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妖孽》 第一章 伸手挡住阳光,她朝远处望去—官道蜿蜒向前,彷佛看不到尽头。 沈小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她似乎总是在追逐着父亲的脚步,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这三年来每每她长途跋涉地赶到父亲任职的地方,迎接她的只有「令尊已调职」这句话。 丫鬟小红也在心里叹气。自从夫人过世,她就跟着小姐离乡投奔老爷,结果主仆俩便开始大江南北的游历。 虽然小姐一再强调是在追逐老爷的脚步,但是她怀疑自从第一次找人扑空后,小姐就开始她变相的游山玩水。而老爷也似乎习惯了他们父女这种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便到的诡异情形,总是在调职前留下一些银两,让人转交给她们主仆。 「小红,你说如果我们两个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会不会有一天就等到我爹到那个地方任职,然后我们父女终于大团圆?」沈小策累得蹲下,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语气十足自暴自弃。 小红拉了下肩上的包袱,认真地表示,「小姐,我只知道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再找不到地方买吃的,我们会饿死。」 转头看了丫鬟一眼,沈小策又朝官道的尽头看去,无奈的道:「其实,我现在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这段官道看起来实在荒凉啊。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否则她们怎么会三年来总是一再跟老爷错过,原因就是小姐常常走着走着方向就错了。 「小红,你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沈小策颇为哀怨地睇了她一眼。 「如果奴婢认得方向就好了。」小红忍不住叹气。小姐方向感奇差也就罢了,连她也一样,偏偏老爷没一次留个人下来给她们当向导。 「唉,这就是命啊。」沈小策感慨地做总结。 「小姐,我们走吧。」 沈小策点点头,无奈地从地上站起来,继续赶路。 天黑之前,她们终于看到一家开在官道旁的客栈,主仆俩不由得相视一笑,加快脚步。 当沈小策一跨进客栈就看到一个男人,一个气质如月,眉似远山,眸若星辰璀璨,可以用肤如凝脂、颜若珠玉来形容的男人。 那确确实实是一个男子,一个能令天下女子自惭形秽的美男子。 她这一眼看去意外跟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男子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形,但是他不闪不避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沈小策扭头朝身边看去,丫鬟小红已经看直了眼。难怪她觉得奇怪,这个聒噪的丫头怎么突然不吭声了,原来如此…… 美色惑人啊! 暗自摇头,沈小策径自到一张空桌坐下。 「客官,您要吃些什么?」小二殷勤地过来招呼。 「来两道小菜、两碗米饭、一盅鱼汤。」 「少爷,我来就好,你怎么自己叫了?」终于从美色回过神的小红跑过来,一脸尴尬地说。 沈小策瞄她一眼,笑道:「我怕打扰你神游太虚嘛,叫吃的而已,我自个儿也不是办不了。」 小红听了臊红了脸。 「坐下吧,赶了许久的路不是早又累又饿了。」 「噢。」小红讪讪地坐下。 等小二上菜的时候,沈小策向他打听路程,「小二哥,从这里到冀州还有多远?」 小二脸现讶异之色,「两位客官要到冀州?」 「是呀。」小红点头。 「这里是通往汀州的官道。」 沈小策默默地低头喝茶。果然又走错方向了。 小红嘴角微抽,强自笑道:「那我们要去冀州该怎么走?」 热情的小二指着店外道:「两位客官只要顺着这官道往前走,遇到岔路时走左边的路,然后经沙平镇转道就好,只是要多绕一些路罢了。」 「谢谢小二哥。」小红掏了几文钱递了过去。 小二笑着收了钱,退下。 「少爷,看来我们又要多走路了。」 「我听到了。」沈小策转着手里的杯子闷闷的说。 「少爷,吃饭吧,反正我们也习惯了。」 沈小策无语地看了丫鬟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吃饭。 六月天,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沈小策主仆狼狈万分地跑进道旁的一间破屋,却不料跟某人毫无预警地再次迎面对上。 对于时隔数日再次碰到这对主仆,凌云风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缘分真是很玄妙的一件事。 「咳咳……」 「小……少爷,你不要紧吧?」 「咳……没事……」 「少爷,你不能穿湿衣,得换干净的衣服,否则病情会加重的。」小红面露焦急。 「咳……」这里还有外人在,怎么换? 「这位公子,能请你回避一下吗?」情急之下,小红也顾不得别的了。 凌云风眉头微扬,明知故问:「为什么?」其实,早在第一眼,他便看出她们是女扮男装。 「我家小姐要换一下衣服。」 真是好直接、好坦率的一个丫头啊。凌云风心中暗自感叹,然后非常君子地背过身去。 「好了,公子,你可以转过身来了。」小红一边替小姐搓手,一边说道。 「你不换吗?万一你着凉病倒的话,谁来照顾你家小姐?」看到她没有换下自己身上的湿衣,凌云风不禁发出质疑。 小红怔了下。她只顾着帮小姐换,倒是忘了自己的。 「那就麻烦公子再背过身去了。」沈小策有些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凌云风再次背转身去。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小红开了口,「好了。」 他转过身来,审视了下沈小策的脸色,主动提议,「在下略通医术,可否容在下为姑娘诊治一下?」 「真的?那太好了。」小红面露喜色。 「劳烦公子了。」沈小策点头致意。 「举手之劳罢了。」他淡淡地说道,手搭向她的脉门。 「我家小姐不要紧吧?」小红略带急切地问。 凌云风放开沈小策的手腕,起身退开,「不碍事。」伸手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递过去,「先让你家小姐把这个吃了。」 小红狐疑地看了看那药丸。 「小红,拿过来吧。」 「是,小姐。」 「帮你家小姐将头发散开擦干,这样对她比较好。」 「多谢公子提醒。」小红一边感激,一边照做。 病中的沈小策,身着淡蓝衣袍,此刻长发披散而下,清淡的眉眼之间多了几许楚楚可怜的娇态。 帮小姐把头发擦干,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小红扶着明显倦意的小姐躺下,再从包袱中拿出一件披风替她盖上。 此时,凌云风已经在一旁生起一堆火,藉以驱逐风雨带来的湿凉。 小红拿着主仆俩换下的湿衣过来,就着火堆烘烤。 「你们是去投亲吗?」他若无其事的问。 小红点头,「嗯,去找我们家老爷。」 「你很容易轻易相信别人。」他笑说。 小红看了他一眼,「公子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 「所以了,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她理所当然的反问。 凌云风当下差点噎到气,看着她,忍不住笑着摇头。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雷阵雨,不料这雨竟然由大变小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而他们便困在这破屋之中。 瞧着那对相依偎的主仆,凌云风不由得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走近她们,伸手搭上沈小策的脉门,再次为她诊脉。 正当他要放手之际,对方竟在此时醒来。 「姑娘可好些?」他问。 迷茫的眸子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她说:「多谢公子,好多了。」 凌云风泰然自若地松开她的手腕,「那便好。」 「咳……」沈小策看到睡在旁边的丫鬟,伸手将身上的披风盖到她身上,然后站起身,结果却因为虚弱身体一晃。 凌云风疾手扶住她,低声道:「小心。」 「多谢。」 他扶着她到火边坐下,「你需要多休息。」 「我只是饿了。」沈小策说着从包袱中摸出一块饼。 凌云风笑了,从自己的包袱中取过水囊递过去。「干吃不好。」 沈小策冲他嫣然一笑,「公子如此,我倒不好总是说谢谢了。」 「不说也罢。」凌云风被她说得笑了。 火光映上她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言笑晏晏的沈小策清淡的眉眼之间便似一平如镜的湖水泛起涟漪,立时风情便不同了起来。 凌云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拾起柴薪朝火中添加。 外面雨声淅沥,屋内柴火默默燃烧。 「咳咳……」 凌云风重新看向她,见她以手掩口咳得身躯微颤,眼睛也起了氤氲,整个人娇弱得彷佛风中摇曳的一株纤草。 当肩上多了件披风的时候,沈小策讶异的扭头。 男人淡笑如故,「夜里风凉,姑娘有病在身,还是当心为好。」 手抓着披风的带子,她低头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怎么办?我又想说谢谢了。」 凌云风也不禁笑容加深,「那我只好继续说一声,不说也罢了。」 一语既出,两个人不由得相视而笑,淡淡的温馨顿时在周围弥漫开来。 屋外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木柴在火中不时爆出「劈剥」之声。 凌云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不远处那张熟睡的娇颜上。她虽不是江湖中人,言谈举止却带了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不羁。 与陌生男子比肩而坐,侃侃而谈,不曾忸怩拘谨,守礼而克制,既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也不至于给人一种距离感。 不愠不火,拿捏得刚刚好。 他眼神微敛,面对他的外貌,她当日也不过是淡淡地扫了眼,然后便毫不留恋地移开视线;纵然面对他的笑容,她也不曾有过丝毫异样的神情,彷佛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相貌平平之人。 瞧她柳眉凤眼,眉宇清明,虽非绝色,却也明艳动人,着男装的她,如浊世翩翩佳公子;此刻长发披散而下,女儿娇态毕现,这让他突然好奇起她恢复女儿装该是何等的样貌。 想到此处,凌云风嘴角微扬,为自己突来的想法失声而笑。 在火边坐了半宿,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过水囊,刚喝了口后蓦地怔住—不久前她曾就着囊口喝过水。 心中无遐想倒也罢了,待有了杂念,他突然觉得口内生出一股别样的滋味来。 笑着摇摇头,他又喝了几口水,这才塞好盖子,重新收好。 接着,目光又情不自禁的落到盖着他披风的女子身上。但见她病容已然减轻许多,睡颜安祥,乌发自然地垂落在身前,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起伏着。 凌云风的眼神闪了闪,又看了沈小策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回面前火堆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夜晚在无声无息中过去,而沈小策主仆是被路过的马蹄声惊醒的。 「小姐,天亮了。」小红说着眼睛四下梭巡,不见美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是呀。」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沈小策摸摸额头,又摸摸喉间,微微一笑,「好多了,那位公子的药果然有效果。」 「在下的药自然是有效的。」 主仆俩闻声看去,只见美得令女人相形失色的男子正拎着一只野兔从外面走进来。 「公子好。」小红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沈小策在一旁暗自窃笑。这丫头简直是把人家的身影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姑娘可好些?」 「有劳公子挂心,好多了。」沈小策垂眉敛目,轻施一礼。 凌云风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姑娘,穿男装行女子礼恐怕不合适。」 「还请公子口下留情。」沈小策也不是省油的灯,轻松回应。 他不觉莞尔。这姑娘伶牙俐齿得很,不动声色就给了他一记闷棍。 「是在下失言,只是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小弟姓沈,名小策。」对于自己这个名字,沈小策一直是很有怨言的,男不男、女不女,不过,也因为这个名字,她以男装行走在外根本不必改换名姓。 「在下凌云风。」 「凌兄。」 「沈兄弟。」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竟之言尽付眼波之间。 沈小策朝外看了看,「雨似乎停了呢。」 「是停了,只是地上泥泞不好走。」凌云风如是说。 「小红,帮我束发,咱们还要赶路呢。」 「是,小姐。」小红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在小红的巧手之下,沈小策一头乌发以一方白帕束于头顶,发间插了一支翠玉簪,耳侧留了两绺长发,更显得人如美玉,倜傥风流。 凌云风看得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这女子易钗而弁反而比他这男子更有英气,着实让人受打击。 「小姐,好了。」 沈小策低头检视自身,满意地点头,「没问题了,咱们可以上路了。」 「嗯。」 沈小策将披风迭好,捧到凌云风面前,「昨晚多谢凌兄了,披风原物奉还。」 「举手之劳罢了,你太客气了。」他接过披风,甚是随意的说。 「请恕小弟急于找寻家父,不便在此多作耽搁,先行告辞了。」 「一路保重。」 「多谢吉言。」她冲着他一笑,而后转身走向丫鬟,一起步出破屋。 跟小姐互相扶持着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小红一脸不解。 「小姐,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呢?」她们从来不曾急于赶路的。 沈小策瞄了她一眼,笑道:「我怕你被美色迷了心窍,到时候弃主他奔,不得已,只好拽着你跑路了。」 小红闻言涨红了脸,瞪着自家小姐说不出话来。 瞧丫鬟一脸郁闷的吃瘪模样,沈小策笑得可乐了。「傻丫头,他是江湖人,我们不能跟他太过牵扯的。」 「小姐怎么知道?」 沈小策直言,「你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能捉到野兔的吗?」 「虽然难了点,也不是不可能啊。」小红振振有词回道。 「外面路面泥泞,你可见他脚底带有泥泞?」 小红一楞,仔细回想,确实未见。 「真的没有耶!」好神奇。 「所以了,你这个傻丫头,江湖可是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安安分分地去找我爹比较妥当。」 「小姐,为什么你懂那么多啊?」 「因为在你看美男流口水的时候,小姐我并没有。」沈小策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小姐—」 「哈哈……」沈小策大笑着朝前跑去。 小红气红着脸在后面追。 不远处一株大树后露出一角白裳,凌云风俊美如斯的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这个女子果真有趣得很。 第二章 沙平镇,是个面积不大的镇子,可是它的地理位置甚为特殊,交通四通八达,经此可以转道多方,商旅往来极为频繁。 所以一进沙平镇,小红就忍不住拉住主子的袖子小声说:“小姐,这里哪里是个小镇嘛,这么繁华。” 说得也是。沈小策深有同感。 不过,眼下不是思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天可是快黑了,而她们还没找到歇息的客栈。 “走吧,先找住的地方。” “噢。”小红的目光在街上留恋着。 在她们接连走了五家客栈都没房间之后,沈小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眼前这家客栈是镇上最后一家客栈了,要是再没空房,她们今晚就只好露宿街头。 “两位客官里面请,客房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 不料,她们还没开口,迎面出来的小二便热情地将她们往里面请进去。 主仆俩对视一眼,俱是不解。 “你是说已经替我们准备好客房了?”沈小策问小二。 “是呀,已经有人替你们订好房间了。” 小红轻扯小姐衣袖。 沈小策抿抿唇,微笑道:“烦劳小二哥前面带路。”不管那人是何用意,露宿街头总是下下之策。 “少爷—”小红着急。 “没事。”她拍拍丫鬟的肩,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转向小二道:“敢问小二哥,不知是什么人帮我们订的房间?” “就是那位客官。”小二朝里面一指,连声音都谄媚起来。 沈小策顺着小二的手指看过去,是他! 小红的眼睛顿时晶晶亮。是凌公子! “沈兄弟,别来无恙。”凌云风起身朝她打招呼。 沈小策强忍着眼角抽搐,抱拳回礼,“凌兄,这次又承你情了。”江湖人的轻功果然是比她们的两条腿要快得多,竟然先她们一步到了沙平镇。 “好说,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沈小策嘴角的笑略显僵硬。自家兄弟? “少爷,坐。”小红已经快手快脚地拉开椅子。 沈小策觉得额角有青筋在跳。这个见色忘主的丫头实在是…… 凌云风眼中闪过笑意,“沈兄弟,坐。” 沈小策落坐,小二立刻过来奉茶,她趁机问话,“请问小二哥,从这里往冀州而去,要怎么走?” 小二神情变了变,“客官,您两位是要从这里转道到冀州?” “是呀。”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二接着说:“客官,你们还是原路返回,改道去吧。” “为什么?”小红也不禁好奇地凑过来。 “从这里转道往冀州去的路上,近日出现一伙强盗,许多人都失了财物,有的甚至还丢了性命。” “不会吧?”小红咋舌。 沈小策眉头微微蹙起。不会这么倒霉吧,如此一来,她们折返回去较之转道而行要走的路更长了。莫非她与父亲相见之日果真遥遥无期? “是真的。”小二一脸严肃的点头,“我看两位客官是文弱之人,还是原路折返得好。” 她不是不想,但是真的好麻烦啊。沈小策内心无比沮丧。 “多谢小二哥好言相告。”她出于感激塞了几文铜钱给热心的小二。 小红看着小姐,带点犹豫地开口,“我们真的要原路折返?” 沈小策挑眉,“你打得过强盗?” 小红老实的摇头,眼角余光扫到同桌的凌云风时,陡地灵光一闪。 “小姐,我们找人同行怎么样?”她压低了声音悄悄提议。 这主意真不怎么样!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话也可应用在美男子身上,尤其她觉得这个男人周身透着高深莫测的气息。 “别想了,吃饭。”求人不如求己,沈小策决定原路返回。 “在下凑巧也要到冀州,与贤弟结伴同行也无不可。”凌云风表示。 “萍水相逢,如此劳烦恐有不便。”沈小策婉转回绝。 “顺道而已。”他说得甚为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如果还坚持拒绝未免显得无礼。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凌兄美意了。” “客气。” “凌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来这家店?”小红心无城府地问。 沈小策立时把目光盯到眼前的男人身上。这个也是她想问的。 凌云风若无其事地笑着替自己倒了杯茶,“我能掐会算,你信不信?” “真的吗?”小红一脸惊喜。 沈小策忍不住想翻白眼。她压根不信,多半是他做了什么手脚,否则不会这么巧的。 “贤弟看来是不信。”他看着她轻笑。 沈小策笑而不言,也替自己倒了杯茶,端茶细品。 小红看看他,又看看小姐,最后也倒了杯茶喝。 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倾下,小红拿着木梳为小姐梳理长发,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姐,我看那凌公子是对你有意思。” “少胡说。”沈小策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过,凌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小丫头的神情迷离起来。“为什么小姐都不会多看几眼呢?”小红问出自己的疑惑。 “看再多也不是咱们的,还不如不看。”「群聊社区**独家制作」 “那小姐就把他变成自己的啊。” 沈小策反身,一指就戳到丫鬟的头上,“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小红揉着自己的头咕哝道:“小姐尚未婚配,自己找个夫婿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反正老爷向来很宠小姐的。” “少在那儿嘀咕,赶紧收拾收拾睡吧。” 小红看着小姐起身脱去外裳朝床榻走去,也跟了过去,犹不死心地道:“小姐,凌公子真的不错耶,你不考虑一下?” “小红,今晚你想睡外面吗?”沈小策很是云淡风轻地说。 小红立时噤声。 沈小策横她一眼,除去鞋子,上床面内而卧。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轻叩门扉。 “谁呀?”小红小心地问。 “贤弟可已睡下?” “睡了,不知凌公子找我家少爷有什么事?”小红看了看床上的小姐,小心地回话。 “我熬了药,给贤弟端来,你拿进去给她,让她喝了再睡。” “小姐—” “端进来吧。” 小红得了准许,这才将房门打开。 “凌公子,你真是细心,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凌云风微微一笑,“我观她气色尚带三分病容,料想必是近日没能继续服药之故。” “是呀是呀,我们一路赶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去看大夫呢。”小红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小红,我让你端药进来,没让你跟人聊天。”沈小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一定是自己的丫鬟贪恋男色,八成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否容在下为贤弟再诊一下脉。”他的目光落在床上人儿身上。 “我已睡下,多有不便,明日吧。”她婉言谢绝。 凌云风朝小红粲然一笑。 小红登时有些轻飘飘,双手在胸前交握,无声地直点头。 他不被阻拦地直接走进门,到床沿坐下。 “起来喝药吧。” 沈小策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而起,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目光开始逡巡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红在她目光扫来时,心虚地跑出房间,顺便帮他们拉上房门。 “……”这个死丫头! 凌云风眼中闪过笑意,声音保持着淡然道:“喝药吧。”说着把药递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沈小策只能接过,喝完。 他接过她递来的空碗,同时伸手把住她的脉。 看他的神情很是严肃,害得沈小策不好莽撞地直接将手抽回。 “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注意休息再喝两帖药也就痊愈了。”他收回手,自床沿站起。 “这样劳烦公子,真是过意不去。” “你我之间不需要如此客套。” 沈小策浅淡一笑,不置可否。 烛光下,床上人一头长发随意散落,只着中衣,宛如出水芙蓉,天然清新,让人移不开视线。 凌云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你休息吧。”拿着空碗离开。 沈小策盯着门口,直到丫鬟贼头贼脑地探进头来。 “你今晚不睡了吗?” 小红如蒙大赦,急忙跳了进来,将房门关好,一脸陪笑地走过来,“小姐,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她点头,就在小红才要松口气时接着说:“你是存心的。” “小姐——” “睡吧。”沈小策重新面朝内躺好,不再多说一个字。 ************ 雨是半夜开始下的,到天亮外面早已是一片洼泽,这让许多行人都不得不停下前行的脚步。 沈小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帘,望空兴叹。 爹啊,难道咱们父女相见就那么天理不容吗?否则为什么三年来总是会出现种种意外让我们失之交臂? 沈小策摇了摇头,长吁口气。不想了,反正想也是白想。定定心,她转身离开窗边。 房门才拉开,就看到一个如月般温润的美男子朝自己微微浅笑。 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江湖人果然是不太把男女之防放在心上,在明知她是女儿身的情况下仍旧不知避嫌,真是让人无奈。 “沈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喊自己“沈兄弟”时声音中透着一抹笑意,让她听了很不舒服。 “凌兄还是唤我小策吧。”虽说女子闺名不便让外人随意称呼,但是,沈小策不免有几分自暴自弃地想着,她的闺名实在没什么值得藏着的,反正没几个人会想到这是她的闺名。 “小策。”凌云风从善如流。 沈小策微带恼意地瞪了他一眼。她突然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凌兄找我什么事?”但她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的问。 “你的药已经快煎好了,可你的早饭还没吃,空腹喝药不好的。” 眼前男色如花,又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说的又是如此关切的话题,害她没来由地心跳加快,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当下只能避开他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道:“让凌兄费心了。” “是小红在煎药。”他不夺人之功。 沈小策忍不住想揉太阳穴。就说一大早起来还没看到那丫头的影子,原来…… “走吧,我已经帮你叫了早点,等你吃完,药差不多也煎好了。” “……”沈小策开始有种错觉,眼前的男人顶替了本是小红的角色,她目光复杂地朝他瞥了一眼。 不料,正迎上他含笑的俊颜。 四目相对,她羞赧中微有尴尬,他淡然中含着几丝戏谑。 沈小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淡道:“如此劳烦公子,总是让人心里不安。” 凌云风轻笑一声,“习惯就好。” 沈小策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凌云风恍若未觉,眸底却闪过一抹笑。 雨连下了两天,到第三天终于雨过天晴。 沈小策主仆两人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几个江湖人士正跟凌云风讲话。她眼睑微垂,收了掌柜找的银钱拉着丫环便又悄悄上楼去。 江湖人的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她也不想介入。 小红跟着小姐回到客房,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沈小策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语气。 “可是,你都不好奇吗?” “江湖多纷争,再说,我向来没你那么多事。”沈小策实事求是的说。 小红小声咕哝道:“小姐是对凌公子的事不好奇而已。” “哼,再跟他待下去,你真的要换主子了。” “小姐——” “被我说中心事了吧?”沈小策坏笑起来。 小红不满地道:“小姐只会欺侮我,在凌公子面前还不是一直吃瘪。” “嗯?” 一见小姐变脸她赶紧陪笑道:“奴婢去吩咐小二哥准备些点心,一会就回来。” 看着丫环飞快地逃出门去,沈小策无声地笑了。 然而,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很快,一想到凌云风,她眉心微凝。 她是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确定那些江湖人找他做什么,但这只是加深她想跟他保持距离的念头。或许她该想个方法甩开他…… 她讨厌意外,更怕麻烦呐……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沈小策蓦地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杏黄衣裙的少女坐在房梁之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梁上少女美目流盼,巧笑嫣然,“你不用管我是谁,更不用管我是怎么进来的。” 沈小策笑了笑,在椅中坐下回道:“我是不必管这些,前提是姑娘进的不是我的房间,没有坐在我的梁上。” “你这人很有意思呢。”梁上少女嘻笑。 沈小策回以浅笑,“似乎是姑娘更有意思些。” “你叫什么?” “姑娘似乎应该先自报家门,才是拜访之道。” “我叫蓝静雪。” “沈小策。” “噗,哈哈……”蓝静雪第一时间捂住嘴,然后在梁上笑得前俯后仰。 沈小策无力的揉揉太阳穴,尽管她明白自己的闺名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形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有什么事让蓝四小姐笑得无法自制啊?”一道带笑的清润声音从门外响起,紧接着凌云风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原来是你的朋友啊!”沈小策扯了下嘴角。 凌云风笑睨她一眼,“她没伤着你吧?” 蓝静雪哼声道:“本姑娘就这么没品吗?难道会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动手不成?” 沈小策微露惊异。 蓝静雪柳眉一挑,“我有听到你们主仆两个说话。” 沈小策释然,拿过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送到唇边,就被一只手给劫住了。 凌云风拿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塞回到她手中,笑道:“茶还不错。” 她收紧握杯的手,脸上保持着浅笑,“凌兄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 蓝静雪从梁上一跃而下,绕着沈小策走了一圈,点头道:“对呀,你的品味确实不怎么样。” “啪”的一声,沈小策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到桌上,起身走到门口,冲着他们两个微微一笑,左手一伸,做出“请”的姿势,“这是我的客户,请两位出去,恕不接待。” “小姐——”正好小红一脚迈进,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小红,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小姐……” “小策。”凌云风亦忍不住出声。 沈小策眼睛一瞪,两道冷光射过去,“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小策与公子怕不是同路人,凌兄还是莫做强人所难的事好。” 蓝静雪在一旁笑道:“哟,脾气还挺冲的呢。” 沈小策亦笑,“小策脾气自然是不太好,家教也差了些,所以有时难免会说话不得体,若在无意之中惹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凌云风心中暗笑,这番话可真是绵里藏针,处处透着对蓝四小姐的嘲讽。 蓝静雪脸色一变,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哪里的话。” “小姐——”小红从里面拿着包袱出来,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们走。”沈小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出客房。 凌云风嘴角一扬,右手食指轻弹,沈小策右腿一软,整个人朝地上摔去,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小心!” 沈小策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的右腿。 “小姐,你没事吧?”小红也凑了过来。 “没,刚刚可能是腿抽筋了。”她非常不确定。 “真的没事吗”小红一脸担忧,“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沈小策推开扶着自己的凌云风,用力在地上踩了两脚,很确定地道:“不用,我没事。”她一定要远离这些江湖人。 “不要太大意。”凌云风边说,伸手在她肩头若无其事的拍了下。 沈小策只觉半边身子突然失去知觉,不知不伸手攀住离自己最近的凌云风,借以支撑住自己。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凌云风一脸诚恳地说。 “小姐,我们还要走吗?”小红怯怯地问。 沈小策苦笑,“恐怕暂时是走不成了。” 蓝静雪微微蹙起眉头,很不赞成地看着凌云风,“这样似乎有失风度。” 他微笑道:“这是在下刚刚向四小姐学的。” 蓝静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小策若有所思地看着扶住自己的人。 凌云风冲着她灿然一笑。 沈小策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第三章 “你给我出去。”风度礼貌是给善良的人的,而沈小策认为某个凌姓男子不在此列。 小红早在自家小姐目露凶光的时候就闪人了。她家小姐没事时十足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一惹毛她,就向河东狮靠拢。这点她觉得还是由凌公子自己去深切体会比较好。 凌云风饶有兴味看着双眸燃火的人,好整以暇地道:“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沈小策觉得自己真要写“佩服”两字贴到他额头上去了。“你竟然仗着你会武功对我动手脚?做人不能这样无耻。” “只是留人的手段罢了,当时蓝四小姐在场,有些话不适合说,动手简单直接效果又好。” “我并不想搅和到你们的事情里去,你这样做实在强人所难。” “我跟她什么事也没有。” “你确定她的想法跟你一样吗?”沈小策忍不住冷哼。 “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凌云风一脸的不以为然。 沈小策怒极反笑,“难道你的事便与我有关吗?”这男人陡然生了张欺骗世人的外貌罢了,其品行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这就不太好说了。” 沈小策伸手揉揉额际,眼眸微阖,声音压抑着怒意,透着疏离,“现在请你出去,离开我的房间,明天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们说好要一起上路的。” “此一时彼一时。”她转身面朝窗户,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冷声道:“出去。” 看来他似乎把她惹毛了,凌云风无声地笑了笑,“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 沈小策没有理他,双手放在窗棂上,望着远方的天边沉淀心情。 小红在门口探了探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人呢?”沈小策头也不回地问。 “回隔壁休息了。”小红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然后小声道:“小姐,要现在走吗?” 沈小策嘴角微扬,摇头,“天黑赶路太危险。” “可是,小姐很生气。”虽然她很希望多看几眼美男子,但是如果这样做会让小姐不舒服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小姐的一切决定。 沈小策轻叹一声,“我没事,就是心下烦躁,一时失控罢了。” 小红不再说话,默默站在她身边陪着。 是夜,睡至一半,沈小策因不适而醒来。 低头入目便看到一只手臂从身后揽在自己腰间,不由得嘴角微扬。这丫头,几时睡相如此差了? 她伸手欲把腰间的手臂拿开,却在肌肤相触时被人一把抓住,不禁愕然,“小红,你干什么?” 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沈小策身子蓦然僵住。 有人在她身后吹气,清淡中带着几丝调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策,你太没警觉性了。” 沈小策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你——”是凌云风,真是欺人太甚。 纤腰上的手臂收紧,两具身体再无一丝缝隙的贴合在一起。 “凌——云——风——”一声咬牙切齿的娇斥在静寂的夜色中响起。 沈小策睁大眼,错愕语塞地听着隔壁房间先她一步爆出大喝。 对方喊出了她心底深处的话。 身后人将头埋进她颈间闷笑着,胸腔发出的震动让她的身体也跟着微颤。 隔壁房门被人狠狠的甩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让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击得措手不及的沈小策一时忘了反应。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隔壁到底发生什么事? 想不明白,她十分困惑。 “事情结束了,我这就去把小红换回来,你也继续睡吧。” “等一下。”她下意识地出声。 “难道小策舍不得我走吗?”身后人重新贴过来,“夜色正浓,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 “滚——” 凌云风发出一声轻笑,松手翻身下床,打开窗户跃了出去。很快,就用被单把被点了睡穴的小红从窗口擒了进来,放到床上,然后闪身离开。 后半夜,沈小策失眠了。 同样失眠的还有隔壁的凌云风,他的鼻端始终萦绕着一抹淡淡幽香,让他有些无法自持。 “小姐——”小红的声音带了几分慌乱。 自床上坐起身,正等着丫环拿衣服过来的沈小策有些纳闷地望过去,“怎么了?” 小红将手里的衣服展开,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们包袱里的男装全变成女装了。” 她神色一变,柳眉紧蹙。他既然能无声无息地睡到她的床上来,那么换掉一包衣服,对他而言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把衣服拿来吧。” “小姐——”小红迟疑不解地看着她。 沈小策笑了,“难不成没有男装,我们便不穿衣了吗?” 小红如梦初醒,急忙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 主仆俩着装妥当之后,便拿着包袱,打算用过早膳结算房钱后便起程上路。 熟料,她们方下楼,就听到一声冷哼。 “看似一派清高,私下也不过是下贱狐媚之人罢了。” “你——”小红怒视着蓝静雪。 “小丫头你生什么气?”对方盈盈一笑,转着手里的茶碗,看着一脸平静的沈小策继续道:“你家主子可是默认了呢。” 沈小策回以一笑,“我一直认为被狗咬一口,是不可能反咬回去的,不知蓝姑娘认为呢?” “噗!”周遭食客一时没忍住,喷出口内的茶饭。 “小策,原来昨夜我咬你一口,你不肯还回来是因为这个道理啊。” 沈小策闻言脸色一沉,双手握拳,静待身后那人下来。 凌云风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旁若无人地走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蓝静雪握杯的手一紧,俏颜倏变,犹如霜降。 “放手。”沈小策冷冷开口。 他非但没放手,反而堂而皇之将她揽入怀中。 一旁的小红看得张大了嘴。 “我让你放手。”沈小策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 凌云风置若罔闻,只是对着蓝静雪道:“蓝四小姐,在下还以为昨夜你便已离去,不料今日还能看到你。” 沈小策几欲挣脱,无奈腰间大掌看似轻轻揽抱,却牢似铁箍,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是看不出凌、蓝两人之间的问题,摆明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问题是,明明不关她的事,却被人扯进是非圈中。 无奈有人就是不肯放她一马,巴着她当挡箭牌。唉!硬着头皮当这个挡箭牌,不知下场是吉是凶? 既然不能反抗,她只能静观其变。 感觉到怀中人的顺从,凌云风也跟着放松力道,不过,却没放手。 蓝静雪看着两人的亲密之姿,眼中闪过一簇火苗,发出一声轻笑,“沈姑娘,昨日你还说与凌公子毫无瓜葛,今日却堂而皇之以如此亲昵姿态示人,姑娘尚知廉耻否?” 凌云风低头看着怀中人,眼中闪过笑意,却不打算插手,端看她如何应对。 沈小策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到眼底,淡漠地道:“佛家有云:见心见性。佛的眼中只看到佛,好色淫逸之人眼中所见也不过是些心底事罢了。”你夜半爬上某人床献身未果,最后还大怒而去,到底是谁不知廉耻啊。 回过神的小红忍不住掩唇笑。小姐骂人向来是绵里藏针,让人肉痛得很。 蓝静雪手上微一用力,手中的茶碗便整个没入桌面,“你说谁是好色淫逸之人?” 沈小策一脸讶异,“我也不过打个比方而已,四小姐自己要对号入座,怎么能怪罪我呢?” “你——”蓝静雪一掌拍在桌上,结实的桌子立时分崩离析。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不胜欷吁地道:“果然,女子还是不习惯为好,好端端一个如花美眷,如此看来竟也如夜叉一般。” 蓝静雪的脸顿时青白交错。 凌云风心中大笑。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平日蓝四小姐刁蛮任性,让许多人头疼。而今日,怀中这个看似优雅清淡之人,单凭两片面性红唇就足以让人抓狂失态。 “松手吧,”沈小策对他轻声说道:“再搂抱下去就真是有伤风化了。”刺激的目的达到就该适可而止,豆腐也不能这样没完没了的吃下去。 凌云风低头看着她。一袭碧青色衣襟衬得她眉眼益发清淡,整个人轻轻袅袅的,柔似水淡如烟,形诸于外的大家闺秀气质尽展无遗。 但他可是很清楚,骨子里她其实是一头有着利爪的小母狮。 心念转间,他放开了手。凡事均要适可而止,再过只怕她会翻脸。 沈小策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襟,仿佛掸去些什么似的,然后对丫环吩咐,“小红,结帐。” 小红点头,提着包袱去柜台结帐。 看到丫环结清房钱,她转身对凌、蓝两人微笑道别,“我不太清楚你们两位之间的事,更加不想无辜地被圈入到你们的纠葛之中,所以事情到此为止吧,恕我没能力陪两位继续玩下去,告辞。” 蓝静雪神情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凌云风剑眉轻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似乎一直很想跟我划清界线?” 沈小策不为所动地道:“本就毫无瓜葛的两人,有何界线可划?” “哦?” 她不理会他刻意托长的尾音,迳自转身,迈出客栈。 外面天高云淡,阳光正炽人。 沈小策扭头对丫环一笑,“我们走吧。” “嗯。”小红用力点头。刚才情形让她突然觉得小姐还是不要跟凌公子牵扯太多得好,那个蓝小姐好凶! 凌云风不再白费唇舌,只是看着主仆两人离去的背影。 小红留恋地回顾再三,然后急急追着小姐而去。 “凌公子,她既然无意,你何必自惹麻烦?” 凌云风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蓝静雪,悠然一笑,“蓝四小姐说的是,”话音忽转,“凌某既然无意,四小姐又何必自惹麻烦。” 蓝静雪为之语塞。 凌云风哈哈一笑,转身朝着那对主仆离开的方向而去。 沈小策悠悠醒转,有些茫然地看着身处之地。她记得自己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在马车之内? “小红——”那丫头人呢? “小姐,你醒了?”车厢外传来惊喜的声音,然后车帘一掀,小红钻了进来。 “怎么回事?” 小红脸现迟疑之色,吞吞吐吐地道:“那个小姐,你昏倒之后……凌公子……”小姐会不会抓狂。 “我昏倒之后他恰好出现,然后他便雇了马车和我们一起上路了是不是?”沈小策迅速的得出前因后果,脸色也沉了下来。 小红用力点头。 “他人呢?” “在外面烤山鸡,说是等小姐醒了正好用膳。” 沈小策握紧拳头,眼睑微阖,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不适,再歇一会。” “哦。”小姐看起来没有预料中的恼火呢。 车厢内只剩下沈小策一个,她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想叹气。他还是不肯罢手吗? “唉……”一声轻叹不经意间逸出唇瓣。 “有心事吗?” 沈小策抬眼就看到那个让自己烦恼不已的男人忍不住目露苦色,“如此纠缠,有意思吗?” 凌云风不答反问:“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又是为什么?”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她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强自镇定地道:“凌兄说笑了。” “我有无说笑,小策心里自是清楚得很。”他也不为难她。 “马车现在往哪里去?”她岔开话题。 “自然是前去冀洲,那是小策的目的地不是吗?” “多谢。”无论如何,这一声谢谢他该得。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沈小策笑了笑,不想对空上说词表示意见。 凌云风见她不欲与自己多做交谈,便识趣地道:“我去看看山鸡是否好了。” “有劳。” 沈小策一个人在车厢里闷闷地坐了一会,然后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马车停在一片小树林侧,旁边有条清溪蜿蜒淌过,而在小溪畔有三人围坐在一起。 那个面目憨实的中年汉子想来就是凌云风雇请的车夫了。 似乎听到动静,凌云风抬头看向刀子,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迎着日光朝她走来的白衣男子,宛若谪仙一般风姿翩然,润如月华,耀如旭日,沈小策不禁片刻闪神。 “小策。” “嗯。”她莫名有些心慌,不自在地转身,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官道上。 凌云风在她身边停下,与她并肩而立,跟她一样看向远方,漫不经心般地道:“我从来没想过拿你当挡箭牌,小策不该有此误会。” 沈小策心头一跳。 “让你误会是我的问题,但有误会而不解释不是我的作风。” “此事与我并无多大关系。”她下意识想移动脚步。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躲闪。“无论是我对你做什么,都是我发自心底想做的事,与旁人无关。” “凌兄的家教礼仪显然仍需多加学习。”沈小策的脸不受控制的热起来。他若仍像先前那样调笑、率性而为,她尚可平静以对,可此时她如此正经严肃的对她,反而害她不知所措,心头惴惴。 “那容我在你身边学习如何?”他边说边情不自禁地靠近,进而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顺着她耳侧吻上她的脸。 俏脸蓦然烧红,她又羞又恼,“你不要胡来。” 凌云风置若罔闻,伸手板过她的脸,直接封缄她的口。 一道巨雷在沈小策的脑中劈下,害她整人顿时呆若木鸡。 他不满于现状,用舌撬开她的齿关,堂而皇之地攫取她口内的芬芳,搂在她腰间的手也益发收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体内。 回过神的沈小策狠狠咬上他的唇舌。 饶是凌云风反应够快,也被咬到了下唇。 沈小策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一双明眸喷出汹汹怒焰,被人亲吻而变得异常盈润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云风伸舌舔舐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内蔓延开来,他微带怨怼地看着她道:“咬出血了。” 这个男人这个表情……沈小策觉得自己脑中某根神经即将断裂。 “放手。”她低喝。 “你咬我。”他指控。 “你……”分明讨了便宜还卖乖。 “放——手——” 在她爆发之前他松开了手。 一得自由,沈小策转身就走,却在收到自己丫环目瞪口呆的视线后,羞得无地自容。那个应该下地狱的男人,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出那般失礼的事来! “凌——云——风——” 她恼羞成怒,回身挟带着羞赧的怒吼声在下一瞬间响彻云霄,惊起飞鸟无数。 小姐终于抓狂了。 小红合上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被自家小姐追着满地跑的美男,多美好的画面啊! 老实憨厚的车夫从开始的惊讶到最终的同情,心底想到了家里的河东狮。 沈小策追着追着,就发现自己竟然跟着某人跑进树林,因怒火而烧掉的理智重新回炉渣砖,她立刻停下脚步。 一双大手倏地自身后搂住她,凌云风带笑的声音传入耳中,“现在想走了?” “不想做什么。”他一口咬在她耳垂上,双手自腰间攀爬至她胸前那两团柔软的山丘。 沈小策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本能的开始挣扎。 不知怎的,她被人压在柔软的草地上,蓝天白云与茂密的枝叶尽皆入目。 凌云风慵懒地压在她身上,手勾着她一缯秀发把玩着,带着些遗憾地道:“这个时候我很嫉妒那些采花淫贼,如果我可以像他们一样违背良知道德的话,此时定然身心俱悦。”而不必如此苦苦压抑自己的欲望。 沈小策因他的话而羞愤异常,“恃强凌弱便是你们江湖人的作风吗?” 凌云风只是微笑着看她,什么话也不说。 在他过于暧昧的目光下,沈小策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将脸转向一边。 他俯在她颈间轻笑,伸手扳过她的脸,贴在她的唇说:“别逼我像采花贼一样要了你的身子。” “你……” 食指轻点她的唇,“如果只有要了你的身子才能让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介意用此非常手段。” “你无耻!” “嗯,除了无耻,我还可以更下流。”他笑得如月般迷人,手已从她的衣襟滑入,抚摸上那一片柔嫩雪肤。 沈小策顿时煞白了脸。 他抱住她,笑道:“你看,吓到你了吧?” 她看着他,气得浑身颤抖,“你这般逼迫我做什么?难道非要毁我名节你才称心如意吗?” “若不如此,你一定逃得远远的,因为你认定江湖人与你永远不可能。” “本来就不……”她的声音在他突然变冷的目光下消失,只能不甘愿地抿紧了唇。 她看不透这个男人,更惹不起这个男人。他看似温润如玉,可其实那不过是假象罢了。若把他当谦谦君子,那吃亏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第四章 青篷马车换成两马拉的大马车,车厢也更加宽敞,布置得益发地舒适,车夫也换了个年轻人。 最近几天车厢内的气氛很诡异,小红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不多话,一逮到机会就跑到外面和车夫坐在一起。 大多时候沈小策都是半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因为自从那天之后,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凌云风,只能消极的回避。 不期然间,那天的一切又一次浮上脑海,她下意识将脸埋入软垫中,不想让对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凌云风运功完毕,看到她半卧在地,脸埋于软垫之内,一头乌发披落而下,不禁嘴角一扬,探手抓了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 “到冀州找到令尊后,你就会留在他身边是不是?” “这是当然。”找到爹,他们父女团聚,自然便要侍奉左右,以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他的手微顿,然后继续将那缕长发缠绕在指间把玩,眼睑微垂,让人看不到他眸底的神情。 沈小策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所以她没动,也不主动与他搭话,于是在凌云风闭口之后,车厢内又一次沉默下来。 车外的马蹄声“嚏嚏”有规律的响着,身下马车晃晃悠悠,仿佛儿时的摇篮一般,在长久的静默之后,沈小策不禁沉入梦乡。 听着她减去平缓的呼吸声,凌云风知道她睡着了。他伸手撩开散落在她颊侧的秀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外嘈杂打斗的声音扰醒了沈小策。 刚自睡梦中醒来,脸上尚带着茫然之色,身子却已落入一堵宽阔的胸膛。 “没事,不用担心。” 她不是担心,因为她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伸手就想去掀开车帘看个究竟。 身后人却拉回她的手,清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斗的场面,你不会喜欢的。” “小红呢?” “在那边。”他扭转她的头,示意她去看。 沈小策这才发现小红躺卧在车厢一角,“她怎么了?” “怕她受惊,点了她睡穴罢了。”凌云风说的轻描淡写。 “怎么不连我也一起?”她不无讥讽的道,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对她做了。 “你方才睡得很熟。”他笑得一脸无辜。 “是拦路抢劫的强盗?”沈小策想到了客栈小二说过前往冀州的路上有盗匪出没。 “是谁又如何,你只管睡你的觉便好。” “那请你先放手。”目光落在腰间的双手上,她的语气甚是平静。 凌云风低笑起来,手不松反紧,热气喷在她的颈侧。“这几日你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心中真如此气我?” “我怎么敢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扯开她的衣襟露出那雪白的肩头,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沈小策只觉肩头蓦然一痛,不由得痛呼出声。 凌云风伸舌舔去她肩头的血迹,缓缓移近她饱满而小巧的耳垂,一口含住,轻轻吮吸啃咬。 沈小策蹙紧眉头,一声不吭,尽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外面的打斗上。 他气馁的替她掩好衣襟,嘲弄的扬唇,“你甚至连闪躲都懒得做了,像根木头一样任我随意。小策,你真深谙打击人的要诀啊。” “反正我再挣扎抗拒也是无济于事,”沈小策淡淡地说:“索性,就当被狗啃了吧,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有在下这样俊美的狗吗?” 沈小策益发地淡然,“衣冠禽兽比比皆是,多你一人也不算多。” 凌云风听了为之气结。 这个女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在他以为她会想方设法反抗逃离他之时,她选择了逆来顺受。偏偏这逆来顺受中又强烈的透露着排斥,让人即使美人在抱,也是满腹的挫败。 沈小策竖耳聆听车外的动静,此时面露惊讶之色,“没声音了呢。” 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凌公子,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凌云风淡淡的应声。 沈小策难以置信的低喃,“一个人解决的吗?”她明明听着外面刀剑砍杀声很杂乱的,想来强盗人数并不少。 凌云风轻描淡写地道:“有李大少在,再来百来人也是不够看的。” “李大少?”难道这个车夫大有来历? 他哈哈一笑,凑过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这才道:“不过一个交易罢了。” 交易? 什么样的交易让一个大少纡尊降贵来当马夫? 沈小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凌云风真的让她看不透,他的身份似乎复杂得很。 当马车缓缓启动之时,她伸手掀开了车帘,这一次凌云风没有再阻拦她。 血腥味扑面而来,入目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各异,遍地鲜血…… 沈小策脸上瞬间血色全无,手捂在嘴上,目露骇然。 车帘再次垂落,隔绝了外面惨烈的景象。 凌云风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跟这帮强盗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小策,你何妨想想他们劫杀抢掠了多少过往商旅。” 沈小策默然。这个道理她自然懂得,但方才那一幕太过冲击,她会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几时能到冀州?”她垂眸低问,将所有情绪掩起。 下一刻,她便被人扑倒在车厢柔软的地毯上。 凌云风的手描绘着她的眉眼,从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滑下,从微敞的领口探入,握住一只雪峰,轻轻揉搓着。 沈小策原本变得苍白的脸立时红云席卷,目光又羞又恼的瞪着他,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他贴近她的唇,迷人的凤目微眯,“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吗?” 难道还会喜欢任你这么亵玩不成?她用目光回答他。 他发出一声魅惑的轻笑,手指微一用力,她的衣襟便大敞,无限春光尽泄。 鹅黄色抹胸上绣着傲然绽放的红梅,鲜艳欲滴,胸口因她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着,落入他眼中却是分外的诱惑。 唰!抹胸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车厢一角。 沈小策大窘,欲伸手遮掩,无奈却被死死压住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用目光怒视他。 凌云风冲着她风华无限的一笑,随即俯头亲吮。 及至他松口之时,沈小策脸红得几欲滴血,咬唇闭目,紧握双手,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耳畔传入他因情欲而显得低沉性感的声音,双手也被他强行打开与他十指相扣。“现在你还会认为是被狗咬了一口吗?” 这个男人简直——沈小策羞恼地转过头,却不料樱唇恰好刷过他温润的唇,两人顿时四唇相叠在一起。 他的眼中满溢笑意,手指收紧,贴着她的唇道:“原来你喜欢偷袭啊。” 沈小策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车内回荡着,惹得她恼怒的挣扎。 “小策——”他的眸光蓦地一沉,紧紧地压着她,声音更显沙哑,“别闹,我不想失控,现在就要了你。” 沈小策猛地不敢再动,女性的本能告知她,他不是在恫吓她,抵在她双腿之间的炙热更让她在懵懂中感到危险。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别于平时,粗嗄急促中透着丝丝压抑的痛苦,相扣的十指握得她很痛,显见他正极力扼制自己的某种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平顺下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压在她身上。“现在还记得刚才看到的吗?” “不要替自己的兽行找借口。”她毫不客气的戳破他的险恶用心。安抚她的办法有很多,却绝不应该包含他刚刚对她所做的事。 凌云风嬉笑道:“那现在让我一逞兽欲如何?” “休想!” “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真是令人伤心啊。” “还不起来?”沈小策终于忍不住咬牙。“你打算在我身上寿终正寝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车外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凌云风哈哈大笑,对于她能一语让李大少摔落马车不得不佩服,刚刚那句话果然太过强悍。 沈小策的脸再次热透,对自己的失言后悔不已。 凌云风笑得暧昧而煽情,凑在她耳边轻语,“此种死法我求之不得。” “凌——云——风——” “哈哈……” 半个月后,冀州。 一辆大马车缓缓由城门驰入,最终停在府衙前。 马车停稳之后,从车上跳下一个白衣男子,俊美无暇的他一露面便引得往来行人纷纷侧目。 随即一名丫鬟下了马车,掀起车帘,扶着一位同样着月白色衣裳的少女下车。 那少女轻轻袅袅,清淡若水,雅致如莲,立于男子身侧便如映月之水,轻柔绵密又相得益彰。 丫鬟径自前去与门前衙差讲话,而后衙差入内,须臾一名师爷疾步而出。 看到白衣少女后向她请安问好,又将一只银袋交付,然后回转衙内。 沈小策站在冀州府衙前,有些失落地看着手里的青布银袋,耳畔还回响着师爷的话—— “沈大人已官复原职回京述职了,相爷嘱咐小人告知小姐,往京城寻他即可。” 竟然又错过了! 三年来,她追寻着父亲的脚步而行,自然清楚他的官位一降再降,今天却被告知爹再次为相,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一只手扶上她的肩,温润的男子声音响在耳侧,“既然伯父已经复职回京,我们也走吧。” 沈小策默然无语。 “怎么了,小策?” 沈小策回身朝来路看去。三年了,最后竟仍要回到京城去,这三年来就仿佛是上天给他们父女开了一个玩笑。 想当年,她从家乡到京城寻父,结果她一路追寻,如今一切又回到原点……一时间,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小姐——”小红也忍不住出声了。小姐的神情不太对。 沈小策看了眼丫鬟,叹道:“小红,你说,如果当年我们没有追着我爹出京,是不是现在就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小红无语。 凌云风却笑了,“小策,你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同。” 沈小策拿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面对他。 他扬眉,静待她说话。 她淡淡一笑,道:“我记得当日在沙坪镇,凌兄曾说有事要到冀州,故而我们便一路同来,如今,小策要往京城寻父去了,我们便在此分手如何?” 车夫李大少抱着马鞭倚在车旁,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 小红也在旁边望着凌公子的反应。 凌云风云淡风轻的一笑,目光极其诚恳的望进沈小策的眼中。“小策,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以?” “我既然陪你一路到达冀州,你为什么不能陪我也走一遭他处呢?” 沈小策恍然道:“事情是这样算的吗?” “是呀。”他理直气壮点头。 “我若不想陪你走那一遭呢?” 笑看她眸底那一抹挑衅,他不以为然地道:“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必再做讨论了,我对小策当日那惊天一语一直怀着期待的心情。” 沈小策的脸霎时烧红成一片,嘴唇微颤,最终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 小红跟着上马车。 凌云风笑着摇摇头,也朝马车走了过去。 车夫李大少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挑眉,“李大少有话对凌某说?” 李大少懒洋洋的倚在马车旁,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不敢,只是对谷主与沈小姐这样的相处方式感觉有趣罢了。” 凌云风面不改色,“既然如此,那李大少何不跟着我们一起进京?” 李大少脸色倏然一变,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家母还等着谷主前去救治,待家母病愈之后,在下自当随谷主往京城。” “好说。”凌云风甚是风雅的一笑,径自上了马车。 车内,沈小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小红则规规矩矩的坐在她对面。 凌云风直接坐到沈小策身边,并自动自发的揽上她的腰。 小红立即若无其事的侧身掀起窗帘往外看去。 沈小策扬睫看了他一眼。 他坦然回视,甚至将她往怀里带。 “习惯了。” 沈小策的嘴角有些僵硬的扯了扯,略带嘲讽的道:“真不是个好习惯。” “既然习惯了,便索性不用改了吧?”他笑看着她,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 “养成这样的习惯,恐怕日后会惹来无数的风流债。”她善意的提醒。 他直接将她扯进怀中箍住,在她耳边轻咬道:“只对你一人做,再风流也只对你一个,小策觉得这样可好?” “……”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她是真的拿他没辙了。 “小姐,奴婢到外面透透气。”小红红着一张脸钻出马车,到外面陪李大少。 凌云风低头看着臂弯里闭目不言的少女,温柔的笑着,“陪我去李家堡一趟吧。” “我反对的话有效吗?” 他很实在的摇头,“我想应该没用。” “那你何必问我。”她伸手直接拍开他再次想袭胸的手。 他笑,“礼貌上总是要问一下的。” “你家教真好。”沈小策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狠狠的瞪住他。 “谢谢小策的夸奖,在下心虚得很。” 沈小策内心吐血。相处日久,她抓狂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李家堡。 江北武林大家,亦富甲一方。 沈小策以往也听说过李家堡的一些传闻,但是真正看到时,仍不免吃了一惊。 不愧是富甲一方享誉武林的大家族,李家堡占地极广,整座庄园坐落于玉峰山脚下,连绵成一片,仿佛看不到尾。 这样一个李家堡的大少爷却当了他们许久的车夫!沈小策忍不住朝身边男子看了一眼。看来堡主夫人一定病得极重,只是他真的有把握药到病除吗? “小策为何一脸怀疑的看着我?”凌云风悠然一笑,漫不经心的摇着手里的折扇,立于风中,衣袂飘飘,给人一种九天之仙的感觉。 “你的医术真的没问题吗?” “小策怀疑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凌云风哈哈一笑,“何不拭目以待。” 她是有这个打算,毕竟跟都跟来了,不看也是不成的。 “大少爷。”堡外护卫恭敬地向李大少请安。 “谷主请。”李大少则恭敬地请凌云风入内。 沈小策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大门,一路穿栏过洞,不由得对李家的富足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同时,也收到不少异样的目光。 不过这都比不过凌云风一句话对她所造成的震撼。 当李大少安排两人住处时,某个如月般温润的男子,神色从容至极地说:“小策与我同住即可,不劳大少再另行安排了。” 李大少难掩错愕的看着某人。 沈小策握紧拳头。 小红抬头看天。嗯,今天天气还不错。 闭了下眼,沈小策道:“凌云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中折扇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小策在我身边,我才得以安心。” 她一把拍开扇子,恨恨地瞪着他,“我怎么能跟你同住,这算什么?” 凌云风不以为忤地道:“我的人自然要跟我住一起,也免得浪费李家客房不是?” 李大少当机立断,决定把纷争留给他们私下解决,“既然如此,那沈姑娘便与谷主一同住在潇湘园吧。” “多谢大少。” “这是应该的。”李大少直接忽视沈小策射来的杀人眸光,快速告退,“那在下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 “嗯。” 李家仆人当然懂得看眼色,眼见院中那对男女之间波涛汹涌一触即发,明智的没有上前,自找苦吃。 小红侍主日久,自然知道此时此刻闪人为上,脚底一抹油,追随李大少脚步而去。 绿竹婆娑的院内,一白一紫两条身影在翠绿的竹畔对面而立。 眼见主人逃避,自己的丫头也闪人,沈小策衣袖一摆,也欲离开。 凌云风伸手一拉就将人揽进怀里,伸手挑起她滑嫩的下巴,近于呓语地贴着她的唇道:“小策放心,我不担心你午夜偷袭。” 沈小策毫不客气地道:“可是我怕你偷袭。”她对他的人品早不抱一丝希望。 “何必这么不客气?”他似笑非笑的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发出清雅诱人的笑声。 “似乎不客气的一直是你。” “小策不是也默许了吗?”他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带着宠溺笑道:“那不如就任我为所欲为如何?” 沈小策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声尖叫。 “你们——” 凌云风泰然自若的揽着怀中人转身,看向来人,“三小姐,好久不见。” 站在潇湘园拱门处的是个绿衣少女,容貌艳丽,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亲昵相依在一起的两人。 沈小策默默地朝天看去。祸水啊祸水,尤其是凌云风这样超越性别之美的男人,简直就是祸水中的祸水。 “你跟她……”绿衣少女流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眼中泪光闪烁,一副泫然欲泣的娇态,真是我见犹怜。 凌云风看看怀中人,笑道:“三小姐想说什么?” “她是你什么人?” “同行之人。”沈小策抢先开口。实在不敢想象要是由某人回答的话,会是什么惊人的答案。 绿衣少女明显不信,怨毒的瞪了她一眼。 她忍不住心中长叹。她何其无辜,说的是实话却没人相信。 凌云风不疾不徐地跟了距,“亦是同榻而卧之人。” 绿衣少女站立不稳,伸手扶着拱门。 沈小策则是气得想咬某人一大口。 第五章 佳人含泪而去,风中恍似遗落了少女碎裂的芳心。 一声轻叹逸出唇,沈小策不禁感慨,“造孽啊。” 箍在纤腰上的手微微收拢,凌云风玩味的看着她。“你为什么都没有一丝吃醋的样子?” “你又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吃醋?”她下意识的顺口回答,可话一出口,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下。 唇瓣贴到她脸侧,温润的声音染上些微的沙哑,显得魅惑而性感,“噢,原来如此啊。”最后的尾音消逝在四片黏合的唇瓣之间。 当他放开她的时候,沈小策将头埋在他胸前,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一边恼火地掐着他的腰侧。当着那些李家下人的面,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太过分了! 凌云风剑眉轻扬,对于那只在自己腰侧施虐的小手不予理会,直接伸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大步走入客房,并用脚踢上房门。 一进内室,沈小策就低声怒喝,“还不放我下来?” 凌云风照做。 人一下地,她立时奉送他几脚,一脸怒色地坐到一旁的椅中。 “真的生气了?”他凑过去蹲在她身前。 “我不喜欢你这样。”太过轻浮,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他抓住她的手与之十指交握,轻笑道:“面对心爱之人也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这太难为我了。” “可你如此轻薄于我,又将我置于何地?”以往背着人也就罢了,今日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可恨! 凌云风盯着她的眼,真挚地道:“我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沈小策与他对视,最后在他的凝视中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 他的心她不是看不到,只是这样的男人她要不起也看不透,对于没有把握的事她向来是不愿深涉,甚至是望而却步的。 她只想要安定,而江湖人太过漂泊,他们大都无根,快意恩仇,却不知他们身后的家人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那些所谓的英雄、大侠,在她看来,只是人们夸大了他们的形象。就像她的父亲,人人都说沈宰相是忠臣良相,可是他无暇照顾她与母亲,就连母亲临终都没能等到他的归来。 看着她无意中流露的哀伤与脆弱,凌云风心中一揪,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沈小策将头埋入他怀中,伸手环上他的腰。这一刻,她想依靠这个怀抱,就算这也许是个并不牢靠的怀抱。 “小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云风出声打破一室的宁谧。 “嗯?” “你要对我负责。” 她一呆,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刚才轻薄我了。”他一脸义正言辞。 沈小策太阳穴直抽,几乎想扑上去咬死眼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男人。“要是刚才那样就算我轻薄你,要负责,你这些日子对我做的,岂不是更要负责?”做人不能这样无耻的!他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他笑逐颜开,一把抓住她的手,点头,“好啊,我娶你。” 天啦,劈道雷下来吧,否则天理何在? “不要。”她咬牙。 “嫁我吧,我愿意对你负责的。” “你干什么一定要对我负责?”她没好气地低吼。 凌云风无比正经地看着她,口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样我就可以对你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了。” “轰”的一声,沈小策整个人再次烧透,蒸熟。 他俯身到她耳边,轻语,“小策,当圣人是很辛苦的,我觉得还是禽兽一点好了。” 忍无可忍,她一脚就踹了过去。 他笑着承受那一脚夫,却文风未动,兀自在她耳边继续说:“不如今晚我就做禽兽好了。” 沈小策随手抓起身边茶几上的花瓶砸过去。“禽兽——” 他信手一挥,花瓶就稳稳地落回原处,再一伸手,就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笑得一脸的心满意足,“你终于答应了。” “……” 六月的天气,即使有满院的青竹为荫,夜间屋内仍是显得闷热。 在这样的天气下,独眠时还好,尚可只余贴身抹胸亵裤,可是与人同床而眠,就太过煎熬。 沈小策很热,而且很怕热。 然而现在不要说内裳,就是外衫她都不敢脱掉。 与狼同眠,实在太过危险! 于是,一连数日,一觉醒来,她都衣衫汗透,不得不沐浴后再更换干净衣物。 每每看到与她同卧一床的凌云风一身清爽的起身时,她那忍不住用一种嫉妒加怨恨的眼神瞪他。 这日,凌云风帮李夫人行针用药之后,回到潇湘园,一如既往又收到沈小策怨慰的瞪视,她的手中还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 一旁,小红正帮她煽风。 “小策,你再这样看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欲求不满……”看到她喷火的眸子,他识趣的消音,摸摸鼻子,从她手中拿过那碗酸梅汤,一口饮尽。 沈小策恨不能在他身上瞪穿个洞,这男人说话越来越口没遮拦。 小红低头窃笑。 “小姐,我再去帮你盛碗酸梅汤。”说完,不待主子出声便拿了空碗离开。 沈小策狠狠朝再次弃主不顾的丫鬟瞪过去,可惜只瞪到她的背影。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她忍不住咕哝。 凌云风伸手拉起她,自己坐到椅中又将她拉坐到怀里,搂住她的腰。 “凌云风,算我求你了。”她忍不住示弱。 “什么?”他不明所以。 “让他们再给我准备一间客房吧。”这人虽然每晚都规规矩矩,但是她被天气折磨得痛苦不堪,实在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在睡梦中扯脱衣物便宜了他。 “我晚上什么都没做啊。”他无辜极了,只是眸底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你现在做的还少吗?”她扭头瞪他。 他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最想做的不能做,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真正煎熬的是我而不是你啊,小策。” 太无耻了! “这是你自找的。” “是呀,所以今晚我决定还是做禽兽好了。”他从善如流。 沈小策为之气结。 这话他说得多了,她便不再当回事。这人就是喜欢这样捉弄她,看她被他撩拨得怒不可遏又无法可施的样子,简直有病! 结果,当晚她睡下没多久,就被人惊醒了。 “凌云风,你做什么?” “你说呢?”他伸手将她的抹胸抛出帐外。 “你不会是想……”她脸色一变。 他压制住她的身体,不让她逃脱,笑得异常妖孽地道:“我说过了,今晚要当禽兽的啊。” “别闹了。”她强自镇定地说:“同个把戏玩太久了就没意思了。” 他的右手自她的唇上一路滑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纱窗射进屋内,外面传来鸟儿的鸣叫,还有人走动的声响。 凌云风又一次在她体内释放,整个人压在她的后背上,因彻夜欢愉而显得沙哑的声音送进似睡非睡的她耳中。 “谢谢你,小策。” 沈小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睡觉,在他停止求欢后很快就睡死过去。 阳光射进帐内,映出她眼下那圈淡淡的青黑,以及裸露在外的肩颈上累累的青紫淤痕。 凌云风披了件衣服下床,不一会拿着一只瓷罐回到床上,打开后,淡淡的荷花香飘出。 他用指挖了药膏出来,小心仔细地涂抹到她的身上,一罐药膏很快用完。 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他勾起了唇线。男女情爱的滋味果然妙不可言。 眸光一转,看到她身上那些自己造出来的伤痕,他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药膏还是配得少了。 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他伸手打了呵欠,搂着怀中人闭眼睡觉。 沈小策一觉醒来时晚霞映红了窗纸,而她则是饿醒的,一动,浑身就像被车辗过一样痛苦不堪,只好趴在床上对外面喊,“小红——” 声音未落,一直守在外面的小红就冲进来了,“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饿了。” “奴婢这就去拿吃的。”小红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没一会就端着饭菜回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她一边摆放着饭菜,一边小心打量一脸痛苦从床上起身的主子。 “还好。”她逞强的说。其实痛死了,那个不知节制的男人。 小红看主子走路都有些吃力,赶紧过去扶她到桌边,然后去收拾床褥。 看着凌乱的床褥上那一抹暗红,小红诧异的扭过头,小脸上迅速染上飞霞,嗫嗫道:“小姐,你和凌公子……”难怪今天凌公子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临出去时还嘱咐她不要打扰小姐休息。 沈小策手中的筷子顿了下,轻声道:“那被单你拿去洗了就好。” “奴婢知道。” 沉默了一会,小红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那以后奴婢怎么称呼凌公子?” 沈小策毫不犹豫地回答,“照旧。” “啊?” “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沐浴。” “是。” 等到沈小策吃饱饭,热水也准备好了。 “奴婢伺候小姐沐浴。” “你出去吧。” 小红犹豫了下,还是退下了。 沈小策除却衣服,有些吃力地跨入木桶,将身子缓缓沉入热水中。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或轻或重的痕迹,足以证明昨夜的疯狂,她知道身上已被人抹了药膏,那股淡淡的荷香一直萦绕在她的梦中,只是那个抹药的人一觉醒来却踪影全无。 心头似乎有些酸酸的、空空的,憋得她很难受。 沈小策闭上眼,整个人没入桶中,直到几乎窒息才重新浮出水面。 沐浴后,她将丫鬟唤进来,帮她擦拭梳理长发。 等到她的头发完全干透准备就寝时,小红终于忍不住了,“小姐,为什么你都不问凌公子人去哪里了?” “此时未回,就表示他有事,问了又能如何?”沈小策颇为淡漠地道。 小红顿时无语,她家小姐真的太与众不同了,把清白身子交付出去,一觉醒来却连问都不问一下那人的行踪。 除了佩服,她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没事,你也早些歇了吧。” “是。” 小红一走,房间内只剩下沈小策一个人,她倚靠在床头,看着桌上摇曳烛火有些出神。 后悔吗?不后悔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渐渐眼睛有些酸困,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眨过眼,就那样一直盯着燃烧的烛火,看着烛泪一滴滴地滴下。 嘴角有些自嘲地掀了掀。她又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呢?发生的事无可挽回,能做的便只有面对了。 目光不期然向外面看了看。他没回来也好,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念及他昨夜疯狂的索取,沈小策的脸红了,有些愤然地扯落床帐躺下睡觉。 只是躺在换过床褥的床上,脑中浮现的却是昨夜疯狂至极的情形,她拉高凉被,闭上眼命令自己睡觉。睡着就没事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两只毛手把她扰醒了。 她有些茫然地睁眼,一张放大的俊脸一点点清晰的映入眼底,她立时清醒,脸也瞬间烧红。 “醒了?”他眉眼含情地看着她,双手仍旧忙碌地剥她的衣服。 “凌云风——”她又羞又恼,“你还想干什么?” 他眼中闪过促狭之色,晃了晃手中的一只瓷瓶,“我只是想帮你抹药膏。” “不用了,抹上药膏感觉会黏黏的,无法入睡。”她护紧最后的衣物,不肯退让。 “好吧,别的地方不抹也成,但是肩颈处要抹,如今的天气,你出门总不好遮掩得太厚实。” 是呀,沐浴时她看到身上那些痕迹确实很让人头疼,沈小策妥协了。 他一边仔细帮她涂抹,一边说:“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睡到很晚,帮堡主夫人下针后便配制这些药膏去了。” 沈小策默默地听着。他在解释他的行踪,虽然她觉得没必要,但不可否认的,心里那点郁闷似乎慢慢消散了。 “时间太短,配制得仓卒,效用可能不如前些天配的那罐,以后我会多做一些备用。” 沈小策因他的话而不由自主地抖了下,仍旧没说话。 只是后来某人的手越来越往下的时候,原本打算不再说话的沈小策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我累了,想睡觉。” 凌云风心有不甘的收回手。昨晚确实有些过火了,还是忍忍吧。 成片竹子郁郁葱葱,有风吹过,便会“哗哗”作响。 坐在飘着竹子清香的院里看书,是件很惬意的事,而这是沈小策作客李家堡最爱做的事。 她是因为凌云风才会来这里,所以这里除了凌云风,她不需要认识别的人,这是她从不步出潇湘园的原因。 自从沈小策住进园子,竹林里便多了张竹椅、一张矮几。每当她坐在竹椅中看书乘凉的时候,矮几上就会摆上几样茶点、蔬果,以备她品尝享用。 但她不出潇湘园不表示别人不进潇湘园。 李湘云走进竹林时一眼就看到竹椅上执书而看的白衣少女,一身月白的她在翠竹掩映下显得分外清雅秀丽,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情。 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凌云风会爱上这样的沈小策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就连她这个来寻她霉头的人都有些喜欢上她给人的那种感觉。 “你就是沈小策?”她明知故问。 沈小策循声望去,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略一想索便想到关铨之处,起身,施礼道:“不知李姑娘找我有什么事?”这张脸与她进李家那日看到的三小姐极为相似,想来应该是李家的其他小姐。 “我要你离开李家堡。”李湘云开门见山地道。 她淡然一笑,“我是陪着凌公子一起来的,这话姑娘应该去同他说去。”某人的桃花之盛,不会将李家几位小姐全部招惹了吧? 李湘云亦笑道:“我们当初请凌大哥前来帮家母治病,原也没有请姑娘。” 她的讥讽沈小策听出来了,她仍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她道:“我本来也没想跟着来。” 李湘云脸色一变。 沈小策从容以对。 “蓝姐姐说得没错,你果然能言善道。” 沈小策眼睑微垂,是那个蓝静雪? “总之,李家堡不欢迎你。” “看得出来。”是非常不欢迎。 李湘云继续道:“我若是你,断不会还厚着脸皮待在这里。” 沈小策微微一笑,安之若素地道:“所以今天你还能在这里看到我不是吗?” 李湘云为之语塞。 去替小姐取书的小红一进竹林就听到这样的对话,急忙跑到主子身边,冲着那来意不善的少女大声道:“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我看你们家才没教养,跑到客人的园子里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是哪里做得逾矩了?”小红双眼冒火。 “那就得问你们家小姐了,没名没分地跟着凌大哥,还在我家做出那样伤风败俗之事。”李湘云被小红一激,顿时冲口而出。 小红握紧拳头就要冲过去。 沈小策一把抓住她。 “小姐——”小红扭头,看着主子瞬间血色全无的脸心疼地喊。 沈小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缓缓地开口,“无论我做什么,似乎都轮不到李姑娘来说三道四。” 李湘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再看到对方骤然苍白的脸色,更是有些慌乱起来,却又不愿就此输了面子,强自辩道:“难道你做得我便说不得吗?” 小红垂下头紧紧咬着下唇。小姐抓得她好疼,足见小姐的心有多痛,她讨厌这里的人。 “这种男女这事,你情我愿,与旁人本无多少关系,小策只是不知李姑娘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来指责我。” “我……” “小策。”一道白影闪至沈小策身边,阴冷的目光射向色厉内荏的李湘云,“二小姐有事找凌某吗?” 李湘云一见来人,不由得连退数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我、我……我来看凌大哥……” “不必了,请转告令尊,既然李家不欢迎凌某,不必私下前来知会小策,凌某岂是不识相之人,这便离去就是。”凌云风敏锐的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紧绷,就算没听到她们全部的对话,也猜得出七七八八,心中戾气骤升。 “凌大哥,那我娘……” “令堂与凌某何干?”他一脸冷凝,话音铿锵,毫无转圜余地。 “你答应治好我娘的,我大哥还为此答应做你三年车夫。”李湘云眼中已有泪光。娘的病好不容易大有起色,如果这时他离去,娘有三长两短就是她害的。 “交易就此取消,凌某医治令堂至此也足以抵得李大少做车夫的辛劳,告辞。” “凌大哥——”她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暴戾吓到,立时噤声。 “谷主,有话好说,请勿动怒。” 李湘云看着飞身落在竹林的大哥,面色惨变。 “我记得大少曾答应过凌某,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小策,为什么李二小姐会在这里?”凌云风一脸阴霾地质问某人。 李大少小心陪笑道:“二妹方才回堡,我尚来不及告知她。” “是吗?”凌云风冷笑,“但凌某方才听二小姐所言,对堡中之事可是知之甚详呢?” 李湘云心中莫名一寒。 “二妹,还不快给凌谷主赔个不是。” “是向我赔不是吗?”凌云风扫了噤若寒蝉的人一眼。 李湘云低下头,轻轻地道:“沈姑娘,对不起。” 李大少身躯一震,竟然是告罪了沈小姐?此事恐难善了了。 沈小策推开搂着自己的凌云风,右手仍然抓着小红,冷淡地道:“小策一个伤风败俗之人受不起冰清玉洁二小姐的道歉,小红,我们走。” “嗯。”小红临走不忘恨恨瞪了一眼李湘云。 李大少面色一冷,厉声道:“二妹,你都对沈小姐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我、我……”李湘云被大哥前所未有的严厉吓得坐倒在地。 凌云风面沉如水,看着沈小策慢慢走出竹林,那背影透着一股疏离和沉重,方才她推开他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她似乎有了某种决定,于是他打算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潇湘园的竹林倒了一片,李大少嘴角逸血地挡在自家二妹身前,而离他们不远站立的凌云风周身透着冰寒刺骨的冷意,宛若地狱修罗一般,平日的温文尔雅消失殆尽。 第六章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气中慢慢飘散。 打人的、被打的都没动。 旁观的小红默默地继续收拾行李,这次她绝对站在小姐这边,凌公子就是再俊美一百倍也没用。 “小策。”他心疼地看着她微颤的身子,柔声轻唤,对挨的那一记耳光浑不在意。 沈小策慢慢攥紧拳头,垂眸,冷淡疏离地道:“我们到此为止吧。”江湖离她太远,他招惹的桃花太多,太多刺。 凌云风伸手欲抓她,却在她转身迈步的瞬间又收回手。这个时候的她恐怕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我收拾好了。” “走吧。”沈小策当先迈出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潇湘园。 李家堡外,停着一辆马车,一见沈小策主仆出来,车夫便迎了上去。 “沈小姐,请上车,大少爷让小的送小姐上京。” “多谢。”从这里到有人烟的小镇还有段距离,凭她和小红的脚程实在不乐观,在她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的前提下,她没有理由拒绝。 一连数日,沈小策照常吃饭就寝却不发一言,赶路时就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景物和行人。 小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姐哪是在看人赏景?明明什么都没再看,就只是在发呆。 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该怎么劝慰小姐。 沈小策将头枕在右臂上,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的山脉,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小红紧张地问。 “我没事,小红,不要担心。” “小姐——”听主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小红几乎喜极而泣。 沈小策回头朝她笑了下,“我真的没事,不要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你家小姐没那么脆弱。” 小红安了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马车的颠簸中睡着了。 趴在车窗上的沈小策在迎面拂来的清爽微风中,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也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 青布床幔是普通客栈常用的,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怔了下,她的外裳已经被人除去,只余贴身亵衣。 她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没有伸手去掀床帏,漠然地开口道:“我说过的,不要再做纠缠。” 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我似乎并没有答应你。” 沈小策掀帐下地,拿过一旁悬挂的衣物就要穿上。 眼前一花,她已落入一具熟悉的胸膛。 凌云风低头吻在她的眉眼上,笑道:“都几日过去了,即使有气也该消了,难道你真的要我日日睡房顶吗?” 她瞪着他,“你果然一直跟着我。” “如花似玉的娘子孤身上路,在下实在放心不下。” “谁是你家娘子,休得胡说八道。”沈小策边说边闪躲,不让他继续亲吻。 凌云风由她闪躲,只管将人牢牢箍在腿上,吻不到诱人的红唇,索性便在她肩颈上烙下印记。 那一股股又疼又痒中透出的酥麻,让沈小策不得不咬紧唇,就怕自己忍不住逸出羞人的呻吟声。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床上,沈小策被他压在身下,身上仅余的贴身衣物早就离她而去。 他的手游移在她的身上,撩拨着她所有的敏感地带,在唇舌相抵的追逐中渐渐软化她的抗拒,最终一举攻陷。 交握的十指有力地扣在一起,随着他越来越大的幅度,沈小策终于发出难耐的娇吟。 他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 当一切平复,只余个人平稳的心跳声。 窗外的蛐蛐发出夏夜的鸣唱,远远有着蛙声附和。 沈小策裹了床单背身而卧,不想搭理那个占尽自己便宜的男人。 凌云风从后搂她入怀,厮磨着她的耳鬓,轻笑,“小策,你我这样早就与夫妻无异,我已经派人前去向令尊提亲,不要跟我生气了。” “什么?”她一惊,立时转身,“你派人去向我爹提亲了?”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宠溺地笑道:“原本我也不想这样操之过急,总要你点了头才好行事。可是,”他眸中闪过一道冷芒,“若是因此让你受了委屈,我是绝不允许的。” 沈小策沉默了下去,那日李湘云的话确实犹如一把利刀一下扎进她的心口,她自幼秉承闺训,一时情不自禁半推半就地将自己给了他,到底是有失矜持。 “后悔吗?”凌云风漫不经心地问,心却有些悬起。 沈小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她清楚自己早就动了心,否则也不会让这男人碰她,所以她没有理由后悔。 他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当日之事他几经谋划,多做铺垫,导致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她出身大家,幼承庭训,没有婚约即失身于他,尤其没能保护好她,还让不相干的人用言语伤害了她,终究是他有愧于她。 药谷,是江湖上一个特殊的存在。 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它既非白也非黑,谷主一脉擅长医、毒二术,无论你是黑道还是白道,无论你是贫是富,要求医,可以,只要达成谷主的要求便好。 药谷救人,也许看心情,也许看天气,也许什么都不看。 里面的人据说脾气都很古怪,尤其现任谷主——凌云风。 一个俊美到极致的男人,不但医术精湛,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传闻药谷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天才! “你真的是药谷谷主?”小红两眼放光地看着准姑爷。她听了好多关于药谷的传闻,没想到那个人家说的绝代美人谷主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凌云风笑着点头。 沈小策依旧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 “小策,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从后搂住她的腰,略带不满地说。 “我对这个没有兴趣。”她老实地回答。 “姑爷姑爷,我有兴趣,你给我说说吧。”小红兴致勃勃地插嘴。 凌云风被那声“姑爷”叫得心花怒放,放开沈小策,转过去继续跟小红玩有问必答的游戏。 “姑爷,你真的是药谷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 “当然是。” 沈小策的嘴角抽了下,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我听人说你很丧心病狂的。” 沈小策伸手抚额。小红你真的太直接了。 凌云风冲着小丫头粲然一笑,问:“你看我像坏人吗?” 小红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地道:“不像。”姑爷好美! 身后两人你有问我有答,沈小策百无聊赖地看风景。 天际一抹白影越来越近,她眯起眼去看,那白影是朝马车而来。咦?是只鸽子。 她正疑惑间,一只手从她颊畔探了出去,那只雪白的鸽子便落到那只手上。 凌云风取下信鸽上的信笺,展开,顿时笑容满面。 小红看呆了。 沈小策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星眸中满是笑意,较之月夜中最璀璨的星子更为耀眼迷人,“岳父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允许我们先行拜堂成亲。” 沈小策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有何为凭?” “小策,不要满眼怀疑地看着我。” “我爹就算答应亲事,也会有亲笔书函给我,等我看到书函的时候,我就相信。”她立场很坚定。 小红捂着嘴偷笑。 “你不想嫁我吗?”凌云风一脸受伤地看着心上人。 沈小策掩唇打了个呵欠,往软靠上一歪,闭上眼道:“我乏了。”爹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到底京里出了什么事? 小红笑出声。 凌云风受伤的表情一扫而空,朝着沈小策黏了过去,继续追问,执意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不可,“你真的不想嫁我吗?” 小红笑着钻出车厢,把空间留给小姐和姑爷。 沈小策由他缠闹,就是不吭声、不睁眼,径自想着心事。 “你在担心什么?”他在她耳边轻喃。 她身子一震,仍旧没说话。 “我有请人留下保护岳父,不必担心。” 沈小策倏地睁眼。 凌云风捏捏她娇俏的鼻子,笑道:“为夫怎么忍心让娘子心生忧愁呢,放心,万事有我在。” 沈小策慢慢的笑了,就像月夜中缓缓绽放的昙花,然后顺势扑入他的怀中,“谢谢你,云风。” “我更喜欢你喊我风,”他的手滑进她的衣襟内,声音染上几丝情欲,“那时的你……”妩媚妖娆得让人失控。 她用力推开了他,胸脯急速起伏着,瞪着他,低声斥道:“大白天的,你节制点。” 凌云风耸耸肩,摸摸鼻子到一旁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打坐定神。 沈小策将被人弄乱的衣服整理好,不着痕迹的坐到离某人最远的地方。如果不是车厢内空间有限,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这个男人自从他们之间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就彻底撕掉那张温文尔雅的皮,白天的时候比以前更无耻,夜晚的时候就化身为禽兽。 小手握拳。真的很禽兽! 她的脸微微烫了起来。怎么会有人每晚都发情,简直令人发指! 晚霞渐渐映红天际,远处青山都似笼罩在一层橘色光芒中,安详而美丽。 歪头细想,好像自从遇到某只禽兽开始,她就没了游山玩水的好心情,一心一意只想着怎么甩掉他早点去见爹。 想着想着,上扬的嘴角就慢慢垮了下来。最后她非但没能甩掉他,反而被他吃干抹净赖上了。 早就安定心神在沈小策毫不知情下靠近她的人,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忍不住笑问了句,“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分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搭理他。 凌云风也不闹她,老实地坐在旁边陪着她看远处的晚霞。 一直目送那轮红日一点一点地没入山后,沈小策慨然地说了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你说是不是,小策?”狼爪又一次搂住她的腰。 “是。”她表示赞同的点头。 “你喜欢看落日,等以后回到谷中我天天陪你看。”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无限感慨地道:“旭日初升的景致更美,可惜我起不来。” 凌云风不禁哈哈大笑。他的小策果然很有意思,温良贤淑的外表,狡猾聪慧的内在,偶尔顽皮得可爱。 很快,沈小策就收到父亲的亲笔信函,果然是同意她可以先行嫁人,只是她在信的结尾发现了一段很不厚道的话—— 为父相信小策有贞洁之志,但前来提亲的人再三强调其主人为人实不可靠,若不想吾儿进京时附赠外孙一名最好防患于未然,为父不得已出此下策。 信笺被沈小策下意识地攥成一团。爹,你这个为老不尊的人! 凌云风从她的手里抢过信函,摊开看了看,理所当然地也看到了最后那段话,于是,他也忍不住将信笺揉做一团,小左那家伙竟然趁着提亲时当着他未来岳父的面诋毁他! 很好! 然后,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在他们投宿的那家客栈,凌云风和沈小策拜堂成亲了。 沈小策以为简单的拜个堂,有媒有证也就成了。 结果,她发现自己错了。 他们成亲明明临时而仓促,可是,当一身喜服头罩红巾的她被小红扶到大厅时,就听到许多人声,简直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 她低着头从红盖头下看到许多脚,穿着各式各样靴鞋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一刻,她不得不相信药谷真的是个很有号召力的存在,药谷谷主更是一个很有号召力的身份。 满耳充斥的都是恭喜道贺的声音,客栈外还有鼓乐在不停的吹打着。 沈小策在丫鬟和喜娘的搀扶下走至同样一身大红的凌云风身边站好。 “一拜天地。”司礼宏亮的声音在鼓乐声中清晰的响起。 “二拜高堂。”耳边一片哄然。 “夫妻对拜。”她听到了有人在起哄调侃。 成亲之日无大无小,果然是百无禁忌啊。 “送入洞房。” 沈小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去歇着了。一大清早就被人挖起来梳洗打扮,折腾了一天,还什么东西都没得吃。想到可以回房去歇着顺便吃点东西,她的心情不禁高兴起来。 “凌谷主,让大家看看新娘长什么样子啊。” “就是就是,能配得上谷主的一定是美若天仙之人。” “……” 四下一片起哄声。 沈小策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些江湖人果然太过豪放,若是一般仕族官宦人家断不会如此的。 蓦地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一张比女人还让人心动的俊脸笑意盈然的看着她。 众人只见一身嫁衣的新娘,肌肤被身上的嫁衣一衬益发显得水嫩诱人,眉目如画,发髻高挽,此时那一双秋水翡眸水汪汪的冲着药谷谷主轻轻眨了下,胜却千言万语。 虽然大家不得不承认新郎似乎更胜一筹,但是新娘也确实是一个美人,只可惜她嫁的丈夫实在太过祸水。 毕竟,自从凌云风十二岁出道江湖至今,他一直是江湖第一美男子。 因为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江湖上举凡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对他心生爱慕,为他大打出手争风吃醋时有耳闻。 甚至还有男人为了他那张脸导致性向转变,追求手段比之女子更为激烈疯狂。 所以,不管交情如何,这次一听说他要成亲,大家就从四面八方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看热闹重在参与! 其实,看到这么多人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凌云风面上虽笑得阳光灿烂,心里已经把药谷某个人剥皮拆骨。 消息一定是小左放出去,而且肯定是在他岳父修书当天就放出去,小左的时间掐算得很准,他甚至连他们要落脚的客栈都算计到了,果然很好! “多谢各位江湖朋友赏光来参加在下的婚礼。”凌云风双手抱拳冲着在场众人转个圈子道谢。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大家众口一致。 “请大家不要客气,吃好喝好。”新郎官很慷慨的招呼大家。 “凌谷主不必管我们,快进洞房吧。” 这些人果然太豪放了。沈小策的脸忍不住微微发烫。 凌云风面不改色的握住妻子的手,笑道:“那凌某就失陪了。” “好说好说。”大家都很客气。 只可惜,凌云风才迈出半步,迎面就打来一把飞镖,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一道挟带无边怒意的吼声—— “你们不许成亲。” 沈小策扭头去看丈夫。要嫁祸水,果真要有足够的勇气啊。 “凌云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从众人有志一同让出的路走进来的蓝静雪一身红艳,更衬得娇颜妍丽,姿容无双,俨然有把新娘比下去之势。 沈小策满是狐疑的目光在丈夫和蓝静雪之间来回游移。 凌云风轻轻一笑,堂而皇之的当着众人的面把玩妻子的手指,懒懒的道:“敢问蓝四小姐想让我如何对你?” “你怎么能对我始乱终弃?”蓝静雪出言指控。 沈小策眨了眨眼。 在场众人都竖直了耳朵。等的就是这一刻。 凌云风意兴阑珊的看了蓝静雪一眼,“在下何时对蓝四小姐始乱过?” 她整张脸都快烧了起来,“你还敢说没有,四年前你曾经看了我的身子。” 沈小策依旧没说话,只是眼神变得颇耐人寻味。 凌云风五指与妻子的交叉相握,剑眉微扬,戏谑的道:“好像当时是在下先到那里沐浴,而四小姐是后到的,要看也是在下被四小姐看了去,怎么能说是在下看了四小姐呢?” 蓝静雪握剑的手颤抖起来,咬紧了嘴唇。 凌云风继续漫不经心的道:“记得是四小姐主动宽衣解带下池的,在下为了不被四小姐看光,只好把四小姐一掌送回岸上。” “我的身子既然被你看了,你就要负责。”蓝静雪执着地道。 “那如果你的身子再被另一个人看到,怎么办?”沈小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蓝静雪脸上怒意横溢,剑尖直指沈小策。 凌云风随手一挥就将剑挡到一边,对着新婚妻子笑得异常欢愉。“小策,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沈小策蹙眉,“我只是问问题,没给你出主意,尤其是这样没人性的主意。” 众人心想,就算没你提醒,这种缺德的主意凌大谷主也是信手拈来,毫不犹豫的。 凌云风一脸受伤的看着妻子,抓住她的手放至心口,幽幽地道:“难道娘子竟是希望我娶了她吗?” 众人不约而同有些同情起新娘子,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就是这样被某个无良的男人骗到手的。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沈小策扭头对蓝静雪异常认真的说了句话,“关于他娶不娶你的问题,你跟他本人讨论就好。我饿了,想回房吃点东西,恕不奉陪了。”然后,用力甩开新婚丈夫,因为一时没甩利落,又用脚狠狠踩了下,最终潇洒掉头走人。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对新娘投以崇拜的目光。凌云风纵横十余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毫不留情的、狠狠地给他用脸色。 果然,能嫁给凌云风的女人绝非泛泛之辈! 第七章 客栈的房间被布置得一片红通通,高烧的龙凤喜烛,还有焕然一新的床褥。 沈小策一进门就打了个不甚淑女的呵欠。今天起得太早,又没吃东西,现在她又困又乏,精神很不好。 “小姐,我出去给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了,就吃桌上的糕点吧。” 小红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小姐,我出去看一下好吗?” 沈小策头也没抬地道:“去吧,记得看仔细点,回来讲给我听。” 小红的身子摇晃了下,然后快速的跑了出去。 “噗。” 沈小策停下吃糕点的动作,抬头打量了下房间,最后抬头。 房梁上,一名眉目清朗的蓝衣男子姿态随意而潇洒的坐在那里看着她笑。 她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杯茶,也冲着他微微的笑了笑,“你能下来坐到椅子上吗?仰着头很累的。” 蓝衣男子哈哈一笑。 沈小策知觉眼前一花,他人已坐到椅中。 “你是谁?” “你很有趣。” “你是谁?”她继续问同一个问题。 “我是奉命去向沈宰相提亲的人。”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脸促狭。 沈小策恍然,“你是药谷的左清寒。” 男人眼睛一亮,“谷主向你说过我吗?” 她缓缓地扫过他全身,用一种很悠远的音调道:“云风说过他要捏断你的脖子。” 左清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笑了两声,“夫人就当没看到我好了。” 她沉吟了下,旋即转身,拉开房门,对着楼下咬字清楚地说了句,“左清寒来了。”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本来正津津有味看着蓝四小姐演苦情戏的新郎飞身扑上楼,而同时另一条蓝色身影从新房闪了出来。 “夫人,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左清寒一边闪躲着谷主的杀招,一边问出心底的疑惑。 沈小策淡定地走回新房,笑着对打斗的两人道:“因为,我累了,想睡觉。” 两只手缓缓关门。 新房门关上了,打斗仍在继续。 药谷是个特别的地方,药谷里的人也很特别,特别到在谷主的婚礼上起内讧。 据当天目睹整个过程的人说,战况相当的惨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下不了那么狠的手的。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吃着桂圆的沈小策忍不住对昨天的情况表示了下好奇。 小红激动的连比带划描述了战况,总之,就两个字——惨烈! 于是,沈小策看向桌子对面斯斯文文吃着早膳的新婚丈夫问道:“为什么那么讨厌左清寒?” 凌云风阴恻恻地笑了下,“他竟然敢跑到洞房,而且还是你一个人在的时候。” 小红忍不住躲到主子的身后。这个样子的姑爷好可怕。 沈小策不得不感慨一声,“我以为你是因为他给你招来太多贺客而生气呢。” 前后事情一联想,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他毫不掩饰地承认。 沈小策不说话了,默默地吃自己的早膳。 但凌云风下一句话就让她喷出嘴里的饭。 “今天我们不赶路,把洞房花烛夜补一补吧。” 小红一张脸红得不能再红,低着头帮主子拍背,以减轻她的痛苦。 “咳……”沈小策被米粒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半天没缓过来。 “小红,你退下吧。”凌云风挥手。 小红惊疑地看了眼小姐,最后还是决定明智的退下。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沈小策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昨晚跟人大打出手,想必很是劳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凌云风一把将准备离开的人扯进怀里,不怀好意地贴近,“为夫的精神好得很,娘子不必担心。” 她用力拍开他的手,眉头紧蹙,“蓝四小姐就这样罢手了?” “难道娘子还希望她继续纠缠吗?” “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这也不是为夫能决定的事,所以我们就不必理会那些不想管的人和事了。” 她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太乐观还是太自大? “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低头吻上她纤细性感的脖颈,手指灵活地挑开她的衣襟。 沈小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下。这只禽兽……不过,现在她好像更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求欢。难道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成亲就是为了这个? “云风,呜……”她的挣扎对他而言无异于螳臂当车,轻而易举的就镇压了她。 很快,两人便滚到火红的床褥之间,将昨夜虚度的洞房填补起来。 马车沿着笔直的官道缓缓驰向前方,车平缓而快速,车夫扬鞭催马的动作轻盈而俐落。 小红坐在旁边欣赏着,满心满眼的惊奇。 沈小策放下微挑的车帘,懒懒地窝回软垫内,捏了粒葡萄入口,顿时酸甜的汁液便在口内蔓延开来。 打坐完毕的凌云风直接扑到她的身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微微勾起唇角。 “娘子。” “嗯。”沈小策自顾自地吃着葡萄,并不是很想理他。 “你还在生为夫的气?” “哼。”不生气是假的。 他微微掀开她的衣领,满意地看到嫩白柔滑的肌肤上没有一点儿瑕疵,“这药膏效果果然不错。” 虽然已经习惯,但是沈小策仍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他为她配制的药膏确实很有效,无论他当夜多么禽兽,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罪证,只要涂抹了那药膏,半个时辰便会消失无踪。 凌云风低头吻在她诱人的红唇上,攫取她口内酸甜的果汁。 未几,气喘吁吁的两人以额抵额平复着过急的心跳。 他声音略带沙哑性感地道:“我知道让你陪我去参加武林大会惹你不高兴,可是,放你自己回京见岳父我不放心。” 沈小策没说话。 “等武林大会一结束,我们再进京去看岳父,嗯?” “嗯。” 他将她搂得更紧,摩挲着她的唇瓣蛊惑地道:“那今晚不要再拒绝我了?” “谷主,要在前面歇一下吗?”一道清亮嗓音钻入车内,其中隐含着几丝戏谑。 凌云风眸色一变,嘴角的笑慢慢勾魂起来,一字一句地道:“小左,你是不是想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我是为谷主好,压抑过度对身体有伤。” 沈小策用力推开身上人,继续泰然的吃自己的葡萄,药谷的内斗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娘子,你真无情。” “比无耻好。”她轻飘飘的回了他一句。 凌云风笑容一深,再次撵上去,咬着她的耳垂呢喃,“那娘子喜欢我的无耻吗?” 沈小策忆及他夜间的狂狼,不由得羞红了脸,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啐道:“正经些。” “为夫很正经地在问呢。”继续啃咬。 但你问的是很不正经的话。她用力在他腰侧拧了一把,顺便奉送他一记似娇还嗔的白眼。 他无动于衷地继续偷香。他家娘子的力道至多算是给他瘙痒,也算是种闺房乐趣,他喜爱得很。 “娘子还没回答我呢。”他继续逼供。 沈小策被他撩拨得气息有些紊乱,向后伸手环住他的头,粉颈微微后仰,让他的吻得意继续往下深入。 “谷主,我们还是到前面路旁停一下吧。”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再次钻入车内。 凌云风凌厉地瞪了眼低垂的车帘,直接伸脚踢上两扇车门,然后低头继续。 当马车飞快地奔驰在官道上时,车内一片旖旎风情,沈小策咬着绢丝手帕媚态撩人地仰躺在地毯上,黑色长发铺在她身下,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如玉般盈润。 十指相扣交握,正是情动之时。 “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车外响起左清寒带着调侃的质问,然后是马鞭划拨空气发出的凄厉尖啸。 凌云风不慌不忙地将一切结束,又温柔地为妻子穿妥衣物,然后整理好自己,用脚勾开车门,淡定地询问,“有多少人,小左?” 左清寒的笑声显得格外的清朗,“谷主,你去忙,这些人小左自会收拾。” 沈小策不禁掩唇轻笑。 凌云风瞟她一眼,伸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在她嗔怒前闪出车厢。 然后,小红便被扔了进来。 小红从地上爬起,面露不满,“小姐,姑爷怎么可以这样?” 沈小策点头,“下次我会告诉他不能扔你进来。” 小红摇头,“我是说姑爷怎么可以不让我看热闹。”小左打得好飘逸啊。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歪头打量着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最后以手抚额,有些无奈地道:“小红,我越来越觉得我不敢要你了呢。” 小红扑过来,“小姐,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你,有小姐的地方就有奴婢。” “小左,以后小红就交给你了。”外面有人发出愤然之声。 另一道明显带着讶异的声音飘进来,“谷主,难道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归我管吗?” “我让你管一辈子,怎么样?” 左清寒明显有些为难,近乎绝望地看了眼自家谷主大人,最后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口气道:“谷主,小左真的不喜欢一辈子听人壁角,很痛苦的。” 然后,在一大群黑衣人的围攻下,药谷中人再次内讧,顺便歼灭了离自家最近的敌人。 江湖人就是每天打打杀杀,甚至是不知道为什么打打杀杀的吗? 沈小策有疑惑,所以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云风很肯定地回答她,“不是。” 她狐疑地看着他,最后转向拿匕首削树枝的左清寒,“小左,为什么会不断地有人来刺杀我们?” 左清寒头也没抬地道:“夫人,你错了。” “呃?” “他们要杀的是你。” “小左——”凌云风毫不客气地拍去一掌。 左清寒一个翻身避过,继续落在原地低头削树枝,“因为谷主干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所以那些打不过、杀不了谷主的人便打算报复在夫人的身上。” 沈小策若有所悟。原来这就是他执意不肯让她先行回京见爹的原因。 凌云风哼了声,拾起两根枯枝投进火堆,“别以为你干的坏事就少了。” 左清寒幽幽地瞟了他一眼,不胜感激地叹道:“谷主,谢谢你的夸奖,但是小左实在受之有愧。小左就是因为太过纯真,才会一直受你压迫蹂躏而不敢反抗的。” 沈小策看了看两人,一个美得天怒人怨的祸水,一个周身洋溢着爽朗快乐的英俊男人,可以说松、竹各有风情,于是她仿佛不经意般地呢喃道:“蹂躏啊……” 然后她确信自己看到某人额角青筋微跳。 左清寒第一时间窜了出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小策会成为谷主夫人——她其实比谷主还要阴险。 小红看着两条人影快速在眼前消失,不由得崇拜地看着主子,“小姐,你好厉害。”一句话就让他们又内讧了。 沈小策掩口打了个呵欠,躺在铺好的毯褥上,盖上披风,困倦地道:“我要睡了。” 小红双眼晶亮晶亮地看着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向小姐好好学习,一定要把小左拿下。 那边一前一后窜入树林的两人,在以快对快缠斗片刻之后,极有默契的飞身上一株粗壮的大树,正好可以看到火堆旁的情形。 “谷主,我觉得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带她回药谷。”这是由衷之言,从婚礼当日到现在,这位夫人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凌云风看着睡在火堆旁的身影,笑意缓缓在嘴角漾开,“我当日放心,她是我挑的娘子,我自然比你更了解她。” 左清寒忍不住好奇,迟疑片刻终究忍不住冒着生命危险问了出来,“谷主,你和夫人究竟谁中了谁的圈套?” 凌云风笑得风情无限,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得意,“自然是她中了我的圈套。” 左清寒不禁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咕哝了句,“可是,被人吃定的是你不是她。” “那有什么可计较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左清寒缩了缩脖子,不怕死地继续咕哝,“你那已经跟下流差不多了。” “嚓”地一声,一截粗壮的树枝应声落地,原来站在那树枝上的左清寒已然不见踪影。 “谷主,你太阴险了。”另一棵大树上传来他的控诉。 “而你太欠揍了。” 内讧继续…… 星子寥落的夜幕下,漆黑的树林中一丛篝火静静地燃烧着,映出火旁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一白一青两条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其中一人在另一人的逼视下抱走那个娇小的丫鬟,到另一边去睡。 当左清寒打算将小红放到铺好的大氅上时,突然怀里人咕哝了句,“小左,你就从了我吧。” 顿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幽怨地射向自家谷主,“我觉得自己被你陷害了。” 凌云风朝他笑得异常欢畅,“磨难会使人成长的。” 左清寒几乎吐血,“我就是在磨难中长大的。”他跟在谷主身边长大根本就是一部人间血泪史。 凌云风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那显然你的成长还不够。” 一阵风吹过,左清寒突然有种萧瑟的错觉。 武林大会是怎么样的,沈小策不知道,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以往她对江湖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惜现在却跟江湖纠缠到一起。 自古扬州多繁华,而这一届的武林大会便在地灵人杰的江南举行。 至此沈小策也终于知道了蓝静雪的身份,天下第一庄的四小姐,据说天下第一庄不但在江湖中威名远扬,即使是朝廷也曾对其封赏,可谓风头之劲,一时无二。 在扬州看到蓝静雪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天下第一庄不可能不来参加这样的武林大事。 不但看到了蓝静雪,李家堡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竟然也都来了。 当下,沈小策忍不住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然后轻叹了口气。 “夫人,你若对谷主不满,在下愿效犬马之劳,替你将他千刀万剐。”左清寒一脸义愤填膺,欲将某人处之而后快的神情。 沈小策单手托腮,有些意兴阑珊地朝酒楼下的街道看去,就在左清寒泄气地坐下时,她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也不必千刀万剐,只消将他毁容也就行了。” 多么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啊,左清寒立时对谷主夫人万分敬仰起来。对于爱美成性、自恋成狂的谷主而言,毁容无疑才是最致命的打击,果然还是夫人一针见血地看到本质。 凌云风无比坦然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昵甚至有些过火地搂抱住妻子,用着一种委屈而诱人的音调道:“娘子,你真的忍心吗?” 沈小策对他这种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人性而为的习性,从最初的无地自容到如今的安之若素,心路历程不可谓不艰辛。 她仍旧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只轻轻地道:“但求心安而已,相公不必介怀。” “可是,娘子是要毁我的容啊?” 左清寒忍不住抖了下。谷主这样撒娇,简直令人恶寒! 小红一脸沉醉地看着诱人的姑爷。 左清寒眼角余光一瞄,立时将手挡在她的眼前,低声道:“非礼勿视。” “你又不许我看。”小红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一把拿开他的手。 他眼角抽搐了下,咬咬牙,豁出去地道:“你看吧。”用手坚定地将她的头扳了过来。 沈小策扭头兴味盎然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拿过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 茶杯尚未沾唇,便被一只大手半途截了去。 凌云风喝了半杯后,又将杯凑至她唇边,哑声道:“娘子。” 沈小策感到他在自己腰间的手倏地收紧,眼睑微垂,用手肘撞他,示意他稍加收敛。 “娘子,喝茶。” 沈小策无奈,只得就着他方才喝过的地方下口,将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忽然,数点寒芒疾飞而来,她吓了一跳。 却见凌云风只是袍袖轻挥,便将那暗器全数收入袖中,仍旧无事人一样搂抱着娇妻亲昵。 “不过是些唬人的小玩意,娘子不必担心。” 沈小策看着远处明媚的天色,眸色微沉。江湖确实不适合她,她根本毫无自保的能力。 “这小玩意若无你在我身边,怕是足以要我的性命。” “你我夫妻一体,娘子在哪里为夫便在哪里。” 沈小策却神深不以为然。这世间的事哪能尽如人意呢。但她也没继续说下去。 “小策,我不爱看你柳眉微蹙的样子。” “那就闭上眼。”她略感不耐地拍开他不老实的手,旁边那几道怨恨尖锐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不放,让她渐渐的不耐烦起来。 左清寒在对面嘿嘿直笑。谷主终年招惹桃花,如今终于报应不爽! “小策——”凌云风也察觉到她的不悦从何而来,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云风——你做什么?”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 “想来娘子也困倦了,咱们回客栈歇息吧。”他边说边朝那边几桌人不着痕迹地扫视一眼。 明明是温润如水、似月般柔和之人,可是被他那目光一扫,几人心头都不由得一凛。 蓝静雪目光怨毒的看着被他护在怀中的沈小策,手紧紧地握紧。她不甘心,如果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蓝姐姐……”李湘云有些忐忑的看着同桌的人。 蓝静雪微微一笑,风华绝代绝色无匹,仿佛刚刚那瞬间的阴毒狠厉不过是他人的错觉罢了。 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流泄而下,伸手抓起,如丝般光滑从指缝间滑落。 乌木梳子将那一头秀发仔细梳理,挽成髻,一只翡翠簪子斜斜的插在鬓角,发间只有一、两件银饰点缀,却衬得她的眉眼更加的清灵毓秀。 “娘子,你真美。”他由衷的赞美。 坐在铜镜前任人摆布大半个时辰的沈小策只是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当面说假话,确实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凌云风伸手搂住她,笑道:“为夫说的是心里话。” “越真的假话便是连自己也骗过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一记,嘴上便沾染了些许的胭脂香,伸舍轻舔,贴在她耳侧回味无穷地道:“小策,为何为夫对你总是百尝不厌呢,这该如何是好?” 沈小策的回答是直接推开他,起身,往外就走,“懒得理你。”几乎日日缠绵,他还想如何? 凌云风眼尖的看到妻子颈后一片绯红,不由得露出奸诈的笑意。虽然她表面淡定从容,其实很害羞的。 “娘子,等等我。”一边说,他一边追了上去,手自动自发地环上她的腰。 世人的眼光如何看待,他全不在乎,只做自己想做的、愿意做的。 下了楼,沈小策看到客人稀少的客栈大堂,有些讶异,“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最近因为武林大会的关系,扬州云集了天下豪杰,各家客栈均已人满为患,许多人不得不寄居寺庙或者干脆露宿。 这家客栈她平日下来总是人声鼎沸,有时几个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今日却太过安静,让她反而有些不能适应。 “武林大会今日召开。”凌云风漫不经心地说,仿佛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不去参加吗?” 他朝她扫了一眼,凑过去就偷了一记香吻,这才笑道:“咱们吃饱喝足再动身也不迟。” 沈小策只是睨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大多时候并不相识江湖中人,反而比较像是玩世不恭的风流大少。 她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小左和小红呢?” 凌云风甚是暧昧的笑了笑,凑近她,小声低语,“也许小左按捺不住冲动把那小丫头拆吃入腹,所以……” 她直接推开他的头,啐了一口,“你当人人和你一样吗?” 他再次黏过去,“为夫如何?”说话的同时,大手若无其事的搭上她的大腿内侧。 沈小策差点跳起来,抓紧手上的茶杯,咬牙道:“凌——云——风——” 一见妻子发飙,某人立时正襟危坐,一派正人君子风范。 简单的用过饭后,凌云风便拉着妻子出了客栈,飞身上了客栈外早已准备好的一匹马。 沈小策被丈夫圈在身前坐稳,不由得问了句,“要去哪里?” 他又亲了她一下,理所当然地道:“去参加武林大会啊。” 沈小策呆住。为什么她也要去?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这么可口诱人的娘子,放在客栈为夫是会担心的,还是放在身边得好,想吃随时可以下口。”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妖孽! 第八章 骑马到了武林大会召开的山下,凌云风将马交给山脚下负责照看马匹的人,然后一把将妻子抱在怀中,飞身朝山上奔去。 沈小策只觉得风从身边呼呼而过,不一会人便已到了山腰上。 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江湖人,或佩刀或佩枪,各式各样的兵器林林总总令人眼花撩眼,甚至还有些明显与中原人穿着打扮不同的人。 看着那些身着异域风情服饰,明媚娇艳的少女,沈小策不由得面露惊艳。 袒露在外的小腿与一小截雪白的小腹,手腕上、脖颈上全是银光闪闪的项圈和手镯。 “那是苗疆五仙教的人,他们的教主可是个美人呢。” “比起你如何?”沈小策反应很平淡。 “娘子一会自己看就是了。”他卖了个关子。 沈小策朝前方那座高搭的擂台看去,眼见在一排旌旗掩映下放着一排座椅,其中还有两个空位。 她忍不住好奇,“还有比你晚的啊。” “越是重要的人出现得自然就越晚。” 沈小策对此说法不予理会。 “看,药谷谷主来了呢。” “他怀里抱的就是他的妻子吗?” “果然是个美人呢。” “凌大侠果然是不拘小节的人,豪放程度不下五仙教那些人。” “就是说。” “……” 周围或高或低的议论声传入沈小策的耳中,她忍不住瞪了丈夫好几眼。 她才想开口让他放下自己,猛不防,他一个飞纵跃上擂台,堂而皇之地坐到空着的两把椅子中的一把。 原来,她的丈夫在江湖中的地位真的非同一般呢! 接下来,沈小策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她不是江湖人,可是,她被丈夫抱着来到武林大会,甚至抱着飞上擂台,坐到绝对不应该是她应该坐的位子上。 而让她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其他那些坐在擂台上的人,即使有蹙眉或者面露不满者,就是没人出言反对。 诡异! 凌云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沈小策在他的怀里,他淡定,她却有些惶然。 “云风。”我坐这里不合适吧?她的目光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他捏捏她如今变得有些圆润的下巴,轻笑道:“安心坐着,这里最安全。” 沈小策明白了。这些日子一直有人针对他们,他来参加武林大会留她在客栈确实是不妥当。虽然现在的情形她觉得也不是很妥当,但毕竟他也是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她也不好说什么。 凌云风佳人在抱,心情很好,便搂着妻子,小声地将现场的情况为她做个简单的介绍。 台上坐着此次大会的评审,由四大派、三大帮,外加药谷这种中立的门派充当。 沈小策不懂什么三大帮、四大派,但是台上评审到齐之后,在座的除了凌云风这个妖孽都是年过半百的人,明显是跟德高望重挂钩的。 而她的丈夫,品格操守估计都颇惹人非议,但又因他盯着药谷谷主这个敏感的身份,所以就成了八大评审团中最惹人注目的一个,连带的被他抱在怀里的自己也成了万众瞩目之人。 原来,武林大会也不是随便开的,五年一届,是为了推举新的武林盟主以及重定江湖排行榜,无论黑道白道还是中间份子,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沈小策对于江湖打斗不感兴趣,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索性倚在丈夫怀中,闭目养神,后来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小策,醒醒。”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人唤醒。 “你不是要看五仙教教主,她上来了。” 沈小策脑袋被人扳正,有些茫然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跟先前那些美艳少女打扮一样的美人! 此刻那个大美人正双眸喷火地看着她,不,是看着她身后的人。 一样是美人,一样在生气,可是沈小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美人生气也很美,但是蓝静雪就不一样,感觉生气的蓝四小姐张牙舞爪的,很像泼妇。 沈小策看看美人,又看看丈夫,最后很虚心的请教,“那个,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凌云风笑咧了嘴,顿时引来一片抽气声。 五仙教的苏凤琴明眸一转,嘴角也弯了起来。 “嫁给凌云风这样的妖孽,小妹妹,你的胆子很大嘛。” 沈小策被“小妹妹”三个字叫得怔住了。 凌云风很适时地插言道:“苏前辈已过知天命之年了。” 沈小策看到美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射出凌厉的寒芒。女人的年纪是忌讳,丈夫摆明就是故意的,那声音足够全场的人都听到。 不过,她真的很惊奇,明明眼前这个美人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顶多年纪不过双十芳华,竟然已过知天命之年,果然很神奇! “小子,你再叫我一声前辈试试!”苏凤琴怒了。 凌云风立即从善如流,字正腔圆地又喊了声,“前辈。” 沈小策跟着立即开口,“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着她。 一下被那么多目光注视,她慌了下,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那个,我还是站到旁边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误伤总是不好的,苏姐姐,你说是吧?” 苏凤琴顿时怒意全消,笑得像花一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妹妹,你实在很对姐姐的脾气。” 沈小策陪着笑。 凌云风不满了,他抱紧了妻子,一脸哀怨地道:“娘子,夫妻不是应该同甘共苦的吗?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弃为夫而去?” 她严肃的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做人要量力而为,做男人要有担当,我相信你既然敢闯祸,那么势必就有摆平后果的能力,否则你就是在找死。如果你一定要找死,做为人家的妻子,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的,真的。” 笑声瞬间此起彼落,尤其是苏凤琴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欲罢不能。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 凌云风这样恶性累累的小子就得这样强悍的妻子才能降服得住! 苏凤琴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双凤眼像看宝贝一样盯着凌云风怀里的沈小策。 凌云风马上收紧双手,冷冰冰地道:“前辈不要打我家娘子的主意,她是我的。” 苏凤琴理都不理他,只管笑咪咪地对目标说:“小妹妹,要不要到姐姐教里去作客?” 沈小策被腰间的手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好婉拒道:“对不起啊姐姐,所谓嫁鸡随鸡、嫁乞随乞,我家相公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凌云风满意的露出笑容,朝着试图诱拐他家娘子的不良人士微微挑衅地道:“前辈,不要挑拨别人夫妻的感情,会遭天打雷劈的。” “见死不救按说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苏凤琴不怀好意地瞄着他,“可是,你小子如今依然活蹦乱跳为祸江湖,证明这话是不可信的。” 沈小策忍不住想到关于药谷的那些传闻。果然,见死不救这种事对于药谷是太过平常了,但凡他们不爽、不想,不救是理所当然的。而照小左的说词,最近频频动作的人就是因为当年某人的见死不救导致人家夫妻阴阳相隔,所以人家一见他竟然幸福地娶妻了,才会忍无可忍派人来杀她…… 江湖果然是个不讲理的地方! “不过,看在小妹妹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了。” 然后,沈小策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苏凤琴妖妖娆娆地跳下擂台,她忍不住扭头看丈夫,一头雾水地问:“你们不打了?” “娘子,你就这么希望为夫跟别人去拼命吗?” 她急忙摇头,重申,“我真是感觉奇怪。” “那是因为苏教主本身不正常。” 沈小策默然。 众人亦默然,其实在他们眼中,药谷与五仙教都是不正常的地方,那种地方出来的人非奸即邪,绝对也不正常。 不和谐的小插曲结束之后,比武继续。 一直到回了客栈,沈小策依然有些晕晕的,感觉很不真实。 “云风,你怎么跟苏姐姐结的仇?” 凌云风将头埋在妻子的胸前,哀怨地叹了口气,“我当年也不过就是很诚实的叫了她一声前辈罢了。” 明白了,他是真的太诚实了,诚实得很蓄意!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她觉得那就是他会做的事。 “小姐小姐,武林大会好有趣啊。”小红兴奋的跑进屋子,一看到凌云风在,马上收敛了行径,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姑爷。” 沈小策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贴身丫鬟,伸手摸摸她的头有些遗憾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云风说的那样被小左借机吃掉了呢,幸好。” “小姐,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小红笑眯了眼。 她沉重的摇头,申辩道:“我的意思是,幸好小左的清白还在。” “小姐……”小红立时扁了嘴,无比委屈地看着她。 “咳咳……”左清寒从门外走入,朝着沈小策抱了抱拳,“多谢夫人对属下的关心。” “不用谢,我只是习惯打压欺侮小红罢了。”沈小策笑眯眯的说。 于是,左清寒为之失声。 小红揪着自家小姐的衣袖,无声地表示抗议。 “既然你们也回来,就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山。”凌云风下了逐客令。 左清寒马上拉着小红闪人了。 凌云风叫小二提来洗澡水,在沈小策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分开沐浴之后,上床歇息。 床帷在无风的屋内摇曳了大半夜,终至平复。 疲累至极的沈小策沉沉睡去,就在凌云风也即将睡去时,突然听到暗器破空声,然后两条人影破窗而入。 眼光一沉,他从帐内扑身而出,不让他们靠近床榻,瞅准时机将战场拉至屋外,以免吵到熟睡的妻子。 不远处陡地传来左清寒的怒吼声,似乎还有小红的一声惨叫,凌云风心中一凛,手上提劲,打算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窜入屋内,片刻后抱着一床被子飞身而去。 凌云风大怒,他知道,来人劫走了沈小策,可是这缠斗的两人拼了命拦阻他,等到他将他们毙于掌下,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而此时左清寒也从另一个院子跑了过来。 “小策被人劫走了。” “小红被人重伤。” 两人同一时间说话,然后同时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计划周密的偷袭,目的在于掳走沈小策。 “分头追人。”凌云风飞身而去,很快没入茫茫夜色中。 左清寒也随后飞身而去,却朝反方向而去。 天明之前,两人重新回到客栈,相顾摇头,神情凝重起来。 药谷谷主夫人被人掳劫的消息很快传递扬州城,各方震动。 武林大会召开的第三天,离扬州城不远的天下第一庄被人打上门去。 “砰”的一声,纤细的身影撞上廊柱,像一只残破的布娃娃般重重地落到地上。 化身修罗的凌云风依然俊美得让人惊艳,只是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肃杀之气,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血从他手中的长剑上一滴滴地滑落,他原本雪白的衣袍上满是鲜血,仿佛踏着血海从地狱走来的索命阎罗。 在他身后,天下第一庄的扁额被劈成两半,凄凉地散落在地,更有无数庄内护院的尸体倒卧在地。 招惹凌云风是不明智的,招惹身后有药谷的凌云风是呆子,招惹身为药谷谷主的凌云风,简直就是白痴才会去做的事。 蓝静雪不是白痴,但是她做了白痴才会做的事。 爱一个人欲其生,恨一个人欲其死。 她爱凌云风,所以她恨不得沈小策死无葬身之地。 杀红眼的凌云风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始作俑者替妻子报仇,所以谁挡他的路他就杀谁,绝无二话。 天下第一庄的主人终于赶在女儿被人一剑穿心之前出现了,看着狼狈不堪的小女儿和宛若地狱修罗的凌云风,蓝老庄主的心也忍不住抖了下。 “凌谷主,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凌云风手中的剑朝蓝静雪一指,阴冷无比地道:“问你女儿。” “雪儿,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凌云风一路追杀进庄? 蓝静雪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嘴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淌,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簌簌发抖。 “爹……”眼泪成串地滚落。她只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那么幸福,不想看到凌大哥身边的人不是自己,难道她爱一个人也错了吗? “说,到底什么事?”蓝老庄主声音不知不觉严厉起来。虽然江湖传闻凌云风为人行事素来只凭个人喜好,但是这样不计后果的跟天下第一庄杠上,事情绝对不单纯。 “沈小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请胭脂海的宗主帮我掳她出来……想逼凌大哥娶我罢了……”蓝静雪的声音在父亲的逼视下越来越小,“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她的命……” “锵”的一声,双剑相撞,迸出一片寒星。 “凌谷主,手下留情。”蓝老庄主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凌云风年纪轻轻内力已如此精纯,心里更加清楚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妥恐难善了。 凌云风一阵狂笑,吐出的声音又冷又硬,“你不知道?整个武林道上谁不知道胭脂海的宗主夫人是因为我拒绝救治而亡的?在你找上胭脂海合作的时候,你会没想到这一点?” 他往前踏一步。 蓝老庄主不禁后退一步。 凌云风眼中迸射出的那股阴森狠戾,让在江湖打滚数十年的老庄主也胆战心惊。 “你会不知道近来胭脂海的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杀了小策?你没看到当日在酒楼他们的暗杀?”凌云风凄厉的大笑,“蓝静雪,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吗?” “雪儿,你简直太胡来了!”蓝老庄主恨铁不成钢。这摆明是胭脂海的借刀杀人之计,让天下第一庄和药谷对上,其坐收渔翁之利。 凌云风长剑斜挑从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刺出,蓝老庄主不得不闪身以游其锋。 长剑去势下减,直奔蓝静雪而去,侍女挺身相护,一声闷哼,长剑挥开,应声倒地,血淌了一地。 蓝老庄主及时又挡住那把鬼魅一般的剑。 就在这时,安置好小红的左清寒也到了,拔剑在手,加入战圈。 “谷主,这里交给我。” 凌云风抽身直奔目标而去,天下第一庄的人为护主再次挺身而上,又是一场厮杀。 凌云风狠,如果当日不是同住一家客栈的蓝静雪做手脚,不是她差人掳了小红导致小左没能及时出现,他不会错过追击的时机,以至于妻子被人掳劫而去。 天下第一庄和胭脂海他都不会放过,如果不是他们双方合作,他的妻子不会死,这笔血债必须由他们偿还。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凡是挡在蓝静雪身前的人,他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最后,人人胆寒,蓝静雪更是面无血色,直至那柄剑穿透她的心口,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剑身离体,鲜血喷涌而出,她退了两步,最后砰然倒地。 “雪儿——”蓝老庄主嘶吼一声。 左清寒过去扶住凌云风,低声道:“谷主,回去办理夫人的后事吧。” 阳光照在凌、左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映着满地的尸骸,情景凄惶无比。 消息很快传开——看到妻子尸体的凌云风直接杀上天下第一庄,当着老庄主的面杀死蓝家四小姐,蓝家兄弟从武林大会赶回去为时已晚,只余遍地的鲜血。 而导致这一切的胭脂海成了天下第一庄和药谷的共同仇敌。 今年的武林大会充满了腥风血雨。 在扬州城处于一片喧闹混乱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的驰出城门,朝着胭脂海的所在地百花谷而去。 沈小策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紫色的床幔,身上盖的是锦绣罗被,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桃花香。 房间的摆设优雅而素净,显得主人的品味并不庸俗,屋外是大片大片的花海,让人目不暇给。 这个地方很美,这个房间很雅!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沈小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花海沉吟着。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云风人呢?小红和小左呢? 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长裙,及腰长发垂落在身后,纤细柔弱而又雅淡秀美的她站在花海前,轻轻淡淡的,反而比百花更妍丽。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水儿那样的人,却在看到沈小策的第一眼时恍似被雷击中一般。他的水儿回来了! “水儿……”轻轻的呢喃逸出性感而单薄的唇瓣,他不敢走近,生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沈小策对着花海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想出来,不由得轻叹一声,缓缓转身。 然后,她被离自己几步远的人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清俊而冷漠的男人,让人不由自主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又痛苦的,甚至还夹杂着患得患失…… 沈小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思急转。 “水儿……” 原来他认错人了。沈小策恍然,朝他轻施一礼,道:“敢问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水月小榭。” “虽然冒昧,但是请容我再问一句,不知公子可知我是如何到这里的?” 郑文月看着眼前这张脸,似乎与记忆中那张重叠,他用力闭了下眼,猛地转身。不,他的水儿已经不在了,而这个女人是凌云风的妻子。 “你只管待在这里便好。” 沈小策看着他冷热转身而去,不禁有片刻的愕然。这个人好生奇怪!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有人送饭菜来,可是她从来没有见到人,仿佛偌大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暗处里似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这让沈小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一大片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海前发呆。 后来有一天,一大叠书平空出现在屋里。 于是,她终于有了事可干。 焦躁烦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终至一片宁静,犹如一平如镜的湖面水波不兴,水下却隐有波涛汹涌。 既来之,则安之! 沈小策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是那个掌握主控权的人。 直到一天晚上,她自睡梦中惊醒,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在昏暗的烛光下,映出他带着冷意的俊颜。 沈小策不由自主将被子挡在身前朝床前缩了缩。他深夜来此,意欲为何? 她不说话,他更不说话。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一个惶恐,一个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天边泛白。 当郑文月离开的时候,沈小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透。 凌云风,你到底把我带到怎样的恩怨中? 她已经明白这个冷硬的男人是江湖人,又联想到之前所遭遇的事,以及小左说的话,事情的大概她隐约有谱。她家那个妖孽而禽兽的男人,果然是个祸胎!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她一定会狠狠地踹上他几脚,如果还能见到他……心毫无预警地痛起来。她还能见到他吗?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落在锦被上,晕染开来。 第九章 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将银辉洒落大地,在清冷中给人淡淡的温柔。 风中带着丹桂的香气,月到中秋,丹桂飘香,中秋虽过,丹桂依然香气袭人,而她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沈小策站在门外抬头望月,心中滋味复杂难喻。 没有人,只有自己,那个男人常来,却很少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一直看她。 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他来,他看,她不闻不问,看自己的书,发自己的呆,连话也懒得说,因为她说了,他也不会回应。 自说自话,是件很无聊的事。 “想他吗?” 身子一震,沈小策衣袖中的手狠狠攥成一团。 郑文月清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他在找你。” “是吗?”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吐出这两个字,他仍旧保持着赏月的姿势,眼中却湿成一片。 “你跟水月很像,”仿佛在回忆什么,他的声音很慢,“你们长得很像,气质也很像,但是水儿没有你坚强,她像水一样柔弱……” 沈小策的感觉很奇怪,一个男人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在她身上找着他自己丢失的东西。 而她一个人被掳劫而来的人,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他面前,听着他讲述他们的故事。 仿佛……仿佛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一般。 她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吓到了。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因为她的丈夫而亡,那么他们怎么可能是朋友?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真那么恨凌云风,杀了她,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不是吗? 郑文月沉默了一会,声音再响起时带了一丝压抑的痛苦,“我没有办法看着水儿在我面前死第二次,就算你不是她。” 一句话,道出人世间最深情与最痛的心。 沈小策不由得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恨我吗?”他问。 她摇头,有些苦笑道:“恨不起来。” “想回到他身边去吗?” 沈小策身子为之一颤。 郑文月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就陪我演一场戏吧。” 她转身,脸上难掩讶然之色,“演戏?” “对。” 沈小策第一次看到他的笑,他的笑不同于凌云风那般魅惑引人痴迷的笑,而是轻轻淡淡的,仿佛被云雾缭绕的远山,缥缈而又虚无。 然后,她看着他噙着那样的笑转身离开。 演一场戏。 只是,却不知道竟然是要演一场出嫁的戏! 看着身上红颜的嫁衣,听着侍婢们唤着夫人,沈小策只觉得一切仿佛是场荒诞不经的梦。 成亲这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所在地方叫百花谷,自己要嫁的人是胭脂海宗主。 又一次蒙上红盖头,又一次被喜娘牵着走进喜糖,耳边仍然是喧闹的人声,司礼的声音像自天外响起。 前来观礼的江湖朋友看着站着不动的新娘,不禁面面相觑。 喜堂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作戏有必要这样真实吗?沈小策觉得自己上当了。这堂岂是能随随便便拜的? 她已嫁为人妻,怎能再嫁第二次? “策儿,发什么呆?” 清冷的声音钻进她耳中,她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下一刻,她便被人重新拉回到原位。 “继续吧。”郑文月朝着司礼吩咐。 “一拜天地。” 沈小策心中叫苦不迭。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她心知,可是这堂都要拜了,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按下她的头。 “二拜高堂。” 膝盖一软,她跪落尘埃。 “夫妻对拜。” 膝盖酸软的她还来不及反应,人已被扭转,头再一次被按下。 “郑—文—月—”一声暴喝自外传入,宾客一片哗然。 沈小策长吁了一口气。他终于来了。 蓦然眼前一亮,她的红盖头已被揭去,抬头对上的是郑文月那张清俊而带着笑意的脸,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一般。 “强娶人妻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沈小策扭头去看,却被所见吓了一跳。 曾几何时那张妖孽一般魅惑世人的脸清瘦颓废至斯,那周身温润如月的气息变得如此阴寒慑人? 她呆呆地看着那满是青色胡渣、身形消瘦的人,眼泪夺眶而出,嘴唇颤抖地轻唤出他的名字,“云风……” 凌云风看着一身刺眼嫁衣的妻子满脸泪水地被人轻揽在怀,心中绞痛的同时,暴戾之气自体内奔腾而出,手中带血的剑再次划落。 “云风,不要啊……” 一身嫁衣的新娘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白衣染血,犹如地狱索命阎罗的男人,男子挥出剑硬生生移开三寸,在花岗岩铺就的地面上落下一道深及一尺的剑痕。 “小策——”他用力搂住妻子,生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郑文月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冷然道:“凌谷主,当年你见死不救,又强闯喜堂,夺我妻子,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观礼宾客明智的把空间让给这两个积怨今日你很深的男人做战场。 药谷与胭脂海,凌云风与郑文月,两个一样出色的男人,一样让江湖风云变色的一方之主,为了一个女人,不,两个女人,闹到今天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女人果然是祸水! “小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掳劫而来强逼成亲,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 凌云风忍不住吐了口带着血渍的唾沫,以示自己的鄙夷之情。 郑文月从容不迫地道:“我与她亦礼仪齐备,她如今也是我的妻子。” “放屁!”凌云风忍无可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云风,小心。”沈小策看向一脸哀伤幽怨,心痛得身形摇晃的新郎官,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戏演得太逼真了,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对不起郑公子,我是云风的妻子,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妻子。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介入不了,也化解不了,但是,我替云风向你说声对不起,尊夫人之事,我十分遗憾。” 凌云风搂紧妻子,朝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吼道:“少惺惺作态。”然后低头对怀中人柔声道:“娘子,不用对他说对不起,他夫人根本就不是我害死的。” 沈小策愕然。 凌云风继续说:“当日他带着妻子找到我时,为时已晚,根本回天乏术,我当然不会去做无用之功。” 但你竟然连解释也懒得去做?她望着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回望着她。我为什么要去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果然是他会做的事。沈小策叹了口气。 郑文月的身形摇晃了下,后退两步,伸手扶住桌角,喃喃地道:“回天乏术……” 凌云风朝他冷哼一声,“凌某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的,她当时只剩一口气,你要我如何施救?” “水儿……”郑文月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呓语着爱人的名字。 “娘子,我们走。” 沈小策不由得朝那个再次受到打击的男人看了过去。 凌云风用力扳过她的头,一把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咬牙切齿的道:“永远不许你再见这个男人。”她竟然同情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在他的胭脂海住了一个月之久,竟然…… 沈小策伸手环住丈夫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她终于安下心来。 幸好,他来了,而她还活着。 幸好,她长得像那个水儿,幸好……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闯胭脂海?” “那个该死的郑文月告诉我,如果我不只身前来,只能看到你的尸体。” “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死?不是看到我的尸体就闯到天下第一庄去了吗?” “杀完人之后,回到客栈,就看到苏凤琴那个老妖精打开你的棺木,在扑过去杀她之前,她肯定地告诉我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 “她说她给你下了驻颜蛊,而那个人身上没有死去的蛊虫。” “蛊?”沈小策忍不住抖了下。 “是,那个老妖精。”至今一想到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自己的妻子下蛊,他就觉得满腔怒火无法遏制。即使那人只是出于喜欢小策才为她下驻颜蛊那样的蛊中圣物,他仍然很火大。 看着眼前夹带着无边怒火的男人,沈小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忽然觉得禽兽也比暴龙好。 现在,他们正在奔驰的马背上,身后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百花谷。 而马,是郑文月替他们准备的。 江湖人真的很奇怪,郑文月更是个奇怪又矛盾的男人! 凌云风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然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伸手去剥她的衣服。 “云风,你干什么?” 他一脸阴霾,手上毫不停顿,咬牙道:“这身嫁衣我看了碍眼。” 沈小策于是只能乖乖任他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我穿什么?” 某人动作一滞,然后扭头朝着百花谷的方向吼了一句,“郑文月,你这个混蛋!” 一进客栈房间,沈小策身上的嫁衣就被人剥下,眨眼间化成无数布屑飘落。 她不禁有些呆愣地看着落在脚下的布屑。真暴力! 然后,她被人扔进床帏,而扔她的人则交代小二提热水进来,说要沐浴更衣。 梳洗过后的凌云风虽然消瘦依旧,但眉眼之间已无暴戾阴冷之色,又变成她所熟悉的温文尔雅。 “云风。”她扑进他的怀里。 凌云风眼神一热,搂着她倒在床上,顺脚勾落床帏,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双手急切地剥落她身上碍事的衣物。 “云风,你有伤在身。”她被他撩拨得气息不稳,无力招架他的热情。 “死不了。”他一鼓作气没入,舔着她的唇,满意地喟叹一声,“现在不要你才会死。”话音未落,他一个挺身又深深埋进。 沈小策揪紧身下的床单,承诺着他狂暴的爱欲,只能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 “小策,我的小策。”他狂乱地吻着她的眉、眼、唇,想用占有来证实她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在她体内尽情释放之后,他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头埋在她透着幽香的的肩颈,轻轻地啃咬着。 “疼。”她忍不住轻轻推挤着他。 “娘子,你活着真好。”他抬头给她一记轻吻。 她环住他的颈项,主动送上一吻带着不自觉的妩媚笑意,“风,能做你的妻子真好。” 凌云风满足地笑起来,低头又是一阵难分难解的唇舌嬉戏。 夜晚悄悄逝去,黎明在不知不觉中走来,而响了彻夜的床脚仍在规律地晃动着。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床帏,传来女子心慌的轻呼,“云风?” 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渍,无限诱惑地朝身下人笑着,“我没事。” 沈小策带着不满地瞪着他,“有伤在身还这么不知节制。” “我怕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幸好不是。”他搂紧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她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他用急切而狂暴的占有来填补那种失而复得又惧怕一切是空的微妙心思,让她的心隐隐揪疼着,不忍拒绝他。 “不要再有下次。” “好,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她轻轻的拍抚着他,拂去他心头的不安。 “小策。” “我在。” “娘子。” “嗯。” “真高兴你回来了。” “我也很高兴。” 他在她的拍抚中渐渐沉睡,而她的手也越来越慢,最终搂着他的腰一同睡去。 身为药谷之主,医术自然是不在话下,所以凌云风的伤势好得很快。 而沈小策无奈的发现经此一事,某人对她的亲昵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晚上同塌而眠自是理所当然,白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就连她如厕他也会跟去。 很无奈,却不能拒绝。 抬头看天细碎的雪花从天而降,大地渐渐披上白色外衣。 遥望着京城的方向,沈小策忍不住长叹三声。 爹,我们父女相见为何这般的不容易? 因着凌云风养伤之故,他们一路走得极慢。而百花谷跟扬州一比,离京城有更为遥远。 所以,他们离百花谷虽近两个月,但京城仍在遥远的前方。 “娘子,上车吧。”身旁的白衣男子朝她露出如夜昙初放般的笑容,让她不由得回以温柔一笑。 “嗯。” 时序入冬,她已经换了冬装,外面还披着毛氅,而他仍旧如春日一般只着一袭轻薄衣袍,却全然不见丝毫冷意。 有内功护体真好啊! 到了车内,她身上的大氅总会被他扔到一旁,他喜欢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岳父一切安好,不用惦念。” “我知道。”只是想到这几年的寻亲之路,她实在感慨。 凌云风把玩着她的一缯发丝,享受着两人之间的温馨。 沈小策突然想到一件事,疑问道:“云风,我跟郑宗主的夫人长得很像吗?”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见过她?” “她当时病入膏肓,面无血色,瘦骨嶙峋,谁知道她没病时是什么……”声音顿住,凌云风慢慢眯起那双勾人的眼眸,声音变得阴沉起来,“你是说你跟那个女人长得很像?” “他是那么说的。”她老实回答。 他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危险地凑近她,“真的?” 她眨眨眼。 凌云风狠狠地封缄住她的口,知道两人都快窒息才放开她。 他抱着她做着,伸手敲敲车壁。 “谷主。”外面的车夫恭声回应。 “我要郑文月夫人的画像。” “是。” 第三天,当一副画像被送到凌云风手上时,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甚至有些扭曲。 画中的人儿跟小策十分相似,无论身形相貌相似得令人抓狂,只是画中人秋水似的眼眸总笼着淡淡的愁,而小策则不同,她沉静而清澈,有时甚至是狡黠。 但偏偏该死的长得那么像,如果小策换上那副眉拢轻愁、眼含薄怨的神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原来,这才是他为什么要跟你成亲的原因。” 沈小策聪明的不发表意见,妖孽抓狂生人回避。 画在他扬手之间化为飞屑,他脸上的狂怒也渐渐退去,换上万分庆幸,喃喃自语般地道:“幸好你们长得像……”否则,报仇心切的郑文月一定会杀了小策让他痛不欲生的。 沈小策猛不防被人一把抓进怀中,紧紧地箍住,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都在轻颤。 “云风,我没事的。” 如果她不像那个女人,他不敢想像后果。 “痛……”沈小策忍不住出声。他楼得太紧了,紧到她快无法呼吸。 然后,在他放松手的同时,她听到他咬牙切齿中含着斩钉截铁地道:“他永远别想再见你!” 一辆朴实中透着典雅的马车缓缓驰入城门,一路直行,停在当朝宰相的府邸门前。 轿帘掀起,一个白衣男子跳下马车,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裹着白色大氅的少妇下车。 来往行人看到那男子相貌不由得停步,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娘子,小心。”他一脸温柔地对着怀中少妇微笑,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捂住心口。 两人到了府邸门前,同守门的人说了句话,那人便飞快地朝内跑去。 不多时,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去朝服的沈父脚步匆匆地迎了出来。 “策儿。” “爹。”沈小策犹如一只归巢的乳燕般扑入父亲的怀中,“女儿终于见到你了。” 胡须花白的沈父轻拍着独生爱女,目光落在那个一身耀眼光华的白衣男子身上。 “小婿拜见岳父。”从下人前折腰的凌云风撩袍就跪,无比诚恳真挚。 “起来吧,有话进去说。” “谢岳父。”凌云风跟在久别重逢的父女俩身后进府,目光始终落在他们紧紧相缠的手臂上。 即使是岳父,他也很讨厌小策这样跟他亲昵,他确定自己很讨厌!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握紧袖中的手。 “爹,您的身体还好吧?”沈小策只顾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悦中,毫无所觉丈夫的醋劲又开始发酵。 沈父伸手摸摸爱女的头,感叹道:“爹的策儿长大了,转眼都已嫁为人妻,爹老了。” “爹才不老呢,爹老当益壮。” 沈父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凌云风马上收敛目光,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眼中闪过一抹笑痕,拍拍女儿的手,带着笑斥责道:“都嫁人了,还这么不懂礼数,让贤婿看笑话。” 沈小策撇了撇嘴,乖乖的放开抱着父亲的手,“爹啊,我留在京里陪你好不好?” 沈父下意思地朝女婿看去,不意外看到他来不及收起的恼怒,不禁心中暗笑。 这个男人果然对女儿的占有欲很强,但这也足以说明他很爱策儿,他的心至此终于彻彻底底放下了。 传言总难免失真,所以即使外面的人都说药谷谷主对其夫人痴情不渝,为她不惜血溅天下第一庄,只身独闯胭脂海,不是亲眼所见,他仍旧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直到今日—— “胡闹,都嫁人了,还这般任性。”虽是斥责却不带严厉,只有满满的宠溺。 “爹爹,让女儿陪陪您嘛,而且我现在有孕在身,也不宜奔波远行。” “有孕在身?” 沈小策用力点头。 “是的岳父,小策确实已有月余身孕。”凌云风出声证实。 “那等养好身子再走吧。”沈父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等到晚饭时,看到女儿一见饭菜就吐得淅沥哗啦的惨状,不由得对俊美无暇的女婿有了不满。 天下父母由来如此。 面对岳父责难的目光,凌云风很开心地接受了。 第十章 离开京城的时候,沈小策身孕已足三月,亦不再闻到油烟味便呕吐不断。 虽然不舍的父亲,可是出嫁从夫,她只能在一步三回头中离开了京城。 “娘子,还不开心吗?” 她有些闷闷地道:“我才跟爹见面没多久。” 凌云风摸着她尚不见隆起的小腹,感受着他们共同孕育的小生命的存在。 “我们成亲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回谷去见见众人了。”他如是说。 道理她也明白,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父亲。 他搂紧她,贴着她的耳垂低语道:“娘子不必担心,岳父身边有药谷的人看顾,等到岳父告老回乡时,我们就接他到谷中一家团聚。” “嗯。”她环住他的腰,在他胸前点头。 “药谷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哦。” 车厢外漫天飞雪,车厢内一片温馨。 马车载着夫妻俩,慢慢地朝着武林中久负盛名的药谷而去。 三个月后,大腹便便的沈小策被凌云风抱进药谷。 “小姐,你终于来了。” 一进谷,迎面扑来的就是毛毛躁躁却很忠心护住的小红。 当她即将撞上自己主子之前,一只大手及时将她拎了回去,左清寒一脸抱歉的看着谷主,“对不起,是属下家教不严。” 扑腾着双手,小红红着眼睛看主子,“小姐,救我,我不要嫁给小左这个双面人。” 沈小策看着左清寒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自家丫鬟的头,一脸悲悯的对她的丈夫道:“你受累了,货物既出,概不退货,敬请见谅。” “夫人放心,属下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她的。” “小姐——”小红哀叫。 凌云风抱着妻子大步朝药谷深处走去,那里有他的住所。 沈小策被放下地的时候,眼前是一幢精致的小院,推开竹制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院子,一方打磨光滑的石桌放在院中,周围放着四张石凳,角落还有一口井。 两层高的楼阁,有着江南水乡的韵味,檐下甚至还挂着几串长长的风铃。清风拂过,清脆悦耳。 “娘子,喜欢吗?”他从身后环着她,笑问。 “很喜欢。” “娘子喜欢为夫的就放心了。” 沈小策看着右边那方空地,歪头。 “娘子在想什么?” “这里要是有一架秋千就好了。” “那有什么问题。”凌云风轻松而笑,然后重新抱起她,“咱们回房去。”足尖轻点,两人眨眼就落到二楼上。 推门而入,室内纤尘不染,仿佛主人从未离开一般。 看出妻子眼底的疑惑,凌云风笑道:“每隔数日便有人来打扫的。” “你不在也要打扫吗?” “对呀,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 沈小策无语。 他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微笑,满意的点头,“算他们聪明,茶还是热的。” 她无言的询问。 他将她抱到膝上,抵在她的肩颈处笑道:“因为不确定我几时到家,所以这几日必是天天打扫,然后茶点一定是到时间就更换的。”说着,他帮妻子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喝吧,安胎明目的。” 对于他仅凭嗅闻便能分辨药物的能力,沈小策早就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如今的无动于衷。 他抱着她,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 到了晚上,沈小策看着丈夫提了井水倒进浴桶,然后将几块火红的石头扔进去,不一会浴桶内便冒起热气,她不禁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摸。 热的! 凌云风一边帮她除去衣服,一边道:“这是火龙石,无需生火便可让冷水变热。” “好神奇!” 他笑着将她抱起放入宽大的浴桶,慢慢地、小心地帮她擦拭身体。 沈小策的脸慢慢变红,随着他的手在全身游走,忍不住逸出诱人的呻吟。 凌云风眼内升腾起浓浓的情欲,强忍着下身的骚动,为妻子继续擦洗,最后替她擦干身上水渍后,便迫不及待地将人推倒在床。 因为怀孕而变得越加丰满的胸脯随着他的律动而晃动着,他的手小心扶着她的腰,不让自己动作过激而伤到她腹中的小生命。 当他将炙热的种子撒播在她体内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只余急促的呼吸。 平复呼吸之后,凌云风下床拿过布巾替她擦拭干净身体,又将自己清理干净,这才穿上中衣上床将她搂入怀中。 “娘子。” “嗯。”刚刚经过一番情欲洗礼的沈小策,声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娇媚柔软,像只乖顺的小猫般窝在他臂弯。 “我爱你。” 沈小策眉眼俱弯,将头埋入他胸前,甜甜地道:“我知道。” “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好。” 月华从窗外射进屋内,落在床帷内交缠而卧的人身上,一室宁谧。 药谷的怪人很多! 未入谷前,凌云风就将谷中有哪些人都告诉了妻子,但是当亲身遭逢一个又一个极品怪人后,沈小策才深刻的领悟到,要在药谷中生活确实必须经历一些非人的考验。 药谷中人大都并非原本就是谷中人,而是经年累月受过谷中人恩惠或者救治的人,还有一些武林高手在江湖上闹腾够了便来到这里避世。 所以要说药谷藏龙卧虎并不为过。 比如,她正坐在院中看书,突然就会从哪里冒出个人或者一条蛇、一只猫,甚至——一头老虎! 有人会养老虎当宠物吗? 有! 要不是当时丈夫就在身边,她一定会失声尖叫。 然而,当她看到那头斑纹白虎趴在矮墙上,歪着脑袋好奇似的看她时,沈小策突然觉得它实在太可爱了,当宠物养确实很不错。 如果不是丈夫一直守在她身边,按他的说法,就是不知道她还要遭遇多少不可思议的事。 “原来当谷主这么辛苦啊。”沈小策终于明白丈夫性情乖劣其实是情有可原的,如果是她要管理这谷中的人,一定会比他更疯狂的。 丹桂飘香的时候,沈小策很顺利地产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起名凌玉桂。 孩子满月的时候,凌云风收到来自胭脂海的贺礼,以及一张拜帖。 药谷谷主很是无耻的留下贺礼,而把拜帖在指掌间化作一堆碎屑。 凌云风忙于谷中事务的时候,沈小策并不寂寞,因为她的身边总是不缺人或者动物。 那头斑纹白虎名叫大白,本来只有偶尔到竹院那里串门子。 而今大白是凌玉桂的活动摇篮,在它的背上绑着一只竹编的大筐,药谷谷主的掌上明珠便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沈小策领着大白,带着女儿无所事事地在谷中溜达,不时的捶捶腰。 红润的樱唇微抿,有些懊恼地抬头看天。云风对她很好,就是禽兽的习性一直改不掉。 淡淡的嫣红在她的脸上晕开。由于他太过勤奋,害她月子刚坐完便又有了身孕,害得女儿连奶也没能吃上几天。 她也有偷偷问他,为什么以前她没有那么快怀孕。某人很无耻的告诉她,原本是怕有了孩子打扰不能雨水皆欢,他一直技巧地不让她怀孕,但是经过郑文月事件,他觉得还是应该让她生孩子生到身材走样,最好再也不会有男人看第二眼。 所以,沈小策有时不禁会为自己母猪似的未来担心,但一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蛋,她便觉得母猪其实也很幸福的。 沈小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对面人冲着她微笑,淡然地站在那里,悠闲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郑公子。”她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他。 “娘子,策儿。” 沈小策的身子僵了下,直觉地朝周围看了看。幸好,她家那只妖孽不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朝身边的大白靠了靠。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大白一双虎目炯炯地瞪着面前的男人,随时准备朝他扑过去扞卫沈小策。 郑文月笑得一派从容镇定,无视虎视眈眈的大白,在距离沈小策两步的地方站定。 “我来看看女儿。” 不由得后退两步,她被他话里的意思吓到了。 大白吼,沈小策急忙伸手安抚它的烦躁。她觉得大白肯定不是郑文月这样武林高手的对手,要是大白出了差错,她不知道大白的主人会不会把她当大白养。 所以,安全为上啊。 郑文月从摇篮里抱出小娃娃,仔细地看着,嘴角的笑似乎不再那么虚无缥缈而变得有些真实。 “姓郑的,把我的女儿放下。”一声怒吼,语音未落,一身白衣的凌云风便飞身落在妻子身边。 “急什么小子,我都说了小妹妹不会有事的。” 沈小策讶异地扭头,就看到五仙教教主苏凤琴妖妖娆娆地从后面飘了过来,身上的银铃还发出悦耳的声响。 “苏姐姐——” 苏凤琴笑得花枝招展地飘近,从郑文月的手里抢过凌玉桂,用手捏捏小女娃的小脸蛋,对着她的母亲说:“小妹妹,姐姐把这个孩子收作徒弟好不好?” “不好,老妖精,少打我女儿的主意。”凌云风恨恨的说。虽然他也觉得女儿吵了他们夫妻的恩爱,但也不能因此就把女儿送入妖婆之手。 郑文月淡淡地开口,“那便让她随我回胭脂海吧。” 苏凤琴笑靥如花地看着一脸怒容的药谷谷主,“二选一,你选吧。” 凌云风觉得额上青筋在跳。 胭脂海和五仙教同时找上药谷原来就是要抢他的宝贝女儿,实在太过分了! “玉桂还太小,姐姐,还是等她大些再说吧。” 在丈夫就要爆发的时候,沈小策笑着开了口,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奇异的将身边无形的暴戾之气化于无形。 苏凤琴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五仙教的武功要练,就是要从这个时候开始最好。” 沈小策看了看丈夫,“云风——” “好,我就让玉桂拜在五仙教下。”凌云风直接拍板定案。他的女儿一定不能落到郑文月的手中,要是他存心不良怎么办? 苏凤琴对着怀里的小女娃亲了一口,笑得眼都看不到了,“我终于收到徒弟了。” 沈小策很是无语的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非常不能理解。难道收个徒弟很难吗? 郑文月不愠不火的扫了眼沈小策,很有风度的朝凌云风微微一笑,“明年我会再来。”说完,不等药谷主人张口便闪人。 “小子、小妹妹,姐姐我也走了。”苏凤琴眉开眼笑地抱着新收的徒弟也闪了。 “姓郑的,你下次休想再见到小策。”凌云风握拳朝着某人消失的方向喊。 凌云风夫妻一直很恩爱,恩爱到让谷中一些人嫉妒得想方设法拆散他们。 所谓家贼难防,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就会看到胭脂海宗主清雅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药谷中。 出现的地点必定是谷主夫人在的地方,必定是谷主忙于谷中事务无法分身,且旁边没有闲杂人等碍事的时候。 于是,在隔年荷花开放的季节,当沈小策产下第二胎的时候,在两个儿子满月之日,凌大谷主毫不犹豫地就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打包送给了他最为痛恨的郑文月。 只求他再也没有时间出现在她娘子的身边对着他娘子想爱人。 沈小策想念女儿,想念女儿。 就算凌云风一如既往地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怀上第三胎,她还是想,所以爱妻心切的凌大谷主,就领着妻子出谷去探望被自己送出去的三个儿女。 只不过,他一路走得很慢,每日勤于耕耘,没有谷中事务缠身,他有大把的时间跟妻子风花雪月巫山云雨。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 在一处绿藤遮蔽洞口的石洞内,有一泓温泉,眼下温泉之侧散落着一地衣物,男人的中裤、女人的抹胸。 温泉内,两具赤裸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女子如牛奶般白皙的肌肤上已然布满不少青紫淤痕,扶在池边的手也有些虚软。 在女子因欢愉过盛无法继续支撑手臂改趴在池沿时,男子退出她的身体,抱起她从池中走出,将她温柔的放倒在冒着热气的池边,然后分开她纤细而结实的双腿。 凌云风轻轻地移动了下,满意的听到妻子酥麻入骨的轻吟,俯身而上,轻吮着她的樱桃。 “风。”沈小策按压着他的头脖颈往后仰去,身子弓起,难耐地扭动着。 凌云风细碎的吻遍妻子的身体,目光落在她平坦而光滑的小腹上,眸火渐盛。 生了三个孩子,身材依然这样苗条惹火,如同少女的身子柔软而韧性十足。 他急速的抽送起来,洞中回响的是妻子酥入骨髓的呻吟。 令人脸红的淫靡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沈小策在又一次到达欢愉的顶峰中沉沉睡去。 抱着妻子进入温泉中细清洗身子,凌云风若有所思。 也许,是因为驻颜蛊。 他并不是不喜欢妻子这样诱人的身材,事实上,他爱死了。可是,这样身材的小策跟郑文月那个死去的妻子太过相象,他实在无法忍受对方用那种爱怜的目光看自己的妻子。 为了独享妻子,他宁愿小策貌比无盐、身材臃肿,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就好。 那个该死的老妖精,谁教她多事的给小策下驻颜蛊,害他时时刻刻的提防那个居心叵测的郑文月,就怕他什么时候一时眼花,更或者将错就错的爱上自己的妻子。 可惜,如今的小策,因为有了驻颜蛊,容貌永远停驻在十九岁,跟郑文月死去妻子容貌最为相像的年纪。 该死的苏老妖精! 凌云风一掌拍下去,温泉内水花四溅,犹如喷泉。 不行,还是不去百花谷了,转道去看看女儿就好。 于是,在沈小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的丈夫抱着她第二十五次转道改往苗疆。 前面二十四次一直是在改道苗疆与改道百花谷之间轮回,所以至今为止,夫妻俩始终在苗疆与百花谷的界线上徘徊往复。 可以想见,必定还会继续下去。 沈小策的第三胎,产下的又是一个女儿,就产在那个几乎被他们夫妻当成旅店的温泉之旁。 所以药谷二小姐的芳名就叫凌玉泉。 沈小策终于明白父母起名是如何的不负责任,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很快就到来了。 为了见自己那三个从小就被他们的父亲当礼物送人的儿女,沈小策无比坚定的领着二女儿、三女儿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跟着丈夫到嵩山脚下参加武林大会。 她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她走了两年多既没有走到苗疆,也没有走到百花谷,反而又生了三个。 自从凌云风十二岁出道江湖,他参加武林大会没有如此劳师动众过,向来是独来独往,了不起就是五年前抱着妻子前来。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五年后,他携家带眷的来了一大串。 除了他们夫妇俩,还有照顾三个孩子的丫鬟、小厮,外加护卫。 在一家客栈之前,携家带眷却依然风华无限,能够勾引良家妇女红杏出墙、意志不坚定少男从此走上不归路的药谷谷主与领着下属,带着一对宝贝义子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胭脂海宗主冤家路窄的遇上了。 爱看热闹的江湖人士热血沸腾了,他们房上房下檐前檐后能藏人的地方全占满了,就等着看两队人马来一场大厮杀。 只是—— 清俊优雅的郑宗主拍拍两个粉雕玉琢义子的小脑袋,无比柔和的指着一个人对他们道:“去,叫娘。” “娘。”两个男娃热情的扑进了凌大谷主身边妻子的怀中。 哗!所有看热闹的人只觉得血瞬间就攀升至脑门。劲爆啊! “乖,都长这么大了,让娘好好看看。” “娘子,别来无恙。”郑文月朝着两个孩子的娘温柔地笑着。 有人不幸从房檐上掉了下来,狼狈落地。 “姓郑的,闭上你的臭嘴,小策是我妻子。” 郑文月泰然自若地道:“我跟她也是明媒正娶,且拜过天地的夫妻,我的两个儿子也是她生的。” “那是我的儿子。”凌云风开始磨牙,但美男就是美男,仍然那么光彩照人。 “儿子,过来。”郑文月无视某人的内伤,云淡风轻地叫。 两个男娃马上扑回义父的身边。 凌云风的嘴角开始抽搐。这两个认贼作父的小子。 沈小策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此事,实在有些不妥,便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平静下来。 “哟,小妹妹,你也来了啊。乖,徒儿,快去跟你娘问好。” “娘。”又一个小粉团扑进沈小策的怀里。 沈小策看着仍然貌美如花的苏凤琴含笑问候,“苏姐姐,别来无恙。” 眼前人影一闪,苏凤琴手里就多了个小娃娃,而沈小策的怀中便空空如也。 “妹妹,这个也送我当徒弟好不好?” 沈小策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一件事,“姐姐,他是我儿子,不是礼物,怎么能说送呢?” 苏凤琴马上看向一旁用眼刀剜着郑文月的男人,用事实当例证,“当初,桂儿就是他送我当徒弟的啊。” 看吧,都是你当初的一念之差。沈小策忍不住用目光对丈夫进行挞伐。 “娘子,为夫错了,你不要生为夫的气。”凌云风马上抱住妻子哄着。 这边正混乱,那边郑文月低头对着两个义子耳语一番,两个小家伙马上跑到娘亲身边,亲亲热热的一人一手拉了毫无防备,正一脸好奇抓着娘亲衣角看戏的凌玉泉就跑回胭脂海的阵营。 郑文月伸手抱起这个酷似沈小策的女娃,对着苏凤琴笑道:“苏教主,在下包了这家客栈,不如就一起住。” “好啊好啊。”苏凤琴笑眯眯地一手抱着新收的徒弟,一手拉着大徒弟走进客栈。 而郑文月对着怀中小女娃温柔又宠溺地笑道:“丫头,从今天起你就是胭脂海的大小姐了。” “娘。”凌玉泉下意识的唤娘亲。 “泉儿,”沈小策难以置信的看着郑文月,“郑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做?”这是诱拐孩童,还是当着孩子爹娘的面。 凌云风对着身后的下人为时已晚的吩咐,“把三小姐给我看好了。”郑文月笑得一如清风朗月,很真诚的看着一脸指控的沈小策,道:“策儿,你看,孩子都住在这家店里,你要见他们只要住进来就好了,我已经包下整座客栈。” 沈小策开始动摇。她缠着丈夫非要来武林大会就是为了见孩子,虽然反而因此又没了两个孩子,但是她确实见到被人拐走的孩子们。 她心里不住淌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复杂? “娘子,我们进去吧。” “且慢。”郑文月伸手拦住凌云风,笑得异常的和善,“在下只邀请策儿一起,烦请谷主自行另找他处歇息。” “小策,你难道……”凌云风紧紧箍住妻子的腰,“忍心抛弃为夫吗?” “可是……”沈小策挣扎地回头先看了三女儿一眼,在看着郑文月那边的三个孩子,之后朝客栈里看去,苏姐姐手里还有她一儿一女,最终她咬牙道:“我想跟孩子在一起。”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和三女儿相处。 “还不快去把你们的娘领过来。”郑文月就风涨帆。 两个小男娃一脸欢喜的拉住娘亲。 “云风,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就跟孩子们住几天。”沈小策说完,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就一头跑进客栈。 凌云风要追,郑文月一脸若无其事的挡住去路。 “郑文月——”咬牙切齿,旁边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说话的人极欲把面前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冲动。 “凌谷主。” “你要是敢打小策的主意——”拳头在袖中握紧。 “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妻子。”温文的脸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于是,武林大会召开前,药谷谷主与胭脂海宗主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此后许多年,但凡武林大会召开,必有此场面出现,俨然成了武林大会的招牌开场。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江湖上许多人还是没搞明白,到底沈小策是谁的妻子。 于是,便有了一谷一海一夫人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