《白与黑》 第1章 序曲 一九六○年,日本球季第一场比赛在川崎球场正式开打的当天——昭和三十五年十月十一日早上十一点半左右,诗人s-y先生在散步途中,天际出现令他惊奇的东西,只见他僵立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某报社曾经委托s-y先生写球季第一场比赛的观赛报导,但由于他近来健康不佳,也觉得写报导太麻烦,所以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与其专程赶到满布尘埃的球场,坐在让屁股发痛的硬椅上,拘谨地看球赛,还不如坐在家里舒服的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转播来得轻松。 这种怕麻烦的想法支配着s-y先生最近的一切行动。 不过,s-y先生拒绝去看日本球赛后又觉得有点可惜,因为他很久没有到球场亲身体验球赛的热烈与兴奋,因此不禁有些后悔。 所以那天早上s-y先生醒来,最在意的便是天空的情况。 他拉开防雨窗,秋天和煦的阳光“啪”地照射进来,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得昏暗。 由于之前曾下过一场大雨,因此这时候只要天色阴暗,球场的能见度不佳,比赛就有可能取消。 如此一来,s-y先生连坐在电视前观战的乐趣也没了。 s-y先生的住宅位于小田急沿线的k台地,走到远离台地的空地上,就可以清楚看到川崎的天空。 早上十一点多,s-y先生带着爱犬——卡比出去散步。不一会儿,卡比突然对着东方的天空猛吠,s-y先生毫不在意地回头望去,不料竟看到“现代的海市蜃楼”,顿时一脸茫然地僵立在原地。 s-y先生从七月初到九月中旬都在信州避暑,从信州回来之后,东京的气候又突然转热,使得身体状况不佳的s-y先生一直躺到两、三天前才能起床走动。 所以,s-y先生将近有三个月没在这附近散步了,就在这三个月之间,现代化奇迹突然出现在东方的天空。 事实上,就是在这个怕麻烦的s-y先生毫无察觉时,那里已经悄悄盖好一个社区。而s-y先生是一位诗人,诗人经常会对一些平凡事物产生莫名而深刻的感动。 他观望着几栋建筑物矗立的社区,心中十分感动。那个质朴的社区拒绝所有的装饰或媚俗,对于维持旧式生活方式的s-y先生而言,看起来别有一份严肃与庄严。 (那几栋建筑物什么时候盖好的?似乎已经有人住进去了。) 在s-y先生站立的k台地与那座社区中间,架设着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摄影棚的另一边也打上地基、架好鹰架,先前在他们灌水泥的时候,s-y先生时常在散步的途中观望一下,粗心大意的s-y先生当时以为那是帝都电影公司的户外布景。 其实那个“日出社区”早在s-y先生去信州避暑以前,也就是六月中旬就开始上演各种不同的人生了。 突然间,卡比又大声吠叫起来。 s-y先生这时才发现,卡比刚才并非如同他因为感动而吠叫,他和卡比所站的这一带k台地,听说以前是树林。 战后,附近居民砍掉树林,把整片土地开垦成麦田、早稻田或芋田。最近又被某个财阀买走,听说要盖旅馆、学校……真是众说纷云。也因此,附近的农民都将这片耕地放着不管,任由它杂草丛生,变成荒地。 荒地的另一边是一座像杯子倒盖、直径二十公尺左右的圆形山丘;山丘另一边停着一辆汽车,有个手中拿着望远镜的男子站在那边,卡比就是在对那个男人吠叫。 (山丘上的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现党多摩川的河水吗?) 一向粗心大意的s-y先生也觉得这个男子有点奇怪。 那个男子现在背对着s-y先生和卡比,因此卡比看不到望远镜的镜片。如果卡比的敏锐视看到望远镜片发出异样闪光的话,那么奇怪男子应该面对他们才对。 s-y先生刚刚听到卡比的吠叫声而转过来的一刹间,稍微瞥到那名男子慌忙转身的身影。s-y先生也若无其事地回头望向自己背后。 接下来,他顺着那名男子的视线到遥远的另一边,越过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发现男子的目标是那个社区。 尽管s-y先生有个名侦探的好朋友——金田一耕助,但他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粗心人物。他心想自己都会被新社区的突然出现而吓到,现在别人用望远镜在观察社区的景象,当然也不足为奇。 他安抚着吠叫不停的卡比,把解开的皮带扣在它的项圈上。 “卡比,走吧!” 但卡比的四只脚用力踩着,喉咙深处不断发出闷叫声。 s-y先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把皮带卷在右手上。 “走了、走了!” s-y先生走到离山丘大约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背后倏地响起汽车引擎声。他回头一看,停在山丘上的汽车已经穿过脏乱、杂草丛生的荒地,往另一边驶去。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好象是刚才那个拿着望远镜的男子,车里似乎没有搭载其他人。 s-y先生带着卡比在荒地绕了一圈,当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传出中午休息铃声时,他再度来到那座山丘的山麓。 这次山丘上面没有人,因此s-y先生带着卡比来到山丘上。 山丘上的杂草已经和人的膝盖齐高,s-y先生点上香烟,再度看着东方的天空。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日本球季的第一场比赛应该会顺利进行吧!) 先前吸引s-y先生视线的新兴社区静静地矗立着,建筑物的窗户很大,外观看起来很干净。窗前还晾着衣服,可见已经有居民住进去了。 这个社区的建筑物一栋接一栋,仿佛无限扩展出去似的。 s-y先生不禁叹了口气,也许是那个新兴社区让过着隐居生活的s-y先生感到有压迫感吧! s-y先生摇摇头,便跟卡比一起走下山丘;十五分钟后,他回到家、吃乌龙面当午餐。s-y先生害怕会有高血压,所以尽量控制米食的摄取。 吃完面之后是十二点四十五分,s-y先生打开电视,悠闲地坐在扶手椅上。就在这时,他的好朋友金田一耕助正要走进让s-y先生感到压迫,甚至令他喘息的地方——日出社区。 由此开始,一桩奇妙的连续杀人事件正式揭幕! 第2章 怪信事件 告密信函 金田一耕助在“日出社区”下车,看着矗立在眼前的数排五层楼建筑,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绪方顺子说: “这个社区是什么时候盖好的?” 绪方顺子眼角带着笑意,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我们六月的时候搬到这里住,听说有人五月就住进来了。” “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这里盖了一栋这样的社区。” “金田一先生很少到这里来吗?” “也不算少,所以才感到惊讶啊!我有个朋友s就住在另一边,我常常坐车走这条路。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年不常到s这里走动,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就盖好一个社区了。” 金田一耕助说的朋友“s”,就是在“序曲”出场的“s-y先生”。 “绪方,这里本来是什么地方?” “管它是什么地方!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知道是否因为看到你就感到放心的缘故,我突然觉得肚子好饿。” “我也饿了……现在已经一点钟,绪方,你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我会好好展现一下手艺,不过,当然是速食料理啦!金田一先生,别到处张望……啊!” 绪方顺子快速走到金田一耕助身边,附在他耳旁小声说: “金田一先生,请注意从对面走来的那个女孩。刚才我提到这个社区连续发生的怪异事件中,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日出社区”的人口位于北侧,主要通道两侧排列了二十多栋相同规格的建筑物,每栋建筑物都有五层楼,每一栋大概可以容纳五十户。 金田一耕助和绪方顺子停下脚步,面对着迎面走来的少女。他们站的地方大约是主要通道的中段,左边是五号大楼。 “怎么啦?京美,你在想什么?” “呵呵!” 京美刚才已经注意到绪方顺子,露出诡异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 “没什么。” “可是我看你好像在发呆呢!” “我看起来像在发呆吗?” 京美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表情十分不自然。 她那紧绷的脸孔长得颇端正,苗条的身材曲线介于大人跟小孩之间,身上穿着红黄相间的横条毛衣和女西装裤。 “你现在要去‘蒲公英’?” “嗯,我想过去看看,事情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板娘一早就不见了。” “她去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可能回来了。顺子,这位是谁?” 京美看着金田一耕助杂乱的鸟窝头问道。 “到时候我会跟你说。京美,关于那件事情还有后续发展吗?” “哪件事情?” “就是‘怪信’的事啊diesandgentlemen……” 京美一听,突然很严肃地瞪着顺子的脸说: “哎呀!那件事情我早就忘了……你别在意那种无聊事,拜拜!” 看着京美耸耸肩离去之后,金田一耕助和绪方顺子继续并排走着。 “金田一先生,你听到京美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这跟你找我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是的,这个社区住着各式各样的人,以前从未谋面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开始一起过生活,会发生各种怪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刚才那女孩叫京美吧!她几岁?” “今年高中刚毕业。” “她跟父母住在这里?” “不是的,她跟姨丈住在一起,她姨妈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她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姨丈一起生活,所以……” “所以怎样?” “才会让人起疑心啊!” 金田一耕助看着绪方顺子的侧面,只见她的额头宽大,脸蛋颇具知性美;匀称的身材穿着紧身裙和乳黄色毛衣,罩着一件淡茶色毛衣外套。 “你刚才跟京美提到怪信,到底什么是diesandgentlemen’?” 金田一耕助今天收到涩谷的百货公司举行旧书展的邀请函,虽然没有特别想看的书,但他还是出门了。 他在会场绕了一圈,没有看到想买的书,一个小时后就离开了;当时正好是午餐时间,因此他走向餐厅,但很不巧的,餐厅刚好客满。 正当他走出百货公司、想去别的地方吃饭之际,正巧遇到绪方顺子。 “咦?你不是金田一先生吗?” 听到有人用充满怀念的声音喊着他,金田一耕助一时想不起是谁,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 “哎呀!金田一先生,我有变那么多吗?” “这……请问你是哪一位?” “呵呵……你已经把我忘了啊!金田一先生,三年前,你不是跟等等力警官来过西银座的‘3x酒吧’吗?当时我在‘3x酒吧’丁作,化名为‘春美’。” “啊!是春美啊!” 金田一耕助失控地大喊一声后,慌忙向四周张望一下说. “抱歉、抱歉。” 绪方顺子眼角含笑说道: “没关系啦!金田一先生,我刚才一注意到你,简直就像在地狱遇到佛陀一般……金田一先生,请你看在我们过去认识的份上帮帮我”。 “你遇到什么麻烦事吗?” “嗯,还是个大麻烦呢!金田一先生,你一定会有兴趣的,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金田一先生,干脆到我家好了,惹麻烦的东西就在我家,你没看过那件东西就没办法谈,您等一下,我去买点菜。” 绪方顺子说完便跑进百货公司的地下楼。 没多久,她手上拿了一些菜走上来。 “金田一先生,走吧!” 绪方顺子住在“日出社区”的第十八号大楼,这里目前还有两栋建筑物正赶着完工,挖士机也还在工作着。 绪方顺子的公寓是一八二一室,即是指十八号大楼的二十一室。 只见铁门上挂着“须藤”这个名牌,它应该是绪方顺子的夫姓,金田一耕助这才发现她现在改叫“须藤顺子”。 屋里有两间分别是六叠(注:一叠相当于一张榻榻米大小)大和四叠半的房间,客厅连接着厨房,外边南侧有个宽约一公尺的细长阳台。 “金田一先生,请等一下,我先去准备饭菜。” “好的。不过你丈夫不在,招待我来家里会不会惹人非议?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啊!” “金田一先生,我丈夫就是那个‘麻烦’啊!” “你的丈夫?” “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吧!” 须藤顺子急忙穿上围裙,消失在隔壁的厨房。 金田一耕助环视屋内的摆设,橱子、梳妆台、矮桌之类的东西都有,很有住在这种社区的年轻夫妻风格,平凡中充满了年轻与温馨。 他走到阳台,看到正赶着完工的二十号大楼北侧,屋顶上有数名男子高声大喊着,煮柏油的强烈味道随风飘送过来。 “金田一先生,让你久等了。” “哪里,味道很香嘛!” “因为没空煮新饭,我做一些炒饭……” 须藤顺子擦拭着矮桌,上面整齐排放着鸡丝炒饭和烤鸡腿、蔬菜沙拉和酱菜,这些菜都用漂亮餐具盛着,旁边还体贴地放上一杯水。 “顺子,你从以前就很喜欢照顾人。” 须藤顺子轻笑几声后,眉头却突然皱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顺子,你说麻烦在于你丈夫,我们饭要吃,但你的事情也赶紧说来听听。” “好,那我就说了。” 须藤顺子说着从放在旁边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金田一先生,请你边吃饭边看这封信,这就是那封怪信。” 金田一耕助拿过来一看,只见是一个到处都有得卖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 东京都世田苦区日出社区十八号大楼一八二一室 须藤达雄先生收 字体好像用尺画一般硬直,没有写寄件人姓名,封口是用剪刀剪开的。 “这位须藤达雄就是你丈夫?” “是的。” “可以看里面的内容吗?” “可以,我丈夫将这封信贴在镜子上就离家出走了。” 金田一耕助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便条纸,一看之下,不禁瞪大双眼。 难怪他先前摸起来觉得奇怪,因为整张便条纸都用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印刷字体剪贴。金田一耕助看着这封怪信,一开头便是: 整条街就只有先生你不知道,“日出社区”第十八号大楼一八二一室,须藤达雄的太太——顺子,她本来以“春美”这个花名在银座后面的“3x酒吧”工作,当时q制药公司有个高级干部,叫k-h的中年人把她包下来,她总是撒娇地喊他爸爸、爸爸的。 可是中年人无法满足她的性生活,因此她想到体格健美的须藤达雄。男人比黄金更好呢!于是她跟中年人切断关系,和须藤达雄住进前面提到的“日出社区”,共筑爱之巢。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这个女人天生水性杨花,不知何时又跟中年人重修旧好,两人亲密地手牵着手,今天到旅馆,明天到温泉乡,只有须藤达雄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呢?敬请期待下一封信。 纸上的印刷字体大小不一,整张便条纸扭曲得像波浪似的。 金田一耕助再度拿起信封,重新察看邮戮,上面隐约可见“日出”的字体,可见这封怪信是从“日出社区”发出的,也就是说,社区里隐藏着制作这种怪信的人。 “难得你请我吃饭……我们就先吃吧!” 不消一会儿功夫,金田一耕助便将饭菜吃个精光。 “吃饱了。” “金田一先生,我去泡茶。” 偷情 金田一耕助喝着充满香气的茶时,须藤顺子也收拾好矮桌,重新落坐。 “金田一先生,别客气,您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须藤顺子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点恶作剧的神色。不过看到她眼眶红红的,金田一耕助反而胆怯了。 “这里面写的是真的吗?” “是的……” 须藤顺子小声回答后,突然又滔滔不绝地说: “我也没办法啊!阿雄他……说人才没人才,又老爱跟流氓打架,常常惹麻烦。他大学时代虽然是橄榄球队,可是也没能当上正式队员,他就是这种懦弱的人,只是空有一副大块头来吓人罢了。 流氓来找碴,他只要低头赔不是就好了,却老爱跟人打架,结果被人盖布袋打个半死。有一次严重到我真以为他就要死了,闹得天翻地覆,最后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你看我们家这么穷,钱一下子就给他花光了。 阿雄的亲戚们多少给我们一些金钱资助,可是他们原先就反对我们在一起……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好出卖肉体啦!” 须藤顺子刚开始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可是越讲越激动,觉得自己很可怜,不禁用手指按了一下眼角,阻止泪水流出。 接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我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金田一先生,这封怪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你所说的阿雄应该就是你丈夫吧!请问他从事什么工作?” “他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虽然个性懦弱,不过还满有人缘的,做得不错。可是做得不错也没用,因为他领的是固定薪水……其实我们根本没钱可以住进这里,而是用了点手段才住进来的。” “他今年几岁?” “比我小两岁,所以他的亲戚才会反对。我的过去也是他们反对的因素之一……” “抱歉,请问你今年几岁?”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所以才会急啊!金田一先生,你已知道我这个人不适合做夜晚的蝴蝶,刚好阿雄那么纯情,我也想要当个好太太……不过看来还是不行。” “为了预防万一,我想请问信中提及q制药公司的高级干部——k-h先生,是不是指日疋恭助?” “啊!金田一先生,你认识日疋先生吗?” “是的,我跟等等力警官去‘3x酒吧’时,曾见过他两、三次,那时你的朋友们都说他包下‘春美’……” 信上写着“春美”被中年人包月,一般人大都会以为那是个胖得像猪的老男人。 可是在金田一耕助的记忆中,那个k-h先生大约五十岁左右,长相不错,打扮也很得体,身边总是围绕着三、四个女人,满有内涵的。与其说他去酒吧玩女人,还不如说他是去让那些女人玩弄。 金田一耕助当时还很佩服他这种态度。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你?” “昭和三十三年春天开始,大概有一年多……” “当时你就没去店里了吗?” “不是的,我还有去店里上班。” “你后来是为了须藤先生才跟他分手吗?” “是的,这种事情简直就像通俗小说的情节一般。当时我也有自己的烦恼,爸爸……不,是日疋先生说要帮我开一间店,但是我这种人一想到开一间店必须找些女孩……心情便沉重起来。就在这时,阿雄出现了,所以……啊!” 须藤顺子说到这儿,视线往窗外看去。 “外面怎么那么吵?”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吵哦!” “我去看看。” 金田一耕助起身走到阳台,须藤顺子也站在他旁边看着。 一八二一室位于十八号大楼的三楼,站在阳台上,将视线越过未来是绿地部份的带状空地,就可以清楚看到即将完工的第二十号大楼北侧。 只见二十号大楼的前面有很多人背对这边站立,大伙议论纷纷的吵嚷着;屋顶上也有很多工人往下张望,与站在下面的男人互相高声喊叫。 “怎么了?” “有人受伤吗?” “是不是有人从那个屋顶上掉下来?” “怎么会?” 金田一耕助苦笑地观看着,却没料到这正是杀人事件的开端。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说刚才遇到的京美也是这种怪信的受害者?” 金田一耕助率先走回屋里问道。 须藤顺子关上玻璃门,回到屋里说: “是的,而且里面写了很多比我这封还低级的事情。” “低级的事情?” “嗯,说什么检查处女膜看看……” 金田一耕助听了,不禁睁大眼睛。 “检查处女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猜想这种怪信恐怕已经散布整个社区了。我和京美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其他可能还有很多受害者受这种怪信所苦?金田一先生,我去泡杯咖啡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煮咖啡的香味。 过了几分钟,须藤顺子用托盘拿了两个杯子来。 “金田一先生,外面好像还是很吵。” “嗯,好像真的有人受伤了。” 金田一耕助啜饮着香浓的咖啡,重新再看一次怪信。 “金田一先生,从这些印刷字里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目前没有其他线索,也只能从这里着手了。” “这封信好像是从各种报纸杂志剪下来的呢!” “是的。这种作法很花时间,刚才你提到京美收到的怪信,也是一样以diesandgentlemen’作为开头吗?” “对,一模一样。不过那封怪信好像不是京美的姨丈收到,而是跟京美很亲密的某人收到的。京美没有说是谁,她还差点因此而丧命呢!” “丧命?什么意思?” “京美差点就自杀了,幸好我还活着。金田一先生,当时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接到这种信……啊!警车来了!” 伴随着响亮的警笛声,警车开进了“日出社区”。 金田一耕助和须藤顺子再度打开玻璃门来到阳台,刚才人群聚集的第二十号大楼北侧,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金田一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须藤顺子声音颤抖地问道。这时,警车从人群中穿过,停在第二十号大楼的外面。 有两位警官从警车上走下来,出事的地点正对着须藤顺子的房间,在第二十号大楼的旁边。 “金田一先生,究竟是什么事啊?” “我们先在这里看一下状况如何?”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时间是午后两点。 其中一名警官在勘察过现场之后,快步走回警车用无线电跟警局联络。 “金田一先生,看来真的发生事情了……我们去看看吧!” “先在这里看一下再说。” “怎么了?” “金田一先生,你看!从那边出来的女孩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京美,看她的表情,事情一定非比寻常。”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红黄横条毛衣的身影,即使距离这么远,也可以知道她的神情非比寻常。 只见她的眼睛往上吊,脚步像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 “京美!京美!” 须藤顺子从阳台扶手探身出去叫唤着,京美听见了,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阳台。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茫然,带着一抹恐惧的阴影。 “京美,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京美带着生气的表情走到阳台下面说: “顺子,你从刚才就在这里吗?” “对啊!怎么了?” “你竟然不知道出事了!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你房间的正前方啊!” “我屋里刚好有客人在,只知道好像有事情发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京美,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杀人了!” “杀人?” 须藤顺子倒抽一口冷气,盯着京美的脸看了半晌,却又突然盛气凌人地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气愤呢?” “因为事情就在你房间的正对面发生,你说没注意到未免太奇怪了。” “京美……到底发生什么事?” 京美比须藤顺子小了十几岁,她激烈地指责须藤顺子的那种气魄,散发出一股奇妙的女人味。 “还问什么事?你别装傻,‘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死了,虽然她的脸已经无法辨识,不过……” “‘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死了?” 须藤顺子抓着阳台的扶手突然双脚一软,身体差点就垮在阳台上。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看着京美和须藤顺子的脸,他也没想到这里会发生凶杀案。还有,为什么须藤顺子一听到受害者是“蒲公英”的老板娘,就失神地差点从扶手上垮下来呢? “听说你昨天气急败坏地跑去‘蒲公英’不是吗?你很嚣张地跑去跟老板娘理论,这是河村说的。听说你回去后,‘蒲公英’的老板娘很害怕,如今她的尸体就倒在你房间的正前方,这又是为什么呢?” “京……京美,你说‘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死了,这是真的吗?” 须藤顺子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这几句话。 “我会骗你吗?不信你自己来看啊!虽然脸孔已经模糊难辨,你应该还认得出老板娘的服装吧!” 京美丢下这几句话,晃动着肩膀准备离开。 金田一耕助从阳台上叫住她: “喂,小姐!你说‘脸孔模糊难辨’是什么意思?” “你去看就知道了,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比这件更可怕的事。” 京美看了一眼第二十号大楼后,便小跑步消失在第十八号大楼的转角。 “顺子,‘蒲公英’的老板娘经营什么事业?” “她是洋裁店的老板娘。” “你昨天晚上去找她吵过架吗?” “是的。” 须藤顺子的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 “谈你先生的事情吗?” “是的,我误会她了。” “误会?” “是……” 须藤顺子的口气突然沉重起来。 “顺子,你跟你先生、‘蒲公英’的老板娘之间是……三角关系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去‘蒲公英’找她吵架?” 须藤顺子露出一抹反抗的眼神,盯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说: “金田一先生,人有时难免会误会他人嘛!我是误会她了,因为阿雄常说老板娘很漂亮,所以我就……” “我们过去看看吧!” “去哪里?” “去看尸体啊!” “可是我……” “顺子,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幄!京美刚才不是将矛头指向你,好像你必须对老板娘的死负责任似的。如果你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反而会有更大的嫌疑,而且……我怀疑这个事件和怪信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关联性?” “金田一先生,这两件事真的有关系吗?” “先去看看再说吧!” “好,请你带我一起去。” 须藤顺子快速套上毛衣外套时,金田一耕助将那封怪信装进信封里面,这时候,他注意到须藤顺子的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 接着,他们来到屋外,看到“日出社区”的居民不断跑出来看热闹,金田一耕助再度体会到社区里确实充满各式各样的生活形态。 金田一耕助向警官说明状况,并提及须藤顺子可能知道死者的身分,请警官带他们到尸体那边。 一看到尸体,金田一耕助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用这种诡异手法来杀害、处理尸体的案例。 第3章 谜样被害人 柏油尸体 一个小时后,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起重新检视这具倒卧姿态很奇怪的女尸,尸体位在一楼到五楼住户共同使用的垃圾场。 这栋二十号大楼北侧有五个人口,一走进入口便是楼梯,楼梯呈闪电形状弯曲直达五楼,左右两边各有五间房,也就是说,一个楼层可以住十户人家。 垃圾场位于人口和人口的中间,以垃圾口为中心的左右两户人家,都把垃圾往那里丢,所以垃圾箱的容量非常大。 垃圾箱高约一公尺,长、宽也大约一公尺,上面覆盖着水泥制成的坚固箱子。另外还有宛如烟囱一般的丢弃口从地上延伸到五楼,每一层楼都有用水泥固定的直立丢弃孔,各楼层的住户可以直接从那个孔丢掷垃圾。 已经完工的建筑物都会在垃圾箱前装上铁门,但由于第二十号大楼尚未全部完工,因此垃圾箱还没装上铁门。 一具女尸仰躺在垃圾箱里,脸孔被埋在垃圾与黑色的柏油里面。 她身上淡紫色人造丝绸的防尘外衣裙摆掀了开来,露出里面的裙子,裙子的花色是浓紫与淡紫的线所织出的树叶花样。 穿着尼龙袜的两条腿从垃圾场丢弃口里露出来,脚上穿淡紫色的半高跟鞋,鞋面的心型图案周围还镶嵌着法兰斯钻,令人印象深刻。 此外,她的上半身被埋在装满柏油的垃圾箱底层。 “这是……” 力警官见状,不禁瞪大双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竟然把尸体浸在柏油里面!这恐怕是世界犯罪史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案例吧!如果是谋杀的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是谁把柏油淋在尸体上面?” “等等力警官,这个由我来说明。” 在旁边回答的是辖区s警局的搜查主任——山川警官,他指着屋顶说: “今天早上,二十号大楼的屋顶在铺柏油……咦?” 他说着,突然不解地蹙起眉头,因为垃圾桶顶端出现一个黑点。 “那是乌鸦。” s警局的志村刑警在一旁说道。 (这种不祥之鸟这么快就闻到尸臭了吗?) “啐!可恶!真是讨厌的鸟!” 志村刑警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就在这时,乌鸦啪的一声飞走,接着有个白色的东西掉落下来。 “啊!鸟粪掉下来了。” 大家慌忙走避,目送着乌鸦飞走。 那只讨厌的乌鸦没有呜叫,消失在十八号大楼的另一边。它应该有饲主,其中一只脚上还卷着绷带。 “然后呢?”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真是的,乌鸦打断我的话……我刚才说今天早上这里的屋顶在铺柏油,而者柏油的锅底就对着垃圾箱顶端的洞。工人们发现锅里的柏油一直减少,觉得很奇怪,因此检查一下现场的东西,才发现锅底破了个洞,煮滚的柏油就这样流进垃圾箱里。” “煮滚的柏油?” “嗯,现场的工作人员下来查看,居然发现一具尸体躺在那里。” “你是说滚烫的柏油淋到尸体上是吗?” “是的,警官。” 志村刑警在旁边回道,并打岔说: “所以,不论我们再怎么小心把柏油从尸体上剥掉,还是看不清楚她的脸。要调查这具没有脸的尸体,就看金田一先生的本事了。” 山川警官和志村刑警以前都跟金田一耕助一起工作过,有时会彼此开开玩笑。 “现场的工作人员在什么时候发现尸体?” “下午一点半左右。” “在这之前,都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尸体吗?” “虽然她的脚从垃圾箱里伸出来,可是被草席盖住了,这附近又这么乱,就连金田一先生也在距离这里很近的对面房间里往这里看,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金田一先生在那个房间里?” 等等力警官惊讶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然后将视线移向对面的房间。 从这里看过去,须藤顺子的房间是从右边数来第五间,刚好正对着命案现场。可是由于和十八号大楼之间绿地部份的整片土都翻了起来,到处都是土石堆挡住视线,因此从须藤顺子的房间阳台,连盖着尸体的草席都看不到。 “金田一先生,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房间里?” “警官,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奇特,目前先不要让媒体知道。” “这样啊……” 等等力警官也看到报社的采访车来了,他马上理解金田一耕助的想法。 “山川,这么说来,这具尸体从昨天晚上就躺在这里了?” “是的,不可能会有人一大早搬运尸体来这里。” 等等力警官看着被害者穿的鞋子,只见鞋子已经被红土弄脏了。 二十号大楼旁边的道路虽然已经铺好,但绿地部份正如刚才提过的,整片土都被翻了起来,昨天的一场雨不但使泥土潮湿,而且还出现水洼。 “有可能是被害者昨天晚上经过这里时,被最近嚣张的过路杀人魔所杀,然后再把尸体丢进这个垃圾箱逃走。” “那么柏油帮助凶手行凶岂不是太巧合了吗?” 志村刑警提出反驳。 “志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员,就如我刚才说的,由于柏油把死者的脸孔弄模糊,使人无法辨识,我们只能凭服装或身上的东西来判断死者的身分。过路杀人魔会考虑这么多才行凶吗?” “志村,你是说凶手刻意让柏油从上面流下来?” “警员,煮柏油的锅底有可能碰巧破了一个洞,而锅底的洞正对着垃圾箱的投掷孔或许也是巧合;可是,尸体刚好躺在柏油流下来的地方,这未免也‘巧’过头了吧!” 志村刑警说到这里,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露出一口白牙笑说: “也许最近经常和金田一先生一起工作,我的想像力也变发达了。” 志村刑警的外号叫“小猿猴”,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猿猴,而是他的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脑筋也非常灵活。 “山川,被害者的身分查得出来了吗?” “从那件防尘外套、裙子的花色,还有鞋子的装饰品等特征,大概可以猜得出死者的身分。” “是谁?” “她是对面商店街一家叫‘蒲公英洋裁店’的老板娘,叫片桐恒子。” “是谁认出她的?” “提供我们这些特征的,就是金田一先生带来的那位女性朋友。” “警官,这案子跟仇杀或临时起意杀人不同,因为金田一先生从一开始就介入了!” 志村刑警再度露出一口白牙笑着。 等等力警官不理会志村刑警的话,看向垃圾箱里面。 只见柏油宛如漏斗倒盖般堆在垃圾箱里面,一部份还没有完全凝固的柏油从箱子里流出来,有如黑色洋菜冻一般。 厚厚的柏油下面有两只穿着尼龙袜、修长的脚。 等等力警官把头钻进垃圾箱里面,抬头往上察看,却看见垃圾箱内部都是黏稠的柏油,箱口还垂挂着凝固的黑色柏油柱。 “出川,验尸结果呢?” 等等力警官从垃圾箱里伸出头问道,但他马上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因为尸体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勘验。 “刚才保科法医来过了,他一看到尸体的样子,便气鼓鼓地回去了。他说,首要之务就是把尸体从那一层柏油中挖出来。”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警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现场监工——住山先生,而这位是负责粉刷屋顶的藤野先生。” 山川警官向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介绍站在他身旁的两名男子。 负责现场监工的住山丰递了张名片给等等力警官。 负责“日出社区”的建造工程是高柳建设公司,金田一耕助常常在很多工地看到这家公司的招牌。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我刚才还在那边跟工人们说话,大家都说不可能会发生这种怪事。” “怪事?” “昨天傍晚,我们搬器材到二十号大楼的屋顶上装设,以备随时可以使用,藤野还检查过所有的器材,他说当时锅底绝对没有破洞。” 在发现尸体之后,“锅底破洞”这一点引起工人们热烈的讨论。 负责粉刷屋顶的藤野红着脸说: “昨天我们也使用那套器材粉刷十九号大楼的屋顶,当时一点问题都没有,佐山先生后来用起重机把那些器材吊到二十号大楼的屋顶。 你们可能会问这些器材有没有撞到哪里,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这种事情。那么大的机器如果撞到的话,建筑物上应该会留下痕迹,而且在场的人也都会知道。” 藤野身后四、五个全身是柏油的工作人员证明他所说的话属实。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说: “警官,要不要上屋顶看看?有必要去查看一下锅子的破洞吧!” “金田一先生,你爬过屋顶吗?” “没有,我想等警官上去后再跟着上去。” “这样吗?那么……” “藤野,麻烦你带路了。佐山,你也一起来。” “好,我也趁这机会去看看。” 山川警官率先走去,大伙一起从二十号大楼左边的第二个人口进入。 只见二十号大楼的内部大约有八、九成已经完工,只剩下铺设榻榻米和安装门的工作。 一行人来到屋顶上四处张望着,柏油只铺设大约五分之一,角落还摆着大起重机的头和二十几个黑漆漆的大圆桶。 煮柏油的锅子装在第二个垃圾箱的正上方,三个男人往锅子里面看去。 “警官、金田一先生……” 站在锅子边的是比等等力警官早一步从警政署赶来的新井刑警。 “这个洞果然不是粗心弄破的,而是故意凿出来的。” “我看看。” 锅子的下方是个圆筒型的焚烧口,可以焚烧木材或石炭,内部有一面沾满黑色的柏油,底部破了一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不规则圆型洞。很明显的。这不是因为粗心碰到哪里而裂开,而是用尖锐的挫刀凿出来的洞。 “果然就像藤野所说的。” 住山丰擦拭着额头的汗说。 金田一耕助探视锅底直通垃圾箱的洞口,只见长方形的洞口垂直延伸到一搂,黑色的柏油像瀑布一般往里面流下去。 “藤野,你说你们昨天傍晚来这里装这个锅子吗?” 等等力警官回头问道。 藤野神情有点紧张地说: “事实上,昨天我们原本打算连这边一起弄好,可是却因为下雨而延后;等到傍晚雨小一点,我们才把器材从十九号大楼的屋顶移到这里。” “你们把锅子装在这里之后就离开了吗?” “是的。” “那时候几点?” “五点……因为五点就下班了。” “你确定当时把锅子装设在这个位置吗?” 这个锅子下面装了一个小小的滑轮,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移动它。 “我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昨天它的位置好像更接近垃圾箱一点……” 藤野回答得不是很有自信。 “那么……如果有人在这个锅子上凿洞的话,也是你们离开这里之后的事罗?” “应该是。我刚才也说过,昨天这个锅子还在隔壁的屋顶上用过。” “知道这个锅子昨天会搬到这里使用的,除了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现场的人应该都知道。因为昨天傍晚大家都看到起重机在吊这个锅子……可是怎么会有人做这么蠢的事情?” 这时,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 “抱歉……除了在工程现场工作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昨天这里要铺设柏油?” “社区里有些人看到我们在吊锅子,啊!对了,那个男人……” 藤野想起一件事,用力弹一下指头。 “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好像是这个社区的居民,他常常带着素描本来画我们工作的情形,应该是个画家吧!” “那个男人大约几岁?” “四十到四十五、六岁左右,他总是叼着烟斗,戴一顶鸭舌帽,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装腔作势,讲话娇声娇气的,大家都很讨厌他。” “等一下!藤野……” 新井刑警从围墙探出身,看着下面说: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男人?那里有人在画图,就是对面公寓三楼,从右边数来第六间,在那边……” 从新井刑警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第十八号大楼的南侧。那个房间的阳台放着一个画架,有个男人正面对着画布作画。 因为是从上面往下俯瞰,所以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不过他穿着类似俄罗斯服装的立领上衣,斜戴着鸭舌帽,是否有留小胡子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在这种时候还对着画布作画,难怪大家会说他装腔作势。 那个男人后面站着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子,她正看着画布和斜下方的命案现场。 莫非那名男子正在画那具可怕的尸体? (那个女人是不是京美?应该不是……他身上穿的毛衣颜色不同,而且似乎比京美更胖一点。) 女人好像讲了一些话,因此男人立即往这边看,他的鼻子下面果然有一撮黑黑的东西。 “啊!就是他!” “好,第十八号大楼三楼,从右边数来第六个房间。” s警局的三浦刑警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录。 突然间,一阵激烈、尖锐的鸟叫声传来,竟然是乌鸦的鸣叫…… 不祥的乌鸦 疯狂的乌鸦叫声是从第十八号大楼最右边一楼的房间里发出的,那里的阳台上有个类似笼子的箱子,里面养着乌鸦。 一只野狗不知从哪里嗅到气味而跑来,结果发现那只乌鸦,于是激烈地吠叫起来,乌鸦也不甘示弱地叫回去。 野狗与乌鸦的叫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就连在二十号大楼屋顶上的人,也都把视线从画家的房间转移到那里。 最后,野狗仿佛觉得光是吠叫无法满足它的战斗心,于是开始往阳台的扶手冲,逼得乌鸦发出几近疯狂的尖叫声。 这时候,一男一女从房间里面跑出来,赶紧把乌鸦笼子搬进房间。 看到那女人的身影,金田一耕助不禁从屋顶的围墙探身出去。 (那女人好像是须藤顺子。) “好像有人在养乌鸦……” “是管理员根津。” 现场监工佐山丰回答。 “这个社区有几个管理员?每一栋都有一个吗?” “不是的,整个社区共有五名管理员,每个人负责四栋,根津目前负责第十七、十八号大楼,等到第十九、二十号大楼完工后也由他负责。” “谢谢。藤野,请你继续回答警官有关那个画家的问题。” 因此,大家的视线很自然又转移到画家的房间。 “是的,那个画家常常在我们工作的时候跑来,要我们让他画画,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我们流着汗水在工作,他却悠哉地在那里写生。而且,他的好奇心很旺盛,总是追根究底地询问很多事情,例如:这个机器要做什么用?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等等,非常-嗦。 可能是因为画家必须了解很多事情吧!刚开始我们还很佩服他这么热心,可是热心也要有个限度嘛!他一副高傲的态度,而且用完全不相配的肉麻语调询问,更令人觉得不满……他有时候还会带女孩子来,每当这种时候,他更会装腔作势。昨天傍晚,我们在装这个灶的时候,他也带着女孩上来。” “昨天傍晚你们正在装锅子的时候吗?” “是的,他带的那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并问了一大堆问题,譬如:这个灶要做什么用?在这里铺柏油要做什么……等等,当时我们的下班时间快到了,大家都急着要下班,他却问个不停,真是受不了!他还对那个女孩说,当画家就要面对所有的现实,并且睁大眼睛看清楚才可以。啊哈哈!” “因此,你也把这个锅子的用途告诉那个画家了?” “是的,否则他会很-嗦地纠缠不休,害我无法工作。” “他常常带女孩子来……都是带同一个女孩吗?” “不,都是不同人,好像全都是这个社区的女孩。对了,他昨天带来的那个女孩,他好像叫她tamak。” 现在,这个社区里至少有两个人知道这个锅子的用途。 s警局的三浦刑警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一边问: “藤野!刚才你说画家带来的那个女孩叫tamak?” “是的。” “是她的姓还是名字?” “啊?” “tamak可以当姓,也可以当名字不是吗?” “啊!说的也是。不过从画家娇声娇气的叫声来看,我觉得应该是名字。” “这样吗?那等一下再去问他吧!等等力警官,请你继续发问。” “对了,藤野,那两个人比你们早离开这里吗?还是你们下去之后,他们还留在这里?” “都不是,我们是一起下去的。他向我们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就走到南侧围墙那里,对眼前的风景赞不绝口,然后就跟我们一起下去了。” “如果半夜有人要上来这个屋顶,很容易就可以上来吗?” “当然,门还没装上,任何人都可以上来。” “你们今天早上开始工作前,没有发现到那个破洞吗?” “是的,警官,这里面虽然装满柏油,但如果真有这么大一个洞,我们不可能会没有发现。而且,如果一开始就有破洞的话,我们应该会更早发现柏油减少的问题。”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认为这个洞原先一定有用栓子塞住,凶手把柏油涂在栓子上,所以我们才没发现。我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当栓子,可是那个东西经过加热可能会烧掉或熔解,后来才会出现那个洞。” “还有这种方式啊……”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不由得再检查一次锅底。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破洞?”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上十点左右在锅子不起火,中午以前都没有人发现到柏油减少。接着是中午休息时间,然后下午一点开始工作时,远藤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锅里的柏油减少很多。我们继续在锅子下升火,结果柏油减少得更快,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就顺着锅底往垃圾箱投递口里面一看,才发现锅底破了个洞,我派川上去下面察看,结果他发现那里有具尸体。” “这是一点半左右的事情吧!” “是。” 等等力警官回头看现场监工说: “佐山,现场没有值班人员吗?” “有,您没发现吗?社区入口有一间工地宿舍,那里有值班人员,也有人住在那里。警官,难道您是说我们的人……” “要在这个锅底凿洞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所以上局柳建设的人将优先列为调查对象。这一点,还请各位协助。” “当然,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信誉,请您彻底调查。” 金田一耕助沿着围墙绕了一圈,从屋顶上俯瞰社区,风景相当壮观;东侧是相同规格的建筑物,包括目前正在建造中的第十九号大楼,总共十栋建筑物有如屏风般矗立着,气势颇为逼人。 他再绕到西侧,看见一直线排开的两层楼建筑与“日出社区”呈直角排列,与威风凛凛的社区建筑相比,两层楼建筑显得粗糙多了,看起来像是商店街。 现在躺在下面的尸体是“蒲公英洋裁店”的老板娘,她可能是那个市场内的居民。金田一耕助看到有一间房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 商店街后面是杂木林、田地,其间有几栋正在兴建的房子。 社区前面是一条有公车来往的大马路,再过去便是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摄影棚另一边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个圆形小丘,那里是四个小时以前,s-y老师带着爱犬——卡比去散步的地方。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绕到南侧。 “日出社区”位在一块台地上,在二十号大楼的南侧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断层,断层下面有一个水池,水池周围是一片紧临武藏野原始林的条木林,池边的大树好像是椎木。 水面映照出天空的阴暗云朵,现出直条纹花样。 金田一耕助突然发现有东西飘在池面上。 “金田一先生,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等等力警官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警官,你看水池上好像有东西呢!那是什么?” “在哪里?” “就在大树附近,有个东西在水上飘着……那是水草吗?” “金田一先生,那是橡果啦!你看,就是从那棵树上落下,然后浮在水面的。” “原来是橡果啊!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发出愉悦的笑声。 事后想来,他当时实在不应该笑的。 因为“水池”与“橡果”在后来发生的凶杀案中,担任令人难以相信的奇异任务! 第4章 丑闻满天飞 沉默的管理员 近来,日本各地兴建很多被称为“newtown”的社区,这些新社区居民的价值观和行事作风渐渐形成社会问题。 新社区的生活方式在过去几乎不曾见过,住户居民的心态和他们的生活对日本社会造成的影响,已成为重要的研究题材。 虽说“社区”是一种共同社会,可是他们并非在这里获得生活的食粮。 更详细地说,这里只不过是他们的巢。早上一起床,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离开家门,前往不同的地点工作,直到傍晚再回来,在铁门、厚水泥墙的保护下,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 须藤顺子在椅子上玩弄着毛衣外套的前襟,感觉有点凄凉地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倒是很少有人跟饲养这只乌鸦的奇怪管理员根津位市一样,给人有种无止尽的孤独感。)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只乌鸦?” 须藤顺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这么问,因此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这只乌鸦刚跟野狗“战斗”过,情绪出奇地兴奋,不断尖叫着,并焦躁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管理员根津伍市忙着安抚它激动的情绪。 须藤顺子茫然地环机房间内部,这是她第一次进来管理员的房间。 这里和须滕顺子的房间摆设不同,完全是西式风格,地上铺着一张磨破的地毯,面对着南边的阳台放着粗糙的桌子和旋转椅。 紧临隔壁四叠半房间分界的拉门放着一张折叠床,墙壁上挂着帝都电影公司的大月历,一位当红女星在彩色月历上展露笑颜。 情绪暴躁的乌鸦从根津伍市的手上啄了两、三条小鱼干后,终于安静下来。随后,根津伍市扭开水龙头洗手。 “须藤太太,你刚才说什么?” 他从敞开的厨房走出来,顺手关上拉门。 那只乌鸦在拉门的另一边又叫了两、三声,根津伍市不理会它,拖着微破的脚走出来,眺望阳台外面的景色。 “什么?” 根津伍市走到桌边,开始收拾桌面。桌子上散置着油印工具,须藤顺子来的时候,他正忙着油印。 “刚才我在安抚乌鸦的时候,你好像讲了一些话。” “喔!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养那只乌鸦?” “那是帝都电影公司养来拍电影用的,后来影片杀青,打算把它放掉。可是那只乌鸦离开伙伴太久了,无处可去,所以我就收留它。” 根津伍市收拾好桌面,走到房间角落的沙发坐下,并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peace”香烟盒,他的工作服和抽出“peace”香烟盒的手指,都被油墨弄得黏黏脏脏的。 根津伍市常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可是他个人的特色。 须藤顺子跟这个管理员并不熟,更不清楚他靠什么来维持生计,过去也不是很注意他。 “日出社区”每四栋大楼设立一个管理员,他们到底做什么工作呢? 简单地说,他们就像古时候“守望相助组织”的组长,工作内容包括: 分发东西,常常不在家的人可以把房租寄放在他那里……等等。 对了,他们另外还有一个工作。 这里的管理员拥有四把钥匙,根津伍市目前拥有两把。这些钥匙是万能钥匙,可以打开其中一栋大楼里的任何一扇门。例如:根津伍市那把上面写着第十八号大楼的钥匙,可以打开第十八号大楼的任何一个房间。 每间房子的住户各有三把钥匙,如果哪个粗心的先生或太太外出时弄丢钥匙,无法开门进屋的话,就可以请管理员帮他们开门。 可是,这也算不上是重要的工作,因此报酬不高。 管理员住在这里,顶多免收房租,或是房租算便宜一点,所以这个职务大部份都是妇女来打工、兼职,男人做管理员的,好像只有根津伍市一个人。 至于他是否从事其他工作或兼职,须藤顺子也不很清楚。 不过,当她走进这个房间、看见散乱的桌面,又听根津伍市提到乌鸦的来历时,须藤顺子这才开始了解这个男人的工作。 须藤顺子进入房间时,桌上的油墨气味还很呛,到处都是油印机印出来的印刷品,由印刷品的内容看起来好像是电影剧本。这个男人似乎跟帝都电影公司有合作关系,他是靠为帝都电影公司油印剧本来维持生计。 “须藤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根津伍市坐在折叠床上问道。 须藤顺子显得十分惊惶,声音沙哑地说: “我、我……很困扰……” 一般人听了肯定会问她在困扰什么,但根津伍市只是来回看着阳台外面和须藤顺子的脸,根本不出声发问。 于是须藤顺子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也看到刚才跟警察一起去屋顶那个穿和服裤裙的男人……” 根津伍市点点头代替回答。 “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回,根津伍市默默地摇摇头。 根津伍市的轮廓很深,长相也不错,额头上几条深深的皱纹相当引人注意。他的年龄大概四十二到四十五岁左右,听说本来是个职业军人。 “那个人是很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名叫金田一耕助。” 根津伍市的脸色有了些微变化,只见他的眉毛扬了扬。 是因为他听过金田一耕助的名字吗? “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嗯,是我带他来的,可是我现在很后悔。” 须藤顺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而根津伍市什么也没说,因此须藤顺子又开始口吃起来。 “你知道吗……这、这个社区有怪信横行……就是以diesandgentlemen’开头的怪信,写信人为了掩饰笔迹,还剪报纸、杂志上的字来贴……” “就是上次害京美差点自杀的那种信吗?” 根津伍市终于开了金口,第一次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须藤顺子好像因此获得力量似的,从椅子上探身向前说: “对!就是那种怪信!你认为那封怪信是怎么回事?当时你说不要造成京美和他姨丈的困扰,因此叫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怪信的事情。” “那封怪信怎么了?” “我把怪信的事跟金田一先生说了,虽然还没把详细内容告诉他,不过……已经提过京美有收到怪信,京美还因此差点自杀的事情。” 看到根津伍市责怪的眼神,须藤顺子立刻说道: “我知道不能随便将人家的秘密说出来,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也收到相同的怪信,我丈夫还因为那封怪信从前天就离家了。” “你也收到怪信?” 根津伍市眼神锐利地注视着须藤顺子,一字一字清楚地述说,那声音听起来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 “是的,内容我姑且不提,不过那封信也是以diesandgentlemen’开头,用报章杂志上的印刷字剪下来贴成的。 我丈夫看了那封信后很生气,就离家出走了。虽然这是我们夫妻间的问题,可是照这样子看来,我觉得社区里一定还有别人也深受这种怪信所苦。 我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找我先生的行踪,今天一大早还到处去找,结果在涩谷碰巧遇到金田一先生,我想如果拜托他的话,或许可以找出怪信的发信者,所以才带他来这里。” “须藤太太,你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是老朋友吗?” “根津先生,你听说过我以前在银座的酒吧工作吧!” 根津伍市回答他没听说过。 “当时等等力警官……他刚才也来这里了,他们两个人常到我们店里去……今天早上,我到处都找不到我先生的行踪,一时乱了方寸,就像溺水的人抓紧浮木求生似的,想找金田一先生商量,不料竟然发生凶杀案……” “须藤太太,你认为这件凶杀案跟那封怪信之间有关系吗?” “我……我本来以为发出那封怪信的人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根津伍市很惊讶地看着她问: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须藤顺子正想回答之际,隔壁厨房的乌鸦又开始“啊……”地叫着。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有人走进屋里。 意外访客 “乔、乔!是我!不要叫啦!” 一阵女孩的声音响起,她走进隔壁的四叠半房间,随后又来到厨房。 “爸爸,我回来了。” 她隔着拉门喊着,声音听起来有点害怕。 “由起子,你回来啦!” “爸爸,听说外面发生凶杀案,是真的吗?” “小孩子别管那种事情!对了,由起子,有客人在,你去泡茶。热水瓶里有热水吧!” 接着,拉门的另一边便传来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好可爱的女儿!” 须藤顺子若无其事地说着恭维话,可是根津伍市却绷着一张脸。 “上国中了吗?读几年级?” “今年刚上国中。” (那么是战后儿童罗!那……他的妻子呢?) 这个社区不接受单身贵族承租,单身者必须有订婚证明,才有资格住进来。根津伍市虽然有个念国一的女儿,可是却从没有人看过他太太。 “让您久等了。” 拉门一打开,由起子两手拿着托盘站在那里。 由起子看到一位出乎意料之外的美丽女人坐在屋里,霎时有点迷惑,整张脸都红了。 “打扰了。” “我应该叫你阿姨吧!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着,很自然地摆出撒娇的姿势。可是,当她注意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模样,立刻又恢复原先胆怯的态度。 “爸爸。” “嗯?” “乔怎么了?它好像很激动。” “刚才有野狗对它叫。” 由起子将眼光移向阳台,并露出责备的眼光看着父亲,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百般无聊地站着。 “由起子,那只乌鸦叫‘乔’吗?” “是的,它叫老黑乔。” “所以你叫它乔啊!” “由起子,今天不是星期二吗?” 根津伍市打断她们两人的谈话,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女儿跟别人说话或表现出很亲热的样子。 “是的。” “星期二不是该去水岛老师那里上课?” “嗯。” “你女儿在跟水岛老师学画啊?” 水岛治三就是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画家,住在须藤顺子那栋大楼的三楼。 “阿姨,我只是很爱画画,技巧还不是很好。” “别乱讲话,快去!今天晚上你还要帮我油印呢!” “好。” 由起子眨着长长的睫毛,神情看起来有些哀戚。 “阿姨,那我失陪了。” “路上小心啊!我还要在你父亲这里打扰一下。” (国一这个年纪……已经对男女关系感到好奇了!) 须藤顺子立刻生警戒,当由起子在隔壁四叠半房间东摸西摸的时候,她只是啜饮着红茶,没有说话。 “爸爸,那我走了。” “好!” 父女俩隔着拉门。由起子正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 “由起子,你要去哪里?” 是个年轻人的声音,说话声听起来有点喘。 “你好像有客人来了。” 须藤顺子放下红茶杯说着,但根津伍市却毫不在乎地说: “不是客人,应该是夏本。” “夏本是……” “住在十七号大楼的一个年轻人。对了,他跟京美住在同一栋楼。” “啊!他妈妈是教茶道、花道的老师吗?” “是的。” “他好像长得很高,他……还是学生吧!” “对,不过很少去学校。” “那他在做什么?” “他在念帝都电影公司的演技研究所。” “他是明星?” “还不是,应该说是未来的明星。” 须藤顺子重新看着根津伍市的脸。这个男人原先不论听到什么,反应都是有气无力的,可是一谈到夏本这个青年,他甚至笑得眼角出现皱纹,表情变得温馨许多。 她过去以为根津伍市很难相处,现在看他对着阳台露出茫然的沉思表情,心底仿佛藏着一份深沉的孤独,让人觉得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此时,门口传来说再见的声音,还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进隔壁的厨房。 “叔叔,你有客人啊?” “是阿谦吗?进来!” “可以吗?” “须藤太太,不要紧吧!” “没关系。” 须藤顺子想趁金田一耕助他们从二十号大楼屋顶下来之前,先和根津伍市商量好对策,可是她又对这个未来要当明星的青年充满了好奇心。 拉门被打开,一个似曾见过的高大青年站在门口笑着。 夏本谦作对须藤顺子行了个注目礼。 “叔叔,听说发生凶杀案了?” “阿谦,你是专程跑来跟我说这件事情吗?” “不是啦!叔叔,我是到这里之后才知道发生凶杀案。” “是吗?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兴奋。” “叔叔,我拿到角色了,而且是演三岛的弟弟,还跟叮田容子有亲热镜头,不过最后被杀死。” “是‘波涛的决斗’那部电影吗?” “对、对,叔叔,你知道这部电影啊?” “电影剧本是我印的,那可是个大角色。” “嗯,所以我很兴奋,马上骑着脚踏车来向叔叔和妈妈报告。” “对不起,请问夏本先生和根津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经由叔叔推荐,才能进入帝都电影公司。” “我一点都不知道……根津先生,你跟帝都电影公司有关系啊?” “喔……” “阿谦,你认识这位太太吗?” “我认识,你是须藤太太吧!昨天我有见到你先生。” “啊!夏本,你在哪里见到我先生?” 须藤顺子万分惊讶地睁大眼睛,尖声问道。 面对须藤顺子的激烈反应,夏本谦作不疾不徐地回答: “在社区的入口,他从公车上下来,有点醉醺醺的。对了,昨天叔叔这里有客人吧!是一个女客人……” 根津伍市眉头动了一下说: “阿谦,你怎么知道?” “其实是……” “对不起,夏本,你说昨天晚上跟我先生在社区的人口碰到,请问那时候是几点?” “十点左右,我回到家才刚过十点。” 夏本谦作觉得很奇怪,看着须藤顺子的脸说: “须藤太太,请问你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再请问你一下,我先生后来往哪个方向走?” “啊!你先生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吗?” “须藤太太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真巧!” 根津伍市突然站起来,慢慢走向阳台,然后拉起窗帘。 他这个动作让夏本谦作感到惊讶,不禁睁大眼睛看着根津伍市和须藤顺子,然后压低声音说: “叔叔,听说被杀死的人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是谁都无所谓啦!阿谦,你认识这位太太的丈夫吗?” “认识,京美曾经跟我说过那个人就是住十八号大楼那位漂亮妻子的丈夫……” “夏本,我丈夫在社区入口遇到你之后,往哪个方向走?” “对了,你先生还带着一个女人,他们好像在公车上碰到的。我打完招呼后,他就走到我身边问我:‘你是这个社区的居民吗?’这时我才发现他好像喝醉了。” “然后呢?” “我回答说我住在第十七号大楼,然后他问我知不知道社区里有谁名叫根津伍市,他说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想不太起来。我就说那个人是第五区的管理员,住在第十八号大楼的一楼,于是他要我带那位妇人来这里……后来大概走到第八号跟第九号大楼之间吧!他就摇摇晃晃地从那里转向西边走。” “往西边走?也就是往‘蒲公英’那条商店街的方向?” “是的,当时我在后面喊他:‘须藤先生、须藤先生,你家是在第十八号大楼,在更里面一点才对……’我以为他喝醉酒、搞错方向了。” “我先生怎么回答?” “他说:‘没关系啦!我还有点事情。’之后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他好象是说:‘漂亮的狐狸精……这次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摘下来,让你再也无法恶作剧……’而且还用很下流的声音笑着,然后就往西边走去了。” “那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的事情吗?” “是。” “须藤太太,你先生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吗?” 这一刻,须藤顺子的嘴唇都泛白了。 三个人陷入一片沉默,根津伍市从窗帘的隙缝往外面看。 “夏本,你对于须藤先生的事情只知道这样吗?” 根津伍市还是不想谈这件事情,他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似乎不想让夏本谦作看到他的脸。 “那个人跟由起子长得有点像,不过我听说由起子的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以为她是由起子的阿姨,所以有问了她一下。” “她怎么回答?” “她说不是。” 这时候根津伍市突然转过来说: “夏本……不,阿谦,须藤太太有事情要跟我说,她正要开始说的时候你正好冲进来,现在可以请你先离开一下吗?” 根津伍市话还没讲完,夏本谦作已经走到拉门边了。 “好的。” “阿谦,等一下。” “是。” “刚才那些有关须藤先生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说?” “可是……我不说有用吗?当时在他身边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四、五个一起从公车上下来的社区居民从他身边经过。” “说的也是,那就敷衍一下好了。” “好的。” 听到夏本谦作的脚步声走出大门后,根津伍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须藤太太,刚才你说怀疑怪信是‘蒲公英’的老板娘发出的,你有什么根据吗?” 此刻须藤顺子心里非常难过,意外的怪信使他们夫妻俩面临最大的危机,她现在对发出怪信的人产生无比厌恶与复仇的心理。 她从昨天开始寻找须藤达雄的行踪,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然后今天在路上遇到金田一耕助。 发那封怪信的人是谁。 但此刻,须藤顺子越来越无法判断自己带金田一耕助来究竟是好是坏?至少在听到被杀死的人是“蒲公英”老板娘的那一刹那,她就后悔带金田一耕助来这里了。 须藤顺子已经把怪信拿给金田一耕助看过,而且还提到京美的私密……面对这种状况,她必须想想办法,于是就来找根津伍市谈这件事情。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须藤达雄昨天有回来这个社区,而且还喝得酩酊大醉,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须藤太太,你会怀疑‘蒲公英’的老板娘是怪信的发信者,你有什么根据吗?” 根津伍市再问一次,须藤顺子不得不回答: “这……例如怪信的开头diesandgentlemen’,并不是把字母一个字一个字割下来黏在一起,而是原本就印刷成那样,然后照着印刷字体剪下来……” “嗯,好像是。” “我收到的怪信也是这样,不仅一样是用diesandgentlemen’作为开头,而且还跟京美收到的一模一样,也是照着原本印刷的样子剪下来。” “这样啊!” “还有……” 须藤顺子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说: “对了,根津先生,你对怪信有何看法?” “先听你说完吧!” “好,我觉得我收到的怪信上面diesandgrntlemen’跟京美收到的怪信上的字体一样,那种字体好像叫做‘italic’” “你是说……” “所以我认为发信者一定是有订阅英文杂志的人,这时我脑中就浮现出‘蒲公英’的老板娘,她那里每个月都有订外国流行杂志。” “所以,你昨天才会冲去‘蒲公英’找她理论?” “你中午也听到京美说的话了?” 须藤顺子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 “还有很多人听到京美说的话。” “至少金田一耕助有听到。” 须藤顺子一听,两手遮住脸说: “是啊!我实在不应该带那个人来这里。” “须藤太太,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根津伍市还是用那种有气无力、机械式的声音说着。 “根津先生,我已经把京美的事情告诉金田一先生,我现在很后悔……金田一先生一定会来问这件事情,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因为信里面写了很多下流的事情……” 面对根津伍市冷淡的态度,须藤顺子不禁感到生气。 “我知道突然来找你会带给你很多麻烦,可是我希望当金田先生或警察问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请你当证人……证明我不是乱讲的。” 须藤顺子很害怕这个冷淡的管理员会露出嫌麻烦的表情,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地说: “好啊!须藤太太。” “那么你愿意当我的战友罗?” “啊哈哈……说战友就太夸张了,我只要把那封怪信交出去就好啦!” “啊!你有保存那封怪信吗?” “我可是第十七号大楼和第十八号大楼的管理员啊!” “喔……” 自杀未遂 须藤顺子想起距今三个礼拜以前,她越过主要街道,到对面十七号大楼拜访京美的情形。 京美和她的姨丈——阿部泰藏在五月初住进“日出社区”,冈部泰藏是一名高中老师。 须藤顺子是在“蒲公英”认识京美的。早上送丈夫出门后,社区的女人们几乎都无事可做,须藤顺子想趁机会学洋裁,因此便和“蒲公英”的老板娘片桐恒子商量,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学两个小时。 京美的年纪虽然比须藤顺子小很多,不过由于她去世的姨妈自国中起就教她裁缝的基本工夫,如今她已经可以缝制简单的洋装了。 京美搬来这里没多久,马上就拜片桐恒子为师,每天去“蒲公英”上课。她不像须藤顺子是半消遣性质在学,因此多少还有点收入。 老板娘也很高兴收到好徒弟,因此很热心地照顾她。 京美的姨丈——冈部泰藏没有小孩,可能很快就会再婚。为了这个问题,老板娘片桐恒子表示:到时候京美可以住到她家去。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下午,须藤顺子去“蒲公英”上课,可是京美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蒲公英”的老板娘担心京美是否身体不舒服,所以拜托须藤顺子回家时,顺便去探望一下京美。 三点半左右,须藤顺子按了第十七号大楼一七二三室的电铃,但是怎么按都没有人出来开门,她以为没人在,正想转身回家时,却听到门里面传出呻吟声。 须藤顺子惊讶地屏息静听,然后再次猛按电铃,但还是没有人回答,只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传出来。 她记得最近报纸上有一则新闻,报导一名强盗清早强行进入一间公寓把年轻太太绑起来、抢夺钱财的消息。 而身材魁梧的须藤达雄非常胆小,每次都很-嗦地提醒须藤顺子一人在家时要小心一点。 须藤顺子再度仔细听铁门里面的声音,然后慌忙跑去叫管理员。她是个想像力丰富的女人,脑中立刻闪现一种想法:如果现在大肆喧嚷,后来才发现根本没什么事的话,反而造成京美的困扰,自己也会成为笑柄。所以她在按一八○一室的电铃的时候,表面上装得很冷静。 那时由起子还没从学校回来,根津伍市从铁门里露出脸来。 他听了须藤顺子的话,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还是拿了第十七号大楼的万能钥匙,跛着脚跟在须藤顺子后面走着。 根津伍市和须藤顺子来到京美住的屋子前,他用钥匙打开大门。 两人一进门便看到京美躺在铺着被子的四叠半房间里,脸胀得通红,不断呻吟着。 须藤顺子看到两盒三十粒装的药盒已经空空如也,顿时有如泄气的气球般坐了下来。 “须藤太太,你振作一点,如果你现在昏倒,这个女孩也活不成了!” 根津伍市指责须藤顺子之后,察看京美的脉搏和瞳孔。这时,须藤顺子看到掉在枕边的奇怪纸片,纸上贴满剪下来的印刷宇;原先她以为只是信手乱写的东西,等到看清纸上的内容…… “啊!” 她轻声一喊,便讲不出话来了。 纸上的开头是: “根律先生,这……” 根津伍市看了也皱起眉头。 “须藤太太,这封信的信封呢?” 他们在屋内四处找寻,却始终找不到信封。 “这件事情等一下再说。须藤太太,请你赶快叫医生,这封怪信的事情请你暂时保密,知道吗?” 说着,根津伍市就把那封怪信揉成一团放在口袋里。 须藤顺子的思绪被根津伍市的问题打断了。 “是……” “那时候是几点?” “大约八点的时候,河村当时还在那里。” 河村松江是“蒲公英”的佣人,每天早上九点到“蒲公英”做清扫工作,晚上八点才回家。 “你在那里跟老板娘吵架吗?” “我本来不想吵架、骂人的,只想跟她谈谈我丈夫的事情。不过,我当时以为怪信的发信人是老板娘,所以脸色可能不太好看。” “然后呢?” “老板娘叫河村回去之后,就带我去工作室。我猜河村可能假装要回去,然后躲在暗处偷听我们谈话。那时,我直接提出怪信一事,可是老板娘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所以我更加怀疑,激动地责骂并问她:‘你为了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才故意散发这种怪信吧!’” “听到你的指责,老板娘的态度跟回答是……” “刚开始她有点语无伦次,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对我说:‘我不是发怪信的人,事实上,我也收到这种怪信……’” “老板娘也收到怪信?什么内容?” “她没有说,所以我又开始怀疑她……接着,老板娘又说:我也收到跟你一样的怪信,内容就省略不说了。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希望你别误会我;另外,我希望大家能够通力合作,把这个可恶的告密者找出来,给他一点惩罚好吗?” “当时你没提到英文流行杂志的事吗?” “我说了,她也很惊讶,看她惊讶的表情应该不是假的……老板娘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查查看,如果有消息再跟你联络;如果你有查到什么线索,也请跟我联系。’” “老板娘知道京美为什么自杀吗?” “这……她大概不知道,就连京美的姨丈冈部先生好像也不清楚呢!” 由于根津伍市的警告,须藤顺子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怪信的事情。 京美自杀未遂的事件,只被当作青春期的孩子较容易冲动,一时想不开而做出傻事。不过,这却成为冈部泰藏目前的烦恼。 “‘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了,你还怀疑发怪信的人是她吗?”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老板娘的话,为什么当时她会脸色发白?又为什么会语无伦次?而当她平静下来的时候,说话却又那么条理分明……” “你丈夫会不会也怀疑老板娘是发信者?” “我不清楚。我是在我先生离家后才发现怪信,事后他就没有回来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他谈怪信的事情。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我觉得他昨天晚上应该没有去过‘蒲公英’。” 根津伍市站起来,缓缓走到阳台,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警察好像要从屋顶下来了。须藤太太,如果他们找你问话,你只要照实回答就好,我得去工作了。” 根津伍市说完,迳自动手整理桌上的油印设备。 sss日出社区平面图sss bbb日出社区平面图bbb 第5章 现场搜证 蒲公英洋裁店 “蒲公英洋裁店”所在的商店街,位于社区的西侧。 金田一耕助后来得知,这条商店街是聪明的地主知道附近要盖新社区,因此在“日出社区”的旁边兴建了四栋狭长的两层楼建筑。 这四栋两层楼建筑面对社区排成一列,“满公英洋裁衣”位于商店街最里面,隔壁那间店正在装修中,再过去则是理发店。 警察从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走下来后,转往商店街勘查。他们一到现场,“蒲公英”的店门前已经挤满了人。 “蒲公英”的橱窗内陈列着今年秋天流行的布料和装饰品,但是店里的布料种类不多,玻璃柜摆放的珍珠链、耳环、胸针等装饰品也嫌少的,看起来这家店开张没多久。 店里有一个角落用帘幕将三面围成一间设计室,从帘幕的空隙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穿衣镜。 “喂!其他的人呢?” “在二楼,二楼好像有问题呢?” “这样啊!” 店里还有工作室,工作室前面有一座通往二楼的楼梯,办案人员在登上楼梯前,不约而同往工作室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两个女人全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她们是户田京美和帮佣河村松江。 一行人在工作室前面脱下鞋子,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等按顺序登上狭窄的楼梯,就这时,金田一耕助感觉到京美在背后投来尖锐的视线,令他感到有些刺痛。 “江马,有发现什么吗?” 山川警官一边拉开二楼的拉门,一边问道。 “啊!主任,小心脚下,别踩那边!” 江马刑警尖声喊道。 山川警官一听,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二楼这间六叠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片桐恒子的起居室兼寝室,榻榻米上铺了地毯,放着床和衣橱,小小的三面镜将房间挤得更为狭窄。 在拉门边内侧的地毯上面,有个小小的咖啡色圆印子。 “江马,地毯上的痕迹是什么?” “好像是一滴血迹,说不定这里是凶杀案的第一现场……啊!警官,请你过来这边。” 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三人小心地走着,弯腰检视地毯上的圆印子。这个圆印子看起来确实很像血迹,而且好像在还没干涸的时候,就被人从上面踩过去似的。 “只找到这点血迹吗?” “是的,目前只找到这一处。” “警官,如果这里是杀人现场的话,事情就复杂了。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搬到垃圾场那边去呢?” “就是啊!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进人这个房间检查、搜证。” 江马刑警十分尽责地督促部下采集指纹。 “除了老板娘之外,还有别人住在这里吗?” “没有,只有老板娘片桐恒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另外有个帮佣早上来工作,晚上八点就回去了,就是在下面工作室里那位年约五十岁的妇人。” “这下麻烦了!” 金田一耕助怕影响到警方的调查工作,十分客气地站在拉门边张望着。 从地毯到床、衣橱和三面镜,在此都显示出老板娘的偏好与风格。不过引起金田一耕助注意的是,房里每样东西都是新的,看不见任何一样旧东西。后来,他才知道这一点在这个案子里具有重大的意义。 暗藏玄机 金田一耕助站在拉门边观望房里的设备,他的视线落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小桌子上有台灯、内插一朵玫瑰花的小花瓶、一个外形漂亮的闹钟,还有五、六本外国杂志。 “要不要拍一些照片存证?” 金田一耕助向江马刑警询问。 “刚才已经拍过,还画了结构图。” “那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请进。” 金田一耕助看到床上铺着一袭华丽的锻子被,丝毫没有凌乱的痕迹。 (不能就此断定这张床昨晚没有被使用过,如果这里是第一命案现场的话,或许凶手将尸体背出去的时候,已经整理过床铺了……) “江马,这杂志上的指纹……” “我们已经采集过了。” “那我可以碰罗?” “请” 小桌子上共有五本“fancyball”英文杂志,那是一本译为‘化妆舞会’的外国杂志,读者不限于妇女,是男女皆读的流行杂志。 金田一耕助拿起最近一期的“fancyball”,快速找到目录页。 霎时,他皱起眉头,只见杂志上写着—— “金田一先生,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什么……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金田一耕助随口回答等等力警官的问题后,又将视线落在手上的杂志。 (diesandgentlemen”,作者是“editor”……) 那一栏位于“编辑后记”,是总结全书内容的一页,文章开头写的就是diesandgentlemen”,而且是用“italic”字体印刷。 dlesandgentlemen”这些英文字不仅出现在文章开头,每次换行的时候就会重复使用一次。例如:金田一耕助手上的这一期杂志,就一共用了三次;而且它的字体和金田一耕助怀里那封怪信的字体一模一样。 “警官、山川警官,这里有一个用diesandgentlemen’起头的评论文章,我在想别期杂志可能也有登,可以查一下吗?” “金田一先生,这里面有问题吗?” “等一下我再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大家分头查看其他四本杂志的内容,结果每一期都有相同形式的评论文章,而且都各使用三次的diesandgentlemen”。不过,这几本杂志都没有被剪过的痕迹。 “江马,请你找看看房子里面还有没有这种杂志,如果有的话,请查一查上面的diesandgentlemen’有没有被剪下来。” 所有人对金田一耕助的吩咐大感不解。 “金田一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请你们到阳台上来一下好吗?” 二楼西侧有个可供晒衣服的阳台,三个人走到这里,立刻看见下面的马路上挤满密密麻麻的人潮。 “警官,你记得银座后面的‘3x酒吧’吗?就是两、三年前你常常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那里有个叫‘春美’的女孩,本名叫绪方顺子,她经常在很晚的时候还请警官和我吃茶泡饭。” “对!她是个身材苗条、颇具姿色的女孩。” “那个女孩已经结婚,改姓须藤,并住在这个社区里。带我到这里,以及向警方报案说被害者可能是这里老板娘的人,就是这位须藤顺子。” 等等力警官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 “她找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件要委托你调查?” “不,我们是碰巧在涩谷遇到,然后她提到这个社区最近发生一些怪事,她说我一定会有兴趣的,因此半强迫地把我拉来这里。” “怪事?” “是的。在我说明之前,我希望你们能答应保守秘密,我已经取得须藤顺子的同意,只要你们肯保密,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 “好的,是什么秘密呢?” “就是这个。” 金田一耕助说着从怀里拿出资料夹,然后打开资料夹取出那封怪信。 等等力警官接过信封,并看着它说: “这位须藤达雄就是须藤顺子……也就是以前那个‘春美’的丈夫?” “是的,请看里面。” 等等力警官拿出信封里的便条纸,将它打开来看。 霎时,他和山川警官不由得惊叫出声、等等力警官反复看了两、三次后,默默地将便条纸拿给山川警官;他等山川警官看完后才说: “金田一先生,这封怪信开头的diesandgentlemen’的印刷字体,跟刚才那本‘fancyball’杂志上的字体很像。” “我觉得这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请你仔细比对一下。” “金田一先生,这封怪信的发信人就是‘蒲公英’的老板娘罗?” 山川警官兴奋地说。 “这样断言还稍嫌太早。‘丸善’也有卖那种杂志,我曾经在‘丸善’的西洋书籍部有看过,不过并不是每个家庭都会有。” “好,我们把每一期杂志都找出来,说不定可以找到剪下diesandgentlemen’的杂志。”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这封怪信跟这次凶杀案有关系吗?” “还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前天须藤顺子的丈夫去上班后,她就发现那封信,她说信是贴在镜子上可以明显看到的地方,结果那天晚上,她丈夫就没有回来了。她犯下这种错误,却好像没有什么罪恶感。” “那么信里面写的都是事实罗?” 金田一耕助苦笑着回答: “嗯,她当然也很后悔……可是,她有自信如果她向须藤达雄道歉,她的丈夫就会原谅她。须藤顺子担心的并不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而是她想找出寄这种怪信,企图拆散他们夫妻的卑鄙人物。在距今一个月或半个月的一名女子差点因此自杀。” “金田一先生。这种怪信是否已经散布到整个社区了?” “须藤顺子说,所有收到这种怪信的人,都保密不说。” “那个差点自杀的女孩是……” “她叫京美,就是刚才在楼下工作室里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受到怪信的恐吓吗?” “详细内容我还不清楚,不过听说写了很多下流的事情,例如去检查处女膜之类的……” “检查处女膜……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金田一耕助苦笑着从他在涩谷遇到须藤顺子开始说起,一直到发现凶杀案为止。 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听了,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这么看来,这件案子就不可能是过路杀人魔临时起意的杀人事件罗?”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我想你们最好先知道社区里有这种事情发生。啊!须藤顺子来了。” 须藤顺子从第十六号大楼和十八号大楼之间往这边走来,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好像是刚才待在画家房里那个穿红毛衣的女孩。 “金田一先生,请过来一下。” 他们三人从阳台回到六叠大的房间时,江马刑警叫住金田一耕助。 “你刚才不是要我们查看这些杂志有哪一期的diesandgentlemen’被剪下来吗?” “是的,怎么了?” “您认为剪下来的印刷字跟这件案于有关吗?” “江马,这件事情以后我再慢慢解释,有什么线索吗?” “是这样的,刚才本间发现这个东西,是在床单下面找到的。我本来觉得不重要,可是刚才你提到‘剪下来的印刷字’,所以……” 江马刑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用力摇晃一下,便从里面掉出一张破烂的便条纸。 便条纸上贴了整片剪下来的印刷字,金田一耕助他们一看到便皱起眉头。 “我看看。” 等等力警官把便条纸拿来放在手掌上。 “金田一先生,你看!” 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的额头靠在一起看着这张便条纸,只见金田一耕助抓着杂乱的鸟窝头,嘴唇噘起来,好像要吹口哨似的。 便纸条上的内容如下: 白与黑与 庄旅馆 也在此社区 白吗 光看这些字眼,当然猜不出整篇文章的内容。不过在这里找到剪贴印刷字的信,表示须藤顺子说的话是真的,这种怪信果然普遍散布整个社区。 “江马,这是从床单下面找到的吗?” “是的。我们发现床单整理得很整齐,觉得很奇怪。既然地毯上有血迹,为了预防万一,我们仔细搜查房里的每个小地方,结果就在床单下……正好是枕头下方的位置找到这个。” “只找到这些吗?” “目前只找到这一小片。” “请你们再仔细一点找,这可能是日后很重要的证物,必须慎重保管,等一下再请山川警官告诉你其中缘由。对了,金田一先生。” “是。” “只有这一小片,根本看不出其中含义。‘白与黑’是什么啊?” “这……” “会不会是说要将某事分析清楚的意思呢?” 山川警官插嘴说道。 “有关‘庄旅馆’,我猜想会不会是某某‘庄旅馆’?” “最近市面上多了很多家新旅馆,取名某某‘庄’的旅馆也很多,如果能再多知道一个字就好了。” 等等力警官冷哼一声。 “警官,如果这张纸片是昨天晚上被人放进床单下面的话,那就表示有人整理过这张床。” “金田一先生,还有其他部份我觉得很有问题。” 江马刑警在旁边说道: “其中之一是指纹。这个橱子的把手至少应该会有老板娘的指纹吧!可是我们找到的指纹,却只有现在在楼下的帮佣河村松江和缝纫工户回京美两人的;这两个人从一早就为了找老板娘,在这里进进出出好几次。” “也就是说,老板娘的指纹被擦掉了?” “有可能是昨天晚上最后离开这里的某人把指纹擦掉了,老板娘自己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可见老板娘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随着种种疑点浮出台面,大家愈来愈确定片桐恒子是在这个房间被杀害的。 第6章 美丽女子的秘密 x老板娘 “喂,不可以擅自进入店里,你没听说这里发生事情了吗?” 须藤顺子和一名红衣少女正要进人“蒲公英”的时候,被站在门口守候的年轻警官叫住。 “对不起,我是这里老板娘的徒弟,这位是宫本玉树,她是‘蒲公英’的缝纫工。金田一先生应该跟等等力警官过来这里了,我想,他们可能有话要问我们。” “你认识等等力警官?” “他以前曾经关照过我。” “那么请进来吧!” “顺子,你跟警察是朋友?” “嗯。” 看到宫本玉树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须藤顺子不禁笑了起来。 宫田玉树和京美的年纪应该差不多,但京美的身材比较苗条,看起来有些精明。玉树的身材和脸像气球一般圆鼓鼓的,眼睛有点突,嘴角总是斜一边笑着,别有一番娇憨的味道。 “顺子,对不起,刚才我说错话了……” 须藤顺子一进入工作室,京美就突然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胸前哭泣。 “没关系啦!大家的情绪都太激动了。” 须藤顺子抚着京美的背,环视工作室的四周,看见一个理平头、穿着皮上衣的男子正一脸傲慢地在旁边抽烟,她慌忙用眼神示意,心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个男人名叫伊丹大辅,是附近的大地主;也是这条商店街的所有人。 “须藤太太……” 伊丹大辅一看见须藤顺子,立即从剪裁桌前的椅子探身出来,他夹着香烟的粗糙手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黄金戒指。 “刚才上去二楼的奇怪男人……也就是穿着和服跟裤裙,头发乱成一团的男人是谁?听京美说好像是你的朋友……” 他不仅态度蛮横,就连说话的口气都很不客气。 “他叫金田一耕助,是一位很有名的私家侦探,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也是他的好朋友。” “什么?私家侦探?” “啊!须藤太太,你有这种朋友啊?” 在一旁十分恭敬地帮伊丹大辅倒茶的河村松江也露出责备的眼神。 “听说是你带他来这里的?” “是的,因为我们刚好在涩谷遇到……” “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带私家侦探来这里不可吗?听这女孩说,是你拉那男人来的,而且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前。” “是的,因为我有事情想跟他商量,不过那件事跟这件案子无关。”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奇怪的人带来这里?不过,就算你没带这个人来,我们这个社区也早就充斥着来路不明的人了。” “伊丹先生,你太失礼了。” 宫本玉树难过地咬着下唇。 “我哪里失礼了?” “现在这里除了河村以外,我们三个人都是住在社区里的人,而你竟然说我们是来路不明的人!”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呀!但是也因为你们,我的荷包才会满满的……哇哈哈!” 伊丹大辅这个男人真是傲慢得令人生厌! 他穿着灯芯绒的长裤与长靴,搭配时髦的皮衣,跟粗手指上金戒指的光芒相互辉映,简直就像是江湖艺人的服装。 有一次,须藤顺子听河村松江说他其实是三多摩地区某赌场的常客。 他只要有空就会跑到“蒲公英”瞎搅和,大家都知道他是让老板娘——片桐恒子最难应付的一只大色狼。 最近老板娘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好像很怕伊丹大辅。 “伊丹先生,你越讲越失礼了!” 宫本玉树气得满脸通红。 “就算你是这里的房东,也不能这样口不择言。照你这么说,老板娘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喽?” “没错!这里的老板娘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应该说……她像是金毛九尾狐狸精!” “伊丹先生……你怎么这样讲?你不是很喜欢老板娘吗?因为老板娘拒绝你,所以你才……” 宫本玉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浮现一抹惧怕的神色。 她躲到须藤顺子后面喘着气,并且回头对京美说: “京美,你为什么不说话?伊丹先生说话那么过分,你却……枉费老板她平时那么疼你!” 京美露出淡淡的笑容说: “我决定什么都不说,因为我对刚才的事情感到非常后悔。” “刚才的事情?” “好了,玉树,你我就别再说了,我有事情想问伊丹先生。” 须藤顺子很自然地将两个女孩挡在后面。 “什么事?” “你刚才说老板娘是金毛九尾狐狸精,莫非你知道她做过什么坏事?” 其实须藤顺子暗地里会将老板娘取名为“x老板娘”,意思是“神秘女人”。 片桐恒子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六、七岁,或许更大一点也不一定;她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是那种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很坚强的类型。 须藤顺子从七月开始拜片桐恒子为师,每个礼拜来“蒲公英”两次,当然会对这位美丽、单身的老板娘产生很大的兴趣跟好奇心。 须藤顺子常常拐弯抹角,想要问出老板娘的过去,可是老板娘绝不中计。大概在九月中旬,她又开口想套出老板娘的过去,但可能言谈之间有点“超过”,以前始终微笑听听就算了的老板娘,语气突然尖锐起来。 须藤顺子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吓得背脊发凉。她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会讲出那么尖锐、嘲讽的话,她当场哑然失声。 从此,须藤顺子便觉得老板娘是个神秘可怕的女人,暗地里将她取名为“x老板娘”,她认为老板娘肯定隐瞒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须藤顺子又问。 “当然,不过那些话可不能对你们这些小女孩说。等二楼的警官们下来之后,我就要把她的假面具剥下来。喔!说人人到……” 此时,楼梯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三个人正走下楼来。 拒绝拍照的女人 “绪方……啊!应该是须藤太太,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么奇怪的地方相遇。” 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须藤顺子,便十分怀念地眯着眼睛说道。 换作平时,等等力警官是让须藤顺子非常信赖的人;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这号人物很刺眼,不由得垂下眼睑。 “警官,好久不见,又是一件大案子……” “是啊!须藤太太,对我们来讲,你住在这个社区真是件幸运的事。刚才我还在跟金田一先生说,这次可能需要你多多帮忙罗!” “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那请你先介绍一下在场的人好吗?” 须藤顺子口气慎重地说: “好的。这位是附近的大地主,也是这条商店街的房东伊丹大辅先生;她是每天到这儿帮佣的河村松江,另外这两位是户田京美、宫本玉树,她们都是‘蒲公英’的缝纫工。” 一听到“宫本玉树”的名字,等等力警官他们三人不禁往她的方向看去。玉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夸张地挺起胸膛。 “须藤太太,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先从哪位开始比较好?” “当然从伊丹先生开始,他是这里的房东嘛!” “而且他还很迷恋老板娘。” 官本玉树冷嘲热讽地加上这一句。 伊丹大辅听了,惊慌失措地回道: “哪有;你们这些小女孩懂什么?不可以乱讲!” 等等力警官注视着伊丹大辅说: “这件事情我们会问清楚。等一下我也想请教你们几个一些问题,现在请你们先离开一下。” 工作室里太拥挤了,四周还摆放了很多工具,难怪等等力警官要先“清场”一下。 “那我们先到店门口等候。” 须藤顺子正要走出工作室时,等等力警官叫住她说: “须藤太太,请等一下!我想要一张老板娘的照片……” “京美,你看过老板娘的照片吗?” “没有,老板娘讨厌照相。” “对了!有一次大家去相模湖野餐,姬野说要照相,结果老板娘却逃开了,对不对?” 宫本玉树在旁边插嘴说。 “真有这回事?” 须藤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老板娘没发现姬野有带照相机,姬野突然拿相机对着她,所以她很生气。” “姬野是什么人?” “姬野三太是这个社区的居民,也是帝都电影公司未来的大明星,京美,你说对不对?” “我哪知道!” 京美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生气。 “须藤太太,你那时候没跟他们在一起吗?” “喔,我那时候才刚学不久……” “难道老板娘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河村,你有看过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个房子里不只没有老板娘的照片,我好像从来也没看过其他人的照片。” 等到其他人已经走到外面时,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仍然对望着。 在这种时代,很难想像会有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山川,先将整个房子搜一遍,把照片找出来,不知道被害者的长相就没办法办事。” “太难了吧!” 伊丹大辅在一旁插嘴说,他还是一脸倨傲地坐在剪裁桌前的椅子上。 “你是这里的房东?” “是的,我就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盒子,从中拿出一张大得可笑的名片给等等力警官,只见上面印着很多头衔,什么日出町町会议员、劳工组织顾问、农协金融金库的理事……等等。 等等力警官自我介绍后,又介绍了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给对方认识。 “伊丹先生,你刚才说要找到老板娘的照片会很困难,是什么意思?” “照片会泄漏家世、身分,刚才我也跟这些女人谈过,这里的老板娘是只金毛九尾狐狸精,就连片桐恒子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本名。” 等等力警官带着责备的语气: “伊丹先生,你是说‘片桐恒子’是个假名?” “有很多地方都令我这么觉得。” “而你却把房子租给身分可疑的人?” “警官,租房子哪用得着请征信社调查房客,或者要求房客提出户籍誊本呢?房客如果想要欺骗房东,方法多得很,更何况是这只金毛九尾狐狸精。” “可是租房子的时候要有保证人呀!” “她的保证人也是捏造的,根本没那个人。啊哈哈!” “伊丹先生,可以请你把这件事情详细说清楚吗?你怎么将房子租给一个这么可疑的人?” “啊!我刚才也为自己竟然扯上这种事情头痛……” 伊丹大辅吸了一口香烟,使劲地将烟吸进肺部。 “那女人第一次来找我是在四月底的时候,她是看到报纸广告才找来的。她说想开间洋裁店,要我租一间店面给她。 由于我正好想要有一间漂亮的小洋裁店,而且她看起来似乎是个经营洋裁店的人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我老婆说应该更老……总之,她长得很漂亮,又不大多话,个性似乎很坚强,因此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可能中了这只狐狸精的法术了,哇哈哈!” 伊丹大辅捧腹大笑着,但他的笑声夹带着一种空虚感。 “因此你就没有查证她的身分?” “我还有问一下,不过她回答得很可笑。她说战争使她失去了父母跟兄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以前她在京都开洋裁店,最近因为想念故乡而想来东京开店。她还说金钱绝对没有问题,所以请我一定要把房子租给她。” 山川警官表情紧张地拿出笔记本。 “她的口音带点京都腔,但是在东京出生,所以才会说想念故乡。” “她搬来这里以前住在哪里?” “住在本乡一间叫‘蓬莱馆’的旅馆,我也去过那里,位在本乡的蓬莱町。她在哪里待了两个礼拜左右,看到我登的三行广告就来这里了。” “你知道在‘蓬莱馆’之前,她住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你们去‘蓬莱馆’问也许会知道。那时候我心里这想:她本来在京都开店做生意,可是她长得这么漂亮,可能有男人的问题,为了要逃离男人,才把所有家当卖掉跑来这里……她自己也说要让过去的一切付诸流水,在东京展开新的生活。 我跟她说只要收押金和预付房租就好了,结果她很干脆就租下房子,我拿两张契约书给她,然后她就在这里签名盖章。” 伊丹大辅从很大的纸袋里拿出契约书给刑警们看,上面保证人的地方写着“江东区龟户町五丁目尾崎龙太郎”,甚至还盖了尾崎的章。 “你刚才说没有尾崎这个人?” “对,江东区虽然在东京,可是离这里很远。我相信她,所以就不太在意这份契约书,也没有去调查是否有尾崎这个人,但后来觉得怪怪的……” “什么地方怪怪的?” “刚才那个河村松江曾经受过我的照顾,我问过她,她说老板娘不仅没有亲属,甚至没有朋友来拜访过。我想她可能是在躲避男人……可是至少也会有信、明信片寄来这儿,可是她连这些都没有;而且我每次跟她谈话,感觉总是怪怪的。 半个月前,我有事去本所那里,就顺便去找‘龟户五丁目’这个地方,结果却没有这个地方……” 等等力警官与金田一耕助面面相觑。 这件案子背后复杂、离奇的疑点,似乎渐渐浮上台面了。 “她写的地址上只有‘五丁目’,却没有门牌号码,实在很可疑。而且,‘五丁目’很大,我走得脚快断掉,还是找不到那个人。” “你有问过老板娘吗?” “当然问过了。” “她怎么说?” “她马上脸色发白,然后又跟我鬼扯一番,说什么那个人帮她盖了契约书之后就搬到九州了,还说是她疏忽没有提到,不是故意要给我找麻烦,希望我高抬贵手。那个女人简直就像带雨梨花般楚楚可怜……真是一只金毛九尾狐狸!哇哈哈……” 伊丹大辅再度捧腹大笑,他的笑声听起来干涸而空虚。 “所以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了?” “没有,我正想采取行动,结果就发生这件凶杀案,令我们感到很困扰。” “她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营业?” “五月初就搬进来了,室内装演我都交给她去处理,因此我们常常在一起商量事情,结果大家都误会了,还讲很多闲话……当然我也有做一些让大家议论的事情啦!哈哈!” 伊丹大辅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一丝不安。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注意到这里的工具和二楼的家具一样都是新的,除了裁剪桌、两台新缝纫机之外,布尺、剪刀、电熨斗也都还很新。 等等力警官也发现到这一点。 “伊丹先生,这里的裁缝机全都是老板娘搬来这里之后才买的吗?” “是的,她的行李只有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因此二楼从床到所有的家具,都是来到这里才买的。缝纫机是用分期付款买,我是听分期付款销售店的外务说的,他还问有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 “他意思是最近有人用分期付款买东西,付过之后就逃掉了。” “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可疑吗?” “当然觉得可疑,就是因为觉得可疑才会去调查保证人的事情。她好像是一无所有来到这里的……” “你怎么会知道?” 伊丹大辅大概因为自己利用河村松江当间谍,刺探别人的隐私,此刻显得有点狼狈。伊丹大辅似乎一点都不熟悉“蒲公英”的老板娘——片桐恒子,至少他说话时给人这种感觉。 “警官,那件事情要不要也问问他?”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提醒。 “金田一先生,这得拜托你了,我实在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起。” “好吧!那我就……” 金田一耕助转过身来,伊丹大辅以警戒的眼神瞪着他。 “伊丹先生,请问你最近是否有收到匿名信?” “匿名信?” “也就是寄信人不明,内容是中伤社区某人之类的信件。” “我不知道,你说中伤社区某人的信……” “如果是寄给你的话,应该是中伤老板娘的信吧!你是否有收过谈论老板娘过去秘密的信件?” “没有,而且我认为这附近的居民应该没有人知道老板娘的秘密,就连我都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情,‘白与黑’这三个字会让你联想到什么事情?而且是跟这位老板娘有关的。” “白与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察不是常常说那家伙是黑是白吗?(注:意指某人清白或有罪。)” 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在‘怪信’这一点上,伊丹大辅应该是清白的。 “谢谢,我只有这些问题了。” 金田一耕助说完低下他的鸟窝头。这时,志村刑警正好从外面进来。 “终于把尸体从柏油下面挖出来了,金田一先生,你看我全身弄得乌漆抹黑的。” 志村刑警张开双手,只见他的衣服上沾满柏油。 “啊哈哈……你老婆看到会很生气喔!” “可以验尸了吗?” 山川警官急着想知道结果。 “还不行!现在必须先运到日出医院剥下尸体身上的柏油,然后才可以验尸,可能会拖很久。” 伊丹大辅听到这个消息后,茫然地咬紧嘴唇,宛如一头野兽在舔舐自己的嘴唇。 第7章 社区生活百态 风流画家 当警察从垃圾箱里挖出柏油尸体时,已经是五点半左右。上半身被柏油黏住的尸体用救护车送出“日出社区”后,媒体记者的车子也随后跟去,可是在现场看热闹的人还是没有减少。 第十八号和第二十号大楼之间的空地上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大伙针对这椿奇特的凶杀案热闹地讨论着。 画家水岛浩三站在十八号大楼三楼一八二五室的阳台,眼睛一直注视着楼下的状况,烟斗从没有离开过嘴巴。 他的脸上露出奇怪的假正经表情,其中又隐含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久,水岛浩三从阳台走到里面,他关上玻璃门,拉上窗帘。 只见他从第十八号大楼的北侧入口出来,在俄罗斯式上衣外披了件斜纹软呢外衣,左腋下夹着大素描本;他走到一八○一室前面,刚好跟从里面冲出来的少女“遇”个正着。 “啊!老师……” “由起子,你要去哪里?” “去‘蒲公英’。” “‘蒲公英’?别去了,由起子,小孩子别对那种事情太好奇。” “不是啦!老师,是我爸爸叫我去的。” “你爸爸叫你去‘蒲公英’干什么?” “须藤阿姨现在应该在‘蒲公英’,爸爸要我把这个拿去给她。” 由起子拿出一封信在他的眼前上下挥动着,封面上印着帝都电影公司的名字,没有收信人姓名,但却密封起来。 “你爸爸要你去找须藤太太?” 水岛浩三瞪大眼睛询问的时候,根津伍市从第十八号大楼的第一户入口探出脸说: “由起子,你还在那里吗?” “对不起,因为我遇到老师了。” “是老师啊!真是抱歉……” 根津伍市假装打了声招呼,马上又对由起子板起脸孔说: “由起子,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去办事。那封信不准给任何人看喔!要亲手交给须藤太太,知道吗?” “是的,爸爸。老师,失陪了。” 由起子对水岛浩三行个礼,便往商店街跑去。她只要站在父亲面前,简直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其实她的个性是很活泼的。 水岛浩三看着由起子的背影,好像还想说话。可是他回头一看,根津伍市已经消失在铁门里了,于是他耸耸肩,弯过第十八号大楼的角落,从主要道路笔直往南边走。 他边走边想事情,这附近有很多警察、看热闹的人群,可是现在的水岛浩三根本无视周遭的一切。 路过的一个男人看到他的脸,对他喊道: “喂!” 水岛浩三没注意到发出声音的是三浦刑警,直直地往前走去。 他走路时总是尽量抬头挺胸,这是落魄画家面对世人的一种虚张声势心态,同时也是他濒临崩溃的脆弱心灵的支柱。 水岛浩三过去是模仿竹久梦二为主的抒情画家,曾经红极一时。昭和六年,当时他只有十九岁,几乎每一本少女杂志的封面、插图、扉页都可以看到他画的图。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年,他所画的明信片,简直就是卖明信片商人的摇钱树。 他少年得志,获得高收入,不知不觉就变成一个相当自傲的人;当时又被许多少女画迷包围的他,不知何时学会用女人似的猫叫声说话。他那自傲、装腔作势的态度和说话口气,就是由此而来的。 战争爆发后,带给他不小的打击。 有些评论家说,水道涪三不仅没有打好基础,甚至因为年少得志的关系,使他疏于练习,画的东西千篇一律。所以,就算战争没有爆发,他早晚都会“失宠”。 不管怎么说,战争还是给他决定性的打击,因为军方、情报局的高层人士认为他的画作会毒害日本少女。 失志的水岛浩三将希望寄托在战后。战后有一段时间,水岛涪三确实有过回光返照的光辉日子,只是那段光辉日子如今已不复见。 可是他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过气”,因此总是抬头挺胸地走着。 “老师,水岛老师!” 一辆脚踏车响起尖锐的煞车声,停在他身边。这时,水岛浩三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发生凶杀案的第二十号大楼,一边走下缓坡。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姬野啊!” 水岛浩三大梦初醒般地说着。 “老师,你知道夏本吗?” “夏本?喔!我不知道,夏本怎么了?” “他这次获得一个很棒的角色,可是人却不见了!制作人渡边先生要我来这里找他,可是……他到底跑哪里去了?我问过他妈妈,也问了根津先生,他们说他只出现一下子就回去了。” “是吗?夏本获得演出角色了?” 水岛浩三顿时觉得无限感慨。 “是的,听说是个很好的角色?他就快红啦!” “下次就换你了。” “我不行啦!我看我永远只是个大型道具。” “不,你的外形不错,如果我是导演,就会选你而不选夏本。”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个丑角啦!” 此刻,姬野三太的脸比他身上穿的毛衣还红。 “对了,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死了?” “嗯。” “‘蒲公英’的老板娘都被杀死了,老师还要去素描吗?” 水岛浩三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姬野三太说: “老板娘被杀跟我去素描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啦!大家都说老师很关心老板娘,所以……” 水岛浩三立刻一脸气愤地说: “姬野!你别乱讲话,是谁传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当然是京美……或是玉树吧!只是开玩笑的啦!” “开玩笑也要看情形,何况在这种敏感时候……” 距离他们两、三公尺远的地方,有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背对他们跟工程人员说话。水岛浩三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三浦刑警。 “姬野,对我来说,‘蒲公英’老板娘被杀害这件事,还不如夏本获得好角色这个消息来得重要。” “为什么?老师对夏本有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不要只注意表面……这样不可以的。” “那么您的意思是……” “我认为年轻人拥有无穷的希望。姬野,我等着看你获得好角色,我自己也是活在希望之中,可是死人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他说的话简直就像小说里的台词,姬野三大都快听不下去了。 “听说老师曾经寄情书给‘蒲公英’的老板娘。” “是……是谁讲这种话的?” “玉树说的,她说有一次你请她帮你转交一封情书给老板娘。” “不是啦……事情不是那样的!” 水岛造二满脸通红,态度马上就认真起来。正因为如此,年轻人更爱戏弄他,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我需要流行杂志作为插画的参考,像我们这种画家必须随时注意流行的趋势……当然我也可以自己去‘丸善’买,可是那太麻烦了,所以我才拜托玉树去跟老板娘借外国流行杂志,如此而已。” 姬野二太提出“情书”一事并不是出于恶意,所以对方愈认真解释,他就愈觉得烦躁。正当他快待不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有个牵着辆脚踏车的背影。 “夏本那家伙竟然在那里,喂!夏本!等等我!阿谦!” 姬野三大连忙跳上脚踏车,连再见都没说,就在主要道路上飞驰而去。 水岛浩三愣愣地目送姬野三太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重新调整好姿势,抱着素描本,一步步地走下坡路。 他结过很多次婚,刚开始老婆愈换愈好,可是后来却愈换愈差。 今年六月跟他一起住进这个社区的女人,听说是他第五或第六任妻子,住进来一个礼拜后,两人就分手了。据说他是为了取得居住资格,所以跟对方协议安定好之后就分手。 多年以来,他过着不正常的生活,再加上境遇不佳,损害了他原有的美貌,以往那种英姿焕发的模样已经完全不见了。 正因为如此,水岛浩三更得要抬头挺胸走路不可。 他走下坡路,来到被武藏野的杂木林包围的水池。水池的面积大约有两百坪大,而且好像很深,水面呈现一片青黑色。 昨天傍晚被金田一耕助看成水草的那些水纹,其实是橡果。 水岛浩三在水池四周散步着,好像在思考事情。 水池的一边有点像岬湾的突出处有一棵大椎木,大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枝宛如纸伞般伸展出去。 水岛浩三在水池附近散步了一会儿,就坐在大椎木的树根上,然后在膝盖上摊开素描本。 周围天色已经昏暗了,实在不是素描的适当时刻,可是水岛浩三仍旧一本正经地眺望着水池。当他拿起木炭正要画的时候,有个男人走到他身边。 “你在素描吗?” 水岛浩三不晓得这个人是刑警,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一直从“日出社区”跟踪他到这里来。 间谍 就在那时,办案人员在“蒲公英”的工作室里,针对每个关系人进行侦讯。继伊丹大辅之后,帮佣河村松江被叫进工作室。 河村松江的丈夫在战争中去世,她有三个女儿,都已经国中毕业出外工作了。不过,她还是出去工作贴补家用,在伊丹大辅的介绍下,来到“蒲公英”当帮佣。 “通常在送女儿出门之后,我整理一下家里,才会过来这儿,那时通常是九点左右。今天早上我也是大约九点的时候来这里,当时后门大开……” “后门是不是随时都开着的?” 等等力警官发问道。 “不是,后门都会关好,不过不会栓上门闩。” “原来如此,然后呢?” “由于后门开着,我想老板娘应该起床了,因此就在楼下对着二楼大喊,可是老板娘没有回答,我以为她正在化妆,也没有很在意。后来我开始打扫屋外,直到十点左右,京美来了,她问我老板娘为什么不开店,于是在京美的帮忙下开了店门;正当我们两个正在打扫的时候,玉树也来了。” “嗯,接下来呢?” “我们还是没看到老板娘,京美担心老板娘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于是就上去二楼看看;可是没多久,她就下来说老板娘不在,床也整理得好好的。之后我们又去检查鞋柜,发现少了一双鞋。” 河村松江说得十分流畅,可见她事先已经准备好要怎么说了。 河村松江以为老板娘一大早就出门去,其他人也不疑有他。到了中午,京美和玉树回家吃饭,河村松江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吃泡茶饭配酱菜。 下一点多,京美回来上班时依旧不见老板娘的踪影,她觉得不太对劲,开始四处察看老板娘是否有什么留言,可是都没有找到。 后来,她们两人又上去二楼检查,河村松江的指纹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留在衣橱门把上。 在京美回来之后不久,玉树也回到店里。 虽然老板娘不在,京美还是得继续工作,而今年春天刚拜师的玉树直到最近才学会踩缝纫机,老板娘一不在,她就无法专心工作,而且她很没耐心,喜欢到处串门子、闲聊,因此她在一点半多就离开“蒲公英”了。 根据她自己所说,她想去找画家水岛浩三玩,所以绕到第十八号大楼的南侧,想在阳台外面叫水岛浩三。 结果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跑去一探究竟,看到有个女人的身体倒在奇怪的地方,周围的人开始吵嚷着说:“杀人了!” 玉树看到尸体上穿的裙子颜色、花样和鞋子的装饰品等,觉得可能是老板娘,于是跑回“蒲公英”报告。 “因此京美也跑去看尸体?” 金田一耕助一边想起京美当时生气的表情,一边发问。 “一听到这件事情,我也吓一跳,膝盖一直发抖,我实在没勇气去看,这时候京美很坚强,她说要跟玉树一起去看,没多久,她们两人就吓得好像见鬼似的跑回来,说那具尸体应该是老板娘没错。所以,我就提议要去报警,不过想先跟顺子说一声,因为这件事情是发生在顺子家正前面,她竟然没发现,实在太奇怪了;而且昨天又发生事情……” 河村松江对须藤顺子有所顾忌,刻意将尾音压低。 “对了,听说昨天晚上须藤顺子跑来这里闹,是为了她丈夫的事情吧!” 金田一耕助问。 “不是的,有点不一样。” 河村松江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问题,只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刚才京美在店里向顺子道歉,听说她刚才在您的面前指责顺子……京美的情绪太激动了,不过也难怪她会这样。如果你相信她说的话,我就伤脑筋了,因为我并没有说过那种话,而且昨晚我还比顺子早离开这里。” “可是须藤顺子确实来过,请问是几点?” “当时我正准备要回家,应该快八点。” 等等力警官观望着金田一耕助的表情。 “说她脸色不对劲是有点夸张,不过神情倒是真的跟平常不同。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请你们直接间顺子吧!” “我们会另外问须藤顺子,现在想先听你说。她八点之前到达店里,那么,当时京美和玉树她们两个人呢?” “她们俩傍晚就回去了,如果有比较赶的工作,京美会吃过晚饭后再来,不过玉树还在见习,她还不行。” “不行?” “她的个性比较松散,不适合做踩缝纫机这种需要耐性的工作,甚至连老板娘都放弃她了。” “那么昨天晚上须藤顺子来的时候,这里只有老板娘跟你两个人?” “是的,我当时在厨房忙着,只剩下老板娘在店里,店门已经关了。老板娘突然喊了声:‘欢迎,请进。’接下来,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很凶悍地说:‘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你想把我丈夫怎么样……’等等,我吓了一跳,马上冲出厨房一看,正好看到顺子气焰高涨地瞪着老板娘。” “当时老板娘是什么反应?” “她好像很吃惊,可是后来发现我还在,就要我马上回家。” “你马上就回去了吗?” “没有,我得收拾一下东西才能走。” 河村松江翻了翻白眼,看着等等力警官的脸,眼神看起来有点狡猾。 “我马上就退回厨房,老板娘带顺子进入这间工作室,并且关上门。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可是这么烂的建筑物,随便都听得到顺子的说话声。” “顺子说了什么?” “她提到什么信、为什么要用这种信挑拨她们夫妻之类的话,还说什么把她丈夫藏到哪里去了……大概就是这样。” “那么老板娘怎么回答?” “我听不到老板娘的声音,她们静止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反而更加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老板娘探头进来看了看厨房,问我怎么还在这里,接着就硬把我赶了出去。这回老板娘亲自送我到后门,我听到她从里面栓上门闩的声音,于是我就回家了。” “那时候是几点?” “八点五分或十分吧!” “你有马上回家吗?” 金田一耕助从旁边插嘴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河村松江的痛处,只见她一脸尴尬,讷讷地回答: “我……还绕到别的地方……” “绕到哪里去?” 河村松江用带刺的眼神瞪视金田一耕助那顶鸟窝头,接着马上移开视线,低声说: “去伊丹先生那里……” “是吗?” 等等力警官这才发现金田一耕助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他接口问道: “也就是说,你去向伊丹大辅报告须藤顺子去找老板娘的事吗?” 河村松江没有回答,她翻着白眼看了看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眼神中带着中年女人常会有的偏执。 等等力警官将她的沉默视为肯定的回答。 “那么你怎么向伊丹大辅报告呢?” “我没说,因为老板不在。” “那你有跟他太太说吗?” “怎么可能!如果不小心跟夫人说了……” 她不小心说到这里,突然噤口不语。 金田一耕助意味深长地笑了,河村松江一看到他那副模样,更加气愤地瞪着他。 河村松江虽然没有明说,却也等于告诉大家她是伊丹大辅的“间谍”。 “如果不小心跟夫人说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等等力誓官追根究底地问道,可是河村松江紧闭着嘴唇不说。 她还是用沉默代替回答。 “如果把这种事情告诉夫人,夫人就会吃醋吧!” 这时,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说: “河村太太,这么说,昨天晚上你没见到伊丹先生?” “有的……是他自己来找我。” 河村松江一脸狼狈,眼底充满愤怒之色。 “几点的时候?” “九点半左右吧!” “他找你有什么事?” “他听说我去找过他,因此来问我有什么事。” “所以你那时候就把须藤太太跑去店里闹的事情告诉伊丹先生?” “是的。” “伊丹先生怎么说?他有没有说要过来店里?” 关于这一点,河村松江又沉默了。 “伊丹先生大概很迷恋老板娘……” 她考虑了一阵子,谨慎地说: “男人不管年纪多大,都会被美丽的女人吸引,更何况这里的老板娘真的很漂亮,所以不止伊丹先生,有很多人喜欢她呢!” “还有别的男人在追求老板娘吗?” “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追求老板娘,但确实有很多人常到这儿闲聊,而且都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对了,水岛老师也追得很热烈……” “水岛老师是哪一位?” “画图的那个。” “画家?” 等等力警官不禁朝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那里看去。 “听说水岛老师在战前很受女孩子欢迎……” “啊!是那个水岛浩三啊!” 金田一耕助转身问道: “他也住在这个社区吗?” “是的。” “水岛浩三常常来这里吗?” “是的,水岛老师专门帮少女杂志画插图,因此他需要跟老板娘讨论流行服装等话题,只不过老板娘不欢迎他。” 河村松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说: “关于水岛老师的事情,请你去问顺子,他们都住在第十八号大楼。” (是那个男人!他知道今天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要涂上柏油。) 山川警官心里这么想着。 “蒲公英”的老板娘死了,河村松江也因此失业,她必须拜托伊丹大辅另外帮她安排一份工作。以她的口才或许可以在商店街开一家店,她不希望让人以为她是个口风不紧的女人,才如此故作神秘吧! 河村松江坚持自己对片桐恒子一无所知,而目前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证明她说的话是假的,只好姑且听之。 “她是个很小心的人,绝对不会让我们看见任何漏洞。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不仅没有亲戚,连个朋友都没有,我也曾经问过她,可是……” 河村松江非常高明地应付大家的问话。 “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金田一耕助开口发问。 “我对洋裁不太在行,请问在洋裁上有‘白与黑’这种用语吗?” 河村松江瞪大眼睛回答: “白与黑?没有,颜色方面分得很细,黑跟白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样啊!那就算了。” “河村太太,请你到店里叫须藤太太到这里来。” 过了一会儿,等等力警官看到须藤顺子和京美一起出现,皱起眉头说: “须藤太太,这位小姐等一下再来,我想先跟你谈……” 须藤顺子拉着满脸惊慌的京美的手说: “我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我有一样东西要给警官看。” “那是什么?” “金田一先生,您跟他们提过‘怪信’的事情了吧!” “是的,他们答应会严守秘密。” “事实上,寄给京美的那封怪信就在这里。” 须藤顺子手里拿一个印有帝都电影公司名字的信封。 “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力警官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人。 “这是刚才管理员根津派人送来的。” 须藤顺子简单地说明发现那封怪信的经过。 “我不知道那封怪信后来怎么了,根津先生说他基于管理员的职责而保管那封信,他刚才派人送过来,我跟京美商量之后,觉得还是先给你们看看比较好。” 须藤顺子似乎急着邀功,始终认定凶杀案和“怪信事件”有关。只不过她如此性急地强调“怪信事件”,并拿出怪信给大家看,对京美来说实在很难堪。 “京美小姐,我们可以看吗?” 等等力警官为了预防万一,又问了一次。 “嗯……” 怪信的内容如下: 爱情是不分年龄的,用不着举以前半长右卫门的例子,以目前黄昏之恋大流行、中年男子受欢迎的时代来说,年龄相差很多的情侣已经不算少见。那么,我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住在本“日出社区”第十七号大楼一七二三室的同部泰藏和他的外甥女——京美虽有亲戚关系,却没有血缘关系。冈部老师去世的妻子是京美的姨妈,而同部老师又没有小孩,这两人之间就算萌生爱苗……我在这里说长道短,也只会被人当成是多管闲事。 可是他们每天晚上偷偷相拥,生活过得十分绮丽,却在别人面前互称“姨丈”、“外甥女”,岂不令人觉得可厌? 如果你们认为我在造谣,可以请医生检查京美的处女膜。 这封信同样是从报章杂志等印刷品上剪下印刷字排列制成,信上的字体有如黑色细菌般在纸上跳跃,充分展现发信者的恶毒。 一向温厚的山川警官神情激动地说: “那个人散发这种怪信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勒索金钱吗?” “京美,你认为呢?有这种事情吗?” “完全没有这回事。” 京美僵直地站着,她白皙的皮肤宛如腊一般死白。 “关于这件事,我有个想法。” 须藤顺子探出身来说: “各位都看过我先前交给金田一先生的那封怪信吧!” “是的。” “那封怪信的目的若是为了勒索金钱,那么应该寄给我才对,这样一来才表示他知道我的秘密,如果我不想让我先生知道,就得拿东西去跟对方交换,我觉得一般的顺序应该是这样。” “没错。” 等等力警官点点头回应。 “可是,这封信是直接寄给我先生,那就要不到钱啦!所以,我认为发信者的目的不是想要勒索钱财,而是要伤害人,破坏别人的幸福。这不是比一般的勒索还要恶毒吗?我刚才问过京美,那封怪信也不是京美直接收到的。京美,你谈谈收到那封怪信的经过吧!” “好的。” 此刻,京美的脸上终于出现一点血气。 当她张开嘴巴要说话时,一名刑警从门外探头说: “打扰一下,送便当的来了。” 第8章 轮番侦讯 临海庄 “便当?” “啊!是我叫的,麻烦你拿来这里。” 送便当的伙计拿了一大堆炒面过来,等等力警官看得眼睛都发亮了。 “须藤太太,你真是设想周到。” “因为吃饭时间到了,而且金田一先生是我的客人啊!” “那我们是托金田一先生的福罗!” “请慢用。二楼还有其他人在吧!京美,去叫河村泡茶。” 等等力警官笑着说: “山川,须藤太太从以前就很喜欢照顾人,这次我们接受她的好意,就让她请客吧!带一些炒面上去二楼。” “须藤太太,谢谢你,这些炒面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呢!” 金田一耕助也笑着感激道。 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六点半,大家的肚子都饿了。原本在二楼搜索的刑警们都到楼下,整间屋子顿时传出一阵阵吃面的嘈杂声。 “须藤太太,你不吃吗?” “我等茶泡好再吃。” “须藤太太,你丈夫还没回来吗?” “我刚才回去家里留了张纸条,他如果回来,应该会来这里。” 须藤顺子犹豫了一下,口气慎重地问道: “金田一先生,现在……知道老板娘是昨天晚上几点被杀的吗?”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怎么啦?” 须藤顺子又想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 “反正这种事情睛也瞒不了多久,我干脆先说了。我丈夫昨天晚上好像有回来……” “你丈夫有回来?” 等等力警官满脸讶异地停下吃面的动作。 “嗯,有人看到他从公车上下来。听说他喝醉了,还往这边走过来。” “须藤太太,是谁看到你丈夫回来社区的?” “他叫夏本,是帝都电影公司演技研究所的一个年轻人。” “他是在相模湖要帮老板娘拍照的年轻人吗?” 山川警官在旁边插嘴说。 “不,刚才玉树说的是姬野三大,他们同样都在帝都电影公司拍片。” “他叫夏本……什么呢?” 山川警官放下盘子,拿出记事本准备开始记录。 “京美,他叫夏本什么?” 须藤顺子问道。 “叫做夏本谦作。” “对了,大家都叫他阿谦,他跟我一样住在十七号大楼,使用同一个楼梯。” “那是几点的事情?” “他说是十点左右。当时夏本还跟我丈夫说了两、三句话,才发现他喝醉了;当时他还横越主要道路往这边走来,因此夏本以为我先生醉得弄错方向,还提醒他呢!哪知我丈夫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他说:‘漂亮的狐狸精……这次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摘下来……’” 金田一耕助望着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继续问道: “你丈夫说的狐狸精,是指这里的老板娘吗?” “是。” “那么你丈夫很了解这里的老板娘?” “不,我丈夫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提过老板娘长得很漂亮。” “那为什么会说她是狐狸精?” “你们应该听河村说过我昨晚很激动地跑来这里闹的事情吧!” “是的,刚才听说了。” “那我就从这里开始说。” “好,不过请你先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从旁边插嘴说: “山川,我们快点把面吃完,然后再慢慢听她说。”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在吃第二盘炒面。 对须藤顺子而言,要说出丈夫的事情是需要勇气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在这桩凶杀案中担任什么角色,但与其现在隐瞒,让警方从别人那里听到,还不如自己先把所有事情讲出来。 过了一会儿,等等力警官放下筷子,一脸满足地说: “现在请你继续吧!” 山川警官和其他刑警们在道谢之后各自退去。 只见须藤顺子身体僵硬,表情严肃地说: “昨晚我之所以来这里,是由于我认为怪信的发信人是这里的老板娘。我有两个理由,其中之一是……” 须藤顺子这时说的理由与先前她在管理员根津伍市那里说的一样,所以就不在这里重复。而且,她这个理由也因为发现到“fanceball”杂志而获得证实。 “那么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 须藤顺子脸孔胀红,不断绞弄着手帕说: “刚才我交给金田一先生那封怪信里面有提到k-h这个名字……” “对,k-h是谁?” “这个人……金田一先生知道。” “好,然后呢?” “有一次k-h先生带我到某个地方,大约是十天前……我在那里遇到一个很像老板娘的人。”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不禁面面相觑,三个人脑中同时闪过刚才在二楼发现那封怪信的一小片。 “须藤太太,k-h先生带你到什么地方去?是旅馆之类的地方吗?” 一讲到这个,他们才注意到须藤顺子的脸色十分不自然。 “京美,可以请你离开一下吗?我有事情想问须藤太太。” 京美翻着白眼看须藤顺子说: “好,那我去厨房洗东西。” 京美将杯盘、碗筷收到托盘走出去后,山川警官还很小心地关上门。 “你在什么地方遇到老板娘?” “靠横滨的什么地方?” “我们是从东京开车去的,我对横滨不很熟。” “k-h先生应该知道吧!” “当然,他带我去那间豪华旅馆,可以从窗户看到港口。” “你确定当时遇到的人是老板娘吗?” “绝对不会错!她戴着很大的太阳眼镜,反而更吸引我注意。” “老板娘有注意到你吗?” “我很快就躲起来了。由于我一直重复看那封怪信,十分注意diesandgentlemen’这个部份,而这里有很多外国杂志,我又想到‘临海庄’的事情,以为老板娘当时也注意到我,所以才会用那种怪信来拆散我们夫妻,因此昨天晚上才会来这里找她理论。” “那么老板娘怎么说?” “老板娘很惊讶,而且那副惊讶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因此我觉得有点扫兴,但还是提出曾在‘临海庄’看到她的事情。老板娘一听,马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我当时觉得她可能快昏倒了……” “老板娘在‘临海庄’的时候,她身旁还有别人吗?” “有!是个男人。” 须藤顺子的回答宛如给在场的警官们注入一记强心针。 大家交换一个眼神之后,金田一耕助紧迫盯人地问道: “是什么样的男人?” “嗯……那个人似乎有意避人耳目,他戴着黑色眼镜,把领子立起来,软呢帽盖得低低的,让人看不见他的脸,而且……” “而且什么?” “那边的走廊呈t字型,我从t字型直的这边走廊在横的那边走,看到他们两人横过对面走廊,这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我刚到那家旅馆,而他们好像正要结帐离开。” “正确日期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的三日,星期一下午一点左右。” 今天已经十一日了,难怪须藤顺子会以为老板娘是怪信的发信人。 “下次你再看到那个男人,你会认得吗?” “这……可能认不出来,因为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他大概长得什么样子?” “如果老板娘有丈夫的话,我觉得可能就是他那个年纪。他的身材有点胖,比穿着高跟鞋的老板娘略高一点。” “老板娘有多高?” “比我高一点,大约五尺三寸五分。” “这么说,那个男人大约有五尺七左右。” “大概是吧!” “顺子,你觉得那个人会不会是伊丹大辅?” “不可能!金田一先生,那个男人绝不是伊丹先生,他看起来像个绅士,不像伊丹先生那么粗鲁、卑鄙。不过,伊丹先生最近跟老板娘之间似乎有一些问题……” “伊丹先生的事情等一下再说。昨天晚上老板娘的情况如何?她承认去过‘临海庄’吗?” “刚开始她坚决否认,我继续逼问她:‘既然你不敢承认,可见那封怪信确实是你发的。’先前她还有点犹豫……不过后来她要求我不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所以等于是承认了。” “你有问出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我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老板娘是否写了那封怪信?还有她写那种怪信到底有什么企图。” “关于这一点,老板娘有说什么吗?” “她坚决否认怪信是她写的,还说她自己也收到相同形式的怪信。” “是什么样内容的怪信?” “她没说,不过她要我相信她也是这种怪信的受害者。关于diesandgentlemen’这个部份,她说有想到一些线索,并希望我给她一个晚上好好想一想,所以我就回去了。” “当时是几点?” “八点半左右,我觉得老板娘说的话跟她的态度都是真的。” “那你丈夫说的狐狸精是指老板娘吗?”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怀疑怪信的发信人是老板娘……” “为什么?你丈夫前天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吧!” “是。” “你有没有对你丈夫提过‘临海庄’的事情?” “当然没说。不过在‘临海庄’时,我倒是跟k-h先生提到老板娘的事情。” 等等力警官点点头说: “你在‘临海庄’对k-h先生说刚才擦身而过的是住在同一个社区的洋裁店老板娘吗?” “是的,我看到老板娘时觉得很惊讶,因为这具有双重意义。” “双重意义?” “是的,我担心她是否看到我,以及老板娘竟然跟男人在这种地方出入。老板娘对我而言是个神秘人物,我私底下称她为‘x老板娘’。” “老板娘的事情等一下再谈。你跟k-h先生提过老板娘的事情,然后呢?” “我丈夫可能从k-h先生那里听到这件事情。” “顺子,事后你有见过k-h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问道。 “没有,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找不到他。今天早上我去公司找,他也不在,不过接待室的人说昨天傍晚有个很像阿雄的男人来访,在接待室里跟他吵架,因此我猜想k-h先生当时可能有提到老板娘。” 须藤顺子不知是否担心她丈夫的安危,泪水霎时盈满眼眶。 “我认为阿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一向很胆小,连要去老板娘那里叫骂都得借助酒力才敢去。” “须藤太太,你丈夫昨天晚上回来却没有去找你,你的看法如何?” “我也不懂,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很抱歉,假设他不小心杀了老板娘,因此才躲起来……” “警官,我昨晚到半夜一点多还没人睡,如果我丈夫跟老板娘见面而且发生争执,我不可能没有发现。” “可是,如果他先在别的地方将老板娘杀死,再搬到那里的话……” “啊!” 须藤顺子瞪大双眼,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有这种可能吗?老板娘是在这里被杀的吗?”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目前还不确定。” “如果老板娘是我先生杀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那里呢?” “这一点我们也想知道。” 等等力警官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须藤顺子对他投以怨恨的眼神说: “警官认定老板娘是我先生杀的罗!如果他真的在这里杀死老板娘,他逃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尸体搬出去?而且还搬到自己家前面……” 须藤顺子说的话也有道理。 “顺子,你刚才说老板娘是个神秘人物,你对老板娘不太了解吗?” “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对她也很好奇,时常用话来试探她,不过她始终不上当,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应该有吧!她平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却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不为人知的过去有从事违法的事情吗?” 山川警官一边记笔记,一边插嘴。 “老板娘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举动,就像伊丹先生说的,她可能在一都时曾经和男人之间出了问题,因此想要躲避对方。不过,我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 “之前你说伊丹先生与老板娘最近有纠纷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须藤顺子揉搓着手帕说: “以前伊丹先生经常在店里出入,可是那时候态度比较客气,有点要取悦老板娘的感觉。最近,他们两人的态度开始有些不同,伊丹先生变得比较粗暴,老板娘却老是在委曲求全,什么都不敢说,他们之间的情形让人联想到男人、女人在发生关系之后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原来如此。但是,你说老板娘委曲求全,什么都不敢说……他们两人既然发生关系,应该是彼此同意的吧!” “警官,你不认识老板娘,所以才会问这种问题。老板娘如果要选男人,伊丹先生一定是排行最后一个。” 须藤顺子的说法太过辛辣,在场的人不禁对望着。 “那么你认为伊丹先生手中握有老板娘的秘密、弱点,逼老板娘跟他发生关系的吗?” “我只能这么想。”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最近半个月吧!” 半个月前正是伊丹大辅前往龟户调查保证人的时候,当时他得知老板娘的保证人是假造的,如果他用这事情来威胁老板娘…… 情海生波 “顺子,有个叫水岛浩三的画家跟你住同一栋楼吗?” “是的。” “根据这里的女佣河村松江所说,那个男人也在追老板娘。” 须藤顺子露出奇怪的笑容说: “水岛先生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他只要看到漂亮一点的女人就想追。” “他对你也是这样吗?” “呵呵……他是个很没礼貌的男人,我先生很气他呢!” “他常占画迷的便宜吗?” “也可以这样讲。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欲求不满,毕竟他还是个单身汉,所以这个社区里的先生们都颇受那个人的威胁。” “什么意思?” “水岛先生在家里工作,整天都待在社区里,而其他男人都要出门上班,这时候‘苍蝇’若来沾染他们的女人,可就伤脑筋了。” “他沾染那么多人吗?” “他很厚脸皮的,我最讨厌那种装腔作势的家伙!” “水岛先生和老板娘之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以前常来这里,这一点请你去问玉树。而且他每次一来,伊丹先生就闪着那双豺狼似的眼睛,于是他渐渐就不敢来了,转而找王树当信差。金田一先生,你来这里时我就说过,社区里上演着人生百态。” 最后金田一耕助提出“白与黑”这个问题,她对此也没有任何想法。 “接下来请京美小姐进来。” 但是,京美说她一个人没办法应讯,正在闹别扭。 她先前指责须藤顺子时,那副小恶魔般的勇猛已经消失无踪,此时变得有点神经质,坚持要须藤顺子陪着她。 “好吧!那须藤太太也留在这里。” 京美因此才平静下来,准备回答警官们的问题。 “京美,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 “在我吃药自杀前一个礼拜的星期六,也就是九月十七日,我从这里回家吃午餐,结果在门缝下发现这封信。” “这封信没有信封吗?” “是的。” “你不知道是谁把信从门缝里放进去的吗?” 京美翻着白眼,沉默半晌说: “我本来以为是夏本。” “夏本?” 等等力警官说完,随即想起来,急忙说道: “啊!对了,是跟你住同一楼层的那个男孩。” “是!” “你为什么会以为是夏本呢?” “因为夏本曾经给过我一番奇怪的忠告。” “奇怪的忠告?” “他问我要不要搬出公寓。” “你当时有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吗?” “有。不过他好像很伤脑筋地说:‘你姨丈现在是一个人,你也长大了……’等等的话。当时我听不懂,于是便问他什么意思。” “然后呢?” “夏本的表情变得更困扰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你们虽然是姨丈和外甥女的关系,可是却没有血缘;你姨妈已经死了,他对你而言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你们两人单独住在那么狭窄的公寓里,会不会让人误会……’之类的话。” “然后呢?” “我听了之后很生气,并跟他说:‘我最讨厌有这种下流想像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今后再也不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绝交!’”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封怪信送来之前吗?” “大约在八月中旬……八月的中元节晚上。” “那么是这封怪信被送来前一个月的事情罗?” “是的。我重复看了好几次,才了解夏本为什么会给我那些‘忠告’,也因此以为怪信是夏本写的……可是我现在知道不是他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呢?” “我后来得知夏本那时候在北海道出外景。” 这么说来,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你还想到谁有嫌疑吗?” “没有。” “你姨丈是做什么的?” “他是高中老师,在教教学。” “你有把这封怪信的事情跟你姨丈说吗?” “没有,我没说。” “为什么?” “因为姨丈是老师,而且又是很正经的人,如果把这种下流的事情跟他讲,他未免太可怜了。” “须藤太太,你之前看过这封怪信吗?” “是的。” 须藤顺子再度详细说明京美吃药自杀的整个过程。 “那么你有将怪信的事情告诉阿部先生吗?” “没有,我没对任何人说。管理员根津先生说最好别把信的内容告诉任何人,我也这么认为,所以……” “京美,那么你姨丈不知道你自杀的原因罗?” “是的。” “冈部先生好像很烦恼这件事情,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讲什么,而京美也希望我别说。” 金田一耕助说: “京美,老板娘知道你自杀的原因吗?” “大概不知道吧!” 须藤顺子在一旁补充道: “老板娘问了我很多事,我都回答可能是青春期情绪不稳定的关系。” 这时,等等力警官柔声问: “京美,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京美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娓娓道出当时的心境: “我原本以为在门缝下放那封信的人是夏本,后来才知道夏本那天不在东京,所以怪信一定是其他人放的。但是我再怎么想,都觉得根本应该是看过怪信的内容后,才会对我提出忠告。” “有可能。然后呢?” “如此一来,看过这封信的人至少就有夏本和另一个人,而且中间隔了一个月,在这段期间内,这封信会不会已经散布到整个社区了呢?” “原来如此。” “我只要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很丢脸,心底也升起一股寂寞感,觉得自己孤单一个人……因此才会想死。” 京美是因为陷入极端的孤独,被强烈的忧郁逼上绝路。 “你完全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吗?” “我不知道,但是……这封下流的信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们目前正在调查,这封信的问题就到此为止。关于‘蒲公英’老板娘被杀这件案子,你有什么线索吗?” 京美思考了一下才说: “老板娘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这一点目前还不确定。有什么问题吗?” “我九点左右还在店里。” 在场众人一听,纷纷惊讶地看着京美的脸。其中最惊讶的是须藤顺子。 “京美,我来找老板娘时,你还在店里吗?” “不,我们刚好错过了。老板娘没有跟我提到你来过的事,我也是刚才听河村说,才知道你来过。” 接着,等等力警官口气严厉地问道: “京美,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到店里赶客人正在催的羊毛上衣,虽然我家也有缝纫机,可是姨丈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准备去学校,他没有去夜间部上课时,通常八点半或九点便就寝,因此要赶工的时候,我都来使用这里的缝纫机。” “你是几点过来这里的?” “八点半多……快九点的时候。” 突然间,山川警官在旁边插嘴问: “等一下!你当时从哪里进来?” “当时店门已经关了,所以我从后门进来。” “后门开着吗?” “没有,是老板娘从里面帮我开门。” “当时老板娘的脸色如何?” “现在想来倒是……不,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我不大会讲,顺子应该知道老板娘就算心情不好,也很少会表现在脸上,只是她的眼神看起来很凶。” “对,每当那时候,老板娘的眼神就很可怕……” “昨天晚上老板娘就是这样吗?” “是的。” “你来的时候,老板娘在做什么?” “她坐在剪裁桌前翻阅外国流行杂志。”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顿时笼罩整个工作室。 只见须藤顺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悔恨,她没想到在她回去之后,老板娘立刻检查外国杂志,可见得老板娘不是怪信的制作者,而是被害者…… 早知如此,她就不会那么严厉地责备老板娘了。 “当时你跟老板娘谈过话吗?” “没谈什么,因为我觉得老板娘心情不好,只说声:‘我要借用缝纫机’就开始工作了。结果我做了没多久,老板娘就对我说她心情不好,缝纫机在身边嘎啦嘎啦响,使她更加焦躁不安,要我把羊毛上衣放着先回去。” “你大约踩了多久的缝纫机?” “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吧!” “这段时间你们都没有交谈吗?” “是的,老板娘不停翻着流行杂志,而我则专心踩着缝纫机。” “你有跟老板娘提过这封diesandgentlemen’的怪信吗?” “没有。” “后来你是从后门回去吗?还有……老板娘有关上门吗?” “当时老板娘送我出来,我有听到她扣上插梢的声音。” 这里的后门是拉门,可以用门闩和铁插梢同时锁上两层;外出的时候,就从外面锁上洋锁。 可是老板娘扣上的铁插梢,在早上河村松江来的时候已经打开了。若是京美回去之后,老板娘有外出的话,应该会从外面锁上洋锁才对。 也就是九点以后,应该又有人来到这里,老板娘因此打开门闩、铁插梢,请对方进屋里来。 如此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老板娘熟识之人……到底是谁呢? “真伤脑筋,老板娘一死,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京美突然哭了起来。 “老板娘死了,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吗?” “我……本来要搬来这里住的。” “搬来这里住?什么意思?” “老板娘以前说过她一个人住,容易惹人非议,而我如果跟姨丈住的话,他也很难再婚,所以她问我要不要过来这里和她一起住,这件事姨丈也同意,只不过他对老板娘的来历还有所顾忌……” “你也不清楚老板娘的来历吗?” “一点都不清楚。我收到这封下流的信后,虽然一心想死,却还是被救活了,这时我认为不能继续和姨丈住在一起了,刚好老板娘来探望我,并提议我出院后去她那里住,姨丈那时正好也有此打算……没想到我一出院,提到要搬来这里住时,老板娘却要我再等一段时间。” “你知道老板娘为什么要你等一阵子吗?” 此刻,京美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花。 “顺子,老板娘和伊丹先生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有这种感觉?” “对啊!伊丹先生可能对老板娘做了什么,他一定是用暴力……” 她满脸通红,喘着气说: “我觉得老板娘似乎想先摆脱伊丹先生的纠缠,因此要我等到她解决这件事之后再来和她同住。老板娘最近看起来真的好可怜,昨天晚上我也觉得她是因为与伊丹先生有约才把我赶走。” 须藤顺子和京美都感觉到老板娘和伊丹大辅之间确实有“问题”,而且一个独居女人在晚上九点多还开后门让人进来,那个人是伊丹大辅的可能性应该比喝醉酒的须藤达雄还大吧! “对了,你们提到在相模湖要帮老板娘拍照的是谁?” “是姬野三太。” 山川警官看着笔记本说。 “姬野三太是在什么情况下想拍老板娘的照片?当时你也在场吗?” “是的,但这件事情请你去问玉树,我觉得很不舒服……” 京美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她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须藤顺子见状,赶紧解释京美从“自杀事件”后,健康情况就很不好。 等等力警官听了之后,体量地说: “真抱歉,那你今晚先回去休息,如果还想到什么事请通知我。” “抱歉。” 须藤顺子和京美出去后,宫本玉树微笑着走进来。 她好象觉得这个事件很有趣,对于自己受到瞩目感到相当兴奋。 “你叫宫本玉树?” “是的。” 宫本玉树凸凸的眼睛带着笑意,似乎很高兴总算轮到自己接受侦讯了。 “你是‘蒲公英’洋裁店的关系人中,最早发现那具尸体的吗?” “是的。” “为什么你会去那里?” “我去找水岛老师啊!你们知道水岛老师吗?” “等一下我们还想问你有关水岛浩三的事情。” “好啊!” “然后呢?” “我想如果水岛老师在家的话,就去找他玩。本来我想在阳台叫他,结果当时那里一片吵杂,我路过去一看,竟然看到有个女人的身体埋在柏油里面……那个样子好可怕!” 宫本玉树夸张地抖着肩膀,一点都不像害怕的样子。 “你一眼就看出那是老板娘吗?” “不是很确定,不过从裙子花色、鞋子的装饰品……你不觉得那些装饰品很棒吗?于是我冲回去叫京美来看,京美看了之后一定很失望。” “为什么?” “如果老板娘死了,京美就不能搬来店里住了。” “对了,你跟画家水岛先生的感情很好吗?” “呵呵!真正与他感情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帮人家跑腿而已。” “你帮谁跑腿?” “你想知道是谁吗?” 宫本玉树微微一笑,似乎想转移话题。 从这一点看来,她倒是很像大人。 “是老板娘吧!” “不是,老板娘很小心,她一直对水岛老师敬而远之。” “那么是谁?你帮谁跑腿,送信给水岛先生?” “我妈妈!呵呵……” 宫本玉树的答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不仅等等力警官哑然失声,金田一耕助、山川警官也吃惊地看着这个状似天真无心机的女孩。 等等力警官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开口问道: “这么说,你妈妈和水岛先生的感情很好罗?” “对!不过也难怪啦……” “什么意思?” “听说妈妈年轻的时候很流行星星、-花等凄美的东西,因此水岛老师的画作很受女孩子欢迎,妈妈也是崇拜者其中之一。她曾寄信给水岛老师。一听说水岛老师住在同一个社区,妈妈就开始老师长老师短的……呵呵!” “玉树小姐,你父亲从事什么工作?” “他在电影院工作,负责经堂的极乐电影院。” “你爸爸不知道你妈妈和水岛先生很要好吗?” “他知道,所以两个人经常吵架,可是爸爸也不敢太大声。” “为什么?” “因为爸爸以前负责上野的电影院,却跟电影院的女孩有过一腿,并且被揭发出来,因此才会被调到现在这个破电影院。” “玉树小姐今年几岁?” 宫本玉树笑着回答: “我目前应该是高三生,可是因为学校距离太远,我又不太喜欢上学,所以干脆不去了。我觉得日子很无聊……” “玉树小姐,你没有兄弟姊妹吗?” “我是独生女。” “你不去上学,爸爸妈妈不会生气吗?” “当然会生气!可是这也没办法呀!” “为什么?” “若我要去上学就必须六点起床,不过爸爸回到家通常都已经十二点了,然后又跟妈妈吵架……如果他们不吵架,心情很好的时候,两个人又‘吵’得让我没办法睡觉。因此我对他们说,如果能够让我在六点起床,我就去学校,结果两个人都闭嘴了。夫妻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吵架的时候反而比较安静,因为彼此都不讲话;可是心情好的时候吵死了……唉!我好无聊哦!” 社区的住户受到厚水泥墙和铁门的保护,只要门一上锁,外人就看不到屋里正在上演什么样的戏码。 可是只要一走进里面,房间之间还是跟以前一样用纸拉门隔间,隔壁房间在做什么事,很容易就能听到声响。 宫本玉树的父母应该还很年轻,像这样的年轻夫妻常常会有各自的情人,因此才会有时吵架,有时和好,难怪宫本玉树这种早熟的少女会觉得无法忍受。 “我不去上学,最伤脑筋的人是妈妈。” “这话怎么说?” “因为爸爸出去上班后,如果我还留在家里,妈妈就不能‘为所欲为’啦!所以她才和水岛老师共谋,把我送到‘蒲公英’来。” “水岛先生时常请你帮他送信给老板娘吗?” “有两、三次,我还被老板娘骂过,可是……” 宫本玉树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警官是否在怀疑水岛老师?” 宫本玉树的思想早熟,不过仍欠缺一贯的思考能力,老是从这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没有一定的规则可循。 金田一耕助猛然被点到名,不禁战战兢兢地反问: “这个嘛……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它本玉树脸色微变,谨慎地说道: “老板娘到底是几点被杀的?” “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如果老板娘是在昨天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被杀,那么就有人可以为水岛老师做不在场证明。” “谁?” 等等力警官的眼睛射出严厉的光芒。 “我妈妈。” “你妈妈昨天晚上和水岛先生在一起?” “我只是猜测而已。”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昨天傍晚我跟水岛老师撒娇,要他晚上带我去看电影,结果他说他跟别人有约,不能带我去看电影。我回到家后,看到妈妈一脸兴奋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后来她还化上很漂亮的妆,交代说要出去一下,不过会在爸爸回来之前回家,还叫我保密不要说,她会买上次我很想要的长裤给我,于是我就被收买了。后来我觉得无聊,就出去找三太玩。” “你说的‘三太’是指姬野三太吗?” “是的,他跟我一样住在第十五号大楼。三太说夏本获得一个大角色,令他很羡慕。” “‘夏本’就是夏本谦作吗?” “嗯,他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听说他以后会像织田裕二一样出名,有段时间他跟京美很要好,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变得很冷淡。” “你去找三太玩之后呢?” “啊!我怎么又说到这里了……呵呵!我大约在十点半回到家,过了半小时左右,妈妈就回来了,一看她的脸,我就恍然大悟了。” “怎么说?” “妈妈脸上的妆跟出门的时候不同,眉毛的画法、口红的颜色都不一样,我不禁在心里窃笑道:‘哈哈!妈妈在外面洗过澡,而且还画了水岛老师喜欢的妆。回家之前刻意洗澡,这表示发生了什么事呢?’” 宫本玉树说着,脸上不禁露出微温神色。 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不禁神情严肃地对望着。 (现在的女孩子都用如此不怀好意的眼光来现察妈妈吗?) 死者的画像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重新看着宫本玉树的脸。 (这个女孩虽然说自己脑筋不好,但她的细心程度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她母亲可以为水岛港三做不在场证明,反过来说,水岛浩三也可以替她母亲做不在场证明。 她是不是拐弯抹角地袒护她的母亲呢?) “玉树小姐。” 金田一耕助对等等力警官使了个眼色,接着说: “照你所说,如果昨天晚上你妈妈跟水岛先生一起在某个地方待到十一点左右,而老板娘又是在十一点以前被杀,那么不只是水岛浩三,就连你妈妈的不在场证明也可以成立。” 宫本玉树转动着凸凸的眼睛说: “我妈妈跟这次的事件无关啦!” “可是这场三角恋爱是以水岛先生为中心,还有你妈妈与老板娘共同演出不是吗?” “水岛老师可能真的喜欢老板娘,可是老板娘根本不理他,她只是无奈地将服装设计书或流行杂志借给水岛老师,而我负责跑腿、递送这些书。” “服装设计书或流行杂志?其中有没有这种杂志?” 等等力警官使了个眼色,山川警官立刻从剪裁桌下面拿出“fancybayy”杂志。 宫本玉树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杂志封面说: “我不太清楚,或许有吧!” “你不是负责帮他们送书吗?” “可是老板娘做事很谨慎,她借人家杂志,都会用包装纸包起来;水岛老师还书的时候,也都会将书包好。不过……” 宫本玉树翻着杂志说: “这本杂志我好象在水岛老师那里看过,也可能是在这里看到的……” “玉树小姐,你昨天傍晚有跟水岛先生一起上去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吗?” “有。” “那时候,水岛先生应该有听到今天要用柏油涂装屋顶吧!” “这我不太记得,不过三太说,那个人果然是艺术家。” “什么意思?” “好奇心旺盛啊!他像小孩子一般什么都想问,有时候-嗦得不得了,夏本也说艺术家都是这样的。” “提到三太……他那次在相模湖突然拿出照相机要照相,却惹得老板娘生气,那是怎么一回事?” “啊!那次我们不是跟三太一起去的,因为老板娘很少出门,因此我跟京美合力游说她,最后我们把她拉到相模湖。” “而三太他们也去了那里?” “是的。我将我们要去相模湖的事情跟妈妈说了,我妈妈又跟水岛老师说,老师听了很想去,可是想到自己一个人去又怪怪的,因此约夏本和三太一起在后面追来。” “然后呢?” “我们当时搭着船,结果对面有一艘船差点就要撞上我们,我尖叫着跳起来,差点因此翻船……后来却发现那是水岛老师和夏本、三太。” “姬野三太什么时候拿出照相机?” “在树林里吃点心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吧!三太说要拍张纪念照,他突然拿出相机,老板娘看了非常生气。” “当时他有没有拍下照片?” “其他人有拍,照片也在我家,可是老板娘却始终不肯拍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那时候很热……我想起来了!是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因为这里是第一和第三个星期天放假。” 山川警官拿出日志说: “八月的第一个礼拜天,也就是六日罗?” “你知道老板娘来这里以前,曾经做过什么事吗?” 官本玉树摇头代替回答,然后反问道: “顺子、京美她们呢?还有伊丹先生,他们知道些什么吗?” “没有,他们都不知道。” “那我怎么会知道呢?如果说有谁了解老板娘,我觉得应该是伊丹先生,他昨天晚上有来老板娘这里。” “玉树小姐,你怎么会这样说?难道你有看到伊丹先生来这里?” “其实我也不肯定……” “没关系,你想到什么就尽管说。昨天你和三太出去玩,回来的路上碰到伊丹先生吗?” “不是的。” 宫本玉树又恢复原先的天真无邪,恶作剧似地笑着说: “好,我全都说了。昨天晚上我去三太家,可是他们家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三太就带我出去。二十号大楼的山崖下面有一个水池叫做‘太郎池’,我们两人去了那里,可是……” “可是什么?” “其实我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三太是很纯情的人,我也不想变成像妈妈那样……当时三太谈了很多梦想,包括他想当电影明星等等,我觉得是因为夏本获得演出机会,这件事让三太的情绪很激动……我们当时坐在水池边的大椎木那里。” “嗯,我在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上有看到。” “我们躺在推木那里说话,后来水池的另一边有手电筒的灯光靠近我们,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地走过来,我们迅速躲到椎木后面,竟发现绕着水池走来的人是伊丹先生。他没发现我们,爬上坡后往我们这边走来。” “那时候几点?” “正好是九点四十分。” “玉树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正确时间?” “因为三太戴着夜光表,我心想这么晚了,那老头要去哪里呢?一定是去‘蒲公英’……三太低头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我想到妈妈也快回来了,所以也看了一眼三太的手表,当时确实是九点四十分。” (伊丹大辅从府中回来,跑去找河村松江时是九点半左右。如果当时他直接来这里的话,时间不是刚好吗? 这么说,伊丹大辅昨天晚上来过这里……刚才他为什么不提这件事?) “伊丹先生与河村太太住在水池的另一边吗?” “是的,那边的路很早就通了。听说这附近本来是森林,除了公车走的那条大马路外,池边还有一条捷径。” “玉树小姐,你在水池边待到几点?” “十点二十分。后来因为妈妈快回来,我就回公寓了。” “这段期间,伊丹先生有回到水池这边吗?” “没有,他可能从公车走的大马路那边回去吧!也或者他当时还在这里。” 宫本玉树神情害怕地看着工作室里面,说: “对了,我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 “警官不是因为不知道老板娘的长相而感到困扰吗?” “是的。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们看吗?” “不是我,是水岛老师。” “水岛先生有老板娘的照片吗?” “不是照片,是老板娘的画像。” “水岛先生画了老板娘的画像?” “对,不过他说已经撕破丢掉了。我认为水岛老师说谎,他一定到现在还很慎重地保存着老板娘的画像,呵呵!” 水岛浩三有画过片桐恒子的画像,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等等力警官从剪裁桌探出身问道: “玉树小姐,你看过那张画像吗?” “是的,水岛老师画的那张画像碰巧被我看到。” “那张画像大概多大?” “半张画纸左右。” “画像跟老板娘像不像?” “水岛老师虽然不太擅长人物画,不过画老板娘那一张还满像的。” “他是叫老板娘当模特儿对着画的吗?” 金田一耕助问道。 “不,是他自己偷偷画着好玩的。我想如果跟老板娘讲,水岛老师一定会挨骂的,因此我始终没跟别人提起。” “玉树小姐,你说的话对我们很重要,请你务必叫水岛先生给我们看那张画。” “可是……他可能坚持那张画已经撕破丢掉了。” “如果是那样,就叫他再画一张,画好之后还要请你去看看像不像。” “好啊!没问题。” “金田一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问玉树小姐的吗?” 金田一耕助在等等力警官的提醒下,最后又问宫本玉树“白与黑”的问题,不过她也没有联想到什么。 这时候,送老板娘尸体去医院的志村刑警回来了,宫本玉树的侦讯到此为止。 “志村,情况怎么样?” “那种情况哪能验尸啊!好不容易才把尸体上的柏油剥下来。现在正要开始验尸呢!金田一先生,你看看我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啊!” 志村刑警一边发出悲惨的声音,一边摊开双手,只见他满身都是柏油。 “啊哈哈!辛苦了,尸体的脸怎么样?”, “唉!是一具没有脸的尸体,愈来愈进人金田一先生的拿手领域了。” “志村,还是看不清楚吗?” 等等力警官担心地问。 “脸部根本看不清楚,完全变成黏糊糊的肉块……” “死因与死亡时间是……” “被害人是被绳子勒死的,尸体上的柏油剥下后,脖子后面的痕迹仍明显存在,因此知道她是被勒死的,不过详细情况要看解剖结果才会知道。” “死亡时间呢?” “大约是昨天晚上十点前后,以十点为中心,前后加减一个小时,应该是在那段时间被杀害的。” 以十点为中心,前后加减一个小时……那正是伊丹大辅来社区的时间,同时也是须藤顺子的丈夫——须藤达雄前往“蒲公英”的时候。 “对了,金田一先生。” “是。” “这里还有一件麻烦事。” “什么麻烦事?” “江马在二楼卧室地毯上发现的血迹并不是被害人的。被害人的血型是a型,而地毯上采到的血迹是b型……说不定这不是麻烦事,它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血迹,对案情有帮助。” 第9章 插曲 s-y先生的胸部有毛病,稍微劳累一点就会吐血。他这个老毛病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通常是在春、秋季节交替的时候发作。 今年夏天他去信州避暑,原本想好好地疗养一番,不料一回来又因为东京的酷暑而卧倒在床。可以下床后,有两、三天只能在自家院子里稍微运动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早上这样带着爱犬出门散步了。 s-y先生养的这只柴犬个头虽小,却很凶猛;他拉着柴犬走了一个小时,肺脏的血管似乎因过度劳累而破裂了。 正当他在看电视转播棒球比赛时,有种滑溜溜的东西一直涌上喉头,他用纸一擦,发现是血块。 他与家人都已经很习惯这种情形,所以并不很惊讶。s-y先生马上躺在地上,保持平静,等待医生来注射止血剂。 他个人对治疗过程比医生还清楚,等到吐出的痰中没有血丝,大约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这段期间内,他的情绪必须保持平静,不能接受任何刺激,连电视、报纸、收音机都不可以看、听。 他旧病复发的那一晚,金田一耕助打过电话来,说他人在附近的s警局,想顺道过来拜访,可是s-y先生的家人把情况告诉他之后,金田一耕助便决定暂时不过来了。 平常一个礼拜后血丝就会消失,这次却花了十天的时间。 s-y先生可以在病床上看报纸的那一天,早报整个版面都是众议院解散的消息。他请人将自己病倒后十二天的报纸都拿来,按照日期从社会版开始看起,才知道“日出社区”发生一桩奇怪的凶杀案。 一向粗心的s-y先生并未发现报上刊登的“日出社区”,就是他上回误认为海市蜃楼的那个新社区。 这桩凶杀案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被害者的尸体在灼热的柏油下面被发现,而且脸孔已经无法辨识。 现在是十月十五日,虽然凶杀案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却仍无法确定被害者是不是片桐恒子,这一点引起s-y先生很大的兴趣。 s-y先生曾听金田一耕助谈过创作侦探小说的技巧。 侦探小说的技巧之——“无面尸”。这一类侦探小说会运用很多方式,例如:把头切断、用硫酸毁容或其他各种方式制造出无法辨识脸孔的尸体,而且最初被认为是被害者的那个人,到最后竟发现他才是凶手。 “这么一来,读者一开始不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是啊!不过,厉害的侦探作家往往会加入其他技巧、枝节来瞒骗读者。” “你以前实际参与过的案件里面有这种例子吗?” “有过一次。凶手与被害者的身分完全对调的例子另当别论,至于警方无法辨识死者的面貌,因而误判死者身分的案子倒是经常发生。” s-y先生想起过去好像有发生过这么一个案子。就是一个如恶魔般的男子杀害别人,并让人误以为尸体是他本人,然后自己冒用被害者的姓名,隐瞒世人过日子。当他冒用的身分即将被揭穿的时候,他又杀害另一个人,再度以那个人的身分过活。 “日出社区”这个案子是否也类似上述的案件?这里发现的“无面尸”是一名女性,如果前面说明的技巧也适用于这个案子,那么凶手就必须是女人。 可是,女人能够犯下如此胆大包天的罪行吗? 十月十四日,各大报纸登出片桐恒子的画像,那幅画像是住在同一社区里的m画家所画的。 警方刊出那张片桐恒子的画像,由于画像的线条大过细致,似乎没有抓住片桐恒子的特征,反而让人觉得那是一张画得很漂亮的人物画。 报纸上报导目前还没查清楚片桐恒子的来历,虽然那张画像很像她本人,可是要用那张画像来查出她们身分还是很困难。 片桐恒子极力隐瞒自己的过去,只要她有心改变,也可以借助各种技巧让自己的脸变得跟以前不同。 照那张画像来看,片桐恒子平常似乎有用假发髻的习惯。依个人脸型的不同,使用假发髻会使女孩子的脸看起来有很大的改变。 (画中人物额头前的头发剪齐,如果她以前将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头发往后绑的话,整个感觉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而且……) s-y先生又开始发挥他超人的想像力了。 他曾经在高原一家结核疗养所待过,那时候认识一个身材消瘦、跟他在同一个疗养所治病的妇女患者。 那个妇人脸上的最大特征,就是有很大的暴牙。几年后,他再度遇到这位身体已经康复、胖得像皮球一般的妇人时,实在很难从现在的脸孔找寻她以前生病时的模样;就连她夸张的暴牙也被埋在肥厚的肉里,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如果将这种情形套在片桐恒子身上呢? 她大约有三十五、六或二十七、八岁,这个时期正好是女人开始发胖的年纪。可是根据报纸上的报导,还有从那张画像来看,片桐恒子给人一抹清瘦的印象。 如果她之前很胖,后来减少食量和努力做美容体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话,那么以前认识她的人就算看到这张画像,也有可能认不出来啊! s-y先生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嘲笑着自己愚蠢的“想像癖”。 不过他还是继续看着报纸。这个诗人一旦热衷于某件事,就会满脑子只想着那件事情。 s-y先生接连看了三份不同的报纸,归纳出一些重点。 这个案子中,被认定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蒲公英”那条商店街的房东——伊丹大辅。 他在案发当天晚上,而且是在被害人死亡时间大约十点左右前往“蒲公英”。经过两、三位目击证人指证之前,他一直向办案人员隐瞒这件事情,使他处于更加不利的局面。 伊丹大辅对于他前往“蒲公英”的供述如下: “我确实在那个时间去了‘蒲公英’,因为我有事情要找老板娘,打算从后门进去,可是当时后门从里面锁住,我边敲门边喊了两、三声老板娘的名字,本来二楼老板娘的寝室还点着灯光,就在我叫她名字的同时,灯光却熄灭了。 之后,不论我怎么叫喊都没有人回答,因此我以为老板娘不喜欢我在那么晚的时刻来访,便死心回家了。我想,当时在二楼关掉灯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隔壁理发店的f员工曾目击伊丹大辅在“蒲公英”后门叫老板娘的名字。 f当时从外面回来,刚好经过那里,他直接回理发店,因此他不知道伊丹大辅是否就此离开,也不知道后门是否从里面锁起来。 另外,伊丹大辅与“蒲公英”老板娘之间好像发生过肉体关系,所以他的嫌疑很大。 但是调查当局还没有逮捕他,原因在于老板娘寝室里发现的血迹是b型,而伊丹大辅的血型是o型。 嫌疑仅次于伊丹大辅的是目前行踪不明的须藤达雄。 有多名证人说在接近十点的时候,看见喝得烂醉的须藤达雄从社区前面的公车站牌下车,而且,这些证人异口同声证明须藤达雄当时摇摇晃晃地往“蒲公英”所在的商店街方向走去。 与“蒲公英”洋裁店隔一个店面的理发店夫妻和f员工也说他们在十点左右,听到有人站在“蒲公英”前面大声辱骂老板娘,这大约是f回来过了十分钟左右的事情。 喝醉酒的人大声怒骂老板娘是狐狸精,叫她滚出来把话讲清楚……后来又突然安静下来。当他们从二楼窗户往外看时,却没看到半个人影,那时候是十点五分。 根据须藤顺子的说词,须藤达雄以前曾被流氓刺杀,经过输血才救回一命,因此她知道须藤达雄的血型是b型。而且,他自从到“蒲公英”大骂之后就失去踪影了。 虽然“逃亡”等于宣告自己是凶手,可是某家纸报却认为其中还有许多矛盾的地方。 就如前面所述,须藤达雄到访前不久,伊丹大辅也来过“蒲公英”,当时后门从里面锁起来。那么,老板娘有可能打开后门,让喝得烂醉、又对自己辱骂不休的须藤达雄进去吗? 顺便一提,“蒲公英”四周都没有被人撬开闯入的迹象。 如果像伊丹大辅所言,他去找老板娘的时候,凶手已经躲在屋里,等伊丹大辅离开之后,才从后门逃走。 接下来,须藤达雄又跑来了……由于后门开着,因此他走进屋里,来到二楼寝室的杀人现场,不小心滴了一滴血在那里……可是,他为什么不报警,反而躲起来呢? 十月十五日的每一份晚报都大篇幅刊登须藤达雄的照片。 他的身高大约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左右,跟职业棒球选手差不多。大学时代,他曾是橄榄球队的候补选手,圆圆的脸看起来很可爱,不像十恶不赦的凶手。 命案现场已经确定是在“蒲公英”洋裁店的二楼,警方在验尸时检查过片桐恒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发现那并不是片桐恒子自己亲手穿上,而是别人帮她穿的。而且好像是男人帮她穿的,因为内衣的穿法都弄错了。 警方从尸体上采到一些指纹,相同的指纹也在“蒲公英”其他地方采集到,所以可以断定那具脸孔模糊的尸体是片桐恒子。 如果真是这样,凶手为什么故意把尸体的脸弄得模糊难辨呢?这一点就令人百思不解。 所以,某家报社做了以下的解释: 这件案子不像一般的侦探小说,将被害者与凶手的身分对调。该不会是凶手害怕被害者的照片一被公布,自称“片桐恒子”这名女子的过去就会被揭发出来? 截至目前为止,警方仍然找不到片桐恒子的照片。 被害者的指纹被送往全国警察机关做指纹比对,结果都没有发现相符的指纹,可见她没有前科。 “蒲公英”的老板娘——片桐恒子到底是何来历呢? 这一点是整个案子最重要的谜题,也是引发像s-y先生这种能够躺着就不站起来,很怕麻烦的中老年男子好奇心的原因。 可是,粗心大意的s-y先生还是没发现发生凶杀案的“日出社区”,即是他从k台地可以望见的那个新社区。 照这种情形看来,更不用提他是否还记得那天,有个男人在k台地的山丘上,用望远镜观望那个社区的事情…… 第10章 陷入漩涡 秘密约会 池袋的s百货公司拥挤不堪,每个卖场都挤满了蚂蚁般的人潮。 密密麻麻的人潮在狭窄的通道上擦肩而过,有个男子夹杂在拥挤的人群里,从国铁池袋车站往这间百货公司走来。 他差不多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头部在人群中露出来,因此不管人群多么拥挤,还是可以一眼看到他。 这个男子的左脚微破,手里拄着一支拐杖,他就是最近经常上报的“日出社区”第五区的管理员——根津伍市。 由他端正、挺直的姿势、眼睛直视正前方等习惯,不难猜出他过去的职业是军人。 他今天没有穿平常的工作服,反而换上一袭略皱的西装,领带有点歪斜;他那有棱有角的轮廓,给人一种冰冷的孤独感。 今天是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六,根津伍市叫由起子看家,独自外出。 下午四点正是百货公司人潮最多的时刻,在正面入口附近有个舶来品卖场,金属制的圆环上挂着许多领带。 根津伍市站在那个卖场前面看着领带,销售小姐此刻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没空理会他。 这对根津伍市来说反而比较好,他悠哉地在一大堆领带里东看看、西看看。不过只要仔细留意他的眼神,就可察觉出他不是来买领带的。 他站在玻璃柜镜子的前面,佯装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映照在背后镜子里的拥挤人群。 根津伍市发现人群里面有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当他发现那个女人是须藤顺子时,眼里瞬间闪现一抹异样的光芒。 须藤顺子今天和涩谷金王町queen制药公司的常务董事日疋恭助,约在他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日出社区”出现一封未署名的怪信,它揭发了日正恭助与须藤顺子之间的关系;凶杀案发生之后,不少警察人员去拜访日疋恭助,给他造成不少麻烦。 不过当须藤顺子提到要去找他,他竟然十分愉快地答应了。 此时,他们两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的包厢里。 日疋恭助神色温和,眼角露出鱼尾纹,笑着说: “你瘦了。” “因为晚上都睡不太好。” 须藤顺子故意说得十分冷淡,其实她心里很依赖日疋恭助。 “那怎么行!是因为警察在监视你吗?” “是的。我已经习惯了,只是他们很-嗦……” 事实上,从案发到现在这二十天里面,须藤顺子被卷进这个莫名的漩涡中,每天的生活乱成一团。 警方每天都来询问须藤达雄的行踪,弄得她疲惫不堪。须藤顺子让金田一耕助牵扯上这个案子,大家都认为她这么做是故意要引人注意。 现在,不仅传播媒体追着她跑,就连社区的居民也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她已经快崩溃了。 “还没有你先生的消息吗?” “嗯……” 她回答之后,突然又心灰意冷地说: “搞不好他已经死了。” 最近的报纸开始朝须藤达雄已经死亡这个方向揣测,因此日疋恭助也知道警方持有这样的怀疑。 “春美!” 日疋恭助突然用须藤顺子在酒吧时的化名叫她。 每当日正恭助叫“春美”的时候,总带着一种特别的含义。两人处于暧昧的关系时,日疋恭助就会这样叫她。 须藤达雄出现时,他们俩正处于这种关系,因此须藤达雄也知道有日疋恭助这号人物存在,但他还是继续追求须藤顺子。 须藤顺子曾经为此烦恼不已,最后正如怪信上所说的,她断绝与中年男子的黄昏之爱,选择身材健美的年轻男性。 日疋恭助当时给了须藤顺子很多分手费,充分展现他的气度。 后来须藤达雄被流氓刺杀,受重伤垂死之际,须藤顺子一时之间筹不到钱,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日疋正恭助了。日疋恭助要求须藤顺子用身体来偿还,她也以解救丈夫生命的名义让自己的良心沉睡。 等到须藤达雄的身体复元,可以工作的时候,照理说须藤顺子应该跟日疋恭助分手。然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须藤达雄虽然年轻勇猛,可是另一方面,须藤顺子却嫌他不够温柔,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喜欢沉浸在日疋恭助熟练的爱抚中。 日疋恭助对于在酒吧工作过,却没有沾染不良习性的须藤顺子怀有一种特别的情愫。 因此,他们两人在须藤达雄的身体恢复健康后依旧藕断丝连。 “春美……” 日疋恭助像以前那般唤着须藤顺子,并伸手压在她的手上。 “抱歉。” “什么事?” “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把那个老板娘的事情告诉你先生,可是……” “可是什么?” “你丈夫还没到那封信以前,好象就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又死灰复燃了。” “啊!” “你没察觉到吗?” “一点都没有。” “是吗?哈哈哈!那是你先生擅长演戏?还是你的感觉太迟钝?他似乎很怕把事情闹大会失去你……” 听日疋恭助这么一说,须藤顺子觉得有些地方确实怪怪的,她忽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以前她因为须藤达雄的懦弱性格,对他总会产生一股母性情怀。 现在,她可不想因此而感谢丈夫的宽宏大量,反而还有点生气呢! “他有威胁你吗?” “没有,他不是那种凶悍的男人。” “说的也是。” 须藤顺子发觉自己话说得太刻薄,觉得有些对不起须藤达雄,又急忙问道: “我听说他去找你的时候,讲话的语气很凶呢!” “那是因为他的情绪很激动吧!他好像还喝了一点酒……不过,他对我们的事情并不怎么生气,反而为了自己的懦弱而感到很羞耻,他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收敛一点,接着还低声下气要我别把你从他身边抢走,看他那个样子,我反而感到不好意思。” 须藤顺子听了,又开始气她丈夫的窝囊。 “那你怎么回答?” “他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说我们以后还要保持联系吧!我当然是小心地赔不是,并答应他以后绝对不跟你来往。不过,我是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遵守这个约定啦!” 须藤顺子满脸通红,看着日疋恭助露出温和的微笑。 尽管她在心中骂自己不知廉耻,但日疋恭助最后说的那句话却让她的虚荣心蠢蠢欲动。 “爸爸,你刚刚有提到老板娘……” 须藤顺子撒娇地问道。 “对了,你丈夫生气的对象不是我们,而是那封怪信的发信者。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厌恶的事情,甚至感到很害怕……所以他一直忍耐着,希望我们自己能悔悟。可是,当那封怪信揭开我们的关系之后,逼得他无法不面对这些事情。 他应该很气那封信的发信者逼他去面对这件事情,却又不想跟你摊牌。其实他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害怕,因此才来找我,并问我还有谁知道我们的关系。” “于是你就提到老板娘了?” “嗯,当时我想起在横滨的旅馆里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事情,所以……结果你丈夫想了一下,就说一定是这样……现在想来,我其实没必要讲出那件事情,真是抱歉。”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先前也怀疑过那封怪信是老板娘寄的。对了,爸爸,你把横滨旅馆的事情跟警察说过了吗?” “当然说了,但他们还是查不出老板娘的身分。老板娘与她身边的男人都使用假名,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警察也常常问我这个问题,当时我一心一意注意着老板娘,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总之,问题就在于那个男人,不管老板娘是他的情妇或女朋友,既然她已经被杀了,那个男人是不可能出面的。”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阿达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我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 “被身分不明的男人杀死吗?” “我认为他不可能自杀,更不可能去杀死老板娘。” “说的也是,就算他不小心把老板娘杀了,也没道理用那种奇怪的方式把老板娘的脸弄得模糊难辨。” 日疋恭助发现须藤顺子的脸色不对,于是转移话题说: “不要谈这件事情了。嗯……‘每朝日报’不是有提到怪信的事情吗?” “对!” 须藤顺子想到一件事,接着说: “这件事情警方也问过我,我想……可能又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关系啦!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日疋恭助微笑地说着。 queen制药公司是战后兴起的企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日本屈指可数的大公司,光是半年的宣传费用就高达数十亿。 虽然社长是一名女性,实际的执政者却是日疋恭助。 “报上说那封用报章杂志的印刷字体剪贴成的怪信,现在正在社区里横行。‘每朝日报’说的怪信是你收到的那封?还是你上次提过要自杀的那个女孩——京美收到的那封怪信?” “不是,那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像是某个地方又出现怪信,被每朝日报的记者发现了,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大家都知道怪信和老板娘这件凶杀案有关,可能也会发现到揭发爸爸和我有来往的这封怪信。” “有这个可能。然后呢?” “如果我们的关系曝光,新闻记者就会跑来找你……” “应该会吧!”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吗?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他们要来就来,我只要坦白说出事实就好啦!”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会被你的社长知道,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须藤顺子听说公司的女社长和日疋恭助之间似乎有特别的关系,她红着脸说出自己的猜想,只见日疋恭助带着恶作剧的眼神笑着。 须藤顺子感到一阵屈辱,全身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对日疋恭助来说,须藤顺子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他有自信就算他们俩的关系被世人知道,或者传入女社长的耳中,以他目前的身分、地位,应该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须藤顺子看着日疋恭助,一方面为之前的想法感到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想着: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阿达身上的话,他会有何反应?他是否也能像日疋恭助这般冷静?) 此时,她再度感受到日疋恭助的魅力。 “对了,你刚才提到那位叫金田一耕助的私家侦探,他可不可靠?” “你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他值得信赖,我想由我出面去委托他,毕竟你也没办法给他多少谢礼吧!” “啊!爸爸……”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你,另一方面你先生若一直行踪不明,这个案子就永远无法解决,你的心情也无法平静下来。不过,我的目的不只是这些。” “那你还有什么目的?” “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虽然我刚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事实上,我也不希望媒体记者找上我;另外,警察也很烦人……” “什么意思?” “他们来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一直追问我十日那天晚上的行踪。” “调查你的行踪?” 须藤顺子神情激动地看着日疋恭助说: “可是你跟这件案子……还有‘蒲公英’老板娘没有关系啊!” “警察可不这么想,如果我无法提出不在场证明……” “你无法提出不在场证明吗?” “没办法,为了某种因素……” 须藤顺子注视着日疋恭助的脸,脸颊不禁又红起来了。 与日疋恭助有绯闻的女社长是个有夫之妇,她先生在战前某财团中具有重要地位,后来在战后大清算中被牵累,受到打击而病倒,之后半身不遂,卧病在床。 虽然女社长的先生长年卧病在床,但是与有夫之妇发生大系,还是停留在“谣言”的阶段比较好;一旦被旁人清楚举证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岂不是变得很尴尬? “爸爸,这样的话,你就去拜托金田一先生吧!至少他是个没有贪念的人,我认为可以信任他。” 须藤顺子也同意日正恭助的提议。 “我听说过他,而且他跟警察的关系不错。” “嗯,他和搜查一课的等等力警官交情很好。” “可是,他调查到的线索必须跟等等力警官他们报告吧!他会替我保守秘密吗?” 须藤顺子笃定地回道: “当然会!金田一先生虽然和警察的关系良好,却也谨守职业道德。爸爸,我今天回家就顺道去找他。” “好吧!” 须藤顺子的态度变得很积极,相反的,日正恭助的回答却显得有气无力。 这时有人来敲包厢的门,日正恭助回应后,一个女孩走进来说: “公司打电话来找您。” “好,我马上过去。” 日疋恭助走出去后,须藤顺子重新回想一遍刚才的对话。 (他说的“某种因素”,是指女社长的事情吗?) 从日疋恭助的表情来看,须藤顺子认为十日那天晚上,他一定是跟女社长见面。可是,警方这么执著要查出日疋恭助的不在场证明,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须藤顺子压抑不住顿时涌上胸口的战栗感,就在这时,日疋恭助回来了,他笑着说: “是社长打来的,要我马上回去。” “这样啊……” 须藤顺子接着站起来说: “金田一先生那边要怎么办?” “那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请他打个电话来公司给我。” “好的。” 须藤顺子正要离开时,身体突然被日疋恭助的手臂环抱住。她看到日疋恭助的眼中燃烧着一簇情欲之火,不禁也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我本来想带你出去,不过暂时不行了。” “你这坏人……根本不想遵守跟阿达的约定!” “啊哈哈……” “不行啦!我想可能有人在跟踪我。” “有可能。” 日疋恭助恋恋不舍地搂住须藤顺子的腰部。 “你还是尽力讨社长的欢心比较重要吧!” “你这家伙!” 日疋恭助说完便用力吸吮须藤顺子的唇瓣,过了一会儿才放开她。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须藤顺子的手上。 “这些拿去!” “是什么东西?” “你刚才打电话来时我匆忙准备好的。” “啊!我没有要跟你……” “你需要用啦!” 日疋恭助口气粗鲁地说: “先跟你说,我对你是不会放手的,我现在很后悔把你交给须藤那种懦弱的人,你也跟我一样吧!” “我不知道。” “啊哈哈!那我先走了。” 须藤顺子目送着日疋恭助的背影,不由得感到全身发热,粉颊通红。 随后,她将日疋恭助交给她的信封放进皮包里;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她的胸口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日疋先生当天晚上在哪里呢?说不定那天晚上他跟在阿达后面来到社区,因为想要我而……) 须藤顺子随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他不过是跟我玩玩罢了……) “啊!” 须藤顺子突然惊呼一声,在路边停下脚步。 她不知不觉来到涩谷车站附近,原本打算用电话和金田一耕助联络,而这时候正好有一辆公车停在她旁边。 那是一辆行经“日出社区”的公车,须藤顺子在鱼贯下车的乘客中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于是马上躲人人群中。 须藤顺子看到的是“日出社区”的管理员——根津伍市。 尽管根津伍市抬头挺胸地走着,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已经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须藤顺子看着在根律伍市后面步下公车的人们,结果并未发现跟踪者的身影。她从以前就对这个孤独的管理员抱持怀疑的态度,因此立刻决定跟在根津伍市后面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根津伍市目前拥有第十七号大楼和第十八号大楼的万能钥匙,他可以自由进出这两栋公寓的任何一个房间;而遭到怪信中伤的京美与须藤顺子,刚好都住在这两栋建筑物里面。 须藤顺子有一次在皮包里发现一个火柴盒,上面印着她两、三天前跟日疋恭助去过的那家旅馆的名字,吓得慌忙将它处理掉。 说不定她还有过几次这一类的疏忽,须藤达雄正是从这些地方察觉她与日正恭助的关系;而根津伍市也可能偷偷闯进屋里,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须藤顺子觉得还有一件事情很可疑。 令须藤顺子感到意外的是,根津伍市竟然秘密保存着害京美自杀的那封怪信。 也许这是他身为社区管理员,自认为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如果凶杀案果真与怪信有关,说不定他的处理方式还会受到褒奖呢!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当时须藤顺子在根津伍市的屋里,为什么他不直接将那封怪信拿给须藤顺子,却在她前往“蒲公英”之后,才叫由起子拿去呢? 须藤顺子将那封怪信交给等等力警官之前,曾经小心察看怪信是否有被重新处理过。结果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京美也说跟她收到的那封怪信是同一封。 既然如此,根津伍市为什么不在屋里就把怪信交给须藤顺子呢? 须藤顺子之所以觉得根津伍市很可疑,是因为案发当天晚上有个女人来拜访他。 根据夏本谦作的说法,那个女人长得很像由起子,可是根津伍市并没有向警方说明那个女人的事情。 根津伍市咬紧下唇,他在领带卖场旁的镜子看到须藤顺子的身影,发现她在跟踪自己。 须藤顺子站在不远处的玩具卖场前面把弄着玩具,目前没有孩子的她,当然不可能对小朋友的玩具感兴趣。 (这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跟踪我呢?) 根津伍市在“日出社区”前面上公车的时候,确定没有看到她上车。 (对了,在我外出前两个小时左右,她有跟我打过招呼,还说要去街上……) 无论须藤顺子从哪里开始跟踪他,结果都会妨碍根津伍市现在要做的事情。 不一会儿,售货员来到根津伍市身边,看来他非买一条领带不可了。如果他不买领带,须藤顺子一定会发现其中有问题。 于是他佯装和售货员交谈一下,接着选择一条领带,要售货员帮他包起来。 根津伍市在s百货公司的正面人口旁停留一下子,他不必回头都可以知道须藤顺子在舶来品卖场前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刚好有一辆计程车停在根津伍市前面,车上下来一对母女。他很自然地坐上那辆计程车,待车子一开动,根津伍市让自己深陷在后座,他很满意自己能够这么顺利地摆脱须藤顺子。 须藤顺子急忙从正面人口冲到外面,这时候根津伍市搭乘的计程车早已经消失在马路上拥挤的车流中。很不巧地,周遭刚好没有空计程车;就算有,须藤顺子也没有像电影里面从车子跟踪的冲劲。 她回到百货公司里面,想按照原定计划打电话给金田一耕助。 正当她越过人群寻找电话亭的时候,竟和京美的姨丈——冈部泰藏擦身而过,不禁讶异地呆立当场。 连环跟踪 冈部泰藏任教的高中位于目黑,他另外还在定时授课制度的高中教书。 (难道那所学校在这附近吗?) 冈部泰藏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慌张,他甚至没注意到须藤顺子从前面走来,只是不停地留意他的背后。由此可见,他可能是在注意是否有人在后面跟踪他。 须藤顺子觉得冈部泰藏的举动很可疑,于是站在原地,假装在看玻璃柜,然后用眼角余光偷瞄他的背影。 冈部泰藏身高大约一百六十五、六公分,外形圆圆胖胖的,额头上的头发只有薄薄一层,外号叫“不倒翁”。 此刻,他将脸深深埋进皱皱的风衣领口里。 由于冈部泰藏的神情举止异常浮躁,这让须藤顺子感到十分可疑,于是她转而开始跟踪他。 冈部泰藏来到s百货公司的正门人口处,只见人群中突然出现。名与须藤顺子年纪相仿的女子,她的长相算不上是美女,但白皙的脸庞却透出一股清新可人的气质。 女子穿着朴素的套装,感觉像是学校的老师。 她和冈部泰藏交换一下眼神,冈部泰藏紧闭着嘴唇,微微颔首之后,视线马上从女子身上移开,然后走出s百货公司。 女子与冈部泰藏之间相距两、三公尺,她宛如鸭子般摇晃着屁股,跟在他后面走着。 须藤顺子见状,唇边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原来冈部泰藏正在享受他的“第二春”,他怕的不是警察,而是他的学生。 如果片桐恒子没有被杀害,京美就会搬去“蒲公英”洋裁店,那么冈部泰藏有可能与这位可人的女子结婚吧! 须藤顺子不想妨碍他们幽会,于是返回s百货公司。 四点三十分左右,根津伍市在国铁池袋车站的西出口下了计程车,他搭的这辆计程车和刚才在东出口搭的是不同辆。 下车后,根津伍市往车站的反方向走去;虽然他的左脚微跛,走起路来依然抬头挺胸,双眼直视前方。 距离池袋车站大约三、四百公尺的地方,有一家帝都电影公司经营的高级电影院。 根津伍市一边看电影简介,一边考虑要怎么打发时间。最后,他买了一张票进入电影院。 电影院的服务小姐打开手电筒领他到座位上,当他正要在二楼工面的位置上坐下时,银幕上放映的歌谣电影似乎快结束了。 这家电影院楼下的位置几乎客满,二楼的观众席只坐了大约六成。 歌谣电影一结束,全场灯光大亮,根津伍市来到走廊抽烟,另这外还有五、六个人也来到走廊,有的人到处闲逛,有的急着要去上厕所。 场内铃声响完,根津伍市走进厕所。他打开左边第三个门,之前有一个穿皮上衣的男人刚从里面出来。 五分钟后,根津伍市也从那间厕所出来,有个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人跟他擦肩而过。 根津伍市从厕所出来后,直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现在上映的动作片是根津伍市曾经印过的剧本,因此他很清楚整个剧情;他耐着性子坐在观众席上欣赏,好不容易等到影片放映完毕。 他从电影院出来时,天色变得昏暗,街灯都已经点亮了。 车站附近有一家大众餐厅,根津伍市看看竖立在路边的看板之后,想要走进去吃东西。 此时,有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男人是冈部泰藏,他好像有点喝醉了。两个人走到暗处,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冈部泰藏叫住一辆计程车。 看到这两人离去之后,根津伍市才进人餐厅,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冈部泰藏与他可爱的同伴真得要感谢神,如果他们在这里遇到的不是根津伍市而是别人的话,他们身为学校的老师,可能都会名誉扫地。 s警局的三浦刑警从“日出社区”开始偷偷跟踪须藤顺子,她约了日疋恭助到位于金王町q制药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谈了三、四十分钟的话。 在日疋恭助走出咖啡厅后,须藤顺子也跟着走出来,于是三浦刑警继续跟踪她。 须藤顺子来到涩谷的站前广场,这时她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一边挑选物品,一边将视线投向某处。三浦刑警吃惊地尾随须藤顺子的视线看去,不料竟看到根津伍市。 接下来,须藤顺子开始跟踪根津伍市,这使得三浦刑警觉得很刺激,他相信须藤顺子一定基于某种理由才会跟踪根津伍市。 到目前为止,根津伍市始终是警方调查行动中的一个盲点,他的身分、来历都很清楚,与被害人之间也没啥交集。 此外,根津伍市和帝都电影公司的高级干部,也就是名制作人渡边达人是在战争中结识;当年渡边达人接到征召,去了中国中部,当时他的队长就是官中性的根津伍市。 根津伍市是个体恤部下的长官,当渡边达人差点曝尸中国原野的时候,就是根津伍市救了他一命。 战争结束前不久,根津伍市又挺身解救差点惨遭歼灭命运的部属,但同时他也付出代价,子弹贯穿他的左大腿……最后根津伍市在医院里疗伤,直到战争结束,当时他跟渡边达人在一起。 昭和三十年底,根津伍市突然来拜访渡边达人,表明自己现在很落魄,希望渡边达人介绍一份工作给他,不论什么工作都可以。 根津伍市的故乡在兵库县的穴粟郡,原是大财主家的次男,战后家道中落。战争时期一直维持单身的根津伍市,于昭和二十一年在故乡结婚。 昭和二十二年,他们夫妻俩生下一个女孩,第二年他的妻子就死了。 根津伍市对自己的事情说得不多,因此渡边达人也不清楚他战后靠什么维生;他的女儿——由起子先前好像寄放在故乡的哥哥家。 渡边达人知道愈是有良心的军人,战后与社会脱节的状况就愈严重,于是提供根津伍市一个守卫的工作。他本来担心根津伍市想要更高的职位,不过根津伍市却甘心担任守卫的工作,和乌鸦——乔住在摄影棚里。 后来,渡边达人发现根津伍市有一个嗜好。 现在帝都电影公司的王牌明星——町田容子是根津伍市以前部下的女儿,是他带来推荐给渡边达人;最近由于面孔特殊而大红特红的青柳辉,也是根津伍市在新宿的酒店里发现的,当时他是个流浪吉他手。 至于第三个人……就是“日出社区”的夏本谦作。 渡边达人认为根津伍市大概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于是挖掘年轻的新人,在一旁守护他们,看着他们成长、茁壮,这样或许会让他感受到一丝喜悦吧! 今年春天,根津伍市打算将甫从小学毕业的由起子带回自己身边,当时“日出社区”正在兴建中,社区管理公司中有人和渡边达人很熟,因此渡边达人就介绍根津伍市来当管理员。 就这样,他跟乔一起从摄影棚的小房子搬到“日出社区”,辞掉原先的守卫工作,另外取得印刷剧本的工作。不久,由起子也搬来和他同住。 根津伍市的经历和“蒲公英”的老板娘丝毫没有交集点,他不曾进出“蒲公英”洋裁店,更没有任何资料显示老板娘和根津伍市有任何交情,因此他就从警方的嫌疑犯名单上刷下来了。 现在须藤顺子竟然跟踪根津伍市,她是否隐瞒某些未向警方说明的理由,进而怀疑根津伍市呢?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年轻的三浦刑警会感到如此兴奋了。 可是,根津伍市没多久就从s百货公司的人口消失踪影,继而出现的是冈部泰藏。 三浦刑警对这种巧合感到很疑惑,正在考虑到底要继续跟踪须藤顺子,或者迫踪问部泰藏时,他竟然跟丢了须藤顺子。 最后,三浦刑警只好转而跟踪冈部泰藏和他的女伴。 三浦刑警一路跟踪冈部泰藏到餐厅里,当他正想跟着冈部泰藏后面出去的时候,意外看到根津伍市走进餐厅,他赶紧蹲下身,缩头抓着菜单猛看。 大众餐厅现在是客人最多的时刻,幸好根津伍市在入口买餐券时并没有发现他。 三浦刑警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六点四十分。根津伍市在s百货公司门口逃走的时候是四点十分左右,这中间经过了两个半小时。 (根津伍市这段期间在做什么?他在失去踪影的两个半小时中,其行动与“日出社区”发生的凶杀案有关系吗?) 根津伍市买了餐券,向四周张望一下。他从电影院出来之后,脸上始终保持严肃的表情,直到现在才缓和许多。 他找到个空位坐下来,一边悠闲地吃牛排、喝啤酒,一边看着晚报的头版新闻,上面几乎都是关于选举的消息。 他看完第一版,再随意浏览一下社会版的标题后,便打开影剧版。 根津伍市看见上面登了帝都电影公司播映中的“波涛的决斗”的消息,唇边不禁泛起笑容。 他推荐的新人——夏本谦作的照片和相关报导刊登在影剧版上,导演还称赞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很有演戏的天份。 这时候,根津伍市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平时那份孤独,反而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仔细地阅读那则报导,看完后就把报纸摺起来放进口袋。在他喝下一罐啤酒的同时,牛排也已经吃完,于是他又叫了一份咖喱饭;三浦刑警也要了第二杯咖啡。 根津伍市吃完咖喱饭后,向侍者要了杯咖啡。 等到他再抽完一根烟,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这时根津伍市拿起拐杖,慢慢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三浦刑警当然也随后跟踪,不过他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收获。 根津伍市在山手线的涩谷站下车,并在那里搭公车,直接回“日出社区”。 他为了预防万一,还特地绕到第十八号大楼南侧,看到须藤顺子的房间点着灯,面对阳台的玻璃门窗帘上,有个女人的影子在晃动着。 三浦刑警心中最感疑惑的是:根津伍市在下午四点十分到六点四十分这段期间内,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 第二春 冈部泰藏和他的女伴——白井寿美子离开餐厅后,在原宿的屋敷町搭上计程车。 计程车开动后,两人几乎都没有交谈,表情十分僵硬。 白井寿美子不安地看着带有酒味的冈部泰藏,冈部泰藏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接近目的地,冈部泰藏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上面标记着某个建筑物。他今晚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一直找不到正确地点。 “先生,那一家姓什么?” “姓加藤,门口应该会有写着‘加藤’的门牌……那是我朋友家,我今天是第一次来。” 冈本泰藏最后这句话似乎有辩解的意味。 “问别人看看吧!前面好像有一间派出所。” “还是不要问派出所……找不到也没关系。” 司机这时候才开始注意他们两个人,他从后视镜看到女人的表情很僵硬。 “老师……” 白井寿美子还没说完便慌忙改口道: “老公,可以送我到原宿车站吗?太晚的话,我哥哥会担心。” “你闭嘴!” 冈部泰藏一面生气地责备,一面紧紧握住她的手。 白井寿美子登时满脸通红,羞怯地回握冈部泰藏的手。 她的动作让冈部泰藏得到满足,冈部泰藏放开她的手说: “啊!那里有支柱子,往左转,应该有写着‘加藤’的门牌……” 果然车子一转过弯,立即看到一间房子的门牌上清楚地写着“加藤”两个字。 他们两人下车走进大门后,司机歪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心中暗忖道: (一个薪水阶级的平凡男人带女人来这种地方,未免太奢侈了吧!) 从敞开的大门走到屋子里有一小段路,途中飘散着桂花香。 “这是哪里?” 白井寿美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我国中时代的朋友的小老婆家。” 冈部泰藏的说话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啊!” 白井寿美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冈部老师竟然有这么阔绰的朋友,可以买这么一栋豪华气派的房子来养小老婆。) 白井寿美子是一个善良而单纯的国中老师,冈部泰藏此时在她眼中突然变得十分伟大。 “欢迎光临,刚才立花有打电话来,我正在等候你们。” 他们俩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被带到一间收拾得很干净的八叠大偏屋。 冈本泰藏和白井寿美子紧张得坐立难安,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加藤珠江紧跟在女佣身后出现,她是个很会穿和服的女人。 “夫人,我们突然来这里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冈部泰藏拘谨地问候着,女主人眼角含笑说: “不用这么拘谨,来,这边请。” 她强拉着冈部泰藏坐在背对壁龛的紫檀桌的上座,接着说: “这位女士也请……哎呀!不用那么拘谨啦!” “白井,既然都已经来了,就放松心情吧!过来这里。” 冈部泰藏借酒壮胆,他背对着壁龛前的立柱坐下。别看他身材圆圆胖胖的,他以前可是柔道社社长,拥有柔道三段的功力。 “可是……” 加藤珠江硬把跪在拉门旁的白井寿美子推到桌边,说: “来!请这边坐。” 加藤珠江重新跟冈部泰藏寒暄,他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今晚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呢?啤酒还是日本酒?听说冈部老师的酒量很好哦!” “哪里、哪里,请不必麻烦,我们是吃过晚餐才来的。” “啊!这太过分了!” 加藤珠江露出一脸怒容说: “你们放心,一切交给我处理,立花已经跟我叮嘱过了。” 她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请冈部泰藏他们用茶,然后站起来走到屋侧说: “冈部老师,请你过来一下。” “好的。” 冈部泰藏站起来走到她的身旁,只见加藤珠江低声对他说: “请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吧!立花受过老师不少照顾,偶尔也该让他回报一下。” 她最后一句话似乎要让白井寿美子听到,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冈部泰藏重新回到座位上,表情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一直回避着白井寿美子的视线。 “冈部老师……” 白井寿美子眉头微蹙,担心地问: “这里到底是谁的房子?” 冈部泰藏靠在扶手上说: “生意人真是无所不赚啊!立花虽然有小老婆,却不贪让他的小老婆闲着,这里就是‘幽会旅馆’。” “什么……” “有些情侣觉得温泉旅馆太无趣,却又不敢公然到旅馆开房间,就选择到这种地方约会,因为这间房子外观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住宅。” “老师!” 白井寿美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如果被学校知道的话怎么办?我会被开除的!” 冈部泰藏不服气地看着白并寿美子的脸说: “反正我们结婚后,你也要辞去学校的工作,我可不希望夫妻两人都出去工作。我去世的老婆曾经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已经受够了。” 冈部泰藏的前妻——梅子(京美的姨妈)去年春天因肺炎去世,她比冈部泰藏年长三岁,曾是白井寿美子目前任教那所国中的校长。 冈部泰藏各方面都比不上他的前妻,因此这一回,他希望找个年轻可爱且柔顺的妻子,而白井寿美子显然符合他的要求。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很高兴。可是,如果被人知道我们来这种地方……你也无法继续留在学校教书吧!” “是啊!被知道的话会很麻烦……”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立花很久以前就劝我辞掉教职,到他这里来工作。” “啊!” 白芒寿美子睃巡四周,猜想立花能够给小老婆一座这么大的宅院,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心地虽然单纯善良,但毕竟是女人,还是会有这方面的盘算。 “立花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是国中时代的朋友……” “他是我就读姬路国中时小我两届的学弟。” 冈部泰藏觉得屋里有点闷热,想要脱掉外套,白井寿美子很自然地站起来帮忙。 正当冈部泰藏伸长手,想将她抱到膝上时,屋侧却响起两、三人的脚步声,逐渐往这里靠近。 不一会儿,来人端上四样开胃菜和一道汤——生鱼片、烤鲷鱼头、酱油烤带壳虾、炖白萝卜和油豆腐,以及一道红烧鲷鱼片汤。 其中那道烤鲷鱼头真是人间美味。 冈部泰藏一看到加藤珠江命令两个女服务生送来的精致菜肴,立刻瞪大眼睛问: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没有什么……” 加藤珠江手脚俐落地排列着盘子说: “其实我们应该一道道、按照顺序送卜来才对,但因为我们实在太忙,你们就别见怪了。冈部老师,好好享用吧!” “夫人,你是说……这些东西是要给我们吃的?” “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大人,你也来吃点吧!” “我不会喝酒。” 白井寿美子被人称呼“夫人”,一张脸霎时红通通的,不由得露出求救的眼神看向冈部泰。 可是,冈部泰藏已经下定决心,决定要豁出去了。 “没关系,你就喝一杯吧!早知如此,我们来之前就不去吃拉面了。” 忙着摆放餐盘的女服务生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加藤珠江表情温和地说: “一想到立花曾经受您照顾,我们这么一点心意根本算不上什么。希望您跟夫人能够了解,立花是个重情义的人。” “夫人,立花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我听立花说,他就像是冈部老师的‘稚儿’一般。” “啊!没这回事啦!” “立花还说你很爱护他……” “那是因为我大他两届,又都是柔道社社员,多少会互相照应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自己像是我的‘稚儿’,这……因为他是突贯小僧啦!” “什么是‘突贯小僧’?” “以前有一部连载漫画,主角是个像立花那般有胆量气势的少年。立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都与漫画主角很像,因此大家都说他是‘突贯小僧’。如今,这位‘突贯小僧’还冲到中东地区搬回一堆石油呢!” 冈部泰藏靠着柱子说道,脸上露出无限感慨的表情。 白井寿美子一听到“石油”,登时惊讶不已。 加藤珠江命令女服务生离开之后,熟练地斜着酒说: “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想跟您商量一下。刚才立花也打过电话来,他希望您早点给他好消息。” “谢谢。我曾经考虑过,可是现在有很多事情都还没决定,所以……” “所以才要请您快点做出决定啊!” “关于这件事情,我也想在今天晚上跟她商量一下。对了,立花今天晚上在关西吗?” “他去参加竞选活动。” “立花要竞选吗?” “不是的,冈部老师还不知道吗?这次是兵库县出身,担任议员的一柳忠彦先生要竞选。” “喔,我曾在立花位于麻布的住处看过他,立花赞助他去竞选吗?” “是的,由于他对‘东邦石油’很照顾,立花此次担任他的参谋。” “像我就觉得这种差事太辛苦了,不过立花倒是很适合做这种事。” “‘突贯小僧’吗?呵呵!不过,他说这次一柳先生可能会面临一场苦战……对了,我想到一件事,冈部老师认识一柳先生的太太吗?” “不认识,他家在神户吧!我没见过他太太,怎么了?” “他太太长得很漂亮,三年前的夏天,她的游艇在须磨海湾翻船,从此行踪不明,可怜的一柳先生也无法再婚。” “这真是……” 冈部泰藏两道粗眉毛紧蹙着。 “若找不到尸体,得经过好几年才能认定其死亡呢!” “好像是三年还五年……立花也说一柳先生很可怜。对了,冈部老师,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您要赶快安置好一切,才能来帮立花的忙啊!他真的很需要老师。” “他喜欢我的耿直吗?” “应该说是‘正派’!立花虽然能于,有些地方却不够小心谨慎;他说老师专精数学,心思缤密,期盼您在这方面可以多帮他一点。哦,对了,还有个叫京美的外甥女和您住在一起吧!” “是的,这件事立花也很清楚。” “立花说可以由他住在麻布的夫人收养京美。” “阿孝……不,那位夫人也这样说过。” “那为什么……” 加藤珠江想起一件事,立刻改口道: “哎呀!我真是的……冈部老师,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夫人,酒放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请按铃叫我,我先失陪了。” 加藤珠江起身离去,留下两瓶葫芦形状、有两合容量的日本酒,以及三瓶啤酒。 冈部泰藏眨着惺松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酒说: “白井,我们喝不下这么多酒吧!” “嗯……” “你为什么不动筷子呢?” “我之前已经吃得很饱。” “早知道就不要去吃拉面了。” “哎呀!老师……” “什么事?” “眼前有这么多好菜,你竟然还一直提拉面、拉面的,我都羞得想钻地洞了。” “白井,你这么说就太失礼了。” “为什么?” “拉面是我请客的啊!” “哦……” 白井寿美子不禁笑了起来。 “对不起,老师。” 打从进屋到现在,她首次开心地笑了。 白井寿美子重新坐好,一脸兴奋地拿起筷子说: “我要吃罗!可以吗?” “吃、吃、吃,不吃反而失礼。来,我帮你倒酒。” “不用了,我还是喝啤酒比较好,勉强可以喝一杯……” “早说嘛!啤酒拿来这边,我帮你倒。” 白井寿美子递杯子给冈部泰藏后,以撒娇的口气说: “老师。” “什么事?” “我有很多话想问老师。”。 “那就问啊!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问的啊!” “刚才你们谈到的‘立花先生’,是不是‘东邦石油’的立花隆治?” “你也知道啊!” “我曾经在周刊杂志上看过他的相关消息,但我不知道他跟你的关系这么好。” “我内人去世的时候,他们夫妻也有来,那时我跟你之间还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不知道。” “立花先生要你去帮他的忙,就是指去‘东邦石油’的意思吗?” “是的。” “老师,你拒绝了吗?” “嗯。” “为什么?能进入‘东邦石油’工作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没错,所以立花才会很自豪地力邀我过去帮忙。” “既然如此,老师为什么要拒绝呢?你现在担任教职的工作,根本比不上‘东邦石油’啊!” “喂,我可不像唐吉河德那么不切实际。”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井寿美子歪头看着冈部泰藏的脸。她虽然不是绝色美女,可是一举一动带着天真与新鲜感,给同部泰藏全然不同的感受。 “若真要说为什么的话,我想……是出于嫉妒吧!” “什么!” 白井寿美子一听,脸上随即笼罩一抹阴影,夹着烤鲷鱼头的筷子也变得十分沉重。 “老师是嫉妒立花先生的成就吗?” “我嫉妒立花的成就?” 冈部泰藏瞪大眼睛,仿佛听到全世界最诡异的事情一般。 白井寿美子慌忙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 “啊哈哈!” 冈部泰藏拿起啤酒杯,朗声笑道: “你会这样以为,是因为我表达得不够清楚。我又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更何况,立花就像是我的‘稚儿’啊!” “老师,对不起,那你刚才说的嫉妒是指……” “我用‘嫉妒’这个词不太贴切,应该说是‘抵抗’,而且这是对死去的梅子而言……” “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完这件事情,我想你就可以了解我们夫妻和立花,还有京美之间的情况了。你应该很了解梅子这个女人吧!” “我们只共事过半年……” 前年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白井寿美子才到冈部泰藏前妻——梅子担任校长的国中担任国文老师,然而第三学期还没结束,梅子就因为急性肺炎去世了。 “我可以说是她豢养的男人。” “所谓‘豢养’是指……” “在结婚前,我是个很爱玩的男人,立花晚我两年来东京,我们虽然就读不同的大学,却一起租房子住,常常出去玩;跟梅子结婚后,我整个人全变了。梅子开始把我的‘利牙’拔掉,将我改造成一个严谨正直的老师型人物,她就是拥有这种能力的女人!” 白井寿美子不发一语,似乎很能理解冈部泰藏说的话。 “她将自己的丈夫掏空,当作木头人一般豢养着。可是,她面对立花时的态度却完全不同,总是说立花很完美、放荡不羁啦!只要是立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即使他因为女人而失败,梅子也会说:‘隆治被那女人骗了……’相对的,我却只能在家当个怕老婆的男人。 她一方面这么喜爱立花,另一方面却控制房子,也就是京美的妈妈……立花很喜欢房子,梅子却不准他们在一起,于是房子也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开始豢养另一个‘木头人’。” “也就是说,老师的前妻喜欢掌控自己的亲人?” “是的。但光是这样还不够,你也知道梅子是个虚荣心很强的野心家,她在立花的未来下赌注,可是她又担心立花将来如果失败,有可能会波及到我们,那就糟糕了。” “你是说她虽然很照顾立花,可是超过某个界线以上的事情就不理会了?” “是的,她的想法太过现实,我很不苟同。事实上,我愿意为立花做任何事情,就算要我典当东西借钱给他也可以,但我不想让梅子介入。 立花比我见多识广,很多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因此总是口口声声‘嫂子、嫂子’地跟她撒娇……我觉得梅子破坏了我跟立花之间的友情,因此愈来愈恨她。” “立花称呼你过世的夫人叫‘嫂子’吗?” “是的。” “那他对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哦,对了!” 冈部泰藏歪了歪头,突然露出恶作剧的眼神笑说: “上次我跟他商量过你的事情,结果立花说:‘大哥!你那么喜欢寿美子的话,就带她来原宿,马上结为夫妻。’啊哈哈……” 冈部泰藏嘴上说得轻松,双眼却仔细观察白井寿美子的反应。 白井寿美子脸红着避开他的视线,故意转移话题说: “哪么……老师打算到‘东邦石油’工作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生气的话,这件事早就解决了……我已经到‘东邦石油’帮忙了。” “老师在生什么气?” “我刚才说过,这是我对梅子的一种‘抵抗’,也就是说,立花事业做得非常成功,一切果然被她料中了。这倒还好,问题是梅子擅自跟立花谈好,请他收容我……这样我还能不生气吗?就算是木头人也会生气。” “你是说被她料中立花先生将来会飞黄腾达,才会有邀请你到他公司帮忙的事情吗?” “是的,因此我很生气,他们俩还在谈论的过程中,梅子就突然去世了。” “如果你去‘东邦石油’他会给你一个相当高的职位吧!” “应该会,立花也说他绝对不会亏待我。” 立花隆治到中东探勘石油回来便成立公司,在商场上崛起,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情。 既然冈部泰藏与“东邦石油”的社长关系匪浅,应该会给他一个很不错的职位,至少会比高中老师好吧! 白井寿美子眨着湿润的眼睛说: “老师的脾气也挺别扭的。” “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等夫人一周年忌日过了,就卖掉房子,搬到‘日出社区’,这也是对夫人的一种抵抗吗?” “是的。” 冈部泰藏点点头说: “我希望一切能够重新开始,还有跟你的亲事也能谈得很顺利,你也不想住在充满我前任妻子回忆的房子里吧!不过,我也因此遭遇到可怕的复仇。” “可怕的复仇?” “就是寄给你哥哥的那封怪信,里面提到我跟京美的关系。” “老师,你的意思是说,那封怪信是有人蓄意向老师复仇的工具?” “我所说的复仇,是指命运在对我进行复仇。当时我对梅子兴起反叛之心,搬到‘日出社区’;为了惩罚我的背叛,因此才有人写那封怪信……” 白井寿美子面无表情,直直地注视着冈部泰藏。 她曾经有过一次不幸福的婚姻,现在寄住在哥哥家里。 白井寿美子已过世的父亲和哥哥直也都是国中老师,她自己也拥有国中教师的资格,所以才会在冈部泰藏的亡妻——梅子担任校长的国中当老师。 梅子死后,白井寿美子帮忙处理善后,经常在冈部家出入,由此开始和冈部泰藏交往。 白井寿美子的哥哥也很赞成这桩亲事。 梅子的一周年忌日刚过,冈部泰藏与京美就搬到“日出社区”,白井寿美子的哥哥正在质疑冈部泰藏为什么会这样做时,便收到那封怪信。 那是一封用报章杂志上的印刷字体剪贴成的信,内容写着: “你是否知道网部泰藏在夫人死后,与夫人的外甥女之间有不正常关系……等等”的怪信。 白井寿美子的哥哥素来行事谨慎,他一看到这封怪信叙述的内容,不禁感到十分害怕。 虽然白井寿美子认为信中所说的事不可能会发生,不过,她也不懂冈部奉藏为什么要卖掉那么好的一栋房子(他把卖房子所得的钱放在手边,准备随时都可以盖新房子),然后搬到“日出社区”。 冈部泰藏自然对怪信中指称的事情百般辩解,他坚持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信出现。 可是从寄信者的手段如此阴险来看,对方很可能是一名女性,说不定有女人强烈爱慕着冈部泰藏……白井寿美子因此感到担心不已,他们的亲事就因为怪信的出现而陷入胶着局面。 “老师,关于那封怪信……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昨天报纸刊登‘日出社区’里怪信横行,而且怀疑怪信可能和上次那个女人被杀有关……会不会也跟寄给哥哥那封怪信有关呢?” “其实我急着想见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九月下旬,京美曾企图服毒自杀的事情吧!” “嗯。” “当时你和你哥哥怀疑我,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京美为什么要自杀。我问过及时救了京美的须藤顺子,还有管理员根津伍市,可是他们都说没有发现类似遗书的东西,所以京美企图自杀这件事,一度让我感到很烦恼。不过,这次发生的凶杀案,让我了解到一件事。” 白井寿美子静静地看着冈部泰藏的脸,神情变得很严肃。 “管理员发现京美自杀的时候,在她枕边发现一封贴着印刷字体的怪信,而且内容和你哥哥收到的那封一样。” “啊!” “管理员根津伍市私下保存着那封怪信,由于内容太过龌龊,他与须藤顺子商量好保守这个秘密。后来我听京美说,须藤顺子好像也收到相同制作手法的怪信。 须藤夫妇怀疑怪信的寄信者是‘蒲公英’的老板娘,须藤先生那天晚上才会去‘蒲公英’叫骂,然后就行踪不明了。 就这样,管理员根津伍市才会将那封怪信提供给警方参考。我看过那封信,才知道京美自杀的原因,那封信的内容真是既狠毒又下流。” “真的……很下流吗?” “寄给你哥哥的那封信中只提到注意我和京美的关系,但是害京美自杀的那封怪信是以diesandgentlemen’这句奇怪的话开头,字里行间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最后还写着‘如果认为这件事情是假的话,可以请医生检查京美的处女膜……’” “什么……” 白井寿美子惊讶地看着冈部泰藏,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说: “怪信到底是谁寄的呢?谁会做如此罪孽深重的恶作剧?” “这就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我相信‘日出社区’里有以中伤他人、破坏他人幸福为乐的恶魔。 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自恋,不过,我确实感受到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最近你突然对我们的婚事犹豫起来,很明显是因为那封怪信的关系。 我认为你并不是怀疑我和京美的关系,而是因为出现一封奇怪的告密信函,多少感到有点不安,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因此你开始对我保持警戒、疏远我……白井,是不是呢?” “嗯,对不起。” 白井寿美子全身汗流不止。 “那你对这次的情况怎么解释呢?” “老师,你觉得如何?” “就像我刚才说的,‘日出社区’里有个专门破坏他人幸福的恶魔,我有提到须藤夫妇也收到怪信……” “怎么样呢?” “那封怪信的内容好像也是在挑拨他们夫妻间的感情。” “老师,我觉得好可怕。” “的确很可怕。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多亏有这次的事件,你才能确定我没有其他女人。” “是的。” 白井寿美子缩着肩膀,点点头说。 “谢谢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关于这一点,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当我知道京美企图自杀的真正原因时,你可以想像我有多惊讶吗?” “嗯。” “那时我差点把之前寄到你家的怪信说出来,我花这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主要是不想把你卷人这次的案子里。” “谢谢你。” “可是我昨天看了报纸,觉得凡事要有限度。如果社区里真有那种怪信四处横行,大家就必须合力把元凶揪出来;而且我觉得应该把寄到你家的那封怪信说出来,不知道你哥哥会怎么说?” “这……如果老师和京美愿意站出来,我哥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我也觉得没关系。” “对了,那封怪信是什么时候寄到你家?” “老师搬去‘日出社区’的那一天……应该是五月八日吧!” “没错,那天是星期日,你也有来帮忙。” “那封怪信在你搬去十天后收到,大概是五月二十日左右。” “你哥哥怎么处理那封怪信?” “我看过那封怪信一次,哥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能还保存着。” “信如果还保存着就太好了。” “这件事情就交给老师处理吧!如果能够查清楚谁是发信者,说不定就可以缩小这次凶杀案的搜查范围。” “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他们两人四目交接。 “还有一件事……” 冈部泰藏表情不自然地说道: “关于立花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就在这里结为夫妻……” “老师……” 白井寿美子一张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似的,接着站起身,主动坐到冈部泰藏的膝盖上。 第11章 疑云四起 夫妻失和 早上七点到八点的这一段时间,“日出社区”的主要通道上熙来攘往,通勤的人潮络绎不绝。 其中有一些人挺直胸膛迎接崭新的一天,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睡眼惺松、委靡不振的模样。 到了星期天,整个景况且为之一变。早上七点左右,“日出社区”的男人们大都还沉醉在美梦中。 不过也有例外的,像宫本玉树的父亲——宫本寅吉负责经堂某家电影院,星期天早上反而比平常更早去上班。 “混蛋!一点都不了解丈夫的辛苦……” 宫本寅吉从刚才就一面叨念,一面在阴暗的厨房里准备早餐。 在大阪出生的宫本寅吉对“吃”很讲究,一大早如果没有吃到热腾腾的米饭,就会觉得没吃过早餐一样。 最近他们夫妻俩吵架,妻子加奈子就算醒了,也会故意闹别扭,不起床当服务生,她不太会做菜,近来还用速食料理“敷衍了事”,宫本寅吉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他是个喜欢美食的男人,站在厨房拿菜刀的情形愈来愈多见。冬天的时候,宫本寅吉会买河豚回来打打牙祭,他对吃河豚至今还没中过毒感到很自豪,但是加奈子与官本玉树连碰都不敢碰。 除了食物之外,宫本寅吉对其他方面都很节俭;他连灯都舍不得开,就这么站在阴暗的厨房里准备自己的早餐。 他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体重却超过六十公斤,有个外号叫“屏风”。 尽管宫本寅吉不是很讲究穿着,但他在厨房工作时会在浴衣上面加一件黄八丈的棉袍,看起来十分干净清爽,只是……左颊有可疑的血肿抓痕。 “玉树、玉树,快点起床!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嘴里发着牢骚,却不是真心要叫宫本玉树起床帮忙。 宫本寅吉喜爱拈花惹草,才会让人从上野贬到经堂来,自此之后,他身为丈夫与父亲的权威一落千丈。 他们夫妻之间的冷战愈演愈烈,这都是被那封内容阴毒的怪信所害。 宫本寅吉上个星期二(十月二十五日)收到怪信,收信者是经堂电影院,可见寄信人十分小心,不想让加奈子发现这封信并将它撕毁。 这封怪信后来交由警方调查,信封上寄出的日期是十月十四日,虽然同在世田谷区,可是却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收到,好象是因为邮差延误的缘故。 “日出社区”在十月十日晚上发生杀人案件,第二天(十月十一日)老板娘的尸体才被发现。几天后,一封充满恶意的怪信再次射向好色却个性善良的电影院经理——宫本寅吉。 十月二十五日早上十一点左右,宫本寅吉在极乐电影院办公室毫不在意地剪开信封,当他看到里面是一封贴满印刷字体的信时,不禁讶异地瞪大眼睛。 信封里的信纸皱皱的,或贴在纸上的印刷字体大小不-,让人看得很吃力。官本寅吉看完整封信的内容之后,整张脸都胀红了。 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胶容器,从中取出一颗银色药丸放进嘴里;他一直是清凉剂的爱用者,清凉剂可以让他的心情恢复平静。 宫本寅吉再看一次怪信的内容,越看越生气,一股怒气如火如荼地在肚子里翻腾。他把怪信放进口袋里,二话不说就冲出极乐电影院,拦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当时“日出社区”第十五号大楼一五一八室的厨房里,加奈子和宫本玉树两人一起坐在早餐桌上。 加奈子看见丈夫怒气冲冲地回家,感到相当惊讶,她一站起来,宫本寅吉立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这对夫妻一激动就会用大阪腔说话,听起来较夸张、震撼人心,使他们激烈的争吵增加一种意外的趣味性。 “你莫名其妙地打我干什么?” “混蛋!你竟然丢我的脸!” “你在讲什么?我怎么丢你的脸了?” “你还敢说!你说过:‘我跟水岛老师只是画迷与画家的关系,因为我从少女时代就是他的画迷,我们之间的交往仅只于此,没有什么引人非议的关系,两人的交往非常清白……’” “我是说过这种话,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敢说!好,我跟你拼了!” “哇啊!杀人啦!” 夫妇吵架的时候,如果将丈夫比喻为狼,那么妻子就是猫了。狼有利牙,但猫除了利牙之外,还有利爪这项武器。 “你……” 他把加奈子压倒在餐桌上,用力拉扯着头发。 突然间,宫本寅吉的左颊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个禁往后一退,只见左颊立刻渗出血丝。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容忍,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宫本寅吉左手按压住流血的脸颊,布满血丝的双眼往厨房的方向张望;厨房里面当然有刀,只见宫本寅吉冲过去抓起切生鱼片的菜刀。 “老公,你真的要杀我?” “当然要杀,我不能让你这贱女人活在世上!” “啊……救命啊!” “爸爸,住手啦!你这样太过分了!” 原本跑到阳台避难的官本玉树,此刻也发现父亲的脸色和平常不同。 “警察先生,快来!我爸爸要杀我妈妈……” 自从发生凶杀案之后,“日出社区”四处都有警察严密地监视。 志村刑警听到官本玉树的求救声,立刻冲过来担任和事佬。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宫本寅吉和加奈子还是瞪着对方。 “打得很精彩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爸爸,你别乱动,我帮你涂红药水。” 志村刑警的出现让它本玉树放心不少,她从阳台上奔进来帮父亲上药。 “不用、不用啦!” “不行,万一细菌从伤口跑进去怎么办?” “没错!你还是照王树说的去做,要是细菌跑进去就完啦!对了,夫人。” “什么事?” 加奈子垂头丧气地站在厨房一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回来二话不说就打我,简直像个疯子!” “你这臭婆娘在胡说什么?” “好啦!你不可以使用暴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问我怎么回事!警察先生,任何人收到这种信都会生气的。” 志村刑警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眼睛立刻闪闪发亮。 这已经是志村刑警第四次(其中一次只看到一小张纸片)看到怪信,信的内容如下: 东西、东西…… 街上只有这个做丈夫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住在本社区第十五号大楼宫本寅吉的夫人,也就是加奈子这位肉弹美女,从年轻的时候就是画家水岛港三的画迷,如今两人能够住在同一社区里,真是如了她的心愿。 如果加奈子像一般画迷称呼水岛港三“老师”倒还好,可是她却叫他“亲爱的”。水岛浩三这个人从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色魔,老是爱占画迷便宜,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于是,水岛浩三借口要她当模特儿,两人关在同一个房间,上演着赤裸、养眼的场面;这个月十日的晚上,他们甚至在某个地方发生关系,两人之间进出火辣辣的热情。他们两人到底在哪里见面呢?这个问题还是去问他们俩吧! 志村刑警看完信,检查信封上的邮戳后,蹙起眉头问: “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 “就是今天啊!刚刚才收到。” “别开玩笑了,信封上的邮戳证明这封信是十四日投递的,今天是二十五日,难道这封信花了十多天才寄到?” 宫本寅吉一听,马上看看邮戳说: “真奇怪!警察先生,这封信确实是今天才收到的,不然你可以去问我们电影院的事务员。” “是因为最近邮件经常延迟的缘故吗?你太太知道这封信的事情吗?” “我还没跟她说,因为我气得不得了……” “你连理由都不说就打人啊!这就是你不对了,被你太太抓得伤痕累累也是自作自受了。夫人,请你看看这封信。” 大块头的加条子从志村刑警的手上接过信,默默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尖声叫道: “老公!这么荒唐的事你也相信?” “难道这上面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没错,信上说的根本就是谎话!” 加奈子又看了一眼怪信,说: “这个月十日,也就是‘蒲公英’老板娘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和阿峰去了新桥舞蹈场不是吗?” “啊哈哈!宫本先生,我们已经调查过水岛先生十日晚上的行动,他绝对不可能跟夫人去幽会。” “水岛先生那天晚上在哪里?” 宫本玉树一边帮父亲擦药,一边露出挑衅的眼神看着志村刑警。 “那天晚上水岛先生有个插画家聚会,他在虎之门的红叶馆料理店。” “警察先生,这是真的吗?” 宫本玉树从母亲手上拿过那封信后,专心看着信的内容。 “玉树,你认为信上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不,水岛老师对‘蒲公英’的老板娘不是很感兴趣吗?我只是在想他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真的。” “我们已经查证过水岛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他是某插画家联盟的干事,那天晚上有一个会员出画册,他们在红叶馆举办出版纪念会。 聚会从六点半左右开始,十点结束;然后水岛先生又跟其他三位干事去银座喝酒,大约喝到十二点左右,他从新宿搭小田急线回来,一直到s车站都有人陪着他,而且跟他在一起的人说,水岛先生在s车站下车时大约是十二点五十分。宫本小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宫本玉树把怪信交还给志村刑警,内心仍觉得不服气,暗自在心里揣想着: (警方以“蒲公英”老板娘被杀害的时间——十点前后为基准来调查相关人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水岛先生在这段时间内有不在场证明,可是怪信里所指的事倩又如何呢?) 虎之门就在新桥附近,舞蹈场也在新桥,就算他偷溜出来三十分也不会被人发现。而且那晚与加奈子在一起的阿峰,只是个在上野开美容院的女人,并不是加奈子的好朋友。 (那天晚上妈妈确实洗过澡才回来……) 宫本玉树外表看起来善良、单纯,可是一遇到这种事情,她的脑瓜转得特别快。她低头看着地面,没有把这个想法讲出来;而宫本寅吉的个性比宫本玉树还善良的,他完全被加奈子的话骗了。 “加奈子,谁会寄这种信……你有跟人结怨吗?” “爸爸,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啦!” 宫本玉树接着说: “警察先生,京美和顺子也都有接到这种怪信,对不对?” 破镜重圆 经过一番折腾,宫本寅吉终于将星期天(十月三十日)的早餐煮好了。 他盛满一大碗饭,又装了好几碗味噌汤,开始满足他旺盛的食欲。 放在手边的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八点半。宫本寅吉虽然是电影院的经理,可是他必须在戏院开门前到达。 官本寅吉故意把碗弄得匡啷作响,并发出咳嗽声。尽管他做了许多“小动作”,但室内除了碗筷碰撞声之外,依然一片静寂。 他迅速扒光了三碗饭,将整张餐桌弄得一团乱之后,走进房间叫道: “加奈子,餐桌让你收拾。” 加奈子把脸埋在棉被里面,没有回答。 在阴暗的房间里,棉被下隐约露出人体的形状,宫本寅吉的情欲突然被挑动起来。 自从他和加奈子接到怪信后,两人就互不理睬。 “笨蛋!” “好啦、好啦!” “不要,玉树在隔壁……” “好嘛!亲一下就好。” “我一大早有口臭,不要啦!” “你吃这个!” 宫本寅吉将自己爱用的清凉剂放在加奈子的口中,接着便将被子盖到头上,说话声音也变小了。 突然间,隔壁房间传来有人起床的声响,接着又听到粗鲁的开门声,以及走下水泥楼梯的拖鞋声。 “啊!” 宫本寅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整张脸红通通的。 “你看!被玉树听到了吧!” “没关系啦!她很知趣的。” 加奈子双手环着宫本寅吉的脖子,娇声说道: “老公,原谅我吧!” “什么事?” “你一直欺负我。” “被欺负的人是我耶!” “我有件事情要向你道歉。”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再来一下……” “等一下啦!” 加奈子按住丈夫蠢蠢欲动的双手说: “有件事情我必须对你坦白,说完我们再开始。” 宫本寅吉惊讶地看着加奈子的脸说: “是关于水岛的事吗?” “我真是笨,差点就跟他做了坏事。” “那么就是还没做错事喽?” “讨厌!你以为我又做了什么坏事啦?” “哇……好痛!你干什么?” “谁教你讲那种话。” “那你还是清白的喽?” “嗯,我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怕呢!我认为是那个人救了我。” “谁?” “橡果先生。” “‘橡果先生’是谁?” “你不知道啊!就是失踪的须藤先生。” “为什么叫他‘橡果先生’?” “因为他长得胖又圆滚滚的,所以才有个外号叫‘橡果’,玉树就老说他是‘橡果先生’。” “他不是杀害‘蒲公英’老板娘的重要嫌疑犯吗?” “是啊!” “加奈子,你说他救了你是什么意思?” 加奈子把脸紧贴在宫本寅吉厚实的胸膛说: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跟阿峰去新桥舞蹈场,其实是水岛先生唆使的,他要我半途偷溜出剧场,去鸟森的田村家。” “鸟森就在虎之门附近。” “是的,他要我八点钟过去,还给我田村家的详细地图与电话号码。” “然后呢?” “我在七点半左右偷溜出舞蹈场。当时新派的花柳和水谷在演‘绘岛’,演到一半的时候,我骗阿峰说我不太舒服,要去走廊休息。” “连阿峰都跟你合谋啊?” “那个人哪能相信!而且水岛先生说欺敌就要先从朋友开始。” “水岛这家伙真烂!” “我真笨,竟然会听他的话……我七点半左右离开舞蹈场,想搭计程车直接过去,可是却一直叫不到车,即使叫到车,司机一听到要去鸟森,也都跑掉了。” “说的是也,因为舞蹈场距离鸟森太近了。” “是啊!因此我跑到银座,来到山叶大楼附近时,突然有人在后面喊着:‘太太、太太’。” “是谁在喊呢?” “是橡果先生。” “须藤达雄?” 这时,加奈子撒娇地用自己的脚去缠住丈夫的脚。 “老公……你想不想听我说当时的心情?” “嗯,我听。” “我当时想要报复你,因为你曾经外遇过,我才会接受水岛先生的引诱,不料却遇到须藤先生……如果我真的去鸟森跟水岛先生见面,将会没脸再见你;因此在那里遇见须藤先生,真可说是神在帮我。话说回来,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尤其当我知道叫我的人是住同一社区的人时……” “就是啊!难得有‘舞蹈场’这个不在场证明,却又被熟人碰到。” “嗯,我虽然想报复你,却又觉得对不起你,心里一直犹豫不决。” “可是你会跟水岛相约见面,表示你很喜欢那个男人吧?” “笨蛋!我又不是小女生,哪会喜欢那种阴阳怪气的人。” “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我喽?” 此刻,加奈子把丈夫的身体缠得更紧了,娇嗔道: “对啊!你要记住,如果下次你再有外遇,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哟!” “哇!好可怕哦!” 宫本寅吉并不是真的害怕,反而感到非常满足。他爱抚着加奈子丰腴的身体说: “加奈子,当时你看见须藤先生,有跟他谈话吗?” “这一点使我良心深受责备,因为我没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宫本寅吉一脸吃惊地看着加奈子说: “难道须藤先生与这次的凶杀案有关?” “老公,前天的报纸不是登出怪信的事情,说这个社区有怪信横行吗?我现在想来,须藤先生那天晚上说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情。” “玉树也说顺子和京美也有收到怪信,顺子就是须藤先生的太太。” “我把这件事情详细说给你听,到时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红杏出墙了。” “说吧!嗯……我就这样弄好了!” “讨厌!呵呵……你认真点听啦!” “我认真得不得了!你说吧?” 加奈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好,须藤先生当时已经喝醉,我心想不得了,竟然在这儿遇到熟人,本想不打招呼就逃走,可是他却不放我走,还把我拉到咖啡厅……” 寅吉疼惜地抚摸着妻子丰满的身体说: “你正要去幽会,却又被别的男人拉进咖啡厅,一定觉得很难过吧!” “嗯,应该说是很害怕,我觉得在那里遇到须藤先生,是神在告诉我不可以去见水岛先生。” “没错!就是这样!后来怎么了?” “我正在猜须藤先生拉我到咖啡厅做什么,不料他竟然对我说:‘夫人,当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好呢?’” “难道他太太真的有外遇?” “嗯,他就是因为收到某人的信才知道的。他说:‘社区里似乎有人专门挖掘别人的秘密,并以写这种中伤人的信为乐趣,我认为蒲公英的老板娘很可疑,我想问问夫人的看法……’” “所以那天晚上须藤先生才会到‘蒲公英’洋裁店叫骂?” “应该是吧!可是警察对怪信却很保密,我还是看到报纸才感到害怕。不过老公,那天晚上我还听须藤先生提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情?” “当时我还替老板娘辩护,说他认错人了;还跟他说如果你们家有人收到那种怪信,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不会是老板娘的。我以为要是我不小心附和的话,搞不好他会跑去老板娘那里闹……结果须藤先生想了一下,突然瞪着我的脸说:‘如果不是老板娘,那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说不定真的是他。’” “‘他’是指谁?” “他说可能是跟他住同一栋楼三楼的水岛先生。” “水岛……” 宫本寅吉的声音有点发抖,他爱抚加奈子的手突然停住,说: “加奈子,须藤先生这样讲有什么根据吗?” “我问须藤先生,他说在接到那封怪信以前,就已经发现顺子有别的男人了,不过他倒是没说那个男人是谁。他说有一次偷偷跟踪顺子和那个男人开车到横滨,两人进了横滨的旅馆,须藤先生当时就绕着旅馆四周等候,结果却在那里看到水岛。” “水岛也跟踪须藤太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须藤先生只说水岛抱着素描本,看起来好象是来横滨素描,而且水岛好象比顺子早一步到旅馆,但也有可能是他来素描的时候碰巧看到顺子,然后就写了那种信……” “你又怎么回答?”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我想背叛你去跟别的男人幽会,结果这时候他却问我:‘夫人,当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好呢?’再怎么有胆量的女人,听到这种话能不胆战心惊吗?” “啊哈哈!的确。” 宫本寅吉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随你怎么笑吧!不过,如果就老板娘和水岛来看,我认为水岛比较像是会寄那种怪信的人。” “为什么?不岛会是那种人吗?” “我听玉树说水岛想要追‘蒲公英’的老板娘,这种男人不可能没注意到住在同一楼的顺子,他有可能是被顺子拒绝,才采取这种阴险的战术。” “对了,上次那封信也写了色魔之类的……” “我突然觉得水岛这个男人很可怕。” “于是你就跟须藤先生说水岛比较可疑吗?” “我没说,当时我根本没心情给别人意见,须藤先生一直瞪着我看,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因为内疚吗?” “不只是这样。我溜出舞蹈场是为了去见水岛,既然要跟他见面,就得讨他喜欢,可是水岛常说我的化妆方式太古板,因此我还先去厕所化了水岛喜欢的妆。须藤先生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情,可是当他看着我的脸时,我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老公,我就是这种笨女人,请你原谅我。” “你都知道后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结果你就放水岛鸽子了?” “当时我还是给须藤先生一点意见,叫他不要太没耐心,要仔细调查过再说。我跟须藤先生分手的时候是八点十五分钟左右,早就过了约定时间,于是我打电话到田村家。” “水岛去了吗?” “没有,他也找不到机会溜出来。不过他有打过两次电话交代说,如果我来了,他就会从虎之门跑去,我心想正好,就说我这里走不开,如果他下次再打电话来,就这样告诉他。然后我挂断电话,直接回舞蹈场。” “阿峰有发现到异样吗?” “那个人只要一看戏,根本不会注意到别人有什么举动。” “这件事情你后来都没跟水岛说吗?” “我是想说,可是第二天就发生命案了,水岛也被视为追求老板娘的色狼之一,被警方找去侦讯,于是彼此就敬而远之了。” “他画的老板娘画像,实在画得不怎么高明。” “老公,你觉得那封怪信是谁寄的?” “肯定不是老板娘。” “那也不是水岛喽!” “你还有想到什么吗?”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会是谁。而且一想到有人会知道那件事情。我就觉得好可怕。”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不过你那天晚上遇到须藤先生的事情,不跟警察讲行吗?如果须藤先生怀疑水岛,可能会在离开‘蒲公英’之后转而去找水岛。” “可是我不想去找警察,想跟你商量看看。我不是跟你提过金田一耕助这个人吗?” “顺子认识的那位私家侦探吗?” “他虽然是私家侦探,却和警察也有关系。我想把这些事情跟他讲,怎么样?”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但他是私家侦探,可能要花钱吧?” “不可以吗?” “花点钱没关系,心情舒服才重要。” 官本寅吉对水岛浩三的作为深恶痛绝,若能够解决掉他,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我今天就去拜托顺子写介绍信。老公,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今后你不能再有外遇的念头,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宫本寅吉紧紧地抱住加奈子,然后把被子拉到头顶上。 野餐 “我好无聊哦!” 宫本玉树在“日出社区”的绿地区域漫步着,她受不了父母在一大早就“叽哩呱啦”的,于是跑出家门,但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本来她想去把同住在第十五号大楼的姬野三太拉出来,可是一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三太的父亲是公务员,弟弟是中学生,此时一定还在睡觉。不过,她还是绕到第十五号大楼南边看看,只见三太房间阳台的窗帘还拉着。 “我好无聊啊!” 接着,玉树绕到京美和冈部泰藏住的第十七号大楼南侧,她知道京美的姨丈很早起床,可是面对他,玉树没办法讲出一大早就得离开家的原因。 夏本谦作和他母亲也住在第十七号大楼,他母亲——民子有点小钱,教茶道、花道只是为了消遣时间。 今天天气很好,她绕过第十七号馆南侧,只见“不倒翁先生”正在阳台上迎着晨光做早操。 “伯父,您好!” 玉树向冈部泰藏打招呼。 “是玉树啊!一大早去哪里?” “随便走走而已,京美起床了吗?” “她正在准备早餐,要不要上来?” 冈部泰藏的心情很好,脸色十分红润。 “不了,伯父,请帮我向京美问好。” 玉树正要离开时,由起子从隔着一个楼梯的四楼阳台上探头说: “玉树姊姊,早啊!” 由起子穿着长袖子的和服,带子高高地绑在胸前。 玉树眨着眼睛说: “由起子,你穿得这么正式要去哪里?” “阿姨要带我去参加茶会。”。 由起子张开两只袖子回答时,夏本谦作穿着睡衣、含着牙刷探出脸问: “玉树,你在干什么?” “呵呵!” “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里太吵了,我待不下去……” 夏本谦作听出玉树话中的意思,表情沉重地说:“是吗?你吃饭了吗?” “还没。” “你怎么连早餐都没吃就出来啦?” 冈部泰藏也睁圆眼睛说: “到我家来,一起吃块面包吧!” “伯父,不用了!” 夏本谦作探出身体,往斜下方的阳台说: “我请玉树吃早餐。玉树,你先到太郎池,我做三明治带去给你吃。对了,伯父……” “阿谦,什么事?” “请让京美一起去吧!” “啊哈哈!一大早就去野餐吗?很好,京美,你过来这里。” 京美一定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可是却一脸不高兴地走到阳台说: “玉树,你爸妈又吵架啦?” “不是啦!若是吵架还好……” “京美,不要再说了。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到太郎池边吃早餐呢?” 夏本谦作打岔地问。 京美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这……姨丈呢?” “没关系,你去吧!只要把我的早餐留下来就好了。” “好吧!不过夏本,你今天不是要拍片吗?” “我的部分下午才拍,今天晚上要在太郎池出夜景。” “哇!好棒哦!” 玉树一扫先前的阴霾,兴奋地说: “夏本也要拍吗?” “对了。玉树,你去叫三太一起来吃三明治吧!他一定还在睡觉……” 玉树从阳台下方喊了三太;便走到“日出社区”的斜坡,发现管理员根津伍市坐在椎树根那里抽烟。 根津伍市靠在椎树根,坐在一块塑胶布上,嘴里叼着一根peace,朝着天空吸着。 玉树经常看到根津伍市在这里,所以知道他在干什么。 “根津先生,你带乔出来散步啊?” 她一脸天真地歪着头,走到根津伍市身边坐下。 “嗯。” 根津伍市看了一眼玉树,继续忘情地抽着烟。 “乔在哪里?” “在那附近吧!” 根津伍市有些不耐烦,但是却不像往常那般冷漠、严厉。 玉树向四周张望着,只见乔正在即将完成的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上,已经变成一个黑点了。 “啊!在那里!根津先生……” “嗯?” “乔为什么不逃走?他喜欢待在笼里吗?” “乔如果遇到同伴都会被欺负。” “为什么?” “他被人类饲养的时候就已经脱离同伴了,就像人类离群索居一样。” “根津先生,你是说自己脱离人类吗?” “是啊!” “不会啦!根津先生,像夏木就很感谢你,他常常说根津先生是个好人呢!” “是吗?” “嗯,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根津伍市苦笑着,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太多嘴了。对了,乔有一次脚上绑着绷带,是被同伴欺负吗?” 根津伍市把烟蒂丢入水池里,摹然起身看着玉树说: “玉树,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根津伍市没有回答玉树的问题,玉树不在意,然而她也没有针对根津伍市的问题回答。 “根津先生,由起子要去参加茶会吗?”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遇到她了。” “在哪里遇到?” “刚才我经过第十七号大楼前面,由起子从夏本的房间探头出来叫我。茶会在哪里举行?” “护国寺。” 一谈到由起子,根津伍市的口气就变得很沉重。 “好棒哦!我本来觉得茶会很无聊,不过能和那么多穿着漂亮和服的在一起,真好!由起子在茶道方面很行吗?” “哪有!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还是个孩子嘛!不过由起子很可爱,所以夏本跟他妈妈才会想带她去。啊!我真无聊……” 玉树一说完便躺下去,可是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重新坐好说: “根津先生,你刚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是跟大家约在这里吃早餐。” “‘大家’是指哪些人?” “夏本、三太和京美都会来。夏本听说我没吃早餐就跑出来,很同情我,说要带三明治来这里给我吃,他真体贴,而且又有教养。” 她突然感到一抹悲伤涌上心头,急忙笑着掩饰道: “根津先生,你要不要参加我们的三明治早餐会呢?一起来吧!” “谢谢,我已经吃过早餐……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们,先走了。” 根津伍市吹着尖锐的口哨,他一拍手,乔立刻直线往下飞来,站在他的肩膀上。 根津伍市拖着左脚慢慢地爬上坡时,正好与三太擦肩而过。 三太一看到根津伍市,表情有点惊讶,不过他马上恢复神色,礼貌地点点头后,一步步往玉树这边走来。 “玉树,根津先生在这里干什么?” 三太觉得在池畔吃早餐是很新鲜的感受,可是一看到根津伍市又觉得有点扫兴,因此他一坐在根津伍市刚才坐的塑胶布上,便看着玉树问。 “带乔出来运动啊!三太,你没带东西来吗?” “我得带东西来吗?” “真小器!那你打算吃夏本跟京美的喽?” “我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家的人都还在睡觉啊!” “现在几点了,你竟然还在睡觉。” “快九点半了。今天是星期天,我老爸要到十点才会起来,他平常工作得那么辛苦,太可怜了,让他多睡了一下才好。对了,玉树!” 三太有点担心地说: “你刚才和根津先生谈些什么?” 玉树露出恶作剧的眼神,笑着说: “没什么啊!我本来想跟他说说你高明的推理喔!” “千万别说!” 三太霎时满脸通红,他一激动起来,紧身牛仔裤好象快裂开似的。 “有什么关系,你的推理很有趣啊!” “笨蛋!那是我自己虚构的,你没跟别人讲吧?” “讲了也没关系,那么高明的推理不讲出来给人家听太可惜啦!” “什么高明的推理……” 三太突然想起一件事,肩膀用力一缩,接着说: “我刚才见到金田一耕助,他还是一头乱发。” “三太!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就在那边,他往第十八号大楼的方向走去,应该是去‘橡果先生’的家吧?” “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就算发生什么事也无所谓,都已经过了二十天……” “是金田一先生自己一个人吗?” “对啊!他还是穿着皱皱的裤裙,顶着一头乱发。” “只有他一个人就没什么事。如果有事,他应该会跟警官在一起才对。” 须藤顺子昨天从百货公司电话到绿丘公寓,结果金田一耕助不在家。于是她回涩谷,在一家高级的中华料理餐厅吃饭,因为日疋恭助给了她一些钱,她忍不住想奢侈一下。 七点左右,她从店里打电话去绿丘公寓,金田一耕助仍旧还没回去,于是须藤顺子放弃当天晚上去拜访的计划,并请管理员转告金田一耕助说有急事找他。 金田一耕助现在来到“日出社区”,可能就是管理员把此事转告他了。 “不过金田一先生来得真早,现在几点?” “快九点半……啊!糟糕!已经过了九点半!” “我好饿哦!” “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要在这里吃早餐……” “在哪里吃都好,我现在是个缺食儿童,伙食组快点来呀!啊!来了、来了!” “他们两人都带着很大的篮子,还有热水瓶……真是太感激了!” “三太,你还真狗腿!” 他们俩正在高兴之际,夏本谦作和京美已经疾步走下坡。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玉树,你饿了吧?” “我都快昏倒了。” “啊哈哈!京美,快点!三太,你也来帮忙。” 夏本谦作正想把夹在腋下的野餐布铺上去时,突然看到地上的塑胶布。 “怎么会有这块塑胶布?” “是管理员根津先生忘记带走的,搞不好他是故意留给我们用的……那个根津先生很奇怪,他吸烟的时候老是像个烟囱似的笔直朝天。” “夏本,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 夏本谦作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像是要甩开噩梦似地用力摇摇头,又恢复原来开朗的笑容。 “开动吧!” 他打开篮子,拿出各式各样的三明治。 “我的三明治是外表好看,里面只有一点点。因为临时决定,来不及准备。” “姬野,你呢?” “糟了!我刚才不太了解玉树说的话,所以……” “没关系啦!反正是你陪客,只要陪我们就好了。” “姬野老是不出东西,只会伸手拿别人的。” “啐!我会生气喔!反正我就是天生的贱骨头!”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里面有洋火腿、生菜、咸鲑鱼和炒蛋的豪华三明治。 “太棒了!我现在饿得不得了,才不管你们怎么说咧!” 三大两手拿着三明治,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玉树,你也吃啊!” “那我就不客气喽!夏本,谢谢你。” “玉树,你也吃吃看我做的三明治。” “等一下再吃,我又不是三太,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对!我是饿死鬼,这次换吃京美的三明治。” “喂!别吃得太猛,这里有红茶。玉树,篮子里有砂糖。” “夏本,到底是谁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 “是谁想出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玉树家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啦!” 三太缩了缩他的短脖子说: “这样啊!对不起……所以你们才拉我来当陪客喽!” 这几个年轻人一边忙着填满他们的胃,一边闲聊着。 “对了,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 谦作一脸满足地躺地草地上,用手肘枕着头。 “就是有四、五个人一起吃寿司,一伙人大口大口地吃着,最后只剩下一份寿司。” “剩下的那个是什么寿司?是鲔鱼还是鲑鱼寿司?” 玉树天真无邪地歪着头说。 “剩下哪一种都无所谓。总之就是四、五个人一起吃寿司,而且大家都还想吃的时候,盘子里只剩下一个寿司,这时候敢伸手去拿寿司的人,据说将来会是出人头地的大人物。” “真无聊!亏我还那么认真在听呢!” 玉树冷哼着,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三太,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就是那种大人物?” “京美说的没错!” 京美突然脸色一变,她想起那封可疑的怪信,一颗心顿时像是插着锐利的刺一般。 三太没发现到京美的转变,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啊!天气真好!” 夏本谦作往后一躺,尽情伸展着四肢。 天空虽然晴朗,万里无云,但似乎有一股沉重的气氛笼罩着这群年轻人。 只有天真的玉树不知道个中原因。 “对了,夏本,听说你今晚要在太郎池出外景?” “嗯。” “有三太的戏吗?” “玉树,你这么一提,我可不好讲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拍的是被夏本推进这个水池里的戏!” “啊!” 夏本谦作仰躺着说: “三太,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不过也满可以发挥的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夏本,我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不好意思对你们说。” 玉树听了,立刻睁大眼睛说: “三太!这个角色那么好吗?” “是夏本推荐我去演的,而且这个角色跟夏本饰演的角色有许多对手戏。对了,你知道内海彻吗?” “是很有名的演员啊!” 一旁的京美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对,本来这个角色由他饰演,可是他突然得了急性盲肠炎住院了,因此夏本就推荐我去演。” 玉树眼睛湿润地看着三太说: “三太!你行吗?内海的角色你能胜任吗?” “哎呀!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 谦作依旧躺着,开心地说: “玉树,三太跟我不同,他辛苦了三、四年,基础打得很扎实,他平时看起来很厚脸皮,其实才不是呢!三太是个爱照顾别人,却不敢推销自己的人。昨天突然换了角色,三太也只ng三次就拍好了,连导演都一脸佩服地说:‘为什么这个人以前都没有出头呢?’三太不会有问题的。” 京美饶富兴味看着三太和玉树说: “原来是这样啊!三太还没把这些事情跟玉树说吗?” “是吗?” “为什么这样问?” “啊哈哈!对了,玉树。” “什么事?” “请你原谅他,这些事情昨天才发生,他还没空跟你报告,而且三太这个人很害羞的……” “夏本……” 玉树避开京美锐利的视线,好象故意要扯开话题似地说: “三太真离谱!” “我又怎么了?” “因为你对管理员根津先生的‘想象’太失礼了!” “玉树,你别再说啦!那只是虚构的,是我随意编的故事。” 夏本谦作笑着说: “玉树,三太把根津先生想象成什么?又是怎么个失礼法?” “三太说这次的凶杀案,凶手是管理员——根津伍市!” “什么?” 夏本谦作从草地上弹坐起来。 “笨蛋!笨玉树……” 三太急得脖子都胀红了,口中不停地骂道。 “夏本,那是我一时无聊瞎编的故事,你别放在心上。” “三太!” 此时,夏本谦作的表情认真得令人害怕。 “不管是不是虚构的,请你说给我们听……根津先生为什么要杀死‘蒲公英’的老板娘?” 池中的橡果 “不是这样的,在我的虚构故事中,那具尸体不是老板娘。” “不是老板娘?那么又是谁?” “夏本,你看过推理小说吧?” “看过一些,怎么了?” “一般推理小说中,无面尸的案子……也就是说基于各种因素而辨认不出脸孔的尸体,其中十有八、九的尸体都不是原先推测的被害者,而是其他意料不到的人。” “嗯,我也看过这类的推理小说,然后呢?” “我将这类推理小说的技巧套用在这次的凶杀案上,最近,社区里并没有跟老板娘年纪相仿而行踪不明的妇女,对不对?可是那天晚上有个女人来拜访根津先生……夏本,也就是你带去根津家的那个女人,她的年纪正好跟老板娘差不多,我认为那具尸体就是她。” “你的意思是,根津先生杀了那个女人,然后让她穿上老板娘的衣服,并且把脸弄得无法辨识吗?” “嗯,这是我的猜测。” “那么根津先生和‘蒲公英’的老板娘就是共犯喽?” “对!” “杀人动机是什么?” “因为‘蒲公英’的老板娘有前科,而且伊丹先生握有她的把柄,她想逃走,可是又怕伊丹先生将她的秘密泄漏出去,所以就用那个女人当替身,演出一场‘诈死’的戏,然后自己再躲起来。” “当她替身的女人又是谁呢?” “你说过那个女人长得很像由起子,根据我的推论,她可能是由起子的妈妈,也就是背叛根津先生的女人。” 夏本廉作默默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重。 “然后呢……” 他露出苦涩的表情,勉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 京美和玉树屏住气息听他们俩谈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三太察觉他们的样子不太对劲,便说: “夏本,别这样啦!这些只是我瞎编的而已。” “不可以就这样算了!你说,由起子的妈妈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既然你要我讲……我就讲吧!” 三太一副接受的样子,接着说: “离家多年后,由起子的妈妈后悔了,想要和根津先生复合,可是根津先生不想跟她复合,甚至还很恨那个女人。另外,根律先生与老板娘不是都是来自京都、大阪地区吗?” “根津先生是播州人,‘蒲公英’的老板娘是哪里人就不清楚了。” “所以他们俩可能以前就认识,刚才又在这里相遇,变成情侣……这时候,根津先生为了老板娘,把以前背叛他的女人叫来这里,让她代表老板娘‘诈死’。这就是我虚构的整个故事。” “假的!全都是假的!” 京美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喊声,以舌头着火般的气势说: “全都是鬼扯!” “当然是鬼扯的啊!所以我才不说是虚构故事嘛!不过京美,你不觉得我虚构的故事很完美吗?” “可是那具尸体经过指纹对比,证实是老板娘啊!警方也在‘蒲公英’采到很多跟那具尸体一样的指纹。” “‘很多’是指多少?” “这……” “京美,推理作家在这方面是不会疏忽的。由起子的妈妈根本不知道有人要她的命,所以那天晚上,根津先生骗她到‘蒲公英’去,她在那里碰地很多东西……不,应该说是被拉去碰很多东西。” 京美的额头直冒冷汗,颤抖着声音说: “那么……须藤先生呢?他那天晚上就行踪不明,到现在还被视为重要嫌疑犯……你又如何推论这一部分呢?” “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 “怎么会知道?” “他被杀死了,而且凶手和杀死那个女人是同一个。” “啊!” “报纸上不是有写吗?‘蒲公英’二楼的寝室有一滴血迹,血型和‘橡果先生’一样。” 京美的脸色一片铁青,眼中充满恐惧的神色。 不只是京美,就连夏本谦作、玉树也是一脸死灰。 “别说了!三太!你不要再讲这种事情了!” 玉树尖声抗议着,可是京美却不肯罢休,继续问道: “三太,就算顺子的丈夫被杀了,但尸体呢?他的尸体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什么意思?” 京美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定是在这个水池里!” “啊!” 玉树一听,立刻惊惶地冲到夏本谦作身边。 现在时间大约是十点半,太阳高高升起,池面深蓝的波光宛如鲶鱼的鱼鳞般闪烁着,先前覆盖约半个池面的橡果已经沉落池底。 “三太!就算须藤先生被杀死了,你凭什么推断他的尸体在这个水池里呢?” “他的外号不是叫‘橡果先生’吗?” “嗯,然后呢?” 三太突然一边用手拍打大腿,一边唱起歌来。 橡果滚滚滚,扑通、扑通 滚到水池里 啊!不得了哦! 三太唱完歌又抬高下巴,摇晃着肚子,嘎啦嘎啦地笑了。 “夏本,所以我说这是虚构的故事嘛!” 三人哑然失声地看着三太的脸,突然间,玉树大声喊道: “你们看!金田一先生从那里来了!” 只见金田一耕助慢慢走下坡来,根津伍市一跛一跛地走在他旁边,两人后面还有须藤顺子、加奈子,这四名男女之间弥漫着异样的紧张气氛。 紧接着,玉树也害怕地说: “啊!是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还指着我们这里说话呢!” 夏本谦作压底声音说。 一行人来到坡路中间便停下脚步,指着水池不知道在讲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快步走下坡,须藤顺子手上握着类似信封的东西,看起来很激动。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夏本谦作和玉树对望着,三大、京美则默默地看着大家。 金田一耕助走近,以熟捻的口气笑着说: “早啊!听说你们在这里野餐?” “金田一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有点事情。” 金田一耕助走到椎木往前突出的岬濠处,往水池里看去。 水池呈现一片污浊不堪的蓝黑色,看不见一公尺以下的地方,水面飘着长长的水草,有如女人在洗发一般,紊乱得令人惊讶。 “妈妈、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我去须藤家,结果金田一先生也来了……后来须藤太太就要我一起过来。” 玉树接着冲到金田一耕助身边问: “金田一先生,难道须藤先生的尸体就沉在这个水池里吗?” “玉树!” 三太慌忙出声阻止,可是已经太迟了。 四个大人一起看向玉树,须藤顺子率先发难,尖声问道: “玉树!是谁说的?是谁说我先生的尸体在这个水池里?” 玉树吓得说不出话来,三太此刻只想逃离现场。 “玉树,你说啊!” 须藤顺子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连玉树都害怕得想逃走。 “开玩笑的啦!” 恢复冷静的夏本谦作走到两人中间说道。 “你、你说是开玩笑?这算哪门子的玩笑啊!” “那是因为你先生有个外号叫‘橡果先生’,因此才会猜想‘橡果先生’当然在水池里,不是有一首歌谣说:‘橡果滚滚滚,扑通、扑通,滚到水池里,啊!不得了哦!’所以……” 夏本谦作突然停住嘴,因为他察觉到须藤顺子注视他的眼神十分怪异。 “夏本!” 须藤顺子似乎想起一件事,但金田一耕助却从旁制止道: “夏本,这是谁说的?” “这……是谁说的都无所谓吧!反正只是开玩笑的,就当作是我说的也可以。对不起,对你来讲,这是很严厉的事情,我们却拿它来开玩笑。” “夏本,那么寄这封信给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怪信的寄信者!” “什么?” 夏本谦作一脸不可思议地接过须藤顺子递过来的信封,上面写着须子的名字,可是收信人的名字好象是用尺画出来的字体,他一看之下,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可以看里面吗?” “请看!不过这是刚才收到的信,你应该不用看也知道内容……” 须藤顺子口气冷淡地说道。 夏本谦作紧张地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同样是用印刷字体剪贴而成的信,上面写着: 橡果滚滚滚,扑通、扑通 滚到水池里 啊!不得了哦! 第12章 诡谲的证言 神秘预告信 命案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天,案情陷入胶着状态。 直到须藤顺子接到第二封怪信的那天开始,案情终于出现转机。怪信上写的那段童谣,是否暗示须藤达雄的尸体已经沉入太郎池呢? 警方之前也提过要疏通太郎池,可是因为花费颇大,也没找到非得将水池弄干的理由,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这时刚好收到那封怪信,因此警方展开行动。 等等力警官下令准备疏通太郎池的工作,同时,夏本谦作等四位年轻人也开始接受侦讯。 侦讯的地点选在命案发生后,一直被警方封锁的“蒲公英”洋我店。 在这里顺便提一下“蒲公英”后来的处理过程。 在不清楚片桐恒子的真实身分、没有遗书、继承人,也没有债权人的情况下,公告死亡超过一年,继承人还是没有出现时,死者的财产将收归国有。 房东伊丹大辅担任财务管理人,尽管他也是嫌疑犯之一,不适合当管理人,可是因为没有其他人选,只好让他暂时担任。 “开玩笑的啦!我们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夏本谦作被叫到山川警官和等等力警官面前时,他的冷静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我们替须藤先生取了个‘橡果先生’的外号,那时我们又刚好在那个水池边,水池上本来不是飘着很多橡果吗?所以,我才会开玩笑说‘橡果先生’会不会在水池里面。” 金田一耕助问道: “夏本,刚才我听京美说这句话不是你说的,而是姬野三太。” “是谁说的都没关系吧!金田一先生,三太也是开玩笑的,他平时很迷推理小说,才会以这次的案子做很多假设,然后讲给我们听。” “也就是说提出那首童谣,还有须藤达雄已经变成尸体、沉在池子里的不是你,而是姬野三太喽?” 山川警官再确认一次。 “不过……三太也明确地表示他那些话都是虚构的,如果他真是寄那封怪信的人,我想他应该不会跑来跟我们讲这些事情才对,而且……” “而且什么?” “金田一先生,那封信是今天早上寄到的吗?” “是的,早上我有点事情去拜访须藤太太,当时宫本小姐的妈妈正好来访,她告诉须藤太太说邮筒里有信,结果拿回来一看,就是这封怪信。” 加奈子最近深受“怪信”之苦,她来到第十八号大楼,看到须藤家的邮箱里露出一封信,觉得收信人名字的字体有点眼熟。 “警官,或许我说的话太过嚣张,不过我可以证明这封怪信的寄信人不是我,也不是三太。” “你怎么证明?” “我刚才看过那封信的邮戳,那是从丰岛局区内某个邮筒投递的,邮戳上的日期是十月二十八日,应该是前天中午十二点到六点之间的收寄的。也就是说,那封信是前天早上寄出的。” “是的,然后呢?” “前天早上,三太和我都不可能在丰岛局区内。” “你们有不在场证明?” 山川警官在一旁问道。 “是的,我们正在拍《波涛的决斗》的这部电影,其中有个叫内海彻的知名演员,你们知道吗?” “有听过他的名字。” “内海彻在大前天,也就是二十七日中午得了急性盲肠炎住院,因此他的角色便由三太饰演,说得更明确一点,那个角色是在二十七日晚上八点左右,确定要给三太演,所以从那天晚上到二十八日早上这段期间,我想三大应该是通宵在背剧本。难得有这么好的演出机会,他应该不会花时间去制作这种怪信。制作那封信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呢!” “说的没错,但也有可能是他很早以前就做好了。” “但是他应该没时间把信寄出去,二十八日早上我们找他一起去摄影棚,大概是八点左右离开社区。之后我一直跟三太对台词、排练,这些事你们只要去摄影棚调查,应该都可以查出来。” “所以你们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喽!” 等等力警官点点头说: “姬野的假设与这封信之间只是纯属巧合吗?” “应该是吧!‘橡果先生’这个外号跟那座水池,只是刚好想法相同而已。” “这么说来,那封怪信的制作者也知道须藤达雄有这个外号吗?” “是的。” “还有谁知道这个外号?” “很多人都知道。” “到底有那些人知道?” “至少有我们四人,玉树的父母、京美的姨丈、我妈妈和三太家的人可能知道。啊!画家水岛先生也知道,还有……” “还有谁?” 夏本谦作说到这儿,似乎有点犹豫。 “那个……我曾经在管理员根津先生面前说溜过嘴。” “这样啊!” 等等力警官向金田一耕助、山川警官看了一眼,昨天晚上三浦刑警的跟踪行为,使得根津伍市成为可疑人物之一。 “也许听过这个外号的人比我们所知道的还多。” “嗯,连我们都知道。” 金田一耕助小声地说: “夏本,你刚才说姬野拿这次的命案当题材,做了很多假设和推测,请你将他的‘假设’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参考一下。” 夏本谦作的表情很狼狈,因为姬野三太的假设明显地伤害了他的恩人。 “那只是虚构的故事,纯属个人想象,根本不值得参考。” “没关系啦!说来听听。” 等等力警官也探身说道。 “好吧!其实你们可以直接问三太,我实在……” “没关系,你先说说看,我们等一下再问姬野。看你这么犹豫,是否因为姬野假设某人是凶手的关系?” 金田一耕助坚持要夏本谦作说出姬野三太的推论。 “三太的假设根本是不可能的!第一点,他觉得那具尸体不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尸体若不是‘蒲公英’的老板娘,那到底是谁呢?” “我不是说过那天晚上我下公车的时候,有看到须藤先生吗?” “嗯,你是有说过这件事。” “当时须藤先生和一个中年妇人在一起,她不是须藤先生的朋友,而是在公车上向须藤先生询问有关根津叔叔的事情。须藤先生可能因为喝醉的关系,他想不起‘根津’这个人是谁,于是叫住我,把那名妇人交给我,自己往‘蒲公英’的方向走去。 之后,我带那位妇人到根津叔叔家,根据三太的假设,他说柏油下面那具尸体就是那位妇人,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认为凶手是谁?” “他说是根津叔叔!三太假设根津叔叔和‘蒲公英’的老板娘以前就认识,叔叔以当晚来访的妇人作为老板娘的替身;其杀人动机是因为伊丹先生掌握老板娘的秘密,她为了逃离伊丹先生的掌握才出此下策。” “那名妇人是谁?她与根津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问过根津叔叔,但他只是敷衍我,不做正面回答,因此我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可是……” “可是什么?” 夏本谦作心想即使自己现在隐瞒不说,待会儿三太也会说,因此他下定决心说: “那个人长得很像由起子,我本来以为是由起子的阿姨,可是根据三太的假设,他说那名妇人可能是由起子的妈妈。” 等等力警官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由起子的妈妈不是死了吗?” “所以我当时才会以为她是由起子的阿姨。” “那名妇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从服装可以看出她的身分吗?” “那时候是晚上,所以看不太清楚,不过衣服的质料看起来不错。我记得她的耳环上有镶钻石,当然也有可能是假钻啦!” “她的年纪呢?” “跟‘蒲公英’的老板娘差不多,身材瘦瘦的,长得很漂亮。” “那名妇人是不是第一次来这个社区?” “好象是。” “关于这一点,根津先生有说什么吗?” “我有问过他,可是他说得十分含糊。” “由起子有没有说什么?” “这……” 夏本谦作很怕自己现在说的话会把根津伍市逼入死角,可是就算他不讲,待警方问过姬野三太之后也会知道。 “根据由起子的说法,那位妇人来访时,叔叔显得很惊讶,不过他马上就把那个妇人带到外面,所以由起子不知道那位妇人是谁。” 等等力警官眼神锐利地看着夏本谦作说: “根据姬野的推论……他认为根津先生与‘蒲公英’的老板娘共谋杀了那个女人,让那个女人当老板娘的替身?” “是的。”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插嘴说: “夏本,警方从尸体身上采到的指纹,和在店里采集到的指纹相同。关于这一点,姬野怎么说?” “三太说那个妇人被叔叔骗去‘蒲公英’,并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碰触许多东西,留下指纹……推理小说中不是也有这一招吗?”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脸上的笑容使夏本谦作稍微放心一点。 (至少这个人认为三太说的只是虚构的故事。) 接下来,山川警官开口说: “夏本,姬野假设须藤达雄被杀,而且被丢入那个水池?” “是的,但他还没说到须藤先生为什么会被杀。听说‘蒲公英’二楼房间的血迹是须藤先生的,三太便说既然须藤先生的外号是‘橡果先生’,应该会在水池里面吧!哈哈……” 夏本谦作夸张地笑了几声,由于现场没有人跟他一起笑,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金田一先生,警察准备在那座水池打捞,那就表示警方相信顺子收到的那封信是真的喽?” 等等力警官回答: “也不完全是因为那封信的关系,其实金田一耕助很久以前就主张要疏通太郎池了。” “警官,就算在水池里找到须藤先生的尸体,应该也跟三太或叔叔无关吧?三太所说的一切,毕竟只是假设啊!” “这一点我们会仔细询问姬野,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你知道去拜访根津先生的女人是谁,请马上通知我们。” “是。” 夏本谦作正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金田一耕助制止道: “啊!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好的。” “你刚才看到须藤太太手上拿着怪信时,好象很惊讶的样子,该不会你以前也曾经接过这种信吧?” 夏本谦作一听,随即低下头说: “金田一先生,对不起,上次报纸刊登这个社区有怪信横行,并猜测是否与这次的命案有关……也许我当时就该主动提出来,可是,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收到的怪信和这件案有直接关系。” “你收到的怪信呢?” “已经烧掉了,因为信的内容太下流了。” “你还记得内容吗?” “嗯。” “是什么样的内容。” 一谈到信的内容,夏本谦作有点犹豫。 “是不是一些中伤京美的言词?” “你们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实在太下流了,我还没跟别人提过。” “那么就在这里谈一下吧!” 只见夏本谦作红着脸说: “那封信用很下流的言词写京美和他姨丈之间有不正常的关系。” “是不是用diesandgentlemen’开头?” “对。” “最后还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就检查京美的处女膜看看,是不是?” “是的,就因为信的内容太过下流,所以我没跟任何人提起。” 夏本谦作在旁边说: “夏本,你真把那封信烧掉了吧?” “当然是真的,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把那封信交给别人?或者放在谁家的门缝里?” “绝对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讲,但是我确实烧掉了,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妈看到那种信。” 金田一耕助接着问道: “夏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天气很热……对了,我曾经针对这件事情向京美提出忠告,那天是八月中元节的晚上,所以那封信应该是在那天之前收到的。” “你给她什么忠告?” “我一直难以启齿,总不能明白告诉京美说我收到中伤她的怪信,这么一来,京美未免太可怜了。后来我听说京美可能会到‘蒲公英’去住,因此在八月中元节的晚上,我趁机给她一个忠告,叫她早点搬过去。” “当时京美怎么回答?” “她很生气,还说要跟我绝交。唉!我又没告诉他怪信的事情,也难怪她误解我竟然会有如此下流的想象。” “她说要跟你绝交?那么你们以前的交往很亲密喽?” “因为她那么漂亮,而且身材也不错……” “她提出绝交后,你们之间就疏远了吗?” “是的,但还不至于形同陌路,不过京美却开始和三太比较接近。以前是我和京美、三太和玉树成对交往,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玉树还因此吃醋呢!” “夏本。” 金田一耕助停了半晌,又说: “京美在九月下旬自杀未遂,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吗?” “这……我当时的想法非常失礼。” “对谁失礼了?” “我猜想会不会怪信上写的事情是真的,所以京美才闹自杀……可是,后来我发现应该不是。” “怎么说?” “事发之后,冈部先生很担心地跑来问我京美为什么要自杀,看他一脸诚恳又着急的神色,我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没有那种下流的事情才对。” “这么说,你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京美自杀的动机喽?” “我不知道,京美康复之后,我们一直刻意回避那个话题。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京美也开始疏远三大,嗯……应该说她和我们保持距离,变得非常孤独。”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等等力警官说: “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大概就是这样。夏本,请你去叫姬野来这里吧!” 夏本谦作走出去后,进来的不是姬野三太,而是江马刑警。 逃亡 “金田一先生,早知如此,就应该听从你的建议去疏通那个水池。” “江马,疏通工作准备好了吗?” “是的,已经从多摩川运来三、四艘船。” “江马,姬野三太在店里吗?” “是……对了,我差点忘记宫本玉树的妈妈说关于这次的案于,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正在等候你们。看她的样子好象很急,怎么样?还是让姬野先说吗?” 金田一耕助忽然醒悟过来说: “对了!宫本太太先前好象说有话要跟我说,我们先听听她要说什么好吗?”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进来的不只加奈子一人,只见须藤顺子也跟在她身边,她的眉毛依然竖起,表示她正在生气;从早上收到那封信之后,她的眉毛一直都是这样。 须藤顺子以一副想吵架的粗暴口气说: “警官,抱歉,弄乱你们的顺序,但是我担心那个人会逃走……” “谁会逃走?” 江马刑警立刻反问道: “是画家水岛浩三。” 山川警官从剪裁桌上探出身体说: “水岛浩三?那个人要逃走?” “是的,刚才……” 须藤顺子笔直地站着,看了一下手表说: “十二点左右,也就是两个小时以前,水岛先生来我家问我说为什么社区里吵得要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于是我跟他说警察,在后面的水池里搜索,结果他露出惊讶的神色……我那时候没心情理会他,后来我走到外面去看水池的情况,却看到水岛先生往社区入口走去,他一只手拿着风衣,一只手提着旅行箱。” “那时候是几点?” “我吃过午饭出来外面的时候……下午一点左右吧!” “距离现在一个小时以前。” 她看了看加奈子,继续说道: “当时我并没有很在意,后来宫本太太来我家找我,我们彼此坦白地说出很多事情,我灵光一闪,才想到水岛先生一定是逃跑,所以我们两人赶紧跑来这里。” 须藤顺子一口气说完所有的事情。 “水岛先生为什么要逃走?” “关于这一点,宫本太太知道。” “好,江马……” 山川警官一发出声音,江马刑警人已经冲到工作室门外。 “那么……现在请宫本太太和须藤太太说一下这件事情。” 江马刑警出去之后,等等力警官回头看这两个女人说: “你要谈关于水岛先生的什么事情呢?” 加奈子的双手在肥胖多肉的膝盖上扯着手帕,说: “嗯……很抱歉,我过去一直隐瞒这件事,还好我丈夫也能够体谅。我本来想跟金田一先生商量,后来须藤太太说,这种事情还是请警方一起听比较好,所以……” “原来如此。” “‘蒲公英’的老板娘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在银座有看到须藤先生。”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听,不由得惊讶地对望着。 “那时候是几点?” “七点半。” “嗯,然后呢?” “当时须藤先生喝醉了,还硬把我拉到附近一家咖啡厅里面。” 加奈子神情痛苦地回头看着须藤顺子。 “须藤太太,我可以说吗?” “你不用顾虑我,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吧!” 加奈子露出牙龈笑着,转向等等力警官警官说: “须藤先生劈头就问我:‘夫人,当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好呢?’” 山川警官、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对望着,须藤达雄当天晚上的心情想必很不稳定,会有这种感受也不足为奇。 “我惊讶得无法回答,然后听他说了很多,才知道他好象也收到这类的怪信,内容说他太太另有男人……后来须藤先生跟我讨论到怪信的寄信人会不会是‘蒲公英’的老板娘?我又吓了一跳,还替老板娘辩护,后来须藤先生又说如果不是老板娘的话,那一定是水岛做的!” “须藤先生怀疑水岛先生,他有什么根据吗?” “我也问他,结果须藤先生说他曾经跟踪须藤太太和某人去横滨。” “须藤太太,你知道须藤先生跟踪你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宫本太太说起,才觉得很惊讶,我先生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日疋……不,没告诉那个人。” “原来如此。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将目光转向加奈子说。 “他们俩走进旅馆,须藤先生正在犹豫该怎么办,在旅馆四周踱步的时候,却看到水岛先生。” “宫本太太,水岛先生也在跟踪须藤太太吗?” “关于这一点,我有问过须藤先生,结果须藤先生说好象不是,因为水岛先生比他老婆早到,他手上还抱着素描本,像是到那附近写生。不过,看他一直偷偷注意旅馆那个方向,表示他一定有看到须藤太太。” 看来水岛浩三在这个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似乎越来越重要了。 金田一耕助静静地搔弄着鸟窝头,接着开口道: “宫本太太,当时水岛先生有看到须藤先生吗?” “须藤先生说他应该没看到,听说须藤很胆小,他怕被水岛先生看到会很丢脸,因此马上躲起来,而且他马上就回东京。” 金田一耕助就此收兵,但等等力警官又开口问: “然后呢?” “我叫须藤先生要耐心地调查过以后再说,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你之前隐瞒这件事不说,是害怕有损须藤太太的名誉吗?” 加奈子听了,霎时满脸通红。 “不是的……其实那天晚上我本来跟水岛先生约好要见面,我是在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遇见须藤先生的。” 加奈子此话一出,负责侦讯的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加奈子一发现金田一耕助张嘴笑着,立刻出声说: “金田一先生,你在笑我吗?” “抱歉。” 这下子换金田一耕助脸红了,他不停地搔弄鸟窝头,鞠躬道歉着。 等等力警官则一脸严厉地说: “那么你跟水岛先生从以前就……” “不是的!那天晚上是第一次,还好遇到须藤先生,我也因此得救,这件事情我已经取得我先生的谅解了。” “那天晚上,水岛先生应该在虎之门的红叶馆料理店吧!” 山川警官在一旁说道。 “没错,志村是这样说的。” “你跟他约好在哪里见面?” “在鸟森的田村家。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去新桥舞蹈场,水岛先生教我中途偷溜出来,他说只溜出来一个小时,戏刚才演得正精彩,朋友应该不发现我中途跑出去。” “接着你就在路上碰上须藤先生。” “是的,须藤先生简直就像是我的救世主。” “所以你就没有去田村家?” “是的,我被须藤先生纠缠了一些时间,而且听到他说的话,也让我觉得毛毛的……而且正想要红杏出墙时,却有人问你:‘当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对了呢?’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啊哈哈!” 等等力警官这会儿终于笑出声来,山川警官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见须藤顺子眼睛含泪地说: “宫本太太,你想要红杏出墙吗?” 加奈子笃定地回答: “当然,我先生以前曾经外通过,因此我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不过有了这次教训后,我再也不敢了。” “水岛先生有溜出红叶馆去田村家吗?” 山川警官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水岛浩三如果有去赴约的话,那他有不在场证明就有待查证了。 “他没去,而我也不想放他鸽子,所以我打电话去田村家交代说我不去了,结果听对方说水岛先生有打过两次电话到田村家,说等我到了之后,他再过去,因为他也找不到机会溜出来。” 这时候,三浦刑警走进来对等等力警官说道: “警官,京美的姨丈——冈部泰藏说有事情要告诉你,他人已经来到店前了,好象是有关怪信的事。” “怪信?” 金田一耕助与等等力警官对望一下,问道: “姬野三太还在店里吗?” “是的,他跟夏本谦作在一起。” “警官,不如请姬野三太再等一下,先听听冈部先生要说些什么,打铁要趁热啊!” “好吧!山川,你还有话要问宫本太太吗?” “没有,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想说的也都说完了。” 加奈子说着从椅子上起身。 “须藤太太,你也辛苦了。两位如果还有什么发现,请通知我们。” “对了,冈部先生还带了一个女人,就是昨天那位……” 三浦刑警对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眨了一下眼睛。 “请他们进来吧!” “宫本太太,请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把加奈子叫住,问道: “对于‘白与黑’这几个字,你会联想到什么吗?” “‘白与黑’?它有什么特殊意思吗?” “没什么。” 须藤顺子跟加奈子一起走出工作室时,看到冈部泰藏身边的女人,不禁讶异地睁大双眼。 她就是昨天在池袋s百货公司门口等着同部泰藏的女人,须藤顺子不太友善地观察对方。 白井寿美子今天穿着和服,脸上的妆化得比平常浓。昨天须藤顺子眼中的她看起来很笨拙,现在的样子倒还不错。 “冈部先生,这边请。” 听到三浦刑警的声音,本来在跟夏本谦作讲话的冈部泰藏马上站起来,白井寿美子也跟着起身。 她回避须藤顺子刺眼的视线,穿过店里的帘子时,小声询问冈部泰藏: “那个人是谁?” 虽然她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这句话还是传进须藤顺子的耳中。 冈部泰藏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未婚妻,显得十分得意。 一进工作室,他对大家介绍道: “突然跑来打扰,真是抱歉。这位是白井寿美子,是我的未婚妻。” 生平极少和警察打交道的冈部泰藏,一看到两位警官,不禁有些紧张。 白井寿美子恭敬地低头行礼,一张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似的,那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冈部泰藏的人了。 等等力警官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两个人,并说: “请坐,听说你们要谈怪信的事?” “是的。” 冈部泰藏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在场所有人一看到信封上生硬、端正的字体,有如用尺量过一般,不禁吃惊地对望着。 “我这里也有一封怪信,在你们看信之前,可以请你们保密吗?” “我们当然会保密。” “我知道你们严守逼京美自杀那封怪信的秘密,因此我要向你们致上深深的谢意,希望你们对这封信也以相同态度处理,如果这个人的名字上了报纸,那我就太对不起她的父母兄弟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绝对会严守秘密。” “谢谢,那么在你们看这封怪信以前,先听听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他抬高下巴,指着白井寿美子说: “她曾经结过婚,后来离婚了,现在寄居在她哥哥家。她的亲哥哥,也就是这封信的收信人白井直也,目前是中学老师。” “这样啊!” “寿美子也有国中老师的资格,事实上,她目前就在我前妻担任校长的国中任教,我不想让她哥哥和她卷入这件案子。” “当然。” “我前妻去世后,她帮忙做一些联系的工作,就在那段时间,我们才开始交往。我们的亲事谈得很顺利,本来早该举行婚礼,不料直也竟收到这封怪信,我们的亲事因此触礁。” 冈部泰藏说完,把手中的“怪信”往等等力警官那里推过去。 等等力警官从信封里面抽出信,只见上头还是用印刷字体剪贴而成,内容如下: 敬启者: 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听说你妹妹要跟冈部泰藏结婚,可是你知道吗?冈部泰藏和他的外甥女户田京美有肉体关系!为了预防万一,特地在此提醒你一下。 等等力警官将这封信看了两次,然后拿给金田一耕助看。 他检查一下信封,忽然皱着眉头说: “冈部先生。” “是。” “照信封上的邮戳来看,这封怪信是在涩谷区内的邮筒投寄的,日期是今年五月十几日……” 信封上的邮戳只看得清楚五月,其余则模糊不清了。 “寿美子。” 在冈部泰藏的催促下,寿美子紧张地说: “那封信由我哥哥保存,今天我去跟哥哥拿的时候,请他查过日记,结果得知是五十九日收到的。” “我在想这封信会不会是所有怪信的前奏?” 冈部泰藏补充说道。 “抱歉,请问你什么时候搬进‘日出社区’?” “五月八日,那天是星期天,我未婚妻也有来帮忙。” “那么,这封怪信就是在你搬来这里十天后收到的喽?” “是。” “当时还有其他人住进来吗?” “没有,第十七号大楼是我最早住进来的,那时每栋建筑物都空荡荡的,京美还觉得有点恐怖呢!” “听说你搬来这里之前住在吉祥寺。为什么你要搬到这种社区,而且还这么急着搬进来呢?” 冈部泰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问题,他从容不迫地回道: “吉祥寺那栋房子是我和前妻梅子结婚的时候盖的,占地大约两百坪左右,可是那栋房子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盖起来,而是家乡的岳父盖的。我跟前妻在那个房子住了二十几年,去年三月,我前妻去世后,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必须重新出发,并希望一切重新开始,所以才想搬家。” “原来如此。” “就在那时候,我听到这个新社区的消息,于是就来争取看看,同时进行卖房子的工作,以及物色土地盖房子。 当我抽到这个社区的房子时,我那栋房子的买主也出现了,同时也找到我中意的土地。但我必须用卖房子的钱来买土地,因此才会急着搬家、卖房子;我计划在这里住半年左右,便在新买的土地上盖房子,再跟我未婚妻结婚搬过去住。没想到这封怪信却把我的计划弄得一团乱……” “京美赞成你搬到这个社区吗?” 金田一耕助问道。 “她不赞成,甚至反对我卖掉吉祥寺的房子,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发言权,只能照我说的去做。后来直也收到这封怪信之后,我才知道别人对我和京美的关系产生怀疑,我真是大吃一惊。” “你的婚事因为这样而触礁吗?” “怪信的内容让大家感到很沮丧,不过婚事并没有因此告吹。我未婚妻有些犹豫,因此婚期才会延至今还没举行。” “有谁知道这封怪信?” “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她妈妈、哥哥、嫂嫂,一共五个人。不过,刚才我听说还有一个人……” “是谁?” “寿美子,你来说吧!”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听哥哥说,他觉得这桩婚事如果吹了未免太可惜,因此就拜托一位学生时代的好朋友,现在在报社工作的人帮忙调查,结果也查不出什么。” “是哪个报社的人?” 金田一耕助又问: “是a报社文艺部门的佐佐照久先生。” “佐佐照久有将这件事情泄漏给别人知道吗?” “不会的,我跟佐佐先生很熟,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应该不会随便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 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 “夫人,在调查事情的时候,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对方讲清楚才行,若不把状况说清楚,是查不出结果的。” “这么说……” 白井寿美子脸色发青地点点头。 “山川,这一点有必要去找佐佐照久调查一下。” “好的。” “冈部先生,你打算怎么安排京美呢?” “刚才我也说过,我们搬到这个社区,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卖掉房子,因此,如果婚事顺利的的话,我会取得寿美子的同意,为京美留一个房间。房子在秋天应该可以盖好,我们结婚后就搬过去住。” “你没打算让她住在‘蒲公英’吗?” “我和京美曾经谈过这件事,当时我并不赞成她搬到‘蒲公英’住。一来是因为我们不清楚老板娘的来历,而且我必须对死去的妻子负责,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京美怎么样?她想到‘蒲公英’住吗?” “这个嘛……我不懂现在的女孩子怎么想,不过她似乎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妨碍我的再婚,就这方面来说,她可能想去‘蒲公英’住。” “京美什么时候开始到‘蒲公英’上班?” “我们搬来时,那条商店街大部分都还在筹备中,嗯……大概是五月底,‘蒲公英’挂出征学徒的招牌,京美看到后就说想去学。她今年春天没考上东大,对读书失去信心,变得有点神经质,我本来想让她再重考一年,可是她的个性和我前妻很像,十分好强……” 京美会以东大为目标,可见她对自己很有自信,金田一耕助也发现到她是个很好强的女孩;同时也从这些人的证词中获得许多资料。 命案当天晚上来拜访根津伍市的女人和姬野三太的推理,都让警方感到十分意外。尤其姬野三太的推想非常特别,事实真相会不会比他的推理更奇特呢? 昨天晚上三浦刑警发现根津伍市是个值得注意的人物,而且有必要针对那位神秘妇人进行调查。另外,画家水岛浩三或许知道须藤顺子与日疋恭助之间的秘密,这一点也不能疏忽。 当须藤顺子和日疋恭助在横滨的“临海庄”约会时,“蒲公英”的老板娘也跟一个身分不明的男子在那儿幽会。 根据须藤达华对加奈子所说的话,水岛浩三好象比须藤顺子、日疋恭助早一步到达,所以他不是跟踪须藤顺子他们,也许是在跟踪“蒲公英”的老板娘。当他得知老板娘秘密的同时,也意外发现须藤顺子的“暧昧情事”。 然而更令警方惊讶的是,五月中旬,“日出社区”还没有住进很多人时,怪信就已经出现,而且内容、形式几乎都和导致京美自杀的那封怪信相同,只有开头有些差异。 “谢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说道: “冈部先生,谢谢你,这些事情有可能是非常重要的关键。” “不客气,那我们告辞了。寿美子,我们走吧!” 他们两人出去后,姬野三太接着走进来,并低头行了个礼。 三太缩着短短的脖子,好象小孩恶作剧被抓到时那副害怕的样子。 “请坐。” “是。” 三太的动作十分拘谨,一脸不安地搔弄着头发说: “夏本跟我说他已经提出那封信的不在场证明,他说的没错,我没有寄过那种信,而且我这个人很笨拙,没办法做那么细微的工作。” “不过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非常奇特。” “那是瞎掰的啦!因为我刚好看到一本推理小说,里面出现一具被人用硫酸把脸弄得模糊难辨的尸体,所以我才会那样推测。” “你假设须藤先生被杀倒还合乎情理,可是你认为尸体在水池里面,是不是想象力过于丰富?” 姬野三太焦急万分地摇晃着两腿说: “才不会呢!金田一先生,你也看过推理小说吧!” “偶尔会看。” “那你知道外国的推理小说中,有一则根据童谣来杀人的故事吗?” “不仅是外国推理小说,我个人也处理过这类案件,那桩凶杀案按照当地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彩球歌内容来杀人。” “哇!日本的凶杀案件比我想象中还要进步。警官,金田一先生也知道外国推理小说中经常会发生与童谣情境相同的凶杀案,所以我才会将‘橡果滚滚滚’这首童谣和这次的命案联想在一起。” 姬野三太搔弄着头发,再三强调他的推测纯属想象。 金田一耕助探出身问道: “三太……你从这件命案中无法辨识死者脸部这一点,联想到这是、桩替身杀人案,倒也无可厚非,可是,你如何断定担任替身的是那天晚上来找根津伍市的妇人呢?” “因为……我找不到其他适合的女性,那个女人的事情我是听夏本谦作和由起子说的。” “只是这样吗?” 在金田一耕助的逼问下,姬野三太不禁吓得缩了缩脖子。 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见状,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莫非……你那天晚上见过那位妇人?” 姬野三太一听,顿时沉默不语。 等等力警官与山川警官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当等等力警官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姬野三太将手时靠在剪裁桌上,大声喊道: “不愧是名侦探金田一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黑夜里的女子 姬野三太说完,恭敬地低头行礼,还扮了个鬼脸。 金田一耕助继续说: “那是几点的事情?” “我记不太清楚。” 山川警官赶紧翻开笔记本说: “那天晚上你……根据宫本玉树的供词,你跟她一起在太郎池边,然后在九点四十分左右目击伊丹大辅绕过水池,往社区的方向走去,十点二十分左右,离开太郎池回到社区……” “十点半左右你还留在那里吗?” 姬野三太想了想之后说: “其实那天晚上我很生气。” “你在气什么?” “因为夏本谦作获得一个很好的角色,他变成第二男主角。虽然他很有才华,有这种境遇也很合理,可是这令我觉得很呕,因为我已经在里面窝了四年,却没有这种好机会。 因此我送玉树回家后,又离开公寓,想拉夏本出来,要他好好请我吃一顿。夏本住的十七号大楼与根津先生住的十八号大楼是并排的,当我弯过十七号大楼转角的时候,就看到根津先生跟那个女人走出来。” “嗯,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焦急地探出身子问道: “当时我觉得有点惊讶。” “为什么?” “刚开始,我以为那个女人是‘蒲公英’的老板娘,不过我马上就知道自己看错了,由于有这个印象,所以我很自然就会想象出那样的情节。” “那么你认为‘蒲公英’的老板娘与根津先生两人共谋?” “这个嘛……我从没看到‘蒲公英’老板娘和根津先生在一起过,刚开始我觉得有点惊讶,觉得根津先生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可是,你不是随后就确定她不是老板娘了吗?” “是的,当时隔着大马路,我没办法看清楚对方的脸,但至少可以确定她不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他们俩接下来做了什么?” “这一点,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 “他们本来从主要道路笔直往社区的入口走,可是一看到我,就突然改变主意,根津先生转身往回走了两、三步,然后两人就沿着第十八号大楼的北侧往西边走去。” “西边是往商店街的方向吗?” “是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于是回头看了一下,看到他们往‘蒲公英’那边弯过去,这就跟我的推理连上线了。” “接下来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来到夏本住的那栋大楼前,突然又觉得这样去找他似乎不太好,于是就回家睡觉了。” “为什么你会突然觉得不太好?” “当时我被嫉妒冲昏头,我怕夏本会看穿我的心思。” “对于当天晚上有位妇人去拜访根津先生的事,你只知道这些吗?” “是的。” 等等力警官后来询问姬野三太有关那位神秘妇人的服装等等,可是并没有获得进一步的消息。 “对了,三太,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开口说。 “什么事?” “这一点夏本也说了,我希望你能坦白说出来。你是否有收到中伤京美子的怪信?” 刹那间,姬野三太吓得瞪大眼睛。 “夏本也说了?那表示他有收到怪信喽?” “是的,那是中伤京美的怪信。” “是不是还有提到检查处女膜……” 姬野三太露出一副惊慌的表情。 “内容我们都知道了,你怎么处理那封怪信?”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害京美自杀。” “你是不是把怪信塞进京美家的门缝里?” 姬野三太神情诡异地回道: “是的,当时我很气愤,那是一封匿名信,里面的内容还跟京美的姨丈扯上关系,我很喜欢冈泰老师,他在学校的名声很好……我本来想直接毁掉这封信,后来却认为有必要提醒京美子或她姨丈,让他们知道有这号恶劣人物的存在。大约在收到信的第二或第三天,我就把信放在她家门缝下,没想到会害京美自杀,我真的非常惊讶。金田一先生,我不该这样做吗?” “不,当时你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信封呢?” “我烧掉了,因为那封信令人很不舒服,写法跟其他怪信都一样,当时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寄那种怪信给我。” “那是因为京美对你有好感的关系吧!” 山川警官很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若说京美对谁有好感的话,那也应该是夏本!夏本是第二男主角,而且还是个大学生,像我这种小角色,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夏本也收到一封相同的信,他又是怎么处理呢?” “他说烧掉了,可是他有向京美提出忠告,说京美子如果总和她姨丈住在一起,容易引人非议,问她想不想搬出公寓,去‘蒲公英’住。” “所以京美子才会生气,开始跟我比较接近;接下来,发信者又写了一封怪信给我……顺序应该是这样吧?” “嗯。” “那个发信者搞错了!京美虽然后来跟我走得比较近。可是她的心还是属意夏本,她只是想让夏本焦急,再回过头来追她,女孩子常使用这一招。我毕竟只是个小配角,没什么份量……最可悲的是,我明知道事实如此,还是配合她一起演戏。” “你认为谁会寄那种怪信?” 姬野三太搔弄着头说: “我不知道,不过那人一定是个变态!只要看到男生和女生要好,他就搞怪,想要拆散人家。玉树的父母也是被怪信弄得大吵大闹的,真是讨厌!” 到目前为止,到底出现了几封怪信呢? 按照日期来看,白井寿美子的哥哥——白井直也收到的怪信是最早的一封。接着是夏本谦作收到的那一封,这封信没有第二个人看过就被烧掉了;而第三封是姬野三太收到的,也是害京美自杀的那一封。 第四封是须藤顺子收到……不,可能在须藤顺子收到信之前,“蒲公英”的老板娘也收到了,所以须藤顺子收到的怪信应该是第五封。 紧接着是让宫本夫妇大吵一架的那封怪信,最后则是写着“橡果滚滚滚”这首童谣的怪信。 这七封怪信是否有某种共通性? 更重要的是,这些怪信与凶杀案到底有什么关联? 姬野三太离开后,志村刑警随后走进来。 “警官,为什么你认为水岛浩三想要逃亡?” “我告诉你为什么。” 等等力警官将刚才加奈子说的话重复一遍,志村刑警不禁瞪大眼睛说: “那么怪信是水岛浩三寄的喽?” “如果真是他,事情就很奇怪了。宫本寅吉收到的怪信,内容是说加奈子与水岛浩三幽会的事情。” 山川警官提出心中的疑问。 “这可能是水岛自己搞的!水岛在这个社区恶名昭彰,他曾追过‘蒲公英’的老板娘、须藤顺子和宫本加奈子,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另一方面,这个社区有揭露男女情事的怪信横行,却都没有把箭头指向他,未免太奇怪了一点,所以他怕有人会怀疑他,因此借由中伤自己来引开别人的注意。” “中伤京美和须藤顺子的怪信如果是出自水岛之手,那么揭发加奈子和水岛暧昧关系的人也可能是他,因为信件的体裁完全一样。” 山川警官如此推论道。 等等力警官拿起冈部泰藏刚才拿来的那一封信说: “可是这一封呢?这是五月十几日投递的,当时水岛已经住进这个社区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志村刑警在一旁开口说: “不过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只有冈部一家是五月就搬进来,商店街那边另当别论,其他人都是六月以后才搬进来。” “那就说不通了。而且只有这封怪信和其他信件的体裁不同,其他怪信都以嘲讽的口气,可是这一封的口气很正经。” “提到体裁……” 金田一耕助也提供自己的看法: “刚才山川警官指出中伤京美、顺子和加奈子这三封怪信的文体完全一样,但是前二者是以diesandgentlemen’作为开头,加奈子这封却是以‘东西、东西……’开头,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家决定在仔细比较、研究这七封信之前,必须先向根津伍市确认命案当天晚上来拜访他的妇人究竟是谁。 当志村刑警来到第十八号大楼一八○一室时,根津伍市正在油印,他穿着沾满油墨的工作服前来应门。 “很抱歉突然来访,我有点事情想请教您。” “是跟这次案子有关吗?” “是的。” “好的,里面请。” 根津伍市微侧过身体,志村刑警看到他身后六叠大房间的桌子上散放着油印工具。 根津伍市迅速收拾好桌面说: “这边请。” 他指着长椅子说道,自己则坐在桌子前面的旋转椅子上。 “警察先生,你想问什么呢?” “我想请问你命案当天晚上,也就是这个月十日晚上十点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妇人来拜访你?” 志村刑警紧盯着根津伍市,只见他的表情十分古怪,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了。 “那个女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那位妇人跟你的关系呢?” 这次换根津伍市以敏锐的眼神瞪着志村刑警。 “警察先生,刚才你说是要问有关这次命案的事情……” “没错。” “那么你这个问题就毫无意义了,那个女人……不,那名妇人跟这次的命案毫无关系,她只有那天晚上来过社区一次,我觉得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你这样讲是没错,我们也不想干涉你的私事,可是我们必须确定那个妇人是否还活着。” 根津伍市一听,不禁蹙起眉头说: “确定她是否还活着?什么意思?” “因为有人怀疑在柏油下面发现的尸体并不是‘蒲公英’的老板娘,而是那天晚上来找你的那位妇人。” “怎么可能!是谁说的?” 根津伍市正想继续讲下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而问道: “难道是夏本说的?” “不是夏本,但是我不方便说出是谁说的,总之,我必须确认一下那个妇人的事情。” “你们不是已经确定那具尸体是‘蒲公英’的老板娘了吗?” “虽然确认了,可是尸体的脸被弄成那个样子,加上她又无亲无故……在认尸这方面难免有些困难。” “警方不是在‘蒲公英’里面采集到很多跟尸体相同的指纹吗?” “提出这个意思的人认为,那可能是凶手故布疑阵。听说那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你跟那位妇人离开这里,往‘蒲公英’的方向走去。” 根津伍市擦拭着被油墨染黑的手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 “我知道是谁会这样想了,不过……” 他好象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歪着头想了半晌说: “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十点前后一小时吧?” “是的。” “如果是这样,我想有人可以证明那具尸体不是来找我的那个女人。” “谁可以证明?” “画家水岛浩三。” 志村刑警吃惊得重新看着根津伍市的脸。 (他是不是知道水岛浩三已经逃走,才故意提出他来做不在场证明?) “那天晚上你有见到水岛浩三?” “是的。” “在哪里?” “s车站。” “s车站?” 志村刑警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说: “那天水岛浩三在s车站下车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分左右。” “有正确时间就更好了。当时我们正爬上s车站的楼梯,结果看到水岛从上面走下来,他有看到我身边的女人,现在应该还记得吧?” 志村依旧怀疑地问道: “根津先生,你们是在十点三十分左右离开这里的吧?从这里走路到s车站只要三、四十分钟,而你们却走了两小时二十分钟!” “是的,因为我的脚不好,花的时间要比别人多;而且我们那天有很多话要谈……其实那天晚上,我本来想送她到公车站牌搭公车回去,可是她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谈,所以我们决定走路到s车站,边走边谈。长时间步行对我而言是很大的负担,因此我们常常在途中停下来休息。” “你们在哪里休息?” “从这里到s车站中间有一所国中,国中附近有一片草原,草原中央有一座小山丘。我搬来这里以前住在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里,所以对那附近的环境很熟。我和那个女人坐在山丘上聊了很久,从那里可以清楚看到‘日出社区’里的灯一盏一盏熄掉……” 根津伍市尽量不让内心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在忍耐某种痛苦与哀愁;他缺少抑扬顿挫的声音,更令人深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孤独感。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和女人坐着聊天的小山丘,莫非就是故事一开头,s-y老师目击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的那座山丘? “你跟那个妇人在s车站分手吗?” “是的,我送她进剪票口。我是个跛脚,而她又长得那么漂亮,我们俩走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我想当晚在剪票口值班的人可能会记得。” “你说不能讲出那个妇人是谁……那她现在在哪里?” “如果她和这次的凶杀案有关,我当然就得说出她的行踪,可是她跟这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志村刑警知道根津伍市极力忍耐某种痛苦,可是他仍然必须碰触对方的痛处。 “根据某人的说法,那位妇人跟你女儿长得很像,所以有人认为那位妇人是你女儿的母亲。之前你说你妻子死了,其实她还活着对不对?” “我没必要回答这种问题,因为它跟命案完全无关。” 志村刑警看到对方紧闭的唇,于是改问道: “你去s车站途中,有经过‘蒲公英’洋裁店吗?” “有。要去s车站的话,斜穿过社区是最快的路线,所以我来回都有经过。” “经过前面或后面?” “后面。” “那你也有经过后门?” “是的。” “当时有发现任何异常现象吗?” “那时候我正跟身边的女人谈话,就算有任何异常现象,我可能也没注意到。” 接着不管志村刑警再怎么询问,他都不回答。 结果那位妇人的身分还是没有查出来,不过倒是可以确定姬野三太提出的看法越来越不可能了。 第13章 漂亮出击 打捞工作 在当天傍晚,警方已准备好搜索太郎池的工作,由于事出突然,即使只向多摩川借一艘船,也要花费很多人力与时间。另一方面,帝都电影公司当晚要使用太郎池的一部分场地拍夜景,而且有个演员突然不能演出,他的部分进度延后,因此他们没办法配合打捞工作。 几经协调后,双方达成以下协议:警方尽量让他们顺利拍摄,相对的,他们拍夜景用的照明设备也必须借给警方使用。 今晚参加拍摄的演员有女主角叮田容子、夏本谦作和姬野三太,在摄影小组进行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时,警方的打捞工作也陆续展开。 下午六点左右,从多摩川借来的船已经运到太郎池上。 眼看天色渐暗,水池边不仅挤满围观的人潮,媒体工作人员也跟着摄影师一起等待拍片时间到来,现场的气氛既紧张又不安。 这个时间,伊丹大辅也跑来现场观望;他早上外出办事,一回来就听说这件事情,连饭都没吃就冲过来了。 他焦急地拨开拥挤的人群时发现到须藤顺子的身影,停下脚步问道: “须藤太太!到底发生什么事,这里怎么会这么热闹?” 须藤顺子一看到伊丹大辅,立即面如死灰。 “还问怎么回事?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一旁的宫本玉树代替须藤顺子回答,霸道的口气不输给伊丹大辅。 “警察要搜查池底。” “这我刚才听说了,可是他们搜查池底干什么?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伊丹先生,你好象很不希望警察搜查水池,是不是这样一来会对你不利呢?” “对我会有什么不利?” “因为警方认为池底有顺子她先生的尸体……” “玉树!” 加奈子随即失声制止道: “还不确定的事情,不要讲得那么斩钉截铁。须藤太太,请原谅她,这个小女孩太轻浮了,真是坏习惯。” “太郎池里会有尸体?” 伊丹大辅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案子的立场,之前须藤达雄失踪这个事实一直保护着他。现在,如果这个事实消失的话…… “目前还不确定。有人写信暗示尸体在池底,警方才会展开搜查行动,但我还是不太相信……” 京美喃喃自语着,眼神茫然地望向池面。 这座水池是由于地壳下陷形成大洞,自然积水而成地,从多摩川借来的三艘船跟一艘马达船,在下午六点钟放到池面上,另外,池上还有帝都电影公司的两艘道具船。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坐在马达船上,山川警官则搭另一艘船担任指挥。尽管池面只有三百坪大小,可是要仔细搜寻每个角落也不是那么简单。 坐在船上的警官或消防队员在长满水草的水面上努力搜寻着,有时候会突然传出一声叫喊,但没一会儿又静下来;挤在池边围观的人都非常紧张地等候搜查结果,每个人的手心都握出汗水来。 七点钟一到,当光亮如白昼的灯光照亮整个池面的时候,池畔的群众不由得发出欢呼声。 寻找尸体的工作继续进行着,而安田导演“波涛的决斗”的拍摄工作也正式展开了。 这场戏中,一些临时演员与饰演流氓的姬野三太把女主角町田容子拉出来,这时夏本谦作出现,把姬野三太打进水池里面,拯救女主角。 在探照灯打开之前,宫本玉树早就拉着京美往那边移动,此刻她在意的不是尸体,而是姬野三太的演出。 安田导演很严格,特别是夏本谅作把姬野三太从悬崖边推落水池的那一幕,他一直很不满意姬野三大的表现,不断地喊ng。 须藤顺子收到的那封怪信,虽然姬野三太有不在场证明,可是警方对于夏本谦作的解释不太苟同,因此他感到很不安。 “喂!姬野,你到底怎么了?昨天不是演得很好吗?” 第三次拍摄结束,安田导演还是不满意,他坐在伸往池面的起重机上,焦躁不安地怒吼着。 拍摄时,姬野三太只穿一条裤子,他冷得嘴唇都变色了,现在已经十月底,连续浸水三次,也难怪他会身心俱“冷”。 “导演,对不起,这次一定可以。” “你好象情况不太好,先抽根烟吧!夏本。” “是。” “你跟姬野好好谈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想想办法。” “好的。” 工作人员在稍远处生起一堆火,姬野三太正靠在火堆边取暖。 “夏本,对不起,我这次一定会演好。” “三太,你真是胆小!你在担心那边的事情吗?” “我……” “笨蛋!就算真的捞到尸体,有谁会认为是你干的呢!你别杞人忧天了!竟然为了这些无聊事而心情不定,可能是当配角太悠闲了。” “如果池里真的有尸体,你还会这样讲吗?” “就算我不是这样讲,大家也都知道你不会做那种杀人勾当。” “我的确太在意周围人的感觉,如果被人家说,‘是你干的,是你干!’一时之间就会觉得真的是自己干的了。” “哈哈!三太,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被害妄想症,你未免太胆小了吧!” “没错,我可能患有恐惧症。我之前看过一本悬疑小说,里面的主角让自己成为嫌疑犯,然后逃过警察的调查,我还真觉得……” 夏本谦作笑着说: “三太,你看太多推理小说了!幻想过度才会得恐惧症。” “嗯,都是我弟弟一直去租推理小说,我才会跟着他一起看。” “好啦!你看,京美和玉树很担心你,一直在那边注意你的状况呢!” “京美是在看你啦!” “看谁都好,她们若听说你可能是凶手的话,一定会捧腹大笑。” “夏本,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三太,这场戏可是我们俩的好机会啊!”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那就好了,导演,可以了。” “好,那么再排练一次。” 结果这次排练一会儿就ok了。 “别忘了正式开始拍时也要这样喔!现在去补个妆。” 到了正式拍摄时,姬野三太被夏本谦作从悬崖推落水池,头上沾满水草,他今晚的戏份到此结束。 安田导演坐在起重机上,十分满意地说: “ok!等一下好好洗个澡,赶快将身体擦干净,这次你可不能再倒下去……咦?” 姬野三太不知为何又钻进水池里。 “三太,怎么啦?” 夏本谦作惊讶地趴在悬崖上大喊。 “喂!你是不是发现尸体了?” 安山导演从起重机上探身出去时,姬野三太正好浮出水面,只见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纸片。 “姬野,那是什么?” “导演,有一捆外国杂志沉在水底,这是不是流行杂志呢?玉树……” 他把手上的纸片高举出水面,往玉树、京美的方向游去。 “你看过这本叫‘fancyball’的杂志吗?” “老板娘那里有很多‘fancyball’杂志,怎么了?” “没什么,我发现有五、六本这种杂志用带子绑着沉在池底。京美,这和凶杀案有关吗?” “对了,警官好象有问过我那本杂志的事情。” 宫本玉树大声说道。 “警官、金田一先生,请你们来这里,发现奇怪的东西了。” “京美,你拿着这个,我冷得要命,想先去换一下衣服。” 姬野三太往火堆走过去之后,接着有一艘马达船驶过来。 “刚才是玉树在喊吗?你说找到奇怪东西,是什么呢?” “京美,你来说。” 宫本玉树在闹别扭,她不高兴姬野三太把东西交给京美处理。 “刚才三太跳进水池里,他说看到好几本外国杂志用带子绑着,沉在水底,他撕了一片封面上来,就是这个。” 船上的山川警官接过那张纸片看了一眼,便对着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大喊: “警官、金田一先生,他们发现‘fancyball’杂志的封面了。” 姬野三太撕下来的封面好象泡在水里很久了,不过封面上有一层胶质,因此仍保持原来的样子。 案后发,警方曾经调查过“蒲公英”里面只有五本这种杂志,可是每一本的diesandcentlemen”都没有被剪掉。去“丸善”调查的结果,发现最近进了很多这种杂志,有人向“丸善”订购,直接由美国寄来;也有人等“丸善”进货后,每个月去购买。 “蒲公英”的老板娘属于后者,她是搬来这里住之后才开始去买。 警方调查过“丸善”和其他外文书店后,获得一些直接向美国订购,以及每月固定读者的名单,其中除了片桐恒子之外,其他人都与“日出社区”无关。至于那些不定期到书店购买的顾客,根本无从调查起。 原先这本杂志的调查工作已经碰到瓶颈,如今却有一部分杂志突然在水池底出现,难怪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三个人会如此兴奋。 等等力警官严肃地说: “京美,这是在悬崖下哪个地方发现的?” “刚才夏本站的悬崖正下方,导演的起重机不是从悬崖伸出去吗?就在那个起重机下面,玉树,你说对不对?” “我不太记得……三太,过来这里!” 姬野三太脱下湿的衣服,赤裸的身体上绑着绳子。 “警官,这些杂志有参考价值吗?” “岂止是参考!三太,这些杂志将被当作重要证物,杂志沉在哪里?” “警官,请上船,反正我衣服都湿了,再下水一次也没关系,但是不能干扰摄影工作,请你们先跟导演交涉。” 姬野三太兴奋地说着。 结果,等等力警官和安田导演交涉后,立刻获得首肯。 姬野三太从船上仰望悬崖说: “夏本,我刚才是从这附近浮上来的吗?” “应该是吧!三太,你说下面有外国杂志?” “嗯,好象是很重要的证据。” 姬野三太一松开绳子,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 “有人有刀子吗?如果不把带子割掉,可能拿不上来。” “这里有刀子。” 山川警官立刻拿出一把摺叠小刀递给姬野三太。 “警官,我也一起下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 和山川警官同坐一艘船的年轻警官说完便脱掉制服,跟在姬野三太之后下水。 “喂,把灯光照向水面!” 在安田导演的命令下,灯光师调整了角度,把水面照得好象白昼一般明亮。 “太好了。” 金田一耕助从马达船的船舷探身往明亮的水面看去,只见蓝黑色、摇晃不定的水草深处有两具白色的人体在浮动,时而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而消失无踪。 过了半晌,姬野三太首先浮出水面。 “警官,找到了。” 他啪地一声打开小刀。 “三太,割断的带子也一起拿上来。” “好的。” 姬野三太潜入水中后,年轻警官才露出头来。 “发现东西了!” 他仰头呼了一口气,又跟着姬野三太潜进水里。 不久,姬野三太与年轻警官抱着六本“fancyball”杂志浮出水面,将杂志丢进水池里的人深怕杂志封面的颜色太过明亮,还用蓝黑色塑胶大方巾包起来,并用带子固定住。 姬野三太在排练时掉进水里好几次,发现有大方巾缠在水草的根部。等到正式拍摄ok时,他再度潜入水底解开方巾,看到里面的东西似乎是外国杂志。 凶手如果希望这些杂志早点在池底腐烂的话,就不应该用塑胶方巾把杂志包起来。 杂志的封面、封底都上了一层胶膜,内页也使用高级纸印制,因此寻获这六本“fancyball”杂志破损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即使如此,当等等力警官拿起湿淋淋,内页通通粘在一起的杂志时,仍紧张得喘个不停。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翼地翻着,山川警官也拿起一本杂志帮忙翻阅。 顷刻间,金田一耕助发出低吟声: “警官这……” 等等力警官回头一看,发现金田一耕助手上翻开的那一页,被人用锐利的刀子割掉一小片。 “是diesandgentlemen’那一页吗?” “嗯,我不用看目录也知道,每一期都是放在一八二页。” “一八二页……” 等等力警官谨慎地寻找着,他这本杂志的一八二页只有三个地方的diesandgentlemen”用剪刀从旁边剪下。 “金田一先生,把这些杂志丢在水池里的就是怪信的制作者,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这时候,山川警官忽然大叫道: “警官、金田一先生,你们看!” 山川警官将两手张开,手上拿着一张线条细致的人物画,看起来很像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画中人物和水岛浩三应警方要求所画的“蒲公英”老板娘画像,脸型十分相像,而且这一张的色彩更为丰富。 “山川,这是在哪里拿到的?” “它夹在这本杂志里面。” 这张画纸很薄,可能是某人把它夹在杂志里,放着放着就忘了。在塑胶方巾与杂志的保护下,这张薄纸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 “警官,玉树提过她曾在水岛房里看到的图画,该不会就是这张吧?” “为了预防万一,请她来确认一下。” 京美走后没多久,宫本玉树马上就来了。 “玉树,你以前在水岛先生房间看到‘蒲公英’老板娘的画像,是不是这一张?” “对!就是这一张!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一听,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看来,将这六本“fancyball”杂志丢进水池里的人,就是水岛浩三;同时,他也是寄发怪信的人,因此一听说要疏通水池就逃走了。 但是“蒲公英”老板娘遇害的时间前后,水岛浩三有很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怪信与“蒲公英”老板娘遇害的事件无关? “警官、警官!” 这时候,水池的另一边不知为了什么事,发出一阵争吵声。 寻获尸体 太郎池最深的地方在长着椎木的岬湾起三公尺处,那里由于地层陷落,制造出深约五公尺左右的地沟;当时小孩经常掉在那里,被池底的水草缠住而溺毙。 帝都电影公司有一名负责灯光的年轻人也是当地人,他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搭乘摄影棚提供的船,跟两个同伴拿着竹竿往池底刺,如果觉得有异样,就在那个地方做记号。可是岬湾这一带水太深,竹竿无法刺到池底。 于是他回到摄影棚拿来一条长绳,将衣服脱光并且绑上绳子,打算潜入池底;他交代同伴如果自己被水草缠住,就用绳子拉他上来。 年轻人对潜水很有自信,他谨慎地潜入水中,拨开水草,到达水底后没多久,他就发现一具可怕的“尸体”。 “是你发现的吗?” “是的。” “什么样子?” “因为下面很暗,我看不太清楚。不过我用手去碰,好象有用雨衣或风衣包住,然后用电线之类的东西绑起来,我有碰到他的脸 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冷得连嘴唇都发紫了。 “警官,我再下去看看吧!” 刚才跟姬野三大一起潜入水里的年轻警官又开始动手脱制服。 “警察先生,很危险喔!下面有很多水草纠缠在一起,请把绳子绑在身上。” “好的,谢谢。” 年轻警官把绳子绑在身上后,立刻跳入水池。 此刻,摄影小组一行人和围在池畔看热闹的人全都屏息地望着水面。 没多久,年轻警官浮出水面说: “没错,是一具男性尸体。” 接下来花了整整一小时,大伙才从池底捞上那具可怕的尸体。 尸体已经浸泡二十几天,必须小心打捞,避免造成更大的毁损。 之后根据打捞人员的报告,尸体上面绑了两个水泥块。 本来姬野三太想帮助,可是他一想到自己也是嫌疑犯之一,便按捺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他在金田一耕助的拜托下,负责与京美、宫本玉树一起照顾须藤顺子。 须藤顺子的确需要人照顾,当她知道池底发现尸体时,差点没昏倒。如果不是加奈子在旁边扶住她,她可能会掉进水池。加奈子还带她回自己家,劝她喝了杯白兰地,如此才稍稍安抚了须藤顺子的情绪。 加奈子劝她回家休息,可是须藤顺子不听劝,坚持前往水池边。因此加奈子又劝她喝了一杯白兰地,两人才一起回到岬湾处。 姬野三太、京美、宫本玉树、冈部泰藏和白井寿美子也很担心她的状况,都在她身边陪着她。伊丹大辅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满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了。 根津伍市则站在离伊丹大辅稍远处,他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池面。 九点正,一具可怕的尸体终于浮出水面。 救护车已经事先在一旁待命,在尸体送上救护车之前,警方先对尸体做一番检查。 尸体用雨衣包住,再用电线绑起来(后来得知这条电线是社区工地里的东西);警方解开电线,然后将雨衣拆开,登时所有人都抽一口冷气。 只见尸体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根奇特的木制棒子…… “那是什么?” 等等力警官声音沙哑地说。 “应该是锥子的柄吧?” 志村刑警用手碰了一下,接着回道: “连柄都陷进去了……这样子一定会立刻毙命。” 还好凶手没有把锥子拔起来,否则会流出更多血。 等等力警官回头一看,说道: “须藤太太,麻烦你来这里一下。” 须藤顺子没有哭,她现在的心里只觉得相当气愤。 (有谁会故意去杀这么一个好人呢?他一定是刚好前往老板娘遇害的现场,然后被凶手杀人灭口。 真是太好笑了,他块头这么大却一点用都没有……) 须藤顺子正视躺在她眼前的尸体,虽然容貌有很大的改变,可是她确认这具尸体是她的先生——须藤达雄。 尸体身上穿的西装、雨衣都是她先生的,鞋子也是他那天早上出门时所穿的。 “没错,是我先生……” “你确定?” 等等力警官再问一次,因为他心中还很在意姬野三太的“推理”。 “我是他的妻子,我确定是他没错。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是不是可以请认识他的人也来看一下?” 于是等等力警官找来姬野三太,他也确定这具尸体就是须藤达雄。 随后,警方又找来两、三个与须藤顺子住同一栋楼的住户前来认尸,结果都是一样。如此一来,姬野三太的推理就无懈可击了。 在捞起尸体后,年轻警官和一名消防队员再度潜入水里拿绑在尸体身上的水泥块,这时他们终于浮出水面。 “警官,这里粘着很有趣的东西,凭这个东西应该可以找出凶手吧!” 这两块水泥块都用电线绑成十字型,缠在捆绑尸体的电线上;之前为了将尸体打捞起来,工作人员先在水底将这两块水泥块拆下来。 接着,第二块水泥块上也用绳子绑了一个十字型,水泥块的底部粘着一个军用手套。绑水泥块的电线在底部的地方有点散开,其中有一根铁线翘起来,军用手套就是勾在那根铁丝上。那是一只左手的军用手套,手套上还沾着一点一点的柏油…… “凶手戴着军用手套把尸体丢进水池时,手套被铁丝勾上,一下子就掉了。” “没错,金田一先生。” 个性敦厚的山川警官难得兴奋地说道。 “看这上面一点一点的柏油痕迹,恐怕是杀死老板娘的凶手留下的。” 等等力警官民相当兴奋。 “把这个手套拿去科学检验所检验,上面除了柏油之外,可能还会附着其他东西……” 金田一耕助自言自语地说着。 警方这次搜寻行动,不仅发现须藤达雄的尸体,与凶杀案有关的三件物证——“fancyball”杂志、锥子和军用手套也浮出台面…… 第14章 秘密证人 吸毒者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案情有了令人惊讶的发展。 这天晚上,金田一耕助跟日疋恭助见面了。 须藤顺子将日疋恭助的话转金田一耕助之后,那天下午他打电话到位于金王町的queen制药公司。金田一耕助原以为很难跟他联络上,没想到对方竟回答想在今晚见一面,可能是因为须藤达雄的死亡的缘故吧! 虽然日疋恭助答应与金田一耕助见面,却希望金田一耕助保守秘密,不要让警方知道他们见面的事情;他还进一步要求金田一耕助不管听到什么秘密,都必须在他许可之下才能告诉别人。 日疋恭助如此要求,使得金田一耕助对他要谈的事更感兴趣。 老实说,当须藤顺子来传话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对这位“好色绅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后来两人通过电话,他不禁升起强烈的好奇心。 金田一耕助答应严守秘密后,日正恭助便指定晚上六点在赤坂山王町的夜间俱乐部“ponnuhu”见面,而且叫他到店后面工作人员的出入口,只要报上他的名字就可以进去了。 金田一耕助挂上电话,马上查阅日疋恭助的相关记录。但是从日疋恭助过去的经历来看,找不出他与这次事件有强烈的关联性。 如果他跟这个案子有关,应该也是从须藤顺子那里牵扯出来的。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即打了通电话去“每朝新闻社”,他和社会部的宇津木慎策交情很好,常常提供“特别的消息”给他。相对的,金田一耕助也时常借用新闻社的资料。 不料,宇津木慎策正好不在,因此他又打电话去s警局询问解剖结果。 等等力警官正好在s警局,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寻常。 “金田一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绿丘公寓,我想问一下解剖的结果。” “喔!那要到今晚十点才会知道。” “那……还有别的发现吗?” “虽然解剖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们发现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现在可以马上赶来这里吗?”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时间是四点,他跟日疋恭助约定六点见面,现在赶去s警局,若是拖延一下,就会赶不上约定的时间。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现在正要出门,不过我今晚八点也许可以过去……” “金田一先生,你那边也有事情吗?” 等等力警官严肃地问道。 “没有啦!跟这次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遵守与日疋恭助之间的约定,金田一耕助不得不说谎。 “我总觉得对你不能太大意。” “是真的啦!警官,我要是只管这件事情的话,就没办法生活了,我又不能跟‘春美’收钱……” “啊哈哈!没错。” “对了,警官,你刚才说‘有趣的事’是指什么?” “你太奸诈了!不给我们看你查到的东西,却老是要看我们查到的。” “警官,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看来一定是很重大的发现哦!” “果然不能对你太大意,哈哈!算了,告诉你,就是那个军用手套。” “昨天在池底发现的军用手套吗?” “是的。手套上面不是沾着黑色的斑点吗?我们从那些斑点发现到很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些斑点里混有油印用的油墨。” 金田一耕助静静地握着话筒,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等等力警官在电话另一端喊着。 “啊!抱歉……已经确认手套的主人是谁了吗?” “还没有,目前正沿着这条线索追查,我希望今天可以查出来。” “全部都是油印的油墨吗?” “不是,里面还混着一些柏油,因此才更有趣。” “‘那个男人’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 “那也只是‘那个男人’单方面的说法,如果他提到的‘那个女人’可以出面说明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女人’确实存在,有两名年轻人目击到她……” “是的,所以这次一定要他坦白说出来。‘那个男人’既然有重大嫌疑,应该会急着洗刷冤情才对。” “请您慎重处理。” “金田一先生对‘那个男人’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 金田一耕助慌忙否认道: “对了,伊丹大辅那方面怎么样?” “我本来今天要传唤他来这里,可是还没传唤他来,就出现军用手套这条线索,所以还是从管理员这边先着手吧!” “原来如此……那位画家怎么样?他回社区了吗?” “还没有,我原本想去他的房间调查一下,但如果只是为了怪信一事,理由似乎太过薄弱,如果他有威胁、恐吓、诈骗钱财的嫌疑,自然就得去查一下……” “可是,他到现在还没回‘日出社区’,应该可以视为逃亡了吧!” 等等力警官因为找到军用手套这条线索,因此没有把水岛浩三逃亡一事看得很严重。不过,金田一耕助却很在意这件事情。 “是的,我已经派大家分头去处理。金田一先生,从怪信暗示尸体所在这一点来看,怪信与这次的案子应该有某种关联性。如果怪信是水岛浩三寄的,他最后怎么会寄那种信给顺子呢?他寄出怪信让警方去搜查水池,然后自己开始逃亡……我觉得这一点很矛盾。” “我们需要将那七封怪信好好比较一番。” “你认为可能从怪信里查到什么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认为怪信中可能还会出现新的线索。” “跟这桩凶杀案有关吗?” “是的,我觉得在某些地方有关联。白井寿美子的哥哥白井直也收到怪信,并且拜托a报社的佐佐照久去调查,你们跟他接触了没?” “已经去找他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金田一耕助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总之,我八点左右应该可以过去你那里,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须藤顺子昨天说出她跟踪根津伍市的理由,她觉得疑惑的是:为什么根津伍市不在房里直接把害京美自杀的怪信交给她,而是后来才请由起子送去‘蒲公英’?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我想根津伍市当时可能为了某种原因不能在顺子面前,或者不只是顺子……可能有不能在某人面前拿出怪信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 “我想根津伍市的房里可能有一个秘密隐藏所,也就是类似隐藏式保险箱,而怪信就放在那里面,因此他不能在须藤顺子面前拿出怪信。” 等等力警官在电话被端兴奋地问: “金田一先生,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有什么根据吗?” 金田一耕助不好意思地回道: “警官,你看过根津伍市抽烟的样子吗?” “没有,怎么样?” “我看过两次,他总是把香烟立得像烟囱一般吸着,一看到我就马上改变姿势。”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吸毒者?” “嗯,很有可能,而且可能是海洛因。一般来说,吸食海洛因的人常把海洛因放在香烟上,用那种姿势吸烟,我以前也看过……警官!” “怎么样?” “我想夏本可能也发现到,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 “金田一先生,你是说这件案子有可能是吸毒后产生幻觉所犯下的罪行?” “这只是我的猜测,多少有这种可能。” “金田一先生,他的经济来源呢?如果一次的使用量是0.02公克的话,现在的市价大约六百元至一千元之间。” “这方面也请你追查看看,池袋那边不是有秘密销售者吗?” “嗯。他不想让他女儿由起子看到,所以房间里面应该有秘密隐藏所。金田一先生,谢谢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只有这样,我们待会儿见了。” 金田一耕助挂断电话后,眼神一片茫然,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疼痛…… 神秘人物 “好久不见!” “啊哈哈!好久不见!” 六点正,在赤坂的夜间俱乐部“ponnuhu”二楼的特别室里面,金田一耕助跟日正恭助面对面坐着。 日疋恭助的表情温和,微笑的眼角皱起鱼尾纹。 “金田一先生还是一点都没变。” “啊!你说我没变?” “还是这身打扮啊!和服配上和式裤裙……听说金田一先生在美国占领期间为了反抗占领军,决定永远穿和服……” “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乱讲,那是虚构的啦!” 一说出“虚构”这两个字,金田一耕助立即想起昨天姬野三太拼命强调他的推理纯属虚构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你也一点都没有变。” “没想到金田一先生还记得我……以前我包下春美,常常去‘3x酒吧’……” “那时我只知道有你这个人,不晓得你生来那么照顾她。这次和我顺子久别重逢,听她谈起一些事,我才知道……” “你一定很惊讶,还会笑我这么老了还做出这种事。” “怎么会呢?我想很羡慕你这么有精力。” “抽一根吧!” “谢谢。” 金田一耕助伸手拿了一根日疋恭助递过来的外国烟,日疋恭助用打火机帮他点火;接着他自己也拿出一根烟点上,表情慎重地说: “金田一先生,关于这次的案子,我有件事情一定要跟你说。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先听听再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这个案子里做了任何违法的事情,你就不能随便接下工作对不对?” “是的,我必须协助警方调查,假设你能够提出有关这件案子的有利证据,而你却要我把证据毁掉,那可不行!” 日疋恭助听了,点点头说: “金田一先生,请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你为我现在要讲的事情保密。其实我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和命案是否有关,如果无关,我不想造成别人的困扰;可是如果有关的话,你去报警也没关系。 我想麻烦你调查一下,如果这件事与命案没有关系,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很希望可以这样……因此一直没提起这件事情,还有,我绝对和这件案子无关,只是跟春美有关系。” 金田一耕助坦率地点点头说: “我知道,那……请说吧!” 日疋恭助从沙发上略微起身,缓缓说道: “金田一先生,当案子一发生、警官来找我时,我拒绝提供自己在十日晚上,也就是案发当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警方对此有何看法?” “警方已经调查过你的不在场证明,十日晚上你从八点到十一点都在日比谷三光大楼的俱乐部组织。” “俱乐部组织”是一种社交团体,主要由战后派的政治家、企业家、财经人士组成,总部设在日比谷的三光大楼里面。 “原来警方已经调查过俱乐部了。可是,金田一先生……对于这种警方一查就知道的事情,我没讲出来,警方有什么看法?” “他们认为你可能因为业务机密,跟某个秘密人物见面……” 只见日疋恭助嘴角含笑说: “金田一先生,那天晚上我没有跟任何人见面,我只在走廊翻阅杂志,然后去酒吧喝杯鸡尾酒,到处闹晃,打发时间。”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看着日疋恭助的脸,沉默了好半晌。 “那么你是在监视某人喽?而且你怀疑那个人可能跟命案有关系?” “金田一先生,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调查当天晚上进出俱乐部的人……那里都有传票,只要查看传票就知道当天晚上的人是谁,然后找出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就好了。” “原来如此。” “可是,如果你现在可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以及你为什么会怀疑他的原因,可以省下我不少时间。” 金田一耕助冷淡地回答。 日疋恭助低头说: “抱歉,我用这种吊胃口的方式跟你谈,请你别见怪。金田一先生,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奇特的巧合。” “你的意思是……” “你有听说十月三日我带春美去横滨某家旅馆的事情吧!当时春美看到‘蒲公英’的老板娘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当时她只注意到老板娘,没有看到男人的脸,不过就算有看到,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 “可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看着日疋恭助问道。 “我和春美相反,虽然我不认识老板娘,却觉得那个男人似曾相识……进了房间之后,如果春美没有对我提起‘蒲公英’老板娘的事,我可能当场就把那个男人忘记;就因为春美提出来了,所以我开始猜想那个男人是谁。最后,我想起曾经在俱乐部里见过那个人两、三次。”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儿,一双眼睛眯得更细了。 “但他并不是会员,俱乐部规定只有会员才能进出那里,不过如果有会员介绍,或者跟会员一起进去的话也可以,我首先想起带那个男人来的会员是谁,可以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吗?” “请说,除非必要,否则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请你务必要这样做,因为我不想造成别人的困扰。” “好的,请你先说介绍人是谁。” “你知道最近有一个很出名的人——东邦石油的立花隆治吗?” “当然知道。” “介绍人就是他。我一想到他,接着就想起那个人是曾经担任过议员的一柳忠彦。” 在这件案子里,警方曾彻底调查与老板娘一起去“临海座”旅馆的人,他们去旅馆之前似乎约在某个地方见面,然后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一起到达旅馆。 旅馆中有商谈用的特别室,老板娘他们请服务生将餐点送到那里。 根据服务生所说,他们吃完饭后,大约在里面停留一个小时,其间并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 警方认为老板娘如果是因为遭到伊丹大辅威胁,才找那个人男人商量的话,那么那个男人一定知道老板娘的来历。 据说那个男人戴着一副很大的玳瑁镜框眼镜,不过他没有做出可疑的举动,服务生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让服务生以为老板娘是汽车推销员。 下午一点半左右,他们俩一起离开旅馆后便失去踪影。两人似乎离开旅馆就马上分手,而且没有搭乘计程车。如果他们搭乘国铁,就更难调查了。 一直到今天,那个男人的身分终于浮上台面了。 “日疋先生,我实在是孤陋寡闻,不知道有一柳忠彦这位议员,他现在在哪里?” “好象在家乡参选。” “他的家乡在哪里?” “神户。立花先生也是兵库县人,而一柳忠彦是兵库县第一区的候选人……也难怪你不认识这个人,他只是个小人物……我这样讲或许有点失礼,不过我也是立花带他来俱乐部的时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议员。不管怎么说,目前正是选战激烈的时候……” 日疋恭助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金田一耕助终于了解日正恭助的苦衷,尽管这个人狡猾好色,本性却还不坏。他担心如果把这个人讲出来,可能会对一柳忠彦的竞选有影响。 “我懂了,日疋先生,你要我去调查一柳忠彦,如果他跟老板娘关系密切,并与这人的案子有关联,那就不得不把他讲出来了,是吗?” 日疋恭助脸色黯淡,皱着眉头说: “你说的没错。其实……前天我想要拜托你调查这件事情时,没有打算说出这么多,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十日当天晚上进出俱乐部的人,如果那个人被你找出来的话,算他倒媚。可是昨天须藤先生的尸体被发现,我觉得春美很可怜;并非我好心,而我对这件事情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日疋先生,你说你十日晚上在俱乐部监视一柳先生?” “事情是这样的……” 日疋恭助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说: “尽管我知道和‘蒲公英’老板娘在一起的人是一柳先生,我并没有很在意。可是十日那天下午,春美的丈夫来我这里叫骂,这件事情我也对警方说过,须藤先生并不是那么气我和春美,反倒是对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他气那个寄怪信的人,问我觉得有可能是谁寄的,当时我说溜嘴,将‘蒲公英’老板娘讲出来。” “这件事情我听志村刑警说过。” “当时我真是太轻率了,后来须藤先生好象想起一件事,一直说:‘是他、是他!一定是他!’然后就冲出接待室。我心想,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没想到接下来竟然发生这么严重的命案,于是我觉得应该先跟一柳先生讲一声,可是这么一来,我又不确定当时那个男人一定就是一柳,为了避免到时候又发生状况,我必须先确认他的身分才行。”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说: “你用什么方法来确认?” 日疋恭助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 “我听说一柳先生在东京的时候,都住在芝白金时的白金会馆这家高级公寓里面,我从电话簿上找到他的电话,试着打电话过去,刚好他在家;我故意不表明身分,只说:‘某日某时,我在横滨家旅馆看到你,我认为当时跟你在一起的妇人,想针对那件事情跟你谈谈,今晚八点请到日比谷三光大楼的俱乐部组织来、越好吗?我要跟你当面谈谈。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你可以放心。’说完这些话,我便挂上电话。” 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 “然后一柳先生来到日比谷,你确定真是他?” “是的,一柳先生大概以为我要恐吓他。” “一柳先生有赴你的约吗?” “他来了,我七点在那里吃晚餐,他八点整就到了。” “你有跟他说什么吗?” “没有,我本来想把我的‘丢脸事情’跟他说,然后提醒他……” “结果你有没有提醒他?” “没有,我一看到他的脸色……” “他的脸色怎么样?” 日疋恭助很困扰地抚弄着下颚说: “应该说是痛苦不堪,或者软弱叫?总之,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虽然他和我一样都有‘男女情事’,但或许不像我和春美这么悠哉,想到这儿,我突然觉得不该去窥探他这个秘密,因此到最后都没跟他谈。” “一柳先生在俱乐部待到几点?” “十一点。” “你确定?” “不会错的,我看他离开后,也跟着离开那里。” “一柳先生一直待在俱乐部吗?你中途有没有离开去别的地方?” “绝对没有。其实我并不是从头到尾都一直监视着他,当我放弃跟他谈话之后,就像我先前说过的,我在撞球室、吧台……各个地方跑来跑去。 他的心情也很浮躁不安,有时候跑去撞球看一下,我在吧台的时候,他也进来喝了杯白兰地,不时注意着入口,于是我就问你在等谁。” “他怎么回答?” “他说和立花先生约在俱乐部见面。我只跟他说过这些话,你也许认为在这段期间内,我可能会前往‘日出社区’,但我没去过那里,从‘日出社区’搭公车到涩谷大概要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还算是快的。” “那么从日比谷出发,不管车开得多快,单程就要四十分钟,往返八十分钟,也就是一小时二十分,我绝对不可能消失那么久。” “一柳先生有车吗?” “他自己开车,那天晚上好象也是开车过来。” “他有没有从俱乐部打电话出去?” “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也有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打过电话,‘蒲公英’那里有电话吗?” “蒲公英”洋裁店里没有电话,各栋公寓里也都没有装设。 嫌疑犯一个个地出现,一开始是须藤达雄,可是他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大家认为最有可能将须藤达雄丢进水池里的,应该是根津伍市。 警方最想知道的线索——与老板娘去“临海庄”旅馆的男子究竟是谁?不料他居然以前议员的身分登场! “对了,金田一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杀死春美先生的凶器是‘蒲公英’洋裁店里的一支锥子,难道警方之前没发现店里的的锥子少了一支吗?” “没发现,因为那里有四支相同的锥子,大家都没注意到少了一支。” “还有那双军用手套呢?” “嗯……目前还在追查手套的主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一柳先生,他不是会使用军用手套的人。” 第15章 逮捕疑凶 认罪 金田一耕助和日疋恭助分手后,搭计程车到涩谷,来到靠近恋文横町附近一家餐厅用餐,吃完晚餐后,他借用餐厅的电话打到“每朝新闻社”,这次终于找到宇津木慎策。 “金田一先生!您现在在哪里?刚才我打过电话到绿丘公寓。” “是吗?有什么事?” “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宇津木慎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听说您今天白天有打电话来。”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情?” “这个……在电话里不方便谈。” “您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您。” “谢谢,可是今晚不行,我现在要出去。” “是吗?你有插手‘日出社区’的凶杀案吧?” “是的。” “关于这个案子,我希望今天晚上可以跟您碰个面。” “有什么事吗?” “咦!您还不知道吗?” “什么事?” “听说刚才已经抓到凶手了。” 金田一耕助握着话筒沉默半晌,感到全身的血液急速冰冷下来。 “金田一先生!” “啊!抱歉,我正在听你讲,那么……” 金田一耕助边说边注意四周的动静。 “凶手是谁?” “听说是管理员根津伍市,您认识他吗?” “我认识。” (终于逮捕他了……) 此刻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十分沉重,警方在这时候逮捕根津伍市,令人感到一抹不安。 “刚刚才收到消息,听说是手套露出破绽……您不知道吗?” “大致情形我听说过,所以正要赶过去那边。关于这个案子,我也想跟你见个面,拜托你一些事情。” “好的,那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明天中午在老地方见面怎么样?” “好的。” “到时候边吃饭边谈,而且……” 金田一耕助向四周张望,压低声音说: “要绝对保密哦!” “没问题,看样子是一份大礼呢!” “视情况而定。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你不可以抢在我前面。” “当然,这是君子协定。” “听你这样讲我就放心了,明天见。” 金田一耕助挂上电话,立即冲出餐厅,叫了辆计程车赶到s警局。 当金田一耕助抵达s警局已经八点了,只见警局前面挤满黑压压的人群。他一下车,就有一个人小跑步过来喊他: “金田一先生。” 这个人是夏本谦作,由起子在他旁边。 “夏本,这里没办法谈话。” “金田一先生,不是的,我想请您转告根津叔叔一些话。” “什么话?” “请你告诉他,由起子交给我妈妈和我照顾,请他不用担心。” “好,我会告诉他。” s警局内外都被媒体记者挤得满满的,金田一耕助穿过人群,看到志村刑警匆忙走过来。 “啊!金田一先生,你来得正好。” “志村,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正要开始侦讯,这边请。” 志村刑警挤开媒体记者,拉着金田一耕助来到侦讯室,里面只有夏本谦作一个人。 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僵硬的脸才稍微有点笑容。 “金田一先生,谢谢你先前的提醒。” “现在怎么样了?有搜查他的房子吗?” “正如你所预料,这个保险箱藏在房间的橱子里,你打开来看看。” 金田一耕助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铁制手提保险箱,保险箱里有一个小小的塑胶容器,里面装着白粉。 等等力警官探身出来说: “金田一先生,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白与黑’?‘白’是这个,‘黑’是鸦片?” 金田一耕助歪着头说: “如果是这样,‘蒲公英’的老板娘也是个吸毒者喽?” 尸体的解剖报告中没有提到这一点,而且警方曾严密搜查过“蒲公英”内部,并没有发现毒品之类的东西。 “根津伍市呢?” “他来这里没多久毒瘾就发作了,所以我们找医生来帮他打镇静剂,等一下就会过来这里。” “他被逮捕时的状况如何?” “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我们一拿手套质问他,他就很干脆承认是他的东西,然后我们出示搜索证,在他住的地方找到这个。” “他曾看到你们从池底打捞出尸体,应该也会看到勾在水泥块上面的手套,所以他早料到自己会被逮捕。” “如果人真是他杀的,那他可真是敢做敢当的凶手!” 这时,山川警官走在最前面,三浦、江马两位刑警一左一右抓着根津伍市的手,摇摇摆摆地走进来。 “请这边坐。” 江马刑警小心翼翼地让根津伍市坐在等等力警官正面的位置,他趴在桌子上,不停地颤抖着。 “很难受吗?” 等等力警官体谅地问道。 根津伍市咬牙切齿回答说: “不会,这是我自作自受!” 接着他低下头,费力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对不起,麻烦大家了……” 等等力警官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胸膛说: “根津先生,你这么说,是坦承自己杀死须藤达雄和‘蒲公英’的老板娘吗?” “不……不是我杀死他们两人的!” “那么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杀死他们。” 等等力警官把沾上柏油和油墨的军用手套推到根津伍市的面前说: “根津先生!这只手套是你的吗?” “没错,这的确是我的手套。”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只手套是在哪里发现的吧!它勾在绑住尸体的水泥块上;手套上还有柏油,都已经罪证确凿,你却说人不是你杀的?” 根津伍市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说: “我……我只是搬运尸体而已,当我到‘蒲公英’二楼的时候,他们两人已……已经被人杀死了!” 闻言,等等力警官与山川警官不禁对望着。等等力警官气愤地问道: “你是说……你把尸体处理掉吗?”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说: “警官,让他将整件事情按顺序说一遍如何?根津先生,你为什么会去‘蒲公英’二楼?请你从这里开始讲好吗?” “金田一先生,谢谢,我愿意从头说明……” “好,那就请你照顺序说吧!” 根津伍市闭一下眼睛,额头上汗如雨下。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家油印剧本,由起子已经睡了,在十点五分左右,门铃突然响起,我开门就看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事到如今,你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不料根津伍市却尖声说道: “不!警官,请你不要问她是谁,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个女人绝对与这件案子无关。” 等等力警官看着金田一耕助,只见金田一耕助沉默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随便你。” “谢谢。” 根津伍市的肩膀因喘息而颤抖着,接着说: “我带那个女人进屋谈了一下,后来怕吵醒由起子,因此就带她到外面去。当时是几点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十点半左右,她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我便决定送她走到s车站,途中有经过‘蒲公英’的后门,可是……” 这时候,根津伍市低下头说: “很抱歉,之前我说自己专心和别人谈话,所以没发现后门是否有异常状况。事实上,当时我发现‘蒲公英’的后门开了一道大约十五公分宽的缝隙,不过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往二楼看了一眼,注意到窗户内有灯光,但那时候我自己也有事情要办,便直接经过那里,之后我回来时,又经过后门……” “怎么样?” “木门还是开着,我再看看二楼,窗户内也亮着灯光,情况都跟我十点三十分左右经过的时候一样。这时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四十分,面对这种情况,我想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没错,然后你怎么做呢?” “我往屋内喊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心里开始感到不安,老板娘是自己一个人住,我担心是不是有小偷闯进去。于是我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走进屋里,当时楼下一片漆黑,我就着二楼的灯光爬上楼,结果……” 根津伍市说到这儿,脸孔痛苦地扭曲着,汗水滴落在桌上。 “有个男人倒在楼梯上,上半身在房间里面,下半身在狭窄的走廊上。因此拉门是开着的,我可以一眼就看到房间里面。” 他或许不只承受着肉体上的痛苦,当时房间内部的情景一定震撼、刺痛着他的心。 “然后呢?” 在等等力警官的催促下,根津伍市继续说: “那个女人……老板娘倒在床上。” 根津伍市说完这句话后,似乎再也讲不下去了。 金田一耕助在旁边对他说: “根津先生,请你详细说明老板娘当时的样子好吗?这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老板娘是以什么姿态倒在床上?” 根津伍市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登时染上一抹红晕,好象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羞耻。 在场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的脸。 “老板娘一丝不挂地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尼龙鞋带,两腿张开……” 根津伍市这时羞红着脸,停顿下来。 “老板娘的两腿张开……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力警官着急地问。 “老板娘……老板娘的下体好象残留着一点点欢爱后湿润的痕迹。” “也就是说,老板娘有跟男人上床的迹象?” “这点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里没有看到男人的……精液。” 解剖报告上有提到老板娘被杀害前,并没有被男人侵犯的迹象,可是子宫却有点充血。 “你觉得那是怎样的情况?你说她双腿张开,从那个姿势来判断,是不是跟某人上床过?” 金田一耕助提出这个问题。 “我想自己一个人睡觉,应该不会脱光衣服……从她的姿势看起来,好象正在跟某人做爱,而且是正在欢爱的时候被勒死。”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等等力警官接着发问: “然后你怎么做?” “我摸一下老板娘的脉搏,确定她已经死了,接着把男人的身体抱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是须藤先生,而且心脏部位插着一支锥子,已经没救了……为了不让血流出来,我让尸体仰躺着,然后解开他裤子的钮扣,检查他的下体。” 此刻,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根津伍市。 “不管老板娘跟谁上床,都不可能是须藤先生。” “然后你怎么做?” “当时我马上走出那里,回到公寓,当时由起子仍然睡得很熟,因此我就抽了根毒品烟,脑中突然涌现奇妙的幻想。” “奇妙的幻想?” “我想用奇特的方式来处理那两具尸体,啊哈哈!” 根津伍市从喉咙深处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所谓‘奇特的方式’,就是让老板娘的尸体躺在垃圾桶下方,将柏油锅凿穿,把老板娘的脸弄得一团乱……然后,再把须藤先生的尸体丢进水池吗?” 等等力警官语气十分不友善地说: “根津先生!你曾经是帝国陆军中佐,就算被毒品折磨,也不可能毫无理由做出那种事!你为什么要将老板娘的脸弄得无法辨识?” 根津伍市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认识‘蒲公英’的老板娘?所以不希望她的脸出现在报纸上,让大家知道老板娘的来历,因此才会搞这些小伎俩,把老板娘的脸弄得无法辨识?” 等等力警官继续逼问道。 根津伍市一张脸扭曲着,依旧保持缄默。 “根津先生,请你回答好吗?”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不过金田一先生,我可以老实回答当天晚上我做的事情。” “好!” “由于我意志薄弱,无法抵挡毒品的诱惑……如果被警方抓到,我会被关进监狱吧!唯有这样我才能脱离毒品。” 根津伍市的双眼流下串串热泪。 (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做好进监狱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是否想以毁损尸体来掩盖杀人的罪嫌呢?) 等等力警官从桌子上探出身来,却被金田一耕助用眼神制止。 “警官,等一下再问根津先生是出于什么动机去做那些事情。我们先顺序排出当晚事情发生的经过,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等等力警官点头同意,于是根津伍市开始述说当天晚上可怕的经验: “我想把老板娘弄成被过路杀人魔勒死的样子,我一边吸毒品烟,一边想着,因为觉得很热,我就把阳台的门打开,结果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柏油的气味,现在想来,我也搞不清究竟当时真的闻到柏油味?还是占据我脑中的毒品让我闻到的?反正我刚好闻到柏油味,脑中自动浮现一个异想天开的方法…… 这个社区还在兴建时,我经常从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观看它的建造过程。不晓得是第几号大楼在使用柏油粉刷屋顶的过程中,曾发生锅底漏洞、柏油流进垃圾箱的事件……那天傍晚,我看到柏油锅被搬到第二十号大楼的屋顶,心想干脆就用这种方法吧! 我戴上军用手套,走出房间,那时由起子睡得很熟,我准备好钢钻和用来当栓子的破布后,爬上二十号大楼屋顶。煮柏油的锅子正好在垃圾箱旁边,只要稍微搬动一下就行了;我在那个锅子下面钻个洞,塞上破布,再用锅底剩下的柏油稍微掩饰一下,然后便来到‘蒲公英’。” 根津伍市擦一下汗水后,继续述说可怕的经过。 露出破绽 “因为我戴了军用手套,不用担心会留下指纹。不过,我担心上一次来的时候留下指纹,因此一边擦拭可能留下的指纹,一边往二楼前进。我帮老板娘穿上洋装……金田一先生,听说我的穿法有误?” “是的,你把她的内裤前后穿反了。” “真是个致命的失误!” “帮她穿上洋装之后呢?” 夏本谦作穷追不舍地问道。 “我把尸体搬到垃圾箱那里,先让头部进去……那个垃圾箱在须藤家前面,碰巧煮柏油的锅子就在那上面,各位不用想太多,我不是故意要把罪赖在须藤先生身上。” 根律伍市又停下来喘口气,才继续说: “然后我想把须藤先生的尸体丢进水池里,于是先去找几块水泥块,结果还发现了独轮手推车。” 这时,金田一耕助打断他的话,问道: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让须藤先生的尸体沉在水池里?” “当然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蒲公英’的二楼是命案现场,我是想弄成老板娘被过路杀人魔杀死的样子,而不是要借着藏匿须藤先生的尸体,将罪嫌转嫁到他身上。金田一先生,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被毒品控制的脑袋是不可能设想得到那么周密的。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对不起须藤太太。” “你找到独轮手推车之后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他赶紧往下说。 “我用独轮手推车载了两块水泥块到池边,又去工寮拿一条电线,那里也有剪电线的剪刀,我将所有东西放在池边准备好,就推着手推车去搬运须藤先生的尸体。我想手推车若在‘蒲公英’的旁边留下痕迹就糟了,于是我把手推车到二十号大楼南侧,然后再前往‘蒲公英’。 我知道如果把锥子拔起来,鲜血会大量流出,因此我直接把尸体搬到手推车那边。这一趟费尽我的力气,须藤先生非常重,与老板娘不同。” 根津伍市边说边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 “幸好那支锥子插得很深,我才能不留痕迹地将尸体搬到手推车上,再把尸体推到池边。接下来就像你们看到的,由于我行动不便,一只手套被电线勾住,一起被拉进水池里…… 接下来,我将手推车清理好,剪刀拿回去工寮放好之后,再回到‘蒲公英’,把紊乱的床铺整理好,不想留下任何证据,没想到却被地毯骗了,没注意到地上有一滴血迹。” 根津伍市说完,镇静剂的药效也渐渐消失,他又开始痉挛了。 等等力警官看着根津伍市发抖的肩膀,掩不住激动地说: “根津先生,当时你是否在房里找到一封用印刷字体粘贴的怪信?” 根津伍市疑惑地抬起脸说: “怪信……那里也有怪信吗?” “你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人撕毁怪信的话,应该是凶手吧!可是……上面到底写些什么呢?是有关老板娘的秘密吗?” 所有怪信都以揭发别人的隐私为目的,老板娘如果也收到怪信,那么一定是有人发现老板娘的秘密,这一点使根津伍市感到十分震惊。 金田一耕助接着发问: “根津先生,‘白与黑’能否让你联想到有关老板娘的事情?” “白与黑?” 看他睁大眼睛的疑惑表情,应该对这几个字没什么联想。 “如果没想到什么就算了。” 不知怎么搞的,金田一耕助一直非常在意“白与黑”这几个字。 (怪信总是用下流的言词揭发对方的秘密,像逼使京美自杀的那句“检查处女膜看看!”就是其一;而“蒲公英”老板娘的“白与黑”这几个字,应该也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等等力警官眼神锐利地注视着根津伍市说: “根津先生,你在袒护什么人吗?可否请你把那个人讲出来?” 只见根津伍市一边痛苦地扭动身体,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警官,如果你以为我是在袒护这件案子的凶手,那你就错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你,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杀了那两个人,除此之外,无论你怎么问,我都不会说……” 根津伍市的毒瘾又发作了,警方无法继续侦讯下去。 第16章 斗智战场 名侦探寄怪信 警方把根津伍市带往拘留所之后,开始对他刚才的供词加以讨论。 “他说的是实话吗?该不会想以遗弃尸体来掩饰他杀人的罪行?” 志村刑警质疑道。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如何?” “应该可以信任他,虽然不完整,不过他还是有不在场证明。” “你是指他跟身分不明的女子在一起这一点吗?” 志村刑警露出挑衅的眼神问道。 “不是的,我们先别管根律伍市的供词。夏本谦作第一个见到那名妇人,当时妇人和须藤先生在一起,然后须藤先生前往‘蒲公英’,这名妇人就跟夏本一起前往根津那里。过了大约半小时,根津跟这位美丽妇人走出第十八号大楼,这次的目击者是姬野三太。如果凶杀案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生,虽然不是很完整,但他还是有在场证明。” “可是,金田一先生,根津伍市似乎认识‘蒲公英’的老板娘。” “应该是吧!” 这时,金田一耕助的脑中闪过议员一柳忠彦的名字,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里提出根津伍市与一柳忠彦都是丘库县人。 “就像警官刚才说的,因为不能让老板娘在报纸上曝光,所以根津才会把老板娘的脸弄得模糊难辨,借此掩饰她的身分。” 金田一耕助露出烦恼的神情,还叹了一口气。 “总之,我们可以确定根津在保护的那个人并不是凶手,而是某个与老板娘的来历有关的人。” “警官,搞不好那个人就是凶手,到最后还是等于保护了凶手!” 志村刑警还是坚持他的怀疑。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 “还没有水岛浩三的行踪吗?” 金田一耕助很想见水岛浩三,问他“白与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谁跟a报的佐佐照久先生见过面?” 只见江马刑警挺身站出来说: “是我。正如你所推测的,佐佐照久把那封怪信的事情告诉‘日出社区’的居民,那个人就是住在第十五号大楼,同样在a报调查部工作的细田敏三。六月初,佐佐照久将怪信一事告诉细田夫妻,请他们帮忙调查,可是细田敏三的老婆——爱子有段时间与水岛浩三往来频繁,后因为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两人才没有在一起。” “你有去找过爱子吗?” “有,不过她的态度很差,连水岛的名字都不想听到,看来水岛像做了非常失礼的事情。从爱子的表情判断,她应该已经把怪信的事情告诉水岛。” 山川警官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资料夹,从中拿出六封怪信,每一封信上面都用贴纸标示着号码。 no.1白井直也收到的信。 no.2姬野三太收到的逼使京美自杀未遂的信。 no.3须藤达雄收到的信。 no.4“蒲公英”老板娘寝室里发现的怪信一角。 no.5玉树的父亲宫本寅吉收到的信。 no.6暗示须藤达雄尸体在哪里的信。 “金田一先生,这些怪信全都是用印刷字体剪贴而成,信封上都用尺画出四四方方的字体,但是体裁却完全不同。” 山川警官一脸慎重地说: “一号怪信的作者和二号之后的不同,也就是说,一开始有人为了阻碍冈部泰藏和白井寿美子的婚事,寄了一号怪信给寿美子的哥哥,然后水岛浩三自细田敏三的妻子——爱子那里听说这件事情,就是模仿、制作怪信。” “是的。” 等等力警官接着说: “金田一先生,水岛浩三年纪这么大,为什么还做这么可笑的事情?” “警官,我了解他的心态。” 志村刑警以卷舌的口音说: “水岛属于欲求不满型,他沾惹过‘日出社区’不少女人,结果没一个追上手。根据宫本太太所说的话,就知道他总在紧要关头被人放鸽子,在生理上无法满足,因此就特别在意男欢女爱的事情,而且病态到想要破坏别人。” “我赞成志村的说法。” 等等力警官指着五号怪信说: “金田一先生,这又怎么说呢?自己告发自己吗?” “这一点上次也提过了。水岛在社区里的风评不好,如果没有半封怪信跟他扯上关系,未免令人起疑。再加上收到怪信的其中一人被杀了,警方当然会调查怪信的制作者,于是他在案发后制作了这封信……” “这封怪信的开头不是diesandgentlemen’”,而是‘东西、东西’,那是因为当时水岛已经把杂志丢进水池里了。” 突然间,山川警官吼叫着: “金田一先生,最后这一封呢?难道也是水岛制作的吗?” 金田一耕助突然站起来向在座的每个人行礼。 “金田一先生,怎么回事?” 山川警官感到很奇怪,不禁出声问道。 等等力警官猛然想到一件事,发出尖锐的叫喊声: “可恶!啊……对不起,金田一先生,那封‘橡果滚滚滚’的信是你寄的吗?” “什么、什么?” 大家万分惊讶地看向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很不好意思地说: “我应该向各位道歉,我没有水岛浩三那样的文才,只想到‘橡果先生’这个外号,于是借用了那首著名童谣的其中一段。没想到人类的智慧竟然这么相近,姬野三太也引用相同的童谣来推理,当大家怀疑他的时候,我真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所有人一听都哑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志村刑警愤慨地说: “金田一先生,你有空做这种事,为什么不明白跟我们说呢?” 这时山川警官清醒过来,以他敦厚的态度说: “志村!金田一先生以前给过我们很多次建议,要我们疏通那个水池,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有行动,他才会那样做的。” 金田一耕助腼腆地说: “志村……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水池里是不是有尸体。” “可是你曾经怀疑过吧?” 志村刑警仍然紧咬住金田一耕助不放。 “是的,案发之后,我们爬上二十号大楼的屋顶调查,当时我跟等等力警官往水池那边看去,我发现在椎木附近岬湾突出的湿土处,有很多脚印和车轮的痕迹……不过,这事我后来才想起来。” 接着,三浦刑警不好意思地缩着头说: “如果是这样……我应该也要注意到才对,那天傍晚水岛浩三在椎木下面打开素描本时,我跑去跟他讲话,现在想起来,他可能去那里勘察地形,看要把‘fancyball’丢到水池的哪里比较好。可是,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池边有脚印和车轮的痕迹。” “没关系啦!” 等等力警官用手制止道: “金田一先生,杀害‘蒲公英’老板娘、须藤达雄的凶手,跟处理尸体是不同的人,而寄怪信骚扰社区居民的又是另一个人……案情是这样的吧?” “是的。” “金田一先生……” 山川警官的表情还是充满疑惑。 “刚才等等力警官提到的三人,会不会他们一起商量好,然后按计行事呢?例如我做这一部分,接下来的部分给另一个人做。” “你是指精神意识层面的共犯关系?” “是。” “如果是这样,今后的调查工作就简单多了。根津伍市知道凶手是谁,并为他隐瞒,而画家水岛也知道凶手是谁,于是躲起来……不过,事实也可能不是这样。” “也就是说,三者之间只是碰巧重叠在一起喽?” “有可能是这样。如果水岛没有制作那种怪信,加上根津伍市没有处理尸体,也许案情会单纯一些。” “金田一先生认为凶手是伊丹大辅吗?” 志村脸色沉重地说。 金田一耕助想起一件事,出声问: “警官,伊丹大辅承认他跟‘蒲公英’的老板娘有关系了吗?” “是的,我们提出他曾经跟长相酷似‘蒲公英’老板娘的女性一起到府中的‘花居’料理店包厢幽会三次,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全招了,而且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等等力警官笑了笑,继续说: “他说不管他用尽各种秘密招术,老板娘都不会感到兴奋,她只是像个人偶般任男人摆弄,结果伊丹自己反而没劲了,于是草草结束。他说每次都这样,因此才会说老板娘是金毛九尾狐狸。” 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他颇感兴趣地反问道: “片桐恒子这个女人性冷感吗?” “我也提到这一点,可是伊丹认为不是。他说她的身体会有某种程度的反应,可是却无法达到最后的高xdx潮;而且在达到高xdx潮之前,男人早就没劲了,她好象以非常强烈的意志控制自己。” 金田一耕助露出烦恼的眼神,看着窗外说: “可是……妇人的身体有可能会这样吗?伊丹和老板娘幽会过几次?” “在‘花居’有过三次。” “第一次就算了,从第二次开始,他不是用尽各种密术要让老板娘达到高xdx潮吗?” “他当然试过,甚至做了很多下流的举动,无论如何都要让老板娘兴奋起来,否则就不配称为男人。可是每次伊丹都先投降,老板娘一直都很冷淡,到最后连伊丹都没兴趣了,他说他一点都不留恋。” “警官,他在说谎!” 志村刑警在一旁高声发言。 “自己喜欢的女人如果对他冷淡,男人会更想要,除非是连续同居一、两个月,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可能就会想放弃,他才做了两、三次,怎么可能就失去兴趣呢?” “依照根律伍市刚才所说,老板娘死前确实跟男人上过床。” 山川警官缓缓地说: “如果她有跟男人上床,除了伊丹以外别无他人。也许事情是伊丹和老板娘上床,而老板娘一样无动于衷,因此他一怒之下就把老板娘杀了。这个推论如何?” “由爱生恨……在不知不觉间杀了老板娘,后来他感到害怕,还没结束就匆匆逃走了。警官、金田一先生,山川警官的推论该说得通吧?” 志村刑警露出一副要立刻逮捕伊丹大辅的模样。 伊丹大辅的杀人嫌疑越来越重,他曾在老板娘遇害的时间当中来过“蒲公英”,也是此案关系人中唯一的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警方之前没有逮捕他,是由于须藤达雄失踪的关系。如今虽然志村刑警主张逮捕他,警方却迟迟没有行动,也是因为他们对根津伍市的供述存疑。 如果要证实根津伍市说的是事实,就必须确定十日晚上来拜访他的那位妇人的真实身分。可是,根津伍市却拒绝说出妇人的身分,更令人怀疑他的供词的真实性,也因此,警方无法下决定逮捕伊丹大辅。 就在浓厚的怀疑气氛中,月历又翻了一页,时序堂堂进入十一月。 十一月的第一天,伊丹大辅被传唤到s警官,他这天说的话和之前的供词差不多,只不过他承认自己与老板娘的关系是半强迫性的。 同一时间,金田一耕助在东京都内某处和“每朝新闻”的宇津木慎策见面。宇津木慎策大约三十岁,考进“每朝新闻”到现在有七、八年了。 “你可能必须请个两、三天或更长的假……” “我知道。只要是帮金田一先生办事,我一请假,部长高兴都来不及呢!请问是关于‘日出社区’的事情吗?” 金田一耕助露出为难的表情说: “宇津木,你不可以问这种问题,还有……我毕竟是个私家侦探,如果只靠‘日出社区’的案子过活,可就没饭吃喽!” “抱歉,我不该乱问。那么,请问是什么情事?” “我想请你去调查这个人,你们调查部应该有足够的资料,不过还是希望你去当地调查一下。当然,要小心别让当事人发现。” 宇津木慎策看到金田一耕助递给他的便条纸,脸上立刻出现惊讶的神色。 “这个人应该是在兵库县第一区参加竞选……” “所以要小心别妨碍到竞选活动,当然也是为了这个人好。” “是要调查哪方面呢?一般的事情,我想资料部就可以查到。” “我想请你调查他跟女人的关系……” “好的,如果我查到什么,没有先生的许可,绝对不会泄漏出去。” 一个小时后,宇津木慎策已经搭上“kodama二号”。 金田一耕助随后来到日本桥,进入s百货公司的八楼欣赏法国近代绘画展。他在那里耗了一个小时左右,几乎忘了凶杀案的事情。 三点左右,他离开那里,正好路上遇到塞车,到达s警局时已经超过四点半。他正要进警局时,看到夏本谦作和他的母亲民子陪同由起子一起从里面出来。 民子停下脚步,向金田一耕助行个礼,但由起子的眼神仿佛在控诉什么,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胸口一阵热。 警局内依旧挤满媒体记者,他穿过人群,走进侦讯室,看见等等力警官与山川警官一脸沉重地讨论着。 “金田一先生,我们刚刚才把伊丹放回去。” “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吗?” “没什么,不过他承认自己和老板娘的关系,是他强迫对方的。” “不管从时间或动机上来说,我认为他最可疑。” 金田一耕助却持相反意见。只因为老板娘没有达到高xdx潮就勒死她,这样的杀人动机未免太牵强了,除非凶手是杀人狂。 “根津伍市现在怎么样?” “打过镇静剂了,他痛苦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山川警官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着。 “水岛浩三呢?” “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行踪,他逃走那天是星期天,没办法领钱,我想他的钱包也没多少钱了,我们正在跟一些杂志社联络。”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水岛可能掌握什么线索吗?” 金田一耕助正想说话的时候,志村刑警眼神发亮地走进来。 “警官,这个女人说想见负责这个案子的人。” 等等力警官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迁村明子”,地址是兵库县的芦屋。 前妻的告白 迁村明子一走进侦讯室,金田一耕助的双眼为之一亮。 这个女人外貌艳丽、身材苗条,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五官和由起子很像。 等等力警官看到迁村明子犹豫地站在门边,开口说道: “这边请,关于这次的案子,听说你有事情要说?” “请问……您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吗?” “是的,我是等等力,请这边坐。” 迁村明子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到等等力警官面前的椅子坐下,她看起来很疲倦。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才从大阪赶过来。根津现在人在哪里?” “你是根津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前妻,他好象骗由起子说我已经死了。” 迁村明子勉强笑了一下,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凄苦。 “根津在你们的拘留所里吗?我想他可能正受毒瘾发作之苦……” 等等力警官审视她的脸说: “夫人,你知道根津先生是吸毒者?” “是的,这也是我们分手的原因。后来我听说他已经戒毒,所以上个月十日晚上我到‘日出社区’找他,没想到他还在吸毒。” 闻言,在场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么一来,根津伍市便跳脱姬野三太的推理范围了。 “你上个月十日晚上到‘日出社区’拜访根津先生?” “是的,我来东京办事,顺便来找他。”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今年春天起,他开始养育由起子,所以想来看看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你几点过来拜访根津先生?” “大约是十点十分左右。” “你怎么会那么晚来拜访他呢?” 迁村明子沉默了半晌,抬起一双泪眼说: “我目前在芦屋跟一个中国人同居,那个人嫉妒心很强,我每次来东京,他都会派人监视我。我是瞒着监视偷溜出来,所以才会那么晚……” “请你详细谈谈当天晚上的经过情形……你是搭公车来的吗?” “是的,我离开大阪的时候,听说‘日出社区’前面有个站牌,我想搭公车会比搭计程车容易找到。” “在公车上,你向一位叫须藤达雄的男人询问根津先生的事情吗?” 迁村明子直视着等等力警官,屏住气息说: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三十岁上下、体格很好的国人,他说一时想不起根津这个人……下了公车,他一走到社区就喊住一个高高的年轻人,年轻人说他认识根津,因此就请他带我去。” “当是是十点十分左右吧?” “应该是,我下公车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那时候是十点五分。” “然后呢?” “根津看到我十分惊讶,我只看一眼根津的脸,就陷入绝望了。” “为什么说陷入绝望?” “我以前有过痛苦的经验,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还在吸毒。我对目前的生活不满意,所以来看看情况,可以的话,我就结束过去的生活,一家三口过着虽贫穷却安稳的生活……” “原来如此,你在那里待到几点?” “根津不能赶我走,而我当时难过得几乎要失声喊叫。他可能怕由起子知道他隐瞒的事情,于是带我进去六叠大的房间……由起子在隔壁房间好象醒了,但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见面。大概经过十五分或二十分,根津好象想赶我走,所以带我离开公寓。” “那是十点半左右的事情吗?” “我没有注意看时间,不过大概是那个时间。那时根津似乎想直接送我去搭公车,可是我说有事情非跟他谈不可,他就说要边送我去s车站边谈,我们斜穿过社区,然后……” 等等力警官突然打断她的话: “等一下!你知道‘蒲公英’老板娘被杀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 “当你们经过‘蒲公英’时,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没有,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不记得经过什么地方。” “然后呢?”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帝都电影公司摄影棚前面,那里有一片大草原,我硬把他拉到草原里面。” 迁村明子白皙的脸颊上倏地出现一抹红晕。 “那片草原里面有一座突起的小山丘,我们在那儿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坐下来,正在谈话的时候,我们两人拥抱、倒在草地上,不……我说我们互相拥抱倒下来,你们可能会误会,其实是我把根津压在草地上,我……当时他的身体是火热的,因为他也希望有人爱他……我希望他能更像男人一点,希望他会去爱女人,但还是没办法……” 迁村明子把脸埋在手掌心,泪水从她细长的指缝间流出来。 “毒品侵蚀他的身体,也夺走他对性的兴趣。他并不讨厌我这么做,而且很顺从,可是不管我怎么样,他都自言自语地说不行……以前我们住在一起时,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我尝试着引发他的男子气概,他却完全没有反应。第二次结束时,我紧紧抱着他哭了起来,他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根津只是沉默地抚摸我的背,我哭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说自己已经形同废人,要我放弃他,又说万一没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就糟糕了,于是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站起来……我们到达s车站时将近一点。” 迁村明子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红边渐退,妆都糊掉了。 她正视着等等力警官说: “我从大阪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我不知道他对你们说了什么,可是,如果当时在公车上那个人是须藤先生的话,就时间上来看,他是不可能杀死须藤先生的。报上说杀死片桐恒子的凶手和杀死须藤先生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根津在这两桩命案中都是清白的。” 这么一来,根津伍市的供词便获得证实,虽然姬野三太说晚上光线昏暗又距离很远,所以看不清楚,但夏本谦作应该会记得迁明村子吧! 如果宫本寅吉证明十日晚上他带去根津伍市那里的妇人,就是迁村明子,那么根津伍市的不在场证明就完整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根津伍市要搞那些小伎俩,将“蒲公英”老板娘的脸弄得模糊难认呢? “对了,夫人。” “是”。 “如果根津先生从以前就吸毒,你应该知道毒品是多昂贵的东西吧?” “是的,就因为这样,我们夫妻才不得不分手。” “根津先生从哪里获得吸毒的财源呢?他有财产吗?” “他出生于富有的农家,虽是次子,还是分到很多财产。可是战后田地都不能耕作,只剩下一些山林,而那些山林都被他换成毒品了。” “那么最近根津先生吸毒的经济来源呢?” 迁村明子惊讶地看着等等力警官的脸说: “咦?他没说吗?” “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 迁村明子以探询的眼神看着等等力警官,十分笃定地说: “根津绝对不会做坏事!他是个行为端正、体贴别人、具有侠义心肠的好人,就因为他心地善良,因而对战后的社会感到绝望,才使他染上毒瘾,他以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毒品……” “他有威胁、恐吓的前科吗?” 迁村明子听了,不禁怒叱道: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就算他会杀人,也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卑鄙事情。” 经过短暂的沉默,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夫人,你会和根津先生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刚才说是因为毒品才会分手,难道不是因为你厌恶他吗?” 迁村明子看着金田一耕助,一脸沉痛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请你听好,当年根津在中国中部从军,很快就复员回乡,二十一年秋天跟我结婚,我马上就怀孕了;二十二年秋天,我生下由起子,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行了……我们的家乡在兵库县的穴粟郡,那时候他一个礼拜会去神户一趟,我本来以他是去找工作,结果他却在那段期间染上毒瘾,跑去神户买毒品……” 迁村明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拼命地保护他,要他抵抗毒品的诱惑,可是每回看到他因为戒毒而痛苦的模样,我自己就先认输了,没多久,家当都花光了,必须有人出去工作才行,当时我认为只要自己发奋图强,绝对可以抵挡诱惑,因此不顾他的反对来到神户。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我就无法回到他身边了……” “为什么?” “女人终究无法抵抗男人的暴力。我被当时控制神户黑市买卖的中国老板侵犯,根津并没有责备我,他反而向我道歉,说因为他染上毒瘾而无法保护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除了分手,别无他法……那是昭和二十四年、由起子三岁的时候,后来我就在中国人之间不断转手……” 迁明村子双手遮住脸啜泣着。 等她冷静下来后,等等力警官大略说一下根津伍市的供词。 迁村明子听了,疑惑地看着在座每个人,然后询问等等力警官: “警官,为什么他要做那么愚蠢的事情呢?”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根津先生只是坦率地承认破坏和搬移尸体,一问到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坚持不说明原因。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完全不知道。” “对于片桐恒子这位女性,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分开生活那么久,那天晚上也没谈到她。不过……” “不过什么?” “就算根津和‘蒲公英’的老板娘有关系,应该也是一般的男女关系,因为他对女人完全不行。” “嗯,我们猜测可能有人不希望‘蒲公英’老板娘的真实身分被揭穿,因此他在保护那个人。你想得到是谁吗?” 迁村明子表示不知道,接着又向等等力警官问道: “这么一来,他的罪是不能被赦免喽?” 这时,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夫人,根津先生似乎很希望进监狱。” “为什么?” “他希望借这个机会戒毒,而监狱是最理想的地点。最近根津先生会想要戒毒,恢复男人本色,应该不是一时冲动吧!” 迁村明子默默地注视金田一耕助,然后将视线移到等等力警官身上。 等等力警官对她用力地点点头,迁村明子的双眼一下子湿润起来。 她向在场所有人深深一鞠躬说: “谢谢,请让我见见根津,如果他有这样的决心,我也必须早日结束目前的生活。” 在迁村明子和根津伍市见面之前,警方先让夏本谦作跟她见面。 夏本谦作证实她就是那天晚上去拜访根津伍市的妇人,因此根津伍市的不在场证明成立。 翌日,伊丹大辅被警方逮捕。 第17章 魔爪再现 红衣女孩 由起子已经四天没去上学了,她的父亲在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被逮捕,十一月一日的早报刊登根津伍市是“日出社区”双重杀人案的凶手。 夏本谦作的母亲——民子收留由起子,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星期二晚上,夏本谦作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由起子一看到对方觉得十分惊讶,因为她就是十月十日案发当天晚上来拜访父亲的女人。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带着女人走出公寓时,由起子从拉门缝隙里看到女人的侧面,当时她觉得这个人女人好漂亮,之后,由起子等父亲等到十二点左右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以为父亲会跟她说些什么,没想到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而由起子也不敢问。 由起子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感觉心跳加速,那个女人的眼中好象有泪水;后来夏本谦作叫由起子去买香烟,等她急急忙忙买了香烟回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而民子和夏本谦作也没说什么。 十一月二日下午,伊丹大辅因涉嫌“日出社区”的命案遭到逮捕,由起子原以为这下子父亲的冤情洗清、可以回家了,但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十一月三日,她看到早报上写着凶手可能是伊丹大辅,不过处理尸体的人是她父亲,由起子真是感到一头雾水。 民子与夏本谦作一如往常,什么事都不跟她说。 十一月四日星期五早上九点左右,由起子到十八号大楼的一八○一室喂乌鸦“乔”,她把钥匙插进一八○一室的铁门,口中发出“嘎恰嘎恰”的声音,屋里的乔听到,也激动得“嘎嘎”叫。 由起子一打开门,乌鸦在笼子里面发疯似的拍动翅膀,发出嘎嘎的声音讨食物。 “别吵了!等一下,我必须打开窗户才行,里面太臭了。” 由起子打开窗帘、玻璃门,让十一月早晨的清新空气流进来。 接下来她替乔换水,把鱼干、面包屑放在手掌上,乔先叼了条鱼干,大口地吞下去后,再碰一下面包屑,很不满意地歪着头看由起子。 “呵呵!真奢侈,鱼干比较好吃吗?不过得稍微节省一点……” 她在手掌上放了两、三条鱼干,乔用弯曲的嘴一条条啄起来,根本不理会面包屑;填饱肚子后,它开始啪擦啪擦地喝起水来。 “乔真悠哉!爸爸不在家,你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真不知道感恩。” 由起子坐在一张圆椅上看着乔,泪水渐渐濡涅她的脸颊。 忽然间,乔发出一阵生气的喊叫声,不停地拍打翅膀。 由起子停止哭泣,慢慢擦拭着泪水说: “不知感恩的家伙!你只想到自己,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好吧!我马上带你出去。” 她打开笼子,乔轻轻地跳上她的肩膀。 由起子最近十分害怕跟人见面,因为她总觉得别人注视她的眼神带着残酷的好奇心。她提心吊胆地打开门,幸好外面没有人,于是赶紧绕过十八号大楼的转角,打算快步通过。 “由起子、由起子!” 背后倏地传来一阵喊叫声,由起子无奈地回过头。 只见姬野三太骑着脚踏车接近她,宫本加奈子则站在十五号大楼转角处。 “由起子,你有没有看到玉树?” “玉树?”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到玉树?” “没有。” “可恶!” 姬野三太骂了一句,便骑上脚踏车往十五号大楼的方向去了。 “玉树怎么了?” 由起子不解地自言自语着,脑中浮现姬野三大神情焦急的模样。 不过她马上就忘记这件事,带着乔来到太郎池,池边一个人都没有,由起子把乔放了,它嘎嘎地叫着飞向天空。 由起子坐在椎树根部,看着乔的去向,只见它还是像往常一样,飞往第二十号大楼。由起子双手抱膝,将脸埋在手掌心……空虚、孤独正侵蚀着她,就连民子和夏本谦作的体恤也无法拯救她受伤的心灵。 这时候,天空开始下起绵绵细雨,躲在椎木树叶下的由起子不知道是不是没发现到,依旧保持相同的姿势。 过了大约半小时,她突然抬起脸,想起一件事情。 昨晚九点左右,民子突然喊牙痛,当时夏本谦作还没从摄影棚回来,而且社区的商店街没有药局,于是由起子穿过大马路到另一边去买止痛药。 回来时,她经过社区的公用电话前面,看到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孩正在打电话。 “当时那个人……不就是玉树吗?” 由起子想起当时看到的人确实是宫本玉树没错,她胖胖的身材遗传自妈妈,身上穿的红色毛衣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由起子抬眼看着水池另一边的杂木林,乔不知何时从第二十号大楼转移地点,飞到杂木林里啼叫着。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滴打在由起子的脸颊,并滑落到衣服的领口,可是由起子还是不想动,她希望保持这个姿势,然后渐渐变成像种子一样小的东西,最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突然间,由起子听到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于是抬起头来。 她看到走在最面的人是金田一耕助,旁边则是推着辆脚踏车的姬野三太,还有官本加奈子、京美、须藤顺子,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对劲。 由起子不禁有些胆怯。 京美第一个跑下坡,厉声说道: “由起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上次这里不是捞起尸体吗?” 由起子不理会京美,对着站在后面的姬野三太说: “姬野,我昨天晚上有看到玉树。” “在哪里?” 抢先发出吼叫声的不是姬野三太,而是京美。 宫本加奈子闻言,立刻撑着雨伞跑到前面来。 “由起子,你在哪里看到玉树?” 于是由起子把刚才想到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那是几点的事情?” “九点十五分或二十分左右吧?” 加奈子发出鼻塞似的声音说: “金田一先生,玉树是去打电话给你,她说她找到某种证据了。” 须藤顺子也一脸恐惧地说: “由起子,当时电话亭旁边还有其他人在吗?有没有可疑的人影?” 由起子看见大家如此严肃,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顺子,不要问了!” 金田一耕助立刻打断她们的对话,说: “由起子,就算你知道什么,也不可以在这里回答。” 由起子害怕地说: “姬野,玉树到底怎么了?” “她昨天晚上九点左右说要去打电话,离开公寓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姬野三太说话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似的。 “我们怀疑她是不是被杀了,然后丢进水池里……” 京美的瞳孔映着池水暗沉的颜色,看起来非常忧郁。 这时,加奈子歇斯底里地摇晃由起子的肩膀说: “由起子,玉树是不是真的出事?你知不知道玉树离开电话亭之后往哪里走?” “夫人,你别这样,我们现在还不确定玉树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金田一先生,那玉树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她去打电话给你……”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远方的天空;绵绵不绝的细雨淋湿所有人的身体,在天空中飞翔的乔发出不祥的叫声。 姬野三大随着金田一耕助的视线,握着车把的手越来越紧。 “金田一先生……” 须藤顺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也注意到乌鸦持续在天空绕圆圈的举动。接着,她发出喘息似的声音叫唤加奈子: “夫人……” 加奈子与京美这时才发现情况有异,纷纷回头看向杂木林的方向。由起子趁机从加奈子的手中“脱身”,一边搓揉肩膀,一边看向水池的另一边。 现在不过早上十点,四周居然一片昏天暗地…… 嘎、嘎……乔的每一声不祥的叫声,都教人胆战心惊。 “金田一先生……” 加奈子的脸色惨白,好象快哭出来似的。 乔突然往杂木林里飞去,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金田一先生,我去看看。” 姬野三太蹬上脚踏车,往水池另一边骑去。 下一秒钟,京美仿佛下定决心似地喊道: “三太,等等我,我也去!” “京美我也……” 加亲子正想跟过去,却被金田一耕助拉了回来。 “夫人,你在这里等。顺子,请你小心照顾夫人。” “好的。” “金田一先生,乔怎么了?” 由起子眨着天真的眼睛问道。 看她露出不安的眼神,应该知道乔异常的原因吧! 姬野三太骑踏车来到池边的沼泽区,这边的路况不能骑脚踏车,于是他下车和京美一道走过水门,消失在水池另一边的杂木林里。 刹那间,嘎、嘎……乔一边激烈地叫着,一边从杂木林飞出来。 经过片刻的安静后,树木里传出姬野三太激动的叫喊声。 “金田一先生,快过来!玉树……玉树她……” 只见宫本玉树仰卧在杂木林的草丛里,她身上的红色毛衣刺痛大家的心,那正是由起子昨天晚上在电话停里看到的服装。 她可能被绳子勒死,喉咙四周有一道明显的紫色痕迹。 此外,她的额头肿得像石榴般大,上头流出可怕的东西……旁边有一颗手掌般大的水泥块,水泥块上有血迹和两、三根头发,其中还掺杂着粘糊糊的东西。现场看起来应该没有经过打斗,凶手用水泥块用力敲打宫本玉树的头,这一点在解剖后证实无误。 宫本玉树的外貌并没有像“蒲公英”老板娘一样模糊难辨,可见凶手不打算隐藏被害者的身分。但凶手或许认为光是勒喉咙,宫本玉树有可能会再苏醒过来,所对用水泥块击打她的额头。 她的裙摆紊乱,雪白的腿如罗盘针一般张开,但解剖后证实她并没有被侵犯。宫本玉树身上的毛衣、裙子都没有严重破损或弄脏,可见她是在出其不意状况下被人杀死。 凶手能够从电话停将宫本玉树带来这里,而且出其不意攻击她,可见一定是官本玉树熟识、信任的人。 就这样,“日出社区”再度卷人一场骇人的血腥漩涡中。 船难 “金田一先生,这么一来……” 他们在“蒲公英”的工作室里,志村刑警兴奋地说: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玉树从社区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你吗?” “是的,由起子路过的时候,也有看到玉树在电话亭里面,她大约是在九点十分左右打电话给我,我也问她是从哪里打来的……” “她打电话跟你说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她说发现一件和这次命案有关的重要事情,那种年纪的女孩就喜欢卖关子,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串还说不到重点,所以我就很有耐心地听她说着。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不该那样做。” 看到金田一耕助眉头深锁的样子,等等力警官若有所思地问: “怎么说?” “玉树当时好象很兴奋,害我很着急,因此跟她讲了很久的电话,我想可能是这时候被凶手发现了。” “原来如此。” 志村刑警站在等等力警官身边,满脸焦急地问: “金田一先生,玉树最后有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吗?” “我实在应该叫她长话短说才对,她吊足我的胃口之后,终于说出我上回问她‘白与黑’那几个字,让她想到了一件事。” “白与黑?”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 等等力警官更从裁剪桌上探出身子说; “金田一先生,‘白与黑’是指……” 不料,金田一耕助搔搔头发,露出烦恼的眼神说: “这个……她说在电话里面不能说,还说马上说出来太可惜了。看她一直笑嘻嘻的,大概是那句话很有趣,或者她觉得我们竟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而感到好笑吧!我觉得两者都有可能……” “她一直笑嘻嘻的?” 山川警官不解地皱起眉头说: “她知道凶手的秘密,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 “我在电话中听不太清楚,不过,她可能认为‘白与黑’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从头到尾一直笑个不停。” 山川警官焦急地问道: “‘白与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说的‘黑与白’就是指有嫌疑或是清白,下围棋就是白子跟黑子,我只想得到这些。” “我从水岛浩三那边来推敲,只能想到黑白画。”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金田一先生,那通电话后来怎么样?” “她说不能在电话里面讲,想跟我见个面,于是我问她今晚马上过去可以吗?她说明天也可以。从这一点看来,她说的事情应该不是很迫切。我正想问她在哪里打电话时,她却已经挂断电话,我们大约谈了十分钟之久,足以让凶手发现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吹着“老黑爵”的口哨声,金田一耕助发现宇津木慎策已经来了。 法医和救护车也到达“日出社区”,由于今天是上班日,现场没有像星期天发现须藤达雄的尸体时聚集那么多人,不过社区居民受到的震撼仍不比那时候小。 直到昨天晚上九点为止,宫本玉树一直活生生地在“日出社区”里走动,如今却发现她死状凄惨的尸体,这表示凶手还躲在社区附近。 凶手不是根津伍市,也不是伊丹大辅,因为他们两人目前都在s警官的拘留所里。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和法医冒雨前往命案现场的路上,他正想回头说话时,却没看到金田一耕助。 “喂!金田一先生呢?” “金田一先生刚才被记者抓去了,大概正在接受‘拷问’吧?” 山川警官似乎也有点不安。 “这样啊……” 等等力警官厌恶地说着,然后绕过水池,进入杂木林。 同一时间,金田一耕助在距离社区稍远的工寮内躲雨,他跟“每朝新闻”的宇津木慎策面对面坐着。金田一耕助为了避人耳目,整个身子躲在木材堆后面,仔细看着宇津木慎策交给他有关一柳忠彦议员的调查资料。 “看来一柳忠彦在战争结束时也在中国中部。” “是的,而且这里也提到当时的部队长就是根津伍市中佐。” “他跟女人的关系呢?” “请看一下这张照片……” 金田一耕助比较着宇津木慎策拿出的三张照片,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照片是一位三十岁妇人的半身照片,发型中规中矩,像是一般良家妇女。这三张都是上半身的照片,无法确知妇人的身材如何,不过有些地方很像水岛浩三画的那幅“蒲公英”老板娘的画像。 不同的是,水岛浩三的肖像是双眼皮,而这张照片里的人是单眼皮。 “这张照片中的人是谁?” “她是一柳忠彦三年前去世……就当作已经去世的前妻——洋子,我好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照片。” “你说‘当做去世’是什么意思?” “你再看一下这个。” 宇津木慎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社会版有个地方画了一个红色框框,上面写着: 律师夫人游艇遇难! 尸体被大鲨鱼吃掉了吗? 那是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大阪“每朝新闻”神户版的新闻。 报导内容很简单,写这一则新闻的记者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在遥远的东京一隅演变成三重杀人事件! 律师一柳忠彦在须磨有栋别墅,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傍晚五点的时候,当时到须磨别墅避暑的一柳夫人——洋子和两位女性友人一起开游艇游玩,游艇突然发生故障,在距离须磨湾很远的地方翻覆。 两位女性友人顺利被救起,洋子却从此下落不明,由于附近海域有很多鲨鱼,因此大家猜测她会不会被鲨鱼吃掉了。 “之后都没有洋子夫人行踪的报导吗?” “陆续有一些善后情况的新闻,不过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我问过分社的人,他们说游艇故障的原因仍然存疑,怀疑有人故意弄坏游艇,而嫌疑最大的就是一柳忠彦。” “他们夫妻生活不幸福吗?” “没有到不和的程度,不过洋子常以健康不佳为由躲在须磨的别墅,夫妻俩分居的时候很多。” “他们有小孩吗?” “昭和十七年生了一个女孩,叫胜子,她是独生女。没多久,一柳忠彦就应召入伍,直到战争结束才回来。” 金田一耕助屈指算着: “昭和十七年出生……今年虚岁十九岁,意外发生的时候十六岁。”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我只是顺便问一下,警方有怀疑过一柳忠彦吗?” “有。可是一柳忠彦很幸运,因为意外发生前三天,他人已经在东京,而且他在东京的行踪也交代得很清楚,所以最后是以意外事件结案。” “那么到今年七月二十五日为止,法律上就认定洋子夫人死亡喽?” “是的,一柳忠彦终于可以解决洋子夫人这方面的问题,他打算今年九月再婚,对象是兵库县的政界大老——握美俊政的女儿繁子。” 金田一耕助知道握美俊政不仅是兵库县的政界大老,他现在等于是执政党背后的黑手,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上次选战中,一柳忠彦虽然是第一次参选,却能够漂亮赢得选战,就是因为握美俊政把地盘让给他的关系,传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跟渥美繁子发生关系了。” “渥美繁子是第一次结婚吗?” “是第二次。她的前夫好象是渥美俊政的手下,因为酒癖不好才分开,渥美繁子在担任她父亲的秘书时,开始跟一柳忠彦交往。” “洋子也是兵库县出身的吗?” “是的,她是须磨那边大地主的女儿,毕业于神户女校,然后就读东京的m女子专科学校,学生时代曾在东京待过三年。一柳忠彦和洋子在昭和十六年春天结婚,洋子在三月毕业后回神户,四月便结婚了。” “那么她现在几岁?” “她在大正八年出生,虚岁四十二……足岁应该是四十岁零几个月。” “蒲公英”的老板娘大约三十六、七岁,可能因为长得漂亮,因此看起来年轻个四、五岁也很正常。 “金田一先生,一柳洋子一定就是‘蒲公英’的老板娘,不管妆化得多浓,只要让认识的人看这三张照片,一定可以认出来吧?” “宇津木……” 金田一耕助表情严肃地说: “这件事情你还没对任何人说吧?” “当然,可是金田一先生……” “我知道,我会给你一个‘独家’。” 日疋恭助不想让一柳忠彦曝光的顾虑,最后还是像水泡般一碰就破灭了…… 第18章 大人物现身 诈死 昭和三十五年十一月五日星期六,“每朝新闻”刊登警方以“日出社区”三重杀人事件的重要证人为由,传唤前议员一柳忠彦到案说明的头条新闻,这个消息震惊其他报社和社会人士。 金田一耕助将宇津木慎策从神户带回的三张照片拿给须藤顺子看,她确定照片上的人是“蒲公英”的老板娘,而当京美看到这三张照片时,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小声地回答:“看起来应该是‘蒲公英’的老板娘。” 最后是河村松江,她仔细比较过三张照片后,也确定是老板娘没错。 金田一耕助再去拜访日疋恭助一次,事到如今,日疋恭助不得不把事情交由金田一耕助全权处理,因此金田一耕助得以向等等力警官报告这些事。 十一月六日下午三点,一柳忠彦跟着到神户出差的志村刑警一起来到s警局,他的脸色苍白,表情看起来十分沉痛。 听说一柳忠彦听到根津伍市被逮捕的消息时,立刻决定退出竞选。 “您是一柳忠彦先生吧?” 这次侦讯还是由等等力警官亲自进行。 等等力警官本来猜想他是个自大、蛮横的人物,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让人感觉相当诚恳而真挚。 一柳忠彦轻轻地点头说: “是的。很抱歉,其实我早就该来了,可是因为身边还有事情要忙,一直都不太顺利,所以才拖到现在。不过,这也不能当借口……” “哪里!你承认‘蒲公英’的老板娘……也就是自称片桐恒子的妇人是你三年前在须磨湾失踪的前妻——洋子夫人吗?” “是的,正如根津所说,十月十日晚上在‘日出社区’被杀害的片桐恒子,就是我的前妻洋子。”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犹豫一下才说: “根津伍市没有承认这一点,他只承认自己破坏尸体,没说死者是谁。” 一柳忠彦惊讶地看着等等力警官的脸,然后露出白牙笑说: “听到这里我就放心了,原来根津一直信守承诺,我该早点出面的。” “你知道洋子夫人还活着吗?” 一柳忠彦沉默半晌才回答: “知道……应该说须磨湾那件意外是在我同意之下演出的一场戏。” 霎时,房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接下来,等等力警官严厉地问道: “一柳先生,须磨湾的船难并不是碰巧发生,而你们夫妻共同策划出来的一场戏?” “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胡来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无法再以夫妻的身分住在一起。” “若是这样的话,可以离婚啊!” “我也主张离婚,可是洋子不答应。胜子……就是我们夫妻的独生女,她希望让胜子以为她已经死亡,而不是离婚……洋子非常坚持这一点。” “可是……一般人根本不会答应她这么做。” 一柳忠彦坦率地点头说: “没错,但洋子是个很古怪的女人,平常看起来很温顺,一旦她决定要做什么事,就会坚持到底。她可能也害怕惹人议论吧?” “就算害怕世人议论,也不用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分手?” “个性不合吧!也没什么特别原因。” “怎么可能!” 等等力警官无法置信地摇摇头。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在旁边开口说: “警官,等一下再问原因,先问他们夫妻的计划如何?” 等等力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的眼神后说: “好吧!一柳先生,请继续。” 一柳忠彦担心地看着金田一耕助,开始说道: “我们讨论过很多次,最后还是照她的提议去做,但我坚决表明不会协助她这种怪异的计划,她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期望我会协助她,她叫我只要在一旁看就可以,所以我就随便她了。 洋子一开始先处理她从娘家带来的丰厚财产,当时她娘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这对洋子的计划来说正好。她大约花了半年的时间藏好她的财产,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说不可以让我遭人怀疑,要我去东京办事情,于是我在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来东京,两天后,洋子就完成计划了。” 这种事情很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大家都认为一柳忠彦这段奇妙的告白中具有相当的真实性。 “七月二十五日深夜,神户的警察打电话到东京的旅馆时,我心里暗想:她终于做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回到神户时,我已经恢复平静,将这件事情当作训练神经的机会,我只要扮演一个因意外事故失去妻子的可怜丈夫就行了。警方虽然曾经怀疑过我,可是我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平时的风评也不错,所以…… 事情进行得比我想象中顺利,我到现在还很佩服洋子这么聪明,世人似乎都相信洋子已经死了,我有一段时间甚至以为洋子的计划失败,真的死了……但是在一个月前,我知道洋子把事先藏好的一部分财产移转到别的地方,我就知道她还活着……” “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打断他的话说: “你刚才说你前妻的娘家已经没人了,可是知道你前妻有财产的人应该不少吧?” “是的。” “财产突然消失,应该会有人起疑,如果是一辈子可以不愁吃穿的财产,数目应该不小,而且应该有留一部分给你的女儿吧?” 一柳忠彦带着苦涩的微笑回答: “洋子是有留下一部分财产,但是她留下的财产比想象中少。” “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吗?” 等等力警官露出怀疑的神色。 “她叫我不用担心她,说她会照顾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麻烦我,甚至还说如果有什么万——她若意外身亡,也绝对不会让人知道她以前是一柳忠彦的妻子,她希望三年后,法律上认定她死亡,我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她。先前我已经说过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等等力警官一脸不悦地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去。他认为一柳忠彦并没有说出令人满意的回答。 等等力警官改变询问的方向说: “洋子夫人失踪后,你第一次获得她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今年六月,根津到东京的宿舍拜访我,他说我的前妻现在住在‘日出社区’……” “根津先生认识洋子夫人?” 一柳忠彦点点头说: “是的,他是兵库县穴粟郡人,战争期间是我所属部队的队长。战后……昭和二十二、三年,他经常来神户,而且每回都会来找我,他还曾经请我帮他介绍工作,我在战争中受他不少的照顾,多少也会帮他想想办法,这时候……” 一柳忠彦说到这儿,脸色变得十分黯淡。 “他学会一件坏事。” “吸食海洛因吗?” “是的,因此我帮他找的工作也没办法做了。就因为有这段过去,所以根津认识洋子。” “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下旬,洋子夫人在须磨湾遇难失踪,这件事情根津知道吗?” 金田一耕助提出这个问题。 一柳忠彦看了金田一耕助一会儿,然后点头说: “根津在那之前就来东京了,洋子遇难的事情发生在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下旬,那时他回乡扫墓,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就来我家吊唁。” “根津先生和洋子夫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就在船难事件发生前不久。昭和三十二年七月,根津在回乡之前去找我,当时他见过洋子,一个礼拜后,洋子就遇难了,这令根津觉得既惊讶又难过。” “那么根津先生的确见过出事前的洋子夫人?” “是的,当他一看到在‘日出社区’的片桐恒子,马上就认出是她。” “你们夫妻没听说根津先生在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工作吗?” “不知道,因为根津只说他住在东京……今年六月他到白金会馆找我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在昔日战友渡边的介绍下,进入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工作;但洋子知道这件事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谢谢。警官,请你继续发问。” 等等力警官想了一下,接着说: “那么……根津先生是不是拿这件事情来勒索你们?” “不!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根津只是热心地提醒我,但对我来说,这却是一种‘致命的好心’!请你们想象一下我当时有多么震惊,虽然船难事件只是一场戏,可是我私底下想着:如果都没有洋子的消息,说不定她真的死了,到了今年七月二十五日,我就可以脱离洋子的丈夫这个身分,可是就在这时,我却听到洋子的消息……” “你急着脱离洋子的丈夫这个身分,好跟握美俊政的女儿结婚吗?” “是的。” “你们之间已经发生关系了吗?” 志村刑警这个无礼的问题让一柳忠彦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不过他果然是修养到家,马上就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冷静地说: “我是基督徒,而且繁子也不是那种女人。我们事前就约定好,等经过法律规定的三年失踪期限一过、认定洋子已经死亡后,我们就结婚;而且我以这项约定为前提,接受繁子的父亲渥美俊政的政治援助,这些都是事实,也难怪别人会怀疑我,如今我只觉得很对不起繁子。” “您现在的夫人知道须磨湾船难事件是你和前妻合演的一出戏吗?” “当然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就不会有这桩亲事了。” “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六月根津先生去你的宿舍,对你说你的前妻现在在‘日出社区’,然后呢?” “根津马上从我的脸色看出其中必有内情……对了,他三十二年来我家时,好象已经戒掉海洛因,今年六月来找我的时候,似乎也没吸毒的念头;他是个聪明的人,一看到我的狼狈样,觉得很不好意思,掉头就想要走。 他的举动让我觉得很紧张,因为还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取得跟繁子结婚的资格;最后我跟他一起来到‘日出社区’,偷偷观察‘蒲公英’的老板娘,结果确定这个自称‘片桐恒子’的女人确实是洋子。” 一柳忠彦说完用双手抱住头,他虽然没有发出呜咽声,却给人一种正在哭泣的感觉…… 爆炸性的发现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悲痛的脸说: “是我太自私了,我想她已经失踪三年了,完全没有消息,会不会已经死了……这些念头有如噩梦般纠缠着我,但我的确也抱着这份希望……但是在看到‘蒲公英’的老板娘时,不一会儿又被残酷的现实打碎了。” 一柳忠彦再度抱住头,不一会儿又抬起脸,一口气说下去: “我的未来都赌在这桩婚姻上,最近我就要跟繁子结婚,因此根津的话让我大受打击。根津看到我如此震惊,便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他没有问原因,反而是我自己对他说出来……我之所以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是因为他让我感受到过去那个体贴部属的长官所具有的亲切与信赖感。根津说这个秘密对他而言,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荷,不过他不会把这个秘密讲出去,叫我放心。” “然后呢?” “既然根津答应要保守秘密,我就放心了。为了报答他,我提出每个月供应他五万元的建议,我发誓这不是根津提出来的,他甚至对这项提议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呢!既然我得知洋子的消息,我希望能暗中保护她,万一出事的话,旁边也有个人可以帮助她。因此我就拜托根津,然后硬放下五万元转头就走,我作梦都没想到,那些钱会变成他吸毒的导火线。” 后来依据根津伍市的告白,他并没有要勒索一柳忠彦,可是结果却变成跟勒索没两样。 “你在九月结婚了?” “是九月十六日。” “你准备参加竞选,所以一定要先结婚吧?” 志村刑警讲话很不客气,一柳忠彦不是很高兴,不过口气还是没变。 “我承认男人和女人之间,有时候会因为某些利害关系而结合,可是不能因此就否定其中完全没有真心的成分。刚才这位刑警说的话,是因为他只在意利害关系,才会将事情想得这么卑鄙吧!” 志村刑警露出一脸悻然的表情。 “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道。 “那是一场匆促的婚礼,婚礼完成后,我们展开为期三天的旅行。一直到十月一日的傍晚,我突然接到洋子打来的电话。说她急着要见我……我当时感到很惊讶,甚至有点害怕,因为这跟她以前的约定不同,再加上我才刚结婚,于是我回答她现在不方便见面,她却说:‘你跟谁结婚都与我无关,可是我现在有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可能会波及你或你的太太,如果你爱你太太的话,就跟我见一面。’” “简直就是威胁嘛!”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她平常都很温顺,只是一碰到事情比较容易激动。” “因为她是金毛九尾狐狸吗?” 志村刑警的讪笑,再度让一柳忠彦皱起眉头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志村,你闭嘴!一柳先生,接下来呢?” 等等力警官急忙转移话题。 “她要我决定见面的地点、时间,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于是跟她约定明天再联络之后,便挂上电话。后来我向朋友打听消息,第二天早上她一打电话来,我就指定横滨的‘临海庄’旅馆,约好隔天中午一边吃饭一边谈。” “于是你依约前往‘临海庄’旅馆和洋子夫人见面?” “我在旅馆前下计程车,她正好也走到那里,我们便一起走进旅馆。” “跟洋子夫人久别重逢的感觉如何?” 金田一耕助一插嘴,一柳忠彦立即惊讶地转头看他。 他觉得有点不安,但还是冷静地说: “找先前就在‘日出社区’看过她……我觉得她很可怜。” “你不禁悲从中来吗?对不起,警官,请你继续。” 等等力警官狐疑地看着他们俩对话,突然被金田一耕助催促,于是慌忙说: “然后呢……洋子夫人找你有什么事?” 一柳忠彦不安的眼神往金田一耕助那里看去。 “事情是这样的。她没说出名宇,只说有个男人在威胁、勒索她,那个男人好象还不知道洋子的来历,只猜到片桐恒子不是她的本名,以及她应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个男人到处调查洋子的事,如果任凭他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给我带来困扰,因此她跟那个男人谈过,那个男人答应如果她愿意给钱,他就不再提起这件事,所以洋子希望我能把她先前留下的遗产还给她。” 洋子说的“威胁者”一定就是伊丹大辅。他已经拥有不少财产,居然还做这么丑陋的事情! “你怎么说?” “我说如果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以后会没完没了的,洋子对这一点也很清楚,可是她想先封住对方的嘴,当时她也乱了方寸……” 这个固执、坚强的女人竟然会乱了方寸,是不是伊丹大辅的性爱技巧无耻至极,因此她愿意提供金钱,只求能尽快逃离他的魔掌? “原来如此。” “她要我先给她十万,要是现在没现金的话,希望我帮她筹到这笔钱,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感觉上,她似乎已经有心理准备,届时搞不好会有很大的损失,说不定又要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 “我当场就把身上的五万元给她。” “剩下的五万怎么办?” “三天后,十月七日晚上,我又在涩谷的电影院交给她五万元,那是我们在横滨旅馆约定好的,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洋子。” “可是……” 等等力警官还来不及说完。就被金田一耕助打断了。 “你有对洋子夫人提到根津先生的事情吗?” “我没说。不过我有写信给根津,希望他帮我调查是谁在勒索洋子。” 十月十日晚上,根津伍市看到“蒲公英”的后门开了一道缝便进去察看,这也是因为接受一柳忠彦的委托。 “根津先生有跟你报告过威胁者的事吗?” “他还没来得及向我报告就发生命案了。” 接下来,等等力警官看着一柳忠彦说: “请问你十月十日命案发生那天晚上的行踪,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那件事情反而让我拥有不在场证明。” “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十月十日傍晚五点左右,我在宿舍接到一通电话;那个人故意改变声音说他在横滨的‘临海庄’看到我,还说他认识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妇人,希望跟我谈谈那件事情;他约我十日晚上八点在日比谷三光大楼的俱乐部组织见面,说完马上挂断电话。” “什么是‘俱乐部组织’?” 山川警官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是战后政治家、企业家组成的社交团体,根据地就在日比谷的三光大楼。我并不是会员,不过我的朋友……东邦石油的立花隆治是会员,他带我去过两、三次,拥有进出那里的资格。” “原来如此,于是你按照指示前往该地?” “我去了,大约快八点的时候到达。” “对方来了吗?” “没有,我在那里等到十一点。” “十一点?” 等等力警官重新审视对方的脸,然后将目光移向金田一耕助那边。 他发现金田一耕助好象知道“内情”,随即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有人可以证明你在俱乐部吗?” “应该有,因为我一直在吧台喝酒,或去撞球室打撞球,那里是使用传票制度,传票上会记录日期和时间。我去吧台两次,第二次是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十一点我便离开俱乐部。” “这段期间你有离开过俱乐部吗?” 一柳忠彦的脸上浮现一抹倦怠的笑容回答: “一次都没有,你们只要调查传票上记录的时间,就知道我没时间往返日比谷和‘日出社区’之间,何况我一直不安地等待‘威胁者’……” “你认为打电话给你的男人,跟威胁你前妻的是同一个人吗?” “有这种可能,他可能是我跟洋子‘临海庄’旅馆见面时,偷偷跟踪洋子,然后因为看到我而得知洋子的身分,因此心想与其勒索洋子,还不如勒索我比较有利可图。” 闻言,金田一耕助的嘴角又笑开了。 (唉!日疋恭助不小心做了一件罪恶的事…… 不过一柳忠彦也因此有了不在场证明,这对他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你离开俱乐部之后去哪里?” “直接回白金会馆睡觉。” “对于洋子夫人遇害一拿,你在看到报纸以前都不知道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本想天一亮就去找根津,结果反而接到根津的电话,那是十一日早上八点左右。” “根津先生说了什么?” “他向我报告命案的事情。” “只有这样吗?他只说羊子夫人被人杀死了?” 只见一柳忠彦眉宇之间紧锁着,表情悲痛地说: “当然不只是这样,他另外还说了一件事。我曾经对根津提过洋子说的话,她说:‘人随时都会因为意外灾难而死亡,不过我会死得让人不知道我是一柳忠彦的妻子!’可是洋子被人杀害时,却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根津向我报告他如何处置洋子的尸体。” “就是用灼热的柏油把脸弄得无法辨识吗?” “是的。” “你以什么样的心情听他报告?” 这个问题让一柳忠彦难以启齿。 “这……我当时的心情实在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说明,不过,那时我强烈地意识到:事情终于来了!早在在三十二年的船难事件发生后,我就有预感洋子会死得非比寻常,因此……” “为什么你认为夫人会死得非比寻常?” 一柳忠彦喘了一口气之后说: “洋子好逞强的性格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完电话后,你怎么做?” “根津说到中午就可以知道他的安排如何,如果我想知道结果,就到帝都电影公司前面的平原上,从那里可以用望远镜看到‘日出社区’,如果我看到脚上绑白色绷带的乌鸦在社区上方飞的话,就表示一切顺利。” “可恶!啊!对不起……” 志村刑警瞪着一柳忠彦。 当“蒲公英”老板娘的尸体被发现时,大家都有看到那只乌鸦,而且那只乌鸦的脚上确实绑着白色绷带。 (原来白色绷带代表这个意思。) 金田一耕助想着想着不禁笑了。 一柳忠彦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说: “是的,中午一过,我就来到指定地点,那里有一座隆起的小山丘,我从那里用望远镜侦察‘日出社区’的状况。” “结果如何?你有看到绑白色绷带的乌鸦吗?” 金田一耕助一副戏弄人的表情,使得一柳忠彦的脸都红了。 “只看到一只很像乌鸦的小鸟,可是没看见绷带……” 在场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等等力警官又转回原来的话题问道: “你们夫妻为什么要采取那么激烈的行动呢?你明明有不祥的预感,为什么还答应洋子夫人做那种草率的事?” 一柳忠彦没有回答,他似乎不想回答这类问题。 这时,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说: “一柳先生,如果是我弄错的话,那我先道歉,我想请问……洋子夫人是不是同性恋者?所以她不想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 刹那间,一柳忠彦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他看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毫无生气,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白与黑”是这个意思吗?) 志村刑警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他知道“玻璃圈”里习惯将女同性恋称为“白”,男同性恋则称为“黑”。 (难怪那些怪信总是指出受害者与性爱有关的把柄,道出“检查处女膜”……等下流字眼。水岛浩三欲求不满,他知道老板娘有同性恋人,却又跟男人一起进旅馆,所以才故意挪榆她:“你喜欢白的还是黑的?” 金田一先生一定发现到这一点,才会那么在意水岛浩三的去向,可能想从水岛浩三口中间出老板娘的同性恋人是谁吧?) “请容许我把自己的妄想说出来……” 于是金田一耕助开始述说,平淡的语调像在念经似的。 “假设洋子是个同性恋者,除了跟同性之外,都无法得到满足;而且洋子不希望女儿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只是为了简单的理由就离婚,你们的女儿绝对无法接受,因此她干脆制造死亡事件,如此一来就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不过她也真是可怜,找不到身为女性的生存意义……” “洋子……” 一柳忠彦茫然地自言自语着: “她在‘日出社区’也有同性恋爱人吧?” 志村刑警再度在心里呐喊着: (可恶!即使是同性恋,处女膜也会破……) 第19章 最后一击 早夭的恋情 在发现宫本玉树尸体的杂木林里,有些被砍断的树根之间放着小石头作墓标,那里是宫本玉树躺卧的地方。 宫本加奈子在石头上放一个玻璃杯,杯中插了两、三朵野菊花,细雨自树缝间落下,洒在石头和野菊花上。 从发现宫本玉树尸体的星期五那天开始,雨一直没停过。姬野三太坐在墓标前的树根上,双手抱头,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换过姿势。 姬野三太参加演出的“波涛的决斗”,今天(星期天)正式杀青。他的演技不俗,导演一直赞不绝口,制作人也肯定他的演技,前途相当看好,可是姬野三太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 树缝间落下的雨丝淋湿他的衣服,他吸着鼻子说: “玉树,你为什么要死掉?到底是谁杀了你?” 姬野三太不断在心里重复呐喊着。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踩着落叶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 姬野三太慌忙擦干眼泪,回头看着脚步声的来处。 只见夏本谦作没拿伞走进杂木林里,他穿着长长的风衣,散乱的头发上沾满水滴,闪闪发亮,他直接走到姬野三太身边,对着小墓标默祷,然后俯视姬野三太说: “三大,你跟玉树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姬野三大的情绪像决堤的河水,心烦意乱地回答道: “夏本,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跟女孩发生关系,我跟玉树发生关系……” “那是几点的事?” “那天晚上玉树跟我在一起半小时后就被杀了!” 姬野三太说完又呜咽出声。 夏本谦作坐在他对面的树根上说: “三太!你把那件事情讲详细点好吗?星期四晚上你有见过玉树吧!你们在哪里见面?” “我去玉树家找她……夏本,你听我说。” 姬野三太擦干眼泪、擤了擤鼻涕,将视线从夏本谦作脸上移开,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那天是三日,我的角色在五点左右就没戏了,而且导演很称赞我,我感到很兴奋,于是我一回到社区就云找玉树,那时候大概是七点左右吧!当时玉树在睡觉,我兴奋地坐在她床边一直讲话,玉树的表情却越来越无聊,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想去死……” “玉树说她想死?” “嗯,她说因为最近她爸妈大要好了,经过怪信那件事情之后,玉树的爸妈突然对彼此很好,两人要好得让人看不下去,而且她爸妈好象都不懂得拿捏分寸,像玉树这种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就很难受他们的行为,因此玉树才说她想要死。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玉树好可怜,一时冲动就向她求婚;结果……” “结果怎样?” “玉树突然精神百倍,并提议一起去洗澡,我问她‘可以吗?万一你妈妈回来怎么办?’她说:‘不要紧,妈妈去电影院帮爸爸忙,而且她每次去帮忙之后都会一起去别的地方,最快也要到九点才会回来。’因此,我们就一起去洗澡,两人越洗越兴奋,然后抱在一起……” “你们在浴室里?” 等等力警官希望从官本玉树被杀害前和她在一起的姬野三太口中找出杀人动机和线索。 “没办法啊!我们在浴室里就兴奋起来了。” “然后呢?” “我们俩就赤裸地钻进玉树的被子里,一起梦想着快乐、美丽的未来。我虽然不像你已经当上主角,但我有自信可以扮演一个成功的配角,玉树也说我一定会成功。我……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上床,玉树也是第一次,我们说着说着又兴奋了……夏本,你跟女孩上过床吗?” 面对姬野三太突如其来的问题,夏本谦作毫不惊慌地说: “别管这个问题了,然后呢?” “夏本,别瞒我,你跟京美之间有发生过什么吧?” “没有,我不喜欢那种女孩,她太聪明了。” 姬野三太冷哼了一声,看着夏本谦作的脸说: “真是这样吗?那么京美失恋了。” “别管这些啦!接下来怎么样?” “结果我们又做了一次,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后又做一次,两人都觉得好幸福;不知不觉已经九点了,我们赶紧洗好澡后,我就回家了。” “三太,我这么问并没有其他意思……你跟玉树上床时,有谈到关于命案的事情吗?” 姬野三太突然想一件事,说: “对了!玉树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那好象是金田一先生问她的。她问我‘白与黑’这三个字会让我联想到什么,这好象跟命案有很重要的关系。然后我就鬼扯一番,玉树忽然笑了。” “玉树笑什么?” “人家不是都把女同性恋称为‘白’,男同性恋称为‘黑’吗?” 夏本谦作注视姬野三太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可怕…… 曝光 十一月七日下午四点半,阴暗的天空笼罩在“日出社区”上方,细得看不清的雨丝一直落下,教人感到冰冷异常。 由起子穿着塑胶雨衣,躲躲藏藏地走出夏本家。她走到第十七号大楼外面,此刻“日出社区”矗立在雾茫茫的雨景中。看不到对面的景象,她缩着肩膀往第十八号大楼走去。 由起子最近觉得很不自由,因为民子和夏本谦作限制她的行动自由。譬如他们叫她不可以独自外出;一个人看家的时候,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可以让他进来……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此外,还有另一件事困扰着由起子。 星期四晚上,由起子看到官本玉树在申话亭里面,除此之外,她想不起还有看到什么,可是,金田一耕助好象觉得由起子还知道什么似的,一直叫人保护她,避免让她遭受危险。 由起子今年已经十四岁,而且经历过苦难日子,她的反应十分灵敏。她知道那天晚上如果还有看到什么,自己可能会面临危险;她从电影中得知在这种情况下,凶手通常会杀目击者灭口。 (我什么都没看到,不可能会有危险。) 她站在十八号大楼的一八○一室前面,把钥匙插进门里,听见乔在里面激烈地叫着。 “乔,等一下啦!真麻烦。” 由起子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她摸黑走进厨房扭开电灯。 “对不起,把你关在这么暗的地方……” 她把笼子的门往上打开,正想从口袋里抓出鱼干时,突然发现背后有人,她回头一看,只见京美一脸微笑地站在那里。 “你来喂乔吗?辛苦了。” 由起子手上抓着鱼干,呆呆地注视着京美。 京美虽然笑着,可是由起子知道她的笑容深处似乎隐藏着企图。 乔焦急地在笼子里面叫着,由起子仍旧看着京美的脸,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她抓着鱼干的右手不停地冒冷汗。 “由起子,你怎么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京美的手在身后紧紧握住厨房门把手,她一边放开把手,一边笑着走近由起子,由起子害怕得往后退了两、三步。 “怎么?你怕我吗?” 京美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你有什么理由怕我呢?” 由起子默默地看着京美的眼睛,四目交接,迸裂出冰冷的火花。 乔啄着由起子放到后面的右手,嘎嘎地叫着。 “啊!乌鸦在催你了,先喂它吃东西吧!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好、好的。” 由起子茫然地回头,弯身看着笼子,京美立即靠到她后面来。 “乌鸦是一种猛禽吧!你竟然能够跟它处得这么好。” 京美说着便举起右手搭在由起子的肩上,由起子吓得发起抖来。 她用细绳子从后面把由起子的脖子缠住,速度快得让由起子连发出声音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力量强得令人无法抵抗。 由起子登时感觉全身无力,刹那间,她的意识突然变得十分清晰,由起子想到一件事情—— 星期四晚上九点多,她买好药回到夏本家时,阳台的玻璃门还开着。 她要去关门,不经意地往处一看,结果发现第十七号大楼与第十八号大楼间的道路上,有两个身影正走下坡路,当时她没有很在意,所以很快就忘了。 直到这一瞬间,由起子才想到起那两个人就是京美和宫本玉树。 这是京美第四次杀人,她之前勒死过两个人,另一个是用锥子刺死。 不知不觉间,她对自己的杀人技巧很有自信。杀人后,她并没有特别处理善后,都将尸体直接摆着,不过却有人帮她毁尸灭迹。 就这样,京美一直安然无恙地躲在幕后,酝酿出一种的奇特的自信。 由起子的脖子被细绳勒紧,身体变得像石头一般沉重,京美既熟练又冷酷地享受这种诡异的快感。 京美由过去的杀人经验中,清楚知道人一旦失去抵抗力之后,身体会变得更重。 由起子已经像一团破布似的地瘫在乌鸦的笼子旁边,没有花多少时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切都如京美的计划一样完美。 京美跪在地板上,冷静地从由起子的脖子上解开绳子,她把细绳卷成一圈,然后环视厨房内部。 她看到厨房有一把切生鱼片的菜刀,这也是京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因此厨房里当然会有菜刀。 之前,她勒死“蒲公英”的老板娘之后,整晚做着噩梦,害怕老板娘会复活。 这次京美学聪明了,她先从抹布架上拿抹布包住菜刀,小心地不要留下指缝,接着右手握着菜刀,左手将由起子的身体翻过来。 由起子的身上还穿着塑胶雨衣,京美解开雨衣的钮扣,看见里面穿着一件很厚的毛衣。 京美一脸厌恶地咋舌,并把毛衣从下面往上翻开,由起子还没发育完全的rx房在内衣下若隐若现,膨起的样子很可爱。 京美摸了一下膨起的地方,发现由起子再度醒来的几率很大。 正当京美重新握紧菜刀,准备往由起子内衣膨起的地方挥刀的那一刹那…… “啊” 京美一边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一边用手按住左眼,鲜血不断从她的指纹间流出来。 乔因为肚子饿,又长时间被关在笼子里,情绪相当不好,自然会攻击手拿利刃的人。 被它尖锐的嘴这么一啄,京美的左眼失明了。但光是这样,它还不满意,只见它气愤得羽毛倒竖,再度猛烈攻击京美的另一只眼睛。 “呀!” 京美以双手遮住脸,趴在地板上哀号。 京美仔细策划要如何封住由起子的嘴,而且这个计划十之八九会成功,没想到她却忽略还有这只乌鸦的存在。 乔锐利的嘴和爪子一直攻击京美的头部、耳朵、脖了,在狭窄的厨房里面,黑色羽毛四处飞散,京美的惨叫也不断响起。 过了一会儿,京美总算恢复冷静,她伸出手去寻找菜刀。 她重新握紧菜刀,愤怒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打算跟这只可恶的猛禽战斗。 乔也不甘示弱,继续攻击京美的右眼。 “哇啊!” 京美好不容易躲开乔的攻击,她沮丧地放掉菜刀,双手紧紧地遮住脸。 “乔,安静!” 霎时,屋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当京美知道从六叠大房间冲出来的男人是志村刑警时,她立刻用一只手按着左眼跑向玄关。 此际,正好有两个人从外面冲进来。 京美一看到来人是谁,一阵屈辱感顿时自心中升起,全身的力量尽失,当场瘫坐在地上。 夏本谦作背对着外面晦暗的光线,有如巨人一般站在京美的面前。 志村刑警将京美的两手铐起来,夏本谦作与姬野三太看到京美被啄伤的左眼,不禁开始发抖。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时乔竟然安静下来。 “我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先躲在这里监视,结果一不小心就在橱子里睡着了。” 志村刑警自言自语着。 谁也没料到京美完美的最后一击竟然会败给一只乌鸦。 第20章 终曲 秋意渐浓,s-y先生在都市一角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日出社区”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失去一处散步的地方,因而感到寂寥。 金田一耕助告诉他对面那些建筑物就是最近发生命案的“日出社区”时,s-y先生睁大眼睛说: “我也……” 他犹豫一下,继续说: “我一直很注意那件案子,没想到那里就是‘日出社区’,更没想到你跟那个案子有关。” s-y先生就是这么粗心,金田一耕助不会因此而取笑他。 “案发当天晚上,我从s警局打电话给你,可是听说你那天吐血了。” “对,那天是日本球季的第一场比赛,我正在看电视转播……” “你又太激动啦!是不是在电视前面手舞足蹈?” 金田一耕助知道这位老诗人年纪虽大,却像小孩一般容易兴奋。 “怎么会!” s-y先生苦笑着说: “对了,听说你们找到画家水岛浩三了,他的情况好象很严重?” 十一月七日,京美被逮捕的当天傍晚,警方找到失踪已久的画家水岛浩三。水岛浩三在冲向国铁赤羽车站的月台时跌了一跤,后脑勺撞到铁柱子而不省人事。 被送到医院后,大家才知道他就是画家水岛浩三。 “他也是个可怜人……” 金田一耕助露出严肃的表情说: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说,他是欲求不满型的男人,因此对别人的感情问题很有兴趣……应该说是过度有兴趣;后来在他制作怪信的期间发生命案,他慌张得想要躲起来,可能是疑心生暗鬼的关系,他在赤羽车站将同车的乘客误认作刑警,因此急忙想要跳下月台,结果跌倒了……复原后,有一只脚不能正常走路。” 那座小山丘还没有被挖掉,s-y先生爬上去之后,金田一耕助也跟着上去,他的裤裙上粘着很多草的种籽。 “我只看报纸的报告,对所有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s-y先生呼吸有点急促,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由于医生严格禁止,他今天没有带爱犬卡比来走动。 “听说那封怪信的第一个制作者是京美?” “是的。” 金田一耕助在s-y先生身旁坐下来,正好面对“日出社区”。 “京美不希望姨丈和年轻妇人结婚,因为在社区那种狭窄的房子里,实在很难跟新婚夫妻住在一起。 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被赶出去,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才想破坏这桩亲事,其中还包含嫉妒的情债。和京美有血缘关系的姨妈年纪比姨丈大,姨丈现在的未婚妻又他小一轮,于是她‘接收’了姨妈——梅子的嫉妒心。” “就算如此,也用不着捏造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啊!” “但这是破坏亲事最具效力的战术,而且,如果将矛头指向自己,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真是可怕的女孩!” “的确是很可怕。” 金田一耕助说完,两人陷八一片沉默。 s-y先生将手上的拐杖放在枯黄的杂草上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着金田一耕助问道: “后来那封怪信又回到她手上吗?” “是的,这应该叫天谴吧!” 金田一耕助先向s-y先生打声招呼,才点上香烟说: “那封怪信的事情经由社区一位太太的口中传到水岛浩三耳里,对欲求不满的水岛浩三来说,这是最好的‘游戏材料’。 而且,娘娘腔的水岛浩三对中伤他人这种事情有异常的兴趣;他先寄一封中伤京美的信给夏本谦作,没想到夏本谦作行事谨慎,他把那封怪信毁掉,于是水岛浩三的第一炮遂成了空炮弹;紧接着,第二炮射向姬野三太、就此引爆这桩命案。” “怎么说?” “京美误会那封信是她的同性恋人——‘蒲公英’老板娘为了要拆散她和夏本所寄的。” “她是因为同性恋关系破裂而犯下罪行的吗?”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对面的“日出社区”,露出烦恼的眼神说: “这件案子表面看起来非常复杂、诡异,但是剥去外皮露出核心之后,原来是受同性恋这种异常癖好诱惑的女孩想回复正常,却误会同性恋人要阻碍她,于是将她除掉的单纯案子。” “不过那个女孩才十八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残忍至极!” “根据某位心理学家说……” 金田一耕助说话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近来,年轻人似乎对于同伴之间的关系有很宿命的从属意识,战后的社会中,青少年与成年人之间有代沟,他们通常都不太信赖成年人,因此就在同伴中寻求信赖。 年轻人深怕被所属团体的其他人排挤,在这次的事件中,夏本谦作、姬野三太、户田京美和宫本玉树四人构成小一个团体;夏本谦作突然疏远京美,京美推敲原因可能出在怪信上,随即陷入绝望深渊中,她以为大家都在排挤她。” “原来如此……” s-y先生点点头,接着说道: “而且内容虽然是虚构的,却因为是她自己捏造的事实,所以打击更大。” “是的,再加上怪信中最后一句‘检查处女膜’说到她的痛处……京美可能爱着夏本谦作,所以这句话可说是非常严重的控诉,让她感到非常绝望,因而自杀。” “可是她没死啊!” “是的,不过面对这封怪信,她的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辩解,所以她一定很恨老板娘。” “她还误会怪信是老板娘寄的。” “案发当天晚上,老板娘也在偷偷检查外国杂志,京美在杂志里面发现diesandgentlemen’这串文字,于是怒火攻心,用计邀老板娘上床……老板娘自然无法拒绝。” “可是……” s-y先生稍微停顿一下,问道: “须藤达雄在这个案子里面又是担任什么角色呢?” 金田一耕助语气沉重地说: “那个男人在这个案子里,只是个被杀害的悲剧角色而已。根据京美的供词,她杀了老板娘之后,发现外国杂志里面夹着一张寄给老板娘的怪信,内容写着:‘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要扮演‘白’还是‘黑’,请决定好……’京美这时才知道老板娘也是怪信的被害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把怪信撕毁,正要把撕掉的信收好的时候,却听到伊丹大辅的声音。” “再来呢?” “她慌忙关掉电灯在黑暗中观察状况,没多久伊丹大辅走了,于是,京美急忙打开里面的门锁,正想要出去时,须藤达雄又醉醺醺地闯进来,京美马上跑到工作室拿了一支锥子躲在二楼寝室。 不过,她没想到须藤达雄会跑上二楼,当他一打开拉门,京美手中的锥子立刻插入他的胸膛,接着他往前扑倒的时候,锥子连柄都一起插进去……这件案子就是这么单纯。” 原来一桩单纯的案子竟弄得如此离奇、复杂,这是由于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不同人生形态,以及洋子的异常嗜好所造成的吧! 她好象从就读东京女子专科学校的时候就有这种倾向,后来却跟一柳忠彦生下胜子,可见有一段时期她同性恋的癖好已经矫正过来。 这种癖好会再度萌芽的原因,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当时一柳忠彦应召入伍,缺少慰藉的她因此再度变成同性恋…… 与其说是她的嗜好,不知说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了,金田一先生。” 两人沉默了一下子,s-y先生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 “我在十月十一日中午的时候,在这座山丘上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那个社区,那个男人跟这件案子有关吗?” 金田一耕助顿时哑然无语,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可爱的老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