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档案:浴血天使》 第1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 「我看到鬼魂杀人了。」 杨宏森撑着身子,睁开酸胀的双眼。 眼前,棕红色的地板纹路有些模糊。他试图甩甩脑袋,可头却像是被灌了银铅,一动不动。 “你醒了,侦探先生。” 他动了动耳朵,远远的,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和他讲话。只是那声音听起来过于遥远空灵,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侦探先生?是在叫他吗? 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么叫他是因为他在参加聚会吗? 趵、趵、趵。 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之后,一双溅满红血的白色运动鞋出现在杨宏森的眼前。 未等他的反应,紧接着,头顶上空传来一声不容拒绝的命令。 “抬头,看着我的脸。” 杨宏森努力地想把头抬起,可是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没有力气。 突然,他的后脑传来火辣的疼痛。一只有力的手正薅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 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让杨宏森原本就没有恢复的视力变得更加模糊。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终于,他适应了白光,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杨宏森震惊地张大了嘴。 “你是……”随即他立刻抖着脑袋,嘶哑道:“怎么会……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我的确已经死了。但是我死不瞑目,所以我选择回来,回来找你们报仇。” 说完,鬼魂转身离开。 绝望的恐惧犹如一桶稀湿的水泥,从他的头顶洒下,灌进全身,一瞬间支配了杨宏森全部的感官。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环视周围。才发现,算上他,参加聚会的7人全部被捆在各自的木椅上。不知何时,他们被搬到别墅的大厅,围坐成一个封闭的圆圈。 中间站着的,正是刚刚和他说话,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去的鬼魂。 —————— 「三天前。」 杨宏森站在计算机网络的书架下,从第一排开始挨个寻找。 前几天,他得到消息。 上学时期,他最爱的书,史蒂芬·普拉达的神作c primer plus(中文版)的最新修订要上架了。 为了留存纪念,他特意早早完成工作,只为了能够准点下班,去书店,把他心意的名作带回家。 「滴滴!」 手机的消息响了。 杨宏森眉头一皱,满脸写满了不悦。 这个提示音是他特意设置的,为的就是把邮件和其他消息分开。 得益于这个特别的铃声,让他习惯了即便不看手机,也知道来人是否和工作有关。 邮件,又是公司发来的消息。 杨宏森掏出手机,还没等解锁,心里就忍不住抱怨。 上班就算了,连下班的时间也要剥夺吗? 还能不能把员工当人了? 他烦躁地点开手机,低头一看,眉间的川字被屏保上的提示消息瞬间抹平了。 邮件的发件人不是同事,而是他五年未见的校友,曾经的话剧社社长,赵志勇。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消息呢? 杨宏森点开邮件,邮件内容如下: 杨宏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 今天是9月17日,星期三。 怎么就这么巧呢?20日偏偏就是星期六。 想找个借口不去肯定会露馅吧。 五年前。五年前的那场话剧他当然记得。 那是他第一次获得市里比赛的一等奖。 当时出演的话剧作品是世界着名恐怖推理小说家怀德的短篇小说《囚笼杀人案》。 还记得当年他们获得奖项时,颁奖的市领导点评他们的话剧演绎得十分逼真。尤其是侦探揭露真相时,参与犯案的凶手们隔着牢笼每人一刀,向观众重现杀死被害人的那一段。 6名凶手拥有同一个目标,但是在杀人的瞬间,又产生了不同情绪。 有想杀又胆怯的纠结,有想起凶手残害无辜人的痛恨,有即便杀了凶手也换不回朋友的伤感,有大仇得报的发泄。 那次,杨宏森饰演了主角,大侦探艾布纳。他在结尾处揭露了一切,让真相浮出水面。 在舞台上,全剧中最经典的一幕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不用回想,他也知道,那一幕的确很逼真。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逼真,其中的缘由,他同样清楚。 五年之约的事让杨宏森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即便是现在的他手里正掐着新版的神作,也完全开心不起来。 没心情继续逛了,结账,回家吧。 杨宏森奔着书店门口的收银台走去。忽然,他停下脚步。余光中,他好像瞄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在摆满了各家名作的文学区书架前。一个高度只到成人大腿的白色展台上,以螺旋的形状摆放着最新的爆款小说《旧梦》。 巧的是,它的作者在几分钟之前刚刚给他发了联名邮件。 话剧社编剧,林慧敏。 杨宏森拿起螺旋最上面的那本书翻看起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感到纳闷。 《旧梦》不是新书,在他们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一半。 只不过他记得《旧梦》是话剧剧本,怎么后来变成了纯文学小说了? 小说变成剧本的常见,反着来的,杨宏森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格子衬衫,又瞧了瞧手里封面精美的小说。实在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无限大。 明明之前是一个学校,一个社团。他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人家已经是稿酬百万的畅销作家了。 杨宏森把《旧梦》放回原位,转身继续走向收银台。 即便如今平平无奇,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相比某人。 最起码,他还活着。 第2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 ——樾安盘龙国际机场——— “贺队,一会儿来的人是谁啊?” 早上,陈泽洋拎着热腾腾的包子坐到椅子上,还未等卸掉一身的酸乏,就听到有人在一楼大厅喊他。 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只是奈何他功力不足,反应能力还不如声音主人迈的步子快。 由远及近,下一秒,声音的来源从门口闪出半个身子,盯着他:“跟我走。”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机场,连早饭都没吃上。 陈泽洋瞟了瞟他头顶上,手举的白板,上面的四个彩色大字让他纳闷。 「~热烈欢迎~」 心里想着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居然能让林局都头疼的贺队长这么卖力。 贺威双手撑在栏杆上,注视着出口的位置,脸上难掩笑容。 “神助。” “神助?” “没错。”贺威微微一笑,“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陈泽洋看了看只管自己开心的队长,心里无奈。 以后是多久? 突然,贺威的眼睛亮了。他举起手臂,向出口里面示意。 “这儿!!” 陈泽洋见状立即跟上。 他不比贺威一米八六的身高,但是在男人中也不是矮子。他踮起脚尖,高举双手,顺着贺威的方向摇着白板。 俩人的兴奋劲儿在接机处十分显眼,惹得出口每每出来人都会忍不住瞧上一眼。 但所有人都只是瞧上一眼后抿嘴一笑。终于,一个与旁人表情完全不同的人出现了。 那人外穿黑色经典巴宝莉风衣,内搭黑色圆领毛衫。他身材高挑清瘦,皮肤白皙,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头黑茶色的短发,左额的刘海垂在眉上,典型的浓颜长相。 这张脸的确很养眼……如果不顶着现在看着他们的表情的话。 陈泽洋咧着嘴,斜眼问道:“贺队,是他吗?” “嗯,就是他。”贺威嘴里哼着,眼睛却动也没动。 来人一脸勉强地走到他们跟前,叹了口气,“都做队长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贺威得逞一笑,“因为有意思啊。” “你是有意思了,也不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其他人? 陈泽洋反应过来说的是他,立刻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没有感受。” 来人哼了一声,“的确,毕竟跟着他。” 贺威勾起嘴角,“认识一下,这位是白计安。” 那个市局有名的警痞子,活阎王,他们的队长贺威,面对旁人的调侃居然没有反应。 陈泽洋彻底懵了,他现在可太好奇了,这个白计安到底是什么人。 他呆呆地点点头,盯着白计安的脸,心思完全没在自我介绍上。 “我叫陈泽洋,在樾安市刑侦大队第三支队。” “你好,白计安。今后还要多多指教。” 说完,还未等陈泽洋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远。 今后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当陈泽洋追到停车场时候,贺威已经把白计安的行李放好在后备箱里。 他打开驾驶位,手臂搭在车门上,看着还没赶到跟前的陈泽洋喊道:“快点!再慢把你扔这儿!” 贺队向来雷厉风行,行动力极强。最讨厌的事就是手下人,跟他合作的人办事拖沓。 要不是今天贺威一反常态,白计安身份成迷,就算老天爷再借陈泽洋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贺队面前墨迹。 眼看贺威钻进车里,拉下安全带,准备起车。 二话不说,陈泽洋抱着白板拔腿狂奔。 好在他赶上了。 在贺队挂挡,踩下油门之前钻进了车里。 “可真是不容易。”白计安坐在副驾驶上翻着手机,感叹道,“你把队员当兵训?” “什么?”贺威不懂,“这不是应该的吗?就算这里不是部队,即使警察不是兵,该有的速度也一样要有,不然怎么抓犯人。” 言之有理。 白计安没吭声,贺威继续道:“这次是不是不走了?” “看看吧,如果这里有让我感兴趣的事。” “什么感兴趣的事?各种案子?你能不能盼着点樾安好?” “是全国。” “全国?那你还装修?” 贺威说的是在他回国之前就商量好的事。 千河大街。 此时,樾安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人头攒动,中间四排车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 在这块儿寸土寸金的地方,别说空着的店铺,就连步行街两侧都摆着一个接一个的小摊位。即便是出现一间转租的店,上午贴上「出租」,下午也必定会被新的老板撕掉。 可就这么一块儿重金宝地,五年间,一直有一间店铺空着,无人打理。 “装啊,就当是总部了,自己的房子用起来方便。” 是,这间在千河大街空了五年的两层门市房的主人,就是白计安。 陈泽洋仰起头看着已经装得差不多的店铺,不可思议道:“这居然是白先生你的店啊。” “陈警官认识这儿?” 陈泽洋点点头,“但凡樾安市逛过千河大街的人应该没人不认识。” “难道是因为常年无人管理,以为这里是凶宅或者什么案发现场?” 陈泽洋吃惊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白计安微微一笑,“路人告诉我的。” “还真是。”贺威从店门里出来,他叉着腰,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个个看见咱们,像是看见鬼一样。” 陈泽洋转头打量一番,道:“大概都很好奇,能打开这家店门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计安倒不以为然,这家店原本就是他家所有商铺中最小的一个。只是因为地段不错,所以一直没有卖掉。 这次他回国之所以会选这儿,也是因为他要开的店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上来坐吧。” 听到白计安的邀请,陈泽洋率先看了一眼贺威,征求队长的许可。 贺威伸手接过欢迎的白板,向他扬了扬下巴。 陈泽洋会意,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3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3 当贺威上到二楼的时候,白计安正在烧水。 “现在只有速溶咖啡和纸杯。” “没事,我不嫌弃。” “陈警官走了?” “对啊,队里还有别的事要他忙。” 说着,贺威掀开盖在沙发上的白布,扯过旁边的抱枕,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躺进宣软的靠背上。 “那你叫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白计安瞥了一眼被贺威立在墙边的白板,道:“为了举牌子?” “不止,还有一点,很重要。” “什么?” “把你回来的事宣传出去,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拉着你一个个地介绍了。” 咔哒,水开了。 白计安端起水壶把两个纸杯里的速溶咖啡冲开。他端起其中一杯放在鼻下,黑咖啡醇香扑鼻。 “宣传我,你别忘了,我在国外只是用业余时间做做侦探,并没有开店,更没有在媒体面前曝光过身份。你叫他宣传我,他要说什么?” 贺威挺身坐起,道:“除了你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不懂贺威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白计安将手里的纸杯递给贺威后,坐在沙发上。 贺威仰头喝了一口咖啡,等他放下杯子,只见对面一台百寸激光电视从象牙色的电视柜上缓缓升起。 一看就不是便宜的东西。 “这玩意儿多少钱?” “四万。”白计安忙着换频道,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找什么?新闻频道?” “嗯。” “给我。”贺威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连按几下就找到一台正在播新闻的频道。“现在这个时间没几家在播新闻,你凑合看,反正最近樾安也没发生什么。” 白计安盯着屏幕,道:“这叫没发生什么?” 电视上播的正是这几日在全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樾安市阳光幼儿园男幼师猥亵女童被刑拘。」 贺威知道这件事,只是抓人的并不是他,而是其他队。 “人已经抓到了,案子结了。幸好这畜生笨手笨脚,第一次犯案就被人发现,不然,幼儿园那么多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白计安把手肘放在双膝上,十指交叉支着下巴,他依旧看着新闻,表情严肃。 每次都是这样,遇到案子就会和受害的一方共情。 贺威晃了晃纸杯,仰头一口将剩下的咖啡全部喝完。 “如果你的情绪还这么容易受到影响,我劝你还是别做这行比较好。” 白计安直起身,“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 “嗯。” 最好是。 贺威不想戳穿他,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招牌什么时候送来?” “明天中午。” “好。”说着,贺威按着膝盖站起身,说道:“我今天为了接你特意休假。来都来了,反正回去也是自己待着,今天就帮你收拾好了。” 第二天,贺威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上了。 他抬头一看,墙上是昨天刚挂上的时钟。 贺威揉了揉眼,才勉强在世界地图的中央,太平洋的位置找到时间。 上午十点。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奔着香味走到小厅。 “睡得还真实呢。” 白计安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用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播放新闻。 “你说你干嘛非要选这么复杂的时钟,找时间都要找半天。” 时钟的整体是一个以亚洲为中心的世界地图,其中圆形钟表的位置在宽阔的太平洋,占整个时钟的一半。 样式不用说,是白计安亲选的。 从上学时候,白计安就很喜欢地理。 他总是说地理书上的地图有多么漂亮,尤其是地形图。为此他在初中时候,还特意花了100元,在书店买了一张裸眼3d的世界地形图。 光是靠眼珠子就能看到一到三阶梯,高至珠穆拉玛峰,深至马里亚纳海沟。 每每看着那种地形图,他都会露出少有的幸福的表情。 “胡说,明明一眼就能看到。” “是是是。”贺威还没完全清醒,他拿起盘子里的烤面包片,咬在嘴里有些干噎。“你大早上就吃这个?”说完还忍不住嗝了一下。 “有果汁和牛奶,自己倒。” 贺威伸长了脖子向白计安的杯子里一望,道:“为啥你的是咖啡。” “你不是不喜欢喝黑咖啡?” 他这里只有黑咖啡。 “我对奶。” 白计安起身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玻璃水壶,里面满满一壶黑色饮品。 贺威接过玻璃壶,脸上顿时挂上了嫌弃的表情,“你这么喝,小心咖啡上瘾。” “晚了。” “什么晚了。” “已经上瘾了。” 这句不是说笑,他是真的一顿不喝,就会浑身不自在。 “挂牌的要来了吧。” 白计安嗯了一声,“刚刚打过电话,十五分钟之后。” “正好,我下去看看。” 贺威仰起脑袋,蹙着眉头看着被工人挂上的牌子。 “无名侦探事务所。” 他双手叉腰,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在被撸起的长袖下若隐若现。 这一副惹不起的架势,吓得所有工人都埋着脑袋干活,巴不得赶紧干完,好收钱走人。 “怎么了?你哪里看不懂?” 白计安从店内出来,与贺威并排而立。 他与贺威是在初一认识的。 当时两人同班,班里女少男多,加上他们俩的身高在班里都算高个,轮到老师给他们分配座位的时候,恰巧就剩他俩。 虽然从两人外形上看,完全想不到是一类人,但所幸,初中的三年里,关系意外地和谐。 后来便一直做了好友,到现在,即便还有两年就到了而立之年,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正因为做了十几年的朋友,白计安才知道,贺威之所以会蹙着眉,凶神恶煞地看着工人安装店牌的原因并不是他哪里不满意。 而是,他现在有地方没看懂。 贺威指着高悬在二楼上的店牌,道:“无名侦探事务所?什么意思?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嗯,怎么了?名字不好吗?” “你不要和我说你家有钱,所以你打算开店后义务劳动。” “这倒没有。” 他白计安还没有伟大到这个份儿上。 “那你给我解解惑。” “其实没有深意,字面的意思。” 无名,即是无名。 就是没有名字的侦探事务所。 其实在决定回国正式做侦探的时候,白计安曾经有好好想过名字。 可是奈何他这个人实在纠结。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否决了上百个名字。 最后,一切成空。 既然空了,那就应了。 无名便无名。 连起来也很好听。 第4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4 贺威在做警察之前是当兵的。 原本他想留在军队,靠实力走进特种部队做狙击手。测试全部通过,名单都下来了,就差人去报到了。可架不住母亲担心儿子,从知道他要去当特种兵后,硬生生地哭了半年,才把人哭回来。 原本家里人是想让他去市局随便做个警察,但贺威坚决不同意。 不能去边防贺威已经做退步,家人便答应他不再过问他去刑侦队的事。 如今他坐上队长的位置的确靠的是实力和成绩,但面对白计安这种咬文嚼字的东西,他依旧像脑袋缺根筋。 忽然,一阵麻酥感从右侧的裤兜里传来。 贺威掏出手机,来电显示:陈泽洋。 贺威听着话筒里陈泽洋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挂掉电话,他的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儿了。 白计安侧目道:“怎么了。” “出事了,锁门,跟我走。” 说完,贺威把手机揣回兜里,跨步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白计安匆忙地打点好店里的一切后,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在哪?” “乐元山安家路,别墅区。” “什么案子?” 贺威叹了口气,答非所问,“我是真没想到,你回来的第二天就会遇到这么大的事。” 普通的凶杀案根本不会让贺威说出「这么大事」这四个字。 “直说。” “目前别墅内的情况不明,报案人是别墅的二房东。据他讲,前几天他在网上把手里空闲的别墅以日租的形式租出去了。为了赚钱,还特意答应了租客会安排准备饭菜。今天早上,租客来了四个人,之后二房东因为有事出门,回来的时候,别墅大门紧锁,他打开门,闻到了非常浓重的煤气味和血腥味。因为害怕,他人没敢进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白计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侧首看向两人中间的导航,距离目的地的车程,不到半个小时。 “居然这么近。” 贺威哼道:“看来我们应该是最先赶到的。” 果不其然,当贺威把车停在院门口时,二房东一个人正在院内紧张地来回踱步。 “你是房东?”贺威大步迈进院子,边问边展开手上的证件。 二房东一见是警察,顿时心安了不少。 “是……我就是。” “里面有没有人,有几个人,知道吗?” 贺威奔着别墅大门走去,刚上台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煤气味。 二房东不敢确定,他只是在电话预约里知道聚会的人数是七人,之后他就有事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至于后来有没有再来人,他也不清楚。 不会是集体自杀事件吧。 贺威跑到一旁的窗子上一看,透过缝隙,穿过层层障碍,还真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里面有人! 意识到严重性的贺威一把拉开别墅大门,刚要冲进去,就被白计安拉住。 “别进去。不检测一氧化碳浓度就进去,你想找死吗?” “可是里面有人!” “听我说。”白计安死死地拉住贺威,“这么浓的煤气味,这栋房子里面一定充满了一氧化碳,贸然进去,非死即伤。” 贺威明白,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他点点头,恢复了冷静,“一氧化碳的比重比空气轻,浮于上层。我匍匐进去,会更安全。” “不行。”白计安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谁都不知,你匍匐进入,很可能会破坏现场。” “那怎么办?!” 人,他是一定要救。 “我们先通风。” 白计安疾步到院内的角落,从一堆园艺工具里面拽出两把普通铁锹和一把雪锹。 贺威接过铁锹和雪锹,挥手一掷,把其中一把铁锹扔给惊慌失措的二房东。 “帮忙!” 此情此景,二房东的腿都是软的,更别说脑子。 他颤声道:“干,干啥啊?” 白计安吼道:“砸!” 说完,喀嚓!喀嚓!一楼的玻璃窗子在挥起的铁锹下依次炸开,一面接着一面。 眼前的场景把二房东吓傻了。 即便房子出了大事,他也没有忘记,这栋别墅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他呆站在原地,想到之后的大房东,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愣着做什么!帮忙啊!” 贺威一声怒吼吓得二房东的腿更软了。他浑身一抖,脚下不稳,咣当一声,一屁股跌坐在石板路上,摔得尾椎骨生疼。 砸完全部的玻璃,贺威扔下雪锹,二话不说,拉开大门冲进房内。 白计安紧随其后,直奔人影所在之处。 一进屋,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味。 贺威透过窗子看到的场景在厨房和餐厅中间的客厅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即使大量的空气已经从被砸坏的窗子外钻进,贺威和白计安依旧不敢大意,纷纷用袖子捂住口鼻。 直到达到目的地。 眼前的场景让贺威很难不把这栋别墅想象成人间地狱。 地上都是血。 一时间,他怔在原地,缓缓地放下从进门就捂住口鼻的胳膊。 小客厅足有二十多平米。七个人,四男三女,他们每人坐在一张漆红色的木椅上,双手反绑在靠椅背面,胸前还有一条粗实的麻绳绕着人身和背椅绑了两圈。 他们被凶手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圈,像是在玩某种带有诅咒的诡异游戏。围坐成圈的人们脸上早已没了表情,随着软趴趴的脖子,垂下早就没了血色的脑袋。 胸前,黑红色的血渍像一朵绽放的牡丹,从伤口中间向四周延展,大小足有成人的手掌。 血液从伤处流下,滑到肚子,穿过大腿中间,滴在地上,不断增大。 一点一滴,直到与对面的红液汇成十字血泊。 十字血泊,七人中,只有位于东南西北的四个人大量流血,其余三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白计安看了贺威一眼,随后,两人十分默契地找到适合自己检查的人。 从流血量来看,但凡身上有明显伤口的,一定已经死亡了。 但剩下的三个没有流血的人,未必。 贺威立即在最近没有流血的男人的颈动脉探了探,咚,咚,微弱的跳动让他瞬间瞪大了眼。 “计安!还活着!” 第5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5 说罢,来不及松绑,贺威伸手,连人带椅一把扛起,拖到窗前,拉开衣领和皮带,查看口鼻。 同时,白计安立即探了探身边一男一女的脉搏,静如死水。 但他们还有体温。 白计安不甘放弃,他凑过身,打开手机照明,扒开男人的眼睛。 瞳孔散大,照射无反应。 确认死亡。 白计安皱着眉毛,来不及多为逝者难过,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 他迅速站起身,转向另一个女人。 瞳孔没有散,照射还有微弱的反应……白计安伸手按压女人眼球,迫使其轻微变形后,松开手。 他直直地盯着女人的眼球,不敢有一丝懈怠,哪怕不到一秒钟的眨眼,都有可能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可是人命! 慢慢地,一点点。 在白计安瞳孔的倒影上,女人的眼球正向原本的样子恢复! 活着!还活着! 白计安立刻拉起椅子,将人拖到贺威所在的窗口。 贺威抬起头,与他相视一眼,随后,他转头望向三人中唯一留在原地的人。 白计安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抿着嘴,遗憾地摇了摇头。 活着的人交给贺威,死的人还需要白计安。 两人来的匆忙,没有鞋套。为了不破坏现场,白计安和贺威从冲进来到救人都在圆圈之外。 如今,在痕检赶到之前,他只能蹲在四名流血的被害者身侧,观察他们胸前的伤口。 他掏出衣兜里,全新的医用手套戴上。 胸腔左侧,心口处,红色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干透。隐约中,他还能看到伤口的最深处,冒着点点猩红。 全身上下,肉眼可见的伤口只有一处,就是心脏处的致命伤。 除了手腕有绳索擦痕外,无其他外伤,没有抵抗伤。 白计安站起身,道:“一刀刺入心脏,导致被害人心脏破裂,当场死亡的几率非常大。凶手很专业,四名被害人,四刀。” “一人一刀刺进心脏,这么准。凶手懂医学专业的知识?” 白计安耸耸肩,“未必,其实在普通大众的认知里,心脏和胃,对两个内脏器官的位置是最熟悉的。普通人清楚心脏在什么地方并不奇怪。” “光是知道也不太可能刺那么准。” “的确。” “那你在犹豫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思维被限制住,比如凶手可以一刀刺进被害者的心脏就说他有医学方面的知识。” “那还有什么情况?一次可以凑巧,两次,三次,四次呢?你应该比我清楚,心脏与皮肉之间可是隔着肋骨呢,要是一刀偏离,扎在骨头上的几率也很大,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利落的。” 白计安看着贺威,说道:“懂得话就要花很长的时间去研究吧。” “什么意思?” 忽然,窗外,两股熟悉的警铃声交织迭起,由远及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客厅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陈泽洋带着120的医护人员冲进大厅,后面还跟着市局的其他同事。 见专业医生赶到,贺威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本想问问白计安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回身,人已经没了踪影。 陈泽洋带来的不只是救治活人的医护人员,还有市局的痕检,法医。 小客厅里的线索他已经全部看过,剩下的具体的尸检结果,还需要日后贺威带给他。 被害人的情况他基本掌握了。但凶案现场可不单单是那一间厨房和餐厅连接的小客厅,而是整栋别墅。 白计安走到餐厅。 从刚刚他检查尸体时,发现四名被害者只有手腕上的擦痕,没有明显的抵抗伤时,就猜到凶手是事先将七人迷昏之后,特意把他们绑在椅子上,围成小圈。 加上其中两个女性死者的脸上还有冲开粉底的白色泪痕,想必凶手在动手之前把他们唤醒,让他们看着,看着从伙伴到自己,一个个被杀死。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死了,她也死了。 下一个,就是我了。 等待死亡的恐惧感永远都要比死亡突然降临可怕得多。 从这种虐杀游戏的方式来看,凶手不是心理变态,就是对他们有着很深的仇恨。 果然,不出所料。三米乘一米的定制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佳肴。 七套餐具,盘、碗、刀叉、筷子,酒杯,一应俱全。 桌子上的菜没有一盘被吃完,但餐具已经被人使用。 余光中,白计安瞥见冲他走来的贺威,说道:“这些需要检验。” 贺威也猜到了,他回身招呼一个警员过来。随后跟在白计安后面,一路走到厨房。 “现在安眠药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七个人,量不小,应该会很好查。” 白计安挨个翻着厨房的柜子,道:“但愿吧。” 他清楚安眠药是处方药,普通人想要拿到手必须要去医院,在医生的检查下,确定需要安眠药物进行治疗之后才能从医院的药房拿到。 但这也只是普通人想要拿到药的情况。 白计安伸出手,这是厨房一体灶台下最边上的一个小柜子。相比其他柜子,他明显地小了一半,应该是别墅主人在装修时,特意为了余下的小空间,特意找人量尺做的柜子。 如果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么代表这个厨房也什么线索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在白计安打开柜门的一刹那,他竟然感觉到心脏异常的跳动。 非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比平时跳得更重了。 柜门一开,两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小小的柜子里,一只透明塑料袋蹦蹦直跳。黑乎乎的,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挣扎着,想要找到出口,找到活路。 居然是一袋活牛蛙。 装牛蛙的袋子是透明的,袋口封死。 里面的牛蛙大小个头相似,但生命力却不同。 白计安拎出袋子一看,里面仅有四只还活蹦乱跳,另外的三只早就已经肚皮朝上,四肢瘫软,如一团湿乎乎的软泥,任活着的同伴随意踩踏。 贺威回头看了看炉灶和洗碗台的位置。这个柜子是距离操作台最远的柜子。 把牛蛙放在这儿,很明显,并不合适。 更何况,从餐桌上的状况来讲,聚餐已经开始了。 都说牛蛙味道鲜美,但长相实在不尽人意。 白计安不好这口。虽然他明白牛蛙扒了皮的肉质白皙粉嫩,但还是免不了嫌弃他们活着时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把袋子递到贺威的手上,道:“你拿回去。” 他嫌弃,贺威也不喜欢啊! “为什么是我……” “不然呢?我又不去警局。” 这倒是实话。 贺威嫌弃地看着手里拎着的袋子,挤出了平时几乎从不见人的双下巴。 第6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6 “之后的尸检报告我要看。”白计安道。 “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吗?” “有。” 虽然他在检查尸体时认为凶手是一刀刺入心脏,导致心脏破裂,致人死亡。 但介于他们冲进别墅前一屋子的一氧化碳,他还是需要看了一下具体的尸检报告,只有确认死者血液中一氧化碳的浓度在正常值,他才能顺着现在的思维继续推理。 白计安走到二楼。 上面都是一些娱乐设施,游戏房,电视机,台球室,家庭ktv,影院。 还真是应有尽有。 不过相比下面乱糟糟的一团,二楼明显要干净许多。 他一间一间屋子走,边走边想,为什么,凶手究竟是为什么。 七个人围坐成一个小圈,只有四个人被捅了心脏。 剩下的三个人只是被绑死,扔在原地。 区别待遇。 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他们今天来晚一步,煤气继续释放一氧化碳,没有被刺穿心脏的三个人也会陆续死亡。 所以凶手从心底里并不想杀他们,或许,他认为杀与不杀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被刺杀的四个人。 这么看来,仇杀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从凶手绑七人却只杀四人的行为来看,如果先前他的推理是正确的。凶手杀人的动机是寻仇,且目标明确,那么没有被刺杀的三人一定夹在凶手与被害者的仇恨当中。 他们不是仇恨的中心,是仇恨旋涡的边缘。 贺威处理完牛蛙的事后,准备上楼找白计安。 刚走到一楼半的位置,陈泽洋就在身后叫住他。 “贺队,餐桌上的餐具是七个人的。二房东也说,当时跟他预定日租这栋别墅的人也说来七个人。” 陈泽洋做事麻利,但不擅长推理,所以几乎每次到现场,他都是闷着脑袋干活儿,很少发表意见。 这次他的确在收集证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想说出来。只不过他太久不发表意见,突然说出起来,有些支支吾吾。 “你想说什么?”贺威看着他。 “我是想说,会不会是自产自销?凶手其实也在这七人之中。” “不会。”贺威当场否决,“我都检查过,所有人的双手被绑的绳结都一样,还都是反方向的。证明是有人从后面绑死绳结,不存在有人自己绑自己的情况。” “……那,现在只有一个人需要彻底调查。” “二房东?” 陈泽洋一张嘴,贺威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别墅没有被入侵的痕迹,没有打斗的痕迹,死者伤者没有抵抗的痕迹。一切都表明凶手就是他们认识的人。二房东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有一定的作案嫌疑。” 贺威点点头,这次陈泽洋说得有理有据。可回想当时他和白计安赶到时,差点被砸窗吓到尿裤子的二房东,贺威实在不敢想象这么诡异的案子是他做的。 要是真的,这哪是凶手啊,明明奥斯卡金像奖男主啊。 “还有一个人。” 白计安的声音从二楼其中的一间房间里响起。 闻声,贺威带着陈泽洋冲了上去。 “你在哪儿?” 他没想到,二楼的改动居然这么大,大大小小,开门关门的,足有好四五间屋子。 “我在这儿。” 又是一声。 贺威动了动耳朵,立刻奔着目标,身后右手边第二间。 推开门,昏暗的房间没有窗子,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是白计安对面,正在播放影像的电视机。 他身旁两侧摆着脏兮兮的小熊玩偶,背后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彩色贴纸和已经干瘪漏气的气球。 看起来,这间屋子的装饰有一阵子没有重新打理了。 白计安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表情严肃。 “怎么了?” 贺威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一出话剧。 这话剧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全景的角度,没有中景和近景,唯一切换的角度还是台下的观众。 舞台上面的横幅上,写着唯一的线索。 「第六届樾安市大学生话剧比赛」 贺威眯眼一看,顿时心里一惊。 台上的演员他刚刚见过。 正是这次聚会被害的七个人。 看到这儿,陈泽洋也呆住了,他指着电视画面,问道:“这是哪来的?” 白计安抬了抬下巴,“下面的录放机,从我进门,这盘录像带就在里面。我看到录放机亮着,就试着播放看看。” 贺威对他们俩的对话充耳不闻,他蹙着眉,越看越不对。 “八个。” 陈泽洋一愣,他回头看向画面。 “这里面有八个人。”贺威的声音有一丝发颤。 陈泽洋立刻爬上去,一个一个点清,半晌,他缓缓地站起身,看着贺威和白计安。 “真是八个。” 到这里,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不由地产生一个想法。 难道这第八个人就是凶手吗? 白计安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飞快地点动着屏幕。 随后,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手机里的文字一脸凝重。 “怎么了?” 贺威坐过去,歪过脑袋凑近一看,白计安查的正是樾安市第六届大学生话剧比赛。 “2018年……五年了已经。” 白计安将报道滑到一处停下,递给贺威,道:“看来不用费心思调查被害者的人名了。” 屏幕上的报道十分详细,尤其是对获得比赛优胜的队伍。不但有颁奖时刻的大合影,还有参赛成员的照片和一句话介绍。 贺威立刻将报道下载,随后他依靠半小时之前冲进案发现场的记忆和手上的简介进行对比。 被害者七人中,分成被刺杀的四人,两男两女;被扔在原地的三人,两男一女。 先说被扔的三人。活着的一男一女,从报道上对照下来,男人叫做杨宏森,女人叫做洛洛。死亡的男人叫做张哲。 而后四名被刺杀的两男两女,男人分别叫做赵志勇和高琪,其中赵志勇是当年话剧社的社长。女人分别叫做林慧敏和田淑,其中林慧敏是话剧社的编剧。 第7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7 从贺威开始记录,陈泽洋就凑到他身边想跟着学些什么。 贺威一张一张照片标注,他就一张一张地跟着看。 突然,他指着其中一人的照片,惊叫道:“这个人我认识!” 闻言,白计安和贺威都抬起头,“你认识?” “对。”陈泽洋点点头,随后又立刻摇摇头。 贺威被他弄懵了,怒道:“到底认不认识!” “不,我认识,但是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名人,很多人都认识,不是和我有私交,所以认识。” “名人?”白计安重新看过去,陈泽洋指着照片是被刺杀的四人中的女人,名叫林慧敏。 贺威看着他,问:“认识?” 白计安摇摇头,他敢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可能是你们都不看文学小说,所以不知道她。她是最近突然火起来的女作家,代表作品叫《旧梦》。现在书店的文学区的摆台上展示的都是这本,可火了。” 白计安点点头,“讲什么的?” “爱情故事,还挺感人的,看到一半眼泪都控制不住,能一直哭到结尾。” “从头哭到尾。”贺威狐疑地看了一眼陈泽洋,道:“你还看爱情小说?” 陈泽洋一听,当时就慌了,他赶紧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是我女朋友,她喜欢。上周串休的时候硬拉着我去书店买的这本书,回来看了一宿没睡,第二天两只眼睛肿的跟金鱼似的。” “真有这么好看?” 贺威从小就是实践派,但凡是和书有关系的文字,都会让他发困。 白天精力充沛就算了,晚上还能看一宿。 这是有多好看。 陈泽洋耸了耸肩,“可能吧,我没看。” “那你今天回家可以看看,或许能得到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白计安站起身,他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身,打开录放机里,拿出那盘至关重要的录像带。 “计安。”贺威盯着手机,面色凝重,“你发现了吗?” 白计安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哼了一声,“看来这件凶杀案的真相已经开始慢慢地浮出水面了。” 陈泽洋听着莫名其妙的对话,看着莫名其妙开始对视的二人,一头雾水。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已经懂了。 好像是鸡脑袋和狗脑袋的差距。 狗的品种还是边境牧羊犬。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眼神从白计安和贺威的身上反复横跳。 片刻后,他身体里的好胜心应声倒地,好奇心支配了他整个脑子。 他睁大了眼,语气真诚,一脸人畜无害地问道:“啥意思啊?” 贺威把手机递给陈泽洋,道:“数数,几个人。” 陈泽洋低头一看,屏幕的位置被贺威调得正好,是一行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名。 “1、2、3、4、5、6、7……七个。” 陈泽洋自觉没什么问题,他抬起头,刚好对上白计安和贺威的眼睛。 两人看着他,表情高深莫测。 “啊!”陈泽洋忽地想起什么,他双手一拍,瞪着大眼,惊道:“八个!演话剧的是八个人,报道上只有七个人名!”说到这儿,他突然感觉后背一丝阴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他撞鬼一般的表情,白计安就知道,眼前这位刚毕业的陈警官又跑偏了。 他将录像带交给贺威,顺便示意他赶紧把手下拉回正轨。 贺威顾不上陈泽洋,但也不能放任不管。他伸腿一蹬,把人踹个趔趄,而后,接过白计安递来的录像带,说:“别跟我说你不需要,你都记住了。这玩意儿是古早的录像带,不是u盘,到时候想再看可没这么容易。” “我当然不会那么肯定。”白计安晃了晃手机,道:“我录下来了。” 贺威一惊,“什么时候?” “在你们进来之前,32倍速。” “成,你厉害。” 贺威把录像带放进证物袋,他打算今天晚上冲桶泡面,加个班。 下楼时,为了不出差错,白计安凑近贺威特意提醒道:“刚刚七和八对不上的事,你看到后面最关键的点了吧。” 贺威无奈地看着白计安,道:“你别把我跟刚毕业的小孩子比行吗?我还不至于这点线索都看不出。” “那就好,报告的事就麻烦你了。” 回到市局,日租别墅的二房东牛坤正在等待接受询问。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牛坤是个四十八岁的中年男人,十年前与妻子离异之后一直单身。有一个儿子,大学毕业之后虽然考上了公务员,但没有留在樾安市,而是去了隔壁的三线的地级市。 虽然表面看起来,牛坤独自一人租了一栋大别墅,可他家里的经济状况在普通人中只能算作一般。 贺威道:“你租别墅就是为了赚钱?” 牛坤点点头,“是,我就是想赚点余钱。现在无论大学生还是上班族,都不怎么流行去酒店聚餐了,都喜欢自己找一间能吃能玩的别墅,不但方便,乐趣还多。” “大房东知道吗?” 提到大房东,牛坤的眼神有些飘,“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么楼上的房间和设施都是你自己改造的?” “……是。” 陈泽洋顿时感到不解,“你就不怕房东回来找你赔偿?” “大概……不会回来了。房东是对老夫妇,无儿无女,去欧洲定居,不打算回来了。” “不打算回来完全可以卖掉别墅,长租给你?”贺威眯了眯眼,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听到贺威这么问,牛坤明显一怔,随后他垂着脑袋,说:“我之前在别墅里拿工资照顾他们,在他们没有出国的时候。” 贺威明白,接道:“所以在他们决定要走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们想要租下别墅。” “是,因为我把他们照顾得不错,所以他们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们没有怀疑过你的用处?” “我跟他们说儿子找了女朋友,打算结婚之后全家一块住。” 贺威看了一眼陈泽洋,示意他之后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一句全部记清。 “从头说吧。” “头儿?” “就是从你接到9月20日租别墅的那通电话开始。” 牛坤明白,他点点头,回忆起第一通电话,他还记得,是9月18日,星期四。 第8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8 那天他接到一通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他问自己,两天后的周六,也就是9月20日可不可以租别墅。 正巧那天房子是空的。 来了生意,牛坤高兴还来不及,生怕客人反悔。只是匆匆地询问了作用和聚会人数之后就把定金收了。 “作用,聚会人数和定金,展开说。” “当时男人告诉我他们要聚会,一共是七个人。一天的别墅下来是两千八,后来为了能多赚点钱,我特意多问了一嘴,需不需要我给他们准备午饭,结果那人听了就很开心,说正好没人擅长做饭,问我多少钱,我就告诉他不算额外消费,买菜加做饭,需要三千八。他还挺爽快,立刻就同意了。” 贺威颔首,琢磨了片刻,道:“也就是当天你应该从早上买回食材之后就在厨房里一直忙活午饭。按道理,你一定会比客人提前进到别墅,直到帮客人准备好午饭之后,再离开。那么你怎么会在中午完成工作之后又回到别墅?” 听贺威讲到这儿,牛坤的脸已经开始泛白,他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恐。 他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贺威,问道:“在来这儿的路上,我在车上听到另一个警察同志说,餐桌上全都是吃掉一半的饭,是真的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贺威眉尖一紧,道:“什么意思?” “我还没做饭。” …… 原本负责做饭的人没有做饭,那桌子上的食物是谁做的? 听到牛坤的话,一直埋头专心做记录的陈泽洋双手一顿,他抬起头,吃惊地看向身旁的队长。 不但陈泽洋,听到牛坤的话,贺威也感到一丝诡异。 只不过身经百战的他可以比陈泽洋更快地恢复冷静。 “那食材是你买的吗?” “如果在厨房的操作台上没有看到四袋用超市塑料袋装满的食材的话,那基本就是了。” 贺威回想当时他和白计安在厨房找线索,除了一袋被放进夹角小柜子的牛蛙之外,什么也没见到。 “牛蛙也是你买的?” “牛蛙……”牛坤立刻摇起脑袋,“不,不是,我不知道什么牛蛙。” 牛坤回忆,当天早上,他为了能够买到更便宜的食材,天还没亮,就去了老火车站北面的批发市场。大概八点的时候,他拎着大包小裹地赶到别墅。 把所有食材放在操作台上后,他见时间还早,就打算把卫生清理一下。 刚整理好二楼,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的声音他不熟悉,但是打电话的人自称是今天的租客。 “电话里的客人问我有没有准备蛋糕,因为他们今天是纪念日聚会,需要蛋糕庆贺。我记得两天前的电话里绝对没人和我提过蛋糕,就没准备。客人突然要,还说可以加钱,我就打算出门跑一趟。挂电话前,客人又说他们要辛迪蛋糕店现做的蛋糕。警官,你也知道,原本我那个别墅就在新区里面,辛迪蛋糕店只有星运大街有,就算开车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我还没车,只能公交换地铁,这么来回折腾一趟下来,三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勉强在十二点之前赶了回来。可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一开门,满屋子的煤气味。我觉得不对,立刻报了警。” 随后贺威立即安排人手调查18日和20日两通有关日租别墅的电话及号码登记的主人。 从对牛坤的询问中,可以确定,18日预定别墅的人和20日临时叫牛坤去买蛋糕的人并不是同一人。 「声音陌生、之前没有说过想要蛋糕,临时要求、特意点名要了距离别墅很远的蛋糕店的蛋糕。一去一回,三个小时之后,等牛坤拎着蛋糕回到别墅时,悲剧已经发生。」 很明显,20日当天,要蛋糕的人就是凶手,他想要把牛坤支出别墅,完成他早就计划好的杀人案。 晚上,贺威坐在休息室唯一的电视机前,摆弄着同事从家里贡献出来的录像机。 “这么多根线,乱七八糟的还不方便,难怪会被淘汰。” 十分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正当他抓起遥控器准备开始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陈泽洋趴在门口嘿嘿一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贺威挑了挑眉,见到他还真有点意外,“你不是回去了吗?” 几小时之前,他是亲耳听他说回家给女朋友做饭的。 陈泽洋没有回答,而是神秘兮兮地说:“我做饭是有原因的,平时我都是等着吃的!” “然后呢?” “贺队。”陈泽洋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电视机,“带我一个呗。”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进来吧。” 陈泽洋眼睛一亮,两步窜到贺威身边坐下。随后,他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本书放在两人身前的茶几上。 是《旧梦》。 “哎呦,出息了,敢拿女朋友的私产。” “小事儿,一顿饭而已。” 贺威拿起书反复看了看,书本不厚,看起来只有十万字左右。 “特意回家做一顿饭再回来,自己买一本不香吗?” 说完,他翻过背面,59元。 他略感钦佩地点点头,“有现成的还是拿现成的好。” 休息室里,电视机的灯光闪烁着,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这场获得樾安市优胜的话剧作品才圆满结束。 故事的内容,相信大多数推理迷都不会陌生。 《囚笼杀人案》,世界级恐怖推理名家怀德的代表作之一,后世对这个案子的评价很高。但故事总体来讲十分简单。 讲的就是多年前一个喜欢偷窥的变态,因为一时兴起强奸了独自在更衣室换衣服的姑娘。不久,姑娘不甘受辱,选择自杀,也因为这场悲剧,姑娘的父母相继急火攻心去世。 姑娘的好友无法接受善良的一家三口被变态所害,对于强奸犯的恨达到顶点。 在机缘巧合之下,六个朋友互相得知了对方都想为姑娘一家报仇雪恨,于是某个夜里,在一间空荡荡的车库里密谋如何杀死强奸犯。 光是杀了他,不解恨。 为了更好的控制目标,六人准备了一个专门关大型犬的牢笼。他们计划抓到人之后,就把狗链拴在他的脖子上,关进笼子里折磨,最后联手杀死目标的故事。 尤其是结尾展示犯罪手法的时候。为了能增添恐惧感,六名凶手每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并对等待死亡的目标说,六把比手里只有一把是真的匕首,其余的五把都是可以伸缩的弹簧匕首,即使扎在人的身上也不会受伤。 就像是用一把装有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对着自己和对方的头部轮番开枪一样。 第9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9 整个故事看下来,贺威并没有感觉凶手们的手法和主角的推理有多么精湛,倒是中间各种发泄似的报复让人有些反胃。 大概是因为怀德不仅是推理小说家,还是喜欢恐怖元素的推理小说家。 “真奇怪啊。”陈泽洋盯着电视,“大学生话剧比赛,怎么会让演这种剧目啊?” “可能因为是名家作品,即便有些禁忌,经典就是经典。”话锋一转,贺威继续道:“你看到了吧,最后的致命伤。” 陈泽洋点点头,“心脏。” 忽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伴着两声嗡嗡的震动声。贺威低头一看,是白计安。 他按下免提,“计安。” “我算上时间,你应该已经看完了吧,录像带。” 贺威哼了一声,道:“这盘录像带的线索还真是有点意思。” “说来听听。” 贺威一笑,道:“怎么,现在喜欢考我了?” “没,我就是想看看,我离开这几年里,贺队长有多少进步。” 贺威倒是无所谓,本来他也正好需要记录。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棕色小本子,抽出夹在本皮上的圆珠笔,在空白的页纸上涂画。 “首先,话剧中被害人,也就是强奸犯最后的死因是被六名凶手轮番用道具刀和真刀捅了心脏,日租别墅里被刺死的四名被害人的致命伤也是心脏;其次,饰演《囚笼杀人案》的被害人正是不在别墅里的第八个人,也是我们在报道中没有看到的第八个人名。” “没了?” 见白计安这么问,贺威皱起眉,“还有?” “还有。”白计安道:“原着中,被害人是男性,可是话剧里饰演被害人的人是女性反串。除了她,七个人中明明还有四个男人。” “反串?!” 这点贺威和陈泽洋都没看出来。 贺威立刻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录像倒回,只可惜这盘录像的取景都是全景,没有特写,还真不是很好分辨。 “你怎么看出来的?” “起初我在看录像的时候就觉得「被害人」的面容相比男性的轮廓更加柔和清秀。在别墅与你们分开之后,我去了一趟樾安大学的话剧社,找到了当初他们获奖之后的照片,在上面看到了「被害人」,简平。” “简平。” “嗯,第八个人的名字。” “之后呢?” 贺威不相信已经知道第八人的真实姓名后,白计安还可以耐住好奇心,按兵不动。 “之后,我就到事务所监工了。” “什么?!”贺威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回去了?!” “没错。” “你怎么会……” 白计安知道贺威要问他什么,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姓名,人就绝对跑不了。除了事务所的装修我扔了一天必须要回去之外,我还在等你的报告。” “尸检报告?” “不止。除了尸检报告,还有现场痕迹检测报告。” 贺威看了一眼手表,心里默算时间,“等天亮,基本就能出来了。” “好,那我先睡一觉。” 说完,白计安挂了电话。 贺威放下手机,拿起遥控器把录像倒回去。虽然已经深夜,但他丝毫没有困意,与其干瞪眼,还不如再看几遍,也许会发现其他线索。 开始前,他看了一眼陈泽洋,说道:“能睡就睡,明天多忙还不一定呢。” 还真如贺威预估的那样。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白计安就接到了贺威的电话。 “下来,我在你楼下。” 听筒里贺威的声音有些不同,白计安料到情况有变,来不及多想,他随手拽过一件外套套在身上,快步出门。 事务所门前停着一辆全黑色的坦克300。 透过打开的车窗,白计安看到贺威坐在驾驶位上,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快速地敲着食指,看起来有些焦躁。 白计安拉开车门,一只黄色的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副驾驶上。 他拿起纸袋,边抽出文件,边道:“去哪?” “樾安市中心医院。” 那是昨天送两名幸存者去的医院。 “有人醒了。” “嗯,男的醒了,女的还没有。” 白计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翻着文件,最上面的是法医给出的,四名被害人的尸检报告。 和他最开始判断的一样,被刺杀的四人死因是心脏破裂,血液中一氧化碳浓度在百分之3,也就是说,凶手是先刺杀了他们。 另外一名没有外伤的死者名叫张哲,是三名没有被凶手用刀刺入心脏,唯一一名死者。 尸检报告上显示,张哲体内的一氧化碳浓度在百分之42,属于重度中毒。 “在他们身上和餐厅里的饭菜上都检测出了安眠药,你之前的推断没错。” 听到贺威这么说,白计安只是轻哼了一声。 随后,贺威道:“在别墅的厨房里,你怀疑过凶手不是用安眠药搞鬼对吧。” 白计安翻页的手顿了一下,他轻笑一声,“你居然看出来了。” 贺威一副别把人当傻子的表情,“毕竟能迷昏七个人的安眠药计量,一般人不可能拿到。就算能拿到,凶手靠的一定是日积月累,而不是一口气,那样做太明显了,很容易就会引火上身。” “所以我原本怀疑的是什么?” 贺威也不想吹牛,道:“一氧化碳无色无味,中毒可以导致人昏厥,成法医告诉我的。” “嗯,我的确这么怀疑过。” “不过想想如果凶手真的不靠安眠药,而是靠一氧化碳使人昏迷,很复杂吧。且不论到底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迷昏,重点是,每个人的昏迷时间不一定相同,看到有人突然昏迷,其他人不吓死才怪。” “的确很难实现,所以我决定相信科学,等你的报告。” 白计安翻到下一页,上面是成法医依靠死者胸口刀伤的形状,模拟凶器的大小样式。 从刺伤痕迹推测凶器,伤口深度大约在10厘米,最宽处2.5厘米,可以判断是单刀锐器。 “这大小形状……类似户外求生刀的匕首。” 第10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0 “没错,一把钢刀。” “凶器呢?找到了吗?” 贺威神情严肃,“没有。” 白计安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七名被害人的姓名,年龄,职业和互相之间的关系。 因为是校友并且参加同一个社团,基本都是同届,或者差一到两年。被害人的年龄都在27-29岁之间徘徊。 白计安盯着他们各自的职业,叹道:“酒吧老板,作家,白领,程序员,后期,职业群众演员……”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开车的贺威,道:“虽说大学之后各奔东西,这奔的也太散了。” “正常,他们只是在大学选择了同一个社团,并不是读同一个专业。”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后面。” 白计安的食指点在「七名被害人的关系」上。 “就一句话,大学曾同在话剧社团。” “是。” “你没疑惑?” “当然有。大学毕业之后,相处得一般的室友都能失去联系,他们各自做的不同的工作,平时毫无联系,居然还都能来参加聚会,真是出人意料的团结。” “走访亲朋的事很重要。” 贺威嗯了一声,说:“原本我今天是准备挨个家属走一遍,谁知道早上突然得到医院的消息。被害人苏醒的事肯定更重要,走访家属的事我就交给三队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一下汇报就可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樾安市中心医院。 贺威停好车,前往目标所在住院部,8层神经内科。 出电梯,顺着笔直的走廊望去,最里面的病房外,两名警察正靠在房门旁边的墙上说话。 见到贺威,两人立即站好,敬礼,“贺队!” 贺威点点头,带着白计安走进病房。 病房中共四张床,其中两张是空的,整洁的床罩被单透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白的扎眼。 杨宏森戴着氧气罩,睁着空洞的双眼,仰面躺在病床上。向右看去,第三张床上,另一个幸存者洛洛还在昏迷。 白计安走到杨宏森床前,观察他的情况。 见到白计安,从开始就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反应。 白计安淡道:“现在可以说话吗?” 杨宏森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但看上去,他也是刚刚苏醒,想要靠他把事情说清楚,还需要很多的时间。 贺威坐在杨宏森、洛洛之间的空床上。他掏出怀中的小本子,打开手机录音。 “可以说说昨天在日租别墅里都发生了什么?” 杨宏森的眼中布满血丝。 经他回忆,昨天,也就是9月20日,事情是这样的。 杨宏森应三天前收到的邮件,周六早上9点到达聚会地点,樾安市乐元山安家路560号。 他本以为自己来的很早,可推门进去,他竟然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社长赵志勇、编剧林慧敏、副社长张哲、社员高琪,田淑,洛洛,加上普通社员的他,原定好的七人全部到达。 毕业之后,杨宏森没有偏离专业,顺理成章地做了程序员。工资还算客观,但是对于自己的外貌并没有多过修整。 不但穿着随意,就连体型也没有管理。 他一个糙汉子,加班服务领导和甲方还搞不过来,怎么能有心情从镜子里审视自己。 长期累月坐在椅子上打代码,不知不觉间,腰腹上早就多出了两圈肉。 原本,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在意。夸张点说,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有什么不妥。 但长久未见的社团老友们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还抓着他的短处不放。 六人中,唯有林慧敏和田淑指着他笑得最欢。 对于她们左一句胖成猪,右一句油腻男,杨宏森只能坐在一旁用喝饮料来安抚自己。 但嘲笑的声音依旧让他如坐针毡。 身旁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帮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他们都玩味地看着他,似乎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玩笑话。 要是他生气了,当场发作,就是太较真,小心眼儿,开不起玩笑。 杨宏森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想多说什么。从上学时,他就知道赵志勇、林慧敏、高琪和田淑的关系最好。如今他单枪匹马,又许久未见,实在没有必要认真辩解,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肤浅,都是肤浅的女人。但凡有教养的女人绝对不会对一个人的外貌指指点点。 他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忍过几个小时,以后就不用再见了。 听着林慧敏毫无礼貌的玩笑,杨宏森心里真的很纳闷,这样的人怎么会写出人人好评的畅销小说。 明显三观不正。 后来,他们吃了零食,玩了桌游,说了现在,忆了曾经,还有几个人吹牛了未来。 中午正餐时,他们多多少少都喝了酒。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席上,社长赵志勇越说越开心,到后来直接伸手搂过一旁的林慧敏,两人头挨着头磨蹭了半天,就差亲在一块。 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 见此画面,除了起哄的高祺和田淑,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由地露出一丝尴尬。 据杨宏森回忆,两人原本在大学时期就不清不楚,私下大家都认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明面上又没人承认。 三年前,他在微信上得知了赵志勇结婚的消息后给了800元的份子钱。本以为新娘是林慧敏,但照片上的女人的长相与林慧敏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老情人的火花也蹭得差不多了。 赵志勇终于舍得放开了林慧敏的肩。他顶着醉意,举起酒杯在手上晃了晃,示意所有人和他一起举杯。 “当年一起奋战的战友们都来了!人齐了!来,干杯!” 高祺勾起嘴角,打趣道:“原本可是八个人哦。” 听到八人,席中的人都不由地想起了同一个名字。 已经去世的,话剧社的第二编剧,简平。 所有人都沉默了。 噗嗤一声怪笑打破了短暂的沉静。 “她不来就对了啊,因为,她是「死者」啊。” 话音一落,六人皆是一怔,两秒后,突入一阵刺耳的嘲笑声,紧接着,围绕社长入座的社员们像是突然一起反应过来刚刚赵志勇的一语双关,引起哄堂大笑。 他们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简平不但在五年前的话剧中饰演了《囚笼杀人案》唯一的死者,在现实生活中也因为突发疾病去世了。 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只有赵志勇为首的小团体在哈哈大笑。随后,他们纷纷感叹社长真是个奇才,笑话都讲的这么好。 第11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1 酒过三巡,杨宏森感觉他的头有些沉,双眼模糊,之后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被人反绑在木椅之上。 他抬不起头,看不到四周的情况。他只记得,隐约中,他听到了许多声音。 有尖叫,有痛哭,求饶的声音。 期间他听着耳畔传来嘶哑的嚎叫声,脑袋里不由地怀疑出发声音的人的嗓子是不是早就血肉模糊。 终于,他睁开了肿胀的双眼,望着棕红色的地板,吸了吸鼻子。 “我感觉鲜腥味道侵蚀了房子里的全部空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杨宏森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空荡的天花板,喃喃道:“还有……” 白计安和贺威同时支起耳朵,向他俯身,“还有。” “我看到,鬼魂杀人了。” “鬼魂?” 贺威看了一眼对面的白计安,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这人是不是被凶杀现场吓疯了」。 白计安没有回应贺威,他蹙了蹙眉头,想起当初在录像机里发现的录影带。 他看着床上的人,轻声问道:“鬼魂是谁?” “简……平。” “简平她死了?” 杨宏森没法点头,只能眨了眨眼,“是……四年前的时候心脏病发,死了。” 贺威还是不敢相信,他合上笔记本,“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 杨宏森刚刚苏醒,身子还很虚弱。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但贺威心急,完全没有注意到杨宏森的语速比他们刚来的时候慢了许多。 “贺威。”白计安叫住他,示意他冷静。 被白计安这么一叫果然好用,贺威的理智顿时归位。他看着床上虚弱的杨宏森,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晌,白计安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聚餐的饭是谁做的?” 闻言,贺威猛地抬起眼,幸好他在来的路上,把房东的口供和白计安说了了一遍。 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杨宏森动了动喉结,他微微张开嘴,答案呼之欲出。 贺威生怕离太远听不清杨宏森的话,他伸出右腿一个箭步扶在杨宏森的床边,侧耳倾听。 “是谁?” …… “房,东。” 房东! 贺威震惊地瞪大了眼,抬头看向对面的白计安。 白计安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还以为答案会是出事的七人,或者是不知道,等到他赶到别墅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这些话。 他刚要张口在问些什么,唰地一声,病房的门被拉开了。 是杨宏森和洛洛的主治医生。 “还需要多久?” 杨宏森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继续配合询问。贺威站起身,将手里的本子揣回夹克内兜,走到白计安旁边,“今天就到这儿,我们有需要会再来。” 从病房出来,贺威和白计安都没有说话,而是不约而同地快步向停车场奔去,犹如脚底抹油。 一钻进车子,贺威气呼呼地咂了一下嘴。他掏出手机边拨电话,边起车。 “贺队!” 听筒里传出的是陈泽洋的声音。 “找牛坤再来一次,我有事要问他。” 贺威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很显然,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着急成这样。 “是!”陈泽洋说完就挂了电话去办事了。 “你冷静一点。” 许久不见,白计安都怪忘了,贺威有种特别的能力,只要一着急就会让周围的空气变得闷热,焦躁,让人感到窒息。 “我也想冷静。” 只是一想到二房东牛坤有可能在他的眼皮子下演戏,贺威就忍不住想给他两拳。 贺威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真害怕一个不小心他会把方向盘拆下来。 白计安懒得继续劝他,转言道:“下面调查的两个方向,你打算怎么办。” 两个方向一个指简平,二是指牛坤。 贺威道:“你先跟我回局里,审完牛坤之后我们在一块去找简平。” 白计安似乎感觉效率有些低,“我们不能分头行动吗?” “当然不能。简平的家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是警察,要是去了,我按程序还要再去一次。”见白计安没有说话,贺威继续道:“你顺便也去看看牛坤本人,也许会发现我们没发现的线索。” 牛坤坐在审讯室中间,他搓着手掌,垂着脑袋,偷偷地瞄着坐在对面正在做准备工作的警官,也是重新找他回来的警官,陈泽洋。 “警,警官,为什么又找我过来啊?”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就算再问他什么,他也答不出了。 陈泽洋停下手上的工作,他正视牛坤,道:“我执行上级的命令,具体要问什么,还要等人回来。” “……要等,多久啊?” 陈泽洋刚要张嘴,左侧的大门被推开了。 力道不重,但也不轻。 贺威穿着一身板正合体的警服站在门前,漆黑高大的身体将背后的白光挡得所剩无几。换做其他人民警察,那妥妥的是安全感,但放在他的身上,竟让人看到了杀气,吓得牛坤直哆嗦。 陈泽洋立即站起身,“贺队!” 贺威哼一声,示意陈泽洋坐下。 贺威开门见山,“这次要你来就是想让你继续配合调查。聚会有幸存者的事你知道吧?” 牛坤点点头,“知道。” 那天除了警察冲进院子,救护车把人抬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其中一个人醒了。” 牛坤睁大了眼,“真的?” “嗯,早上的时候。” 牛坤像是松了一口气,叹道:“太好了,幸好没有死光。” 这样子,不像是演的。 贺威蹙眉,继续道:“所以我们得到了他的证词,里面有一处和你的证词不同。这就是为什么会再次找你过来的原因。” 牛坤懵了,半晌才从贺威的话里反应过来,“……哪里不同?” “你说过,20日早上你出去负责把当天聚会要用的食材买回家,随后接到了租客的电话,想要辛迪蛋糕店的蛋糕。因为是临时的要求,所以你把四袋食材放在操作台上后就离开了,回来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对,你报了警。” “没,没错。” 贺威直视牛坤的眼睛,道:“可是,他说聚会当天,负责做饭的人是,房东。” …… 第12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2 “不,不!”片刻的沉默让牛坤反应过来贺威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慌乱地摆着脑袋,神情激动,“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撒谎!真的不是我做的饭菜!我敢发誓!不是我!他在撒谎!” “你冷静些,我没有判定他说的实话,你说谎。” 牛坤咽了口唾沫,“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子没动,用余光打量着审讯室。虽然他的手脚没有被束缚,但两次询问的地点明显不同。 “这很正常,你不用紧张,坐在这儿,不代表你一定犯了罪。我们讲的是证据。” 即使贺威这么说,他也没办法放心。 “我是想问你,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房东。” 其他房东? 牛坤想都没想,立刻否认:“没有,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 他的儿子儿媳跟他根本就不在同一座城市,大房东的老两口也不打算回国。 况且,自从租下别墅之后,他就立刻换了大门锁。即便是老两口回来了,也绝对没办法不通过他,就把门打开。 本以为警察还会继续问他,结果贺威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只是点点头,随后跟身旁的人说了一句,记好了吗?之后便允许他离开了。 在大门口,贺威叫住了牛坤,“因为案件比较复杂,重大,所以在破案前,可能还会联系你,手机最近都不要静音、关机,感谢配合。” 实在晦气,但也没办法。 牛坤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陈泽洋仰头看向身旁的队长。 贺威一言不发,他沉着脸,直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牛坤渐渐淡去的背影。 直到背影完全消失,陈泽洋才敢开口。 “贺队。” “嗯?” 两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贺威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分明是激动中夹着气愤。即使他看不到贺威的脸也能轻易地发现贺队长正在发脾气。 在审讯室时,陈泽洋瞧着坐在对面惴惴不安的牛坤,心里还在可怜他一会儿就要被警局最有名的17级台风席卷了。谁知道,贺威来势汹汹,但坐下后,声音和语气都客气了不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泽洋道:“没问题了吗?” “你指什么?” “……原本你不是在生气吗?” 贺威双臂交叉在胸前,他侧过身,道:“你看出来了。” 陈泽洋感叹:“很难看不出来。” 贺威噗嗤一笑,“因为计安。” “白先生?” “嗯,原本当我听到杨宏森说做饭的人的是房东之后的确有些生气。以为之前他一直都在骗我们,但后来在车上,计安提醒了我。” “说什么?” 贺威挑了挑眉,“说谎这件事人人都可以,可不是牛坤的专利。” 说完他转身离开。 陈泽洋回味着队长的话,忽然他明白了中间的意思。 他心里一惊,立刻追上已经上楼的贺威,追问道:“白先生的意思是说杨宏森也有撒谎的可能?可是他,他都那样了,差一点就死了,他为什么还要撒谎?” “检测显示,杨宏森血液中的一氧化碳浓度只有30%,你还记得张哲体内的一氧化碳浓度吗?” “42%。”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儿。在同一个案发现场,同一凶手迫害之下的两个受害人,明明都存在一间屋子里,为什么体内一氧化碳的浓度会差这么多?” 听着贺威的话,陈泽洋不由地紧张起来。 “难道杨宏森有猫腻?” “还不清楚,具体我们再等等。” 说完,贺威仿佛像没事人一样,回到工位,仰躺在转椅上闭目养神。 被晾在一旁的陈泽洋一头雾水。 贺队说的等等,是等什么? 很显然,即便是他现在问了,贺威并没有要继续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贺队!” 闻声,陈泽洋转过身,差点撞上从门外冲进来的三队副队长,斐辰。 贺威睁开眼,接过斐辰递来的档案袋,“都查到了。” “是,只是她的老家不在樾安市,想要去一趟,估计一天赶不回来。” “那也没办法。”贺威站起身,看着斐辰,说:“我亲自去,不在的这几天,你是副队长,资历深,带着他们,有事随时联系。” “是!” 下午,距离贺威从局里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当斐辰靠在椅子上,看到三队的所有人都出现在办公室时,不禁纳闷,“自己去啊?” 白计安简单收拾着行李,边折衣服,边为樾安市民感到发愁。 原本他以为自己刚回国,新开的侦探事务所也不会立刻有人光顾。谁知道,这装修刚开始,他人已经快忙到冒烟了。 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 “收拾好了吗?” 贺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马上。”白计安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没有回头。 贺威识趣地绕到他身前,他知道白计安在因为装修进程不断地往后退的事不爽。 “要不你招个人吧。” 白计安拉上lv的行李袋,说:“就算招也要回来面试。” 他总不能因为要赶工,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来。 “那等我们回来,我帮你一起找。” 贺威每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就是有求于他。 这次,两个理由刚好都有。 坐上车,贺威首先开口:“不行你也别招人了,来我们局里做顾问吧,能破案,还有钱。” “可以。” “真的?”贺威两眼放光。 要是白计安能帮他,那他今后破起案子都不能说是如虎添翼,那是如虎添虎啊。 什么犯人不手到擒来? “不过事务所我也要开。” 贺威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行,那我帮你。” “先不说这个。”说起正事,白计安神情严肃起来,“在你回市局找牛坤的时候,我又回到医院看了一眼杨宏森。” “你也觉得他有古怪?” “古怪?” 贺威有些吃惊,“你别和我说我都看出来的事,你没看出来。” “说来听听。” “早上的报告结果和我们去医院时,杨宏森和洛洛的主治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你说的是他们血液含量中一氧化碳的浓度?” 第13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3 贺威颔首,“没错。相同的环境,一样的时间,张哲42%,洛洛36%左右,但杨宏森只有30%左右,其中肯定有我们忽略的原因。” “你是想说杨宏森有问题?” “至少现在他的身上的确存有解不开的疑点。”贺威回想两人话题的最开始,问道:“你回去之后发现了什么?” 本来当时就想问,谁知道杨宏森的主治医生突然劝说他们离开。碍于有人,白计安没办法,只能随贺威离开,叫杨宏森进行短暂的休息。 “我回去之后问了杨宏森房东的长相。” 依照杨宏森的意思,别墅餐厅里长方形桌子上的所有饭菜都是房东准备的。 然而,房东牛坤却一口咬定,他没有见到任何租客,也没有做饭。买到蛋糕之后,他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说什么?” 即将揭晓的答案让贺威有些紧张。 “他说,房东是个年轻的瘦削男人。” “年轻的瘦削男人?!” 牛坤明明就是一个肚子上扣小盆,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是,我再三确认,杨宏森很肯定。因为那个房东不仅做了饭,还是在他们眼皮子下做的饭。” “也就是他们在玩的时候,房东正在厨房里做饭。” “没错。” 一群久别重逢的社友在租来的别墅里热热闹闹。他们闻着厨房里冒出的阵阵香气,有说有笑。可谁知,此时此刻,在厨房的灶台前忙活的人根本就不是房子的主人,不是他们打电话联系的人,更不是在电话里答应给他们准备午餐的人。 而是一个身份未知的陌生人。 最后他们纷纷倒在餐桌前,被所谓的房东绑在椅子上,摆成一圈,挨个刺杀。 凶手从一开始就和受害人待在同一屋檐下。 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下,真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牛坤的嫌疑似乎也跟着解除了。 贺威道:“这么看来凶手一定就是这个做饭的人,也就是我们即将要去找的人。” “你说简平?” “除了她没有人了。你还记得吗?五年前的比赛上,正是她在舞台上女扮男装,演了话剧中唯一的被害人。女扮男装的事她应该很熟悉了。” 白计安淡道:“可是她人已经死了。” “没有证据不是吗?” “你怀疑她没死?” “很有可能。” 一个常年不联系的同学。如果贺威想,他随时随地都能让旁人相信。 隐藏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这种事一点都不难。 “只可惜凶手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敢肯定凶手和被害的七人有很深的过节,所以才不惜放出死亡的假消息也要完成复仇,进而逃脱法律的严惩。” 白计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至少案子走到现在,他依旧认为,手里的线索还没有到可以让他下定论的时候。 根据调查资料显示,简平的老家不在樾安。樾安市是直辖市,如果她老家不在樾安,那么想要去,就一定要跨省。 两人出发时已是下午,加上原本预定的八小时车程。当贺威把车开进闵阳市时,已经是当天晚上十点四十分。 贺威将车停在24小时便利商店门前。他走进超市,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提神的功能饮料、一盒美式咖啡。 听到车门拉开的声音,白计安睁开眼,眼底还留着一丝困倦。 “到了?” “差不多吧。”贺威将手里的咖啡递给白计安,说:“凑合喝吧,没找到瓶装的,只有纸盒。” 白计安倒是不嫌弃,他正好需要提神的东西。 贺威迅速灌了一口后拧紧瓶盖,扔下饮料,伸手查看导航。 拇指食指拉开,缩近。反复操作两下后,哼道:“好家伙,你猜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白计安将吸管插进纸盒,道:“四个小时。” 闻言,贺威震惊地看着白计安:“你认识路?” “不认识。” “那你怎么猜到的?不会这也能推理吧。” 他可不记得把简平的家庭住址给过白计安。 白计安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终于在贺威龇牙咧嘴的注视下放开了吸管,淡道:“这次真是猜的。” “太好了……” 嘴上这么说,贺威的心里还是有点泄气。 这要是身边真的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助,可以不废吹灰之力抓到任何案件的凶手,那他可太幸福了。 “我们等会儿要去哪?” “去哪?当然是目的地啊。”说完,贺威启动车子。 “等等。”白计安叫住了他。 他拉开车门,跳下车,完全无视追问他做什么的贺威,从车头前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 “下车。” 贺威会意,愣道:“你要开?” “不然呢?让你疲劳驾驶,我们一起死在高速公路上?” …… 嘴还是这么毒。 “不见的会死吧。”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很诚实。 贺威主动让开驾驶位,怏怏地走到副驾驶的位置钻了进去。 他倒不是不相信白计安的车技,他是不相信白计安这个人。 白计安看上去斯斯文文,平时无论讲话还是行事作风都极其冷淡,但是他有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癖。 一旦沾手能激发他兴趣的事,就会慢慢地沉浸其中,不受控制。 贺威将安全带扎好,反复拽了拽,确定扣死之后,双手上移,默默地握紧车顶前扶手。 随着车子起车的震动感,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刚上到高速,半分钟,车子就从70迈一路飙到110迈。 月黑风高,路还不熟。 可他们的车子一上到高速就跑到了最左侧车道。 从握上方向盘开始,白计安一言不发。 110,115,120……贺威盯着不断上升的车速表,终于忍不住了。 “……计安,最快120迈,超速的话我们就去不了简平的家了。” 贺威聪明,这个时候,想要拉回白计安,除了案子,别无选择。 “我知道。”白计安依旧目视前方,“开了八个小时,你睡一会儿吧。” 睡觉?现在? 原本睡和不睡,贺威心里的答案很清楚。但现在他有些迷茫了。 到底是在睡梦中没有反抗的机会,突然就死了痛苦?还是睁眼迎接死亡降临更痛苦? 显然是后者。 第14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4 贺威再次睁开眼,是被白计安叫起来的。 “到了?” 白计安环视窗外,“应该就是这附近没错。” 贺威撑起身子,把座椅调直。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外一看,乌漆嘛黑。 “这是哪啊?”他赶紧按开手机的导航,一看,还真是他睡前定好的位置。“这么偏吗?一盏路灯都没有。” 不怪贺威大惊小怪。如今这个年代,入夜之后一盏灯都没有的村庄的确少之又少。 白计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道:“看来我们还要再等一下。” “等多久?” 村子晚上这么黑,想必村民们也不会有夜生活。睡得早,起得自然早。 “四个小时不到。” 四个?怎么还有四个? 之前他明明算过时间,两人从闵阳市区出发过来需要四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在凌晨三点左右。 贺威按开手机,低头一看。 两点二十。 比原定计划早了四十分钟。 他居然还活着。 贺威伸手扣住座椅侧面的拉杆,顺着座椅的方向倒了下去。他侧着头,盯着驾驶位上的白计安,“我说,你能不能改改你身上的毛病。” 白计安没有吭声。他翻着手机里下载好的新书,脑子里都在想怎么合理利用好行动前空白的四个小时,对贺威的话显然不感兴趣。 “我在说话,你听到没?” “嗯。” 又是这个死德行。 贺威知道他根本不会改,但又觉得放心不下,怏怏道:“下次我再带个人,换着开。” “嗯。” 白计安盯着屏幕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无论是回话还是点头,都像个木偶一样。 贺威嫌弃地撇了撇嘴,气得双眼一闭,立刻补觉。 天还未亮,村里响起一阵又一阵清脆的鸡鸣声。 贺威被公鸡打鸣的声音吵得头疼,他伸手扶额,按了两下太阳穴,睁开眼,旁边的白计安依旧保持着他睡前的姿势。 “你没睡啊?” “没有,不是很困。” 贺威坐起身,下意识瞟了一眼白计安的手机屏幕。屏幕上,全文完三个字静静出现在结尾。 他还记得,睡觉前,他亲眼看到白计安从软件里找的是一本未读的新书。 “你看完了?” “嗯,写的不错。” “现在几点?” “五点五十,距离天亮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行,还有点时间。”说完,贺威转过身,从后座上拎出一个黑色的运动包。“吃点,补充一下体力。” 说完,白计安的腿上就出现了一个肉松面包和一袋软包的纯牛奶。 “就这?” 贺威白了他一眼,他把手伸进包内,从里面拿出一盒透明的保鲜盒,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的卤牛肉片。 白计安自认他每天读书破案费了不少脑细胞,要是再不吃肉补补,智力肯定是跟不上。 吃饭的中间,随着天蒙蒙亮,灶台生出徐徐白烟。院中的鸡不鸣了,狗却叫了起来,它们蹦蹦跳跳,看着主人端着铁质食盆,从房门里出来给它们添置早餐。 村里逐渐有了人气。 白计安和贺威从村口下车,打算一路溜达到简平的老家。只是村子就二十几户人家,每个人都面熟的很。突然出现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立即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你们找谁?” 一回头,两人身后站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汉。 “你是……” “我是兴龙村的村主任,张峰林。” 听到是村主任,贺威立刻走到他面前,掏出证件示意后,直言:“简平的家在什么方向?” 张峰林皱着眉,即便是看清了贺威的警察证,还是摆出不满的表情。 看来这个村子很排外啊。 贺威从来不理这些,什么本地有本地的规矩,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党和国家,还有法律的面前一切都是白搭。 “简平。”贺威表情严肃起来,“能听清吗?” 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张峰林没说话,他抬起胳膊指向东南的方向。 “看来你在部队撒泼打滚还有点效果。” “嘿,谁撒泼打滚了?我那叫即便身在部队也要保持真性情。” “真性情,也不知道是谁刚进部队三天,就被排长半夜拎出去,趴在石子路上连做两百个俯卧撑。” 贺威微微侧目,提醒道:“先别说这个,你感觉到了吗?” 从他们转身离开,张峰林的眼睛就没有从他们俩的身上离开过。 贺威咂嘴,“真是阴魂不散。” “你冷静点,我们是出来办案的。” 孰轻孰重他当然分清。 贺威扬起嘴角,他攥了攥拳头,松开,又攥紧,声音中夹着一丝兴奋。 “他最好不要给我消遣的机会。” 走到简平的家。相比其他村民,院子里明显干净了许多。 这干净说的可不是卫生,而是除了必要的工具,院中几乎空无一物。 贺威看了一眼白计安,叹道:“住在农村,自家有院,还不种菜不养鸡鸭牲畜的实在少见。” “也许主人已经顾不上照顾其他生命了。” 咚咚两下敲门声后,门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半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一身睡衣和拖鞋,肩上披着一件天蓝色的毛衣外套。 这张脸在白计安眼中分外熟悉。 “你是简平的母亲吧。” 赵美兰有些懵,她缓缓地点点头,问道:“你们是……” 贺威又一次出示了内兜里的证件,“可以进去说吗?” 听到两人要进来,赵美兰的脸上顿时挂上一丝抵触。 “有什么事吗?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在这儿说吧。” 贺威歪了歪头,“在这儿说可说不清楚。” 赵美兰微微蹙起眉头,表示不悦。 “如果你担心人身安全,可以请你们的村长一起进来。” 说着,白计安偏过身子,顺着大门的方向望去,铁栅栏门的旁边,一双浑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赵美兰同样看到了。 她摇摇头,说道:“既然是警察也不会有什么事,进来吧。” 第15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5 从房门进去,首先是小厅,不大,三步就可以跨到下一间屋子。屋子里设有灶台和煤气炉灶,再往前走便是通往后院的阳台。两间卧室连接厨房,在东西两侧。 赵美兰请他们走到东屋,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之外,几乎没有乱摆生灰的杂物,也没有人住的气息。 白计安环视四周,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谈起家人,赵美兰的脸上并没有哀伤的神情,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释怀了亲人的离去。“我的丈夫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家里的孩子是大学生,去大城市上班了。” “孩子?” 见来访的两名警察露出疑惑的表情,赵美兰也有些紧张。 “怎么了吗?” 白计安道:“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孩子的名字是?” 赵美兰蹙眉,如果她没记错,刚刚开门时,他们明明问了她是不是简平的母亲。 “我的孩子叫简平。” 贺威道:“上一次见到简平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回想起女儿,赵美兰不自觉的感到心酸,“大学毕业之后跟我说要去大城市打工,自那之后就没回来过,就连她父亲的葬礼,她都没有参加。” “有可能并不是她不想参加。” 听到贺威的话,赵美兰身子一震,她瞪着眼,问道:“什么意思?” 白计安见贺威要回答,立马拽住他,示意他闭嘴。 “什么意思啊?我的女儿怎么了吗?你们知道什么吗?” 赵美兰的情绪上头,白计安只能微笑地摇摇头:“关于简平的事我们也不清楚,不能随意下结论。” “可是他刚刚!” “贺警官只是不相信作为女儿会故意不参加父亲的葬礼,相信她不回来是有难言之隐。” …… 闻言,赵美兰眼里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她又弓起腰,像是一只被抽走生命的消瘦纸偶,没了刚刚的生气。 “这些年简平一直没有消息吗?” “没有。”赵美兰难掩悲伤地摇摇头,“原本那孩子不会这样的,或许他在怨恨我们吧,所以到现在都不肯和我联系。” “怨恨?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说罢,赵美兰忽然想起重要的事,她看着贺威和白计安,问道:“警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刚刚说话就被白计安按回去,这次贺威可不敢随便张嘴了。他转头看了看白计安,等待他发号施令。 可偏偏关键的时刻,白计安的状态却不在线。 他歪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赵美兰身后的木柜,上面摆着四个相框。 赵美兰顺着白计安的眼神向后看去,刚想开口,就听白计安问道:“相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全部吗?” “最好是。” 赵美兰将照片递给白计安,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你们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是不是简平出了什么事?她犯法了?还是卷进了什么麻烦?” 白计安低头看着相片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你有两个孩子?” 此言一出,不但赵美兰,连贺威都是一愣。 贺威立刻拿过白计安手中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很是特别。照片并不是完整的一张,而是各种人物和风景拼接而成的新照片。 像是他小时候,在女同学中非常流行的一种追星方式。把喜欢的明星的照片从各种杂志、报道上剪下,贴在一本谁都不能乱碰的本子上。经过拼拼凑凑,写写画画之后,变成了她们口中独一无二的宝贝。 “你怎么看出来的?” 无论贺威怎么看,四个相框上面的人物都只有简平一人。 白计安没有解释,而是凝视着赵美兰,等着她的答案。 震惊过后,赵美兰点点头,“是,我曾经有两个孩子。” “曾经?” “嗯,她叫简安,五年前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心脏病,去世。 每个词都踩在日租别墅杀人案的重点上。 “如果可以,能不能把简安去世的细节告诉我们。” 白计安一向直接,他只在乎是否可以获得重要的线索帮助破案,但有些时候也显得不近人情。 他对案件敏感,却丝毫没有发现赵美兰的焦躁。 贺威立刻缓和道:“我们的确是为了调查案子来的,但是请放心,你的女儿没有事。” “那你们为什么会找到我?” “案件在没有侦破之前必须保密,其他的我没办法回答。” 赵美兰没办法,如果她不配合,想必这两名警察也不会尽早离开。 她叹了口气,回忆她一生中最不想记起的事。 “五年前的一个早上,我记得很清楚,是夏天,小平放暑假的第二天。” 就在简平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赵美兰辗转反侧。 这是第一次,简平没有在期末考试后第一时间赶回来。 简平从小学习优异,长大之后更是成为村子里屈指可数的大学生。她的存在不仅仅是简家的骄傲,更是兴龙村的骄傲。 所以对简平的照顾,赵美兰可以对这苍天发誓,她倾尽了全力。 至于她的另一个孩子。在简安去世的那天早上之前,她还没有任何的悔意。 从两个孩子出生不久,就被医生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对于清贫的简家来讲,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经过细致的检查,医院给出的报告显示,相比比较严重的简安,简平的病症更轻,更接近健康人。 简安身子骨脆弱,不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还不能向常人一般活动。 当初医生给他们的建议是尽快住院治疗。 可是,简家没有钱。 简临江作为简家的一家之主,必然要做出最后的决定。 起初,赵美兰以为结果无非是不治了,带孩子回家照顾,听天由命。在医院的简临江也的确如她想象的一样。 可谁知,赵美兰抱着沉睡的简安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一路沉默的丈夫说:“扔掉吧。” 第16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6 “什么?” “孩子,扔掉吧。” 他又重复了一次。 赵美兰愣住了。半晌,她抽着酸涩的鼻尖,满眶热泪,“这是咱们的孩子。” 简临江坐在土炕上,他垂着脑袋,一口一口抽着土烟。灰白色的烟雾伴着呛人的气味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 隔着烟雾,赵美兰的视线更加模糊,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了,不认识那个与她相知相守多年的丈夫。 “说……说话啊。”赵美兰的声音变得嘶哑,她咬着嘴唇,等到的依旧是简临江的沉默。“你说话啊!!” 忽然,赵美兰的臂弯一颤。她紧张地低头一看,怀中的宝宝正紧张地攥着小手,嗫嚅着粉色的小嘴,似乎在宣告被妈妈吵醒的不满。 赵美兰生怕吵醒孩子,她忍着悲痛的情绪,走到东屋。屋内,看家的简平已经睡着了,她盖着小被子,小小的胸脯一呼一呼的,特别可爱。 赵美兰轻轻掀开被子,把简安放在简平的身边。她坐在床边,摸了摸简平简安姐妹俩软乎乎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赵美兰才起身离开,走到西屋的时候,简临江房间的烟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小安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简临江声音平静。 赵美兰咬着颤抖的下唇。她明明是调整好情绪才来的,不要哭,不要哭,哭不能解决任何事! 赵美兰心里默念了多久,就沉默了多久。 “医生说了,小安需要随时去医院做检查,需要吃药,不能上学,不能下地干活,甚至自己走出这个家门她都办不到!我们养不起!” “她不要什么。”赵美兰哽咽着,“医院的检查我宁可不做,我宁可一直照顾她,宁可让她死在家里,我也不会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扔掉!” 闻言,简临江忽地站起身,“那药呢!?饭呢!?咱家什么条件你比我还清楚!多一个人多一口粮!她在家需要人的照顾,到时候我们怎么去地里干活?!不干活儿别说简平简安,就连你我都要饿死!” “我们可以轮着去干活!” “赵美兰,你说这话你心安吗!地里的活儿多少你不清楚?一个人干,要干到什么时候!” 赵美兰沉默了,她其实清楚。原本他们夫妻俩要孩子的初衷不但是为了有后,还有一点,他们非常希望能够生下一个男孩,可以为家里,为他们俩分担家事。奈何天不遂人愿,她非但没生出男孩,还生了一对先天得病的女孩。 一下子,别说分担家事,就连自理都成为奢望。 见赵美兰不语,简临江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打听了,这种病会跟着人走一辈子,根本好不了,就算她长大了,也没人愿意娶个什么活儿都做不了的病秧子回家。没人娶她,等我们死了谁来照顾她?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会不会有人欺负她?怎么说都是遭罪,还不如趁她什么都不知道时候死了,解脱了。” 那天晚上,赵美兰一夜没睡,她坐在空荡荡的炕上,望着窗外冰冷的月光,眼神呆滞。她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只记得当时,那间她住了六七年的房子出奇的安静。 如果硬叫她形容一下有多安静,大概就是连她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听不见。 天亮之际,鸡鸣声响起。赵美兰按照每天的习惯,走到灶台旁做早饭。刚点燃柴火,就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简临江走到赵美兰身边,手里还拎着一袋热乎乎的鲜奶。 “路过,老李家的羊下奶,给了点。” 赵美兰接过袋子,从把奶倒进锅子,加热,关火,倒进碗里,端走。 全程,她一言不发,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 她端着碗走到东屋门前,一靠近,里面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赵美兰心脏一紧,她赶紧推门进去。只见小简平正坐在床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怎么了,小平。”赵美兰立刻放下装满羊奶的碗,抱起简平,轻拍她的后背安慰。 “妈妈……”简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嘟着小嘴,问道:“妹妹呢。” 早上起来她就发现,原本每天都会睡在身边的妹妹不见了。 听到简安,赵美兰的眼里的光灭了,她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解释道:“妹妹……走了。” “走了?去哪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我很想妹妹。” 简平的一串话让赵美兰构建一晚的城池营垒瞬间崩塌,她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如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个无能的母亲,她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不可以再像个懦妇一样在另一个孩子的前面哭。 趁眼泪还在眼眶,赵美兰立即偏过头,望着破旧的天花板,仰面哭泣。 简平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哭,她抬起小手,轻轻地抚着赵美兰的脸,喃喃道:“……别哭,妈妈,别哭。” 一瞬间,赵美兰怔住了。那一刻,她感觉此时,就在她左侧胸膛里面,那颗最重要的器官里,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一点,一点鼓动着,刺激着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听到了,她听到了,听到了沉寂了整晚,那熟悉的,令她浑身颤栗的声音。 赵美兰抬手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抖着嗓子,说:“走,妈带你走。” “去哪?” 赵美兰微微一笑,说:“找妹妹。” 简临江走到门口,他望着妻子和女儿的背影沉默了。 无论何时,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该做的,他做了,如果她们还能把简安带回来,结果他也认了。 后来,一晃过了二十年,简平简安长大了。 简平顺利考上了大学,简安依旧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办法上学。 原本,简临江和赵美兰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直到三年后的一个早上。 那天是简平正式放暑假的第二天。 前一晚赵美兰失眠到后半夜,她一直纳闷,每次都会在考试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大女儿为什么没有到家。 等到她一睁眼,已是上午九点,身旁的位置早就已经空了。 她慌忙地穿好衣服在家里绕了一圈,不但丈夫没有在家,就连从来没出过村子的简安也不在家。 第17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7 难道是丈夫把简安带走了? 不会啊,如果他们父女俩有事,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啊。 寂静的屋子让赵美兰慌了神。她赶紧提上鞋跟,一出门差点撞上拉着行李回家的简平。 “平平,你回来了!”看到许久不见的大女儿,赵美兰的心顿时安了不少。 简平微笑着点头,下一秒她脸色微变,像是看出了母亲的反常。 “你看到妹妹了吗?” “妹妹?”简平抻着脖子向东屋的窗子望去,见里面空无一人,立刻紧张起来,“妹妹怎么了,妈?她,她不在家?” 不但简家,兴龙村的人谁不知道简安不能单独出门,就连平时放风都是她简平带着。人人看到简安都像看到一个轻薄的瓷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弄碎了。 面对简平噼里啪啦的询问,赵美兰确定她对于简安的下落毫不知情。 “不会是你爹带走了吧……” 说来也巧,正当两人准备放下行李出门找人时,简临江穿着白色的老头衫,扛着农具回来了。 “她爹!”赵美兰和简平迅速迎上去。 见到出息的简平,简临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哎呦,女儿回来了,怎么样,学校还开心吗?” “爹,妹妹呢?” 这时候,简平可没工夫回答简临江的问题。 “妹妹……”简临江被母女俩问得一头雾水,他仰起头,下意识地向东屋的方向望去,“什么妹妹?她不在?” 简平点着脑袋,眼圈泛红。 反应到人不见的简临江怒了,“自己身子什么样不知道!?还敢出门!你们先去找,我叫邻居一起帮忙!”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全村上下都被简安的失踪惊动了。家里能跑能跳的纷纷出来帮忙,那天,整个兴龙村的村民几乎都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活儿。 就在大家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忽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村北的方向狂奔而来,赶到众人面前时,也不知是跑得太快来不及刹车,还是腿软,差点摔了个跟头。 他脸色苍白地指着身后的方向,喘着粗气,吼道:“山,山北面!找到了!” 众人见他说话的模样有些发懵,找到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像是见了鬼。 村子里男女老少,帮助简家寻找简安的人都跟着小伙子一同上山。只见远远地,绿油油的草坪上躺着一个人。 人影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漏了一拍。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人影的面前,那张脸正是失踪的简安。 简平呆滞地走到妹妹的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握住简安的手。 人已经凉了,硬了。 后来简家报了警,经过检查,简安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也就是心脏病发作。 一直以来,藏在她身体里的炸弹终于在那天毫无征兆地爆炸了。 不久之后,简安的尸体被送到了殡仪馆火化,入葬。 “从那天开始,小平的话变少了,性格也沉闷了许多。”提到曾经,赵美兰的眼眶红了。仿佛那些发生在简家的悲剧就在昨天。“不过我可以理解,从还是娃娃的时候,小平就最疼小安了。在她上大学,不在家的时候,小安出事了,她自然会认为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照顾好本就脆弱的妹妹,正常,不联系我,正常。” 听着赵美兰一声声地哀叹,贺威这种粗老爷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转头看向白计安试图用眼神求助,可白计安从头到尾都在盯着手里的照片,根本就没有收到贺威发来的信号。 贺威算是服了,心念他真是啥也指望不上。 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伤情的赵美兰,这还是他为了给白计安这个老讲究人吃饭擦嘴特意带的,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正当贺威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铃声救了他。 他掏出手机,看到斐辰的来电显示后立即起身走到屋外。 “怎么了?” “贺队,有新发现。” “说。” “在现场带回的痕迹物证中发现了新的dna,经过比对,它不属于死者、伤者和房东。” 贺威眉毛一皱,他转身望向东屋,赵美兰清瘦的背影印在窗上。 “凶手的。”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随后,斐辰顿了顿,说:“只是经过数据库的采集,没有找到该dna的主人,所以对于凶手的身份,我们还是没有头绪。” 贺威哼了一声,“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他挂掉电话,把手机重新揣进外套的内兜里。 当他再一次推开东屋的门时,赵美兰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贺威看了一眼盯着他的白计安,问道:“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这句话好像不是他的台词,甚是奇怪。 白计安瞬间明白贺威的意思,他站起身,用双手递出照片,“今日麻烦了,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 赵美兰皱着眉头。从他们进门开始就对着简平的事问东问西,她都如实回答了,可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你们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我需要知道。” 白计安道:“相信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说是为了您好,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您所有的困惑我们都会一一解答。” 走时,赵美兰没有起身,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捧着照片。 贺威率先离开,白计安随后。临走时,白计安回头看着赵美兰继续道:“您的女儿还活着,这点您可以放心。” 赵美兰猛地抬起眼,看到的却是被他缓缓关上的房门。 白计安上车时,车子已经在原地点火了。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赵美兰一心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没有发现贺威接完电话之后轻手轻脚地回到房子里,半天过去才重新推开了东屋的卧室门。 “右面衣兜里,自己掏。” 白计安伸手插进去,还真拿出来一个轻薄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根长发。 白计安明白,道:“现场发现凶手的dna了?” 第18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8 “是,所以我偷偷地拿了赵美兰的头发回去检测,只要符合,就证明简平出现过案发现场,那么凶手确定,之后只剩下抓捕,案子就结了。” 白计安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能尽早破案,贺威顾不上休息,他把车停到闵阳市区的超市门前,一口气买了两箱功能饮料,两箱咖啡。 看着他抓了六瓶功能饮料放在驾驶位,白计安道:“你要干什么?准备灌死自己?” “你也一样。”说着,贺威掏出揣在衣兜里的四盒咖啡丢进白计安怀里,“你也喝,精神点。” 两个人明明可以轮流睡觉,轮流开车。都大眼瞪小眼,浪费精力做什么? 贺威没理为他智商感动的白计安,他起车倒出车位,说道:“理解一下,你要是在旁边睡了,我也想睡。” 白计安叹了口气,他撕开包装,扑哧一声,把吸管插进盒里,吸了两口,“好好开,我还没准备死。” 距离他们送回对比物证还有八个小时。 等到车子开进樾安市公安局时,从驾驶位走下来的人是白计安。 他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一把拉开车门,门内的人睡得跟连续耕了三天地的牛一样。 白计安伸手把小袋子掏出来揣进兜里,关上车门,又绕到驾驶位把窗子降下来。 等到贺威睡醒,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眯着眼望着渐渐暗淡的蓝天,忽然,记忆归位,他瞪大双眼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一转头,白计安居然也躺在驾驶位上,安然地睡着。 “糟了!”贺威拉开车门刚冲下去,身后的白计安醒了。 “干嘛去?” “你睡你的,我去送头发。” 还不等白计安再开口,贺威已经跑到大门口了。 算了,去就去吧。 从收费站换人之后,他也开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早就浑身酸乏,懒得解释。 贺威急匆匆地跑上楼,正好撞见端着泡面的陈泽洋。 一见贺威回来了,陈泽洋的心顿时落地了。 “贺队,你回来啦,正好我们有事想要问……哎!贺队!” 贺威就像一阵没有感情的龙卷风,从陈泽洋面前出现,经过,离开,顶天三秒。 陈泽洋懵了,他转过身,贺威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那个方向不是痕检科吗?dna比对结果好几天才能下来,这么早去干嘛? “发什么呆?盖子都不压好,一会儿烫着啦。” 陈泽洋回神,副队长斐辰正看着他手里冒着白气的方便面。 “哦……”陈泽洋立刻按住面盖的边,又看了一眼贺威消失的方向,道:“副队,贺队回来了。” “回来了?!”斐辰一喜,“正好要找他,人呢?” “跑了……” “啊?” “往痕检科的方向,跑了,叫都没叫住。” 斐辰被说的云里雾里,只得说:“行,你别管了,回去吃饭,我去找他。” 陈泽洋刚坐下吃了几口,就听到了贺威的声音,从走廊一直持续到办公室。 “你给他们了倒是告诉我一声,就看着我往里跑!” 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两句话就把贺威怼到没脾气了。 他撇着嘴挂掉电话,一抬头,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像被定住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该干嘛干嘛,看我干什么!” 一嗓子下去,果然奏效,所有人顿时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斐辰看着他们的样子咯咯直笑,直到被贺威雨露均沾地瞪了一眼。 “找我什么事?” “简平。” 听到简平的名字,贺威眼睛一瞪,“怎么了?” “在你去简平老家的这两天,队里上上下下都在查简平的下落,可惜,她毕业之后没有跟任何导师、校友联系,所以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贺威冷哼一声,他接过斐辰手里的照片,上面的人是简平没错,只可惜,她也只是简平。 “杨宏森怎么样了?” “还在恢复,进度比较慢,他的主治医生说以他的情况,一周之内都不适合再去打扰。” 贺威回身,将简平的照片插进文件袋的下面,道:“用这张照片你是找不到人的。” “什么意思?” “杨宏森说,给他们做饭的人是一个自称房东的瘦削男人。” “男人?”斐辰沉思了片刻,反应道:“你怀疑这个男人是简平假扮的?” “话剧看了吗?” 斐辰摇摇头,“没有。” “你落下了重要的线索。”说完,贺威直起身,坐回到工位上,“先安排技术那边调取9月20日案发现场周围的全部监控,在我们赶到之前,能拍到的所有人都调出来,核实身份。之后去找陈泽洋,片子在他哪。” 得到命令的三队人再次忙碌起来,唯有贺威靠在椅子上心事重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案子会有出人意料的反转。 几天后,痕检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案发现场出现的无名dna与赵美兰属亲子关系。 贺威平静地看着手里的报告,说实话,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陈泽洋探出脑袋,讶道:“还真是她。” “这要不是她,我们的麻烦才大。”说完,贺威看着斐辰,问道:“技术那边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斐辰耸着肩,“还是没有头绪。” “ai呢?” “距离太远,很模糊,加上简平特意做了装扮,找不到。” 两天前,他们全员加了个大班,把9月20日当天,别墅区的全部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后,又把出现在屏幕的上的所有人截成单人照片。拿着这些照片,回到案发现场的别墅区,挨个调查。 不到三天的时间,还真的让他们筛选出了最符合要求的人。 外来的削瘦男人。 长相,出现时间,离开时间,全部吻合。 只是问题出在两个方面,第一,简平本身就很擅长乔装打扮,她可以扮成男人骗过七名被害人,就可以在离开别墅前,或到监控死角后变成另一个人。第二,就是最让警方头疼的,监控录像。看上去遍布各个角落,但实际上,一旦真的调取,就会出现监控死角,没有监控,没开监控,监控损毁等问题。 总之,除了一张远远的监控录像截图,刑侦队手上没有第二张简平的照片。 第19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19 “这下可怎么办……”陈泽洋心急:“简平擅长装扮,完全可以换成别的样子离开樾安,到时候,我们可真就抓不住了!” “行了,烦也没用,想办法。”贺威将桌子上关于案件的所有资料收进一个档案袋里,丢下一句“找人帮忙”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三队的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贺威停好车,他降下副驾驶车窗,探头一看。白计安背冲着他,在事务所门前监工。 “计安。” 白计安回身,贺威已经下车,手里还捏着一个不厚的牛皮纸袋。 “怎么了?” 贺威奔着白计安快步走来,他直奔大门,没有要停下说话的意思。 “进去说。” 白计安对着干活的工人嘱咐几句后,推门进屋,贺威就站在大厅中间等他。 “怎么了急哄哄的?又出案子了?” “不是。”贺威将袋子递给白计安,“这是9·20别墅案目前掌握到的全部线索,你看看,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凶手。” 白计安记得dna的结果贺威已经告诉他了。案子的嫌疑人的确是简平。既然这样抓人就好,怎么会忽然问他抓凶手的办法? 白计安一边抽出袋子里的资料和照片,一边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遇到变色龙了,根本找不到人影。” 白计安凝视着录像截图,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杨宏森口中的“瘦削男人”。 白计安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前干活的工人,随后对贺威说:“跟我上来。” 贺威跟在白计安的身后,观察他。但仅凭他的洞察力,还远不能从白计安身上看出什么花来。 “你有办法吗?” 白计安将资料塞回袋子里还给贺威,随后他走到卧室对面,一推门,里面是一间偌大的书房。除去中间自带120度钝角的办公桌,左、右、后,三面墙上居然全都是书。 贺威从小就不爱看书,对他来讲,书最大的用处不是学习,是助眠。 “这屋子没窗户啊?” “挺好的,省得我还要置办窗帘。”说着,白计安走到右面的书架前,从头往上数的第二层书架上拿出一本书。 贺威不看书,但这本书他可熟悉得很。 “旧梦?” 白计安点点头,“用它可以把简平引出来。” …… 看贺威瞪圆的眼睛,白计安就料到他根本就没发现《旧梦》在案子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你认识书皮,但是内容没看。” “这你都知道。” “这不用猜,别说十三万字,五万字你都看不进去。” 说完,白计安将书举起对着贺威,书底印着一句摘自书中的内容。 「双生之相,同命而生,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贺威皱着眉,一脸凝重:“你的意思是说,这本书真正的作者是简平。” “看来贺队长不爱读书,不爱学习,脑子却依旧好使。” 贺威拿过《旧梦》快速地翻了两下,他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只可惜,现在他是没那个美国时间去看书了。 “里面讲了一对孤苦无依的双胞胎姐妹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直到长大成人,各自找到归宿的故事。故事很苦,坎坷中带着温暖,幸好结局是好的。” 贺威合上书,有些诧异,“按你说的,这里面的故事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我从未说过故事和案子有关,我只是说,可以用这本书引出你们找不到的简平。” “怎么办?” 白计安靠在书桌上抱着胸,交叠双腿,“听我的,照做就行。” “你要做什么?” 见贺威有些紧张,白计安会心一笑。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片刻后,将手机递给贺威。 “签售会?” “我们只要将计就计,把这场没有兑现的活动兑现了,你想要的嫌疑人就一定会出现。” 三天后,樾安市千河大街最热闹的购物广场正门上挂起一幅偌大的广告牌,上面印的不是别的,正是《旧梦》和它已故的作者林慧敏的照片。 根据白计安的计划,从事务所出来之后贺威便赶回局里做申请,随后又立即与出版社取得联系。他将情况与相关负责人说明,要求出版社配合警方行动,把原本定好的签售会,变成纪念会。 眼下,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 贺威抱着胸站在商场门前,望着眼前的来往匆匆的人群,面色焦灼。 “怎么这么多人?这书真的有这么火?” 白计安与贺威并排而立,说道:“这里面一半的人都不是书粉,大部分都是路过看热闹和故意看热闹的。” “那你还坚持办在这儿。” “没办法,毕竟这个活动在林慧敏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突然变更地点,会让目标多疑。到时候跑了,挨骂的可不是我。” 贺威没吭声,他环视四周。为了这次计划,他特意向林局申请一队二队帮忙,商场里面,活动地点,广场上布满了三个支队所有的便衣刑警。临走前,他还跟领导打了保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如今到了现场,他却有些怀疑了。 “你确定吗?她会为了给自己的作品正名,铤而走险?” 假如简平真的按照白计安的推测来到活动现场,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就离开。但如果她做了,起了骚动,那她就是选择了暴露身份,相当于叫警察来抓她。 就算这本书的主人公的原型是她和已故的妹妹,也让人无法想象书会比逃命更重要。 “我确定。”白计安望着广场上的人群,坚定道:“相信我,她一定会来。” “就怕她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为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即便这样,她还是会来。” 闻言,贺威一怔,他转过头,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白计安会对这场活动这么有自信。 “因为你没看书,看了之后你就会发现,相比逃命,旧梦的署名是谁对她而言更加重要。” 第20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0 贺威皱起眉,他刚要张嘴就被迎面跑来的陈泽洋打断了。 “贺队,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怎么办?” 目前为止,贺威只是叫他们进行部署。部署之后等待目标这种行动他们做过很多,但是这是第一次,他们连目标的大体相貌都不清楚,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贺威也不知道。 白计安道:“她会乔装打扮成什么样子出现没人知道。之所以会叫你们对现场进行布控的原因是以防嫌疑人出现后逃脱。”他抬手点了点耳机,嘱咐道:“所有人要做的就是自然一点,融入这场活动,支起耳朵,一旦听到贺队的声音,立即按指示行动。” 随后耳机中陆续传来几声低沉的「明白。」 白计安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活动正式开始还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行了,我们也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了,走吧。” “去哪?” “喝咖啡。” 说完白计安转头奔向商场一楼的中心,那里不但是举办纪念会活动的主场,旁边还有一处环境清幽的咖啡店。 两人拿着咖啡,选到窗子旁的位置坐好。 隔着窗子,外面,出版社的负责人正为了活动奔前奔后。书粉们也从一开始的自由活动,拍照打卡,到沿着伸缩带栏杆自觉排起长队。 贺威盯着长列的书粉眉头紧锁。这还是第一次,他像个丈二和尚一样摸不到头脑。 这种感觉真的折磨人,很差劲。 “放松点。”白计安左手翻着放在腿上的杂志,右手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我今天一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在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贺威不但愿意相信他,甚至还向局里申请了一队和二队。不说这份信任,光是贺威的脸他白计安都丢不起。 “我知道。” 贺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凶手出现这里的目的,所以为了达到她想要的,她一定会选在活动开始之后现身。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等待活动开始的过程度日如年。 终于,出版社负责人拿起麦克向来到现场的所有书粉表示感谢。 活动正式开始。 贺威立刻绷紧身体,聚精会神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计安……”贺威仰着头,声音很轻,“你看。” 白计安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活动上方,商场五楼的栏杆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他身高不高,体型消瘦,带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手上捧着一摞厚厚的白色传单。 下一秒,其中一沓传单从黑衣人手上飞出,花白的纸张冲进空中后逐张散开,在一片路人的惊叫中扬扬洒洒地飞舞。 它们冲进天上,落在地上,舞进人们的手里,录入人们的手机里。 一沓还不够,随后,第二沓,第三沓……直到手上那厚重的传单一张不剩。 不知情的人们还以为是活动中的一环,他们望着白色的纸雨,纷纷高举双手,想要从天上接取一张属于自己的传单。 贺威和白计安冲出咖啡厅。贺威按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的黑衣人,等待白计安的消息。 一楼的人太多,在地上根本找不到一张没人要的传单。 白计安冲到一对手持传单的情侣身边,探头一看,喊道:“贺威!” 贺威得到消息后立即冲出去,速度快到犹如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一队所有人封住出入口,二队三队围捕,目标在五楼,行动!” 「一队收到!」 「二队三队收到!」 「贺队,贺队,目标体貌特征,目标体貌特征。」 “黑色卫衣,不高,体型消瘦。中途穿着可能会有变化,身高体重不会,灵活应变。” 「是!」 商场中拿到传单的人们逐渐躁动起来。白计安拿到一张被人扔掉的传单,白色的纸张上印着黑体大字,从排版到内容无一不让人感觉晦气。 传单中间是林慧敏的遗照,黑白的遗照上被人画了一个黑色的叉号,旁边清楚地写着盗窃者三个大字。遗照下面则附有各种收集到的证据,还有旧梦原始稿件的照片,照片的最下方是字迹清秀的日期和作者署名。 「2017年1月18日,简平。」 半晌,楼上传出一阵喧哗声。白计安抬头一看,贺威亲自压着黑衣人,带着其他刑警从五楼栏杆处走过。 等到贺威和众人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白计安已经站在贺威的车前等着他了。 黑衣人的口罩早就被拿下,这次她没有易容,露出了她原本的相貌。 贺威看着白计安,“跟我回去,你还欠我一个解释。”说着就要压人上车。 白计安没有回应贺威,而是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淡淡地说:“一切都结束了,有空的话和她联系吧。你的母亲很担心你,简安。” 闻言,黑衣人身子一颤。 这下不但她,就连贺威和一旁的刑警们皆是一愣。 贺威瞪着眼,“你叫她什么?” 白计安很平静,“她是简安,简平已经在五年前去世了。” 简安慢慢地转过头,震惊地望着身后这个陌生的男人。 “你怎么会认出我们?” 别说外人,就连她们的父母、简平的同学都没有发现。 白计安道:“我在你们的家里看到了你们姐妹俩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 “应该是简平做的吧,柜子上的四个相框。” 简安当然会记得,关于简平的一切回忆她早已烂熟于心。当然,那四个相框,即使她多年没有回家,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 正因为她记得,所以她更不懂。 “我和她有差别?” “不,你们很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简安根本不敢相信一个连简平的人都没见过的人居然能通过照片看出她们之间的分别。她笑了,摇摇头:“你是瞎猜的。” “很遗憾,不是。” “那怎么可能?!”简安咬死牙根,“我和她连dna都是一样的,连机器都检测不出我们的区别,光靠眼睛,你能看出来?!” “这没什么,只要清楚双胞胎的分辨方式就很简单。” 第21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1 “什么方式……” 白计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儿。” “耳朵?” “其实分辨双胞胎的方法有很多,体味、脊背、走路方式、指甲、头盖骨。可惜简平死了,我又没见过活动的你,所以这些方法都行不通。可偏偏你们的房间留下了简平生前做的拼接照片,照片上不但有你还有简平。人的外耳软骨是很复杂的,高低起伏、形态,它就像是人的指纹一样,是唯一的,就算你们再像,也会有细小的差别。” 简安听着白计安的话怔住了,她没说话,眼神却很空洞,仿佛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一切。 半晌,她抬起脸,看着白计安,“你怎么会那么确定照片是简平做的?” “青蛙,你害怕青蛙是吗?” 简安直直地看着白计安,没吭声。 “相片中有一张是简平小时候站在溪水边,拿着网和战利品的照片。照片上的战利品是一只绿背白肚的青蛙,你害怕青蛙,所以你在别墅做饭的时候才会忍着恐惧把被害人带来加餐的牛蛙扔进离燃气台最远的柜子里,相对的,照片也不可能是你做的。” 当简安坐在樾安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她抬着头,对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 平静,直接。 让人分不清,她这么简单地承认一切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白计安的洞察力,还是案发现场那根带有她dna的头发。 “都不是。”简安淡淡地说。 贺威看着她的脸,“你好像有话要说。” 其实当她被父亲丢掉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记事了。 因为记得,所以她从心底里抗拒她的父母,依赖姐姐。 说她不幸,其实也幸。 作为姐姐,简平非常温柔。说到底她们姐妹俩是双胞胎,简平是姐姐,却没有比简安大一天,可是她却对简安这个没办法独自出门的妹妹很有耐心。 每天上学回来还要拿着她的课本教导简安读书写字。 简安知道她很辛苦,可是每当简安有顾虑的时候,简平总是笑着对妹妹说,“同桌总犯困,但我就不会。” “为什么?姐姐不会困吗?” “会困,可是要坚持。因为如果我睡着了,就会错过老师讲的知识,错过了我就不会,我不会你就不会,这可不行!” 除了学习,也只有简平会不嫌麻烦地带她出去玩。 家里的条件使她们从小就没碰到任何玩具,唯一可以玩耍的地方就是村东头的小溪边,两人就总会去河边玩,简安就坐在旁边看着,看着姐姐给她抓小鱼小虫。 时间一长,抓回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到后来,每次姐妹俩回来,赵美兰再也不让她们把“战利品”带回家,但是简安总觉得这些都是姐姐辛苦抓来送她的礼物,舍不得。 简安不听话的样子气到了赵美兰,她不顾简安的反对将所有东西一并扔了出去,弄得简安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晚上,简平回来了。看到眼睛肿的和青蛙一样的妹妹,心疼极了。她劝说妹妹,可是偏偏简安就是死心眼,怎么说都在哭。 简平没了办法,转头向母亲赵美兰一问才知道,从中午开始简安就在哭,一直到她放学回家。 足足哭了六个小时。 “再哭会瞎掉的!” 简平捧着妹妹圆乎乎的小脸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忽然,她眼睛一亮,问道:“你想听故事不?” 几乎每天晚上,简平都会给简安讲白天她在学校里发生的小故事。这个时候,她显然听不进去。 她摇摇脑袋,“妹妹今天不想听。” “真的不听?” …… 简安抬眼偷偷看了简平一眼,嘟着小嘴,“明天听。” 简平被妹妹可爱到了,她扬着嘴角,咯咯地笑起来。笑过之后,她歪着脑袋,神秘兮兮地说:“可是我要讲的不是学校里的事哦。” “……那是什么?”简安被分散了注意力,脸上的泪也不自觉地干了。 “是……”说着,简平翻身下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算数本。她翻开第一页冲向简安,上面写着《平安旧梦》。 “这是什么?” “是姐姐我写的故事!厉害不?” 简安接过软趴趴的本子,翻开第二页,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签字笔字迹让她感觉头疼。 就算读不下去,她还是会乖乖地点头称赞,“厉害。” 简平当然明白,她拿过本子,说:“我说你,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就厉害?也太没诚意了吧!” 简安抽着鼻子,理所应当地说:“只要是姐姐做的,都很厉害。” “那你还想明天听吗?” “不。姐姐写的,今天听。” 简平笑了,她拉过简安的手,把她塞进被窝里,边掩被角,边说:“那你要答应我,听了姐姐写的故事,就不许再哭了。” “……好。” 简平把本子放在一边,躺在简安的旁边,慢慢讲起了故事。 简安听了半天,越听越熟悉,感觉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她们从小到大的日子。 “等一下。”简安扭过头,“姐姐,这是故事吗?这不是前几天刚刚发生的事吗?” 简平神秘一笑,“别着急啊,后面还有。” 简安安静地听着,果然,后面的事她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她记得,简平说,那是她们未来的故事。 “到这就结束了。” 简安听得意犹未尽,“没了吗?” “我只写到你捧着院子里的花来参加我的大学毕业典礼,后面的还要慢慢想,等想出来再和你说!” 简安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那时候她就在想,原来姐姐想要的毕业礼物是花。 那么从明天开始,她要跟着妈妈学种花。 “故事怎么样?” “我很喜欢。姐姐你真的很会写故事。” “真心的?” “真真的。” 简平一笑,随后她望着灰黄的天花板,说:“姐姐会写故事,以后还会写更多更好的故事。在我的书里,有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情感,亲情、爱情、友情,不管它是否现实,我想弥补缺憾,想治愈每一个愿意翻开我的书的读者。” 简安盯着简平清秀的侧脸。即便是在黑夜,她的眼睛依旧闪亮。 这天,她感觉姐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她谈及梦想时神采奕奕的模样,好似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 姐姐一定会成功的。 当时的简安就是这么想的。 第22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2 三年后,简平考上了樾安市的大学。 简安不知道樾安市在哪,只是她透过窗户,看到院门上挂着那长长的,火红色的鞭炮,想着樾安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不久之后,简平拎着一堆行李,哭着离开了村子。 这一去,之后几个月才能再见一次。 简安靠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垂眼看着地面。 “简平她真的很能忍,直到我亲身体会,我才知道她居然瞒着我们这么多的事。” 自从简平去樾安上了大学,简安的日子是一天天数着过的。四年前,那天原本应该到家的简平没有回来。 她向父母亲问姐姐为什么没回来,父母摇着脑袋,说简平大概有自己的事,所以耽搁了,晚到个一天两天也不奇怪。 但是简安坐不住。 入夜,父母睡下,简平的身影依旧没有从熟悉的大门口出现。 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找人,只能沿着简平带她散步的记忆,顺着她回来的路一直往下走。 借着白色的月光,远远地,她好像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倒在路边。 刹时,简安感觉她心脏一颤,一个不好的念想冲出脑子,占据她全部的理智。 简平,简平,不要,不要是简平。 简安奔过去,刚迈出两步,就觉得心脏像是疯了一样拼命跳动。 即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倒在远处,她也只能一步步地慢慢靠近,连向她跑过去,这么简单的事她都做不到。 她真的好没用。 “姐,姐姐。” 终于,简安走到了简平的身边。简平闭着眼,蜷缩在地上,无论简安怎么叫她都一动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办……谁来救救简平……” 简安跪在地上,四周包裹她们的是一片片无际的田地。 天高地远,夹在中间的姐妹俩渺小得如同沧海中的一粟。可即便她们的身子是那样的微弱,简安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因为这里早已被她无尽的绝望和无助挤满了。 简安握住了简平冰凉发青的手,仰头望着深空中闪烁的繁星,感受她异样的体温, 坐了好久。 久到不知过了多久。 简安的脑袋里忽然闪出一个疑问。医生明明讲过,简平的心脏病并不是很严重,如果不受刺激,不被外力影响,是不会轻易发作的。 外力,什么外力? 简安想要报警,可是她得了这么久得病,早就久病成良医,心脏病的事情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她翻起简平的身子,看了半天。她身上没有外伤,双侧瞳孔散大,四肢末梢冰凉发青,皮肤上还有一两块不大不小的花斑。 这些全部都是心脏病突发后死亡会表现出的症状。 这个样子,就算是报警也不会查出什么。到最后,他们只会收到一张通知,告诉他们,简平死于心脏病发作。 心脏病发,她不相信! 想着,简安的眼眶又疼了起来,她抽了抽酸涩的鼻子,泪如雨下。 突然,左胸口泛出刺激的疼痛,顿时在简安的额头上留下一片细汗。她感觉不妙,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掏出口袋里的心脏病药含在舌下。 救命的药效果就是不同凡响,在含进去后的几秒钟,简安就感觉到明显的好转。 刹时,她身子一怔,想到了什么。 简平的周围没有药,她的衣兜里也没有药。 简安仔细翻找了简平的行李,答案依旧是没有。 怎么可能。从小到大,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她们每日都会随身携带救命药,简平怎么会没带? 简安看着地上散落的东西,有衣服,有鞋子,有书本,有日用品。可偏偏就是没有她最熟悉的东西。 那个简平视作珍宝的本子,里面是她改编的话剧《旧梦》。 相反倒是有一本她根本就不认识的本子,封面写着《囚笼杀人案》。 简安记得,简平和她说过,她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她想把自己写的故事搬上舞台,给更多的人看。 这是她完成梦想的第一步。 那是姐姐的命,是每次哄她睡觉都会拿着念的本子,是她的未来,是她绝对不会离开身子的本子。 一定是被谁拿走了! 被谁?是伤害简平的人吗? 突入脑中的答案让她双眼血红。 “我要知道真相,我要查清楚,我不能让简平的死变成单纯的心脏病发,我要叫伤害简平的人血债血偿!” 可是要怎么做呢? 她是一个没出过兴龙村的人,她要怎么做才能靠自己的力量查出伤害简平的凶手。 简安盯着躺在地上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受控制地流泪。 她没上过学,却读过书。不但简平会在每天放学后教她,在无聊的时候,她也会捧着简平不需要的教科书独自学习。 简安相信,她只是没有经验,并不是没有能力。 后夜,冷静下来的简安想到了查案的计划。 她背起简平的尸体,走到村北面的玉米地与她互换衣服,互换发型。完成一切之后,她坐下简平的身边,陪着她,和她说话,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临近天亮,简安再次背起简平,一步一挪,一路从玉米地走上旁边的小山丘。 她还记得,小时候,简平就跟她说过,村北面的山丘上,风景真的美,就连迎面吹来的微风都带着自由的香甜。 她喜欢这里,她想把她葬在这里。 简安对着自己说着,但是她却没办法自行处理简平的尸体。这个家不仅仅只有她们,还有父母。 「简安」死了,她总要给父母一个合理的理由。 后来,当她拉着行李走进院子,与赵美兰迎面遇到的那一刻,她是害怕的。 但赵美兰张口叫了她“平平”。 那一刻,简安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懂,究竟是应该庆幸这么简单就可以蒙混过关,还是难过,哪怕是亲生父母都分不清她们之间的差别。 再后来的事都已经知道了。 村里的人跟着小伙子一路向北,在小山丘上找到了「简安」的尸体。 第23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3 「简安」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不久就被父母安排火化,入葬了。 放假期间,为了找线索,她仔细地翻看了简平带回来的所有行李。当她翻开《囚笼杀人案》的剧本时,其中的一个疑问就此解开。 剧本里,每隔几段台词就会出现用荧光笔划过的痕迹。而被划过痕迹的台词人物皆由一个人物说出,那就是案子唯一的被害人。 当简安看到结局,看到案子中的被害人被杀死的方式,她明白了一切。 而后,度日如年。 两个月后,大四的新学期开始了。 「简平」拉着行李,如期出发。 从两人的过往到简平突然身亡。在简安心中无比痛苦的经历如今再次从她的嘴里说出,仿佛变成了旁人的故事。 陈泽洋看着简安面无表情的脸,感觉自己放在键盘上的双手有些僵硬。 贺威抱着胸靠在椅背上,说:“后来你调查出间接导致简平心脏病发的人是话剧比赛上,重演六名凶手用道具刀杀死被害人的那段表演。” “是。那比赛之后,简平就放假了。” “那也就是说,当年得知获奖,出现在五年之约的聚餐上的人是你。” “是我。” “那你可以解释下一个疑问了。《囚笼杀人案》的话剧,杀死被害人的有六名凶手,既然你是为了给简平复仇,那么为什么最后只用刀杀了四个人,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简安盯着贺威,问道:“贺警官,你说一个悲剧发生的时候,是加害者更可恶,还是站在旁边的看官更可恶?” “从法律上讲,会得到严惩的是加害者。” “所以,这就是答案。” 简安成为简平回到校园的第一天就解开了另一个疑问。 刚到寝室,简安收拾起行李,一切如常。 在简平上学的三年中,她几乎会把她的大学生活原封不动地讲给简安听。所以简安认识她的室友、同学、老师还有话剧社的社友。 简安了解简平,她知道简平为人随和温暖,但骨子里还是十分内向的。即便是见到好友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表露内心。 多说多错,她只要学着简平的样子,少说话,多做正事,就没什么问题。 “给你!” 咣当一声,简安抬头,一个绿色的小瓷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那一刻,简安只觉脑中涌出一阵暴怒,她攥着拳头,扭头,用猩红的双眼瞪着身后的人。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田淑被异样的简平吓得一愣,随后像是反应过来对方是蔫蔫的简平,立刻神气起来,她仰起脖子,怒道:“你干什么啊!什么眼神啊?不就是开开玩笑吗?有病啊!” 简安咬着牙,“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田淑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心脏药。不用你再说了,谁不知道你总把自己有心脏病的事挂在嘴边。” “你知道它是心脏药还偷拿?!” 不用问,简平是不可能把救命药放在别人的身上。 “那又怎么样?都说了,开玩笑!那么认真干什么?”说完,田淑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拿过桌上新买的指甲油,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抬起双手,一边端详着闪亮的粉红色指甲,一边嘲讽:“天天说自己有心脏病,怎么没见你发作过?整天揣个药,可怜给谁看?” 简安垂着眼,掌心里的小绿瓶被她的恨意捏得吱吱作响。 每当她确认一个仇人,她都会在心里默念:不可以,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有一次机会,调查出一切,让所有伤害过简平的人一起消失。 原本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大四上学期,除了准备毕业的相关事宜,大部分人都已经出门实习,不在学校了。 当然,曾经与简平在一块儿参加话剧社比赛的人也都离开了社团,奔向社会。 “或许是老天有眼,话剧得奖了。” 因为是市里的奖,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回来领奖。 当天晚上,校长请客庆功宴,话剧社的指导老师把当时比赛的视频制作成录像带和电子版两种形式,送给话剧社的每一位成员。 酒过三巡,精神振奋的社长赵志勇提议「五年之约」。 约定五年之后,等奖的那天,所有参演《囚笼杀人案》的演员们重聚樾安。 这简直就是天助! “赵志勇、林慧敏、高琪、田淑。他们四个抱团,赵志勇是老大,林慧敏跟赵志勇关系暧昧,不清不楚。高琪和田淑是他们两人的舔狗。总之,没有一个好东西。” 贺威想到比赛视频里,明明话剧社不缺男演员,却依旧要患有心脏病的简平反串。 “简平遭遇了霸凌,是吗?” 简安瞪着血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贺威,半晌,她嗤笑一声,眼睛一眨不眨,“那你说说看,我姐姐为什么会答应饰演这么危险的角色?” “因为《旧梦》。”贺威皱着眉头,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赵志勇和简平说,如果你这次饰演了被害人的角色,下一次,话剧社就正式演你写的剧本。” 他之所以会这么肯定,答案很简单,除了将《旧梦》搬上舞台,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让简平明知身体的脆弱还铤而走险。 “至于被抽筋剥骨后重新现世的《旧梦》,是林慧敏为了自己的原因偷拿的。毕业一年,在得到你为了寻找不见的原稿放出了简平去世的假消息后,她也跟着咬勾,安心地把简平写的故事变成了自己的故事发表。她以为死无对证,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简平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也就是书里另一个主人公。” 贺威的语气很坚定,一点也不像没有把握的样子。 简安的眼神变了。 她咬着牙,“所以,我用真刀刺穿了他们的心脏,在不属于她的纪念会上告诉所有喜欢《旧梦》的人,林慧敏不是你们敬佩的小说家,她只是一个卑劣的偷盗者!他们,全部都该死。” “这不是杀人的理由。” “什么都不是杀人的理由!”简安双拳捶响桌板,一声怒吼,“什么都不是杀人的理由,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正常人杀人!做什么事都有理由,杀人,也有!” 第24章 日租别墅杀人事件 24(完) 晚上,贺威忙完便联系了白计安。 “结案了,出来吃饭?” 白计安的语气平淡:“正好,我刚去了医院,有话跟你说。” “医院?杨宏森?” “不止。” 等到贺威把车停到「老兵烧烤」店的时候,白计安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点餐了。 贺威走进店里,特意与店老板打了招呼后才出来。 白计安低头画着菜单,说:“你认识老板?” “以前的战友,老马,炊事班的。” “看样子现在过得不错。” 贺威回头环视了一眼偌大的烧烤店,叹道:“可不是嘛,三个孩子上学,轻轻松松。” 白计安点完自己想吃的,伸手一推,把菜单摆在贺威的身前,“自己选。” “我啥都行。” 话是这么说,但拿笔的手却异常诚实,扎在肉类里面就出不来了。 牛肉羊肉,各式都来,弄得他越勾,白计安越愁。 “你都能吃了?” 贺威拿起勾满硬菜的菜单端详,心满意足之后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 “放心,一样都不会剩下。” 白计安没有接茬,而是话锋一转,说:“今天我去医院找了杨宏森和洛洛的主治医师。杨宏森还在恢复期,只要肯好好修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另一个人。” 贺威回想起当初他们俩去找杨宏森询问线索的时候,旁边还在昏迷的另一个幸存者就是洛洛。 “她怎么了?” “碳氧血红蛋白浓度高达36%,医生说她的大脑留下后遗症,大概率会瘫痪,下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贺威沉着脸,“这也没办法,凶手的命只有一条。” “还有一点我自己没办法,需要你去。” “什么?” “杨宏森的碳氧血红蛋白浓度为什么会比其他三个人低。” “这个不用我再去问了,我已经知道了。” 白计安讶道:“你知道了?” “嗯,简安说她在杀人时候,故意让所有人清醒,其中也包括杨宏森。除了在开煤气前死于一刀毙命的四个人,杨宏森应该比其他两个人的憋气能力更高。事实证明,正是如此。” “憋气。” “对,别看杨宏森的体型一般,他还是潜水俱乐部的会员呢。” 贺威启开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白计安。他看着白计安没有任何变化的脸,笑道:“你这反应可比调查回来后的陈泽洋差多了。” “人不可貌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不可貌相的可不只是杨宏森。” 白计安盘算着贺威的言外之意。回想整个案件,所有的疑点都已经解开,唯独简安在别墅用的大量安眠药的来源还没有解开。 “安眠药是从哪来的?” 贺威一听这事儿就愁,“买的。” “买的?”白计安顿了顿,随即摇摇头,“她还真敢,也不怕药贩子卖她假药。” “她可以自己试试嘛。” 瞧贺威心大的样子白计安就想冲他翻白眼,“你修炼成仙了,什么不明物都敢往嘴里放。” 贺威嘿嘿一笑,伸手接过服务员端来的烧烤大快朵颐。 “这么饿啊,抬头都懒得抬。” 一抬头,老马正冲着他们憨厚地笑着,手上还拿着六根粗壮的海皇虾。 “来,最近上的新菜,尝尝。” 贺威拿起其中一根海虾,好家伙,不算虾头虾尾,这个头也足有十五厘米。 贺威看向对面,白计安端着玻璃杯正准备往嘴里送饮料。 贺威冲白计安抬了抬下巴,没皮没脸地说:“请我。” 白计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嗯了一声。 “哎哎,不用嗷!”老马急了,“这是我请你们的,要什么钱啊,这么见外!” 贺威站起身拍了拍老马厚壮的肩,“行了,你养家糊口的也不容易。这玩意儿挺贵吧,我怎么能白吃你的!” “那可不行,你都没点,这不是我强买强卖吗?!” “没事,他老暴发户了,不差。” “那也不行!” 见老马态度强硬,贺威也没了办法。 忽然,白计安开口,“不然打个折。” 贺威一听顿时觉得不错,“我们给你本钱,这行吧。” 老马皱着眉毛,一脸不情愿。 “行了就这样!”贺威掰着他的双肩把人转过去,说道:“快点去忙,还有客人等着呢!” 话音刚落,远处还真有客人配合举手。 老马没了办法,只能答应,随后匆忙地跑回后厨。 一顿饭下来,吃饱喝足。结账时,无论老马怎么退让,贺威就是不肯,到最后,两人终于不情不愿地商定,在本钱的基础上再打半折。 白计安站在原地看着俩人你让我我让你半天,最后还是他默默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为了表示虚假的谢意,贺威特意叫白计安上车,准备绕个道送他回去后再回局里。 “你还回局里?” “嗯,不过都是小事,处理完就回去睡觉,报告之后再说。” “那药贩子的事怎么办?” “查呗。”想起私售安眠药,贺威忍不住撇了撇嘴,“就这破事麻烦。” “怎么了?” “简安毕业之后到犯案,中间有段时间没在樾安。据她联络的药贩子也不是在樾安,所以这件事我还要联系其他地方,麻烦得很。” “还有什么线索?” “没了。你都不知道,简安跟我形容她和药贩子联络的方法,就跟那富豪之子绑架案一样谨慎。我就纳闷了,几片药至于?又不是毒。” “你怎么确定他只卖药,不卖毒?” 闻言,贺威一怔,他刚想转头看向白计安,突然,眼前一黑,一道人影从胡同口冲出,闪到车前! 白计安大吼:“小心!” 贺威一脚踩死刹车,伴着刺耳的摩擦声,一抬头,车前的人影消失了。 贺威,白计安相视一眼,下一秒,两人立刻下车查看。 所幸人并不在车底下,在车头前两米的地方。 贺威的车根本就没有碰到他。 一见人没事,贺威顿时感觉气血翻涌,脾气上头,大骂:“想死吗?!冲马路!” 那人穿着外卖员的衣服,反应过来的他抬起头,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白计安见他脸上血色全无,立刻意识到有情况发生,他蹲下身,与跌坐在地上的外卖员视线齐平,“你怎么了?” 外卖员回过神,他看着白计安,身体还在颤抖。 “你有受伤吗?” 他摇头。 “那怎么了?” 外卖员终于有所反应,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声音嘶哑:“死,死人,我看到死人了!” 第25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 「谁在门外走来,谁在门外离开,谁看到了谁,谁杀了谁。」 “死人?!” 贺威顿时睁大了眼,他看向外卖员冲出的胡同。幽暗狭长,里面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车也开不进去。 “带路。” 外卖员的腿脚还是软的,他看了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哆嗦地提醒:“我,我,我们不应该先报,报警吗?” “还真巧了,我就是。”说完,贺威一把搂起外卖员的胳膊指挥他为自己带路。 贺威的动作太糙,心里光顾着想去案发现场的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磕破的小腿和膝盖。白计安跟在后面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伸手拉住急吼吼的贺威,看着外卖员,说:“在哪,大概位置,一直往前走?” “是……往前,看到红色的居民楼向右拐,小花园后面就是那家的饭店。” “好。”白计安抬头对贺威说:“你先去,我带着他。” 贺威看了一眼外卖员,眼里闪出一丝犹豫。 白计安看透他的想法,说道:“行了,除了你没几个人能打过我,赶紧去!” 贺威沉声,“那你快点。” 贺威按照外卖员说的一路狂奔,越过小花园,老旧的居民区一楼被改成了门市房。明黄色的牌子鲜红色的字,在夜色的衬托下有种说不清的阴森。 「阿丽粤式煲仔饭」 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去,店里的灯光如常。墙上没有血,里面也没有人。如果不是因为安静到不寻常,他还真会以为一切都是外卖员做的一场噩梦。 贺威走到门口,饭店的大门是再普通不过的塑钢材质,门没有锁。 他掏出手套戴上,刚握住门把手,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呃……来,人……救,救我……” 贺威心脏一紧,他猛地拉开大门窜进去。正门打开之后是改造前住宅阳台的位置,如今被当成了堆积食材的仓库,想要吃饭就要从进门后向前两步的距离向左拐。 寻着呻吟声,贺威向左边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过道处艰难地向出口处爬行。她边爬边哼叫,脚后还拖着一长条断断续续的白黄色呕吐物。 贺威立即蹲下查看女人的伤势。除了神志模糊,无法沟通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怎么样?”白计安赶到,满屋子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毛。 贺威看着女人口鼻处带着血丝的白色泡沫,说道:“中毒。” 白计安立即按开电话边联系救护车边问:“你联系队里了?” “现在联系。” 陈泽洋得到贺威消息后立刻带着法医痕检赶到现场。 兜兜转转,差点迷了路。 “贺队。” 贺威一回头见陈泽洋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样子。 “怎么了,穿多了?” 陈泽洋舔着干涩的嘴唇,“地方太偏了,差点没找到。” 他本以为贺威会生气他们来得太晚,但没想到,一直把动作缓慢当做雷点的贺队长,这次居然真的通情达理,没有生气。 “行了,赶紧干活。” 其实,案发地点的地理位置并不偏僻,之所以难找的原因是因为这餐馆不在临街的明面处。 法医成诺站在每次只能通过一人的狭窄的过道, 这里是进门与大堂的必经之路。 他左右瞧着,越瞧越纳闷。 在他看来,这间饭店不但拥挤,还卫生堪忧。原本乳白色的墙纸已经被油烟熏得发黄,塑钢门窗上仿佛能摸到一层细腻的油灰混合物。 光是看着就没了食欲。 “这平时都谁来啊?”他边说边抽了抽鼻子。 “点外卖啊,只要主页做得好,很多人都不会主动去看商家的照片。” 一回头,痕检科的肖敏正笑眯眯地站在成法医身后。 肖敏是队里的出了名的女战神,任何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都不会让她皱一下眉毛。她生性不爱笑,所以如果哪天她看你露出了微笑,一定是你惹到她了。 “成大,你进不进?不进的话赶紧让路。” 果然是在嫌弃他。 成诺连忙道:“进,进。” 两人相继走进大厅,说是大厅但总体面积也不过二十平米。左右两面墙壁分别摆放着两张供四人的桌子,中间有一条可以容一人通过的过道,四周的角落还堆放着成箱的玻璃瓶饮料。 总之任谁进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嫌弃屋子里又挤又脏的环境。 贺威见他们到了,招了招手,“来,正好,看一下,是不是中毒。” 直到贺威让开,他们才发现除去现在他们站着的小厅,里面还有一间卧室改造的小屋。小屋的门开着,里面东倒西歪地躺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成诺穿戴完毕后走进小屋,顿时一股骚臭的味道穿透口罩,扑面而来。 陈泽洋站在贺威身后,他歪着脑袋向里面一探,五官立刻向中间集合。 “这吃啥了……”他打量着地面上的白黄色的呕吐物,其中几处还带着猩红色血块。“贺队,这不是食物中毒啊。” 贺威转头瞟了他一眼:“谁和你说是食物中毒?” 经贺队这么一问,陈泽洋还真有点尴尬,“没人和我说,是我自己以为的。” 顺着定位找到这家饭店的时候,他脑袋里首先反应到的就是食物中毒。 “不仅中了毒,中的还是剧毒。死亡时间相近,一个小时以内。”成诺从房间里走出来,拿掉手套和口罩,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剧毒。” “嗯,不过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做彻底的尸检。” 贺威看向屋内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桌椅,问道:“中什么毒之后会让人发生剧烈的抽搐?” 成诺摇摇头:“太多了,根本没办法筛选。” “行吧,只能等你的报告了。” “还有我的报告。” 说着,肖敏拎着采集好的证物,幽幽地从三人身边挤过,透明袋子里的东西晃晃荡荡,水分很大。 眼看证物袋近在咫尺,成诺和陈泽洋的眼睛都直了,不约而同地往夹在中间的贺威身后蹭。 第26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2 陈泽洋就算了,贺威转头看着同样不敢冒头的成诺,说:“你个法医害怕这儿?” 成诺抻着脖子,一脸不服,“法医怎么了?你少弄这些职业歧视。” “吐出来的东西照水里捞出来的尸体不差远了?” “不不,是你分不清,我害怕的不是脏东西,是肖敏。” 贺威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还真是冤家。” 贺威一转身,身后用来点菜传菜的窗口闪出一颗人头,面孔他很熟悉,正是成法医的克星。 “这里面还有一个。” “还有?!” 贺威迈进厨房,里面和他刚进来时一样干净。 “在这儿。”肖敏指的地方正是门口向里看的死角,料理台的侧面,对面是洗碗台。 贺威走过去一看,一个老头双腿伸直靠坐着,与之前的三人死状基本相同,唇边、下巴、前襟到处都是白沫。 他回头看向陈泽洋,道:“全部再检查一次,看看这间房子还有没有角落、仓库、地窖,以防漏人。” “这个也一样,中毒,不到一个小时。” 贺威叉腰站在原地,“看来只有一个幸存者。” 成诺惊道:“还有幸存者?!” “嗯,来的时候没看到吗?走廊的地上还有她留下的证物呢。” “中了剧毒还能活下来……”成诺看着贺威神情严肃,“看来等他醒了之后,你要好好地问问他了。” “正有这个意思。”说完,贺威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时间后给白计安拨了电话。 白计安那边看上去不忙,电话刚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怎么样了?” “还在急救室,刚到的时候出现了剧烈的抽搐,医生给注射了镇定,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知道是什么毒导致的吗?” “血液化验结果要等一个小时,现在还不知道。” 贺威点点头,“好吧,一会儿我让陈泽洋去替你,见到他之后就回去吧。” “你那边怎么样?” 贺威沉默片刻,道:“四个。” …… “不是三个,是四个。” “好,我知道了。” 贺威放下电话,就去喊陈泽洋。等他回到厨房,成诺和肖敏正在说什么。 “怎么了?” “很奇怪。”成诺说:“四名死者的身上都没有任何外伤。相对于概率比较小的注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嘴把毒药吃进去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为什么尸体附近什么食物都没有?” “没错。”肖敏拿着锅盖,“就连锅里都没有。” “饮料瓶呢?” 肖敏耸耸肩,“一样。”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贺威看着两人,说:“吃光了,扔掉了。” 成诺说:“那就更奇怪了,吃了带剧毒的东西之后没有立即发作,还可以像没事人一样把所有餐具收起来,把没吃掉的东西扔掉?” 贺威双手抱胸凝视着地上的尸体,说:“所以,收拾掉食物的人就是凶手。” 肖敏抬头环视了一圈,道:“厨房没有监控器,只有外面有。” “有多少就看多少。”监控器缺失画面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说完,贺威把厨房留给成诺和肖敏,自己又重新回到那间装有三具尸体的小屋,尸体已经被挪走,只剩下一片狼藉。 从地上断断续续的拖痕可以看出,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从小屋里爬出来的。 也就是说,案发时,小屋里有四个人,厨房有一个人。 贺威蹲下身,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轻抹地上的白色泡沫。他感觉这泡沫里面不止有胃液还有其他更加纯正的白色物质。 软绵细腻,像是一小块毫无重量的油脂。 “贺威!” 贺威回神,他立即跑到厨房。一进门,肖敏正站在洗碗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盆。 “你看这个。” 肖敏将盆翻过来,盆内侧的边沿上沾着一块同色的膏状物体,不是特别明显。 “这是,奶油?” “没错,就是奶油,还是植物奶油。” 贺威盯着瓷盆上的奶油,他眯起眼仔细看,奶油上面还浮着少量的白色细粉。 “这是什么东西?” 肖敏看了一眼,说道:“防潮糖粉吧,现在很多蛋糕都是这种款式。” 贺威点点头,举起刚刚触摸物证的左手,“那么这个也是。” 成诺从他们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菜牌晃了晃,“看完了,这家饭店说是粤式的煲仔饭,但是菜品款式单一,里面更没有需要用奶油做的菜。” 肖敏点头,“冰箱冰柜里也没有发现奶油。” “两个发现尸体的案发现场都发现了奶油,所以有剧毒的东西是个带着奶油的甜品……”贺威看着肖敏手中的瓷盆,直径大概有二十厘米。“一个需要用这么大瓷盆才能装下,还可以四个人分享的甜品,奶油蛋糕。” 成诺同意,“八寸的蛋糕直径在二十厘米,瓷盆扣不住,所以原本的蛋糕大小应该是六寸或者更小。” 肖敏道:“更小的话就不够五个人分了吧。” “怪就怪在,六寸也不够。” 贺威的心思完全没在蛋糕大小上,他依旧盯着瓷盆,问道:“蛋糕不都是有自己的盒子吗,为什么要用瓷盆扣住?” “大概是盒子太大放不下。”肖敏用空出的手拉开旁边的冰箱门,里面的食材被塞得满满当当,只有一块空出来,很明显就是用来放蛋糕的。 贺威道:“那也就是说,蛋糕盒子不一定是凶手扔的。” 成诺和肖敏诧异地相视一眼,看起来像是一瞬间被贺威打通了思维。 “我们刚刚说过,之所以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残剩的食物是因为在所有人毒发之后,有人把凶器收拾掉了。但是蛋糕出现在冰箱里,证明他们没有在收到蛋糕的第一时间食用,而是先冷藏了,之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再食用,那么凶手怎么会出现在所有人都活着的时候,还可以这么接近厨房,把蛋糕的外盒摘掉,换成瓷盆,冷藏蛋糕之后再把盒子扔掉,除非,凶手本身就是店里的人。” 第27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3 成诺摸着下巴,说:“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查清蛋糕的来源。” “那就看一下……”还未等肖敏说完,贺威已经从厨房的后门一溜烟地钻出去。等她回过神向后一看,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干什么去了?” 成诺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你刚刚说看什么?” “他不是想查蛋糕的来源嘛,那就看外面的监控器喽。蛋糕总要有人送来吧。” 成诺没有吭声。左右查案调取监控的事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他转身走到门口,指挥着外面等待的警察把厨房的尸体运回去。 被叫来的两人一路上急匆匆的,直到门口就迈不动步了。 成诺凑身一看,肖敏不知道从哪又把刚刚的证物袋变了出来。她盯着袋子里的东西看了半天,宁是没看出有黄色的蛋糕体碎块,“真是奇了,一点也没有,还真是细嚼慢咽啊。” 贺威冲出门,果然,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处生活垃圾点。 如果他猜的没错,蛋糕盒子的确不是凶手扔掉的,那么它应该还在垃圾桶里面。 他奔着垃圾点走过去,只是越接近越不安,他总感觉这垃圾点太干净了。 一个孤零零的方形垃圾桶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满。 贺威凑身一看,果然,里面空无一物。 垃圾被环卫工人收走了。 贺威转头向大马路的方向一路狂奔,刚冲出去就看到前面胡同里,一辆背着左右双箭头的垃圾车正在缓慢行动。 “等一下!”贺威赶紧冲过去,“等等!!” 垃圾车真的停下了,从副驾驶下来一个穿着橘黄色制服的阿姨,她看着贺威,问道:“东西扔错了?” 看来这种事经常发生。贺威连忙点点头,正好,他也不用过多解释。 “哎呦,啥东西啊,不行别要了。” “不行,非常重要的东西。” 驾驶位上的大爷也下来了,黝黑的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 贺威知道他们收拾垃圾都有时间点,他的出现会耽误别人的工作。 “不好意思,东西太重要了,家人收拾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扔掉了,我一定要找回来,拜托了。” 阿姨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爷,见大爷没有说话,转头道:“那你自己找啊,我们可不帮你。” “好,没问题。” “你是哪栋楼的?” “前面三栋的。” “三栋啊,那刚刚收走,正好在上面。” 阿姨将垃圾车侧面的盖子打开,瞬间,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像是被放出的妖怪一样四处乱窜。贺威立刻掏出兜里的口罩手套戴上,二话不说,伸手就翻。 阿姨见他全副武装的样子笑了,打趣道:“准备的还挺齐全。” 空着的蛋糕盒子体积不小,在一众垃圾里面十分显眼。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贺威就从里面把绑着丝带的盒子拽了出来。 看着他找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个没用的蛋糕盒子,两位环卫工人都懵了。 女环卫指着盒子,问道:“小伙子,这是你要找的东西。” 贺威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这个盒子。他将盒子放在一旁,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儿,不要碰,也不要让别人碰。” 说完,还没等阿姨下一句话,他又重新把身子探了进去。 十分钟之后,贺威从垃圾车里出来。他后退两步,摘下手套和口罩,对着新鲜空气猛吸了几口。 “你们多久收一次垃圾?” “一天两次。”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来收这片的垃圾吗?” 这类似警察盘问的语气让女环卫觉得有些奇怪,但眼前这个小伙子问的都是平时居民也会问的问题,就算回答了也没差。 “暂时是我们,过一阶段会不会换人就不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贺威拎起蛋糕盒,说道:“可以了,感谢你们的配合。” 看着贺威渐远的背影,她转头看向大爷,问:“啥意思?” “怪人。别管他,干活。” 「樾安市公安局」 李峰打量他被纱布缠住的右腿,嘴上心里直叹气。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接了这个鬼单子,钱没赚到不说,腿也伤了,估计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能接单干活了。 “行了,别愁了,平时都挺辛苦的吧,就当休息了。”斐辰把刚到的十人份盒饭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份给自己,另一份递给一脸愁容的外卖员李峰。“吃点吧,贺队一会儿才能到,还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呢。” 想起贺威,李峰就感觉背后寒凉,生阴风。他探着身子,小声问道:“他真是警察啊。” 斐辰一愣,笑道:“怎么?不像啊。” “不太像。” 斐辰倒是习以为常,“他就那样,一会儿你也别害怕,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别看他凶神恶煞的,实际上脑子好使着呢,尤其是鉴谎技术。” “鉴谎?” “哦,就是在他面前别说谎。”斐辰扒着热腾腾的饭菜,随意的语气就像唠家常一样,“他跟别人不一样,要是发现你说谎,有意隐瞒,亦或者你有嫌疑,想撇清关系,他真的会打你。” “……啊?警察怎么能打人呢?不是犯法的吗?” “警察的确不能打人,但警痞子不一定。” “废话真多。” 说曹操曹操到。 斐辰坏笑地看着贺威,与旁边脸色逐渐苍白的李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威垂眼盯着李峰的伤腿,“能动吗?” “能,能动。” 说起话磕磕巴巴,站起来哆哆嗦嗦。 显然信了斐辰的鬼话。 贺威看破也不想说破,毕竟现在李峰也没有被完全排除嫌疑,让他害怕自己也是好事。 “能动的话就跟我过来,把今天看到的事说一下。” 为了方便,贺威特意推开离办公室最近的接待室,里面不大,但放下三个人足够了。 一见贺威进来,陈泽洋立刻起身,“贺队。” 贺威之所以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询问李峰就是因为向陈泽洋了解医院的情况。 “坐吧。”贺威将沙发让给李峰,自己去角落拽过一把浅黄色木椅。 第28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4 经过行动和语言的两次惊吓后,李峰哪还敢自己坐沙发。他想说自己坐椅子,贺威坐沙发,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宁是变成了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啊。” “警官,不然你坐吧,我可以坐椅子。” 贺威看着他没讲话,仅用两秒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此处无声胜有声。 坐下后的李峰身体紧绷,一看就是遵纪守法,从来没进过警察局的人。 “说吧,做好记录。” 据李峰回忆,当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一个单子,地点不好找,但是他去过几次,蛮熟悉的。正好没有活儿的他立刻抢下了单子,随即就骑着电动摩托出发了。 到达饭店时候大概在七点半左右。 “他家都是半成品,前几次出餐速度很快,所以我也没看手机,也没多想。到了之后就立刻进去取餐了。” 谁知道,这一去差点把他的魂儿吓飞了。 “进到屋里的时候我的确感觉有一点不寻常,但是我没多想。而且他们家的面积太小了,也容不得我想那么多。等我走到取餐口,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打算叫人。” 回想接下来看到的画面,李峰依旧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我刚准备开口,一转身就看到他们家的服务员趴在地上,里屋还有几个东倒西歪、口吐白沫的人。当时就把想说的话吓回去了。我哪敢多留,转身就往出跑。骑电动车骑了一半还摔了一次,之后我就见到你了。” 贺威道:“从案发现场出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李峰点点头,“没错。” “没有注意到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我都要吓死了,除了人之外,就算我看到什么,我也注意不到,记不起来了。” “那你和店里的人熟悉吗?” 李峰道:“就前面总出现的服务员我面熟,知道姓,不知道名。” “姓什么?” “一个姓王,另一个姓不清楚了,但是我知道她就是老板,阿丽。” 贺威回想饭店名,说道:“阿丽粤式煲仔饭?” “对,就是,牌匾就是。” “其他人一点也不清楚?” 李峰沉思片刻,说:“他们家的厨师好像是老板的男朋友。” “厨师。” “嗯,因为上一次我去取餐,正好撞见他俩在小花园里面有说有笑的。老板阿丽还挎着厨师的胳膊,举止很亲密。” 贺威回想除生还的年轻女人之外,死亡的四人中只有两名男性,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轻。 “他们看起来有多大?” “多大?” “年纪。” 李峰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我不会看这些,我只知道是两个年轻人。” 贺威点头表示清楚,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泽洋,记录已经完成。 “好,那我们说下一件事。” 李峰一愣,“下一件……还有什么事?我知道的一共就这么多了。” 贺威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还记得当初你突然从胡同里跑出来,冲到我车头前,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峰沉思片刻,“我看见死人了?” “差不多。” “那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当你进店之后没有看到任何活人吗?”贺威指的是那个在过道上披头散发爬行的女人。 一听到贺威说确定两个字,李峰就有点不敢确定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活着,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当我进去看到里面倒了一屋子人之后脑袋嗡一下,转身就跑。要是真有活着的,我恐怕也发现不了。” 贺威转头示意陈泽洋,随后对李峰说:“确认一下,一切属实的话,在上面签个字吧。” 李峰接过贺威递来的黑笔,看都没看一眼,果断地签上名字。 送走李峰之后,贺威带着陈泽洋去了解剖室。一开门,成诺正站在两张解剖台中间忙活地热火朝天。 “怎么样了?” 成诺没有抬头也没有停手,听到贺威的声音后,悠悠地说:“不是和你们说了助理休假不在樾安,明天才能赶回来。现在这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尸检结果要慢一点。” “我不是来催你的,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哦?”一说答案,成诺来了兴致。他终于停下手上的活儿,看着他们说:“说吧,什么答案。” 陈泽洋将手里的报告抽出来拿到成诺的身边,“这是王小支血液、胃液等各项检查的报告结果。” “王小支?” “啊,就是中毒案唯一的幸存者。” 成诺没有逐张翻看,而是直接翻到最后看结果。 “马钱子。”成诺惊讶地看向贺威,“这东西和奶油蛋糕八竿子打不着吧。” 贺威蹙着眉头,“我也感觉很奇怪。而且马钱子是中药,形状椭圆,淡黄,微苦。这种东西要是出现在蛋糕里,不可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吃下去。” “马钱子毒性成分为士的宁。生品士的宁含量为2.5%,炒至焦化含量为0.18%。而且马钱子的致死量在4~12g以上,想要用它毒死五个人,量还要更多。” 陈泽洋震惊地张了张嘴,“那,凶手是怎么下毒还不让人发现的?” 陈泽洋的问题一出,解剖室顿时安静了。 半晌,贺威若有所思地嘟囔道:“冲水或者磨成粉。” “磨成粉我倒是能理解,冲水怎么弄啊?” 成诺简直对陈泽洋的慢半拍的脑回路无语了,“一看就知道你在家不干活儿。” 不干活?这可真是六月飞雪,冤死女友奴小陈警官了。 “我干啊,一休息就干!”想起上次回到家,女友发现她新买的小说被他征用之后。为了道歉,他可是足足做了一个礼拜的饭,外加原本就是他的活儿,打扫房间,遛狗,捡屎。 “你干活,你干活你不知道贺队说的冲水是什么意思?”成诺正对着陈泽洋,双手抱胸,“那我问你,做蛋糕的第一步要干什么?” “当然是做蛋糕胚……啊!”陈泽洋瞬间抓住重点,叫道:“和面!” 第29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5 成诺淡笑地看向贺威,“还行,你这队员,还有救。” 俩人说了半天贺威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他站在解剖台尾,看着左右一男一女两具年轻的尸体,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成诺道。 贺威摇摇头,“没什么,虽然王小支的结果出来了,但你就当不知道,按原定计划,该干嘛干嘛。” 就当不知道? “什么意思啊?” 贺威留下一句就是字面的意思之后,带着陈泽洋离开了。 陈泽洋能看出贺威心事重重,追问:“贺队,是哪里奇怪吗?” “嗯,的确有奇怪的地方,但说不上来。再等等,等法医、痕检的报告都出来再说。” 回到办公室,贺威坐下身,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腰。他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海蓝色的蛋糕盒子的照片摆在眼前的桌子中央。 咚咚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在贺威的允许下,门开了。 “查的怎么样了?” 斐辰走进来,一脸为难,“按照蛋糕盒子上的英文,找到了一家私房蛋糕店。只可惜现在已经关门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门外也没有老板的联系方式。” “外卖呢?上面应该有联系电话吧。” “打了,店里的座机,没有人接。” 贺威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明天早上开门之后,你带个人,一起去。” “去倒是没问题,只是我们没有线索啊贺队。” “线索?” “对啊,你看我们找到店铺是因为找到了蛋糕盒子。但是这里面是空的,蛋糕长什么样完全不知道。” 斐辰的顾虑没错。虽然是私房蛋糕店,不算客人的定制款,固定的款式也绝不可能太单一。蛋糕也并非一定要当天食用,所以万一凶手不是店里的人,出现在蛋糕店监控器里面的都是陌生人,那么要怎么找? 至少2-3天,所有光顾蛋糕店购买所有款式的任何一个客人,外卖员,都有嫌疑。 难道他要把所有人都请过来问话? 就没有一个能够缩小范围的方法吗? “行,你先回去休息,我再想想,之后给你电话。” 斐辰点点头,离开的时候,他拉开门把手的右手顿住了。他回过头,看着盯着蛋糕盒照片一脸愁容的贺威,嘱咐道:“贺队,工作努力没错,但别忘了注意休息。你熬坏了,三队可就群龙无首了。” 贺威向他摆了摆手,叫他少肉麻,赶紧走。 “我说真的呢,你别不当回事!” 贺威扬起脑袋哀嚎:“行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吧。” 等斐辰走后,贺威又围着照片看了好几圈。不过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个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丑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盒子。 他烦躁地扒了两下头发,抬眼看向左侧墙上的时钟。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应该不会睡吧……嗯,不会睡,那家伙刚回来,昼夜颠到着呢! 贺威心安理得地点开手机。他庆幸白计安的白缩写是b,通讯录的第一页,翻都不用翻。在他眼里,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就像一本答案之书,静静地躺在那里,随时为他答疑解惑。 听筒里响了四声后,电话接通了。 “十二点。贺威,你是人吗?” 免费的果然有弊端,可以理解。 贺威嘿嘿一笑,脸皮瞬间变厚,“睡啦?这么早吗?” “早?”白计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整理好起床气,“你还没下班。” “没啊,没什么进展,马上就要熬死了。” “……你少装可怜,当初你要是听阿姨的话还用得着加班?” “哎!”一提旧茬,贺威的声音立刻拔高一个度,“别跑题嗷,我可怜,但没说后悔啊。” “我后悔。” “喂,不就是半夜叫你起床说说话嘛?你不至于后悔回来吧。” “不是,我后悔睡觉之前没有关机。” “那你就下次关吧,这次,帮我看看。” “什么?” 叮咚,贺威听到了白计安手机的消息提示声。 “发给你了,微信。” 半晌,白计安道:“你发给我蛋糕盒子做什么?” 白计安这么一问,贺威才发现他这边发生的一切,白计安还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消息完全不对等。 “说来话长,你就先告诉我,从这张照片你能看出什么?” “首先是蛋糕盒子的尺寸,用旁边被你拍进去的钢笔做对比,蛋糕的大小应该在六寸。其次,蛋糕盒子里没有蛋糕也没有被压扁,但是没用过的托盘、塑料叉和用过的塑料刀都在里面,塑料刀只有一把,证明这个蛋糕是被一次性切完。另外,通过对比剩下的叉子和托盘的数量可以拥有使用蛋糕人数的参考范围,但不排除有人喜欢一次用两个托盘,或者需要更换托盘。” “还有吗?” “盒子是你从垃圾桶里拽出来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 “这是证物,你不可能擦它。右下角和盒子上的缎带都有明显的污渍。”沉默片刻,白计安继续道:“扔掉蛋糕盒子的人很细心,或有轻微的强迫症,女人的概率比较高,也或许她扔掉盒子的时候心情很好,所以心血来潮。” 贺威感觉有点玄乎了,“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是你,会在扔掉空蛋糕盒之前把盒子恢复原状,就连最复杂的缎带也是?” 他的确不会这么做。扔掉的东西就直接扔掉,才不会原封不动地还原再扔。 白计安道:“还有一点我需要你给我的答案之后判断。” “什么答案?”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 贺威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表,说:“晚上八点左右,我把它拎会局里交给鉴定那边之前。” “指纹结果没有出来?” “出来了,只不过上面的指纹还真有点多,还没有全部对上号。”回想刚刚白计安的话,贺威问:“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不,这是顺便问的。我想知道照片拍摄时间的理由是里面残存的奶油。” “奶油?” 贺威拿起照片一看,蛋糕盒子的正面是一个透明的小窗,原本可以看到里面蛋糕的样式。如今蛋糕没了,只能看到里面蹭上的奶油、托盘和刀叉。 “奶油怎么了?” “很挺,颜色更白,是植物奶油吧。” 第30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6 植物奶油!贺威记忆顿时回归,当初在后厨,肖敏也说过植物奶油!忙来忙去,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的很挺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相对于动物奶油偏乳白,植物奶油的白更扎眼。 白计安像是放弃了挣扎,耐心道:“同样是在常温条件下,动物奶油会在两个小时之后融化,而植物奶油可以放至少五个小时,不会变形。” 范围2-3天,从原本所有购买奶油蛋糕的顾客到所有购买植物奶油蛋糕的顾客。 贺威长吁一口气,任由身体靠在宣软的椅背上,说:“太好了,这么一下能缩小一半的范围。” “不止。” “什么?” 对于贺威这种从来都不碰甜品的人,不知道如今大众的品味实属正常。 “植物奶油的甜品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为了更加健康,很多顾客会专门避开植物奶油的甜品,更别说这么大一个蛋糕了。” “所以按照你刚刚对蛋糕盒子的推理,会购买植物奶油蛋糕的人有可能是个平时不关注甜品的男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别把它当做筛选嫌疑人的必要项,同样不能排除女性的可能。” “你这算什么?合着也没有特别大的进展。” 白计安又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十五分,距离贺队长你首次进入案发现场只过了四个小时。别说各项报告都没有出来,就连受害者的身份信息都没有查出来。我请问你在急什么?” 白计安用两句话成功地堵住了贺威这本十万个为什么。 贺威不再吭声,他盯着挂钟,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才过了四个小时吗?他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见电话那边沉默了,白计安才突然想到贺威与自己的不同。他是一个自由,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人,但贺威不一样,身在体制中,难免身不由己。 他抿了抿嘴,直言:“上头给你压力了?” “没有,我只是闲不下来。” 也是,谁能操控得了他呢? 想通的白计安立刻严肃起来,“那就赶紧睡觉,别到了明天,线索陆续出来了,你没了。” 贺威刚想张嘴反驳,电话已经被白计安挂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他起身出门,幽暗的走廊深处闪出微弱的白光,三队所在的办公室里面有灯亮着。 谁还没走? 贺威放缓了脚步,他尽可能地降低脚步声,直到目的地。 办公室的大灯被关上了,走廊深处闪出的微亮来自斐辰桌上的那盏白光台灯。桌前除了斐辰还有另一个和他并肩而坐的男人,两人弓着腰,头上冒出阵阵白烟。 “干什么呢你俩。” 贺威的声音从头顶突然响起,顿时吓了两人一哆嗦,手里的面汤差点洒出来。 陈泽洋回头一看是贺威,哀叫道:“贺队啊,你出现就出现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次,就连习惯性坏心眼的斐辰都忍不住捂着他刚刚坐完跳楼机的心脏。他抬了抬手里的香辣牛肉泡面,道:“吃吗?还有。” 贺威原本想拒绝,可当他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后,改变了注意。 “只有这一个味吗?” 斐辰打开柜子,里面除了香辣牛肉之外就只有香辣牛肉。 “你也不嫌腻。” “香辣的多好吃啊。” “我这有别的!”说完,陈泽洋立即跑到自己的工位前,从柜子里掏出一盒紫色的泡面,“酸菜的!” 贺威无语了,他指了指斐辰的柜子,“就这个吧。” 斐辰笑着站起身,一边撕包装一边对着陈泽洋说:“现在也就你还能吃它。” 陈泽洋不服,鼓着腮帮子嘟囔道:“这不是那家的,牌子都不一样。” 贺威没有说话,他双手抱胸,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用沉默拒绝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斐辰把贺威的面泡好,放在桌子上。贺威倒也不客气,直接拉过一把转椅,坐在陈泽洋和斐辰的中间。 陈泽洋动了动鼠标,屏幕上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 画面很熟悉,正是出事的阿丽粤式煲仔饭小厅的监控录像。 “什么时候拿来的?” 贺威的语气很平淡,但是任谁能都看出来,往深了说,他们俩拿到监控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贺队长也是事实。 斐辰道:“十点多的时候。” “怎么不给我?” “贺队,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是三队的人。” 贺威没有说话,而是瞥了一眼斐辰,叫他不要说废话。 斐辰跟着贺威在三队的时间最长,对于贺威的事,不说最了解也差不多。贺威为了破案,抓犯人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就因为看在眼里,他才会做出今天晚上的选择。 “你都知道我们都是三队的人,也知道这个案子是我们三队的,那么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干嘛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弄得好像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支队一样。” “对啊。”陈泽洋附和道:“看监控录像这种事本来就费时费力,搞不好费了大量的时间还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你就等着我们看完明天给你结果就行了。” “我已经把走访蛋糕店的活儿抛给你们了,还不知足。” 贺威说着,耳朵听着,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还在播放的监控画面。 “可是你不休息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刚刚还捏着蛋糕盒子照片,死活不肯休息呢!” “对啊对啊!贺队,你快回去吧,这里我们行。我和副队商量好了,吃完饭就轮换,争取明天天亮之前……” “闭嘴。”贺威打断陈泽洋的滔滔不绝,他伸手按停了监控,眉头中间的川字逐渐加深。“出现了。” 时间,下午一点二十八分。监控上,王小支从右下方出现,走到小厅,随后她歪着脑袋向小屋的方向看了看,像是说了什么。下一秒,小屋里走出一个女人,正是外卖员口中的老板,阿丽。 见到阿丽出来,王小支才将右手拎的东西放在餐桌上。 天蓝色的盒子,水蓝色的缎带。 正是贺威从垃圾车里翻出来的蛋糕盒子! 第31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7 “放大,看看能不能看清盒子里面的蛋糕款式。” 陈泽洋立刻抓过鼠标,连点几下后,画面被放大了。 饭店里的监控录像质量一般,画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晰。为了尽可能地看清盒子正面,透明小窗后的蛋糕,贺威三人不由地放下手里的泡面,前倾身体,眯起各自那双5.0 的眼睛。 “贺队,你能看清吗?” “除了白花花的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斐辰睁大了眼,他指着透明小窗最上面的边,急道:“这是不是有点黄!” “再放大!” 陈泽洋立刻按照贺威的指示放大。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透明小窗最上面的边缘有一点点黄色。 陈泽洋道:“黄色……难道是桃子吗?”他记得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妈妈最喜欢买的就是水果蛋糕,其中蛋糕上的桃子永远不是鲜桃而是罐头桃子的事让幼小的他不解了好久。 “桃子?”斐辰没反应过来,“我只能想到芒果和菠萝,你这桃子是怎么来的?” “桃子就是水果罐头的成品啊,我在生日蛋糕上就没见过新鲜的桃子!” “火龙果。”贺威眨了眨酸涩的双眼,重复道:“白色的是火龙果。” 斐辰和陈泽洋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画面已经被贺威拉得更大了。原本白花花一片的地方出现了非常模糊的黑点。 “白色黑籽的火龙果?” “没错。” 监控录像继续播放。阿丽从小屋出来之后跟王小支说了什么,随后她喜笑颜开,接过蛋糕走出了画面。位置的方向正是没有安装监控器的后厨。 之后阿丽空手走出来,与王小支在前厅忙了一阵。 自始至终,蛋糕都没有再次出现。 陈泽洋道:“这时候应该是扔掉蛋糕盒子去冰箱冷藏了吧。” 时间,晚上六点四十七分。原本在后厨的厨师和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出现在前厅,与王小支和阿丽一同来到发现三具尸体的小屋。 其中厨师手里端着被扒掉包装的蛋糕。 监控画面切到小屋。 厨师把蛋糕放在小桌上,四人围着,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白色的托盘。店老板阿丽手持塑料切刀将蛋糕切开。上面堆放的水果分白黄两色,用奶油画成十字隔开,左上右下一色,左下右上一色,上面撒着一层防潮糖粉,像是冬日落下的白雪。 阿丽将右上的黄色区域切下,第一块很大,首先盛给了厨师,年轻的男人。 后两块均切的是黄色、白色区域,分别递给了后厨的阿姨和王小支。 王小支接过蛋糕后没有自己享用,而是起身离开,一直到离开监控画面。 “是后厨的方向。”陈泽洋道:“也就是这块蛋糕是给后厨的那个老头的。” 也就片刻的功夫,王小支果然空手从后厨回到小屋。她坐下时,分给她的白色蛋糕已经摆在身前了。 所有人都在正常地吃蛋糕,唯有王小支在坐下之后没有立即动叉子,而是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板阿丽注意到她在发呆,对着她说了些什么,随后王小支微微地点了点脑袋,重新拿起叉子,将蛋糕上的奶油刮掉。刮掉之后,她似乎还嫌弃叉子上有奶油,伸手从桌子中央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 之后怪异的举动来了。 她并没有用纸擦掉沾在叉子上的奶油,而是顿了顿,把抽出来的纸巾攥在左手里,用叉子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这绝对有问题啊!”陈泽洋有些激动,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 斐辰提醒他,“你冷静点,大半夜的。”随后他看向贺威,问道:“贺队,你觉得呢?” “很明显王小支知道些什么。” 斐辰试探道:“有没有可能下毒的就是她。” 除去吃蛋糕时的怪异举动,就连刚开始的蛋糕也是王小支拿进饭店的。综合来看,她的确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难道真让成诺猜对了。” “成法医?他说什么?” 陈泽洋晚上在案发现场很忙,指挥封锁现场、搜查房间,东奔西跑的,根本就没听到队长和成大在说什么。 “成诺说她是全员中了剧毒的唯一幸存者,叫我等人醒了之后好好地问问她。” 想起王小支的情况斐辰忍不住叹气,“可这人也伤的不轻,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调查。” “没关系,按我们的计划行事。”贺威道:“明天到蛋糕店直接问店员找一款六寸的水果蛋糕,有火龙果,芒果、菠萝或者桃子,奶油是植物奶油,上层撒了防潮糖粉。调取蛋糕店的监控录像,把3天之内所有买过这款蛋糕的人单独截出来,查明身份。” 第二天一早,贺威就被自己设置的闹钟吵醒了。 他伸出一只手,左摸摸右探探,直到抓住那支像是长了腿一样在桌上来回跑的震动手机。 他眯眼一看,早上八点整。 八点?昨晚睡觉前,他明明设置了六点的闹钟,怎么就八点了? 贺威从黑色皮面的沙发上坐起来,点开软件一看,好家伙,所有闹钟都开着。六点的时候闹钟也准时叫了他,是他像个没睡醒的猪一样,不停地按掉嗷嗷直叫的手机。 咚咚,门被敲响了。 “进。” 成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说道:“就知道你没回家。” 贺威甩了甩还在宕机的脑袋,说:“结果出来了?” 成诺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昨天离开解剖室前会叫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贺威快速翻开报告,成诺的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亚甲基二砜四胺?” “嗯,毒鼠强,属于神经毒素。王者级的毒药。” 第32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8 贺威长叹一口气,“还是国家明令禁止生产、销售、使用的毒药。” “为什么会出现毒鼠强我先不问,我想知道的是你当初为什么会在离开时对我说那句话,你早就猜到了?” 贺威叫成诺坐下,而后解释道:“因为马钱子出现在蛋糕里违和感很强,即便是我们刚开始推理出的磨成粉或者冲水,这些可以改变它的外形但是改变不了它的味道。” “那么毒鼠强呢?就不违和了,它原本就是白色粉末状的毒药,除了无味这点有优势之外,想要无声无息地放进蛋糕里也很困难啊。” 贺威没有吭声,成诺的话和监控录像的画面就像是两条飞舞的线在他脑中交织。 毒鼠强,白色粉末状,无味。 忽然贺威脑中闪现出当时在案发现场,他和肖敏之间的对话。 「这是什么?」 「防潮糖粉吧,现在有很多蛋糕都是这样的款式。」 贺威猛地抬起头,盯着成诺,“防潮糖粉。” 成诺瞬间被点破,他震惊地张开嘴,伸出无处安放的食指在空中乱抖,“你是说凶手根本就没有把毒藏在蛋糕里面,而是直截了当地洒在蛋糕的上面!” 让被害人眼睁睁地看着毒药吃进自己的嘴里。 “好歹毒啊。”成诺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你猜的没错,凶手的心理素质和变态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贺威看了一眼手表,他按着双膝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说:“杀人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那下一步怎么办?嫌疑人的范围还没有定下来。” “没事。”贺威算着时间,“等斐辰从蛋糕店回来或许会带来新的进展。” “等等。”成诺叫住了快要走出去的贺威,他举起手上另一份报告,“还有一份,你还没看。” 贺威眯起眼。成诺的表情很平静,但将一件案子的尸检分开报告这种事本身就不像他会做的事,除非又出了什么岔子。 上午十点十分,斐辰和陈泽洋带着蛋糕店的监控录像,刚一进门就分头行动。一面是赶紧将录像里符合条件的客人挑选出来,另一面是去找贺威。 贺威早就等不及了,他立即起身走到三队的办公室门前,他伸手拍了拍门,说道:“所有人,会议室,开会。” 众人赶紧拿着笔本跟上贺威,一推门,成诺已经站在会议桌最前面等着他们了。 成诺拿着手里的文件琢磨着,等到所有人入座之后,拿起遥控器,点开背后的投影。 “首先是死者的信息。” 大屏幕上赫然出现四张证件照,两男两女。 成诺将激光笔绕着左上角的第一张照片,介绍道:“第一位,死者包丽,女,33岁,阿丽粤式煲仔饭的店老板。横着走,第二位,赵正兴,男,30岁,店内厨师。第三位,李凤,女,52岁,辅助厨师的打荷。第四位,张名华,男,54岁,洗碗工,也是唯一一个被发现在后厨的尸体。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晚上七点到七点半之间。” 座下,三队唯一的女刑警商思文问道:“死亡原因呢?” “毒杀啊,你不知道吗?”韩阳扭头看着她,口吻简直就像是在说八卦。 不等商思文翻白眼,成诺立即接道:“韩阳说的没错,毒杀,那么我来问问你,什么毒啊?” 瞬间,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韩阳。 韩阳只知道是毒杀,到底什么毒也没听谁说起过他哪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但好死不死的被点名,一紧张,下意识地往对面第一个位置望过去,正好对上贺威面无表情的脸。 对于贺威在局里的地位,成诺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在三队,不说耗子见猫也差不多。 见好就收,逗一下赶紧跑。 “好了,大家看屏幕,听我说。” 成诺对着屏幕一点,右下角洗碗大爷张名华的照片不见了。 成诺对着余下的三张照片画了一个圈,“中毒导致的呼吸衰竭,部分见脑实质内及脑干点状出血和心室心肌纤维收缩带坏死,尸体主要呈窒息征象。结合毒物分析结果判定,是毒鼠强。” “毒鼠强?!” 不但韩阳,听到这个结果,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毒鼠强不是早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命令禁止生产和销售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斐辰也有同样的疑问,“是不是和日租别墅案的安眠药有关?” 韩阳惊呼,“难道又是药贩子?!” 贺威没说话,相对于毒药的来源,这个案子还有一处更加匪夷所思的地方。 他看着成诺示意他说完。 见贺威的态度,会议室的议论声顿时消散,所有人都坐直身体,等待成诺继续。 成诺会意,他侧身对准屏幕又按了一下。原本三人的照片变成了另外的两个人。 “左边的男人是我刚刚介绍的,洗碗工张名华。右面是这次中毒案的唯一幸存者,王小支,现年28岁,和老板包丽一样,服务员。至于为什么我会把他们分成两组来介绍,是因为他们两人中的毒和前面的三个人不同。” …… 此言一出,三队的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成诺说的话。 原本成诺想给他们留一些思考的时间。只见贺威扬了扬下巴,提醒他:“继续。” 成诺点点头,“那么我直接说结论,王小支和张名华中的不是毒鼠强,而是马钱子。是中药也带有剧毒。” 说着,成诺连点两下屏幕,“马钱子中的士的宁,也叫番木鳖碱,它阻止胆碱酯酶对乙酰胆碱的破坏,乙酰胆碱潴留于组织内,导致中毒人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兴奋;使大脑皮层发生超限抑制,引起脊髓反射性兴奋的显着亢进和特殊的强制性痉挛,最终导致呼吸强直性收缩而窒息死亡。” 陈泽洋探出身,问道:“难道两种毒药都在同一个蛋糕上?” 回想昨天晚上,他们三人盯着监控录像,从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蛋糕出现,到晚上将近七点的时候,蛋糕被店内的五名被害人吃掉。 中间他们吃用过的东西除了蛋糕就没有其他。 最诡异的是,在所有人吃过蛋糕之后,监控录像就结束了。还记得当初他们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餐具和有关蛋糕的东西。当时贺威就判断是凶手返回现场,回收了所有犯案的证据。 监控是被凶手停掉的。 在所有人毒发之前停掉的。 第33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9 “没错,从胃内容物和毒发时间判断,毒鼠强和马钱子,两种毒药同时存在一个蛋糕上。” “……我的妈啊,这也太毒了。”韩阳摸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第一次,他感觉局里的会议室有些寒凉。 相比韩阳,商思文则觉得有些说不通,“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任谁都应该明白毒鼠强的威力吧,明明都已经下了剧毒,为什么还要在下马钱子?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 “怕没弄死呗!”韩阳用下巴指了指屏幕上的王小支,说:“你看,这不有个例外嘛,有一个搞不好就会出现第二个,凶手一定是想完全致所有人于死地,生还一个可能已经超出他的杀人计划了。” 商思文点点头,似乎觉得韩阳说的也有道理。 “不对。”贺威抬眼,“你们都忽略了一点。成诺为什么要把五个人分成两组来讲。” 韩阳答:“因为他们中了两种毒啊。” “中了两种毒,但是他们吃的是同一个蛋糕。” 陈泽洋道:“难道是下毒的区域不同,蛋糕切开后,每个人吃到的毒药也不同?” “那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同时吃到沾有两种毒药的蛋糕?谁能保证切蛋糕的人一定会把毒药准确分开。” 贺威话音刚落,韩阳顺嘴接下来,“下毒的人,只有下毒的人知道毒在蛋糕的什么位置!” 无意识的推理把韩阳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只是认真听着贺队的话,根本就没过脑子。 “你的确没过脑子。” 贺威起身与成诺互换位置,他将成诺做的ppt退出,打开自己的文件,播放他选取的监控视频片段。 从蛋糕被厨师赵正兴拿到小屋,到包丽用塑料刀把蛋糕切好。 贺威暂停了画面,“老板包丽切的蛋糕。众所周知,她吃下了带有毒鼠强的那块,已经死亡。所以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下毒,毒死店里的所有人不说,还顺带弄死了自己?” 韩阳懵了,“那这毒药怎么分的啊?楚河汉界啊,这么清楚。” “其实很简单。”贺威继续播放监控录像,直到王小支刮掉奶油的片段。“答案就是毒鼠强的毒药在奶油上,而马钱子的毒药在蛋糕里。” 商思文说:“那中毒鼠强的三个人也吃了蛋糕,为什么没有马钱子中毒?” 贺威将视频倒退,找到切蛋糕之前的画面,从这里重新播放,直到蛋糕分到所有人的手上。 “看到问题了吗?” 斐辰蹙着眉,答道:“死于毒鼠强的人拿到的蛋糕是黄色水果的,马钱子的则是白色的火龙果。” “没错,这就是差别。” 商思文不懂,“那凶手为什么这么做啊,好奇怪啊。” 韩阳咬着笔头寻思了半天,他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表情越怪。看得贺威脑袋疼,“有话就说。” “嗯……你们就没人怀疑她吗?” 众人顺着韩阳笔尖所指的地方一看,屏幕上的人正是生还者王小支。 “她很奇怪啊。根据贺队你刚刚说的,如果毒鼠强的白粉就撒在奶油上,那么她一定是知道奶油上有毒药,所以才会把奶油故意刮下来。” 贺威反问:“那么你要怎么解释她中了马钱子毒,差点死在医院里?” 韩阳转着手里的签字笔,说:“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她中毒是中毒,不是……也没死嘛。推理小说不都是这样,受伤却没死的一定是凶手,自导自演。” 商思文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直接对着韩阳翻了个大白眼,“你当这是小说啊,这是现实!万一不是她,我看你半夜会不会失眠骂自己真该死。” 韩阳和商思文斗嘴惯了,你怼一句,我骂一句,大家早就不新鲜了。一场热闹,就当是歇一下疯狂转动的脑子。 贺威叹了口气,他看向斐辰,话锋一转,“蛋糕店那边怎么样?” 被点名的斐辰瞬间进入状态,他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几张刚打印好的录像截图照片。 “根据贺队交代的范围,3天之内,所有买过监控里的蛋糕的人,一共四位,两男两女,都是生人。因为时间有限,所以目前他们的身份信息还没有查出来。” 成诺道:“都是生人,那这么说买蛋糕的人不是店里的人,更不是把蛋糕拿进店里的王小支。” 斐辰道:“嗯,也就是到底是这四个人谁把蛋糕交给王小支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陈泽洋提醒,“王小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对于她什么时候可以接受我们询问,就连医生都说不清。” 贺威点头,“那就当她暂时不存在。斐辰,你根据手里的线索继续调查,把照片里的四个人都找出来问问,买蛋糕回去做了什么,案发时间之内在哪,韩阳和商思文辅助你。陈泽洋继续盯着医院那边,务必要保护好王小支的安全,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凶手极有可能会在她脱离生命危险之后混进病房杀害她,绝对不能让凶手得逞!” 随着整齐划一的「明白」,三队分别听指挥行动。 临走时,成诺拍了拍贺威的肩膀,说道:“我回去再看看,要是有什么新发现联系你。” 贺威回到办公室后又反复地看了两遍录像,除了昨天的发现之外并没有得到其他的进展。 他将有疑点的片段下载到手机本地,自己开上车,回到案发现场。 阿丽粤式煲仔饭的店面早就被警方封死。为了不打草惊蛇,贺威特意把车停到巷子口外,顺着那天晚上遇到外卖员的路重新走到目的地。 饭店发生命案的这件事是完全保密的,就连当初他追停垃圾车都没有透漏半句。可这世上还真的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小花园的花草开的很茂盛,中间一大块空出的场地可以供居民自由活动。 贺威看着眼前的空地,抬起头向两边的居民楼一望。果然,零星几家的阳台窗子前站着一两个向下看的人。 贺威没有上前,而是绕到饭店所在的居民楼后,那是扔掉蛋糕盒子的垃圾点。 垃圾点后面又是一片小花园,中间还有一个石头凉亭,凉亭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贺威下意识地弓起腰,踮着脚尖,两步跨进花园,冲到凉亭其中一根柱子后面藏好。 后面半天没有动静。 贺威侧过身,慢慢地探出半颗头,向人所在的地方看去。 人,居然不见了! 贺威立刻环视四周,所有植物静止在原地,连叶片都没有抖动一下。 他可以确定,别说是人,就连一只猫都没有经过! 贺威直直地盯着那人原本站立的方向。 一步,两步,每一个落脚的位置都是他精心算过,让他安静如幽灵一般。 直到他看到那人的发丝,他才发现原本不见的人不是不见了,而是蹲下了。 贺威依旧保持着紧绷的身体,可那人却异常机敏,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后不寻常的气息,脊背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他猛地转过头。 对视的那一秒,两人紧张到打架的眉头都懈了。 “计安?你怎么在这儿?” 第34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0 今天的市局刑侦队格外热闹。 从早上开始,斐辰就带着韩阳约见了moonbeam私房蛋糕店的中年老板,马文峰。 关于案子的事,在昨天警察推开店门要监控录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送走警察之后,马文峰也没了营业的心情,早早就关上了店门,回家休息。可整整一晚上,他辗转反侧。 他就是不懂为什么人能这么倒霉,明明开个小店只是为了维持生计,本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平平淡淡,哪曾想有一天,自己家的蛋糕会被当成凶器,杀死这么多无冤无仇的陌生人。 火龙果、桃子的双拼奶油蛋糕……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做这个款式了。 斐辰一见马文峰眼下的两个黑乎乎的眼窝,就知道他一定上了不少的火。 “没睡?” 马文峰点点头,两个眼角都耷拉了,“睡不着啊,满脑子都是这事。” 斐辰坐在他对面,放松地翘起二郎腿,“你满脑子都是这事,对我们来讲是好事啊。” 马文峰明白斐辰的意思,只是眼前的警官过于放松的姿态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说说吧。”斐辰将蛋糕的照片和四位买过一个款式蛋糕的客人的照片推到马文峰面前。“他们四个人都是哪天来的,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话,有没有不寻常举动,有没有常客,有没有人主动提过买蛋糕用来做什么,有没有人特别嘱咐在蛋糕上写字……等等,除了这些,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马文峰伸手按住其中一张照片,说:“这个人是常客,她平时就很喜欢吃带奶油的甜品,时不时也会订一个蛋糕回去吃。” “知道她叫什么吗?” 马文峰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就住在楼上。喜欢吃又图距离近方便,所以才会成为常客。” 从开始就坐在一旁倾听的韩阳终于开口了:“你说她是常客,那么几率大概多少,一周能来几次?最喜欢买的都什么?” 马文峰沉思了片刻,随即摇摇头:“我可能记得不会特别准确,但是估算着一周最起码会来两次,每次消费都在一百左右,买的甜品,除了我们招牌的毛巾卷和大颗雪媚娘之外,没有特别固定的款式,她更倾向尝试新品。” 斐辰明白了韩阳的问题背后的深意,直言:“按你的说话她应该是一个甜品的行家了。” “嗯,的确是,有一次我家草莓味的雪媚娘做的太甜了,她还给我提了意见。我根据她说的改变一下白砂糖的比例,果然比之前的要清爽了很多。” “那么既然她是个行家,她自然清楚植物奶油已经逐渐不被消费者待见了吧。” 听了韩警官的话,马文峰一怔,他终于明白警察为什么会问这么多看似与案子关系不大的问题。 “其实这点我问过她,但是我感觉她好像只是个甜品爱好者,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很随心,所以大概没有特别注意奶油到底是植物还是动物的,只要喜欢就买了。” “好,那么还有吗?”说着,斐辰用下巴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三张照片。“还有熟悉的人吗?” “还有这个。”第二张被马文峰推出来的是穿着外卖服的年轻男人,“他我还认识呢,总在我们这片送餐,叫杨硕。不过,他和这件案子应该没有关系。” 斐辰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这单我知道送到哪了,是案发当天,但目的地不在案发的地段,而是在相反的方向,樾安职业学院,那地方你们清楚,都快出城区了。当天取餐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签收的时间都到六点了,一小时四十分钟,还是到我的店,要是再往相反的方向去,用的时间更长。” 的确,这么算下来,别说监控录像显示王小支拎着蛋糕出现在店内的时间,就连案发时间都过了。 “你们送外卖能送这么远?” “我们可以当日全城送。” 斐辰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的短发。真是着急了,光想着算上案发当天的时间往前推三天,全然忘记,想要让蛋糕准时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出现在饭店里,至少要在中午之前购买蛋糕。 韩阳倒是不以为意,他伸出手将外卖员的照片抽掉,像是公布好消息一般,“排除一个,还剩三个。” “还,还有一个。”马文峰又将左数第一张照片推出来,照片上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人。 “你认识?” “我不认识,她是第一次来。我想说的是,我还记得她跟我订蛋糕的时候让我在蛋糕上写了「生日快乐」,还很开心地和我说,他孙子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火龙果和桃子,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只有这两种水果的蛋糕。后来她听说我们全市都可以送货,还特意加了店里的微信,当天下午我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她发的照片和视频。” 斐辰和韩阳相视一眼。他们都明白,只要照片和视频没有问题,那么就证明这款蛋糕不可能又出现在案发现场。 四名拿到这款蛋糕的顾客,两名排除嫌疑。 还剩下与蛋糕店同楼的女子,和另一个未知的人。 斐辰抱了很大希望,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唯一那张没有被提起的照片,说:“那个人呢?” 马文峰摇摇头,“这个人是新客人,不面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只记得他当时是前一天到店,选完蛋糕款式之后,第二天过来取的,剩下的,没有了。” 随着询问室的大门被推开,马文峰的问话算是暂时结束了。 斐辰叫韩阳把人送出去,自己则去另一间等待下一个人。 他刚想推门,走廊尽头,成诺熟悉的声音响起,叫的是他的名字。 斐辰快步走过去,“成法医,怎么了?” 成诺的表情比平时工作时还要严肃。 “昨天会上你们说在蛋糕店找到了和监控录像里面一模一样款式的蛋糕。” “没错,店老板和买这款蛋糕的顾客都找来了,情况还没问完。” “有店里蛋糕的照片吗?” 斐辰从手里的蓝色文件夹里抽出第一张,“这儿,旁边还有蛋糕里面的馅料、价格。” 成诺盯着照片上的蛋糕和旁边的文字,脸色越来越难看。 “成法医,怎么了?” 成诺捏着照片,急道:“店里没有和它相似的蛋糕吗?还是说上面的水果、里面的馅料都可以按客人的要求更换?” “这个……”斐辰完全没往那边想,自然也没有问。只不过他有一点可以完全肯定,“这个蛋糕的款式整个店里只有这一种。” “坏了。”成诺急忙将手里的报告拿出来,递到斐辰眼前,“昨天你们说在店里找到了和录像里一模一样的蛋糕,所以除了什么毒,我没有仔细地给你们分析死者的胃内容物。现在我可以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从死者胃内容物检测结果上看,黄色的不是罐头桃子,是芒果。” “芒果?!” 斐辰一把拿过成诺手上的蛋糕照片,无论是图片还是文字都清清楚楚地写着黄桃。 其实,上面写的究竟是黄桃还是芒果,斐辰再清楚不过,他只是不敢相信。 难道这东西可以换? 这个答案只有店老板马文峰知道,而马文峰已经被韩阳送出市局了。 斐辰来不及向成诺解释,他像一阵风一样,拔腿就跑,迅速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临近大门,一路狂奔的斐辰差点和准备回来的韩阳撞了个满怀! “副队,你干嘛去?” “马文峰呢!” 韩阳糊涂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呆呆地回答:“刚走啊,出大门了吧。” 话音刚落,斐辰已经冲出大楼,他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马文峰在就在他右手边不到十米的距离。 “等一下!” 马文峰听到有人在叫,身子一顿,这个声音他有些熟悉。 不等他反应,斐辰已经绕到他的身前。他拿出那张被透明硬膜塑封的西点图,说:“能换吗?上面的水果,里面的馅料,能换吗?” “如果顾客定制的话……可以。” “那么3天之内,有人把黄桃换成芒果吗?” 虽然斐辰突然追上他的事让马文峰一头雾水,但关于店里的事他还是非常肯定的。 “没有。” “那么一周之内呢?” “斐警官,蛋糕就算是放在冷藏里一周也吃不了了。” “你就告诉我,有吗?” 马文峰摇摇头:“没有。” “确定。” “嗯,非常确定。” 第35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1 白计安蹦蹦乱跳的心终于落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贺威的脚,说道:“不错啊,贺队长,专业技能满分。” 贺威为了梦想,刚满十八岁就一个人去了边疆部队当兵,一路考进特种部队,如今还做了刑警。悄无声息地接近一个人这种事对他来讲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你先别说那些,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啊?” 白计安指着左手边距离不到十米的小门,正是阿丽粤式煲仔饭饭店的后门,“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线索。”随后,他冲贺威身后的垃圾点扬了扬下巴,“那个就是你捡到蛋糕盒子的地方吧。” “对,不过我不是直接在这儿找的。等我找的时候负责收拾卫生的环卫工人已经把垃圾运走了。” “除了蛋糕本来的盒子,你就没看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你说的是被用掉的餐具?” 蛋糕盒子里有的是剩下的白色托盘,塑料叉子,还有一把用过的塑料蛋糕刀。至于被拿出来用来盛装蛋糕的托盘和用过的叉子还没有下落。 “你想,这些用过的餐盘被凶手处理掉了,那么他是怎么处理的?用来装蛋糕的白色小盘虽然摸起来是纸,但是它很厚,不是很好处理。”白计安沉思片刻,抬眼问道:“死亡时间是几点?” “七点到七点半。” “那天我们碰到外卖员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中间留给凶手销毁证据的时间很短。”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犯人在逃离案发现场的时候带走了,或者他想了什么办法把东西在原地销毁了。” 白计安侧开身,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儿的原因。” 贺威垂眼一看,白计安身后竟然有一块目测仅一平米的“庄稼地”,里面种着六棵番茄苗,苗的高度接近成人的膝盖,结出的小番茄还是青绿色的,大小仅靠一只手就能攥住。 “你怀疑凶手把餐盘埋到地里了?” “仅是猜测,毕竟这片花园的土很结实,要是在近期被翻动一定会有很明显的痕迹。” “结果你猜错了。” 这点白计安不可否认,要是他猜对了,证据早就被他捏在手里了。 “哎,你们干嘛呢?” 两人寻声望去,身后的不远,一个大爷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走来。 他指着白计安和贺威,怒道:“年纪不大,喜欢偷人东西啊!” 贺威眉毛一皱,冷道:“你说谁偷东西?” “我说你还没说完呢!这有谁啊!” 大爷走到他们身边并没有停下继续理论,而是径步走过白计安身边,用手指数着小树上的番茄。 “我告诉你们,少一个今天你俩就要赔。” 贺威拉开白计安,走到大爷身后,“那要是没丢,你打算怎么和我们道歉?” “没丢?我一出门就看见你们站这儿。这儿除了我种的番茄还有什么?你们要是没打番茄的主意,站在这儿干什么!” “那你就好好数,别数丢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的结果。” 大爷在前面吭哧吭哧地数数,贺威抱着胸在一旁等着。 白计安叹了口气,伸手拽了一下贺威的衣角,低声提醒:“我们在查案,你别上头。” 被冤枉的不仅是贺威,还有白计安。这种感觉虽然不好,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他们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打草惊蛇。 “9,10,11,12……”大爷晃着脑袋找了半天未果,他瞪着两个偷吃贼,气得手抖:“我就说你们吃了还不承认!早上晨练的时候我刚刚输过,15个,怎么现在就剩下12个了!那3个怎么没了!” 贺威两眼一翻,“没了我怎么知道?你也不看看早上到现在都过去几个小时了。” “贺威!” 贺威瞥眼看着白计安说:“没办法啊,你看他的样子,今天不说清楚能放我走吗?” 白计安没招了,对着气到颤抖的大爷说:“这样,您说,您想怎么样?” “你干嘛?”贺威眼睛一瞪,“认罪我不干啊,我是警察,说我偷东西?!” “警察?” “对啊,我是警察。”说着,贺威伸手从内兜里掏出证件展开在大爷的眼前,“这下你能相信我们根本就不会偷吃你的番茄吧,况且,你那东西还生着呢,谁要吃啊。” “告诉我你的警号,哪个单位的,我要去找你们的领导!” 大爷一句话给贺威说笑了,他叉起腰,刚想拿出警痞子的无赖气质和老大爷对抗到底,就被身后的车声打断了。 “爸!” 车窗降下来,一个留着栗色长发的女人正朝他们的方向看。 她来不及熄火,拉上手刹,就下车向他们走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三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内搭绿豆色的背心,脚上踩着一双八公分的白色高跟鞋,看起来应当是一个事业稳定的成功女性。 见女儿来了,大爷的腰杆更硬了。他指着面前的两个人,说:“两个警察,偷东西。” “你把话放干净!谁偷东西!你有证据吗?” 见贺威又高又壮,脾气不好,女人顿时挡在她父亲的面前,“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要吵。” 白计安将气鼓鼓的贺威拉到身后,“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看到花园里有人种番茄,出于好奇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造成了误会。” “什么误会!明明少了!我查了!我的东西都有数!” “爸!不就是几个番茄嘛,你少说两句。” 女儿的话果然管用,顿时老大爷就不吭声了。 女人向白计安微微颔首表示抱歉,“不好意思,老人家对他种的东西都很珍惜。这一片的老人小孩比较多,所以种出来的果子一眼没照顾到就会被摘掉,所以我爸才会这么生气。” “生气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吧,那我是警察就可以为了案子随便抓一个感觉有嫌疑的人吗?” “贺威。” “我相信警察不会,是我们误会了。” “没关系。”白计安盯着女人身后的大爷,提醒道:“你父亲的身子有些不稳,眨眼的频率太高,需要尽快测一下血压。” 见事情了结,白计安赶紧拽着贺威离开,只是他刚拽出花园,就拽不动了。 第36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2 侧眼一看,贺威正回头看着女人和大爷的方向。 “要做什么?” “不能有事吧。” 贺威的脾气上来得快,消得也快。 “再等等吧,要是出什么事我们还能帮一下。” 白计安向来脾气波动不大,但是论起细心,那简直就是一块陈年朽木。 “你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贺威已经悄悄躲到凉亭的柱子后面,向白计安勾勾手。 白计安不动。 贺威眼睛一瞪,用力快速地向他勾手,加重语气,“快点。” 白计安心里嫌弃,但也没了其他办法。这件事好不容易从大爷女儿的出现结束,要是真的再让大爷看到他们在偷看他,恐怕就算没病也会气病。 女人抚着大爷的背,嘴里一直劝着,两人就这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爸,还是去量一下吧,头疼头晕的确是血压飙升的症状。” 大爷摆摆手,语气也柔和了很多,“爸没事了,刚刚有些气到了,现在好多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啊,反正下午我休息。” “你净乱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电力局有晚会,所有人都参加!” 女人一笑,打趣道:“行了,还不糊涂,啥都知道咧。” 大爷眉毛一横,道:“那你以为?我是退休了,不是与世隔绝了!”想起退休,他就更气了,“现在什么世道,警察还偷吃东西,要是我还在位,一定要找他们领导反映反映。” “行了,多大点事,你也不嫌气着。” 听到这段,原本藏在石柱后面的贺威是真的绷不住,他咂着嘴,“难怪问我要警号,弄了半天是退休的老领导,职业病呗。” “行了你,不愿意就回去,你别忘了我们来这儿可不是吵架的。” “行,回。” 白计安和贺威刚一转身,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爸!” 贺威刚要冲过去,瞬间被白计安拉回到石柱后面。 “过来!” 贺威侧身一望,女人的身后跑来一个拎着奢侈品礼袋和盒装白酒的男人,看岁数和女人相近。 重点是,那声“爸”的主人是这个男人。 大爷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身子不稳加上脚下踩空,差点摔倒,吓了她女儿一跳,随后就被女人拉住了。 大爷一见凑过来的男人,脸上的怒意更浓了,“你来做什么?” 男人有些无辜,他抬了抬手上的礼袋和酒,道:“我想和深深道歉,也和您道歉。” 大爷一把推开礼物,呵斥着:“滚回去!我们不需要你这种人送的东西!” 见男人还要往前凑,女人立即用手把人挡住:“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不同意离婚,那就等法院的消息吧。” “深深,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女人没有回应,而是拉着她的父亲往垃圾点对面的单元楼里走。 见她们心意已决,男人也不再墨迹,他追上去,将礼物塞进女人的手里。“就算要离婚,至少这些你收着,除了化妆品,里面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凤梨酥,不是很甜的那家,我排了好久的队。” 女人停下脚步,眼神冰冷,“冯振阳,犯了错被我发现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我再和你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再给我任何东西了,我不会收的。就算你像上次一样让女儿帮忙带回来,我也不会吃一口。” 冯振阳盯着她,眼眶发红,“哪怕是我亲手做的?” 女人冷笑着,“你现在是在跟我装深情吗?还是再被我发现你出去嫖娼之后?是你疯了还是我失忆了?你不尴尬吗?” “我不尴尬,我爱你。” “滚。” 咣当一声巨响,刺耳到仿佛整楼栋都被震得摇晃。 单元的铁门被无情地关上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直到冯振阳拎着东西消失后,白计安和贺威相视一眼,瞬间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两人走到女人走进的单元门前,伸手一拉,大门是锁着的。 白计安无奈地提醒,“需要密码。” 贺威也没想到会这么尴尬,嘟囔道:“有些老旧的居民楼不需要,一拉就开。” 白计安后退两步,他向上望,贺威说的的确没毛病,眼前的楼确实有些年头,只不过因为总体上只有三层,住户少,所以保持的很好。 贺威站在门的左侧,这个位置不仅可以在门开的第一时间用手拉住,还可以保证无论门内的人出来的动作多大,都不会被他挡住。 “只能等等了,看看一会儿会不会有外卖员或者住户进出。”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可这扇门就是没有动静。 贺威眉毛一皱,“不行挨个试?总有一个帮忙开门的。” “不行,你说的不能打草惊蛇。” 贺威转身靠在墙上,忽然,兜里传出嗡嗡的震动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斐辰发来的信息。 “计安!”贺威快步走下台阶,把手机递给白计安,“你看。” 信息里说的正是成诺报告里的,死者胃内容物的成分。 白计安道:“这么说,蛋糕盒子和款式的确是moonbeam蛋糕店的,但是芒果又不是。” “是,也就是说上面的水果很有可能被凶手替换掉了。” “贺威。”白计安沉声,“你还记得刚刚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吗?” 片刻,贺威睁大眼,说:“他说哪怕他做的东西,她都不会收。” “还有。”白计安眯起眼,复述着:“就算你叫女儿带回来,我也不会吃一口。” “你怀疑蛋糕是做的,是刚刚那个男人做的。” “只是怀疑。但如果我们能打开这扇门找她确认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咔哒一声,白计安话音刚落,单元门真的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抱娃的女人,手里还拖着蓝色的婴儿车。 她一只手抱娃,一只手拉车,门口还有台阶和门槛,只能用腿顶着防盗门,行动非常困难。 “我帮你!”贺威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挡在身后,顺手拎起小车。那轻松自如的模样,像是拎菜市场的菜一样。 “谢谢啊。” “没事,我们正好有事进不去,幸好你开门了。” 听这话,女人一愣,问道:“这栋楼一梯一户,只有三家,你们要找谁啊?” “冯家。”白计安抢答。“冯振阳。” 一听到邻居的名字,女人卸下了不少防备。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在他们帮忙的份上,还是想要好心提醒一下。 “你们是冯振阳的朋友吗?” “算是,怎么了吗?” “那你们要小心一些,做好不被欢迎的准备。” 看来这是一个知道内情的邻居。 贺威把着大门:“他们夫妻俩最近在吵架吧,这件事我们听说了。但夫妻俩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应该马上就好了,不会连我们都不见。” 女人一脸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那你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贺威摇摇头,“因为什么?” 女人左右张望一下,安心后,凑身过来,低声道:“嫖娼。” “真的假的。”贺威笑了,“现在打击力度这么强。” “当然是真的了,他们两口子吵架震天响,后来是江深把冯振阳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来的!楼上楼下都知道。” 忽然,女人怀里的宝宝醒了,眼看着就要哭出声,女人赶紧哄孩子。 一进楼道,贺威才发现他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见他站着不动,白计安说:“走啊。” “挨个敲?” 说好不要打草惊蛇。 “二楼。”说着,白计安超过贺威,径直向楼上走。 “你怎么知道是二楼?” “一共就三层,刚刚的邻居说了一句「楼上楼下都知道」。” “那有可能完全就是一句口头语,你还真把它当线索啊。” 白计安站在二楼住户门前,抬起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找到准确答案的方法。”说完,咚咚两声,敲响了房门。 “来了。” 是女人的声音。 门被推开,门内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你们不是走了吗?来我家做什么?” 还真叫白计安蒙对了,说话的人正是江深。 贺威掏出证件示意,“不是番茄的事,我们上来是想找你了解另一件事。” 江深更不懂了,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事需要警察带着证件来找她。 “深深,谁啊?” 老大爷的声音从房内响起。江深生怕自己的父亲看到他们会生气,她赶紧跨步出来,喊了一句外卖之后把门关上。 “说吧,什么事?” “冯振阳,是你的老公?” 江深眯起眼,“你们是来调查嫖娼的吗?” 白计安站在一旁,心想她说话还真是直接。 贺威倒是心直口快,“完全不顾情面呢。” “情面?”江深冷冷一笑,“他都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我为什么还要给他留情面?” “这的确是你的自由。不过我们来的目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江深的表情明显慌了,“难道他还做了其他犯法的事?!”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想问的是你他最近有没有送给你可以吃的礼物。” 江深聪明,立即明白了贺威所指,“你们刚刚没走,偷听我们讲话?” 贺威耸耸肩,“以你们的音量,我们实在算不上是偷听。” “算了无所谓。”江深叹了一口气,“从被我发现他嫖娼之后,为了道歉他陆续送了很多东西,其中能吃的只有上一次的蛋糕和这一次的凤梨酥。” 贺威问:“你收了吗?” 江深摇摇头:“他忽悠我女儿把蛋糕给我,但是我很生气,不可能吃他的东西,所以就扔了。” “扔哪了?” “还能扔哪,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白计安补充,“那你还记得蛋糕的样式吗?” “我没看,只不过按他之前道歉的路数,我能猜到。” 贺威道:“猜?” “嗯。不信?” 白计安道:“我们听听看。” “无非就是买我们喜欢的口味,芒果和其他水果双拼的植物奶油蛋糕。” 还真说对了! 白计安追问:“你都知道有芒果,为什么不知道另一种水果?” “因为嘉嘉爱吃芒果,我过敏,不能吃。” “嘉嘉?” “我女儿,7岁了。” 第37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3 江深没有抽查老公手机的习惯。 她和冯振阳是大学校友,同校期间,两人专业不同,但却因为想去法国旅游,共同选修了法语课。 专业课下课之后,江深满怀期待,只是当她赶到教室门口,才发现偌大的阶梯教室早已坐满了人。 原来选修法语课的人会这么多,看来不止她对法国有兴趣。 江深边想边四处张望,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空位。 真是见鬼了。 “后来是他偷偷叫我,告诉我他旁边就有一个空位。” 江深从衣兜里掏出蓝白色的烟盒和火机,对着贺威和白计安说:“可以抽吗?” 贺威颔首:“随意。” 江深点燃了指尖细长的香烟,送到唇边吸了两口,灰白色的烟向上飞升,如轻盈的纱在空中弥散。 “自那之后我们就认识了,他家境很一般,除了学历没什么值得提的。后来我们相处了很久,大学毕业前夕,他向我求婚了。” 在江深的记忆中,冯振阳每一次的告白都是那么真诚。他深邃的双眸在说爱她的时候闪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是那么耀眼,那么吸引着她。 起初江深的家人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并不是非常满意。但是让江深庆幸的是,她的父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执拗、顽固。 他们只是和江深说了放弃门当户对的人选,选择冯振阳后会面临的问题,并没有严厉地阻止。 「这是你的婚姻,一切都按你的心思来。」 这是江深的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不久之后,江深的母亲去世了。原本定好结婚的事也顺理成章地向后延期。 三年的时间并不短,足以见得一个人的真心。 失去母亲的江深非常悲痛,父亲也因为失去挚爱变得沉默寡言。 无法抒发的情感犹如长在身体里的肿瘤,随着日积月累不断增大,沉重,伤害着她。 “三年的时间,面对我各种无法控制的心情,他从来没有怨言。无论我说什么重话,用什么东西扔他,对他发脾气,他都没有怨言。”江深靠在门上,掐灭了所剩无几的烟,“我当时就在想,我可真幸运,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人。” 眼看两人婚期将定,为了可以更方便照顾独居的父亲,也为了不让本来家境就很普通的冯振阳为难。江深决定不要任何彩礼,也不需要冯振阳购置新房,只要他能和她回到江大海的家住。 贺威道:“江大海是你的父亲?” “嗯。” “那也就是说,你的结婚条件是冯振阳成为江家的倒插门女婿?” “这也没什么吧,毕竟冯振阳现在的稳定工作,户口,车子都是我家帮忙办的。都是过日子,这么点事也不算什么事。” “冯振阳当时同意了吗?” 江深很确定,“如果五分钟不算犹豫的话,他的确当时就答应了。” 而后,两人顺利结婚。 结婚之后的江深对冯振阳很信任。 她的信任并不随意,而是根据相爱六年的判断。 婚后,他们各自忙于工作,两年之后才计划要了现在的孩子嘉嘉。 白计安问:“既然你非常信任你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查他的手机呢?” 想起这件事,江深就觉得好笑。 一周之前,她在单位的茶水间泡花茶。当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半,因为有一些事耽搁了她原本下班的时间。 因为她单位的特殊性质,所以几乎每天这个时间,单位的同事早就因为没有工作提前下班。 除了零星几个同事,大楼几乎没什么人在。 大概是站在走廊里唠闲嗑的两位女同事也是这么想的。她们没有降低音量,没有任何防备,就在江深能听到的地方谈天说地。 “一个怀疑自己老公最近反常,另一个告诉她想知道就要定期查看老公的手机。尤其是账单,各种消费记录,最能发现问题。” 江深听着有趣,甚至还会在心里瞧不起没事就查老公岗的女人们。 她觉得这样很可悲,爱情消失殆尽,婚姻也没了继续的意义。 可是,人的好奇心并不比猫轻。一旦知道了什么,哪怕内心深处并不认同,也会多少产生试一试的心情。 说实话,在江深看电视的时候忍不住偷瞄丈夫的手机密码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明明从前根本就不会这样,明明这么做,被发现之后只会带来尴尬。 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就是这么不由自己。 趁冯振阳洗澡时,江深仿佛被好奇心控制。她伸出手,在屏幕上缓缓地点动几下,那是刚刚记住的密码。 账单,先找账单,查看消费记录。 女同事的话犹如魔咒在江深的脑子里无限循环。 她快速滑动着屏幕。在她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每一笔正常的消费都让她感到安心。 慢慢地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内心的另一个自己开始嘲笑她居然会对如此爱她的人疑神疑鬼。 突然,滚动的屏幕随着她僵硬在空中的手指停住了。 江深直直地盯着账单上既陌生又熟悉的字,脑袋嗡嗡作响。 消费账单的时间在四天前,凌晨两点十二分。 四天前……这个时间并不遥远,不用特意去查,江深也记得,那天是冯振阳出差到九龙市的最后一天。 而自己正在家,他们的婚床上睡觉。 他们没在一块,那么避孕套是用来干什么的? 江深努力控制处在爆发临界点的脾气,她继续围绕这笔消费上下翻动,下一笔就是八百元的转账记录,刷的是收付款,时间在凌晨四点十分。 凌晨四点,他会刷什么收付款付了八百元? 冯振阳在四天前的晚上究竟干了什么,不用她江深,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 忽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江深立刻用手机拍下证据后发给闺蜜备份,自己则站在床边,准备和冯振阳对峙。 “后来他哭了,承认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我很生气,觉得他恶心至极,也顾不上什么扰民不扰民了,直接把他的东西连着他的人一并扔了出去。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第38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4 贺威点点头,说道:“讲得很完整,我很感谢你也可以对我们直言不讳。” 江深为人爽快,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所以,现在你们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的确发现了,发现了冯振阳的作案动机。” 听到贺威的话,江深明显一怔。她离开从头到尾依靠的大门,盯着贺威的眼,说:“作案动机?” “没错。”贺威从手机里找出蛋糕盒子的照片和蛋糕店的款式图,蛋糕上的水果还是火龙果和黄桃的双拼。“这个,眼熟吗?” 江深当然眼熟,这家店的老板她还记得,里面很多款蛋糕都是她和嘉嘉爱吃的。 “跟蛋糕有什么关系?” 贺威说:“我直说,作为女人你不单有原则,还非常坚定。也正是因为你身上这些美好的品质,救了你一命。” “救,我的命?”江深重复着贺威的话,忽然瞪大了双眼,“难道你是想告诉我,冯振阳他想杀了我?” 虽然在同一地点发现两个同样被完整扔掉的蛋糕的概率非常小,但是目前还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冯振阳送给江深的那款蛋糕就是导致四死一伤惨剧的蛋糕。 白计安道:“目前还没有证据,警方只是怀疑。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怎么配合?” “你的丈夫试图杀你一次未果,那么如果你还决定离婚,他一定会行动第二次。比如今天他手里的凤梨酥。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配合警方,收下他下一次送来的礼物,以便我们对其做毒物检测。查到,这就是证明他犯罪的最好证据。” 听到这儿,江深感觉她双腿发软,仿佛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乳白色的瓷砖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都看出江深异样,不约而同地沉默,给她时间消化情绪。半晌,贺威继续道:“我们还需要你向我们具体介绍一下送蛋糕当天的情况。” 江深做梦也没想到冯振阳想杀她。她缓缓地摇摇头,看起来没比刚知道的时候好多少。 “那天的事我也说不好,见到他,接到蛋糕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女儿嘉嘉。如果你们想知道,需要等她放学回来。” “那她几点放学?” “三点半。” 贺威看了一眼手表,刚刚过两点。“孩子平时都是你一个人接送吗?” 江深点点头,“几乎是,不过他时常也会去。” “好,那今天就一起吧。” “一起?” “不仅是我们想早点见到嘉嘉询问当天的状况,还有另一个原因。”贺威掏出手机,打开原相机后递给江深,“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接孩子更不适合穿高跟鞋开车。” 高跟鞋三个字咬得很重,明显的强调。 江深想起他们在楼下刚见面的样子,垂眼说:“下次不会了。” 为了以防冯振阳突然出现接孩子,江深心不在焉地开车,他们只能分成两辆车。 贺威开着自己的车,白计安代劳了江深的司机。直到距离目的地两百米的距离,白计安和江深才互换位置。 江深把车停好,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到校园大门口,等着嘉嘉放学。 白计安坐在后座,观察着周遭来往的每一个人。 贺威的车停在学校的马路对面,他看着手机上冯振阳的照片,是越看越不理解。 “计安。” “干嘛?” 为了行动方便,两人从出门开始就挂着电话。 “冯振阳的照片你看到了吧。” 白计安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他有点东西吗?” 难道贺威看出了什么? 白计安皱起眉毛,严肃道:“什么东西?” “就这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都能混淆的长相,还能吃软饭啊。” …… “你也可以。” “别了吧。我可没这个天赋。” “是吗?不知道是谁刚讹我一顿烧烤。” “一顿饭你也算啊,我没请过你?” “少。” 贺威嘿了一声,“小心眼。” “没有。” “没有。这是你说的,我可下次还敢。” “随便,反正我有得是钱。” …… 贺威略带嫌弃地看了下电话,“你这话说的,怎么有点欠抽呢?” “别说这些。”白计安盯着江深所在的方向,说:“说实话,你希望他出现吗?” “不希望。” “我也是。” 目前他们的手上还没有任何有效的证据证明冯振阳下毒,所以一切都要等嘉嘉放学,等蛋糕盒子上的指纹检测结果。 下午三点半。 学校门口的家长越来越多。白计安没有江深的车钥匙,只能留在车里。贺威则下车,混进人群中间,假装成一个来接孩子的年轻父亲。 江深已经用全部的力气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当她牵起嘉嘉的手,还是被细心的孩子发现了异样。 “妈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深努力挤出微笑,她温柔地摇摇头,接过嘉嘉背上沉甸甸的书包,说:“妈妈没有不舒服,只是工作有些累了。” 嘉嘉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母亲半天,她紧紧地握住江深的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工作真的很累的话,就不要做了。” “那怎么能行?妈妈要养家。” “不是还有爸爸吗?他可以养我们。” 提到冯振阳,江深心里一颤。离婚的事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解释,更不要提从警方口中刚得知的事。 她抿着干掉的唇,咽下苦水,“爸爸一个人养我们会很辛苦,妈妈要分担。” 说着,江深将后车门拉开,嘉嘉像往常一样准备钻进去,结果今天她原本可以独占的座位有人了。 “你是谁?” 江深抚着嘉嘉瘦小的脊背,“这是妈妈的朋友,快上车,一会我们路上说。” 眼看江深的车走远,贺威依旧没有离开原地。 直到他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视线后,他回到车里,把手搭在手刹上。 突然,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 接起电话,听筒里传出的是法医成诺的声音。 “贺威,蛋糕盒子的指纹有结果了。” 第39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5 “嘉嘉,能和我说说你的爸爸吗?” 嘉嘉歪着脑袋,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白计安,问:“你是谁?” “嘉嘉,妈妈不是说了,这是妈妈的朋友,你要有礼貌,知道吗?” 嘉嘉缓缓地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半晌,嘉嘉开口:“你是要做我的新爸爸吗?” “嘉嘉!乱说什么呢!” “是外公说的!外公说爸爸很坏,以后都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要我早点适应。” 透过后视镜,白计安看到江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江深脸色阴沉,但又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目视前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嘉嘉看出妈妈在生气,她红着小脸,难过地垂下头。 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白计安看着她,语气温柔,“嘉嘉,你很喜欢你的爸爸吗?” 嘉嘉沉默了。她对白计安的话并非没有反应,是更深地低下了头。 贺威曾说过,从尸检报告和监控录像上看,蛋糕一共被下了两次毒。一次是在蛋糕胚里,毒物检测结果为马钱子;另一次是在蛋糕最上面,洒在奶油上,看起来像是防潮糖粉,其实是毒鼠强。 毒鼠强的毒药被均匀地分布在奶油之上,没有差别。 但是马钱子则不同,它没有出现在芒果味道下的蛋糕胚里。 江深说嘉嘉喜欢吃芒果,她过敏,所以冯振阳每一次购买的蛋糕都是芒果和其他水果双拼的蛋糕。 这证明,冯振阳的确想杀了江深,但是却不想伤害嘉嘉。 不过这都是在最理想的状态之下,并不能完全保证中途不会发生意外,误杀了嘉嘉。 他不想杀自己的女儿,却不在乎女儿没了妈妈。 冯振阳对嘉嘉有爱,这不可否认,只是这爱建立在他自私的基础上,并不在他的心里。 “不好意思,嘉嘉乱说的,别介意。” 江深的声音将白计安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看着后视镜上那双忧郁的眼睛,微笑地说:“没事。” 江深把车停到千河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贺威的车紧随其后。 从停车场到购物广场四楼,江深拉着嘉嘉的手,一直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贺威追到白计安身边,从母女俩的背影就知道一切进展得并不顺利。 白计安把车里发生的事和贺威一说,贺威的嘴差点撇到天上去。 “之前在小花园我就看出来。你说他挺大个人了干嘛要和小孩子说父母感情的事?江深还没准备好怎么和孩子说,离婚的事也八字没一撇,这老头倒好,一个字没落。” “希望江深能有办法让嘉嘉不带着任何防备和我们讲讲冯振阳送蛋糕的事。” “对了。”一提冯振阳和蛋糕,贺威想起刚刚成诺的电话。他拽住白计安的衣角,眼看江深母女进到餐厅,“蛋糕盒子上的指纹检测结果出来了。” 白计安眯起眼,从贺威的表情上不难看出,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盒子上一共有五个人的指纹,经过对比,其中三个人分别是王小支,包丽和李凤。另外两个还没有结果,数据库里也没有找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个之中一个是成人的指纹,一个是孩子的。” “如果孩子的是嘉嘉的,那么另一个可能是冯振阳、江深或者是江大海任何一人的。” “但愿是冯振阳的,不然,我们还要再费一番功夫。” 当白计安推开包房门的时候,嘉嘉和江深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嘉嘉原本已经做好了忽视白计安的存在,可是当她看到白计安身后又出现一个陌生的叔叔时,小脸又涨红了。 “妈妈……” 江深差点忘了,除了白计安还有一个贺威。 “没事,都是妈妈的同事和朋友,和妈妈聊工作的,你要乖,有礼貌,听到了吗?” “嘉嘉喜欢吃什么?叔叔给你买。”白计安将菜单推到嘉嘉面前,“只要开心,随便点。” “这怎么行?怎么好意思啊。” 江深拒绝的时候,嘉嘉就在一旁望着妈妈的脸,她在观察。 白计安迅速用眼神示意了江深,江深转头看了一眼嘉嘉,正好对上女儿清澈的眼眸。 “点吧,妈妈同意了。是吧。” 江深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她轻轻地摸着嘉嘉的小脑袋,说:“是,随便点,今天嘉嘉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嘉嘉兴奋起来。 “真的,只要嘉嘉听话,对两位叔叔有礼貌。” “好!” 嘉嘉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着小脚,笑眯眯地翻着菜单。打眼看去,果然孩子兴奋的点并不是美味的热菜、主食,而是饮料和甜品。 江家有规矩,所有菜必须上齐,哪怕再饿,也要等长辈坐好,说开饭之后才能动筷。 大概是寻思外公不在。当听到服务员说“菜上齐”之后,嘉嘉立刻拿起筷子准备好好享受美食。 “嘉嘉。”江深看着女儿,说:“你忘记说什么?” 嘉嘉聪明,她抬起小脸,冲圆桌对面的贺威和白计安甜甜一笑,“谢谢叔叔。” 白计安笑着回应,“吃吧。” 贺威瞄着白计安的笑颜,歪着身子向他身边靠近,说:“没看出来啊,对孩子这么有耐心,平时怎么不见你笑这么开心?” “因为孩子们的灵魂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大部分。” “大部分?” 白计安没有吭声,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苏打水,随即沉声提醒还在盯他的贺威,“吃饭。” 贺威就是好奇,什么叫做大部分? 时间和美食让嘉嘉逐渐放松了对陌生人的警惕。看准时机,白计安终于开口,问了他最开始,没有的得到答案的问题。 提到冯振阳,嘉嘉依旧有些别扭,只是少了之前的抗拒。 江深明白女儿的心结在哪,她叹了口气,即便嘴上没有表现,心里也充满了无奈。 “爸爸不会离开,还会像原来一样跟我们在一起。” 嘉嘉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 …… “真的。” 当然不是。 又是父母的谎言。 成人的谎话,不是小孩子能轻易看穿的。 嘉嘉也同样被骗了。 她笑了,手里粉色的冰淇淋好像更甜了。 第40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6 嘉嘉回忆,“前几天,我看到爸爸来学校接我放学,可是在学校门口遇见了还在生气的妈妈。” 我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吵架了。 这次不同平常的小磕小绊,吵得很凶。 即便我捂着耳朵蜷缩在被窝里,还是能听到妈妈刺耳的谩骂声。 那是妈妈第一次这么生气,她摔坏了家里所有的易碎品,咔嚓!咔嚓!像是一道又一道恐怖的响雷在我的耳边炸开。 后来,打斗和咒骂声减息,她听到了摔门的声音。 爸爸被赶出去了。 从尖锐的冲突声开始到结束,我只听到了妈妈的歇斯底里。爸爸仿佛像个不太会讲话的机器人,时不时回应一句,两句。 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凶? 为什么要这么对爸爸? 爸爸平时对我没有妈妈上心,但是他也没有对我不好。 找脾气这么暴躁的妈妈做老婆。 爸爸真可怜。 那天从学校被妈妈带回来的时候,爸爸的车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妈妈注意到了,所以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车里的气压很低,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我不敢吭声,因为我知道,现在无论开口说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好话。 学校到家的距离不远,我只是垂着脑袋数了一万只小兔子,妈妈就让我下车了。 我很在意跟在后面的爸爸,可是不敢回头,因为妈妈正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回家后,我借口想做作业,第一时间跑回了房间。 我听到门外的外公在跟我说话,在问我上学开不开心,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但是我没空和他闲聊,因为我着急进屋的目的就是为了趴在窗户上,想着能不能看到爸爸。 还真的在! 爸爸手里拎着天蓝色的蛋糕盒子,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是我和妈妈都喜欢的甜品店做的蛋糕! 爸爸一定是来道歉的! 我笑了,心里美滋滋的。 如果我生气了,有人送我最喜欢的甜点,我一定会原谅他,更何况那是我的爸爸。 爸爸仰头向窗子上望,他看到我了! “嘉嘉,姑娘。” 他向我开心地招手,叫我下来,别告诉妈妈。 趁着妈妈和外公在厨房做饭,我偷偷地跑下楼。爸爸很开心,他把手里的蛋糕盒子给我,告诉我一定要趁新鲜的时候吃,还告诉我劝劝妈妈,多说想爸爸了,这样妈妈就会消气,爸爸就能回来了。 我满心欢喜地把蛋糕拎上楼,刚走到一楼半,就看到妈妈一脸着急地从家门里冲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 妈妈很担心我,我知道,但是她的表情很恐怖,让我看不出那是关心。 她注意到我手上拎的盒子,上面的牌子她当然认识。 “你拿的是什么?是谁给你的!” 这明知故问,她心里都清楚。 “扔了,我不要他的东西!” “妈妈……” 我难过极了,不仅仅是因为手里的蛋糕是我最爱吃的,还因为我觉得妈妈实在太小题大做了。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甚至不惜扔掉整个蛋糕,太浪费了。 “你不扔是吧!那我来!” 说着妈妈冲我奔过来,吓得我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怎么了这是!江深!” 外公听到妈妈的吼声出来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我委屈极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向外公扑过去,手里的蛋糕直挺挺地落在地上。 妈妈叉着腰,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她生了很大的气。 外公得知一切后叫妈妈冷静,他把我放在地上,叫我先回家,他来处理。 我不敢回头在惹她,只能顶着哭花的脸往家里跑。 回到房间,我没了再管爸爸的心情。只是我开着窗,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不一会儿的工夫,外公和妈妈都回来了。 大门又被他们关上了。 那天,我没有吃饭,而是一个人躲在屋里,坐到晚上。眼看窗外的天慢慢变暗,我的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轻,很慢,仿佛怕吓到我一样。 我缓缓地开口邀请门外的人进来。 外公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一块粉红色的树莓蛋糕。 他安慰我,跟我解释妈妈不是对我,告诉我,我的爸爸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他说了很多,唯一没有说的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从饭店出来前,贺威告知江深这两天要准备好,会有警察去她家采集她们母女和江大海的指纹。 江深抿着嘴唇,脸色依旧有些灰白。她点点头,“我会配合,也会做好我的父亲的思想工作。” “思想工作,我建议实话实说,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江深看着白计安,明白他意有所指。 她抬起搭在嘉嘉肩膀上干瘦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无论我们的事结果如何,我都会如实的和她讲。” 送走江深母女之后,贺威立即联系了陈泽洋,叫他带上技术,去江深家采集指纹;联系斐辰加大蛋糕店监控录像的时间跨度、带冯振阳的照片去找蛋糕店老板马文峰询问线索;联系韩阳和商思文以冯振阳现住所、单位和江深家三个点为中心,搜索附近各大药店,看看是否有人见过冯振阳购买马钱子。 挂掉电话后,贺威对白计安说:“我们回去。” “分头行动吧。” 贺威扣上安全带,问:“你想选哪边?” “你想回去无非就是想看看江深家附近的监控录像有没有拍到冯振阳拿着蛋糕的照片,你有证件,行动方便,所以你去查监控,走访邻居、寻找目击证人的事交给我。” 贺威踩上油门,想到三队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要不是白计安,他就要一个人忙活一大片,表情甚是欣慰:“我把你忽悠回来真是我活了这么大做得最对的决定。” 第41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7 时间,半夜十一点三十五分。 夜半人静,此时,樾安市公安局的大楼黑了半片,唯有三楼的刑侦大队的窗子里还亮着白灯。 斐辰站在玻璃前,望着正门的方向着急地踱步。 忽然,大门拉开了,收发室的玻璃上闪出刺眼的白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对面缓缓驶入。 “回来了,回来了!”斐辰回身冲进办公室,拿起桌上的会议本,对着三队的所有人道:“贺队回来了,所有人带着你们的东西,会议室!” 两分钟后,贺队推开大门,门内的所有人都瞪着发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贺威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我回来晚了。” 韩阳握着没打开的笔,急躁地点着早就摊开的会议本,“可不是,我们早回来了,都急死了。” “没事。”贺威拉开主位坐下,说:“开始吧。”说着他看向韩阳,“你先来。” “我先啊……不应该副队先嘛。” “你不是着急了?快点。” “行吧。”韩阳坐直身体,屁股向前挪了挪,“根据贺队的指示,我和商思文兵分两路,分别去了冯振阳的现住所、单位,还有这两处地点附近的大药房,找回了从冯振阳两口子吵架之后到案发前的所有的监控录像。内容比较大,所以我们首先根据了冯振阳上下班的时间进行了初步调查。” “结果呢。” “找到了这个。” 说着,冯振阳将投影打开,一张冯振阳拎着购物袋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是三天前,也就是案发的前一天。三点半下班冯振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临时居所,而是去了超市,购买了很多东西,直到晚上快七点的时候才回到住所。我们通过放大监控录像画面,找到了袋子上的超市名,调取了四点到六点半的超市监控,并联系了超市的负责人,找到了冯振阳的购物单。” 电动打蛋器、面粉筛、厨房电子秤、打蛋盆、烤箱、奶油、芒果、火龙果,共计1280元。 韩阳抬着下巴,说:“你们看看这清单,不就是那个蛋糕嘛!” “但是蛋糕虽然找到了,毒药却没找到。”提起蛋糕胚里的马钱子,商思文就一脸愁容,“我负责走访了冯振阳活动附近的各大药店,大大小小,总共八家,其中五家规模小,没有中药,有些有中药,但是种类不全,没有我们要找的马钱子。剩下的三家店只有一家最近半个月内出售了马钱子,顾客店员还认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所以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蛋糕里面的毒药是出自哪里。” 贺威补充,“我在江深家附近的道路监控器发现,案发当天,冯振阳驾驶自己黑色的奔腾,去的时候副驾驶上放着蓝色的蛋糕盒子,回来的时候副驾驶是空的。” 斐辰皱着眉头,说:“所以也就是我们现在只能确定冯振阳的确做蛋糕,送蛋糕,但是找不到他下毒的证据。”他看向韩阳和商思文的方向,说:“你们发现了他去过超市,难道没发现他哪一天去了药店,拎回一袋可疑的东西?” “没办法发现呀。”商思文回答:“成法医说过,4-12克以上的马钱子就可以让人死亡,那么小的东西,随时随地都可以揣进包里,甚至衣兜里,跟超市购买的几大包东西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 “先别下定论,时间不足而已。”贺威对商思文说:“会议结束之后你将所有手里的监控录像重新看一次。从冯振阳嫖娼暴露之后开始,将他每一天都去了哪里做成报告,拍不到的地方重点画出来。” “是。” “还有没说的吗?” 韩阳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好,下一个。” 斐辰转头看向右侧的陈泽洋,“你先吧,结果不都出来了。” 陈泽洋打开手里的报告,说:“指纹检测结果出来了。蛋糕盒子上一共提取了五个人的指纹,分别是包丽、李凤、王小支、冯嘉嘉还有一个是,江大海。” 贺威回忆在饭店里听到的一切,看来嘉嘉记得很清楚。蛋糕的确是她拎上来的,江大海扔出去的。 “没有其他人了?”韩阳瞪着眼。 陈泽洋点点头,“没有了。” “不对啊,冯振阳的呢?!没有他的指纹,他怎么把蛋糕送人的啊?” 贺威道:“这很简单,两种情况,第一种可能他当时带着手套,但是戴手套可能会引起孩子的注意,所以可能性很小。第二种的概率比较大,在冯嘉嘉出来时,她看到的蛋糕并不在冯振阳的手上,而是放在某个东西上。就像单元楼的对面就有一个石头做的凉亭,冯振阳完全可以把蛋糕放在石桌上,叫冯嘉嘉自己拎走。” 贺威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但是韩阳还是不喜欢无凭无据的猜测。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抱怨着:“江深家到底什么破地方啊,怎么门口连个监控器都没有。要是有,早就能把冯振阳揪过来了!” “我们现在也可以把人揪过来,只不过证据链不足,很可能会被他摆一道。” 看贺威不急不慢的样,韩阳就觉得有问题,“队长,你下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不然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贺威瞪了他一眼,说道:“着急,着急就能找到冯振阳购买马钱子的铁证了?着急只会让你失去原有的判断能力。该改改毛病的人是你。” 贺威表面像个武夫,但实际上思维非常清晰,总是能用几句话怼的队里这群老爷们口服。至于心服,就更不用说了,一般刑警谁能打过在部队就名列前茅的特种兵啊。 “就剩我了哈。” 斐辰忍着笑意,干咳一声,立即正经起来,“我今天又去了一趟moonbeam蛋糕房,据店主马文峰说,蛋糕盒子的确是他们家的没错,但是冯振阳他只是面熟,在记忆中好像来过一两次,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熟悉。反倒是江深母女,他很熟悉,是常客。” 商思文说:“那就证明冯振阳不会带着冯嘉嘉一起去买蛋糕。” 斐辰眼睛一亮,“怎么说?” “你看,既然店主熟悉江深母女,他当然也熟悉冯嘉嘉,但却对冯嘉嘉的爸爸不熟悉,就证明他们没有同框出现过。不然一旦对上,发现他们是一家人后,应该会立刻记住冯振阳。” 贺威赞同,“江深也说过,冯振阳只有在道歉的时候会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讨她欢心。”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点头。 啪地一声,韩阳双手一拍,摊在桌上,说:“虽然但是,可这没什么用啊,只能证明冯振阳这个人对妻女不怎么上心,还是找不到马钱子,证明不了冯振阳下毒啊。” 证据不足,又回到了死胡同。 突然,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响起。众人震惊地你看我我看你,眼睛越瞪越大。 谁不知道开会不能带手机?! 带了就算了,还不开静音! 这是吃了一整个动物园的熊心豹子胆吧! “我的。” 说着,所有人寻声望去,贺威像是没事人一样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毫不犹豫地接通电话。 “怎么了,计安。” 第42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8 「五个小时前」 白计安走访了江深家附近的邻居。但凡能和他们家的人能说上话的都知道冯振阳是倒插门的这件事。 “哎呦,小伙子,倒插门怎么啦,什么年代了,少奋斗几年比什么都强。” “对啊,现在这社会开放得了不得,谁会在乎是不是男方入赘啊。” “要是我儿子能找到个书香门第,有权有势的大小姐,我乐还来不及的。不买房子,我省去半辈子的钱啊!” “不不,我还是觉得男人就要有自己的家,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个大男人,放弃自己的爹妈,去女方家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算什么,没尊严!” “啊?你说小冯平时人怎么样啊。很好啊,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对着老丈人更是尊敬,点头哈腰的,就连一起走都不会并排,要差一步走后面的!” “夫妻俩不怎吵架吧。没听说啊。” “小冯住的房子、工作、车子,哪一样不是他那个副局长丈人安排的?他倒是敢吵架啊,犯错误直接赶出去的!江大海能让他什么都没了,你信不?” “对了,小伙子,你知不知道前面那家店怎么啦,怎么两天没有开门啦。” “挺好的啊,他们结婚几年,吵架的次数用两只手啊都能数的过来!哎呦,有点疼,比划不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一片老式居民区里,江家的房子是最特别的。 别小看这片居民区,虽然房龄很大,外观老旧,但地段绝佳,是电力局的家属楼。江家的房子盖在二十多年前,想当年,一栋小楼,一梯一户,一户二三百平,能分到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江大海就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三户的居民,在这儿一片都属于小有名气的人家。只要是喜欢在楼下活动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尤其是江家,因为只有他家的女婿,是上门入赘的,话题是最多的。 贺威听筒里的白计安声音不大,背景声又非常嘈杂。搞得贺威靠近手机刺耳,远离手机又听不清东西。受对面的影响,他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听不见!” 隐约中,贺威听到白计安说了一声“你跟我过来”,半晌,话筒终于恢复了清静。 “能听到了吗?” 贺威道:“能,怎么了?” “二十分钟,在大门口等我,我送你一个人。” 说完,电话被白计安挂断了。 从看到贺威掏出手机开始,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纷纷不自觉地屏气凝神,话筒中,白计安的话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白先生什么意思啊?”陈泽洋见过白计安,算是三队中最熟悉他的人。 贺威也不懂,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还有问题吗?” 众人摇头。 斐辰道:“该汇报的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我们会继续调查冯振阳下毒的证据。” “好,各归各位。” 说完,贺威起身离开,直奔楼梯的方向。 说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透过玻璃窗,贺威看到白计安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年轻男人。 离开篮球场后的他体温迅速下降,他哆嗦着走下车,看到目的地和站在目的地大门前的贺威,感觉昼夜温差更大了。 “这是?” “先进去说。” 贺威叫上陈泽洋,将年轻男人带进询问室。 男人名叫范严,今年刚满三十岁,是电力设计院的安全员。 “认识他吗?”贺威举起手里的照片。 范严点点头,“认识,电力局的同事。” “怎么认识的?” “单位就在前后院,总能碰到,还一起吃过饭。啊,对了,接孩子,我的小孩和他的孩子在一个小学,嘉嘉在三班,我儿子在五班。” “所以你们很熟悉?” “算是,也就是交情不是特别深的朋友。”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说起来,范严也有些糊涂,“我听说一点,马钱子是不是?” 贺威立刻眯起眼,“具体点。” 范严回忆。半个月前,单位的群里通知了新一年的篮球比赛活动,要求每个部门至少出一个男同志参加选拔,最后选定七人,五名正式队员,两名替补。 范严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约朋友打篮球,只是现在年纪没原来小了,工作生活占了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根本就没有空闲的时间和朋友再约,只能看看比赛充饥。 久而久之,不但身体各项技能大不如前,还长了一圈肉。 可无论过了多久,他心里对篮球的热情依旧未见。 单位有这样的好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当机立断,向领导报了名。 “可是好久不练,身体僵硬,技术也生疏了,才练了两天我就受伤了。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脚腕又红又肿。给我媳妇吓得赶紧给她妈妈打电话,想找个土方子。没想到结果不是土方子,还挺靠谱,外敷方便,还止痛消肿。” “所以,她告诉你的是什么东西?” “马钱子啊。” 第43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19 “在哪买的?” 范严思索了一会儿,说:“是我媳妇从丈母娘家里带来的,在哪买的我也不知道。” “一共给了多少?” 范严伸手,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个圈,“就这么大,不多,两块。” “你用了多少,冯振阳又向你要了多少?” “没多少。因为伤得不是很严重,用了两次之后嫌麻烦就不搞了。剩下的,我都给他了。” “他说他要做什么了吗?” 范严点头,“说了,说他老丈人下地给脚崴了,肿了一大片。” 冯振阳的老丈人就是江大海,那个在小花园里私圈公共土地,还诬陷贺威偷番茄的老大爷。 回想他指着自己鼻子要警号的模样,哪是脚崴了?脑子崴了还差不多。 贺威盯着范严,缓缓开口:“你知道马钱子有毒吗?” 范严诧异地半张着嘴,“……有,有毒?” “嗯。” “我,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研究这个东西,就是我媳妇给我拿回来说磨粉外敷,我就听话了。警官,有毒是什么意思啊?”说着,他抬起伤脚一通打量,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出什么好歹。 贺威提醒:“马钱子中毒,需要在一定条件下。” “什么条件啊?” “你吃了?” 范严摇摇头,“我丈母娘没说需要吃,就说敷上就行。” “把马钱子给冯振阳是哪天,还记得吗?” “就几天前,但几号我记不住了。不过没事,我怕他不会用,特意在微信里和他讲了具体的用法,聊天记录还在。” 贺威点点头,看向身旁的陈泽洋。陈泽洋立即将做好的记录打印出来,放在范严身前,“确认,没问题的话,签字。” 贺威补充,“还有手机,我们需要你说的聊天记录,半个小时后还你。” 范严简单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文件后签字。其实从在球场上见到那位白先生之后,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特别的莫名其妙。 “警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威站起身,“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们关注的重点是冯振阳,跟你和你的家人暂时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好好配合,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 范严坐在空空的询问室里,他低着脑袋心乱如麻。 他给了冯振阳马钱子,警察说马钱子有毒。 不会是冯振阳利用了他给的东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十五分钟后,陈泽洋找到贺威,将手里刚打印好的微信聊天记录递给他,说:“贺队,范严口中的聊天记录都在这儿。里面虽然没有明确地提到马钱子,但是范严明确地说了这来源、用法,甚至还有一张图。反倒是冯振阳,做贼心虚,对范严的嘱咐,不是用嗯、收到、知道了、谢谢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回答,就是用表情敷衍。” 贺威盯着白纸上彩印的照片,是一张把完整的马钱子炒制后碾成粉末,加入少量温水搅拌成糊状后敷用的教程图,旁边还标有用量和使用次数。可以说相当的用心。 贺威转身回到询问室,一边把范严的手机还给他,一边将彩印的照片放在桌上,问他:“这教程图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哪有这么细心。是我丈母娘口头和我媳妇说的方子,然后我媳妇为了方便、好看,自己做的。后来我担心冯振阳他不会用,就随手转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贺威伸出手与范严握了握,“谢谢你的配合。” 送走范严,贺威大步奔向他的办公室。推开门,白计安正坐在他用来休息的黑色皮面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他买来之后就没碰过的书,他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记得书的作者似乎是个有名的日本推理作家。 “问完了?”白计安依旧看着书,没有抬头。 “想去吗?功臣。” 白计安的眼神在书和贺威的脸上扫了两下,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贺威无奈极了,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过白计安手上的书,放在他怀里,“拿回去看,送你了。” “知道他现在在哪?” 贺威得意一笑,“那你看,我们费尽心思保密是用来做什么的?可不只是为了不给百姓造成恐慌,还想让犯罪嫌疑人放松警惕。” 白计安刚上车,就听到贺威的手机响了。贺威拉上安全带,划开手机,来电显示是韩阳。 “贺队,冯振阳在他这段时间呆的临时居所里,我和兄弟们已经到了。” “不用等我,上去,把人拽下来。记得,老规矩,粗暴点。” 挂了电话,白计安道:“还可以这样?” 贺威起车,笑骂道,“一群想害人于死地的心黑王八蛋,还想让我用金轿子抬回来?抬也行,用担架,横着抬。” 白计安叹了口气,担忧起来,“你就不怕上头怪罪你。” “顶天抓人的时候因为对方拒捕,不小心造成的脱臼,随便一搞就回去了,有什么可怪罪的?我又不是流氓,怎么会真的按着人往死里打。” 冯振阳的现住所离市局的距离不远,驾车只有十五分不到的路程。在贺威和白计安赶到的时候,韩阳已经把人从楼上拖下来,塞进警车了。 贺威拉开警车门鄙夷地看着被两名警察挤在中间,一副颓废模样的冯振阳。 韩阳见到贺威,立刻赶过来打招呼。“贺队。” “做的不错。” 冯振阳听到了韩阳的话,他转头盯着贺威,平静地说:“你们不能这么抓我,我懂法,懂规矩。” “你是说这个?”贺威掏出逮捕证怼到冯振阳的眼前,见他哑口无言,贺威勾了勾嘴角,直起身,大臂一甩,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命令道:“带走。” 第44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20 “我想报复她。” 「审讯室」 在所有证据面前,冯振阳承认了他想、并做出实际行动,要杀人的事实。 “就因为她想和你离婚?” 贺威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冯振阳僵在原地,半晌,他缓缓地抬起头,恶狠狠地重复:“就因为离婚?” “怎么?你很无辜?”贺威嗤笑一声,“嫖娼的人多了,光是被抓到局子里的都数不过来了。你看看有几个妻子在得到警方通知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婚?不带着全家人过来抽你就不错了!” “她没带着全家抽我,但是她侮辱我。” 回忆起曾经,冯振阳的眼圈红了。 “为了和她在一起,我放弃男人的尊严。因为她爸是副局长,因为她家世好,有钱。我就要离开自己的家,过来和她,她爸妈一起住!像个媳妇一样对他们三个人毕恭毕敬!” “这都是你自己选的,你可以在江深提出要求的时候拒绝。分手不就好了,为了想得到的东西,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应该的吗?” 贺威的话真实,犀利,毫不客气。但这些话并没有刺激到冯振阳,说到底,他杀妻未遂,心理变态,但抛出这些,单从外貌、学历、工作能力上看,他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你说的我都明白。”冯振阳缓了一口气,声音平静了许多,“我其实都明白。存在社会之中,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都清楚。所以这些年我对他们家低看我一眼的事有怨言,却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无论在单位,在外面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我都可以保证自己消化负面的情绪,不带回家里,影响家人。我恨的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努力,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相反,只是一次错误,一次很多妻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错误,竟然让我所有的努力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仿佛一切的美好统统不见踪影,我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冯振阳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从叙述变成了小声嘟囔,从跟警察讲变成了自己对自己讲。 贺威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说:“看来你的确认为自己很冤枉,不是在找借口,是真心的。” “是,不至于。” “不至于?” “出差嫖娼这种事绝对不至于离婚,况且我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她也不应该那样对我!”冯振阳前倾身子,试图离贺威他们近一些,“你们也是男人,应该会明白吧。” 贺威自然地靠进椅背,翘起二郎腿,道:“我不明白。”随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韩阳,“你明白吗?” 韩阳没有说话,而是噗嗤一笑,满脸嘲讽。 贺威回过头,看向冯振阳,“看来我们都没办法理解你,所以,别说废话了,说说吧,除了马钱子,你还知道什么?” “什么意思?” “根据毒物检测结果显示,除去蛋糕胚里的马钱子,蛋糕表面上还有一层看上去像是防潮糖粉的物质。毒鼠强你知道多少。” 冯振阳身子一僵,“毒鼠强?” “对,说吧,知道多少说多少。” “不。”冯振阳拼命地摇着脑袋,“我不知道什么毒鼠强,那是国家禁止的违禁药,我根本就没有渠道,怎么可能拿到手,还放在奶油上!我不知道!” 贺威眯眼打量着他,想不到一个毒鼠强居然能让他比承认想要杀害自己的妻子还要紧张。 “我没说毒药是你下的,我再问你,知道多少。” 听到贺威否认对他的怀疑,冯振阳冷静不少,“我不知道,马钱子的确是我跟附近单位同事要的,但是毒鼠强,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那我问你,你来回答。” 冯振阳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点点头。 “江深家楼前有一个小花园,旁边有一家饭店你知道吗?” “知道,煲仔饭,我还给嘉嘉买过。” “你常去?” “不,只有一次。因为家住的很近,每天都能看到,嘉嘉很好奇,就管江深要。可是江深嫌弃他们家的卫生,说不干净,不让嘉嘉吃。” “所以你就偷偷给孩子买了一次。” “是,那之后还被江深发现了。”说到这儿,冯振阳像是想起了曾经不开心的往事,垂下了脑袋。 “那饭店里面的人,你认识吗?” 冯振阳想都没想,“因为小花园旁边的那扇门是他家的后门,连接后厨。江大海退休之后总在小花园种地,在亭子里下棋,时常能看到他们店的老头和厨师。应该和江大海说过话,但跟我没有,只是面熟。” 「他们店里的老头。」 贺威想起,店里四名死者中,唯一一个死在后厨的洗碗工张名华,就是老头。死亡原因是马钱子中毒。 “他们的店怎么了吗?” “出了事,死了不少人。” “什么……”冯振阳立即道:“不是我,我跟他们无冤无仇!” “是不是你,我们会调查。” 从审讯室里出来,韩阳纳闷,“贺队,你说真的跟他没关系吗?” “没关系,因为凶手的范围我已经确定了。”撂下这句话,贺威转身离开,直奔楼下。 韩阳被扔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扯着脖子喊:“啊?!真的!谁啊!贺队!” 贺威从市局出来直奔停车的方向。 他坐上车,把手机放进支架里,顺便拨通了白计安的电话。 “你要过来了吗?”白计安接通了。 “嗯,冯振阳认罪。接下来就只剩下下毒鼠强的凶手了。” “好。”白计安回头像身后的病房看去,“相信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白计安在安静的走廊里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没等来贺威。 眼看从他们通话之后算起,已经过来四十分钟,平均没半分钟就会开关一次的电梯门里迟迟没有贺威的身影。 白计安终于不耐烦了,他拨通贺威的电话,三声之后,接通。 “怎么还没到?” 听筒里的贺威呼吸有些急促,“等等我,马上就到,在五楼了。” 白计安转身向楼梯间走过去,刚拉开厚重的白漆铁门,贺威迎面窜了上来。 “怎么不坐电梯。” 贺威摆着手,“来不及了。” 两人边说边向王小支的病房靠近。 “你说这么大个医院,停车场一点也不人性!十五分钟之前我就到了,宁是在里面转了四五圈才找到停车位!幸好我这是来调查线索的,我要是来看病,车能停了,我的病也好了。” 第45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21 推开病房门,王小支正靠在病床前,面对眼前勺子里花白的米汤,她摇了摇头,“妈,不想吃了。” “你身子还虚呢,怎么能不吃?” “可我没胃口,这东西太淡了,一点味都没有。” “医生说你只能吃这些,不然妈再给你冲碗藕粉,或者面片?” “不要。从我醒过来,能吃东西就天天这些,我不想吃。” 王小支别过脸,拿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翻看起来。 拗不过女儿,王母只能放下枯瘦的手臂,将所有餐盒收拾好。她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看着女儿,佝偻着背,眼底尽是心酸。 贺威抬手叩了叩门板,“我们可以进来吧?” 突入而来的低沉的男声打断了王母的愁绪,她抬手抹了抹脸,站起身,“你们是?”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贺威。” 王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习惯性地弓了弓腰,“我是小支的母亲,郑梅。” 越过贺威,郑梅的眼神移到他的右后侧。 “白计安。” 贺威扭头看了一眼他,随后道:“和我一起的。” “好。”郑梅点了点头,但脸上依旧满是焦虑。“她,小支她刚好些……所以请不要……” “我们有分寸,你可以留下坐在旁边。” 贺威拉过一把折叠陪护床展开,对着白计安说:“坐。” 贺威将手机掏出来,打开录音示意王小支,“为了方便快速,我会用手机将我们的对话内容全程录下来,作为今后的证据,所以从现在开始请如实回答我的一切问题。明白吗?” 王小支瞥着屏幕上如心脏般跳动的红色波形线,缓缓地点头。 “要说话,不允许点头和摇头来表达,明白吗?” “……明白。” “同意录音?” “我同意……但是。”王小支抬头看了看站在床尾惴惴不安的郑梅,说:“能不能让我妈出去等我?” 郑梅一愣,“为什么?” “妈。”王小支凝视着她,语气坚定,“去外面等我吧,一会儿就完事了。” “可是……” “他们是警察,我不会有危险的。”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郑梅的身上,让整个病房的空气变得灼热,烧得她双颊通红。她很担心大病初愈的女儿,但是如果她现在不立刻听女儿的话离开,就会变成那个耽误时间,耽误警方办案的人。 郑梅垂下脑袋,不安地搓着双手,“好,妈去外面。” 直到病房响起关门声,王小支开口:“我妈走了,我们的谈话会更直接、简单一些。” 贺威没有主动询问,而是将问题抛给对方,“你想对我们说什么?” 王小支木然地看着白计安和贺威,说:“我也杀人了。” “你是指什么?亲眼目睹张名华在后厨下毒,明知道蛋糕有问题却眼睁睁看着同事一个接一个地把剧毒吃进嘴里?” 王小支诧异地张开嘴,“案子破了?你们抓到他了?” 从案发当天到早上,王小支不是在抢救中,就是在昏迷中。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清楚,包括张名华也死了的事。 “张名华死了。” “怎么会!”王小支激动地撑起身体,想要坐直,“他怎么会死?他明知道毒就在奶油上!他完全可以避开的。” 白计安道:“如果我们推理的没错,事实应该是这样的。那天有一个小孩子中午放学,她的妈妈去接她,回到家,她发现许久不见,和妈妈吵架的爸爸拎着蛋糕回来了。她很开心地下楼把爸爸的心意带回来,却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很生气,她根本就没打算原谅孩子的爸爸,孩子遭到妈妈严厉的训斥后哭着跑回家,她的外公将爸爸送来的蛋糕扔到了垃圾点。垃圾点每天会定时清理两次,一次在早上七点,一次在晚上七点。下午一点的时候,垃圾点的垃圾多到放不下,所以她的外公就把占空间的蛋糕放在了垃圾桶的旁边。这时候,出来扔垃圾的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扔垃圾的人,看到他扔垃圾的全过程,所以你认为蛋糕并不脏,就捡了回去,交给了老板包丽。截止到现在,我说的,有问题吗?” 王小支摇摇头。 “请出声回答。” “没有问题。” “那我继续。包丽看到蛋糕很开心,但是碍于工作没时间,她决定将蛋糕暂时放进冰箱冷藏,待到店里没人的时候一起吃。可是平时负责采买打荷的李凤知道冰箱地方不够大,没地方放下蛋糕盒子,索性,帮着包丽将蛋糕盒子去掉,用瓷盆扣好放进冰箱。而后包丽将盒子还原,从厨房后门出去,把垃圾丢进垃圾桶。” “没有问题。” “我有问题。”贺威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张名华下毒的?” 王小支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回忆道:“很偶然,算是我的命大吧。” 那天,大概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当时店里来了两桌客人,一桌是情侣,另一桌是大学寝室的四个男生。情侣那桌倒是好应对,没什么要求。反倒是四个大男生,年轻力壮饭量大,加上越喝越多,情绪也越来越高涨,要不是后来其中一个吐在地上,他们还不打算离开。 “他们走后,小厅里可算是一片狼藉。地上的烟头,烟灰,洒出来的啤酒,掉在地上的食物残渣,还有最让人恶心的呕吐物。”王小支轻叹一口气,继续说:“本来服务员的工作就是我和包丽一起做。可是谁叫她是小老板,同样的工作,更脏更累的活儿只能我做。包丽觉得店里都是呕吐物的酸气,嚷嚷着受不了就跑出去了,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收拾,自己去做勾引别人男朋友的贱人。” “别人的男朋友?” 白计安问道:“你说的是厨师,赵正兴?” “是。” “等等。”贺威说:“当时外卖员李峰说他们俩是情侣啊。” “屁。”王小支咬着牙,一脸鄙夷,“她倒是想跟人家做情侣,也要人家的妈同意啊。” 第46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22 王小支说,包丽和赵正兴是前任男女朋友,女方大了男方三岁,本来不是什么问题,可在赵正兴母亲的眼里,这个大自己儿子三岁的女人可一点也不像块金砖。 “听凤姨说,他们俩本来相处的不错。尤其是包丽,喜欢赵正兴喜欢得死去活来,本来赵正兴也同意,想着两人就这么在一块儿过了,但奈何赵正兴的妈极力反对,还大骂包丽长了个寡妇脸,死男人的样子,宁是把两人拆了。后来赵正兴找到了现在的女友,包丽也跟相亲对象结婚了。他们两个现在是各有其主。” “那为什么案发两天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寻找赵正兴和包丽的报警记录,没人找他们?” “很正常,包丽因为不喜欢她的结婚对象,常常因为太忙不回家,她丈夫也无所谓。赵正兴的女友也不清闲,两人互不干扰,尤其是赵正兴,不喜欢回消息。有一次她女朋友来时还抱怨过,说他们四天没有联系。” “一对就算了,怎么两对都这么扯。”贺威转言问道:“赵正兴还喜欢包丽吗?” “没什么感觉了吧。他不会主动对包丽好,却也不拒绝包丽对他的好。包丽对他好,他上班就更轻松,没人敢管他,还可以赚钱,说白了也是一种利用,渣男吧。” 贺威说:“所以监控里面才会发生那一幕,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包丽和赵正兴吃到了带毒鼠强的蛋糕,而张名华和你没有。” 监控录像中,包丽把撒满进口芒果肉的第一块蛋糕给了赵正兴,而后是自己,也是芒果肉,还有李凤。 “李凤和包丽、赵正兴是什么关系?” “凤姨是赵正兴的大姑。” 难怪。 说出一切的王小支轻松了不少,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包丽嘴馋,除了赵正兴,总是想搜刮我们,她之所以对我和张名华不好,是没人愿意捧她,没人愿意自掏腰包给她买吃的。” “所以你看到垃圾桶旁边,被人新扔掉的蛋糕时,产生了捡回去给他们吃的想法。其实你在报复她。” “看到脏活儿累活儿就丢给我,只有凤姨愿意帮我撤台。” 回想案发的那个下午,光是把小厅收拾干净,王小支就找了三四块抹布。到后来,她看着地上令人作呕的东西实在受不了了,打算去厕所找一副胶皮手套。 “找了半天,我也没找到手套。平时的厕所是我和包丽轮流打扫,我想应该是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扔掉了,就打算去厨房拿一副旧的,让厨房的人再找新的。” 王小支快步向后厨走,路过传菜窗口时,她看到原本应该刷碗的张名华不在原地。她趴下身,向里一望。 “他站在冰箱的前面,把凤姨放好的蛋糕拿出来。我看到他打开盖子,从裤兜里掏出一袋白色的东西,洒在上面。我当时觉得奇怪,但是没多想,以为他只是想做坏事,想报复他们,让他们拉肚子。我是真的没想到,那东西居然是毒药,他是真想杀人。” “你真的没想过他会杀人。” 王小支叹了口气,算是默认,“就算我想过又能怎样呢,我无法确定他撒的是什么东西。我想减肥,刮掉了蛋糕上的奶油,剩下了半块吃不了的蛋糕,我中毒了,但所幸,大难不死。”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张名华的杀人动机吗?” “都是职场上同事之间的小事,领导看不上你,新老同事互相抱团,一个小地方没几个人却还能形成一个小社会,长时间的压抑产生的报复心理吧,就像我一样,只不过他比我狠得多。” 经王小支主治医生介绍,想要完全康复还要再住院一段时间,静养、输液、观察。 离开前,王小支叫住了贺威,“警官,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 “张名华,为什么也死了?” 大概是凶手杀人,报复成功之后产生的兴奋感,愉悦感。 小屋的人毒发,他收拾好一切,以为全部尽在掌握之中。 他端起王小支送来的白色蛋糕,刮去奶油,像是庆祝胜利一般在阴湿的洗碗池前翩翩起舞。 一口,一口地吃掉软黄甜蜜的蛋糕胚。 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落入了旁人的陷阱,咽下了另一个致命毒药。 一出大门,贺威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商思文的声音响起,“贺队,找到了,张名华的老家,樾安市龙蟠区大河县张家村。” “发我定位,叫韩阳陈泽洋从局里出发,目的地汇合。” 贺威拉开车门,一转头,白计安正摆弄着手机。 “看什么呢?”他伸过脑袋一看,是叫车软件。“你干嘛?要回去?” “不然呢,你不是叫了警局的同事。” “那也不行。”贺威一把拿过白计安的手机揣进衣兜,“跟我走,带你提前适应一下。” “适应什么?” “上次说的你不会忘了吧,我可是想把你捞进来当我们的顾问的。” 白计安被贺威拽上车,一脸无奈地拉上安全带,“你们又不是专案组,要什么顾问,小案子你自己就可以。” “万一哪天就有个案子需要呢,你让我临时去哪找?带上你,有备无患。” 医院的停车场人多车多,难走的要命。直到拐出大门,贺威终于没了限制,一脚油门,那叫一个自在。 龙蟠区大河县张家村在城郊,不算太远,从医院出发,不到三十公里。 贺威更近,到得更早。 村里的道路没有修缮,机动车上去走一圈,四周立刻尘土飞扬。 好不容易见到人影,还是个沿着田边溜达的小孩。 “干嘛呢,小朋友?”贺威降下车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小孩甩着手里的柳枝条,说:“赶鹅。” “鹅?哪有鹅?” “在你车后面,看不到了。你有事吗?” “还真有,就怕你不知道。” 白计安用手肘怼了一下贺威,“说正事。” “好。小朋友,村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小孩点点头,“差不多。” “那张名华,你认识吗?” “张爷爷,认识啊。他家就在东边,院里都是葡萄藤的那家就是。” “得嘞。”贺威从车后座上拽出一个纸盒纯牛奶,“这个给你,谢礼。” 第47章 从天而降的杀机 23(完) “葡萄藤……葡萄藤……葡萄藤在哪呢?” 白计安翻着手上从贺威办公室顺来的书,目不转睛地说:“你开车就开车,哼哼什么。” “这不是无聊嘛。”贺威抻着脖子到处看,生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目标,“你说你,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看书,有这么好看吗?你不会困吗?” 白计安淡淡哼了一声,“只有你看书会困。” “哎,这你可说错了,很多人看书都会困,我可不是例外。”忽然,贺威眼前一亮,他踩住刹车,指着右侧,白计安窗外的方向,“找到了,葡萄藤!” 白计安侧目扫了一眼,“那是丝瓜藤!” “哦。都,都长的差不多嘛。” “哪里差不多,叶子都不一样。” “就,都爬上爬下的。”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放下书。他实在不敢把认路这件事交给连葡萄丝瓜都分不清的刑侦队长了。 两人在村中绕了一会儿,白计安眯起眼,道:“停车。” 贺威得令,踩住刹车,他刚想开口问白计安是不是到了,一抬头,人已经走到他车前了。 “下车。” 贺威跟上白计安。旁边就是一户人家,棕红色的大门紧闭,根本就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人在家。 贺威叉着腰四处张望。右侧的墙头上,几根细长的枝叶上长着油绿的大叶,正要缓缓地从院内往外爬。墙根下,还有一滩没有干透的四溅的水渍。 “明明都差不多。” 在贺威站在他兄弟身后嘟囔的时候,大门已经被白计安敲开了。 一个女人诧异地看着他们,将原本大开的小门关上半扇,“你们找谁啊?” “这是张名华的家吗?” 女人点点头,“是,他不在家,你们是谁?” “我知道他不在。”贺威从内兜掏出证件示意,“你是张名华的什么人?” 女人看到警察证愣了一下,她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似乎对证件的真假存有疑虑。 “你们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有事才会过来,能进去说吗?” “我是张名华的老婆。但我一个女人在家,叫两个陌生的男人进家门很不方便。如果你们真的是警察,就去村委会叫村长一起过来。” 眼看女人说完就要关门,贺威上前一步,卡住了大门。 女人吓了一跳,大叫:“你干什么!” “我看你们这个村子也不大,你不会没有村长的电话吧。” 女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贺威,从宽松的麻布裤兜里掏出手机。同时,贺威的电话也响了。 “怎么了?” 陈泽洋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迷茫,“贺队,你们到了吗?哪一个是张名华的家啊?思文姐只给了我们村子的定位,哪一户不知道啊。” “从村东口进来一直往前开,墙头上有葡萄藤的那家。” “葡萄藤……”陈泽洋沉默了片刻,嘟囔道:“那是不?” “好像不是。” 是韩阳的声音。 “你好好开车,我再看看。不对,葡萄藤不长这样,是丝瓜藤。” …… 贺威一抬眼,白计安正侧着脸憋笑,显然听到了陈泽洋的话。 贺威撇着嘴,没好气地留一下一句,“往前开,马上就到了。”之后狠狠地按掉了电话。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我来了。” 远远地村长正朝他们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一见村长来了,女人立即打开大门走出来,“村长。” “桂兰啊,你怎么不让人家进门啊?” “我没犯事,更不认识他们,名华和阿成都在城里打工。现在骗子坏人这么多,我一个女人怎么敢放他们进来啊。” “行啊,你有这个意识也是好事。”村长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向贺威抱歉地哈着腰,“警察同志,情况就是这样,也没有恶意,见谅。” “现在可以进去说了吗?” “可以,可以。”村长带头推开大门,“桂兰,哪屋招待客人,让人进去坐。” “跟我来。” 两人被招呼到西侧的房间,屋内大概十平米,除去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没有其他家具,桌面上唯一的相框表明了屋主的身份。 众人刚坐下,村长就对着女人挤眉弄眼,“桂兰,倒点水啊。” “不用了,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贺威看着女人,问:“姓名、年龄。” “陈桂兰,49岁。” “张名华的妻子?” “没错。名华出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张名华在做什么工作吗?” 陈桂兰点点头,“知道,他在一家饭店刷碗,他跟我说过。” 话锋一转,贺威问:“毒鼠强,知道吗?” 陈桂兰和村长的脸立即怔住了,而后,村长咽了口唾沫,说:“警察同志,这东西是国家禁止的,早在几十年前就禁止了我们怎么……” 贺威瞥着急于解释的村长,说:“我在问她,让她回答。”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陈桂兰的身上。 她握着双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贺威沉声,“你确定?” 这无形的压迫感让陈桂兰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她垂下眼,刚想点头,就听到贺威又说:“你要清楚,主动交出来和被我们搜出来是有区别的。明白吗?” 陈桂兰沉默不语,把一旁的村长急得满头大汗。“你快点说啊,有还是没有啊!” 话音刚落,透过窗子看去,陈泽洋和韩阳顺着院子中间的直道跑进来。 “贺队!” 贺威没有理他们,他凝视着陈桂兰,半晌,下令,“搜。” “是。” 陈泽洋和韩阳立即行动,吓得陈桂兰的脸红一块白一块。 家中两个陌生的警察急速窜动的身影让陈桂兰感到心悸,肩膀也在不受控制地乱颤,终于,她还是挺不住了。 她张了张嘴,小声地承认:“有。” 贺威盯着她,“说什么?大点声。” 陈桂兰攥着拳头,哑声说:“有!当年我们留了一点,没有全部上交。” “留了多少?” “没多少!就一点,一个瓶底儿!” “为什么不上交?打算干什么?” 陈桂兰相当无辜,“能干什么,当然是用来杀耗子的,这东西虽然毒大,但是灵啊!住在农村经常有耗子霍霍粮食,严重的时候把小鸡崽儿都咬死了!现在的老鼠药毒都不够大,对付它们很难啊。” 贺威和白计安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村长听得直拍大腿,连声叨咕着怎么能这么糊涂! “桂兰啊,这是你们说藏就能藏得吗?!被发现是要犯法的啊!” 陈桂兰根本没想过会因为老鼠药进监狱,急得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自己家用,也没有送给别人,也没有拿出去过,就在自己家,怎么会知道犯法啊。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家藏得东西怎么会让警察知道啊!” “找到了!” 陈泽洋的声音响起,随后,他走进西屋,手里还拿着一个被洗净标签的玻璃瓶。里面只有大概10g左右的白色粉末。 “是这个吗?”贺威问。 陈桂兰红着眼睛,点头承认。 “还有其他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陈桂兰看着瓶子顿住了,她抹掉脸颊上的泪,直直地盯着剩下的毒药。 “看出来了?” 陈桂兰的表情如遭雷击。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警察怎么会突然找她,开口问的是张名华,一周前突然说休假回家来看她的丈夫,瓶子里明显减少的药…… “他做什么了?”陈桂兰的声音已经颤抖到不成样子。“他,他害人了?” “三死一伤。” 扑通一声,陈桂兰跌坐在地上,她张大了嘴,哭得毫无声息。 「谁在门外走来,谁在门外离开,谁看到了谁,谁杀了谁。」 第48章 万物生长 1 “明明,你在哪儿……” “妈,你怎么了!”李明死死地握住手机,“我在家刷题,你怎么了?!” “妈对不起你。” “……什么意思啊?” “妈,杀人了。” ———— 上午的面试又吹了。 谭杰无精打采地走在千河的步行街上。 今天是周六,单休党,一周之中最后一个工作日。 哪怕是这个时间,还是有许多人像没事一样,挎着胳膊,有说有笑地逛街。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需要上班,需要找工作吗? 咕咕两声,谭杰垂着脑袋看了看他不争气的肚子,心里一阵埋怨。 他打开微信,看着钱包里仅剩的100元钱,走进了一家又小又破的麻辣烫店。 可别小看它,在麻辣烫店中,正宗的往往都长得让人嫌弃。反而那些又大又敞亮的,味道都一般。 现在是上午10点。 至于为什么要一大早不去早餐店,去麻辣烫店的原因也很简单。 量大,14块钱,能扛一天。 店里没人,谭杰面冲店门坐下之后就忍不住翻看手机。 他很在意最近发生的一个案子。 也正因为这个案子,他才会沦落到找不到工作的地步。 「猥亵女童的男幼师已经被刑拘。」 谭杰心里骂着,这家伙倒是被抓,一了百了,可耽误死他们这帮读学前教育的人了! “来,你的麻辣烫!” 麻辣酸甜混在一块的味道简直不能再香。加上这满满的麻酱,筷子这么一插,搅上一搅,简直称得上人间美味! 谭杰饿了,硬是扛着烫嘴的热度狼吞虎咽了一番。 几口下去,辣得他直冒汗。 他抬起头,刚拿起身边的冰凉的饮料,眼睛就被大门斜对面的新店吸引了。 对面的店铺很大,足足有两层楼。要是估算起来,可能装下六间他脚下的麻辣烫店。 店外的装修很素,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前指挥着工人干活儿。 “无名侦探事务所。” 侦探?现在这个年头居然有人光明正大地开这种事务所? 法律允许吗? 需要备案吧。 谭杰付钱准备离开,一出门。事务所的店门口又走出一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 他把白纸往玻璃窗上一贴,随后又离开。 具体的内容谭杰看不清楚,但白纸最上面的标题,黑体大字号,清清楚楚地写着「招聘」。 招聘! 谭杰的眼睛顿时亮了。 即便他非常清楚侦探事务所和他的专业不对口,可耐不住他浑身上下只剩一百块。 鬼使神差,他无视了站在门口指挥的男人,站在招聘启事前看了半天。 谭杰一搭眼,招聘启事上,助手两个字十分突出。 在谭杰眼中,助手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学,哪怕有什么东西不懂也无所谓。只要不用独当一面,基本没什么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他心里还是有些纳闷。 这招聘启事,随便打印的黑字白纸就算了,正文的字数少、字号小。 这家的店长真的想招聘吗? 工资6500元每月,有零有整。 “找工作?” “啊?” 谭杰回神,正是刚刚吃饭时看到的店主。 “啊什么,问你是不是找工作。” “我可以吗?” 贺威古怪地看着他,还未等说话,白计安从门口走出来。 “进来吧。” 现在就面试? 可他还没准备好啊!昨天打印的简历也被上一家面试单位收走了。 这一天还没过一半,他可不想连续失败两次。 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跟着人坐在了沙发上。 “会做饭吗?” “啊?” 白计安看着他,他不打算重复对方已经听到的话。 谭杰呆呆地点点头。 “好吃吗?” “吃过的,都说不错。” “行,你被录用了。” …… 眼看白计安要走,谭杰立即站起来,“我,我是助手吗?” 听着刚刚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应聘的事厨师或保姆的岗位。 白计安停住脚步,侧身道:“没错,助手。” “助手……做饭?”谭杰快速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道:“你这儿不是侦探事务所吗?” “是侦探事务所,不过破案的事我不需要你来协助我,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搞定,唯独那个不行。” 顺着白计安手指的方向,谭杰看过去,居然是厨房。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离开。” 谭杰想起刚刚招聘启事上的工资,道:“6500?” “嗯。” “那,我需要给多少人做饭?” 白计安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少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多的话可能有四个。工资很少吗?” “不不不,不少,不少。” 四个人,多做两碗饭的事,简单得很! 总比穷得快吃不上饭要强得多! 再说,毕竟他是学幼师的,照顾人一顶一! “好,我做。” 白计安颔首,“那就从今天开始……” “计安!”贺威站在门口,他握着手机,一脸凝重,“跟我走,出事了。” 白计安立刻会意,他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边走边道:“今天就开始上班,算你全天,工作就是监工,等我们回来。” 一句话完事,白计安的人已经走到店外。 等谭杰回过神,两人已经坐上车,离开了。 谭杰呆呆地望着身后装修华丽,人影空空的房子。 就这么把两层的店交给他了?! 他难道不害怕自己是坏人?等他回来的时候,带着值钱的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是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进化了? 第49章 万物生长 2 “什么情况?” 贺威紧握方向盘,面色凝重,“根据报案人介绍,霞山小区10栋一单元三楼的楼道里发现一具尸体,穿着外卖员的外套,其余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等贺威停下车,案发单元前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围起。小区周围的居民听闻消息,不管身上穿得是什么样的家居服,都急匆匆地从自家赶出来。 10栋楼下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贺威和白计安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警戒线内,辖区派出所民警刘铭立即迎上去:“贺队长是吗?久闻大名。” 贺威点点头,看向楼道:“我同事来了吗?” “还没有,贺队长你是第一个到的。” “嗯,我离得比较近。”他指了指里面,示意刘铭跟上,“报案人在哪?” “在这儿!” 刘铭立即向单元门右侧的地方招招手,来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她穿着褐色长裙,短发,肩上斜挎一个白色的巴掌大的小包。 “就是她,她报的警。” “行,跟我上来。” “啊?”女人微微退后一步,显然对贺威的话很抗拒。 贺威看出她的意思,直言:“害怕的话就留在这儿,不要乱动,等我们下来有话要问你。” 女人像是解脱一般连连点头答应。 三楼的位置,右侧人家大门前。死者以侧躺的姿势半趴在地上,右后侧的腰上插着一把黑色的户外求生刀,身下的大滩鲜血染红了半个平台。 白计安戴上手套,凑近尸体观察,“从刀刺入的位置上看,凶手很可能刺穿了被害人的肝脏。死亡原因大概率是失血过多引发休克后死亡。” 白计安站起身,顺着血迹一路向上,通向四楼的灰色楼梯上落满了扎眼的红色斑点,直到四楼半的位置,血迹消失。 白计安走回贺威身边,摘下手套,判断:“凶手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激情杀人?” “没错,你看上面。”白计安手指向上的楼梯,“楼梯上都是血迹,一直到四楼半的位置消失。证明血迹开始的地方就是被害人被凶手刺杀的位置。凶手从背后突然袭击了被害人,力道从后向前,导致被害人身体失去平衡,从楼上摔下。” 贺威向上看去,“那么凶手基本上就是住在三楼之上的住户了。” “很明显,外卖员是来送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顾客起了冲突。导致顾客追上,用刀袭击了他。”白计安看着地上的尸体,“但是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法医自己确认。” “什么事。” “检查一下除了右后侧腰上的刀伤,尸体是否有支持从楼上摔下的伤痕,还有一点就是是否只有一处刀伤。” 贺威点点头,“明白,我会看着成诺,有遗漏的话我提醒他。” “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成诺法医在樾安警界中还是很有名气的。” 贺威双手抱胸,不由地自豪起来,“那是,我身边一起共事的人都是一顶一的,没有废物。” “余下的应该也没有别的事了,我想这个案子已经差不多破了。凶手没有计划的激情杀人,动手之后连凶器都不敢拔下,更被说会戴手套行凶,或者擦拭指纹了。”白计安凝视地上的大片血迹,低声道:“只是我认为这么大的出血量,应该不止这没拔下来的一刀。” “或者捅到动脉血管上了。” “或许吧,具体还是要你们带回去进行彻底的尸检。”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向下一望,正是拎着银色小箱的成诺,肖敏和韩阳。 贺威让开身,主动道:“行了,都来了,你们看吧,我们俩下去了。”说完,他用眼神示意白计安跟上。 两人还没出大门,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吵闹声。贺威推开单元门一看,警戒线之外,一个穿着整个花丛图案长裙的中年大姐正在和刘铭理论。简单听了两句,对话内容无非就是,大姐从公园回来,有家回不去。 刘铭本来还在耐心解释,结果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跟着大姐的步调也扯着脖子喊起来。 “行行行。”贺威走上前,拉开满脸通红的刘铭,“干什么呢,怎么还吵起来了。警察和群众吵吵什么。” “不讲道理!”刘铭的胸膛一鼓一鼓的,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你说谁不讲道理!拦住我家不让回,问原因还告诉我不能说!” 贺威没理大姐的控诉,转言问道:“大姐你家在一单元?” “没错啊,就是这儿!” “几楼啊。” “301。” 贺威转头与白计安和刘铭互看一眼。 现在的301室的大门前五厘米的位置,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 还真是飞来横祸。这大姐要是知道自己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后门前躺了个尸体,不得气昏过去才怪。 反应过来的刘铭愣了愣,顿时消气了。 贺威对刘铭说:“我要去看看报案人,大姐交给你了。” 随后他向一直等在原地的女人走过去。 “姓名,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叫周静,樾安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昨天晚上是晚班,早上交接,收拾一下后我回了家。我家住在7楼,就是顶楼。走到三楼的时候就看到他躺在地上了,全是血。” “你是护士,应该不会害怕血和死人吧,怎么刚刚叫你上去又不敢呢?” “我是在医院工作,对血和死人也的确见怪不怪了,但医院里去世的人基本都是病死和意外,就算有人是与他人发生冲突也是在活着的时候送进医院,直接死在案发现场的根本就没见过。” “在发现死者的前后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周静沉默地回忆着,半晌,她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 “你有在路上玩手机,或者当时有接电话回消息的行为吗?” “没有。” “那除了案发现场之外,还有什么你认为可疑的地方?” “没有。” “好,我明白了。谢谢配合。如果之后想起来其他有关案件的线索,随时联系他。” 顺着贺威的指示看去,正是辖区派出所刘铭。 第50章 万物生长 3 “你应该认识吧。” “是,他们的派出所就在我们小区对面。” “好,认识的话更方便。” “尸体我就拉回去了。”成诺从楼道里出来,边说,边摘掉鞋套。 贺威走上去,“有什么发现?” “从尸冷和尸僵上判断,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前。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锐器刺破肝脏,失血过多导致死亡。其中死者的身体上还有几处摔伤,应该是生前从楼上跌落所致。” “只有一刀?” “嗯,只有一刀。” “真够寸的。” 肖敏举起手里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得正是插在死者身上的凶器,可折叠的黑色野外求生刀。 “这个我就带回去了,上面有指纹,很清晰。” 贺威问:“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这个。”肖敏换一个袋子,里面是一部炸屏的手机,“死者的手机,看样子是工作用的。不过有密码,需要带回去让技术解开,就知道最后一个外卖的收货地址了。” “还有吗?” “没了。”肖敏耸耸肩,“地上的脚印到处都是,又多又乱,没价值。” “好,指纹出来后先与数据库的指纹对比,等我们采集整栋楼的指纹,再做比对。解开手机之前我们也不能闲着。” 等成诺和肖敏离开,贺威将陈泽洋叫来,让他与韩阳一组,采集三楼之上所有住户的指纹。他和白计安负责一至三楼的指纹,顺便了解一些楼上住户的基本情况。 分头行动前,白计安特意嘱咐了陈泽洋和韩阳,“从凶器刺入的位置上推断,凶手的身高与外卖员相近,多留意身高在170cm至175cm的人,无论男女。” 采集指纹的同时,白计安还特意找到了该楼的社区负责人,是单元102的住户,也是楼栋长,张明翠。 张明翠得知警察找她协助调查,开心得不得了,“这每家每户,谁家是老住户,谁家是新搬来的,谁家是租户,谁家房子是空的。我都门清,问我就算对了!” 白计安不善应付过于热情的人,但有求于人又不能太失礼,只能拉过贺威在一旁赔笑,自己则专心致志地寻找案件的突破口。 “那就从四楼开始介绍吧。” 张明翠伸着手指,说:“我们楼一梯两户,一共七层,从四楼开始共八户,其中两户不住了,房子是空的、三户是租客,另外三户一个是新买的房子,另两个是老住户。” “其中有没有独居的人。” “独居……”张明翠想了想,一拍大腿,“有,七楼的小护士和五楼的租客,是个租客,来樾安打工的。” “七楼的小护士,是周静。” “对,就是她。” “她是老住户?” “不不,她是新买的房。爸妈在龙蟠区住,不在这边,她来这儿一是单位近,走着就能上下班,二是岁数不小了,没有结婚对象,也不想跟爸妈一块住。” 回想周静的身高,到白计安的鼻头。 白计安身高184cm,从头顶到鼻头大概在13cm-15cm。 那么周静的身高就在169cm-171cm,符合伤口高度对凶手身高的推断。 贺威也想到这点,他放下笑到僵硬的嘴角,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计安。 白计安低声道:“采一下指纹就知道了。” 随后,白计安又看向张明翠,问:“五楼的租客叫什么?” “叫杨乐,年纪比周静小点,好像刚毕业两三年。” “身高呢?周静高一些还是杨乐高一些。” “那当然是周静,又高又苗条。杨乐有点微胖,身高也就我这个个儿。一六五。” “除了她们俩个之外没有其他独居的人了吗?” 张明翠相当肯定,“没有,我帮着社区挨家挨户地收卫生费,家里都有谁我最清楚。我确定,没有。” 离开后,贺威主动道:“你怎么和独居人干上了?不独居也能激情杀人啊。” “的确,只是我认为概率比较大。” “怎么说?” “假如我们的推断没有错,凶手是在接受外卖的时候与外卖员发生了冲突。那么为什么他没有当机立断地和外卖员发生争执,而是在外卖员下楼的时候追上去,从身后给了被害人一刀?” “可能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越想越气。” 白计安意外地挑挑眉毛,“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憋屈的经历?我还以为你这么能打,没人能从你身上占便宜呢。” “谁说的?!”回忆起曾经贺威就觉得憋屈,“当时在部队,就是战友和班长温柔点,尤其是排长,没事就夜半时分突击我们,在你睡得最香的时候打铃,三分钟不出来站好就在石子路上做俯卧撑。骂不敢骂,打不敢打,只能憋着。” 白计安刚想张嘴把话题拉回来,就听到贺威黑着脸,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那不是在训练你们的反应能力?要真的发生战争,敌军突袭,能给你三分钟?” 贺威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但不妨事,战场上是过命兄弟,我可以心甘情愿地为了胜利,为了同伴的性命牺牲,但私下里,该骂的也绝不客气。” “所以。”白计安强行拉回话题,“哪怕有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当时嘴笨,或者说当时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导致后来反应后越想越气,那么也太快了不是?你想一下,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都过了多久了。” 贺威依照白计安的假设在脑袋里还原案发时发生的事。 的确,如果真的按刚刚所说,凶手愣住了,那么他需要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经历生气,复盘刚刚的一切,回想自己的迟钝,生气,决定报复,找到没有想过要用的匕首,追上外卖员。 这一口气下来,估计人早就下楼骑车,没影了。 但是被害人却在三楼半的位置就被凶手追上,刺杀。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在两人发生不愉快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不反驳,但是我要追上他,杀了他。” “很有可能。所以你想,为什么凶手要这样?” 第51章 万物生长 4 贺威琢磨着白计安的话。 “你的意思难道是,凶手当时就已经与被害人发生了不愉快,但是又没有发生激烈的争吵。当被害人以为一切都结束,准备离开时,凶手已经找到匕首,追上去,准备报复。” “没错。”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凶手大概率独居,或者案发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者他与被害人之间有着明显的强弱差距,所以才会在当时选择沉默,转变成偷袭。”贺威想了想,“要真的是这样,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这点白计安也同意,“还是那句话,可以参考但是不能下定论。毕竟男性中也有明显的强弱差距。” 贺威回想倒在地上的被害人。 除了没有头发,皮肤黝黑,看着比较凶之外,身高、体型都不是一个很有威胁感的人。 白计安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贺威,感觉他的思维还是有些别扭。 “你是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你。” 贺威回神,闷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就是不理解,同样是男人也会害怕另一个普通的男人?” “当然会,强弱在很多情况下是相对的。” 就像人类自有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两人正说着,陈泽洋推开单元门,从楼道走出来,手里还掐着一个棕色的小本子,后面紧跟的是韩阳。 “怎么样?” 韩阳说:“我们从四楼开始调查,一共八户人家。除去七楼的第一报案人周静,还有七户。但是进展并不顺利,七户中四户家里都没有人,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 “那好办,去各家单位调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一下子排除一半多的嫌疑,对侦破案件来说是好事。 “嗯,贺队。如果这家里面有孩子上学的,也要调查吗?” “当然,只不过查一下孩子年龄、身高大小,不符合的就不用的。” “好。”说完,韩阳立即行动。 贺威看向陈泽洋,“另外三户呢?” 陈泽洋打开本子,说:“其中601室的主人是个瘫痪在床的老人,孩子不在家,是保姆在照顾。保姆说雇主给的钱都是有数的,所以饭菜都是自己做,从来不会点价格较高的外卖。602室住了两个男的,24岁,是樾安理工大学大四的学生,因为实习所以在单位附近合租,今天是串休,所以没有去上班。402室是一对情侣,两人在酒吧工作,晚上上班,白天睡觉。” “其中身高有符合的吗?” “有。”陈泽洋用笔尖指着笔记,说:“601室的保姆身高虽然没有到169cm,但是她穿鞋有167cm。602室的两个男生都在180cm左右,不符合。402的情侣男的在176cm,女的在160cm。” “402……”贺威摸了摸下巴,问:“案发现场在三楼半,402室的两个人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吗?” 陈泽洋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他们说因为昼夜颠倒,每天的这个时候睡得都很死,所以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有没有说谎的可能性?” “我认为没有。我和韩阳敲开他们家门的时候,两个是隔了很长时间才开门,我们俩都以为这家就是没人了,差一点就放弃。当他们开门后,屋内各种东西堆的乱糟糟的,门口的鞋子东倒西歪,室内温度也比较高,所有的窗帘都拉着。” “完了?” 陈泽洋呆呆地点点头,“嗯。”看着贺威的神情不对,他又立刻接道:“他们俩的反应也是迷迷糊糊的,一看就是熟睡后被强行叫起来的摸样。听我们的话后还要穿鞋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毫不知情的样子。” “指纹都采集了吧。” “是,都采了,就连601室卧病在床的老人都采了。” 贺威点点头,随后,他侧身和白计安说道:“这么一听感觉601室的保姆符合我们刚刚的推理。” “在线索缺失的条件下,我无法判断。” “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呢!” 白计安没理贺威,他径直向一单元门口走去。 “你干嘛去?”贺威赶紧跟上,“想起什么了?” “我去看看周静。” “你怀疑她?” 白计安依旧沉默。路过三楼,大滩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一时半会弄不干净的星点血渍。原本在楼下一直和派出所民警陈铭争吵的大妈也回了家。只是透过棕红色的防盗门,能清晰地听清里面大妈痛哭的谩骂。 七楼左手边,701室,周静的家。 白计安轻叩门板,无人回应,又按响门铃两声,依旧如此。 白计安看了一眼贺威,贺威张嘴不出声,用嘴型说周静确实上楼了。 突然,白亮的猫眼闪出一道黑影,隔着门板,一个离他们极近的声音响起。 “谁?” 贺威淡道:“警察。” 周静没有开门,“还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点事,方便开门进去聊聊吗?” 门内的人沉默了。 半晌,咔哒一声,门开了。 周静穿着粉色的美乐蒂连衣睡裙,带着黑色的框镜,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露出她平淡的五官。“进来吧。”她让开身,脸色不是很好。 贺威低头示意脚下。 “不用换鞋,进来就好。” “给你添麻烦了。” 周静没有说话,而是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试图驱散疲惫和睡意。 “打扰你休息了。”白计安说着,边环视四周。 周静的家面积不大,很简单的两室一厅,干净整洁。 白计安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既熟悉又刺鼻的味道。 周静安排两人坐在沙发上,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贺威刚坐下,就被一股凉风吹得头皮发凉。右面,穿过拉开的厨房门,他看到阳台上的三扇窗户居然都开着,棚上还挂着两件没干透的衣服。 “哎呦,不冷啊,开这么多窗户。” 周静不想回答,她话锋一转,直言:“有什么话就快一些问吧,晚上我还要去接班,需要休息。” 第52章 万物生长 5 “这么累还洗衣服,周小姐真是个爱干净的人。” 周静被贺威的话激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们没有正事要问,我希望你们立即离开,不要打扰我休息。” “这是双氧水的味道吧。”白计安问。 周静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有什么问题吗?双氧水这种东西到处都可以买到,我有不奇怪吧。” “有双氧水不奇怪。”说完,白计安起身,径直走到阳台。他拉过潮湿的衣服,凑到鼻尖下一闻,“但是用双氧水洗衣服这件事倒是很奇怪。” 周静站起身,她凝视白计安,攥紧了手,“不可以吗?” “周静。”贺威起身面对她,面色凝重,“你要知道,手机上的订单也好,刀上的指纹也好,还是现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屋子也好,还是这屋里存在的,看不见的血迹也好,找到证据和凶手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你现在主动说,比日后面对警方的指控要好得多。” 周静垂下脑袋,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她想把脸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吧嗒,一滴。 眼泪滴在周静的脚尖上,摔成八瓣。 白计安和贺威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从刚开始的一言不发,到后来抖着纤瘦的肩,泣不成声。 就这么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率先打破沉静的是贺威的手机。 贺威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周静。 按下通话,贺威将手机贴在耳边。 “是我。” 周静说话了。 “他是我杀的。” 电话那边,肖敏的声音接踵而至:“贺队,结果出来了。” “说吧。” “指纹的对比结果和技术部解锁手机后查到的最后一单外卖的地址,都是霞山小区,10栋一单元,701室,收件人姓周。” “我知道了。” 贺威挂掉电话,他拎着银亮的手铐,对着周静说,“换身衣服,我们要带你回局里。” 周静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转身准备回到卧室。 “等等。”贺威跟上去,他站在门框前,说:“拿上你要穿的衣服,去厕所换。” 周静依旧没有说话,按照贺威的话去做。 看着周静拉上厕所门,白计安才走过去,“你怕她跳楼?” 贺威叹了口气,“别说,以前还真的发生过这种事。” “那你就不怕她在厕所把剩下的双氧水喝了?” 被白计安这么一吓,贺威感觉后背冒出一阵冷汗。他立刻走过去连声敲门,“完事了吗?” “还差点。” “快点。” 不一会儿的工夫,周静不但换了一身淡色的休闲服,还重新梳了头发。 “为什么要杀栗伟?” 周静坐在审讯室里,叨咕着贺威的话:“原来他叫栗伟。” “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杀人?” “因为他真的很过分。” 早上,周静下夜班,为了犒劳自己她算准时间,提前定了外卖。正准备要走的时候,接班的同事过来找她,三言两句,她感觉也没耽误多久。 出了医院大门,手机的消息响了。她低头一看,外卖员已经从商家那里取完餐,准备送餐,预计还有十五分钟。 周静吓了一跳,如果像原来那样走着回家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 把外卖放在家门口她又不放心,只能跑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们的小区出租车不让进到院里,只能从大门口下车。我一路狂奔,时不时还低头盯着手机,我看到外卖员和我的距离很近,但是院里就是没有他的身影。直到我到8栋的时候,我看到他拎着外卖下车,我猜那是我的外卖,就大声喊他。他带着耳机没有听到。等到我追到5楼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就听到他在门口说脏话。我忍着不满,直接开口叫了他。他听到了,看着从楼下上来的我,用厌恶的语气说「你自己在楼下干嘛还要我给你送上来?有毛病吗?」” 周静顿了顿,深呼一口气。 “说实话,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吓了一跳。但是嘴上也没有默不作声,我说「我叫你了,你戴着耳机没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耳机还挂在脖子上。” “然后呢?他又说了什么?” “他没在对我说什么,而是没好气地把外卖塞到我手里,用正常的音量自言自语地咒骂「最tm烦没电梯的高层叫外卖,真tm倒霉。」之后我看着他,他说脏话,嘟嘟囔囔一路。” “然后你就要杀了他?” 在贺威看来遇到这种人的确会让人火大,但是还完全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 果不其然,周静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想杀他的念头,但是我的确被气到了。我站在原地,二话没说,点了差评。我开包翻着钥匙,就听到一阵脚步上,他上来了,指着我威胁我叫我把差评取消。” “他怎么威胁你?” “就是带着脏话,说我一个女人自己住,他知道我的住址,如果不取消这事就没完。” “声音很大吗?” “不大,如果不是句句都带着「妈」字,没人会觉得我们在吵架。”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话了,在他面前把差评取消。他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早干嘛去了,浪费他时间之后,就走了。” 贺威道:“也就是说你在取消差评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杀他的念头。” “是。当时,我真的很生气。” “刀是哪来的?从家里取的?还是随身带的?” “随身带的。有时候我会加班,半夜才能到家,自己住,在网上买了一把匕首用来防身。” 回想当时听到成诺说凶手只中一刀就被刺到肝脏破裂、大出血,还以为是被害人的运气不好。 没想到是专业人士的早有预谋。 白计安刚走到事务所的玻璃大门前,就看到新招的助理谭杰在大厅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一圈一圈地绕。 “怎么了?” 一见老板回来,谭杰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差点急死我。” “找我有急事?” 谭杰连连点头,他伸长脖子,向右前方,大门紧闭的屋子指了指,“来人了,说是有事要委托你。” 白计安挑了挑眉毛,他挽起衬衣袖口,径直向接待室走去。 他倒是很好奇究竟会遇到什么案子。 这是他回到国内,创立无名侦探事务所后,第一单主动上门的生意。 第53章 万物生长 6 推开门,大象灰色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仪态优雅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棕黄色的高跟短靴,脖上系着一块橘黄白三色的方巾,刚好遮住若隐若现的颈纹。 白计安对着女人礼貌地点头招呼,余光瞄到茶几上放着他新买的托盘和茶杯,里面还有半杯没喝掉的祁门红茶。 还算不错。 白计安在心里默默地给新助理打分。 “你就是白先生?” “是。” 女人的眼睛闪烁着,看起来有些惊讶。“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 白计安淡笑,“可以和我谈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还真是直接呢。”女人拿过身旁的挎包,从卡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放在茶几上,她伸出涂着鲜红色指甲的手将名片缓缓地推到白计安跟前,“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 「承恩口腔 吴越希」 “牙医?” 女人点头,“没错。” “你们的关系是?” 女人叹了口气,“就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可是我现在联系不到她,店里也一直关着门。” “关于她去哪没有任何消息吗?” “有倒是有,在她店门上贴着通知,说是出去旅游散心了,过阵子再回来。” 白计安放下名片:“电话和信息也没有消息是吗?” “是,无论发什么都像是小石头落进大海,连个动静都没有。我钱都已经交完了,病例都在她的手里。牙被她治了一半,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这怎么能行,我可耽误不起。” “为什么没有报警处理呢?” 女人讶道:“为什么要报警?又没犯法。”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位医生有欺骗患者,卷款逃跑的可能。” “没有。”女人十分肯定,“我都认识她好久了。吴大夫原本是樾安市医院口腔科的大夫,年龄到了,退休后才开了现在的诊所。她不缺钱,没有理由骗我们这些老熟人。” “那据你对吴越希的了解,她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出门旅游散心吗?” 女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什么。“我上次复诊的时候她跟我说他儿子有对象了,但是女方的家的要求好像不低,而且态度比较坚决,如果达不到就要分手,弄的她很犯愁。” “女方家的要求,她有讲吗?” “嗯……说了一些,我记得好像是说要一套市中心不小于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精装修。不过女方家也很大方,除去女孩自己的车子,他们家还会送她儿子一部同价位的车。不过,车总不能和房子比,大马路上总能见到的车,怎么能比得上樾安市的一套房呀。” “你不是说吴越希她并不缺钱。” “但是她儿子不行,工作很普通,就是一个私企的小职员。吴大夫的丈夫早年又去世了,光靠她一个人,压力还是很大的。” 白计安点点头,盯着静静躺在桌上的名片,若有所思。 在他心里,单从她儿子需要结婚这件事来看,骗钱、卷款逃跑的作案动机已经成立了。 不过如果想要进一步证实,还需要调查吴越希失联之前,还有多少像面前这位委托人一样,欠下的金额又是多少。 “请问你贵姓。” “啊,不好意思。”女人笑了笑,说了这么多她居然忘记自我介绍。她又拿出刚刚的卡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裸粉色的名片,游龙般的黑色行草字体非常具有艺术气息。 「佳丽美容院 院长 邢佳丽」 “所以,她的目的就是想把牙医找回来,给她修牙。” “嗯。” 谭杰手握长长的拖布杆,望着邢佳丽离开的背影感叹:“有钱真好。” 白计安倒是没什么感觉。相比手里的案子,他更想知道谭杰手上的拖布是哪来的。 “这个啊。”想起来早上刚被白计安录用之后就被抛下,谭杰就很无奈。 他现在可是兜比脸干净,虽然面试成功得莫名其妙,他也不想随便丢了这个机会。 不知道应该做啥,就找活儿干!总之不要发呆就行。 这是职场新人的铁律。 “你不在我就想找点事干,可是你这新店东西还没准备全,我就自己掏钱去前面的超市买了拖布和扫把。” “挺好的,不过可以放起来了,这里都用它们打扫。”说着白计安打开手机软件,按了两下。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深灰色的扫拖一体机器人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井然有序地工作起来。 谭杰盯着一出门就自动兵分两路的机器人,愁苦着脸。 钱不可恨,但是钱不在自己身上,就很可恨。 白计安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算准时间,“行了,今天装修工人不来,你也别傻站着了。跟我走。” 谭杰一愣,问道:“去哪?” “当然是去查案子。” 谭杰有些懵圈,他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我也能去?” “不然呢?你来应聘,总要学点东西,而不是天天在这个屋子里转。” “可是,白先生,寻人破案这些事我都不会。” “没人天生就会。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帮到我什么,你不需要有压力。” 白计安不打算再和谭杰多说什么,径直向大门走去。 “那要再有人要委托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每次只接受一个委托,有缘的话,另当别论。” 谭杰依照白计安的话,将事务所的大门锁好。一回头,白计安的车已经停到他身后了。 锃亮的车身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灰色的光。帅得谭杰眼睛发亮。 他很喜欢车,对车也有自己的研究,一眼就认出老板开的车是雷克萨斯ls。 百万级的名车,长相却毫不张扬。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低调又奢华。 他满心欢喜地拉开车门,刚碰到安全带,上身就被冲出的车子按在椅背上。 这么猛地起车?! “快点系。” “好!”谭杰一把卡上安全带,不安地斜眼偷看驾驶位上的白计安。 可白计安稳坐如山,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十分正常。 第54章 万物生长 7 根据导航,承恩口腔医院在利民区,距离事务所所在的千河大街车程十五分钟。 眼看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就要到达目的地,谭杰悬了一路的心脏终于要落地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白计安的车技只是有点猛,并不会出事。 谭杰站在承恩口腔医院的门前,望着眼前独门独院的小楼,一脸震惊。 “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 “我以为就是那种小区外,一楼门市的小诊所!没想到自己独占一栋二层小楼就算了,还有院子,院子里还有棵大树!” 谭杰走到院门口,上面的铁锁居然是断的。他很想仔细地拿起来研究一下,但是他不敢碰。 “白先生!” 白计安戴上手套后走过来,他拿起铁锁断掉的部位,非常整齐的横切面,明显是剪锁钳的杰作。 白计安递给他一副全新的手套和证物袋,“戴上,把他们收起来,上面可能会有指纹。” 谭杰震惊之余还不忘手里要干的活儿,“你不会还能验指纹吧。” 看起来只要有人能卖,白计安也绝对能买。 “普通人可以送到当地的司法鉴定中心自费,不过我不需要,我有人脉。” 白计安抬起头。深灰色的大门右侧,贴着一张破旧的白纸,上面是邢佳丽说的,吴越希大夫的留言。 “大上个月的27号。”谭杰简单一算,“已经38天了!” “而且没有回来的日期。这点更奇怪。” “真的!一般开门做生意的人,一旦休息一定会标好从几日到几日,这很明显有问题啊!” 谭杰回头环视一圈,从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带都是独门独院的小楼房,一共也没几户人家,比较静谧,就连马路上也没什么人出现。 手里被剪断的门锁,门上破旧到卷边的通知,突然失联的牙医。 谭杰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吹过,刺得他脊背发凉。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白计安,很没出息地下意识向他身后躲了躲,“不会死了吧。” “进去看看。” 白计安轻推铁皮,迈开长腿从左侧的小门钻了进去。 独留谭杰在门外进退两难。 突然,身后突起一阵粗劣嘶哑的啼鸣。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的院墙上竟然落了两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用四只冒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他! 真是不祥之兆! 谭杰哪里在市中心见到过乌鸦?一时间,全身上下,顿时鸡皮疙瘩四起。 他扯开嗓子,顾不上男人的面子,冲着白计安消失的方向大喊:“等等我!白先生!” “别进来!” 谭杰立即刹住车,停在院中间的的大树下。 白计安从阴暗处背光走出来,他站在门口,神情严肃,“你确定要进来吗?” 谭杰被突然严肃的白计安吓到了,他向里面瞄了一眼,磕磕巴巴地问:“……里,里面怎么了?难道,真的,死人了?” “没有尸体。” “那,怎么了?” “有血迹。” “血……多吗?”没等白计安回答,谭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握起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要进!” 白计安随手扔给他一个海蓝色的圆球,“穿上,然后进来。” 谭杰将圆球解开,居然是一对儿被卷到皱皱巴巴的鞋套。 走进一楼,正门对面是导诊台,上面摆着各种的牙齿模型,旁边还有一个玻璃的展示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假牙模型。 穿过导诊台有两间屋子,比较大的那间是诊室,旁边较小的那间是厕所和浴室。两间屋子的斜对面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不是开放式的,而是像一个小通道一样,除去左侧的扶手,右侧是墙面,宽度仅够一人通行。 屋里的灯没有开,光照不到相对幽闭的楼梯。谭杰盯着几乎垂直向上的楼梯,感觉上面既阴暗,又危险。 他感觉这楼梯的设计很不合理,应该是后期改造的。 谭杰踏上楼梯,白计安已经站在二楼的红木栏杆前等他了。 顺着白计安凝视的方向,一楼半的平台上,谭杰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血迹。 血迹已经变干发黑,大小像男性成人的手掌。 除去最大的一滩,四周还有不同大小的黑点成喷溅状,应该也是血迹,只不过时间太久,早就干掉了。 谭杰随着白计安在二楼绕了一圈,二楼有两间屋子,一个阳面一个阴面,都连通着阳台。除去阳面诊室的一片狼藉,另一边则整齐到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谭杰仰头扫视一圈,说:“每个屋都有监控器,找一下应该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没用,所有的监控器都被关掉了。” “关掉了……那就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白计安没有理他,他转完两个屋子,准备下楼。走到一楼半血迹的位置又盯了半天,左瞧瞧右瞧瞧,时不时还重新上来,仔细地看着楼梯,一声不吭地琢磨。 谭杰不敢打扰他,只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忽然,白计安起身,准备下楼,“跟上,别踩血迹。” 就算有人求他他也不会踩! 谭杰像是得救般随着白计安冲出了这间满是谜团的房子。他站在院中的大树下,靠在结识的树干上呼着新鲜的空气。 白计安站在树荫下,他抬头望着繁盛茂密的枝叶,淡淡地问:“你认识这棵树吗?” 谭杰连头都没抬,他踢着地上掉落的,已经发黑、腐烂的果子,说:“李子。” “那你听过一句俗话吗?” 谭杰不知道白计安再说哪一句俗话,他摇摇脑袋,“哪一句?” 白计安低下头,看着谭杰的脚边,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埋死人…… 谭杰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背着几片落叶的黄色土地,想象着正下面就有一个死人被埋在脚下,僵死在原地。 第55章 万物生长 8 白计安转身环视着院子,说:“来吧,找找看,有没有可以用来挖土的工具。” “啊?”谭杰回神之际,白计安已经在院子里行动起来,他甩甩脑袋想跟上去,但双腿还是有些发软。“白先生。” “怎么了?” “你确定吗?”他看着脚下的土地,感觉不出丝毫的异样,“你确定这下面会有死人吗?” “差不多,所以想确定看看。” “那就是不确定,那你的根据是什么呀?”谭杰终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慢慢地从大树干的下面一点点地移到树荫外面。 “根据很简单。”白计安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它,长得好吗?” 谭杰抬头望去,繁茂浓密的绿叶,粗壮的枝干,就连地上熟透、腐烂成半个的果子,都能看出完整时的它们究竟有多大,多饱满。 “好啊。” “那你出去,看看附近的其他树。对门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一模一样的李子树。” 谭杰起身走到门口,他踮脚向院内的方向眺望,果然,从大门上方能看出不到半米高的大树脑袋。他又左右看看,附近的不少树,无论什么品种,树龄多少,都因为深秋季节的关系变得有些萧瑟。叶子的数量更是与口腔医院院里的大树没法比。 “我知道了。”谭杰转过身,脸上的惊恐已经散了不少,“腐烂的动物和植物的尸体会成为腐殖质,能被植物吸收,所以这棵树的枝叶会比其他的树更加茂盛。” “生物基础知识还算可以。” “不过,单凭这点你就确定这下面有尸体?” “还有上面的痕迹。” 说着,白计安已经从角落里找出一把铁锹拎在手里,向他和树的方向走过来。 谭杰盯着铁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随即理智战胜了恐惧,他主动伸手接过白计安手里的东西,说:“我来吧。” 白计安有些意外,“你可以?”明明看到干涸的血迹都会打怵的人,这要是挖到尸体,还不知道会叫成什么样。 “我,不太可以,但我不能拿钱不干活。”这点意识他还是有的。 或许是因为承恩口腔医院只有吴越希这一个老板,整个院子的洒扫工具都是单个的。他围着院子找了个遍,最后也只找到这一把可以用来挖土的锹。 谭杰抓起铁锹,刚要一铲子戳下去,就被白计安打断:“小心点,别铲坏尸体。” 谭杰的想象力不错,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想象到自己一铁锹下去,锹头扎进腐烂的尸体里,尸体的主人睁着死不瞑目,只剩下一半的眼球死死盯着他,记住他,梦里来找他索命的模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是我杀的你,我是来帮你的,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别来找我,我觉轻,晚上容易起夜,不上厕所会死人的,求求你啊……” “你闭着眼睛叨咕什么呢?”白计安催促,“快点。” “白先生,我们真的不报警吗?” “报啊,那也要挖到尸体,有证据这里的确出现了命案再报吧。” “可是,楼上的血不都已经证明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吗?” “出血不代表一定有命案,你难道就没出过血吗?快点。你要不行就给我。” 见白计安要走过来,谭杰急得一把抱住锹杆,“我来,我来。” 白计安无言地看着他,看起来这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谭杰抬起锹慢慢地将锹头插进土里,地上的土比想象中要硬。 “换个地方,不是那里。” 谭杰立马向左移了一大步,又插了一锹,和刚刚的感觉差不多。这次他不用白计安说,又换了地方,继续重复着动作,直到找到一块相对感觉不同的地方。 一锹下去,还真的比之前的地方软! 谭杰知道,这下他是真的找到了。 好消息是,他没有腿软,坏消息是,疑似掩埋尸体的地方正是他刚进到院子里,被白计安叫停的地方。 他真的有隔着土站在尸体之上。 这都是什么活儿啊……谁好人干这个? 这是谭杰从知道男变态幼师案后无数次地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毋庸置疑,眼下这次是他骂得最脏的一次。 第一锹很浅,主要是心里害怕铲坏尸体的恐惧感真的很难克服。可是,直到同一个位置两三铲下去,依旧没有尸体的踪影时,谭杰就有些怀疑了。 会不会是白先生他弄错了? 对啊,一切都是他的猜测,是他的推理。没准儿树叶茂盛只是因为主人之前照顾的好,土质软硬有细微的区别是因为下过肥料,或者埋的不是死人,是去世的小动物。 对!土下可能什么都没有。 看着谭杰从畏手畏脚到大展身手。他在想什么白计安一眼看穿,不过他不打算把同样的话说第二次。 相比语言说教,能让人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象的,只有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他敢保证,下一次,他的腿一定会比这一次更软。 …… “妈啊!啊!!” 果然。 突入的尖叫伴着被摔出去的铁锹声刺得白计安耳膜发痛,惊得鸟虫四飞。 谭杰摔坐在地上,眼眶里涌出泪珠。他抖着胳膊,指着土坑的方向,对着白计安说:“真的有,手指,白骨,肉,肉都烂了。”说完,他感觉胃里的酸液倒流,烧得他食管乱颤,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白计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去休息吧。” 白计安走到土坑前。土坑并没有完全挖好,直径大小与洗手盆相差无几,深度半米左右。从腐烂到一半的手型、大小,暴露出的骨头粗细来看,死者为女性的可能性更大。 白计安重新捡起被摔出老远的铁锹,一铲一铲地根据人形的大小将整具尸体挖出。 谭杰小心翼翼地凑身一看,整具尸体已经腐烂到面目全非,虽然没有完全变成一具白骨,但是也早就看不出她原本的长相。 “怎么连衣服都没有啊……”谭杰皱着鼻子,骂道:“死了都不给人留个体面,怎么这么变态啊。” 第56章 万物生长 9 “因为衣服会留下更多的线索。”白计安瞥着他,“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希望尸体尽可能地保留你杀人的证据吗?” “但是,这案子不是很明显吗?” 白计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院门的铁锁被剪断了,一看就不是主人所为。既然不是主人,一定就是坏人。加上门外的出门旅游,没有归期的通知,消失的主人,所以我感觉这个被埋在树下的尸体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这个口腔医院的主人,吴越希。” 白计安听着他的推理,追问:“杀人动机呢?” “应该是入室抢劫!” “哦?” “你看楼道上的血迹,地上一大滩,周围四溅,有可能是凶手多次踩点,瞄准被害人不在家的时候,剪开门锁进去盗窃,结果在二楼,准备离开的时候偶遇了刚回来的吴越希,为了逃脱,一时情急把在上楼的她推了下去,所以地上的大滩血迹是吴越希的。凶手以为吴越希死了,为了掩盖罪行,藏匿尸体。”谭杰越说越觉得一切都能连上,忽然,他灵光一闪,睁大眼对白计安说:“我现在怀疑就连门口上那个奇怪的通知也是凶手留下的!只为了让人延期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命案!” “你认为凶手最开始的目的是入室盗窃。” “对,不然没理由啊,什么人会用剪锁钳潜入别人的家。而且楼上的诊室,太乱了,一看就是小偷翻找钱财的杰作。” “首先,医院的钱财一般不会出现在诊室中,而是在一楼正门入口对面的导诊台里。其次,如今这个时代,会付现金的客人应该很少了,你注意到导诊台上的二维码了吗?” 谭杰还真的没注意看,他光顾着紧张了,“那,万一有老年人不会用手机支付,只能用现金呢?” “你可以重新回到一楼看一眼,导诊台下面的抽屉里有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 白计安这么说,那就一定没有。 谭杰抿着嘴,“难道我说错了。” “不一定。你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说实话我已经很意外了,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这行。” “你怎么知道?!” 面试的时候不但他双手空空,连张像样的简历都没有,甚至白计安都没有和他说上十句话!凭着这么点信息他都能猜到。 白计安见他惊讶地看着自己,有些头疼,“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从不接触我们这行的事,随便拉个路人都能看出来。” 有这么明显吗? “有。” 还真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白计安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贺威。 “真可怜……好好的医生,就这么被杀了。” 白计安把电话贴在耳朵上,说:“谁和你说她一定就是吴越希?” “啊?!不是她还能是谁?” 白计安耸耸肩,“不知道,只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就是吴越希。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前,我只当她是一具女性尸体。” 电话接通了,贺威的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了。”他顿了顿,好像在看什么,“装修队不是明天来吗?” “不是装修的事,是其他事。” “嗯,说吧,我正好有时间听。” 白计安没有立刻回答,不用看,光是听贺队长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手里一定没有案子,正把双脚搭在桌边,悠哉悠哉地躺在他办公室宣软的沙发椅上休息。 “我面前有个土坑。” 白计安故意卖了个关子。 “啥?” “坑里有具女尸。” …… 咣当!是双脚落地的声音。 听筒里,贺威的声音顿时变得严肃认真,“位置。” “微信,我发给你。” 挂掉电话,白计安继续点着手机,只剩下谭杰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动还不敢。 一切完事后,白计安收起手机。 十分钟,贺威的车率先停到门口,紧接着还有一辆没有开警铃的白底警车。 “计安。”贺威跨步进门,他扫了一眼白计安旁边的谭杰,问道:“你来查案?” “嗯,回国之后的第一个委托任务。” “结果就遇上这么大事。身边也不带个能打的,这要遇到凶手,你还要保护他?” 谭杰认识贺威。在事务所对面的麻辣烫店,他穿着黑色的贴身半截袖,很高很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个刑警。 “你过来不是要说这些的吧,尸体也不看一眼。” 贺威扫了一眼,“看到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交给成诺就行。” 说着他戴上手套,说:“走吧,带我去瞧瞧,你都发现了什么。” 凭他对白计安的了解。在报警之前,他就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勘察过现场,所有的有效信息已经都在他的脑子里,除了必须运用技术手段才能查到的线索,自己并不需要继续费劲。 白计安带他在一楼转了一圈,他指着一楼大厅通往门外的空地,说:“这里虽然没有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但是我认为还是要检测一下血迹反应和脚印。” 贺威看着并不怎么干净的地板,说:“这种对外开张的公共场所,地上有脚印太正常不过了,应该没什么价值。” “我认为需要。” “你怀疑什么?” “跟我上来看。” 贺威跟着白计安走上楼,眼睛在通上二楼的地面与一楼半的平台之间来回扫视,“从楼上摔下来撞到头部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你是想说一楼大厅有凶手拖着被害人身体向外走的痕迹。为什么不能是扛着?一楼到一楼半的楼梯上没有留下明显的拖痕。” “不知道。” 贺威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白计安嘴里听到不知道,还真是无比新鲜。 白计安倒是理所当然,“就是因为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线索,我才要你检测是否有血迹和脚印。如果有滴落的血迹,证明凶手可能扛着、抱着、抬着被害人,如果是长形血迹,证明凶手可能通过拖拉的形式搬运被害人。进而推断出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体型、力量差距。” “那脚印呢。” “脚印是为了得出另一种结果,一个人如果被抬起,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就算是公共场所,如果发现有倒着走的脚印,也不正常。当然,我不保证即便是抬着,也没有人倒着走的可能。” 第57章 万物生长 10 两人正站在一楼大厅研究,忽然,陈泽洋开门冲进来,面色凝重,“不好了,贺队。” “怎么了?” “还有一具。” 贺威和白计安闻言立即冲出来。 第二具尸体就在第一具尸体的下面,从土坑深度可以推测出,两具尸体中间至少隔着半米的土层。 看到贺威出来,成诺站起身,向他走过来,说道:“我移开尸体后发现下面的土有些松散,就伸手扒了两下,越看越不对,然后小陈他们就又挖出来一具。” “也是女性?” “对。从耻骨联合发育和臼齿磨损上看,第一具尸体的生前年龄在50岁以上,第二具则不到30岁。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两具尸体是同时被掩埋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死因呢?” “初步判断,缺氧窒息死亡。” “缺氧窒息,那不是就是活埋。” “嗯。两人的死因可以确定,没有问题。不过,还有一个疑点。”成诺将贺威带到两具尸体的中间,说:“除了两人都是窒息死亡之外,她们俩还有一个相同点,就是后脑。” 成诺将两具尸体的头相继转过来,让后脑露出。“你们看,两个人的后脑都有一处不同程度的伤口。” 贺威蹲下身,盯着两个沾满土渣的血洞,说:“这两个伤口除了深浅之外有区别吗?” 白计安解释,“一个是摔伤,一个是打击伤。” “你的意思是一个是摔的,一个是被人捶的。” “摔,也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贺威看向成诺,“哪个是摔得,哪个是捶的?” “第一具是摔伤,第二具是打击伤。” 贺威站起身,对白计安说:“这么看来楼梯间的血迹应该就是第一具尸体留下的了。” 白计安抿着嘴,毫无灵魂地点头赞同,看起来心思并不在贺威说的话上。 “你在想什么?” 白计安道:“据邢佳丽所说,吴越希只有一个儿子。我在想如果第一具尸体是吴越希,那么第二具尸体是谁?如果第一具尸体不是吴越希,那么吴越希去哪了。” “没准儿是她雇佣的实习医生。”贺威望着他们身后的二层小楼,“你看这么大个口腔医院,里面光是诊室就三间,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再多的诊室也没用。” “看来我还要再找邢佳丽谈谈。” 随后白计安与贺威达成一致,分头行动,一旦发现新的线索,立马联系对方。 傍晚,得到通知的沈明宇急匆匆地赶到樾安市公安局。 韩阳抬眼看着他,冷道:“你是吴越希女士的儿子?” “是。”沈明宇穿着一身板正的深蓝色西装,手里拎着黑色的公文包。他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从地铁站跑过来的。“我妈发生什么事了?” 韩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多久没和吴越希女士联系了?” 根据白计安委托人邢佳丽提供的线索,加上承恩口腔医院大门上贴的通知,证明吴越希本人应当在大上个月的27号失联,直至今日,共38天。 吴越希的丈夫早年去世,母子俩相依为命。韩阳很难想象同住在一个城市,儿子可以与母亲这么久毫无联系。 更何况,贺队说吴越希因为儿子结婚的事正在努力赚钱。 简直就是个不孝子。 沈明宇被韩阳问得一愣,他懵懵地回答说:“前天我们还联系了。” “什么?”韩阳急问:“你确定没有记错?” “当然没有,我这儿还有聊天记录呢!”说着,沈明宇立刻打开微信,置顶的位置有两个人,备注名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爱心图标。 沈明宇将手机递给韩阳,日期的确是前天,晚上7点,内容很普通,就是一些母亲对孩子常见的关心和问候。 信息的确有人发送,但屏幕上,对话框里的文字只能证明有人用吴越希的微信给沈明宇发了信息,并不能证明信息一定就是吴越希本人发送的。 韩阳握着手机,将屏幕面向沈明宇,“你确定这是你母亲本人发给你的吗?” “什么意思啊?”沈明宇没懂。“不是我妈发给我的,还能是谁?” “从语气,说话习惯,给你的感觉,什么都可以,有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我觉得没有奇怪的地方。” 韩阳点点头,依然没有把手机还给沈明宇,“你跟我过来。” 韩阳带着沈明宇上楼,走到贺威的办公室前停下。他伸手叩了叩门板,“贺队,吴越希的家属找到了,但是有点问题。” “进来吧。” 沈明宇不安地走到沙发前,屁股刚沾上黑色的皮面又立刻弹起来,“警察同志,我妈怎么了,你们和我直说吧。” “目前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先不要急。”贺威说:“今天联系你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让你配合进行dna的提取工作,第二件事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去过你母亲的口腔医院。” 沈明宇被说的一头雾水,他摇摇头:“我最近很忙,虽然和我母亲时常发消息联系,但是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去她的医院了,怎么了?” “我们在你母亲的口腔医院院里,唯一的那棵李子树下挖出两具无名尸体。” …… 沈明宇彻底懵了,他微张着嘴,脑袋好像在一瞬间宕机了。 贺威和韩阳都明白,无论什么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无法在短时间接受,他们只能等,等沈明宇自己缓过神。 半晌,沈明宇终于回神,“所以,你们要提取我的dna是想看看尸体是不是我妈?” 贺威颔首,刚要说什么就被情绪激动的沈明宇怼了回去。 “不可能!”沈明宇忽地从茶几后面冲出来,对着贺威大叫:“不可能是我妈!我妈前天还在和我发消息,一切正常!不可能是妈!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你先冷静一下。”韩阳拦着他,“我们的确没有确定尸体一定是吴越希女士,就因为没有确定所以才会找你过来配合调查。” “我不要!”沈明宇打开挡在他身前的手,“用不着你们证实,我说不是就不是,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 韩阳无奈地看向贺威,贺威没有吭声,继续做手里没做完的事。 第58章 万物生长 11 电话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 话筒里传出的无限盲音让沈明宇的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不会啊,怎么没人接呢,前天还联系来着。” 沈明宇不死心,他反复拨打,每一次都在甜美到令人绝望的无人接听播报声中结束。 贺威翻着桌上的资料,没有抬头,“你不用再打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想,就算退一万步,经过dna的比对,尸体并不是吴越希,那么在承恩口腔医院发现的尸体也和吴越希本人脱不了干系。你既然一时半刻找不到她,还不如配合我们的调查,这样或许能更快地得到线索,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除了重复拨打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沈明宇耷拉着肩,即便他不想承认,可现在的他除了配合警方调查,真的想不出能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贺威冲韩阳扬起下巴,“带他过去。” 沈明宇说:“我可以看一眼吗?” “看什么?” “……尸体。” “很抱歉,尸体目前的状态已经看不出死者生前的长相了,你就算去看也认不出,暂时没有意义。” 腐烂到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的尸体。 贺威已经尽可能用委婉的语言去表达了。 “暂时?” “dna的结果出来后,我们会通知家属见最后一面。” 韩阳带着沈明宇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又折了回来。 见他一人,贺威皱起眉头,“沈明宇呢?” “放心吧,我不能放他一个人乱跑,给陈泽洋了。” “说吧,什么事。” 韩阳将刚见到沈明宇的事和贺威讲了一遍。 “贺队,你说吴越希会不会是凶手啊。她杀人埋尸之后打印了去旅游的通知,尽可能地延长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但是作为母亲又不可能不和自己的儿子联系,所以电话不敢接,只能用信息安抚沈明宇,让他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贺威点头,“有这个可能。等等吧,除dna结果需要一段时间外,计安那边也会有消息的。” “啊?那我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等着吗?” “不行。”贺威说:“除去第一具尸体,第二具年轻女性的尸体的身份是完全没有头绪的。你去找斐辰,到附近各辖区派出所走走,看看近两个月有多少年龄在20岁左右的女性走失,把资料都带回来,挨个寻找家属,逐一进行dna比对,争取早日确定尸体身份。” “得嘞!” 韩阳转身就向门外冲,刚握住门把手,就被贺威叫住。 “近两个月,50岁以上的失踪女性的资料也一并带回来。做好尸体不是吴越希的准备。” 韩阳点点头,回复得铿锵有力,“明白。” 「时间:22:46分,樾安市星河区倡廉路派出所」 女孩轻推大门,探着脑袋,向里面望去:“你好,请问有人吗?” “什么事?”女警赵姝从旁边的房间出来,门口除了说话的年轻女孩,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身污垢的老太。 女孩见到警察立马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把半扇玻璃门完全推开,拉着老太走了进来。顺着女警的肩膀向后望去,房间里面除了其他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两个衣着普通的男人。 “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汪敏,我来报案。” 赵姝赶紧请他们进来,“怎么回事?” “是这样。”汪敏指着身后双眼失魂的老太说:“最近这老奶奶突然出现在我家附近,周围的邻居都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别人,问她什么她也说不清。所以,我感觉她应该是患有老年痴呆症,记忆出了问题,和家人走失了。” “你等一下。”赵姝走到一开始出来的房间前,敲了敲敞开的大门,问道:“孙哥,正好看一下,失踪的名单里有没有老人。” 孙亚斌快速翻着册子,说:“有三个。” “男女?” “两男一女。” 赵姝回头对着汪敏说:“带上老人,跟我进来吧。” 汪敏一进门就觉得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和老太的身上,尤其那两个穿休闲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弄得她有些紧张。 孙亚斌看着赵姝,直言,“怎么回事?” “小姑娘捡到一老人,看上去有老年痴呆,和家人走散了。” “艾玛。”孙亚斌拎着椅子就朝老太走过去,大声道:“来,老太太,坐下,歇一会儿。” 孙亚斌的大嗓门果然很有效果,老太居然真的有了反应,她扶着他的手臂,颤颤巍巍地坐下。 孙亚斌转过身指着旁边的空位,“你也坐。” “我……”汪敏面露难色,“警察同志,我不能走吗?” 赵姝看着纸上的材料,说道:“这可不行,一会儿还有事问你,你要帮我们做个记录。” “什么记录啊?” “比如你在哪看到她,有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等等,类似这些问题吧。不过你要等等我,我要先给这两位同事找他们需要的资料。” 汪敏寻着赵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那两个没穿警服的男人。 同事,原来他们也是警察。 韩阳盯着赵姝手上的材料,急得直抖腿,“怎么样,有符合条件的吗?” 斐辰一把按住他的膝盖,无奈道:“你稳重点。” “我这不也是寻思赶紧找到线索嘛!都七家了,光是符合条件的就十二个人了。这要是按照贺队的要求一家家地比对dna要搞到什么时候。” “这样,你把那十二个人的资料给我,我发给贺队,看看谁手里没事,分头行动。” “对啊!我咋忘了这茬儿!”韩阳立刻把档案袋里的资料抽出来,一张张地递给斐辰拍,“从第一个开始哈,周洁……魏淑玲……沈宇……王佳琪……李铭……” 突然,原本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老太一激灵,她伸出黑黢黢的干手,一把拽住韩阳的袖子,张着嘴,冲着他嗷嗷直叫。 这下不但韩阳,所有人都被突起的老太吓了一大跳。 韩阳努力地向斐辰的身边靠,可老太就是死死抓着他不松手。 老太力气大,韩阳又不敢用力,只得苦着脸,捂着狂跳的心脏,问她:“你这是啥意思啊?!” 第59章 万物生长 12 老太依旧张着嘴,发出呜呜直叫的声音。 “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斐辰看向汪敏,汪敏也是一脸委屈,“我不知道啊,不过她的确没和我说过话。” 赵姝道:“你不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家在哪。” “对,我们确实问过她家住哪,她不是没反应就是摆手后走掉,然后继续在街上流浪。所以我们才猜测她是走丢的老人。”对于老太拽住韩阳不放的事,汪敏也吓了一大跳,“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众人看过去,原本用一只手拽住韩阳的老太已经变成了两只手。除去韩阳的袖子,就连他的衣领也不放过。好好地圆领t恤硬生生地被薅大了一圈,布料发出咔滋咔滋的响声。 韩阳一把拉住马上就要被撕开的领口,大叫:“你们先别猜了!要坏了!” 孙亚斌和赵姝立刻上去帮忙拉人,汪敏则害怕地退到一旁,看起来有些后悔没有直接报警,而是亲自把人带过来。 斐辰盯着韩阳手里的资料,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突然灵光一闪,立即试探道:“周洁?” …… “魏淑玲?” …… “沈宇?” 依旧没有反应,难道是他猜错方向了? 韩阳看了看身旁的斐辰,明白他的用意。他垂眼扫着手里的资料,继续道:“王佳琪,李铭!” 闻声,老太的手突然顿住了,她瞪着双眼,张开嘴又开始对着韩阳呜呜直叫。 韩阳彻底放弃治疗了,任由老太拽着他的衣领。他抬头看着孙亚斌和赵姝,问:“王佳琪还是李铭啊?” 孙亚斌和赵姝明白,两人同时开口,分别喊出王佳琪和李铭的名字。 老太听到后立即转头盯着赵姝。 “是李铭!” “资料给我。”斐辰拿过资料,对着老太问道:“老太太,您是认识李铭吗?” 老太连连点头。她能听到声音,但是不会说话。 “应该是后天的问题吧。”韩阳说。 斐辰将资料递给赵姝,说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亲人,你们把资料复印一份,上面有李铭家属报案留下的联络方式。” 赵姝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立即接过资料,喜笑颜开。 当斐辰和韩阳站在派出所门前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这老太太力气真大。”韩阳拉着被扯变形的衣领,脸上都是心疼。“幸好我上班不穿好衣服,这要是牌子,我一定要找贺队报销。” “我不信。” “不信什么?” “不信你敢找贺队报销。”说完,斐辰向停车位走去。 韩阳跟上斐辰,叨咕:“不严重我当然不回去主动找死,这要是给我撕成条,就算贺队打我,我也要单位赔。” 贺威停下车,静静地坐在靠椅上。半晌,他降下车窗,向上望去,事务所的二楼,灯还亮着。 贺威拨通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他再次抬眼向上望,楼上的灯依旧亮着。 贺威找到事务所的座机号,拨过去,三声下来,电话终于通了。 “您好,无名侦探事务所。” 贺威顿了一下,说:“计安呢?” 谭杰对贺威的印象一直都很深,“贺警官吗?白先生一直在书房,大门关着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 贺威走下车,“没事,开门。” “啊?”谭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就第二天了,这个时间他下班不回家,居然还往这儿跑。 贺威站在玻璃门前向里望,大门对面的最深处,幽暗的楼梯间上,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披着外套,急匆匆地向他跑过来。 贺威进门没有说话,直奔书房。 咚咚两声敲门,门内传出熟悉的回应声。 贺威推开门,白计安戴着金丝框镜,正靠坐在古铜台灯下安静地看书。也不知是不是橙黄色的灯光带来的错觉,贺威总觉得这房间暖融融的。 白计安以为是谭杰,头也没抬,说道:“没缓过来的话就去看看电视,遥控器在沙发上。” “是我。” 白计安抬头诧异地看着贺威,“你怎么来了?” “成诺告诉我结果会在明天一早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所以你就失眠了?” “对呗,反正我也睡不着,你这儿比我家离单位近。以后我要是累得不想回家,就来你这儿蹭一晚。对了!完事把我的脸也录进去,省着我过来还要敲门。” “门锁的事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谭杰,正好他现在没事做。” 要不是白计安主动提起,贺威差点忘了,“怎么回事儿,给你当助理包吃包住?” “当然不是。” “那他大半夜的在这儿干嘛,不回家。” “因为害怕。” “害怕?”贺威想起他刚进门的时候白计安对他说了一句「还没缓过来」。“你是说承恩口腔的事。” “嗯,也能理解。一个普通人可能十几年都见不到一具尸体,更别说腐烂到一半的尸体,还是被杀的。会怕也是正常,习惯就好了。” 贺威撇撇嘴,嫌弃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那你的委托人呢?不是说联系她再问问,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约的明天,今天下午她说店里客人多,走不开,叫我明天去她的美容院找她。” “明天,明天什么时候?” “9点。” “这么早。” “她说9点事开门时间,是客人最少得时候。” 贺威回头看了一眼表,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你还不睡?打算成仙?” 白计安从手边抓起一本书递到贺威眼前,“你先睡,我习惯了。” 贺威接过他手里的书,封面上印的森林湖泊既像油画又像照片,中间写着书名,《瓦尔登湖》。 “你给我书干什么?不是睡觉吗?” 白计安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不是你说的,你失眠吗?”他对着精美的封面扬了扬下巴,加了一句,“信我,这本对你特别有效果。” 第60章 万物生长 13 后夜,白计安瞄了一眼对面的挂钟,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合上书,抬手勾下眼镜,放在桌上。刚闭眼,就听到贺威在他的门外讲话。 “你等一下再说。”贺威推开白计安的门,见状一怔,“你才睡觉?” “没事。”白计安重新带回眼镜,“结果出来了?” 贺威点头,随后他点开免提,把手机放在白计安的桌子上,“说吧,成诺。” “我就不废话了,直接说。根据dna检测结果,两具尸体和吴越希的儿子沈明宇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吴越希。” 贺威道:“沈明宇说大前天还与吴越希有联系,如果联系沈明宇的人是吴越希本人,她就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白计安看着手机,问道:“成法医,两具尸体的dna有检测过吗?她们是否有关系?” “两具尸体?”这个角度贺威还真的没想过。 “有。” 贺威一惊,“母女?” “没错,死亡的两具尸体是母女关系。只不过,我们现在只搞懂了尸体之间的关系,但她们究竟是谁,什么身份,我们还是没有头绪。” 白计安追问:“那她们俩为什么会来口腔医院?是谁的牙有问题,又是什么问题。” 白计安的细心让成诺有些意外,他还想着把结果主动告诉贺威。 “对她们两人的口腔我做了仔细的检查,结果是,她们俩的牙齿都没有特别大的问题需要口腔医生的治疗,但不能排除她们去医院是为了做洗牙之类的护理。” 白计安看向贺威,“现场有发现就诊记录吗?” 贺威摇头:“没有纸质的,现场也没有电脑平板等电子设备,可能在吴越希的手机里。” “没有找到就诊记录,也没有特别的牙病。”成诺叹了口气,“又回到了无名尸体的原点。” 贺威道:“没关系,既然是母女一起失踪,就比单人失踪要特殊得多。” 白计安道:“可是,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万一她们家里只有他们母女俩人,没有人报案,你要怎么查?” “既然她们都是未知,那我就从已知的出发。” “吴越希?” “还有沈明宇。” 贺威仅在白计安家里讨了一杯咖啡后就急匆匆地回市局了。 白计安倒是不着急,他叫谭杰安排早饭,自己在沙发椅上睡了三个小时,直到八点才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今天中午的时候装修队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给谭杰留下这句话后,白计安就独自出发了。 佳丽美容院距离事务所不是很远。白计安点着手机里的定位,“十五分钟……” 他双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将地图放大,移动位置,缩小。 佳丽美容院和承恩口腔相距只有500米。 当白计安停下车,老远就看到邢佳丽从白色的轿车里下来,挎着白色的羊皮包向美容院的方向走来。 “邢院长。” 邢佳丽看到白计安微微一笑,“真准时啊,差五分钟九点。” “怕有客人突然过来占了我的位置。” 邢佳丽打开门锁,邀请白计安进来,“不会的,我既然和你先约了,就一定会遵循先来后到的标准。不然你插队他插队,不就乱套了。” “我今天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离承恩口腔很近啊。” 邢佳丽走过来,拉过椅子,坐在白计安对面。她冲大门的方向指了指,“就在前面,穿过两条街就是。” “那还挺方便的。” “的确,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患者都是附近楼的居民。一是因为近,二是吴大夫原本是大医院的口腔医生,医术肯定没问题。” “那患者里有母女吗?” 邢佳丽摇摇头,“这么具体我还真不知道,而且这好像也没办法区分。有些人虽然来了两个人,但是就诊的只有一个人。” “你和吴越希约的是哪天?” “27号啊。”说起这事,邢佳丽就有些气,“本来约的是27号下午4点。谁知道我一去,她门上就给我贴了一张出去旅游的通知,气得我赶紧打电话联系她,没人接,然后就一直到今天。你看,我这还有约定时间的聊天记录呢!” 白计安接过邢佳丽的手机,上面的对话很简单,就是吴越希询问邢佳丽哪天可以过去,随后两人敲定时间,来回也就不到十句话。 “这是什么?” 应邢佳丽的允许,白计安点开吴越希发来的照片,上面是时间表,每个时间段的后面对应的是患者的名字。 “这是27号的就诊名单?” “应该是吧,你看下午5点,我的名字还在上面。” 27号就是通知单上印的日期,距今已经过了39天。 邢佳丽在26号白天与吴越希联系第二天的时间,当天下午去的时候大门已经上锁。 从尸体腐烂情况上推测被掩埋不足两个月。 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可能,案发当天就是27号。 如果有26号的就诊记录,找到证人证明26号还在承恩口腔接受过治疗,就可以确定案发时间。 “除了这张,吴大夫还给你发过其他日期的就诊记录吗?” 邢佳丽摇摇头,“没有,因为她开口就问我27号可不可以,我正巧有空,所以就没再看其他时间。” 白计安将手机还给邢佳丽,问道:“这张图片和聊天记录可以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邢佳丽边发信息,边问:“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白计安直言,“关于吴越希的下落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邢佳丽将白计安送到门口,一推门,细长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最近怎么了,搞得心慌意乱的。” 顺着邢佳丽的方向看去,一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在路边,车上走下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白计安问:“最近是什么意思?总有警车吗?” “今天这个是看到了,昨天的没看到,但是能听到警铃声,一直响,也没看到在哪,挺吓人的。” 白计安朝着警车的方向走去,他的车就停在仅隔一条人行道的对面。 男警察关上驾驶位的门,从车后绕了半圈,走到后车门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副驾驶下来的女警也凑了过去。 直到两人让开,白计安才看清坐在后座上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年龄在七旬左右的老太。 女警扶着老太,指着对面的居民楼,大声问道:“这里熟悉吗?” 老太呆呆地盯着楼的方向,半晌,她猛地伸长了双手,颤颤巍巍地向前扑,看上去像突然恢复记忆一般,异常激动。 白计安摇摇头,想着做警察真是不容易。 他拉开车门,刚搭上一条腿,就看到一个大妈从他的车前匆匆走过,对着老太,叫道:“这不是范老太太吗?您怎么了?这么脏呢!” 白计安坐在车里,他靠在座椅上,降下车窗,打算听个结果。 女警看到大妈顿时双眼放光,“你认识她?!” “当然啊,我前楼的邻居,范老太太,范玲!” 范玲! 白计安一惊,顿时从座椅上坐起。他打开微信,邢佳丽的对话框里,27号就诊记录的照片。 第一个患者。 「上午9:00—范玲」 第61章 万物生长 14 “计安。”贺威下车甩上车门,直奔白计安的方向跑来。看他焦急的模样,好像恨不得从接到电话之后立马飞来。 白计安站在两位派出所民警身边,旁边站的是走失老太范玲和认识范玲的邻居大妈。 贺威站到白计安对面,问道:“什么情况?哪个是范玲?” “这位是。”女警主动接话,她伸出手,介绍道:“樾安市星河区倡廉路派出所民警,赵姝。” 男民警也上前一步,“孙亚斌。” 贺威颔首,伸手回握,“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支队队长,贺威。” “久闻大名。”赵姝微微一笑后立即回归正题,她扶着老太的手臂,将人带到众人中间。她轻轻抚着范玲的背,安慰着:“老太太别害怕,都是警察,是好人。” “怎么是你们?”韩阳从后面赶过来,一见老太,还觉得脖子有点勒得慌。 他原本在局里和副队筛选名单,结果贺队突然走进办公室,叫自己跟上他,说是有人告诉贺队他有用。他瞧着眼下的地方并不是星河区倡廉路派出所管辖的地区,却见到了不该在这个区域的人,直言:“找到李……她的家人了?” 赵姝也记得韩阳,她摇摇头,“我们根据昨天的联系方式找到了……李铭的家人,只可惜,他们说不认识老太。” 面对赵姝的突然低语,只有韩阳和孙亚斌能懂。韩阳立刻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清楚明白。 两人的谜语顿时搞得贺威一头雾水,他在韩阳和赵姝的脸上左右看看,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韩阳伸手将白计安和贺威推到一边,临说前还谨慎地向后看了看,直到确认安全。他伸手拎起已经松垮的衣领,“贺队,你看到我衣服领子了吗?昨天晚上我和副队去派出所查近两月的失踪人口,正好碰到了这个走失的老太太被人送进派出所。李铭这个名字就是我和副队在传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念出来的,完事就被薅成这样了。” 白计安回想刚看到老太,她看到后面的居民楼突然激动的模样,说:“你的意思她听到李铭两个字也会突然激动。” “对!而且特别吓人,好像受刺激一样,一下子朝你扑上来。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我又不能和她比力气。” 贺威抬头向赵姝和孙亚斌的方向招招手。赵姝照顾范玲,就让孙亚斌过去说明情况。 “李铭的家人确定不认识她是吗?” 孙亚斌点头,“对,这毕竟是老人走失。昨天送走市局的同事之后我和赵警官就立刻联系了李铭的家人。接到电话的他们还以为是我们找到了李铭,激动得不得了,但谁知道当听到我们说找到的是一个老人的时候,他们就懵了,一直说自己家没有走失老人。不过在我们的一再解释下,李铭的父亲和她姑姑还是亲自过来看了一眼,确定互相根本就不认识。” 白计安问:“范玲老太看到李铭的家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吗?” “对,没有,跟听到李铭名字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可能他们认识的不是一个李铭。” 孙亚斌一惊:“难道是同名同姓?” 贺威赞同,“很有可能,毕竟李铭这个名字应该很常见,有重名也并不稀罕。” 白计安问:“那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说来也是我们被突然得到的线索弄乱了手脚,本来老人走失的这种案子就是要在第一时间询问老人,如果没有线索,会检查老人身上带了什么物品。昨天等李铭的家人走了之后,我们才想起这茬,后来在老人裤子腰部的松紧带上发现被人缝过的痕迹,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这儿的地址和联系人的信息。” 说着,孙亚斌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纸条,交到贺威手里。 “李思云。”贺威看着名字后面的电话号码,问道:“电话没人接?” “对,没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所以我们俩才觉得今天把老太太送过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去了吗?” “没法去,这地址上只有写到小区名,没有具体的楼栋和门牌。我想应该是这个给她写纸条的李思云认为上面已经有联系方式,就不想再暴露具体的地址了。” 贺威掏出手机,按照纸条上的电话又打了一遍,依旧是关机。 “等我一下。”白计安见状主动将认出范玲老太的大妈请过来。 大妈原本只是出门买菜,回家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范玲老太,好奇她怎么会脏兮兮的和民警在一块。如今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围着,她还真有些拘谨,放不开了。 贺威问:“你是范玲老太的邻居?” “没错,我们前后楼,在楼下总能看到。” 贺威翻过纸条,问道:“那这个李思云你知道她和老太太是什么关系吗?” 大妈盯着纸条上不是很好看的字,紧张地点点头:“知道,她姑娘。老太太有老年痴呆,会忘事,她一直在身边照顾。” “她只有一个孩子?” “几个孩子不清楚,但是一直照顾老太太的只有她一个。” “家里除了她们娘俩,还有其他人吗?” 大妈摇摇头,“没有了吧,反正我没见过。” 忽然,一直没开口的白计安沉声问道:“李思云有孩子吗?” 大妈愣了一下,看起来并不是很确定:“听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男的女的?” “不知道,没见过。”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跑步声。邢佳丽匆匆赶过来,连声抱歉,“白先生,不好意思,才送走客人。” 从白计安发现范玲与邢佳丽提供的就诊名单上的名字相同后,白计安就联系了邢佳丽,希望她可以出来看一眼范玲,但邢佳丽忙,一直没空出手,直到刚刚。 “就是她吗?”邢佳丽伸着脖子望去,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她住这边?” “对,不过她是小区最后面的那栋楼,不在前面。”白计安想到范玲的女儿,追问道:“那你的店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思云的客人?” 第62章 万物生长 15 邢佳丽想了片刻,说道:“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个客人的,但是我可以帮你回店里查查看,兴许她不是常客,我记不清了。” 邢佳丽走后,白计安跟着贺威一众人,在邻居大妈的带领下来到了范玲老太住的单元楼下。 “我就知道她家在这门的三楼,左面还是右面就不清楚了,你们上去再问问。” 贺威点头,上到三楼。 赵姝拉着范玲老太,询问:“老太太,哪个门是你家,还记得吗?” 范玲站在平台中间,左右看了看,她指着右侧的门,啊啊叫了两声。 贺威抬手敲了敲门板,里面竟然真的响起了应门声。 嘎吱一声,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她诧异地看着门口的一众人,直到目光锁定在范玲老太的身上。 女人顿时叹了口气,埋怨道:“你怎么又找错地方了?对面,你家在对面,这是我家。” 贺威问:“她是你邻居?” “对啊。”女人打量着范玲,又看了看旁边的一身警服的赵姝,说道:“她有老年痴呆,记不住事,是不是走丢了?” “没错,她家人呢?” 女人也纳闷,她踮起脚向贺威的身后望了望,“奇怪了,她女儿很照顾她的,怎么会让她走丢呢?也没见着找人。要不是你们今天来敲我的门,我还以为一切都好好的呢。” 忽然,滋啦一声,女人吓得一激灵,连叫不好,门都来不及关,转身就往厨房跑。 贺威示意韩阳去对面敲门,连敲了七八下都没有人应门。 韩阳趴在门板上,又是看又是听。 猫眼灿白无人影,屋内寂静无声响。 韩阳转身冲着贺威摇摇头。 白计安走向范玲老太的身边,可无论他怎么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赵姝凑到白计安身边,悄声道:“她不爱理人,从昨天开始到现在除了敏感词,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反应。” 白计安看着木然的范玲,说:“李铭。” 李铭一出顿时吓得赵姝不知所措,就连自称不管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都不害怕的韩阳也本能性地跳起来,一个箭步窜到队长贺威的身后。 他们躲得还真没错,范玲瞬间像是活过来一般,突然瞪大了眼,扑上去一把抓住白计安的衣领。 “计安!” 贺威上前去拦,被白计安伸手拦住,“没事。” 就如同韩阳说的那样,范玲真的会对着他张大嘴,嗷嗷地叫。 五年前,因为咽喉患病导致她声带病变,自那之后她就变成了只能听到声音,不能说话的哑巴。因为她不识字,女儿曾很担心她,怕她不会表达。当时她用她们母女之间独特的表达方式,笑着告诉她,“妈没事,你妈我本来就不爱说话,不难受。” 难受,什么都说不出的感觉太难受了。 哑了五年,她从来没有向今天一样渴望她会说话,会写字,哪怕是用手语。 白计安盯着她少了正下方四颗的牙龈,念道:“果然……” “怎么了?” 白计安顾不上回答贺威的话。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范玲的肩,安抚道:“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她们的。” 听着白计安的话,范玲的眼眶红了,她满是沟壑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她仰起头向白计安啊啊地叫了两声后又连连点头,像是表达一种感谢。 “贺威。”白计安拉过贺威的手臂,带他转过身,声音低沉严肃,“你看到了吗?老太太的下牙。” “缺了四颗牙。” “所以她到吴越希的医院应该是做假牙。” “嗯,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成诺说两具尸体的牙齿都没有问题。” 贺威一怔,他震惊地看着白计安,低声道:“你怀疑李子树下挖出来的尸体有李思云?” “还有李思云的女儿,李铭。” 贺威抿着嘴,他用了三秒的时间消化了白计安的话。随即掏出手机联系成诺待命,自己马上就带一个人回去,进行dna检测。 与赵姝和孙亚斌沟通之后,迫于时间,贺威先将人带回到樾安市公安局。 回来的时候,斐辰还在联系失踪人口的家属到市局进行dna对比。一见走廊处贺威的身影,他立即叫了两声沉着脑袋看资料的陈泽洋,“贺队回来了,你不是有事要找他?” 陈泽洋冲到贺威的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三声也不见里面有回应。 “怎么了?” 一转头,贺威竟然站在他们的办公室门前,扭头看着他。 陈泽洋又拔腿跑回来报告进展,“贺队,吴越希的儿子沈明宇的单位管理很严,为了配合工作他休了剩下的年假,一共三天,不过要等今天下班之后才能正式开始。” 贺威不满,“什么单位啊,老妈都失踪了还能沉住气继续上班?” “就是一个普通的私企,只不过听沈明宇的意思,他的职务不高,领导不好对付,怕丢了工作。” 贺威冷哼一声,“等他来了告诉我。”说完就奔着斐辰走过去,问道:“怎么样?” 斐辰摇摇头,“虽然没有失踪的家属拒绝dna检测,但是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碰一鼻子灰是肯定的。” 贺威拍了拍他的肩:“你这边的工作先放放,等到成诺那边的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斐辰听懂贺威的意思,他激动地站起来,说:“死者的身份有眉目了?” “还不好说,但是八九不离十。” 白计安的出错率少之又少,现在只差一张作为证据的检测报告。 他转头向旁边从一开始就仰头听他们讲话的商思文说道:“你去成诺那边,等结束之后,会出来一个叫范玲的老太太,她情绪可能不稳定,你向韩阳了解情况后,照顾一下。” 余下,只剩下找到吴越希本人,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贺威抱着胸,他侧身看向玻璃窗外,望着那染红云边的落日,沉思着。 第63章 万物生长 16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敏站定在贺威的门前,咚咚两下的敲门声着实不轻。 “进。” 昨晚,贺威又没回家。 肖敏进去的时候,贺威方从沙发上起身。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抬起偶然会出现的三层眼皮,问:“怎么了?” 不光贺威,从勘察案发现场到现在,肖敏也几乎没有合过眼。 “虽然拜你带来的大侦探所赐,我忙到昏天黑地,足足48小时没睡觉,但总算没白忙活。”肖敏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贺威,“一楼几十个不同人留下的脚印,叫我分析出来了。” 贺威想起,曾经在案发现场,白计安曾经提醒过他,叫他留意一楼的脚印和血迹反应。 “血迹反应呢?” “一楼没有,血迹只到一楼半的平台就结束了,想来应该是犯人用什么东西捂住了被害人的伤口,这点你应该去问成诺,看看死者伤患处有没有留下什么纤维。” 贺威打开报告仔细查看,片刻,他盯着中间的一段,说:“你的意思是说现场有两处奇怪的脚印,它们来自同一双鞋,但是步伐大小和走路方式不同。” “对,而且这双鞋的鞋底在口腔医院里出现的频率是最高的,几乎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那就是吴越希的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无论是患者还是家属,亦或者是吴越希的亲朋,他们出现在医院的频率绝对不可能高过吴越希。” “难道就不能是相同的鞋?” “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这种鞋底是来自医院医生手术会穿的专用鞋。”肖敏伸手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张彩页图片,“这是在二楼阳台的铁柜子下面找到的,一模一样,带气孔的防尘拖鞋。普通人应该不会穿这种鞋子上街吧。” “这双鞋里面有dna吗?” “只有吴越希的,而且它被收在柜子里。在案发时,它应该也在柜子里,并不是吴越希穿的那双。” 贺威抬眼,“楼梯上没有一点拖拽痕迹吗?” “没有拖拽痕迹,所以我判定凶手是用抱、扛、背这种方式把两名受害人搬到院子里。” “你确定?” 见贺威有些惊讶,肖敏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贺威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资料袋里抽出一张单人照片递给肖敏,“这是吴越希儿子沈明宇提供的照片,你觉得凭她的体型能一个人,在完全不靠外力和拖拽的情况下,抱动解剖室的任何一具尸体吗?” 照片是吴越希与儿子的双人全身合影。 沈明宇来过市局,所有人都知道,他身高在175cm,体重目测只有140斤左右,相对消瘦。可就算这样,站在他身边的吴越希更显娇小。 肖敏盯着照片,表情难以形容,“这……虽然我从她的脚印上推测到她的身高不到160cm,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瘦。挖出来的两个人可都不算瘦人。除非她天生神力,不然不可能在不打扫地面的情况下任何一点痕迹都不留。” “所以吴越希要么不是凶手,要么有同伙。”贺威又重新拿起报告看了看,确定没有想要的信息后,问:“有脚印不是能推断出人的身高吗,这上面怎么没写?” “推算不出来,从他的走路方式和步伐大小,我认为他没有按照正常的走路习惯来走。盲目推断可能会出现错误的信息。” “那也就是说脚印和凶手搬运尸体的手法上看,已经能证明除了吴越希还有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为了不留下自己的痕迹,特意穿了吴越希平时在医院穿的鞋子用来混淆视线。但是他又没有自然的走路,是怕暴露自己,还是因为其他?” 肖敏说:“这点刚开始我也有疑问,不过后来我想通了,我更倾向你说的其他。” “比如?” 肖敏将手中的双人合影翻了个面,把正面冲向贺威,“你也看到了,吴越希这么小的人,她的鞋码只有35码,不是一般人都能穿进去的。” “你是认为凶手是因为吴越希的鞋不合脚所以才会留下不协调的脚印。” “我是这么想的。” “现场许多证据都在指明凶手就是吴越希,可是脚印却又告诉我们出现了另外一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人。”贺威摸着下巴思索着,沉默片刻,说道:“看来凶手想要的就是案子以逮捕吴越希为犯罪嫌疑人为结局。” “你的意思是,凶手在嫁祸吴越希。” “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吴越希的清白。” 咚咚!又是两下急促的敲门声。 “贺队!”这次是陈泽洋。“沈明宇来了。” “叫他直接过来。” 半晌,沈明宇跟着陈泽洋走进门,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相比初次见面的一身正装,显得轻松了不少。自从dna结果出来,两具尸体里没有他母亲吴越希,他的气色就好了不少。 失踪也是生死未卜,贺威实在不知道他在安心什么。 贺威率先开口:“你的母亲有什么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沈明宇摇摇头,“没有,母亲性格比较内向,要不是需要维系客户,她能不说话就不会说。” “那有什么和她关系不好,或者有矛盾的人?” “什么意思啊?” “你只管回答问题就好。” “这,要是普通的朋友应该是没有,但是要是普通的顾客,我就不知道了。我妈工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很少和我讲。” “你也没问过?” 说起来实在有些后悔,在出事之前,沈明宇真的没有在乎过母亲上班都会发生什么。他只顾着自己发展,生活,平时与母亲的联系也仅在普通的问候,只要对方和他说很好,他就真的以为很好。 对于这句经常听到的「很好」,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相信,还是懒得去深究。 “行了。”从他的表情贺威也看出了答案,用不着他再说一次。“你好好想想要说什么,等我们准备就绪,就联系她吧。” 第64章 万物生长 17 昨天,姓陈的警官联系他的时候,就告诉他,这次他的任务就是要想方设法联系到他的母亲。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地寒暄,以便于警方定位。 沈明宇看着带着设备的警察逐渐挤满了面前原本还算宽敞的办公室,紧张到手心发汗。一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第一句话,只能赶紧翻看从前的聊天记录作为参考。 “准备好了吗?” 沈明宇想点头,脑袋却不受控制地为他做了决定,“还没有。” 贺威叉着腰,靠在在桌沿上,静静地等待他做好准备。 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就等他一人。沈明宇扫过一圈聊天记录后,按开了下方的键盘,他吞了吞口水,说道:“可以了。” 众人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贺队!找到了!” 随着韩阳的一嗓子,办公室的众人瞬间精神抖擞。 “去准备,陈泽洋联系特警队,剩下人跟我出发!” 随着贺威一声令下,所有人陆续冲出房间,前去准备。只留在原地抱着手机不知所措的沈明宇和不用出任务的肖敏。 “没回啊……”沈明宇抱着手机反复刷新确定。 肖敏回道:“不用回,只要有网络就可以找到定位。” “那之前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所有事。”说完,肖敏神秘一笑,她把沈明宇带出去之后,将贺威办公室大门关上。 解剖室里,商思文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眼眶发酸。 成诺拍了拍商思文的手臂,脸上露出了难看的笑容,“行了,这就是事实,除了面对,没有办法改变。” 商思文抽了抽鼻子,抹掉还没流下的泪。“可她只剩下一个人了。年纪大了,还有老年痴呆,没了女儿和外孙女,今后可怎么办啊。” “只能在一切结束之后帮她找找其他亲人了。” “也只能这样了。” 商思文伸手拉开大门,在出去之前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范玲老太,在承恩口腔院中挖出的两具尸体是她的女儿和外孙女。 “……人呢?”商思文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原本说好在门外等她的范玲并不在原地。 商思文心脏一紧,她立即跑出去,找遍整个走廊,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怎么了?!”肖敏迎面快步走过来,她刚想回去休息,就看到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商思文。 “小敏姐!”商思文一把抓住肖敏的手,急道:“你有没有看到范玲?” “范玲?”肖敏并不认识。 “就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没有,我这一路过来都没人。” 商思文想起刚刚路过时看到的空荡荡的办公室,忙问:“贺队他们呢?” “贺队去抓人了,技术定位到了吴越希手机的位置,马上就能收网了。” “刚走?” “嗯,五分钟之前。” “坏了。”商思文颤着嗓子,来不及向肖敏解释,转身向楼下的方向冲出去。 成诺卸下一身装备,从解剖室出来。只见原本还在难过的商思文已经急红了眼,像一股风一般从他身旁擦过。 “怎么了?” 肖敏皱着眉,“范玲老太不见了。” —— 孙真真垂眉扫了一眼手上闪烁不停的手机。 从刚刚开始,收到的每一句话都是无聊到爆炸的寒暄,在她看来全部都是废话。 “真,真真。” 孙真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吴越希,“看完了?” 这些天下来,吴越希早就被她吓破了胆。从年初开始,她第一次踏进医院,这么久的相处,她从来都不知道孙真真居然会有精神问题。 一开始,她还在怀疑孙真真是不是装的,可是到了后来,她被她绑架,关了起来。 她以为她的下场会像那对母女一样,可孙真真并没有要杀了她的念头,而是不知从哪给她搬了一摞又一摞书,中外都有,内容都是有关于平等、人权和经营之道。 她逼着自己读书,每读完一本还要给她讲心得体会,告诉她从这些书里领悟了什么道理。 对于那天的事,是否知道错了。 她只能猜测孙真真的想法说,如果说的不满意,她就会瞬间失去理智,暴跳如雷。 她真是个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孙真真站起身,向吴越希缓缓走过来,淡淡地说:“你儿子一直都这么烦人吗?前几天发信息找妈妈不够,今天又来。他几岁了?” 吴越希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快三十了。” 吴越希知道回答这个问题的她很傻,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快三十了,还找妈妈。找不到妈妈就报警?” “报警……”吴越希恐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孙真真,那是一张不折不扣的杀人犯的脸。她抖着脑袋,像是小孩子玩的拨浪鼓一样,滑稽地求生。“不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发信息和我联系,根本就不会去医院。” “你害怕什么?”孙真真伸手把她腿上的书拿起,“最后说说,这本书你看到了什么?” “最后……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把我当成杀人的恶魔,她们的死是因为她们本身就做错了,不是因为我。” 吴越希不敢说什么,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想要活着,就必须赞同她,不论她说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我说什么,你只要点头,我就不会生气?” 吴越希的心事被说中了,她身子一僵,已经不敢再与她对视。 孙真真翻着手里的书,书纸在她的拇指下唰唰地飞过,吹出一片难得的清香。 “我不怕哦。”孙真真淡淡地说,“你的宝宝找不到妈妈报警了,我一点也不害怕。”她晃了晃手里玫瑰色的手机,继续说:“从把你绑到这个地方开始,我就没想过隐瞒。我时不时打开你的手机,还给它充电,就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你不见了,发现树下面的那对儿想做坏事的母女。40天,居然才来。” 第65章 万物生长 18 说完,孙真真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惊得吴越希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真的,不害怕?” “你知道为什么。” 吴越希知道,但她说的不是这个。“你杀了她们,在她们奄奄一息的时候把人埋进土里。你看到她们在缝隙中向你求饶的眼神。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波动吗?” “波动。”孙真真自嘲地一笑,她指着缠着白色绷带的脑袋,恶狠狠地说:“是她们先开始的!杀人就要杀透!她们早就应该想到,把我推下去,不救我,想掩盖真相,那么如果我没死,她们应该怎么办!” 吴越希抖着身子,孙真真狰狞的表情让她心生寒意。 孙真真长吁一口气,压下了差点泛滥的怒气,回归了原本的平静。“所以我教了她们,告诉她们,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 话音刚落,场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孙真真的耳朵。她一把拉起被绑死的吴越希,勾着嘴角,说道:“来人了,教导你的日子结束了,真可惜。” 吴越希左右环看,废旧的灯泡厂房内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声音穿进她的耳朵,她完全不知道孙真真是怎么发现的。 孙真真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她把吴越希拉到身前,把刀刃比在她颈部的动脉上。 她带着人向后退了几步,靠在石柱上,她垂眼看着一楼的方向,对着空气喊道:“出来吧,我能听到!” 贺威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孙真真,淡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跑不掉。” 孙真真笑了,戏谑道:“帅哥,你想和我赌一赌吗?” 见她完全没有紧张的模样,贺威皱起眉,提高警惕。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警察,怎么会赌呢?不过我的确有办法从你们手里全身而退。”孙真真抬头想四处望了望,自顾自地说:“我看过电视剧呢,我现在劫持了人质,你们会害怕她受伤害,为了救她,这会有狙击手在瞄我吧,准备随时为了她的安危击毙我,对吗?” 孙真真缓缓地放下了刀,高声道:“那么现在我放了她,你们打算怎么做?” 陈泽洋在暗处盯着楼上,他余光扫过一旁的韩阳,低声道:“她要干什么?想束手就擒?” “这么奇怪,肯定在耍花样。” “她要是真的放了人质,狙击手就不可能开枪。” “那有什么,我们直接抓了她回去审不是更好!” 吴越希的手脚被放开,可她的双腿还是软的,只能靠爬行远离孙真真。 孙真真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一点想要反悔的意思。甚至,她在下一秒之后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理解的动作。 咣当一声,银色的匕首从二楼飞下,坠在地上。 “来吧。”孙真真高举双臂,报起了自己的真名和身份证号,最后还仰面高喊:“抓我吧,我投降!” 陈泽洋觉得自报身份证号这件事非常奇怪,他立即联系局里的同事,要求在最短的时间查到孙真真的一切资料。 贺威站在原地没有动。即便凶手展开双臂叫他抓人,他也不能放松警惕,他必须等到斐辰的消息。 “怎么了?”孙真真看着原地不动的贺威,“叫你来,你还不来了?” 陈泽洋看着手里刚得到的资料,怔住了。“韩阳。” 韩阳见他一副丢了神的模样,咬牙呵斥,“你干嘛呢,精神点!” “你看这是什么?”陈泽洋把消息冲向韩阳,孙真真的个人资料上明确写着「2020年末入住樾安市精神病院」。“她是精神病人,所以她才会放了人质,要求我们抓她,如果确定属实,她极有可能不用负法律责任,一切都是她算好的!” 韩阳也懵了,“思维这么缜密还能算得上是精神病?” “可精神病本来就分很多种啊,有些人就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你先过去,告诉贺队。” 陈泽洋点头,向贺威靠近,悄声说明情况。 贺威震惊地看了一眼陈泽洋,随后盯向二楼还在等着他们抓人的孙真真。 沙沙,耳机里传出了斐辰的声音,“厂子周围没有任何炸弹、起火装置,一切正常,可以行动。” 贺威黑着脸,没说话,他抬手向后方示意,下令抓人。 第66章 万物生长 19 「2020年初,冬。」 “她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听说是意外,流产了,受了刺激。” “流产?怎么搞的?” “好像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她家人呢?” “不知道,看样子不是没有就是断了联系。” 孙真真靠在墙上听着走廊外,小护士们的窃窃私语。 今天是她入院的第一天。 其实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她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听送她来的警察说,她当街追赶一名孕妇,幸好那名孕妇身边有家人,按住了她,才没有发生悲剧。 追赶孕妇,不,她只是很羡慕,羡慕她的孩子,羡慕她可以长大的肚子。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邻居们都害怕她,所以故意报警,要警察把她抓走。 “我很清醒,我没有病。” 每次医生出现,她都会冲他们眨着眼,平淡地解释。 医生不以为意,“这儿的人每一个都这么说,有还是没有,我们会判断,你好好的,不许惹事,不要胡思乱想,听到没。” 孙真真望着被缓缓关上的房门,心里不服。说她有病,看起来医生也不正常。不然为什么他们和自己一样,每次都会说同样的台词? 某一天,她按照作息表在听音乐。平时,这种时间都不会有医生和护士过来打扰。但那天,时间还没结束,她的房门就开了。 她没有回头,而是呆呆地盯着窗外漫天的白雪,享受片刻的清宁。 “给你,拿好。资源紧缺,别弄丢,以后只要见到人就要带上,听到没?” 余光下,护士的手上递来一沓新鲜的玩意儿。一共有三只,白花花的,又厚又硬。听他们说,这叫n95,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大事。 午休的时候,孙真真乖乖按照护士的嘱咐戴上她送来的口罩,和其他病人聚在活动室的电视下,盯着闪烁不停的液晶屏幕,上面的新闻几乎千篇一律。 起初的感觉挺好,不用特意收拾装扮自己就可以出门见人。可这东西也有不好的地方,戴着的时间长了,就会感觉胸腔憋闷,呼吸不畅。 而后,因为电视里几乎二十小时循环播报的新闻,院里取消了很多活动,减少了病患之间的接触。 不过幸好,她喜欢望着窗外,喜欢欣赏美景,喜欢浮想联翩。 可是一成不变的美景终有厌腻之时,靠想象编织在脑中的画面也总会变成了无生趣的白纸。 春去冬来。那是她入院一年之后第一次主动找护士帮助自己,她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逃脱出这犹如复制粘贴的日复一日。 她好像在无意之间掉进了生命的循环。 护士告诉她,短时间内,想要像原来一样接触别人是不现实的。但是精神病人本来就无法保证理智和状态,稍有不慎,逼得病情发作也是相当麻烦的事。 “我这儿有些书报、杂志,你看看你能看进去不?” 孙真真接过护士递来的书报,上面的字她都认得,只是连起来有些晦涩、拗口。 不过总比她站在重重迷雾之中,找不到未来要好得多。 自那之后,她像是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她遵循医嘱,按时吃饭,定点吃药,按照墙上的作息表自律地生活。 得出空闲就会继续读书、思考,戴着新的思想,面对那扇熟悉的窗,重新眺望。 2023年春,经过医生对她的反复观察,行为、语言等方面的判断后,她合格了。 “恭喜你,你康复了。” 相熟的医生护士都很开心,他们笑脸相迎,淡淡地祝福她。 她永远都不忘了那一天,因为她并不开心。 与其放她回到从前的家,她更喜欢这里。 可生活就是这样,由不得自己。 她被判定成为正常人,可是她还是不懂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除了学习了不少新的知识,她的心境与两年前并无不同。 她问医生自己之前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终于坦白地告诉她,她之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而后患上了狂躁症。这种症状分轻重,轻一些的病人并不会一直处于狂躁的状态。 很幸运,她就是轻症。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没关系了。 临行前,孙真真站定在医院大门前,掏出她昨天刚打开,戴过一次的蓝色口罩,习惯性地挂在下巴上。 护士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已经不用了。” “什么好了?” “一切都已经好了。” 她走到一旁,将孙真真手里的口罩扔进垃圾桶,随后转身,向她扬了扬下巴,微笑着,“回家吧,你自由了。” 孙真真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走时的她太匆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收拾,地上、家具、衣服、鞋子上都落了一层灰尘,光是收拾,就用了两天。 中间,她不停地干活,告诉自己她的生活真的改变了,不能像从前在医院里生活的那样了。 累了,她就躺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做着未来的打算。 先收拾一下自己,找一份工作吧。 而后,她在地上累到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左脸有些酸痛,只是这疼痛并不算什么,她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左脸的酸痛加剧,成为了扰人的头痛。 她的一颗后牙在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了虫牙。 当晚,那是她第一次踏进距离她家仅有800米的承恩口腔医院。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和谐。 两个小时后,她与院长吴越希交换了微信,方便预约下一次的复诊。 那时的她还不知,从她仰头望向院中那棵油绿的李子树时,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了。 第67章 万物生长 20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孙真真捧着一盒店里的隔夜快餐狼吞虎咽。她时不时抬眼瞄着墙上的挂钟,算着时间。 “你慢点吃,来得及。” “接班之前我还要做些准备,要快点。”她不想耽误别人的下班时间。 她扒着饭盒里仅剩不到一半的饭,今天的盒饭味道不错,除了清炒豌豆,白灼生菜,重点是饭盒最大的格子里还有一块不小的鸡腿。 咯嘣一声,随即一阵剧痛,从左脸的颧骨到太阳穴,孙真真感觉好似有一把锥子在敲击她的脑仁。 “什么声?吃到石子了?” 孙真真瞪着眼,她缠动着舌头,将罪魁祸首从口腔里顶了出来。 她看着手掌上乳白色的小物件,意识到是半年前安装的烤瓷牙冠掉了。 她掏出手机,找到吴医生的微信,跟她说明情况。 吴越希很快回复了消息,告诉她明天第一位患者约的9点,但是她明天有事,8点才能开门,叫她准时来,不然就会被其他患者挤掉。 孙真真立即答应了,她所在的便利店是24小时营业,她是晚班,明天早上7点就可以交完班。 算准时间,8点到达承恩口腔,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一早,忙活了一晚的她有些疲倦。 临走前,她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特意洗了把脸,带上掉落的牙冠。 当她赶到口腔医院门口时,差15分钟,8点,但医院的大门却没有开。 她靠在右侧的墙上,昏昏欲睡。要是平时,这个时间她都已经回了家,上床睡觉了。 这时,身旁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孙真真以为是吴越希到了,她睁开眼,眼前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母女。 母亲头发花白,女儿年过半百。 是范玲和李思云。 李思云搀着她的老母亲,自顾自地说话,然而她身旁的老太太像是没听到一样,连头都没动一下。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李思云仿佛习惯了自言自语,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吴越希的电话,却没人接。 “来了,来了!” 孙真真睁开眼,吴越希拎着手包一路小跑。 孙真真看了一眼手表,距离8点还有5分钟。 她转过身,跟着吴越希走进了医院。 李思云热闹地跟吴越希寒暄,吴越希热情地回应。一大清早,每个人都精力十足,除了上了一夜班的她。 孙真真没力气张嘴,迷迷糊糊地跟她们上了楼。 “我一会儿就要上班,你先帮我妈弄好,这样我就有时间把她送回去了。” 李思云说得理所应当,吴越希没有吭声,像是默认了一般。 “等一下。”孙真真站在二楼的楼梯前,问道:“不是说好了8点。” 李思云明白孙真真的意思,直言:“你叫我们先弄了吧,我们快。” “快要多久?” “40分钟。” “不行。” “我要上班,赶时间,你让一下。” “不要,我约好了时间,就应该按约定来。” 李思云直接将她的老母亲拉到诊室,说:“我妈岁数这么大,你理解一下。” 孙真真也不是不想理解,可她实在太累了,她想早点结束后回家休息。 “你们约的几点?” “我们约的第一个。” “我是8点。” 李思云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三分钟没到,我们先来。” “可是你们三分钟不能结束。” 李思云不再说什么,而是拉下脸,“你年轻,让一下怎么了?” “可是我忙了一宿没合眼,需要休息。” “不差这一会儿。” 孙真真顿时感觉火气上涌,她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了事的吴越希,更加生气。 这不公平。 谁说年纪轻就一定要让给年纪大的? 为什么总有人会用自己的厚脸皮叫别人理解一下? 这不合理。 吴越希没有说什么,她拿着老太定好的假牙摆弄着。从行为和表情上看,她似乎也认为孙真真应该主动礼让。 凭什么? 孙真真攥紧了拳头,气势汹汹地向诊室里走。 李思云看到她来者不善,生怕孙真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伤害老人。她跨步挡在孙真真身前,怒道:“你干什么?” “我说了,我不让!你是没听懂吗?” 李思云向后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都已经开始了,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你们插队。”孙真真的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她感受到的不仅是生气,还有委屈,她认为她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见她还要往里走,李思云立马伸手推了她一把,让本就疲倦的孙真真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坐在地上。 孙真真直直地盯着李思云的脸,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在她的身上挖出两个洞。 “我说了,我不让!”她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李思云,想要走进去与吴越希理论。 “你没完了是吧!” 李思云急了,她抓起孙真真的手臂,一路将人拉到楼梯口。孙真真自然不让,两人你一下我一拉,肢体冲突越发激烈。 慌乱中,李思云伸手猛地一推,孙真真脚下踩空从二楼的楼梯上摔下,仰面倒在一楼半狭小的平台上,脑后,一滩血红色的液体流出,向四周缓缓扩大。 李思云见状惊声叫起,吓得吴越希立马冲出来,定睛一看,孙真真已经失去了意识。 吴越希冲僵在二楼平台上的李思云大喊:“救护车!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死了……”李思云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嘴里连连嘟囔,“她死了吗?” 吴越希见她不动,只能拔腿上楼找自己的手机。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是李思云。 她怔怔地看着吴越希,声音嘶哑,“她死了吗?她是不是死了?你不是医生吗?” 吴越希根本不想和她理论,如今,救人才是最关键的。 她用力挣开李思云的手,走进诊室,手机在搭在沙发上的外衣兜里。 “不许打电话!” 李思云地一声嚎叫吓得吴越希心脏一颤,她恐惧地回过头,李思云正站在她身后,双手高举四脚铁椅,满眼血红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吴越希只觉得双脚一软。 “不许报警!把手机放下!” “好好好,我放下,你别激动。” 李思云像疯了一样,她挥着铁椅,命令吴越希坐在牙科床上。 “只要你不动,我就不动你。” 吴越希被她突然狂躁的模样吓破了胆,真的听了她的话,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亲眼看着李思云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卷透明胶缠死她的手脚。 绑好吴越希的李思云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只能在原地着急地打转。 忽然,她想起什么,走了出去。 李思云站在二楼的平台上,俯视着躺在一楼脸色逐渐苍白的孙真真,掏出了手机。 ——— “明明,你在哪儿……” “妈,你怎么了!”李明死死地握住手机,“我在家刷题,你怎么了?!” “妈对不起你。” “……什么意思啊?” “妈,杀人了。” 第68章 万物生长 21 李明赶到承恩口腔医院的时候,院子的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她左右看了看,幸好这附近一直都比较僻静。 她立刻拿起手机,给妈妈拨去电话。听筒响了一声就被按掉了。随后,她踮脚往里面张望,看到小楼的大门上沿开了一下。 李明赶紧凑到门口,低声唤道:“妈,是我,明明。”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她跻身进去,门口的李思云脸色苍白,她惊恐地看着李明,浑身颤抖。 “人在哪?” 李思云指着小楼的方向,“楼梯上。” 相比早就被吓蒙的李思云,李明明显镇定了许多。她拉着李思云的手,一路走回到事发的楼梯口。 孙真真躺在原地,脑后的血好像又多了一些。 李明想凑过去,却被李思云死死地拉住胳膊。 “别过去,别过去。” “可是,妈,万一她没死呢?” 李思云盯着孙真真血色渐失的脸,摇了摇脑袋,“不管她现在死没死,她都要死。” 这冰冷的话着实让李明有些心惊,她转过头看着抱着她手臂的母亲,问:“什么意思啊?” 李思云把刚刚和孙真真发生冲突的这件事和李明说了一遍,说完,她更加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她要是醒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恨我,人也死脑筋,很难缠,要是真的救了她,她醒了,一定会和警察说是我故意推她下楼,不是讹我们一笔,就是告我们,无论哪个我都不会让它发生,为了你,妈绝对不能背上任何官司。” “官司?” “对!”李思云把着李明的肩,坚定道:“你为了准备考公,从毕业到现在一直都在家埋头学习,日日夜夜的努力妈都看在眼里,只有一个多月,你就要考试了。你多次和我说你一定能成,妈相信你你一定能行,所以,我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毁了你!更不会让她毁了你!” 她差一点就忘了……李明僵在原地,想到因为这件事会让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她就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在倒流。 “妈问过了,她自己独居,没有家人,就算失踪了,也没有人会找她,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明的肩膀被激动的李思云捏得生疼,她听着母亲的话,终于回过神,怔怔道:“你问了谁?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 李思云抬起头,眼睛扫着楼上的方向,“还有吴医生。” “……什么。”李明不敢相信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随后她反抓母亲的手臂,急问:“那她怎么办?你可以隐瞒楼上的这个人,但是你没办法堵住吴医生的嘴!她要是说出去怎么办?!” 李思云吞了吞唾沫,双眼猩红。她很想和女儿说,不然也杀了她吧。 只是话到嘴边,却根本就跑不出来。 孙真真的事她不是故意的,想要她再杀一个人谈何容易。 李明看着发愣的母亲,淡问道:“吴医生在楼上?” 李思云点了点脑袋,“被我绑起来了,嘴也被粘住了。” “有监控吗?” “关掉了。” “光是关掉不行,要把里面的记录删掉。”李明伸长脖子艰难地长吁一口气,她握紧拳头,终于下定决心。“跟我上来。” 李思云一怔,她连忙拉住往楼上走的李明,问道:“你要干什么?” “除了杀人,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闭嘴。” 虽然这种办法没有死人保险,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愿意一试。 李明走到二楼,李思云紧随其后。 一进门,左边的诊室开着门,吴越希被绑在牙科床上无法动弹。 “外婆呢?” 李思云指了指身后,大门紧关的诊室,“我叫她在里面等我。” 李明不语,她径直走到吴越希的身边,俯视着她,像个没有情感的机械一样,“你的手机在哪?” 吴越希惊恐地扑棱着身体,压得床椅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手机我知道。”李思云掀起沙发上,吴越希的外套,手机就放在衣服的下面。 李思云拿到手机,转身一看,李明正在解吴越希的上衣扣子。 “你要做什么?” 李明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干活儿。 不一会儿,她伸出手,向李思云示意。 李思云被女儿的动作吓傻了。她没有时间思考,听着李明的话下意识地把手伸了出去。 李明接过手机,她抓起吴越希的手强行用她的指纹开机。 随着几下相机的连拍声,李明将手机屏幕转向吴越希,恐吓道:“看到了吗?如果你选择乱说话,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出去,用你的微信号,发给你全部的好友。如果你说今天什么都没看见,这些照片也不会有人看见,明白了吗?” 吴越希已经没了力气挣扎,只能藏着莫大的恐惧,乖乖地点头。 突然,咔哒一声,门把手被拧开了。 李思云连忙回身,范玲茫然地站在诊室门外,看着倒在一楼半的孙真真。 范玲的出现让母女俩始料未及,即便老太早就患上了老年痴呆,时常忘事,她们也不想让她发现如今的一切。 李明厉道:“快叫外婆回去!” 李思云立刻跑到范玲身边,拉起她干瘪的手臂,轻声安慰:“妈,我们回去,你坐好,别动。” 两人进屋后,李思云顺手关上了房门。 李明站在原地,她飞速地划动吴越希的手机,想在微信里找到李思云的微信,把所有照片发过去备份。 她低头钻研着不熟悉的手机,全然没有发现床上的吴越希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 咣当!一声闷响,鲜腥的温液迎面飞下,溅在吴越希的脸上,身上。 当她睁开眼,李明已经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孙真真垂着眼,她握着还在滴血的铁锤,木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明。 突然,噗嗤一声,孙真真居然笑了。 脸上、身上、手上,被血染尽的人,在杀了另一个人之后,居然笑了,而且越笑声音越大,越疯。 她仿佛失去了后脑的痛感,失去了杀人的恐惧。 如果这是她吴越希做的一场噩梦,那么在这场梦里,没有人比现在的孙真真更像一个夺人性命的恶鬼。 “那个女人呢?” 吴越希回过神,与她对视上的那一刻,不禁浑身一颤。 孙真真半睁着眼,任由沾染在眉间的,李明的温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她淡漠到极致的眼神仿佛垂眼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杀戮的牲畜。 咔哒,对面的门又开了。 孙真真动了动耳朵,瞪大圆眼,兴奋地咧开嘴角,声音略带顽皮:“来了。” 第69章 万物生长 22(完) 一无所知的李思云站在门前,心里奇怪女儿为什么要把门关上。每次从两间诊室门前穿梭,她都会刻意地不去看倒在下面的孙真真。可因为介意,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到她。这次也是一样,余光中,她好像看到那个地方空了,但她不敢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下一秒,她推开门,倒在血泊中的李明差点吓到她昏厥。 她双腿一软,向后踉跄了一步。 刚刚,她看到的,是真的。 那个人,真的不在原地。 她醒了。 “明明……”李思云扶着白墙站起,用全身仅剩的力气扑向女儿。 她晃着李明的身子,可地上的人就是没有动静。 她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水,寻找她的伤口。 终于,她找到了。李明后脑的伤口就像个恐怖的泉眼,不断涌出滚烫的血。 李思云绝望地张开嘴,嗓子发出呜呜的悲鸣。 刹时,一件冰凉的铁块出现在她的左面。 不知何时,孙真真蹲在她的身后,举起沾血的铁锤,轻轻地拍了拍李思云的左脸,淡道:“你想杀了我?” 李思云刚想求饶,希望孙真真可以放过她们,她想立刻找医生来救她的女儿。 可她刚张嘴,就被孙真真无情地打断了。 “做梦。” 闻言,李思云如疯了一般突然向孙真真扑上来,她不断地嘶吼,句句都在置孙真真于死地。 孙真真看着她心死的模样,又笑出了声。 失去孩子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因为熟悉,所以知道到底有多痛,知道有多痛,就会想让恨的人也尝尝同样的痛。 孙真真咧开嘴,伴着李思云的怒吼狂笑。 那一刻,她仿佛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像是找到了最刺激,最有趣的游戏。 孙真真咬着牙,她反拧李思云的手臂别到她身后,拖着她走到二楼的平台上。 两人面前就是她滚下去的楼梯。 她将人翻了个身,她钳住李思云的双手腕,与之对立而站。 “来吧,我让你也感受一下,滚下去是什么感觉。” 孙真真猛地一推,刹时,李思云愤怒的脸上闪出了惊恐。 只是这惊恐只出现了一瞬间。 扑咚! 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孙真真看着她的杰作,脸上泛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之后,吴越希眼睁睁地看着身材中等的孙真真凭着自己将李明扛起。 从她摔下楼梯到重新醒来,孙真真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让人吃惊。 她找到自己的鞋和手套,别扭地来回走动。她处理尸体,收拾血迹,打印通知。把一切都处理的得当妥帖。 她做完一切,满头大汗地坐到吴越希面前自说自话。 在吴越希看来,她说的一切都和现在的她们毫无关系,甚至和之前她认识的孙真真也毫无关系。 说累了,她就沉着。 之前的疯狂也像一阵被风吹走的云,不见了踪影。 傍晚,院里的大门传来阵阵敲击声,半晌,吴越希的手机响了。 她转着眼珠瞄过去,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邢佳丽患者。 连续打了几通,孙真真都没有接。 她靠着墙,坐在地上,就这么安静地盯着脚前的不停闪烁的手机,直到它不再响起。 她就这样和一个杀人犯单独待到了半夜。 当孙真真把她身上的胶带剪开的时候,吴越希原本酸疼的身子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为了活命,她只得任其摆弄。 临走时,她抬眼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是半夜2点。 ———— “这么谨慎,是想让我自己过去吗?” 孙真真嘲弄地看着向她走来的警察,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 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着实让人恨得牙痒。 难道真的没办法吗? 只因为她患有精神疾病。 两条人命就要这么被一笔勾销吗? 贺威紧着眉头,脑子疯狂转动。 “贺威!” 贺威回头,心脏一沉。按行动计划,如无极特殊情况,斐辰应当在完成任务后在外面待命。 “怎么了?” 斐辰表情很难看,“商思文刚刚来消息,范玲不见了。” “不见了?!” “对,她按照你的指示带着范玲做比对,结果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我们行动。她怀疑,范玲可能听到了我们在走廊里说出的目的地,跟过来了。” 贺威不信,“一个患有老年痴呆,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人怎么跟过来?” “范玲年轻时,做了一辈子的手绢厂就在对面。” 贺威绝望地闭上眼,说道:“赶紧搜!千万别让她进来。” 韩阳等人疾步前行,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眼看嫌疑人近在咫尺。突然,在孙真真身后距离不到五米的石柱后面闪出一道黑影。 黑影脚步踉跄却迅速,她双手在前,掌心里握着一块尖长的玻璃碎片,向着目标扑去。 众人纷纷起步向上跑去,可是孙真真早已察觉,她转过身,一把握住向她刺来的玻璃碎片。 瞬时,掌心划破,血洒满地。 她本以为这件事会在她的敏锐之下结束,可她却低估了范玲的力气。 她瘦弱干瘪的身子里仿佛藏着巨大的力量,一度让孙真真怀疑,在这场拉锯战中,她真的会输! 两人相对而立,在极近的距离下争夺对方手上,唯一的武器。 眼看玻璃尖头逐渐接近腹部,孙真真铆足了劲儿,低吼一声,握死玻璃,猛地向范玲的胃部刺去! 半个尖头瞬间没入! 她要赢了。 但她也没有放手。 范玲抬起头,黑漆的眼珠四周满是浑黄。她鼓着劲儿,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啊啊地嘶吼着,将插进她腹部的刀缓缓推向对方。 空旷的废旧厂房里,不断回响着她沙哑的悲鸣,那是她复仇的决心。 就犹如那天,在深夜的派出所,与韩阳、斐辰初次相遇一般。 呯! 一枪飞来,狙击弹横穿头颅。 孙真真的身子一震,陡然泄了力,她睁着眼,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70章 零点邮件 1 孙真真被当场击毙。 处在楼梯上,被震惊住的韩阳等人也在恍惚了一瞬间后,反应过来。他们一路狂奔,赶到二楼。 范玲也随着倒下的孙真真并排躺在地上,两人睁着眼,盯着又高又旧的天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那微微鼓动的胸腔证明范玲还活着。 “救护车!快点!” “先止血!” 此时,身旁传来的阵阵慌乱的脚步声、说话声,就如同天外之音,耳畔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轻薄的塑料,她能听到,却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商思文坐在手术外的长椅上,她靠进冰凉的椅背,眼眉低垂。 从把范玲老太送进手术室,韩阳就没见到商思文说过一句话。一直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韩阳走过去,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收起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别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商思文红着眼眶,却没有流泪。她不允许自己流泪,她是女人,更是人民警察,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有遗憾也要忍着疼痛把所有悲伤锁在心里,哪怕是受伤,也要把生血吞进肚子。 “我没事。” 韩阳侧目看着商思文,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谁都没想到她能跑到灯泡厂啊,就像我们不调查根本就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在对面的手绢厂做了一辈子女工,她对灯泡厂的位置是刻在心里的,比我们熟悉太多。”韩阳双手抱着脑袋,仰身后靠,“真是孽缘。孙真真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被她一时兴起,故意丢在大街上流浪的老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她复仇,让她原本的计划毁之一旦。” 即便是病魔缠身,被强行抽去记忆,她还会记得人生中最久的记忆,记得生命中最亲的人。 商思文轻轻抽了两下鼻子,她终于抬起头,看着空荡的走廊,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韩阳把手放下,他转头向左边的走廊看去,陈泽洋刚好在拐角处出现。 他扬了扬下巴,“喏,还有陈泽洋,就我们俩,剩下的人都跟贺队回去找林局交差了。” 商思文嗯了一声,她垂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又陷入了刚开始的沉默。在手术结束,医生告诉她结果之前,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说话。 陈泽洋赶过来,对上韩阳,他点点头,“都办好了。” 韩阳担忧地瞥了一眼商思文,随后他站起身,将陈泽洋拉到一旁。 “贺队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陈泽洋一头雾水。 韩阳咂了一下嘴,“咋这么笨呢?”他歪了歪脑袋,示意陈泽洋看后面。 陈泽洋歪身一看,低声道:“你说思文姐?” “对啊!不然我们这儿还有谁?” 陈泽洋耸了耸肩,“没说。”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住韩阳的袖子,嘱咐道:“贺队不说,你可别主动问!特警队突然击毙嫌犯,虽然是为了保护范玲,但他脸色挺不好的,你现在要是开口,纯纯是在找他晦气。” 韩阳怎么会不知道,他点点头,“你放心吧,在贺队黑脸的时候还敢往上上?我是打听事,不是活腻了。” 陈泽洋赞同,“你要是实在想知道还不如问问林局,林局比贺队好说话。” “算了吧,还不知道咋回事呢,我可不想主动去提醒林局。” “应该没多大事吧。”陈泽洋说道:“我记得那天贺队是叫思文姐带着老太太去做dna比对,也没说叫她看着人,寸步不离。况且,成大的解剖室不是内部人不可能让进,思文姐进去,让老太太留下外面也没毛病,谁能想到她自己跑了不说,还这么准当,找到目的地就算了,还从房后的小门跑上来了。” 韩阳叉着腰,他认为陈泽洋说的很有道理,“要是这么说,副队和特警他们在外面没看到老太太,也有点责任。” “哎哎!”陈泽洋立刻叫他打住,“你到底是吃了多大的胆子,还敢祸水东引?副队他们在外面是查看有没有陷阱,确定没有的话自然就完成了任务,不是看人的,你可别乱说话!” 韩阳撇着嘴,“我知道,这不就咱俩嘛,随便说说。” 陈泽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面前,手术室大门上的灯依旧没有变化。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出来。” 韩阳也不懂医学的事,他只记得当时的出血量很大。“很严重,在救护车里,急救的人就忙到满头大汗。” 又过了半个小时。 咔哒,手术室的灯灭了。 手术结束了。 商思文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前。陈泽洋、韩阳随即跟上。 手术室的大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他看着三人,摇摇头,“伤者本身年纪过大,被长形玻璃碎片刺穿胃部割破了胰腺,导致大量出血,另外有部分胃内容物到腹腔内部,造成了感染。我们已经尽力了。” 商思文抖着嘴唇,不敢相信,“人,没了?” 医生点头,“是,已经去世了。” 韩阳三人只能暂时将范玲的尸体留在太平间,带着消息返回市局。 隔天上午十点,邢佳丽推开了无名侦探事务所的大门。 她看着在一楼指挥装修工人的谭杰,问道:“白先生呢?” 对于这次的案件,谭杰也从白计安那边听到了结局。 “白先生有事出门了。” 邢佳丽苦笑了一下,说道:“他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谭杰摇摇头,“没说,不过我可以现在联系他。” “没事,今天我不急。”邢佳丽说:“我关了一天的店,打算放松放松心情。我可以去接待室等他吗?” “当然可以。” 谭杰回头对着装修工人嘱咐两句,随后走到厨房为邢佳丽准备茶点。 等待水开的空隙,谭杰想起早上,白计安走前告诉他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联系他。 他透过雾灰色的玻璃,看着坐在里面若有所思的邢佳丽,叨咕着:“委托人的事,应该就是大事了吧。” 第71章 零点邮件 2 这两天,白计安比平时更忙了。 从早上出门到晚上,外面黑了天,才会回来。 对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天不着家的情况,谭杰只能看着,不敢多问。 从招他进来到现在,中间的事,白计安几乎没有过问。甚至进门时都不会主动提起装修的进度,意见。 而是在一走一过的时候告诉他,哪里他不满意,叫装修队明天重新返工。 随便路过,脚都不停一下就能看出毛病? 起初谭杰还不相信,可有句话说得好,再一再二,第三次他终于信了。 他的老板大概是个三只眼的怪物。 谭杰正琢磨着,料理台上的手机响了。 白计安回信了。 「现在回。」 谭杰点点头,看来委托人的事的确是大事。 谭杰把茶水端到待客室。原本优雅爱笑的邢佳丽似乎多了很多烦心事,她只是淡淡地对着谭杰点头,道谢。再没说其他。 白计安推开门,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的时候,距离他回复消息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在里面。”谭杰道。 “你继续。”白计安说着,直奔待客室。 见到白计安,邢佳丽又露出僵硬的微笑。 “特意回来的?” 白计安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坐到邢佳丽对面,说道:“没什么。” “委托的费用我已经打到事务所的账户上了。” “哦?”白计安还真的没注意。他端起眼前的红茶抿了一口,淡笑:“看起来你最近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解决你的问题。” 自从得知承恩口腔医院发生了命案,邢佳丽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问题才会来这儿。 “医院关门了,她准备搬走。”邢佳丽淡淡道:“吴大夫把所有患者的钱都退掉了。本来她还想赔偿大家的损失,但毕竟她那里出了命案,她不但被卷进去,还差点丢了性命,我就没管她要赔偿,只拿回了退款。” 白计安点头不语。 邢佳丽有些疑惑,“白先生,你是都知道了吗?” “并不是。”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对这件事的后续一点也不好奇呢?” “的确,不过我也不排斥听他人提起。” 邢佳丽苦笑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从一开始见到白计安,她就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淡漠。 他仿佛可以从容淡定地面对任何事,任何结果。 真不知道究竟遇到什么事、什么人才能让他的情绪产生起伏。 推开门,白计安送邢佳丽出来,两人刚走到大厅,就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呻吟声,“计安……” 只闻其声,不见真人,着实把刚经历案件的邢佳丽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四处打量,无果,问道:“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不用看,白计安也知道到底是谁在叫他。 见白计安没有回答,邢佳丽收起环视四周的目光,看向他。这一看可真不亏,正好解决了刚刚她心里的疑问。 白计安居然在憋笑,他虽然抿着唇,但看起来马上就要破功了。 邢佳丽做久了小店老板,哪是没有眼力的人。 见白计安有朋友拜访,自然不方便久留。 “那今天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白计安微微点头,送走了邢佳丽。 白计安关上门,回身走到大厅中间,说道:“出来,别吓到人。” 大厅左侧还有一间开放式的小厅,里面摆放着一套冰川色系的皮质组合沙发,淡蓝、灰白的组合给人一种清新、冷静的感觉。 白计安转身,望着两张单人沙发中间的卷型沙发。 只见沙发前缓缓伸出一只带着青筋的手,猛地扒在沙发靠背上,借着力量,手的主人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坐起,双眼迷离。 他扭头看到站在左面大厅里的白计安,顿时又像没了骨头一样,倾身一趴,把下巴垫在沙发靠背上。 他闭着眼,嘴巴一张一合的。 “计安……” 白计安无奈极了,他走过去,拎起旁边软绵绵的靠垫砸在他的脑袋上,“要睡回家去睡。” “不回……远。” 白计安绕到正面,坐在贺威旁边,浑身上下地打量了一番,说道:“我怎么感觉一日没见,你的毛都被拔光了呢?” “烦死人了。”贺威嘴上叨咕,眼皮却不肯睁开,“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叨叨,才放我走。” “因为范玲和孙真真的事?” “对。” 对于领导,贺威向来不怵,非但不怵,还会满脑袋是词儿,一直说到林栋听不下去,叫他滚出自己的办公室。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 大大小小的案件他经历了太多,多到很多事早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让他这么无奈的案子。 精神病人发病,当街袭击无辜的人,让他人受到人身伤害,严重者丢了性命。这种事一点也不少,甚至每次他们看到这种案子都会想要法律惩治犯人,哪怕他是个精神不受自身控制的人。 可孙真真住了院,三年的时间,她通过所有的考验,成为了能走出精神病院的幸运者。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她大概率不会再发病。可偏偏巧合就是来的这么突然,李思云愤怒的一推,让她失足从二楼楼梯滚下,无意间重启了她内心深处最悲伤的回忆。 孙真真精神失常的原因就是因为踩空,从楼梯滚下后流产。 他别扭的原因是打心底里认为,双方都很无辜,双方又都不无辜。 “计安,范玲去世了。” “这样啊。” 贺威睁开一只眼,他瞄着白计安的脸,却没看到任何波澜。他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从前习惯性和受害人共情,每次都会很难受,我叫你改一改,可现在我觉得你改过头了。” 白计安看向他,“我没有,只是我真心的认为,如果是我,与其和爱的家人生离死别,我宁可离开这个世界。” 贺威定睛看着他。半晌,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对着他坐好,“你是想说在你眼里,范玲给家人报了仇,她死了比活着好。” 白计安淡淡扬起嘴角,脸上尽是无奈,“范玲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知,但如果是我的话。” 第72章 零点邮件 3 “好了,别说了。”贺威收回目光,他又重新把下巴搭在沙发上,闭上眼,喃喃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白计安倒是奇怪了,“不是你问的我,我答了,你又不爱听。” “因为,你的话会让我有种你有一天真的会这么做的感觉。” 说完,贺威撑起身,从沙发上下来,径直向楼梯的方向走。 “我上去睡一会儿,你饿了,就叫我吃饭。” 白计安没有吭声,他凝视着贺威的背影,直到他消失。 白计安起身走到厨房,谭杰正在刷洗茶具。他刚想告诉谭杰今天晚上不用准备晚饭,就听到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探身进来,她向里面四处张望,看起来很是紧张。 白计安走过去,淡声道:“可以进来说。”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憋得两个脸蛋越来越红。 “曹慧琳?你怎么来这儿了?”谭杰从白计安身后走过来,手上的水还没擦干。 曹慧琳一见谭杰,顿时懵了。她松开被推开一半的大门,向后退了几步,仰着脑袋打量挂在二楼之上的招牌。光是看好像还不信,又张嘴读了几遍,随后她低下头,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谭杰。 终于反应过来的她,猛地推开大门,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从上学的时候谭杰就嫌弃她的大嗓门,明明挺好个姑娘,非要长张嘴。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说道:“你这嗓门怎么一点都没变啊?好歹也是教小朋友的人了。” “你以为我想啊。” 见到谭杰,曹慧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完全没了刚刚的紧张。只是从彻底进门之后,她的眼神就没在白计安身上停过。 白计安就站在正对大门五米的距离,想要走直线还不看他,只能眼神乱飞。 谭杰根本没见过她如此扭捏,直言:“你眼皮抽筋了?” 曹慧琳直接白了他一眼,随后她眯着笑眼,向白计安礼貌地点头招呼,而后,她伸手一把搂过谭杰的胳膊,悄声问,“他是谁啊?” 谭杰撇着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你说呢?” “他不会是侦探吧。” “这家店目前就我们俩,你觉得我能是吗?” 曹慧琳笑道:“也是,你能干啥我可再清楚不过了,你要能探案,猪都能上树。” 谭杰咂了一下嘴,“你能!” 曹慧琳更是理直气壮,“我不能,所以我来找能的!” “你真是来找侦探的?” 一般需要找侦探的,都没什么好事。曹慧琳一个市机关幼儿园的幼师,能出什么事需要找侦探? “你怎么了?”谭杰顿时严肃起来。 说起这事,曹慧琳就没了刚刚的精神,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半分。 她叹了一口气,“给我介绍一下,然后一起说吧。” 谭杰点了点头,伸着脖子向后看去,白计安的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谭杰把曹慧琳安置在待客室,刚要离开就被曹慧琳抓住了。 “怎么了?” 曹慧琳凑身过来,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贵不贵?” “啊?” “我也没找过侦探,这东西都不便宜吧。” 她可不想在刚刚那个帅哥面前说自己没钱委托,太尴尬了。 自打谭杰来上班,亲眼看到白计安接委托只有上一次的邢佳丽,但是价格和案子的事都是他们单独在接待室谈的,自己也没在。后来案子结束了,邢佳丽就把尾款打进了对公账户。 对公账户跟他肯定是没有关系,他哪知道。 见谭杰冲她摇头,曹慧琳也理解财务的大事不是随便任何一个员工都能接触到的,更何况是侦探事务所。 “行吧,你去找他下来吧,我在这儿等。” 大不了弄不起就搬家! 谭杰在一楼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白计安。 他走上楼,白计安正站在二楼的餐厅里磨咖啡。 “说完了?” 谭杰不知道曹慧琳发生了事,表情严肃了不少,连语气都没了往日的精神。 “我朋友有事想要咨询白先生。” 白计安转头示意他,“煮多了,一并端下去吧。” 顺着白计安所指的方向看去,料理台上还有两杯散着阵阵香气的咖啡。 再见白计安,曹慧琳明显淡定了许多。 “你也留下吧。”白计安开口拦住了放下咖啡就要出去的谭杰。 谭杰一愣,转头诧异地看着白计安,“我吗?” “嗯,你不是很担心吗?” 白计安说的如此直白,弄得谭杰顿时红了耳根。他走过来,坐到白计安旁边,小声嘟囔:“也就还行吧。” 白计安抿了一口咖啡,看向曹慧琳,“可以开始了。” 想起近半年发生的怪事,曹慧琳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我怀疑我被变态缠上了。” “变态?!” 白计安提醒谭杰,“好好听。” “事情是这样。第一次发生是在4月份。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钥匙插不进去。我急坏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借着手电筒的光向里面看,结果发现锁孔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我找来了开锁公司的锁匠,他拆开我的门锁之后告诉我里面被人卡了半根牙签!锁匠告诉我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类事可以试着给牙签滴上两滴油,打火把它烧成灰,可是这方法一听就吓人,我担心自己下手没轻重,把房子点着,就没敢。后来,大概安静了三个月,门锁又一次被堵了。” “期间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曹慧琳仔细回想,半晌,她眼睛一亮,说道:“其实我有点怀疑我的邻居。” “为什么?” 第73章 零点邮件 4 “因为门锁被堵的事我很生气,一切重整之后,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之间得罪了什么人,导致他气不过,所以用这种膈应人的方法来报复我。可是我辗转反侧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到。我不服,我就在网上买了一个可连接手机的监控器安在了家门口。结果刚连上两天就被邻居举报了,说我私自安装监控器违法,叫我立刻拆了。” 谭杰不解,问:“在自己家门口安装监控器违法吗?” 印象里,他好像总能看到有人会在自家门口安装监控器。 “看情况。”白计安道:“如果监控器画面只拍摄自家门口,不涉及邻居,是被允许的。但是如果你的监控安装范围拍到了邻居的家门,或者邻居进出的必经之路,就会涉嫌侵犯隐私,是违法的。” 曹慧琳对监控器的事也是无可奈何,“楼的结构就是这样的,一家一家挨着本来就近,我也没办法,要不是因为出了这么个恶心人的事,我也不会想着去安装这种东西。” 想起她刚安装的两天,每每她打开手机,看到灰秃秃的家门口,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谭杰在一旁沉思片刻,说道:“你可以安个假的啊,能起到震慑作用不说,还不侵犯邻居的隐私。” 听闻,曹慧琳眼睛一亮,“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但是邻居还是会以为摄像头是真的,举报我啊。” “那你就告诉他一个人,如果他知道了,锁孔还被塞,那大概率就是他干的!” “对啊,这样我还能直接揪出犯人!”曹慧琳开心了,眉眼都明媚不少,“行啊你,没白在侦探事务所上班,脑子比上学的时候灵光很多嘛!” 白计安边喝咖啡边看热闹。 等到两人开心完了,眼看着就打算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了。 白计安放下咖啡杯,淡道:“那要是你的邻居不肯承认是他做的怎么办?监控是假的,你没有能向警方提供的证据。” 曹慧琳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的摄像头是假的,但凡长眼睛的人都不会眼看着人家有摄像头还会去堵门锁吧。” “你的邻居可以和警察说,我把监控是假的事告诉了别人。所以,不止他一个人知道是假的,你要怎么办?” “这……” “你要知道,嘴长在他的身上。在你把真相告诉他的那一瞬间,你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曹慧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觉得白计安说的颇有道理,“那应该怎么办才好……报警的话我已经试过了,没什么用。” 这点谭杰倒是十分清楚,“为什么没用?堵门锁的行为应该属于故意损坏财物啊,警察应当立案处理。” 白计安道:“会处理,不过结果就跟你在大街上被小偷偷了手机之后报警的结果差不多。” 这比喻简直说到谭杰心坎去了。 还记得他第一部智能手机被偷是在初中的时候,他在大街上找了好久都没有消息,慌慌张张地去附近辖区的派出所报案。从进门开始他没有收到任何打击的话,民警十分正常地接待了他,向他了解情况,走前还留下了联系电话。 不过事情到他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后就结束了。 他再也没有等到警察的消息。 他的手机也没有回来。 这下谭杰彻底明白了,“所以你想来找找侦探试试?” “先别说这些。”白计安打断,他看着曹慧琳,提醒道:“你只说了这半年发生的两件怪事。” 谭杰惊道:“还有?” “要是没有,她应该就不会今天来了。” 曹慧琳浅浅地喝了口咖啡,点点头,“一周前,还有一次。不过这次用的不是牙签,是胶水。” “胶水。” “对,完全堵住了。” “每次都是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的吗?” “对,每次都是,早上锁门还好好的。” 回忆起这些,曹慧琳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在罪魁祸首的脸上狠狠地抽上两巴掌,问问他是怎么把人做的这么贱的! “我想彻底解决这件事,想要把凶手抓住!” 除了堵门锁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白计安沉思片刻,说道:“不出意外,我大概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真的吗!?”曹慧琳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多少钱,我现在就付,请你马上就把他抓到!” “先别急,在抓犯人之前,我需要去你家亲自看一看。” 曹慧琳立马点头,“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曹慧琳的家在城郊的位置,是她从父母家搬出来之后,用自己上班后攒的存款和父母资助交的首付,后期每月的房贷还要她还上三十年。 谭杰盯着白计安车上的导航,叹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房子?” 他俩是发小,从小父母的家就挨在一块。 许久没联系曹慧琳的他还以为她和父母一块住。 “上班两年之后吧。”说起这事,曹慧琳就一肚子气,“你还问我,你不做幼师这事也没和我讲啊。” 为啥没做上,不提也罢,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谭杰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说你在市机关幼儿园吗?” “对啊。” “市机关幼儿园在市中心。” 曹慧琳知道谭杰要说什么,“地铁车程一个半小时,直达,还算可以。” 一路上,白计安都在听着他们俩人叙旧,你一言我一语,虽然相熟,但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互相不清楚的近况。 这好像是大人们的通病。 就算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要离开校园,各自奔向社会,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就会有很大几率渐行渐远。 不只是因为没了原本说不完的话题,还有埋在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曹慧琳家所在的小区门卫不算森严,只有进出的车辆需要检查身份、登记,旁边的小门,行人来去匆匆,毫无障碍。 “管理的不算严格,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 曹慧琳也是无奈,“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区刚开盘我就买了,头几年管理的非常好,后来不知不觉就放松了,我都怀疑,没准儿再过几年,大门敞开,随便什么车都能进了。” 小区楼下的车位都是有主的。不过幸好曹慧琳高瞻远瞩,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就算现在没车,也不耽误她提前给自己未曾谋面的爱车买了个车位。 第74章 零点邮件 5 白计安停好车后,跟着曹慧琳和谭杰走到单元门前。 锃亮的银色单元门很新,旁边是可以连接到各户人家的呼叫器。想要打开大门除非有钥匙,不然只能按下房间号,叫房主开门。 白计安道:“大门坏过吗?” “没有,从开始就是这扇门。” “那看起来很新。” 曹慧琳的表情略显安慰,“我们单元保护的比较好,其他单元的就不一定了,有的大门几个月就被搞坏,门锁坏了就要找物业修。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物业也烦了,就要业主挨户自掏腰包修门,中间总有几个不同意的,同意的人又不想多掏钱便宜了别人,所以达不成统一,门就那么放着,久而久之,原本卡在中间的业户也习惯了。” 曹慧琳的家住在4楼,每层分左右中三户,每户房门的间隔都只有一到两人的距离。 除了曹慧琳家的房门,其余两户的房门是小区开盘时安装的统一防盗门。 谭杰问:“这是多大的房子?” 曹慧琳耸了耸肩,“看着距离就知道里面大不到哪里去吧。” 白计安站在三扇门中间的平台上,环视楼道一圈,赞同道:“的确,安装监控会很容易拍到邻居进出。” “对吧,我也是没办法了。”曹慧琳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嘟囔着:“白瞎我这么好的门了,天天换锁。” 白计安站在玄关,抬眼望着正对房门内侧的监控器,问道:“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曹慧琳顺着他的方向向上一看,说:“没有,我就害怕有人偷偷进来。外面我侵犯了邻居的隐私,屋内总随便安装吧。” “什么时候安装的?” “在第一次被堵门锁之后。”曹慧琳想起这怪事就感觉心有余悸,“我一个女人独居本来就容易被坏人盯上,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即便是想出来住,安全也是放在第一位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单元门锁都是好的,还会出现这种事。” 谭杰念道:“这就怪了,你确定没有得罪谁?你再好好想想,哪怕你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你自己认为很重的话。” 曹慧琳歪着脑袋,不懂谭杰的意思。 “你突然这么问我哪想得起来?” 要是她自己认为不重,也就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或许在无意中得罪了人,所以他找机会偷偷报复你。” 白计安赞同,“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堵你门锁的人从来没有进过你的家门,甚至都没有骚扰过你本人。基本可以排除贪财、色的可能。” 谭杰纳闷,“不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 “那你可能真是冤枉小孩子了。”说完,白计安看向旁边的曹慧琳,准备离开,“你们聊。” 曹慧琳一愣,“你要去哪?我的案子……” “我就是去查案。” 谭杰十分有眼力地拉过曹慧琳,“你就让他去吧,没准回来人就给你抓回来了。” 这次是曹慧琳第一次接触侦探,对谭杰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 “好了,你就放心吧,他挺厉害的。” 曹慧琳把谭杰招呼到客厅,自己去厨房倒了杯胡萝卜汁,没好气地递给他,“你确定?” 她定金都交了,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谭杰倒是没和老朋友客气,接过果汁喝了一大口,安慰道:“你这门锁不是大事,他连杀人案都能破。” “杀人?”曹慧琳听着就不由地抖了抖身子,“你不会也要参与吧……” 闻言,谭杰忽地想起了自己用铁锹从李子树下挖出半腐尸体的一幕,果汁顿时涩到发苦。 “嗯,算是吧。” 卓越的想象力让曹慧琳的五官都要向中间集合了,“真惨。” 白计安一路上楼。 整栋居民楼一共七层,无电梯,21户,自己换掉原装门的人家只有4户。 曹慧琳家是换门中,楼层最低的一户,其余三户一户在六楼,两户在七楼。 白计安站在6楼半的平台上,上下扫视着换门的三户人家。最终他走到6楼,轻敲房门。 “来了。” 从里面传出的是成年女性的声音。 白计安看到猫眼闪出黑影,片刻,女人隔着门板问道:“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开锁公司的,是负责上门调查用户满意程度的调查员,方便谈一谈吗?” “开锁公司还有满意程度调查?” “是啊,毕竟成立了公司,各方面都在完善中。为了给用户更好的体验,领导才会安排我出来走访顾客,进行反馈。” 对于自己的谎话到底有多扯淡这件事,白计安深知,但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让人相信他就是调查员,而是另有原因。 “这……” 见女人犹豫不决,白计安立即后退一步,“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不用开门,我们隔着门谈,只要您给我反馈意见即可。” “好吧。锁挺好用的,就是价格稍微高了一点。” “请问您当时花了多少钱?” “430块。可能和我的门有关系,我想要换成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锁芯。” “那您之前的锁芯是为什么坏的?年久生锈?钥匙丢了?” “都不是……我的门锁被放了像沙土的东西,堵住了,钥匙插不进去。” 白计安假装惊讶,“有这事?” “是啊。”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 “没有调查?” “这么多年只出现一次,很麻烦,我也不想费劲。”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计安扫视着四面干净的墙壁,“您是用什么方式联系到我们公司?” “报警,警察给我介绍的你们。” “好,非常感谢。” 女人嗯了一声,说了句不客气之后就没了声音。 眼前的猫眼散出白色的光。 白计安走到7楼,弓着腰分别查看两户人家的门锁,都是无锁孔版的指纹密码锁,且门锁和大门的品牌相同。 他走下楼,换了一个没有锁单元门的楼道,继续调查。 没有门锁的楼道相当于开放的公共场所。 相比曹慧琳家的单元,这里的卫生显然糟了不少。 第75章 零点邮件 6 原本雪白的墙到处都留下了小广告的痕迹。 不过痕迹是痕迹,小广告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就连印在墙上的无纸广告也被人用黑色的笔迹划掉。 奇怪的是,被划掉的并不是整个广告,而是广告上业务的名字,或者是联系电话中的其中几个数字。 看上去的确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白计安又按照刚刚的思路分别找了三家人进行“用户调查”。 结果三家中只有两家说自己曾经换过门锁,不过具体是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插不进钥匙,找到开锁公司的人,他们也说看不到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我早就想换一把钥匙了,原先那把真的很土!” 年轻的男孩对着白计安甩着手里的新钥匙串,光是印有品牌名称的挂件就有三只,各色各样。 视觉冲击力很强。 这是白计安的第一反应。 白计安在其中几个他可以进去的单元绕了一遍,随后他奔向了小区物业所在的二层小楼。 “有什么事吗?” 接待白计安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 白计安微微一笑,“我是7栋三单元的住户,我想问一下,物业什么时候可以好好地打扫一下楼道的卫生,小广告很多,墙上花花绿绿的,实在很难忍受。” “卫生的话一到两个月会派人扫一次,但是小广告这事我们不管。” 男人强硬的态度让白计安有些意外。 看起来,物业和住户的积怨不少。 “可是原来不都是有人负责清理的吗?” 男人转身站在办公桌前,假意收拾手边的文件,“小广告我们从来不管,你们想清理就清理,不清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你们单元的人只知道破坏,连个换锁钱都不想掏?” “所以说,墙上被清理掉的广告和物业无关。” “当然,你们自己什么时候商量好了,换了门锁,我还能找人帮你们清理,不然,就那扇随便谁都能打开的门,无论再怎么清理都是白搭。” 白计安从物业出来的时候,已接近太阳落山之际。 外面天气正好,秋风送爽,7栋门前陆续出来了夹着小板凳的老人和拿着玩具,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家长。 白计安向着人群方向的位置走过去,高挑的身材立即引起了聊天老人们的侧目。 纷纷低语这是谁家的儿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计安边走边回忆7栋21户人家的大门以及门口的摆设,“你好,我是7栋503的房主。” 老人们一听,纷纷眼亮,来了兴致。 “原来是你的房子啊,空了这么多年。” “对啊,咋不过来住呢?好好地防盗门都要起灰生锈了吧!” “工作的地方离这儿太远,不方便。今天是特意过来看一下。” 为避免过多的谈话,白计安单刀直入,未等大家继续打岔,他直言,“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发现单元门的门锁坏了,楼道里的卫生很差,物业不管吗?” 一老人叹着气,“卫生还能管管,门锁的事不管。” “非要我们自己掏钱,这种事不是本来就该归物业管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白计安特意引导,抱怨着:“墙上的小广告虽然被清理得差不多,但是印章式的小广告还在,涂上之后反而更难看了。” “连个大白都不重新刮,清理小广告的事也只叫一个人,抠死了!” “叫一个就算了,为啥还要半夜来。”这时,旁边走来一个抱着奶娃娃的宝妈。 “半夜?” “对啊,我之前怀孕,半夜难受得睡不着,就在客厅转悠。然后就听到走廊里有咔哧咔哧的声音,不是很响,但是那时候的我听力比较敏感,所以听得蛮清楚的。” “大概几点,还记得吗?” “哎呦,那可挺晚了,我记得当时我都睡了一觉,后来起来的,可能有一两点了。” “那你看到是谁了吗?” 宝妈点点头,“看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前,趴在猫眼上,给我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生怕看到什么凶神恶煞的东西。” “结果呢?” “结果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穿着灰色的运动装,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脸的话我没看清。” “身高呢?” “看起来不是很高……”宝妈双手轻轻地摇着躺在她怀里正在嗦手指的娃娃,半晌,她想到了什么,说:“他的帽檐到门铃。” “平时在小区里见过吗?” 宝妈摇了摇脑袋,“我也记不住到底见没见过,因为我看不到脸,他要是换了身衣服,哪怕站在我的眼前,我也认不出。” 一旁的另一个带小孩的妈妈也开始参与讨论,她紧紧拉着闺女的手,叹道:“这也太吓人了,你没记错吧!” “当然没有!我怀孕的时候基本没出过门,天天在家养胎,无聊死了,所以出了这么个怪事,我记得跟生孩子的时候一样清楚!” “可是,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大半夜出来上班啊!我们小区不会进来什么坏人了吧!” 宝妈嘟着嘴,“谁家坏人清理小广告啊,海螺姑娘?”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区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呢!” 转眼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未知人的身上。 究竟为什么会主动清理小广告,还选择深更半夜。 这个答案在白计安的眼里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就是他并不想让这里的住户在门锁出事后,可以通过墙上的小广告来找到其他开锁的人。 如果一个人回家发现自家的门锁打不开,墙上也没了可以「寻求帮助」的联系方式,那么她会选择做什么? 敲邻居的门寻求帮助?联系警察?火警? 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最后所有人都只会给他一个答案。 告诉他一个开锁的联系方式,叫他自己联系。 那么这个开锁的人,又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所有人在接到这方面电话求助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他呢? 白计安沉思着,看来他有必要去附近的辖区派出所和消防单位走一圈了。 第76章 零点邮件 7 曹慧琳盯着墙上的挂钟,坐立不安。 自从白计安出去已经快4个小时了。 “喂,他真的能找到犯人?” “应该问题不大。” 这语气居然没有刚刚确定了! 曹慧琳猛地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刚想问问谭杰底气怎么没有刚才足了,大门就被敲响了。 谭杰喜道:“应该是回来了。” 曹慧琳立刻过去开门,这一开,顿时傻了。 门外站的不是白计安,而是前几天刚给她换完门锁的男人。 “你怎么会……” “你好,是曹慧琳女士吗?” 说着,门后又走出两名面生的警察。 “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曹慧琳完全没懂眼前的状况,直到看到从三人身后,缓缓上楼的白计安。 曹慧琳反应过来,顿时张大了嘴,她指着面前的锁匠,难以置信,“你就是堵我门锁的人?!” 其中一名警察解释,“事实上,堵锁孔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他们是合作关系。” “那为什么要把他带来?堵门锁的人呢?” “在同事的那边,一会儿才能到。” 得知一切的曹慧琳简直是哭笑不得,这波自导自演着实把她弄笑了,站在玄关转了好几圈。 半晌,曹慧琳终于开口,她面对垂着脑袋的锁匠,问道:“不是,你没事吧。你不会不知道破坏门锁是犯罪的吧,就为了有生意?你也太搞笑了吧!而且,为什么盯着我家不放?我有得罪过你吗?” 在曹慧琳的记忆里,无论家里出了任何问题,需要请专业人士来修理的时候,她都会客客气气的。甚至还照着网友说的,给来家里干活的人递上一瓶水。 可谁知道,就算无冤无仇,也会被人为了一己私欲中伤。 “半年三次!我要是不找人查,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曹慧琳越说越气,脸上原本的苦笑逐渐变成了愤怒。 她和邻居的关系比较陌生,除了遇见会点头之外,基本没有说过话。 得益于小区普通,隔音不是特别好,所以她知道,除了自己,左右的邻居家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 好像专门在报复,欺负自己! “他针对的并不是你。”刚刚说话的警察再次开口。“他们是有目标的作案。” 曹慧琳没懂,“什么目标?独居,白天家里无人的女人?” “没有那么复杂。”警察抬手轻轻地叩着结实的门板,“看的是门,好的防盗门上安装的锁芯也好,价格也贵,这才是你变成目标的原因,也是你的邻居家没有发生这种事的原因。” 谭杰探身左右看看,左右两户是小区开盘的原装门,和曹慧琳自己换过的名牌防盗门的质量,不是一个级别。 不用专业人士分辨,肉眼可见。 谭杰冲着右边门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要是换个一样的,多少钱?” 锁匠依旧垂着脑袋,小声回应:“锁50,不算人工费。” 谭杰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曹慧琳,故意问道:“我要是没记错,你说的锁多少钱?四百多?” 听到这儿,曹慧琳气得脸都红了。警察都在,她既不能动手,也不方便说什么脏话,只能咬着牙,骂道:“做事真贱!” 这换做谁遇到这种恶心人的事,都会觉得生气。 两名警察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借由还要上楼找到其他证人后离开了曹慧琳的家,关于之后的赔偿问题,还会主动联系。 曹慧琳看着他们转身上楼,惊讶道:“上面也有?” 白计安走进屋,“六楼还有一户。” 曹慧琳将大门关上,耷拉着耳朵,转身到厨房给白计安倒一杯新的果汁。 谭杰坐在沙发上,侧目又看了一眼右侧的大门,说道:“想不到,原本想让自己家更安全的防盗门,反而成了某些人犯罪的目标。” 曹慧琳端着一次性纸杯走过来,说道:“不过,幸好他们没有想过伤害人,没有走进来变成真正的盗窃犯。” “那是因为他们很顺利,你也很幸运。”白计安接过杯子,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 “他们的确没有入室盗窃的想法,但是没有伤人,只是因为他们每一次都很顺利,没有在作案的时候遇到碰巧回家的房主,如果被当场抓包,伤人与否,是未知的。” 谭杰点着脑袋,赞同道:“对啊,就算他们被发现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楼道这么窄,万一被房主拦住,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逃跑动手伤人!你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曹慧琳叹了一口气,“那这次他们被抓了,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这样?”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漂亮的大门,嘟囔着:“要不要把门换了?” “不用。”白计安浅浅地抿了一口果汁,眉头顿时不自觉地揪到一起,太甜了。“我在查案的时候曾经上楼看过,这个单元,除去你家,还有三户换了更好的防盗门,分别在六楼和七楼,但出事的只有六楼,七楼的两家并没有出过事。” “为什么?!”谭杰连问:“这还有秘诀吗?!” “也不算是秘诀,是幸运加上习惯,正好与嫌疑人的犯罪心理背道而驰。” 听白计安这么一说,不但谭杰,就连曹慧琳也倾身,凑上前,求知的四只大眼睛在白计安的左侧闪闪发亮。 “说说吧。”谭杰眨眨眼,一脸讨好,“展开说说。” “好吧。”白计安把纸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举例来讲,这个单元算上曹小姐的家,共四户人家是自己安装的防盗门,一户在四楼,一户在六楼,两户在七楼。相同点是四户人家的门都是品牌门,价格相对贵,质量好。不同点,是门锁。四楼六楼是有锁孔的,需要用钥匙打开的常见门锁;七楼两户是无锁孔的指纹密码锁,且是与门的品牌同样的门锁。” 谭杰问:“指纹密码锁……那就不能被破坏了吗?不堵锁孔可以做别的。” 第77章 零点邮件 8 “很可惜,两款门锁都有摄像头。” “这没办法了。” 白计安继续道:“不止,就算他没有摄像头,估计房主也会联系品牌的客服,派人来修,不会选择随便找一个会换锁的锁匠,重新安装密码锁。” 曹慧琳愤愤道:“所以七楼的两户他们搞不了破坏,就专门欺负我和六楼!” 明知道曹慧琳会炸,白计安依旧选择实话实说:“六楼的门锁被堵的次数,只有一次。” “什么!?” 果然。 曹慧琳瞬间就坐不住了,叉着腰在大厅绕了好几圈,看得谭杰脑袋直晕。 “行了你,坐下吧,别转了。” “他啥意思!这还搞歧视啊!” 她的脑回路让谭杰大为震惊。他站起身,试图稳定住突然激动的老同学。 可曹慧琳完全听不进去,她反复回忆着,三次换锁,她每一次都是客客气气的,结果竟然还被这样对待! 突然,她灵光一闪,看向白计安,问道:“不会就是因为我对上门干活儿的人太好了,导致他多次害我!” 谭杰都懵了,“你这是啥逻辑啊?” “没问题啊,一边可以享受雇主的礼貌,一边赚钱!” 乍一听,还真挺有道理。 除了嫌疑人过于白眼狼之外。 白计安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原因,“我认为四楼三次,六楼一次的理由是因为四楼楼层更矮。” 谭杰说:“干完赶紧跑?” “毕竟心理素质不高,难免会害怕。” 曹慧琳不解,“可是要是上到高楼层,遇到的人会更少啊,楼下的人没事也不会上去。” “因为无论成功与否,在安静的楼道听到脚步声,他就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站在原地,按兵不动,赌声音会不会接近自己,还是在楼下就关上了房门。 二是做贼心虚,第一时间选择装作是楼上的住户向楼下逃跑。 那么如果他选择了按兵不动,也有一定的几率,人会上来。 理想状态下,逃跑和作案后离开都是选择立刻下楼,几率更大,站在原地赌一把的几率更小。 所以,六楼下楼的时间要更长,一旦运气不好,刚下楼就遇到住户,被怀疑的几率就会变大。” 曹慧琳快被白计安绕晕了:“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在六楼下楼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上楼的五楼住户,五楼住户会认为你是谁?” “六七楼的。” “那你在四楼向下走,遇到三楼的住户,他会认为你是谁?” “四五六七楼……” 谭杰恍然大悟,“从6户到12户,范围一下子大了一倍!” 白计安颔首,“这也只是我分析的想法,不排除嫌疑人与曹小姐的想法相同。” “也是。”谭杰撇了撇嘴,“这么能想还干这事……” 这次曹慧琳是真的听懂了,她沉思着,忽然抬眼,看着白计安,说:“那要是在六楼作案,上楼的人不会有更大的几率在楼下到家吗?” “的确,不过这个选项相当考验嫌疑人的心理素质。” 谭杰眯起眼,神秘兮兮地说:“你想,你站在六楼正在做坏事,楼下上来人。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只能支起耳朵听着沉重,步步都在接近你的脚步声。你选择按兵不动,祈祷赶紧听到开锁的声音,可是却迟迟没有,反而是那未知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你开始后悔,后悔怎么不刚刚就下楼,这样还能降低被怀疑的可能;开始胡思乱想,幻想着脚步声的主人住在六七楼,甚至就是被你堵住门锁的那一家!~~” 曹慧琳被他说得身子一抖,忍着气,白了他一眼,骂道:“滚一边去!” 谭杰也不恼,切了一声后,转头问道:“那白先生你怎么抓到人的?” “警察抓的人。我只是去了警局把情况简单地汇报一下,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警察立刻就明白了,找了个理由把刚刚那个人叫到了警局。” “警察叫过来的?!他们认识?” 曹慧琳也没想到,“其实这个开锁人的电话还是我在门锁被堵,找不到电话之后,打110问道的。” “啊?!”谭杰吓了一跳,“他在派出所备案,认识警察,还敢借着警察的手作案!?” 胆子也太肥了! “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谭杰看向白计安,“既然这样,我觉得这人的心理素质和刚刚我们分析的不太一样啊。” “所以他有同伙。刚刚那个人负责开锁,联络警察,扮好人;同伙负责堵门锁,避免被曾经修过门锁的住户认出来。” 叮咚! 门铃响了。 曹慧琳起身去开门,门外正是派出所的两名警察。他们表示收到同事的消息,另一个同伙已经被抓,后续的话,需要曹慧琳等待警方的联系。 曹慧琳除了点头配合,也没再多问什么。 她关上门,一转身,白计安和谭杰已经准备离开。 曹慧琳瞄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忙一天了,留下吃饭吧,我请。” 白计安侧目看了一眼谭杰,说道:“让他留下吧,你们老同学聚一聚,我就不了。” 曹慧琳立即站到白计安面前,急道:“那怎么能行!忙了这么久,一定要三个人一起!” “不是我执意要走,而是家里还有人饿着肚子,在等我回去。”白计安微微一笑,“曹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计安走后,曹慧琳愣了片刻,她转头看着谭杰,问道:“你不是说事务所只有你们两个人吗?难道,白先生成家了?” 谭杰耸了耸肩,“成家倒是没有,有人还饿着肚子等他回去是真的。” 白计安起车前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十五分钟晚上八点。 应该醒了吧。 白计安边起车边指示人工智能给贺威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就是没人接。 连打了三次,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白计安明白一般人都伤不了贺威,但这种情况的确没有。 就连曾经在国外,两个人有时差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 难道出了什么事? 白计安一路加大油门。有摄像和限速的时候就慢一点,没有的地方就快一点。 等他到达千河大街的时候,比预计到达时间提前了十八分钟。 此时,无名侦探事务所的店前连停三辆豪车,打头的是近千万级的宝石蓝劳斯莱斯幻影,后面跟着两辆全黑色的奔驰s,双开门的玻璃大门前,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三个黑衣保镖。 这气场和派头,吓得来往的人们纷纷侧目,即便是敢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也要站在步行街对面,离他们远远地地方。 唰地一声,白计安把车停到幻影的左侧,车头齐平的位置。 他走下车,甩上车门,在所有黑衣壮汉的注视下,打量着自己刚开起来,不到一个月的店。 好像被不法分子给包围了。 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搞这套。 扫视一圈,白计安的目光终于落在大门中间的电子锁上。 白天,他和谭杰离开时,贺威在睡觉,所以特意叫谭杰把大门锁好。 如今却开了。 白计安眯起眼,冷道:“贺威呢?” 第78章 零点邮件 9 门前的六名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想从同伴的眼里得到答案。 白计安盯着他们,逐渐皱起眉头。他叹了口气,用日语说了一句,“我是这里的老板。” 顿时,黑衣壮汉们的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想侧身帮他开门,眼前闪过一道白影,转头一看,双扇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白计安疾步走进大厅,寻找贺威的身影。 透过雾灰色的玻璃,他看到里面有两道黑色的人影,一坐一站,从身形上看,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计安?”贺威从二楼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杯散着热气的咖啡。“你回来了。” 白计安盯着他,从上到下地扫视,跟个活体x光一样。 贺威走近,笑道:“你干嘛?” “没事吧?” 贺威侧目瞟了一眼接待室的方向,“我能有什么事?就外面那几个?不够我热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看起来没起任何冲突。 白计安摆摆手,“没事,你上去等我,一会儿完事,再吃饭。” 眼看白计安要走,贺威一把拉住他,“干嘛,你不带我?” 这话可太奇怪了。 白计安笑道:“我见委托人,什么时候带过你?” 贺威面露严肃,“平时无所谓,这次不行。” “为什么啊?”白计安看透了贺威的心思,说道:“你不会认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吧。” 贺威冲门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都带保镖,你干嘛不带?又不是没有。” 说完,自顾自地走在白计安前面。 眼下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 白计安了解贺威的脾气,他很看不惯习惯性摆出大阵仗的人,尤其对方还是日本人。 白计安走在贺威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叮嘱道:“别冲动。” 贺威把手搭在门把上,应道:“放心,我肯定不给你惹事。” 推开接待室的大门,屋内有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坐在沙发上的是个耄耋老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日本和服,双手在前,拄着一根金色狮头拐杖,胸膛宽阔,四肢强壮,右脸颧骨上一道陈旧的刀疤醒目又狰狞。 在这仅有十五平米的房间里一坐,还真让人有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率先向他们投来目光的是站着的人。 见到白计安,男人立即以九十度的姿态弯下腰,附在老头的耳边,用日语说:“会长,他们到了。” 男人年纪不到四十,身高不高,偏瘦, 身上的蓝色条纹西装干净、笔挺, 一副无框眼镜的后面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相对站在门口的保镖,他的面相更接近中国人。 男人直起身,双手递出一张白底黑色的名片。 「中川物产(中国)有限责任公司 翻译 乔英杰」 中川物产……这家公司白计安知道,不仅在日本是实打实的巨头,甚至在全球都能提的上名字。 “这是我的名片。另外,这位是……” 还未等乔英杰说完,老头忽然抬起脸,看着白计安说了一串贺威听不懂的日文。 贺威侧目,“他说什么?” 白计安本想用日语和老头交流,但考虑到在一旁什么都听不懂的贺威,他看向了站在一旁待命的乔英杰。 “会长问你是不是刚开始做侦探。这家事务所的样子很新,环境过于整洁,和日本侦探的事务所不像,看起来并不专业。” 白计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如果你有其他办法,恐怕就不会等我回来。” 老头听过翻译的话青着脸,看上去的确是被什么事逼到了杠头上,只能示意乔英杰接着说。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乔英杰伸手介绍道:“这位是日本中川物产株式会社的会长,中川英士先生。中川先生近日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在日本,他找过许多侦探,可是效果甚微,问题并没有被解决。所以中川先生将希望寄托在中国侦探的身上,希望你们不会让他失望。当然,以中川物产的信用和实力,自然不会亏待解开谜题的人。” 说着,乔英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放在茶几上。 “事成之后,上面的数字随便填。” 贺威定睛一瞧,心里不禁暗笑:我填上8000亿美元你也能给?真能吹牛批。 “当然,想要随心所欲地在支票上填上数字也是有条件的。”乔英杰继续说。 “什么条件?” “除了你,中川先生还另请一名侦探,你和他,两人比赛,先破解密码、找到目标的人胜。胜的人才可以填写支票。” 居然还搞这么一出。 “看起来中川先生游刃有余呢。” 乔英杰道:“并不是,中川先生之所以会这么决定的原因不是想让你们比出高低,而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 一月前的某一天晚上,时钟刚到零点。 叮咚! 中川英士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他唯一的孙子,中川广树。 乔英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白纸,上面印着黑色的邮件截图。 “助けて……救我?” “没错,就是求救信号。” “没有调查发送邮件的ip地址?” “查了,就在樾安国际饭店,中川广树之前下榻的酒店。” “中川广树原本在中国?” 乔英杰点头,“是的。两个月前,因为中川物产(中国)公司的发展建设,中川广树先生从东京飞到樾安出差。起初一切正常,每隔半个月,中川广树先生还会抽空和会长视频通话,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孙子都没有联系爷爷,难道中川英士先生就不奇怪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在乔英杰了解的范围之内。他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眼镜,躬下身,为中川英士翻译。 半晌,乔英杰重新站直身体,说:“是这样,在一个月之前,中川广树先生曾经给会长发了一封邮件,表示最近的工作繁忙,可能无暇与他联系,并说明在中国一切安好,切勿担心。” “有什么能证明这封邮件是中川广树本人发的?” 乔英杰一愣,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只能问中川英士本人。 “很抱歉,中川英士先生也无法证明。” 白计安点点头,“继续。”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中川英士没有必要放弃本国的侦探,非要漂洋过海,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国,找他们帮忙。 乔英杰颔首,他似乎很满意白计安的简单直接。 “除了第一封邮件,一个星期后的零点,出现第二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第79章 零点邮件 10 贺威探头,可惜他根本就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白计安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很遗憾,没有。”乔英杰盯着白计安,神情严肃,“看过两封邮件,白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白计安淡道:“没有足够的时间,单凭这两张图片,我只能得出,这些邮件不是中川广树本人发的。” “嗯?为什么不是?” “理由很简单。第一封求救信的确很像是本人发送的,主要是第二封,这串奇怪的数字。从中川英士先生已经在日本找过侦探调查,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来看。这串数字并不是中川英士先生能看懂的数字,也就是说,如果中川广树是在害怕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发送的秘密求救信号,出发点必然是他亲近之人能看懂的数字,而不是写一串谁都看不懂的东西,延长自己被找到的时间。” “那,白先生的意思是,这邮件很可能是害他的人发送的。” “不排除其他目的的可能。” “也就是说,绑架的可能性更高。” 白计安点点头,“虽然中间有说不通的地方,但目前来看,被绑架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乔英杰点点头,他立刻弓下腰,把白计安得出的结论转述给中川英士。 贺威盯着白计安手里的两张邮件截图。 “很奇怪。” 如果真像白计安分析的那样,这还是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见过的最奇怪的绑匪。 想要钱,不速战速决,还设置什么密码暗语。这要是解不开,岂不是要一辈子养着人质?时间一长,自己东躲西藏吃不上饭,还拿不到赎金,图什么? 白计安明白贺威的意思,低声道:“如果真是绑匪,那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赎金,而是另有阴谋。” “或许他想引出中川老头或者其他至亲的人,然后一网打尽,孙子只是一个鱼饵。” 白计安重新看向握在手里的纸条,“看来只有把上面的意思解开,才能知晓一切。” 半晌,乔英杰站起身,他推了推镜框,说道:“中川先生的意思是委托从现在开始。线索我们现在只有这么多,今后如果收到其他邮件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系。相反,如果有些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们解决。” 直到所有保镖上车,豪车开走,无名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外终于一片清明。 贺威叉着腰,晃了晃手里的空白支票,说:“等案子破了,你就在上面填上个几千亿,拿到手,以后什么都不用干了。” 白计安笑了笑,没说话。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他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那张绿白色的支票上。 不得不说,这件案子到目前为止,匪夷所思的程度让他对真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乔英杰说,除了他,他们还找了另一个侦探。 会是谁呢? “怎么想?傻逼才会像猴子一样听一个日本人的话,跟自家人竞赛吧!”周祺高抬双手,在沙发上抻了一个极为舒服的懒腰。 厉无伤解开袖扣,把衬衫卷到手肘,从塑料袋里拿出待会准备下锅的食材。 “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祺沉思片刻,说道:“不如联系一下?” “联系?” “对啊!效率翻倍,干活不累!” “那钱呢?” “当然是事成之后各拿一半喽!”周祺感觉厉无伤很奇怪,他坐直身子,眯着眼盯着他的后背,说:“你话里话外的,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对方不同意各一半,你要怎么办?” “你是说对方不愿意和我一起合作,事成之后少拿钱?” “是。” 周祺向后一仰,靠近宣软的沙发里,说道:“要真的是这种人,我一定赢他!” “不是说对面是专业的侦探吗?” “那怎么了?我也不是没有经验!大案重案照破,区区几个故弄玄虚的密码,我就不信我搞不定它。”说着,周祺忍不住幻想之后的行动,突然感觉一阵寂寞。他歪着脑袋,看着在餐厅里忙活的厉无伤,问道:“你要不要休息,过来陪我?” 厉无伤已经好久没休息了,应该有存假。 厉无伤没有抬头,即使周祺不说,他也正有此意。 “好。” 第80章 零点邮件 11 “王叔,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最近他在中国委托了一名侦探查案,我需要知道他委托的侦探的身份。” 白计安挂掉电话,就看到贺威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 贺威摸了摸自己泄气的肚子,“饿。” 他差点就忘了。 “走吧。”白计安随后抓起车钥匙,抬着下巴,示意贺威上楼换衣服。 “出去吃?” “你不想出去?” 谭杰不在,他以为出去会比较快。 “好吧。” 贺威三步并上两步,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从二楼跑下来,兴奋道:“走吧,上哪吃?” “不如还去你战友家?” “老马的烧烤店啊。”贺威嫌弃地摇摇头,“算了吧,你忘了我们上次吃完遇到什么事了吗?” 差点撞了一个外卖员,遇到了二重毒杀案。 白计安挑着眉毛,“没想到你这么迷信,凑巧罢了。你不会以为我们每次吃完都能碰上吧。” “以防万一!”贺威嘟囔着,“你要是手头没事还行,这要是遇到了,两件事撞一起怎么办?” 白计安无奈一笑,“撞一起怎么了?委托人的案子是我的,刑事案是你的,我们又不冲突。” 贺威向来说不过白计安,索性不讲了,耍起了无赖,“我说冲突就冲突,不许反驳!” “好好好,不冲突。” “嗯。”贺威往前走,忽然反应过来白计安在耍他,气得立马停住脚步,转身强调,“冲突!” 白计安被他反应迟钝的傻样惹得哈哈大笑。 贺威愤愤地推开大门,可白计安还站在原地笑他,只得没好气道:“你走不走。” “走走。” 第二天一早,林局长刚喝上一口热茶,大门就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一声敲门都没有,吓得他差点把上好的西湖龙井叶片咽进去。 林栋看着进来的人,眼睛一瞪,刚想张嘴开骂,就觉得喉咙上来一阵难忍的酸痛,逼得他只能一手指着罪魁祸首,一手捂着嘴咳嗽。 “林局没事吧!这咋喝水都能呛啊!” 贺威一个箭步窜上来,从桌边连抽两张纸巾塞进林栋指着他的那只手里,顺势帮他握成拳头。 林栋没好气地甩开贺威的手,用纸擦了擦嘴边。 幸好不严重,只是呛了一下。 他老眼一瞪,骂道:“你有病啊?进来不敲门!” 贺威双脚打开与肩宽平齐,双手相交放在身前,站姿异常板正。听到林栋的话也是连连点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一看就是没憋好屁。 林栋皱起眉头,“你干嘛啊?吃错药了?” “没有,我身体特别好,不需要吃药。”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来炫耀你一百分的体检报告?” “我是来交申请的。”说着,贺威把刚刚递纸时放在林栋桌角上的文件夹推到中间,他面带微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看的姿势。 林栋白了他一眼,满脸嫌弃地翻开眼前的蓝色文件夹,打眼一看,惊道:“休假?!” “没错,我年假一直都没休,这次我要一次性都用了。” 林栋拿起文件仔细看了一会儿,啪地往桌上一扔,“你工作几年了?” “不到5年。” “那按规定你应该有几天年假?” “5天。” “你也知道?”林栋伸手点着贺威提交的文件,震得桌板嘣嘣直响,“那你上面写的什么?10天。” “我有事,怕回不来。” “什么事?” “额。”关于他要跟白计安去查案的事,自然是不能说。“隐私。” …… 房间安静了。忽然,林栋合上眼前的文件,抄起来就要往贺威身上招呼! 贺威立马向后一跳,躲过一劫。 “哎哎!你注意点形象行不行,好大个公安局局长上班还打下属?” “还隐私!你个做队长的,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三队怎么办?我管啊!” 原来是这事。 贺威顿时泄了一身的防备,说道:“不止我,三队的人是不是也该歇歇了。你算算,最近三年,我们都破多少案子了,加班都跟呼吸一样,好多人忙到住单位,我这一走,就让斐辰先管着他们。有什么重案,你就分配给一队二队!我就几天不回来,樾安还没乱到离不开我的程度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林栋不耐烦地骂道,“想得挺美,还离不开你。” “那不就得了。”贺威凑过去,把文件重新打开,殷勤地递上一支签字笔,“10天就是害怕办不完事,要是2天就搞定,我第3天就回来。” 林栋将文件一推,说道:“重新打,把10天改成5天,这不符合规定。” “5天我怕我回不来。” “回不来再说,反正文件上要这么写!” “好好好。”贺威绕到林栋旁边,伸手递给他一个银色的u盘,“改吧。” 林栋盯着u盘,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让我给你改?!” “嗯,你电脑我不能随便用,但是我走了怕你反悔。” 林栋咬咬牙,一把抽走贺威手里的u盘,一边找插孔,一边骂:“我真是该你的!也不知道咱俩到底谁是领导!” 贺威捏着湛蓝的文件夹走在走廊里,那个心花怒放。 他真是好久没好好地休一次假了。 下午离开前,他把三队的所有人叫到会议室,把自己马上就要休假的事告诉所有人。 “交给我……”斐辰还是第一次在贺威不在的情况下主持大局,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能力上,他都觉得有些遭不住。 “你既然是副队,这就是早晚的事。况且,林局已经答应我,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命案都会以一队二队为主,除非他们两队人手不足,会派你们去支援。如果还有其他意外情况,我会回来。” 贺威一走,所有人的心都变得空落落的,只有韩阳心大,他双手搭在后脑勺,身子向椅背里一靠,看起来美滋滋的。 商思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直言:“贺队不来上班,你咋这么高兴?” “贺队不是说了嘛,他不来,我们手里就没命案,没有命案,就不用加班,按点回家,多好啊。谁像你们,各个愁眉苦脸的,被虐习惯了?” “可贺队不在就觉得怪怪的。”陈泽洋垂着脑袋嘟囔。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说了一个礼拜就回来了!” “没错,都跟韩阳学学,往好的地方想。不然,你们个个愁眉苦脸,我也没法安心!一年就五天,你们想害我担心你们,假期白费?” “当然不是!”斐辰挺直身子,精神不少,“我会好好带着他们,等你回来。” 第81章 零点邮件 12 当贺威把车停到无名侦探事务所门前的时候,白计安正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往自己的车里装。 “给我。” 白计安一见是贺威,问道:“干嘛?” “你这车底盘低,遇到地形不平的地方根本就用不了。开我的,越野方便。” 这倒是很有道理。 贺威把白计安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刚关上车门,就觉得不对。他赶紧追他进到事务所,白计安正和谭杰说闭店放假的事。 贺威道:“你要上哪去?密码破了?” “没有,密码我还没开始想。” 昨天晚上吃完饭回来,他早早就睡了。上午的时候,他接到了老家王叔的电话,得到了中川英士雇佣的另一名侦探的资料。 “那你要上哪去?” “去和这次的对手碰面。” “你说另个侦探?” “没错。”白计安说:“我打算去见他一面。” “可你们这次是对手,关系到巨额委托费的事,你确定他愿意见你?” “应该吧。” 应该吧。 白计安很少说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一下给他弄得更懵了。 “资料呢?给我看看。” 白计安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黑色越野车,“在我行李箱侧面的拉链里,自己拿。” 贺威坐进驾驶位,从档案袋里抽出了几张薄薄的资料纸,第一页的右上角还附有一张二寸的彩色证件照片。 周祺。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年纪很轻,看起来和白计安差不多。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继续翻看手上的资料,里面关于周祺的信息很全面,从家庭情况到从小到大的学历,就连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不知名的私企上班、职位、工资都一清二楚。 贺威快速浏览着档案上的信息,看上去,这个叫周祺的人更像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真的和在国外就接过委托的白计安比破案速度,那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过要真是这样,就更奇怪了。 既然是普通人,为什么白计安主动去找他? 贺威的目光一路向下,在第一页的最末尾看到了一段话。 「2019年10月,在居所开设私家侦探社,开社以来破案无数。」 「最擅长的案件类型:收集出轨证据、捉奸。」 “啊嚏!”周祺揉了揉鼻子,念道:“哪个王八蛋骂我呢?” 厉无伤递过一杯温水,说道:“自己不知道加衣服,感冒了,少怨别人。” “谁说的!我这身体强着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叨咕我,而且还不是好话。” 真是无语了。 厉无伤摇摇头,从抽屉里找出一板药,挤出两片,放在周祺手上,“吃了。” 周祺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并不是嫌弃药的味道,而是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傻劲儿。 还是他上学的时候留下来的,那时候的男生就算发烧也会忍着不吃药。 各个都挺着,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说是不吃药的人更不容易生病。 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厉无伤知道周祺的德行,不过这次由不得他。“你要是不快点好,案子人家破了,你会输得连对面的人影都摸不到。” 周祺撇了撇嘴,抓过躺在厉无伤掌心里的药,闭着眼,一把吞进去。 “喝水!” 周祺端着没动的水杯,看着厉无伤眨了眨眼,说道:“咽进去了。” …… 从白计安上车之后,贺威就没有说话。 白计安瞄着一旁已经被装好的档案袋,心里直犯嘀咕。 思索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怎么了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贺威专心开车,目视前方,淡淡回答:“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怎么了?你认识他?” “谁?” 白计安回头把躺在后座上的档案袋拿过来,晃了晃,“周祺。” “不认识。” 贺威的脸庞紧绷,他的表情像是在生气,不是撒谎。 白计安不习惯贺威这样,直言:“你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贺威抿着嘴没吭声,半晌,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因为资料里这个叫周祺的侦探,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城市。” “九龙?” “没错。”贺威眯了眯眼,“前不久他们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和横跨十年的食人分尸案,闹得动静挺大,我很羡慕。” “羡慕?” “嗯。其实,沉寂很久未破的连环案件,樾安也有。只不过当时没有及时抓到凶手,之后凶手也没有再次犯案,所以一直都没破。” “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上个案子?” “嗯。” “两年前,时间并不长。” “两年前……”白计安很疑惑,“九龙市的案子沉寂了十年未破就算了,为什么两年前的案子会这么艰难。凭现在的刑侦技术,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贺威问:“计安,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没有存在感吗?” “什么都卡在中间,毫无特点的人。” “没错,就因为这类人没什么特点,甚至会被看过他一眼的人转头就忘,会被人记错,认错。所以这些人也是人贩子最理想的目标。两年前的案子也是,只不过这里面没有存在感的不是凶手和被害人,而是线索。” “线索?” “对。那是我做警察以来第一次遇到毫无线索、杀人手法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杀人现场,就连调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有任何理由杀他。” 可以说,除了杀与被杀,凶手和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82章 零点邮件 13 从昨天吃过感冒药之后,周祺就躺下睡觉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他迷迷糊糊地在被子里舒服地哼了两声,眼睛还没睁开,就把手伸进枕头下面一通摸索。 他抓出手机一按,屏幕的亮光着实有些刺眼。 上午10:45分。 已经是第二天了。 如果他没记错,他是昨天晚上6点左右的时候睡下的。 他居然一口气睡了16个小时。 周祺丢掉手机,刚想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客厅外的门铃响了。 难道是委托人? 可是他没开张。 周祺重新抓起手机确定日期。 确定今天是厉无伤休假前的最后一天全班。 他翻身下床,忽地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果然现代人的体质大不如前,躺得时间长了也会双眼窜花。 “谁啊?” 周祺穿着白t和睡裤,踩着一双灰白条纹的棉质拖鞋,镜子都没来得及照一下,径直往大门口走。 拉开大门,周祺的手顿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从原本的困乏变得异常精神。 他顶着一脑袋鸡窝头,瞠目结舌的样子看得贺威一愣。 可周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高大威猛的贺队长身上,而是站在他身边,穿着浅棕马球大衣,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 “学长!” 周祺的惊呼像是引起了什么科学效应。 下一秒,则是厉无伤和贺威的异口同声,“学长?!” 厉无伤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周祺浑身一抖。 他转过身,厉无伤就站在餐厅和客厅连接的拉门处,身上还扎着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围裙,是过年时,周祺在超市消费满额,抽的一等奖。 当时,周祺从超市出来,捏着围裙嫌弃好一阵子。 他这辈子就没抽过一等奖。这好事终于轮到他了,一等奖就从液晶电视、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变成了围裙。 也不知道这是新年的彩头,还是专门给他添堵的。 周祺视线上移,他看着厉无伤的脸,捂着狂跳的心脏,颤道:“你在啊。” “嗯,单位没事,想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 贺威回想出发前看到的周祺的资料,转头看着白计安,“不对啊,你在哪上过学我再清楚不过,你们怎么……”周祺个人资料的事话到嘴边,被贺威硬生生咽进去了,他歪着脑袋,问道:“你确定吗?” 周祺把着门框,听着贺威的话,突然睁大了眼,惊道:“那个日本人委托的侦探就是学长吧!” 白计安问:“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周祺耸着肩,“不知道,我连你什么时候回国都不知道。只不过你突然出现在这儿,加上这位大哥刚刚说的话,猜到你应该是调查了我的资料。无缘无故的,学长干嘛要找人调查我,答案只有一个,我是你这次破题的对手。” 要不是他突然伤风,针对这次的案子,他出发的第一步也是想知道对面,即将要成为他对手的人是谁。 他幻想过很多人,唯独没想到竟然是大学时期敬重的学长。 许久不见,再次见面,果然又是他比自己先走一步。 白计安含笑,“你进步了。” “那是。”周祺得意地笑了笑,“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破的案子都能写一本书了!就算再烂的泥也要进步啦。” 说话间,厉无伤已经把围裙摘下来,手里还多了四杯饮料。 他把饮料放在茶几上,看着周祺的后背,说:“周祺,你先让人进来。” “啊!”他差点就忘了,光顾着说话了。 周祺赶紧侧开身,邀请白计安和贺威进屋说。 就在贺威面无表情地从周祺身前走过,在那一秒的时间里,周祺身子一僵,他居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像是一闪而过的清风,拂面而过,却阴凉入骨。 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单是路过,竟会有这么强的戾气。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变态杀人犯还要恐怖。 周祺侧首盯着贺威的背影,面色极为难看。 厉无伤注意到周祺的异常,他走过来,挡在周祺身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周祺勾起僵硬的嘴角,他抬头看着厉无伤的眼睛,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而后,他缓缓张开嘴,轻声道:“没事。” 在白计安眼里,周祺上学时不会撒谎,上班之后不擅长伪装。 只要用心观察,就会看到,他的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白计安用手肘怼了一下身旁的贺威,“介绍一下自己,我学弟还不认识你呢。” 贺威大方地伸出手,说道:“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队长,贺威。” 果然,白计安在周祺的眼里捕捉了一丝惊讶。 贺威这个人很容易被误解。 他看起来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深邃,一身小麦色的结实肌肉更是攻气十足,活像一头占领非洲草原的成年雄狮,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但实际上,这些印象都是他的外表和多年当兵、做刑警后出任务之后留下的,并不是他本人。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白计安会直接告诉周祺,贺威这个人一点也不可怕,甚至是有点憨憨在里面的。 可白计安看透的本质,周祺可看不出。 他看着贺威伸来的大手,紧张地动了动喉结,刚想握上去,旁边忽然闪出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啪地一声,与贺威握在一起。 “九龙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一支队队长,厉无伤。” 白计安和周祺不约而同地扬起脑袋,向左看看贺威又向右看看厉无伤,两人中间的火星子都要蹦到他俩脸上了。 周祺弱弱道:“你们,认识?” 厉无伤微微一笑,“听过事迹。” 贺威同样在笑:“一样。” 这算什么? 黎旭和厉无伤同为九龙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喜欢比来比去就算了,怎么樾安市和九龙市的队长也要斗一下? 这是什么传统吗? 周祺刚准备做个老好人,劝一下,就被白计安叫住了。 白计安摇摇头,一脸嫌弃:“别管他们。” 第83章 零点邮件 14 周祺也是听话,他垂头看了一眼手表,看着白计安问道:“学长,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 “正好。” 说着,周祺忽地一下起身,顿时窜灭了两位队长中间的火星子。他拉起厉无伤的胳膊,笑道:“学长你们先坐,我们俩去做饭,完事我们商量商量委托的事!” 厉无伤被周祺连拉带拖地拎到厨房。 周祺抻着脖子向外面看了一眼后关上拉门。一转头,食材已经被洗好、切好,就差准备调料,点火下锅了。 厉无伤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忙活手里的活儿,一边道:“你又不会做饭,进来干嘛?” 周祺一个箭步窜上去,他歪着脑袋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厉无伤,问道:“你咋了?” “没事。” “胡说!” 厉无伤的性格他还不了解,就连总找茬的黎旭都没办法引出他这么大的胜负欲。 周祺抱着胸,靠在料理台的边沿上,“你认识他?” “不是说了,只是听说过。” “光是听说过能让你那样?” 厉无伤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直起身,盯着周祺,“那你认为我为什么会这样?” 周祺不懂他们公安系统的那套,只得没自信地嘟囔,“你们还有全国大比武吗?” “有。” “可是你不说你没见过他吗?既然没见过,更不可能输他啊。” “我拿过第一。” “对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个闷葫芦直接和我讲呗!光靠猜要猴年马月,你再不直说,日本老头的孙子的命可要没了!” “他不参加。” “比武?” “嗯。” “为什么?” 其实还没等厉无伤回答,周祺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听说他之前是雪豹大队特种兵,实力远高于警察,所以他不是不参加,是他们局长林栋不太想让他参加。” “特种兵……难怪我感觉他身上的杀气很重。做特种兵的话,执行任务的时候应该杀过不少坏人吧。” “当然,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但会遇到侵犯同胞的邪恶组织,还会遇到实力超群的专业雇佣兵。真刀真枪地碰,跟上战场没什么区别,这里面到底有多危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所以你不是看不上他。” “是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时常有!况且,能力这种事,够用就行。而且。”周祺突然凑过身,附在厉无伤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觉得他有很多够不上你的地方,比如……” 厉无伤认真地看着他,问:“比如什么?” 周祺突然咧开嘴角,用手指快速地刮了一下厉无伤的下巴,坏笑道:“颜值。” 厉无伤向来一本正经,对周祺的调戏根本反应不过劲儿,待他血压上窜,周祺早就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徒留厉无伤一个人站在厨房,冲着他的背影怒吼:“周祺!” 周祺跑归跑,路过餐厅的大镜子时还不忘照照。这一照,真是猝不及防,一个紧急刹车! 几年不见,我就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鸡窝头见了学长? 回想开门时,学长风度翩翩的模样。 真是罪过。 “你干嘛呢?” 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计安正靠在旁边的门框上,打量正在努力整理形象的他。 白计安向厨房扬了扬下巴,说:“不是说你跟厉队长一起吗?怎么把人家一个人扔里面,你出来了。” 周祺悻悻地走过来,说道:“我不会做饭。” 白计安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外卖的接单信息,“去吧。” 周祺会意,转头跑进厨房,把所有安顿好后,把“唯一的大厨”拉了出来。 四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周祺率先拿出了中川英士的翻译,乔英杰提供的,两次零点邮件的截图。 白计安则从档案袋里抽出了一张新线索。 中川家 周祺盯着纸上的关系网,说:“这是中川家族的关系图?” “是。”白计安道:“在中川英士离开后,我动用家里的关系,叫王叔帮我查的。中川英士是中川物产的会长,他们家所有人的存在都是透明的,想查出来一点也不难。” 周祺仔细地盯着眼前的图研究,半晌,叹道:“怪不得那日本老头出手如此阔绰,搞了半天,中川家除了失踪的中川广树之外,没有其他男人了!要是找不到,凭着中川老头98岁的高龄,这是要绝后了。” 厉无伤道:“这样中川物产就极有可能易主。” “哇,那么大个集团,每个人心怀鬼胎,这要是知道老头的唯一的孙子没了,那不立刻翻天啊。” 白计安道:“是啊,所以相比中川广树在哪,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他们家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良久没动静的贺威,张嘴就是一颗炸弹。 三人看向他,纷纷用眼神问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威拿过关系图,挨个指着人名后面的生死年份,说道:“他们家,女的不受限制。男的,除了老头中川英士之外,都活不过60岁。” 周祺心算着年份,忽道:“还真是,最多的60岁,再就是59岁。这算啥,诅咒?” 厉无伤摇头:“我不信这种东西。”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故意谋杀。” 白计安道:“家族企业达到一定程度后,兄弟阋墙,姐妹相杀的事时有发生,并不奇怪。况且,就算我们现在想知道里面的真相,以现在的线索也做不到,只能一点点来。” “没错。”周祺将放置在一旁的两张截图拉过来,把带有数字的截图放在上面,说:“我研究过,那张日语的求救信号没有什么特别的。重点是,这张。” 第二封零点邮件 “上面的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威指着数字上下的小点,说:“我认为数字是辅,重点应该是上面的黑点。只有知道上面的黑点是做什么的,数字才会被赋予意义。” 厉无伤道:“可光凭四个黑点,根本就猜不出是什么。” 周祺微微一笑,“不尽然。” 贺威一怔,“你破了?” 从白计安得到的资料上看,他并不认为周祺有这么大的能耐。 倒是厉无伤仿佛习惯了一样,静静地等着他说出答案。 周祺伸手拉过印有中川英士家人物关系的图纸,他指着生死年份的中间,问道:“现在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无论是年份中间,还是带着黑点的数字中间,连接它们的都是一条短短的横杠。 贺威讶道:“所以你认为这四个带着黑点的数字也是年份?” 周祺耸着肩,“只是觉得眼熟。如果真的是年份,那么它们为什么会变形成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厉无伤赞道:“最起码有了可以参考的方向。” 第84章 零点邮件 15 白计安凝视着带有密码数字的邮件截图,表情凝重。 贺威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嗯,的确有。” “真的!”听到白计安可以解题,周祺顿时来了精神。他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向白计安的方向倾身,连问:“什么,什么?” 白计安安抚他不要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期待,“我是从你破解的基础上产生的联想,不一定是正确的方向。” “那也说说看,万一我们还能出来其他联想呢!” 白计安“嗯”了一声,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两组数字中间的横杠是用来连接年份,那么有一种纪年方法可以把四个数字组成的年份变成两个。” 厉无伤讶道:“还有这种方法?” “其实这种方法不单我们,就连寻常百姓可能也会用到,尤其是每次过年的时候。” 贺威琢磨道:“过年……属相?” 白计安颔首,“说对了一半。” 厉无伤沉思片刻,接道:“难道是天干地支?” 白计安微微一笑,“没错,就是天干地支。” 天干地支的表达方式很简单,比如今年是2023年,干支是癸卯。 很多人知道,但为什么2023年的干支是癸卯,了解其中算法的人并不多。 “啊……”周祺一个仰身卧倒在软乎乎的沙发靠背上,对着天花板一阵哀嚎,“知识盲区。” 如果想做一名合格的侦探,按道理,这些知识他都应该多少明白。 可是奈何有些东西即便摆在眼前,就是不进脑子。 任谁来了都没办法。 “没关系,书本教不会你的,我来教你。”白计安将密码纸条推到茶几中间,说:“现在我给你算法,你来把这张密码纸上的两个年份推算出来。” 说着,白计安又拉过手边的另一张,黑色的求救信号截图纸,翻到背面,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摆在白纸上,一并推到周祺的面前。 厉无伤见状,十分有眼力地在周祺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强行重启。 周祺悻悻地坐起来,随手拿起沉甸甸的钢笔一打量。 好家伙,万宝龙定制款,上面还刻印了白计安名字的缩写。 “别溜号。”白计安指着旁边的密码纸,“首先前两个数字,7和5。” “可是黑点是什么意思?”周祺边拔开笔帽,边问。 贺威提醒,“天干地支,在上面的黑点是天,下面的是地。” 周祺的确有点害怕贺威,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那是不是有点太浅显易懂了?” 厉无伤道:“歹徒的想法也未必那么复杂。” 白计安应和:“没错,既然他发了这种邮件给中川英士,那么就代表着他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中川广树的踪迹,希望有人可以尽早解开密码的暗语,找到中川广树。” 所有人都这么说,周祺定是没意见。 他盯着纸上的密码,叨咕着:“黑点在7的上面,在5的点下面。所以7代表的是天干,5代表的是地支。” “嗯,接下来就很简单了。”白计安说:“天干地支里面,天干的推算最直接,是什么数字,那个对应年份的最后一个数字就是这个数字。” 周祺狐疑地抬起头,“那就是7?”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白计安淡笑:“没错,所以我也不懂这点东西为什么会成为你的知识盲区。” “一定不止这些!”周祺急了,指着后面,“地支呢?地支的推算肯定难一些!” “的确要比天干难。在已知年份为2023年的基础上,天干是3,地支则是2023年除以12的余数。不过以我们现在的状况用不上。” “对啊。”周祺聚精会神地盯着密码纸,“我们现在也只知道这个年份的最后一位是7,也就是xxx7年,而这个完整的数字除以12之后的余数是5……” 厉无伤道:“这范围太大了。” 白计安道:“没事,除了用数学推算,公元后的天干地支有换算表。天干中,7对应的是丁,地支里,5对应的是丑,由此我们可以得出,75代表的年份是丁丑年。” 贺威翻着手机,在他们刚刚推算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查到了白计安说的那个换算表,“所以,后面的这个5和1代表的年份是乙酉年。” 厉无伤说:“既然中间的横杠代表着两个年份的连接,那么不可能后面的年份比前面的大,所以正确的意思应该是丁丑年-乙酉年。” “天干地支60年一轮。涉及到的年份遥远,但不会太多,所以我们只要找出4个丁丑和乙酉就可以了。” 周祺问:“两个,每个4个?” “嗯。” “哇,60年一周期,这一下子就要越过了几个世纪!” 随后贺威和厉无伤分工,一人查丁丑年,一人查乙酉年。 随便搜索一下,答案直出。 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分别把结果写到同一张纸上。 丁丑年:1877年 1937年 1997年 2057年…… 乙酉年:1825年 1885年 1945年 2005年…… 四人围坐一圈,盯着茶几上,写着答案的白纸,几乎是异口同声喊出了所有中国人都无法忘记的、有悲有喜的数字。 “1937和1945!” 周祺激动道:“委托人和失踪人还都是日本人!密码纸上指的一定是1937年的七七事变和1945年的日本递交投降书。所以把中川广树绑架的人是个铭记历史的青年英雄!?” 厉无伤叫周祺不要太激动,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周祺才不管这些,他看向白计安,问道:“学长,还帮着找吗?” 白计安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盯着写满年份的白纸,若有所思。 贺威见白计安没有回答的意思,插嘴道:“即便你们拒绝这次的委托,如果中川英士选择报警,警察也要找。”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第85章 零点邮件 16 周祺转头看向厉无伤,直到看见他也向自己点头。 “这么说,不管谁找,总会有人找。” 厉无伤接道:“没错。” “那钱岂不是白瞎了!报警,你们警察又不会收那老头的钱,岂不是便宜了他!”周祺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说道:“这委托,接。没准儿找着找着,找到的,就不是一个活人呢。” “很奇怪。”白计安开口,他缓缓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周祺和厉无伤,“为什么是1937年?” “1937年是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厉无伤问:“有什么问题吗?” “可准确的来讲,开始应该是6年前,1931年。” 贺威道:“可能1937年发生的事更加惨烈,除了七七事变,还有日本人到现在都不肯承认的南京大屠杀。” 白计安摇摇头,“再让我想想,我觉得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 “怪不得。”周祺对厉无伤说:“还记得老头来的时候说过,他在日本找了很多侦探都解不开这个谜题。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 即便是日本人通晓中国古代的纪年算法,单从他们把历史书删个精光来看,就算把1937和1945摆到他们面前,他们都猜不出掳走中川广树的歹徒的意图。 为什么啊? 这有什么可成为动机的? 这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不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生的,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白计安看着桌子上仅有的线索,皱着眉,“线索不全,看来只能等下一封邮件到手了。” “的确。”周祺说:“很明显半个月一封的零点邮件就像是一幅碎片不完整的拼图,需要一点点攒齐,才能看到最终的图案。” 贺威道:“半个月一封,这阵线拉得未免太长了。” 厉无伤赞同,“除非寄信人这么做有他的理由。半个月一封,时间也是一个块拼图。” 周祺说:“除非以后他也保持这个节奏,不然,我严重怀疑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人找到他和中川广树。” “他把一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做什么?”白计安眼神空空,没有焦距在任何一点,机械地动着嘴唇,一本正经地说:“或许他已经告诉我们他们在哪儿了。”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是一惊,纷纷盯着白计安。 贺威忙问,“你知道了?” 白计安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但是我怀疑歹徒或许在带着中川广树四处旅游。” …… …… …… 三脸茫然。 “不是,你开玩笑呢吧,计安。” “是啊,学长,你逗我们玩呢吧。” 半晌,厉无伤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二脸不可思议。 周祺懵了,问道:“你明白啥了?” 厉无伤正经道,“也许,1937-1945,历史上这段时间发生大事的地方,就是学长说的,旅游路线。” 白计安赞道:“没错,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线索上没有直接的体现,我也没有证据。” 贺威问:“那意义是什么?你们俩别和我说歹徒想带着中川广树去承认这段日本人不承认的历史!这根本没有意义。”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只是我突然的猜测,不代表我会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周祺十分同意贺威说的,“对呗,学长你可千万别把这条推理变成参考条件,太荒谬了。旅游?还带着个可憎的大活人?我带着他的尸块遍地走还差不多。” …… 一个接着一个,个个语出惊人。 贺威忽然觉得这个屋子他是待不下去了。 咚咚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把所有人乱成一团的思绪强制暂停了。 周祺警觉地支起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 为了不被偷窥,大门的猫眼被他用自制的小铁盖扣上。 取而代之的是他新换的密码锁,自带摄像头。 周祺按开摄像头,顿时,屏幕被湛蓝色填满! “您好,外卖!” 咯嘣,周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断线了。 他还以为是谁呢。 在破题之前,学长点了外卖。从昨天开始,饿着肚子一直到现在,他居然还忘了这茬儿! 周祺伸手把沉甸甸的外卖接过来,不到五分钟的工夫,令人垂涎欲滴的西班牙海鲜饭填满了整个餐桌,颜色那叫一个艳丽! “先吃饭吧!线索不齐全,光是饿着肚子干想也不是办法。” 这话倒是有理。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 暂停思考之后的周祺是真的饿坏了。顾不上许久未见的学长和第一次见面的贺队,拿起锃亮的银勺大快朵颐。 豪放的吃相弄的一旁的厉无伤实在忍不住了,他拿过一杯白水放在周祺旁边,“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周祺端起水杯喝了两口,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白计安腕上的表,摇着脑袋说道:“昨天我中午就开始难受,就早上吃了碗粥,一个茶叶蛋。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了,不行,感冒好了,胃挺不住了。” 白计安轻笑着,默默地把摆在最远的菜往周祺的身边推了推。 嘎吱一声轻响,卧室的门竟然开了一条缝。 周祺和厉无伤都没有反应,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唯有第一次过来的白计安和贺威好奇,纷纷挺起身子。 门缝处,竟然走出一只身材壮硕的狸花猫。 步伐稳健、目不斜视,直奔厉无伤的脚边,歪着脑袋蹭了好几遍,表情严肃得活像个道上的扛把子。 挂着黑老大的脸撒娇,这诡异的画面让白计安和贺威不由地相视一眼。 厉无伤收到信号,心领神会地拿起筷子,在周祺的碗里撕了一块火红的龙虾肉,放进猫咪的嘴里。 自己的龙虾肉眼睁睁地被送进别猫的嘴里,真是岂有此理! 周祺不满地指着地上正用蔑视的眼神瞪着他的花猫,说:“它都胖成猪了,你还喂!” “它管我要了。” “要了你就给?” “嗯。” 周祺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鸟鸟从粘人精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厉无伤,要啥给啥! 到最后,看人下菜碟,整天翘着尾巴在他面前溜达,除了厉无伤,谁叫也不听。 “你什么时候喜欢猫了?” 白计安还记得周祺总是嫌麻烦,对小动物一直没什么兴趣。 周祺停下筷子,他瞄了一眼吃嘛嘛香的鸟鸟,说:“帮人养的。” “还要还回去?” “不还了。” “原主人不要它了?” “不是,原主人,死了。” 以后,它就是我的猫了。 第86章 零点邮件 17 傍晚,白计安和贺威准备离开,去订好的酒店休息。 周祺站在门口,遗憾地直挠脑袋,“我家太小了,不然还真想要你们住下。” 白计安微微一笑,“算了,我们俩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需要好好地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下次有机会你到樾安,去这儿找我。” 周祺接过白计安手上的名片,惊道:“侦探事务所?!学长,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高调了?” 按照周祺对白计安原本的印象,白计安这个人的话比较少,和人相处起来比较慢热。 至于他们俩为什么会认识,还归功于自己本身就是个话痨,否则,再次见面,白计安都不见得记得有他这么个人。 严格说起来,白计安的大学和他并不是同一所学校。 是一次机缘巧合,两个学校参加了同一场活动,在场馆里认识的。 那时正赶上活动正式开始的前两天,学校要求代表人员去场馆布置自己地盘。 刚上大一的周祺也去了。 中午午休,周祺的同学都去吃饭了,早上吃撑的他主动留下来坐镇。 谁知道本来应该风平浪静的两个小时里,早上刚挂好的,印有学校大名的横幅居然掉了。 这多难看! 不行,忍不了。 周祺立刻捡起横幅打算重新挂上,但一个人的工程又有些费劲。 他转头,一看,相邻的展位,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正好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坐在原地看书。 当时的白计安比现在还要不苟言笑,活生生一副小老头的模样,可架不住周祺长了一双慧眼。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和自己同岁,所以特没眼力见儿地要求白计安帮他挂横幅。 白计安放下书,看着周祺,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他刚张口,周祺就知道他想拒绝。 “哎呦,帮帮忙嘛,这不是我同学都不在,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你。” 白计安没有说话。他轻轻地合上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帮着周祺干了半个小时。 其实挂个横幅根本就不需要那么久,只是周祺不想白做工,就反复确认,加固了好久。 直到白计安的同学吃过午饭,陆续回来。 “这怎么还干活干到别人家去了?” “对啊,这位同学,你怎么还诱拐别人家的小孩儿啊?” 小孩? 周祺回头,还真是几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学长在讲话。 周祺歪着脑袋,他指着众人身后的展位,说:“你们学校没分开啊。” “什么?” “年级啊。” 这次的活动,他们大一和大二大三的都是分开的。 “分啊。”随后学长们好像明白了周祺的意思,指着白计安笑道:“你以为他多大?” 被这么一问,原本十分确定的周祺有一丝忐忑。 这种事想必任何一个人都有类似的经验。 一旦有人故意问你一个答案非常显而易见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就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 难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童颜?? 不能吧。 周祺的视线在白计安和其他学长的脸上游走,支吾了半天,说:“难道,他比我还小?” “你是大一的?” 周祺点头。 “那他和你同岁,不过你要叫他学长,我们是研一的。” 研一……还和自己同岁? “少年班听说过吧,天才。”说着,介绍白计安的学长还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嘴角大开。 周祺脸上向白计安道谢,心里却纳闷为啥人家是天才他却骄傲成那样,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计安是他家孩子呢。 之后的几天活动里,周祺对旁边展位的16岁上大学的天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为了能顺利搭话,更是像个小狗腿一样买了几次水,每次的口味都不一样。 起初,白计安一直在拒绝他,理由是不想白拿他的东西。 但架不住周祺主动,每次都说是问问题的报答。 一连三天,白计安依旧没收,但却明确地告诉周祺,想问什么,只要他知道就可以帮他,但水就不需要了。 后来活动结束,两人虽然相熟不少,互换了联系方式,但见面的次数就少之又少了。 在白计安毕业的时候,周祺本想着去他的毕业典礼上凑个热闹。结果白计安在微信里告诉他,他没有参加毕业典礼,答辩结束的当天就出国了。 现在人已经在欧洲了。 贺威单手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副驾的白计安,问道:“他有什么问题非要天天问你?” 一个大一,一个研一,就算打着要考研的算盘,这算盘是不是打的太早了。 白计安回忆道:“大概是因为当时我看的书吧。” “书?”贺威向下撇了撇嘴角,“他看起来也不像个喜欢看书的人啊。” 白计安无奈地笑了一声,而后,他皱了皱眉,念道:“想不起来,当时我看的是什么。” 入夜,贺威早早就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问道:“你不睡?” 白计安“嗯”了一声,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拧紧,放在两人中间的床头柜上,“你先睡吧,我再等等。” 说着,白计安伸手就想关灯。 “别关了,我不睡。” 白计安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啪啪两声,按下开关,“不行,你开了太久的车。万一明天有什么新状况,体力跟不上。” “扯。”贺威伸手拍开床头灯,“要是这点体力都没有,我都不配说自己在部队待过。” 白计安懒得和他犟,反正,贺威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贺威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他敢保证,只要自己不搭理他,不出半个小时,他绝对能听到贺威逐渐缓慢均匀的呼吸声。 长途跋涉极其消耗体力。 白计安靠在床头上,眼皮沉重。 猛然间,耳畔一响,昏昏欲睡的他犹如触电般浑身一颤,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恐怖的噩梦,惊坐起身。 他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贺威,而后快速伸手摸索着不知道被他扔哪去的手机,查看信息。 锁屏上,只有一条白色的信息尤为闪亮。 「中川物产(中国)乔英杰:新的邮件发来了。」 第87章 零点邮件 18 白计安迅速解开手机,在他点开微信图标的同时,叮咚一声,乔英杰又发了一条信息。 这次是一张图片。 “好恶心,这是什么东西啊?” 周祺嫌弃地把手机拿得远远的。 这是线索,他必须要看,但是他不想离那么近看。 厉无伤走过来,从他伸得老长的手里夺过手机,“新邮件?” 周祺心有余悸地哼了一声,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厉无伤的英俊脸蛋逐渐扭曲。 “很恶心是不是。” 周祺双手抱胸,感叹这次厉无伤绝对不会用小题大做来形容他刚刚的行为。 厉无伤将手机还给他,问道:“不用联系你学长吗?” “不用。” 周祺接过手机的瞬间用拇指按灭了屏幕。 上面的图他真是不想再多看一眼。 “学长贼着呢,不可能回酒店倒头就睡。你等着,信息电话,五分钟之内;敲门,二十分钟之内。”想着一会儿就要加班,周祺就忍不住把自己镶进沙发里,“今儿啊,是甭想睡了。” 厉无伤坐到他对面,缓了片刻,抬眼问道:“你不再看看?” “什么?图吗?” “嗯。” 周祺望着吊灯,忽然觉得有些胃酸,“算了吧,等一会儿学长来了,还要再看。我要把自己的承受能力养起来,放到一会儿。” 从上车开始,白计安就一心盯着乔英杰发来的图片。 手机还看不够,在贺威把车开出去之后,又从座椅后面的口袋里抽出平板放大看。 等灯的闲暇之余,贺威冲屏幕瞟了一眼,两条眉毛瞬间就拧在了一起。 “这什么东西啊,核污水养大的怪物?” 白计安同样皱着眉头,他摇摇头,“不是现代的生物。” “不是现代的?” “嗯,或者说,不是现实中存在的生物。” 图片上,一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位于图片中央。 它身子圆滚滚的,像是一个乌龟,原本坚硬的外壳如同被浇了硫酸,灼烧到软绵塌陷。最诡异的地方是怪物的四肢,青色的利爪带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又细又短。无论从大小、形态、比例上,都能一眼看出,怪物身下的四肢原本并不属于它。 除了怪物本身,图片上还有两个长相诡异的东西。 一个在怪物的背上,一个在怪物的脚下。 背上,一条盘踞成圆的生物倒在它凹凸不平的壳上,耷拉着皮肉脱落到一半的脑袋,满身苍夷。 脚下,则是被斩成四段的细长白骨。白骨四周,散落着逐渐被高温蒸发的血渍,血渍中间是块块让人不寒而栗的薄皮,冒着缕缕浓烟。 一死一重伤。 唯独剩下仅有一口气的怪物,瞪着眼,狰狞着,仰起长满脓疮的脖子,向天边,散着血红光芒的太阳发出阵阵怒吼。 白计安的腿还没踏进来,见到周祺,劈头盖脸地问道:“你看到了吧,图片。” 周祺难言地点点头,他侧身给贺威和白计安让地,有些心虚。 “他嫌恶心,没怎么看。” 厉无伤抱胸靠在客厅的门框上,毫不客气地揭周祺的老底。 “无所谓。”白计安倒是没在意,他招招手叫所有人坐过来。“我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三人顿时凑到白计安身边,直到看见餐桌中间,平板上的原图,所有人的五官都不由地向中间挤了一下。 唯独白计安没有任何反应,他指着整张图,问道:“看出中间这个最大的怪物是什么了吗?” 贺威道:“王八?” “对。”白计安立刻放大图片,把重点集中在乌龟的背壳上,那个脱肉露骨,奄奄一息的怪物身上,“那这个呢?” 周祺咧着嘴看了半天,说:“脑袋上的肉掉了还连着筋,滴滴答答的脑浆和血挡住了脸。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了。” “好,那这个呢?”白计安向下滑动图片,中心落在乌龟怪物的四肢上。“这个能看出是什么了吧。” 厉无伤定眼瞧着,道:“龙爪。” “没错,就是龙爪,那么龙爪怎么会长在乌龟的腿上?” 耳朵听着白计安的话,但周祺的思绪已经飘到另一地方了。 他摸着下巴,说道:“这设定很容易让人想起上古神兽,玄武啊,但是玄武的背上缠绕的原型是蛇,不是龙。” 厉无伤补充,“青龙还是和玄武地位相同的神兽,不可能掺和到一块。” 贺威主动伸手,把图片继续向下滑动,他指着乌龟脚下踏的森森白骨,说道:“从骨骼上看,这个才是玄武身上的蛇。” “玄武身上的蛇死了,变成了一堆白骨,取而代之的是龙……难道指的是方位?”周祺垂眼看着图片,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恐惧,“在方位里,四方神兽,龙是青龙,代表的是东方;玄武就是这个缠着灵蛇的大王八,代表的是北方。那么玄武和青龙掺和到一起,意思就是东北方向喽。” 厉无伤道:“可光是知道东北方向,范围太大了,应该还有其他意思。” 贺威指着图上天边,散着红色血光的太阳,“这不就是日本军用的旗嘛。” 厉无伤接道:“象征着东北方向的神兽向着日本军旗嘶吼,是九一八事变的位置?” “不太对。”周祺摇摇脑袋,指着图上犹如行尸走肉的神兽,说:“我感觉,它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贺威提醒:“别忘了还有上一次破解的时间密码,1937-1945,这两个线索恐怕指的是同一个地点。” 厉无伤点头:“这样九一八事变就一定不是答案,那是1931年发生的事。” 见无人再说,白计安将图片缩回到原本的尺寸。 他盯着图案上遍体鳞伤的神兽,说:“这张图的大地是火红色的,龟站在蛇的白骨上;青龙的四肢被缝在玄武的腿上;无论是龙身还是龟颈,张满冒着血水的脓疮;地上,每一块蛇皮都躺在冒着蒸汽的水泊里……母爱实验、四肢互换、细菌实验、开水解冻。” 周祺错愕地张开嘴。 “出现时间,1937-1945,日本731部队,人体实验。” 罪证遗址:哈尔滨市平房区新疆大街。 第88章 零点邮件 19 得知地址,中川广树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周祺伸手拎起外套就想往门外走。 “等等。”白计安叫住他,“你先别急,回屋把行李简单地准备一下,该带的都带上,这一路不近,会不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周祺一愣,问道:“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能遇袭?” “谁知道呢,以防万一,听我的。” 白计安说的不无道理。光想着速度,忽略了计划是十分致命的。 在周祺和厉无伤收拾行李的空闲,白计安接到了中川英士的翻译,乔英杰的电话。 “白先生,图片你看到了吗?” 白计安点开扬声器后“嗯”了一声,随即问道:“这封邮件也是在零点收到的吗?” “是,很准时。我们也很意外,毕竟第一封和第二封邮件相隔的时间过了半个月,而这次还没到一个星期。” “没了顺序,那么下一封邮件会什么时候送达,根本没人知道。” 乔英杰也表示很头疼,为了能够及时收到邮件,他只能每晚都守在中川英士的邮箱前,默默等待。 连续接近一个月下来,黑眼圈越发地明显。 空等了许久,直到今天,电脑右上角突然闪出的收件提示框叫他心脏狂跳。 点开后,惨烈的画面更是刺激到他的感官,驱散他的困意,搅得他胃酸翻腾。 “那么,有什么线索吗?那张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于委托人,白计安必须将所有事实告知。他直言:“从第二、第三封邮件上,我们破解到密码的意思是指出现在1937年至1945年的日本731部队。” 听闻,乔英杰沉默了。而后他支吾了半天显然没懂,“这跟中川广树先生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他是日本人?” 这个原因同样困扰着他们。 毕竟绑架、折磨,甚至杀害一个日本人,对于曾经的那段屈辱的回忆,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到最后,也只有接受一命换一命的代价。 “原因目前还不清楚,所以今晚我们就会出发,去731部队遗址的地方。” “难道中川广树先生现在人就在那!?” “还不能确定,只是得到线索之后,沿着线索继续调查。”白计安忽然沉下声,说:“顺便说一句,如果在目的地,根据得到的线索,有理由怀疑中川广树本人已经遭遇不测,我们会立即暂停委托,并在当地报警。” “不测……”乔英杰的声音也跟着严肃起来,“你们的意思是怀疑中川广树先生已经被杀害了?” “现在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把最坏的情况提前告诉你们,方便中川英士做好心理准备。” 乔英杰否定道:“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我不会把中川广树先生可能遭遇不测的事告诉中川英士先生。你见过他本人,98岁的高龄根本就无法承受孙子大概率已经死亡的噩耗。不过如果你们到达之时,找到了有力的证据,可以与我联系,我会给中川英士先生充分的时间接受,并打理好一切。” 白计安点点头,“那就麻烦你。” “你们才是。” 挂掉电话,贺威直言:“不愧是中川物产中国区派到董事长面前的翻译,一言一行很是妥帖到位,都能赶上贴身秘书了。” 周祺推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奔向厕所,一边路过,一边插嘴:“不奇怪。大企业里面,能走到高层身边的人,本来就不止两把刷子。” 白计安双手插兜,说:“这倒是,毕竟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没人比你更了解企业。” 贺威、厉无伤,一个军校,一个警校。 白计安更是毕业后满世界游山玩水。 唯独苦逼的周祺是体验过一阵子996的打工人。 贺威一脸懵地看向白计安,重复道:“不止两把刷子?” 白计安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了一声后说道:“至少七八把。” 白计安逗贺威的样子正好被准备好一切,等待出发的厉无伤看个正着。在周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吐槽了一句:“你描述的真准,就连逗人的时候也说的像真事一样。” 周祺赞同地点点头,“很没意思,对吧。” 幸好九龙市距离目的地的路程不算太远。四个人又都有驾照,可以随时轮换,不浪费任何时间。 凌晨1点出发,6个半小时,650公里,从满箱的油跑到见底,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厉无伤把车停到遗址门前,里面空无一人。 周祺看了一眼手表,道:“这才7点半多点,离开门的时间还早得很吧。” 贺威摇下车窗,顿时一股寒凉的微风扑面而来。 早上的空气虽然冷得让人直缩脖子,但对于不能在高速上开窗的他们来讲,这可是难得的新鲜空气,恨不得立刻鼓起胸膛,多吸几口。 贺威望着大门旁边的牌子,说:“九点开门。” “进不进无所谓吧。”周祺坐直身,“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儿附近找找。歹徒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中川广树一个大活人绑进这里面吧,除非他是内部人员,还是团伙作案。” 厉无伤转头望着遗址附近的环境,说:“关键现在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中川广树的人在这儿,还是其他东西在。” 白计安抬眼盯着厉无伤的背后,问:“其他东西?” “嗯,比如尸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贺威道:“要是尸体的话,除非被藏在某个很难叫人发现的地方,不然这附近,早就有人报警了吧。” 周祺按开平板电脑,把相册里的两张图片重新找出来。 “或者已经被埋到地下了,就等着我们依照邮件的线索,把尸体找出来。” 白计安瞄着周祺手里的线索,他认为图片上的所有线索,能挖掘的,他都已经翻出来推理过了。 如果还有,那就是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外了。 咔哒一声,众人抬头看去,遗址保卫室的大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穿着一身灰色的工作服,看起来刚睡醒没多久。 他手里拿着一个足以装下八九本书的盒子,从他单手托着盒子来看,装在里面的物件并不沉。 大爷愠怒地奔着他们走过来,他举起盒子,没好气地问道:“你们谁叫中川广树?” 第89章 零点邮件 20 众人一惊,贺威反应迅速,立马承认:“我是。” 大爷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盒子扔进车窗,落在贺威的腿上。 “下次不要往这儿邮寄东西,我们不收!”说完,大爷背着双手离开,边走边叨咕着:“哪都敢放邮件!这里是731遗址,还敢过来,也不怕三千厉鬼向你索命,叫你有去无回,死无全尸。” “请等一下。”白计安跳下车,冲着大爷的背影追上去,“请等一下,我有事想要问您。” 大爷怒着脸回过头,在确定白计安是中国人之后,脸上的怒气更是浓了几分。 “一个中国人,和日本鬼子混在一起,真是丢脸。”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白计安没有解释,而是直奔他的疑惑。 “大爷,这个包裹,您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下午的时候。怎么?有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包裹是快递员送来的还是……” “快递,每天都会来的那个。” “那快递员……” 大爷忽然挺直了身,皱眉道:“那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快递?问这么多做什么?” 为了收集跟中川广树有关的线索,他只能把贺威是中川广树本人的这件事承认下去,但相应的代价是被痛恨日本人的大爷误会,甚至是辱骂。 “是我们的。” “那就赶紧拿走,以后也别往这儿送!我见不得垃圾。” 说完,不等白计安再说什么,大爷转身离开。 从后赶来的周祺拍了拍白计安的肩膀,说道:“算了学长,还是回去看看包裹里面究竟是什么吧。” 白计安转头回到车里,厉无伤和贺威正对着包裹进行检查。 “发件人的是谁,电话地址都是什么?” “发件人的名字很奇怪,像是两个无穷符号连接在一起。”贺威把包裹放在驾驶与副驾驶的中间。 发件名:「∞∞」 周祺顺着旁边的手机号拨过去,果不其然,是个空号。 顺着往下,发件地址更是让人无语。 “这是在挑衅吗?一个歹徒邮寄快递写市公安局的地址。” 贺威道:“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清楚,地址是他随便乱写的,凭着它,我们就别想找到他本人。” 白计安寻思着大爷的话,对周祺说:“看来我们要找个既能看到遗址,又不会被这里的工作人员发现的地方,等一个人了。” “你说的是快递员?”他来之前听了一半。 “是,虽然大爷没有告诉我究竟是谁送的快递,不过他却说了最重要的信息,「每天都会来的那个」。只要根据包裹上的快递公司,去附近找到负责这片快递运送的驿站,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送这个包裹的人。市公安局的地址一定是他瞎编的,所以只能一点点从尾往上推。” 厉无伤透过风挡玻璃观察着门卫的大爷。 自他回去之后,就时不时地透过窗缝观察他们,着实让人无法静下心。 他点火起车,就按照白计安所说,先换个安全的地方。 等一切准备好,厉无伤负责盯梢,贺威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放在快递封口上。 “先拆开看看吧,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包裹,心里说不清的紧张和期待。 这里面很有可能装有足以让他们破案的重要线索! 眼看贺威手里的刀锋就要割开胶带,周祺忽然抽了抽鼻子,抬头问道:“你们闻没闻到?一股恶心巴拉的臭味。” 白计安暗叫不妙,他立刻俯下身,凑近纸盒闻了闻,确定周祺嗅到的,淡淡的腥臭味就是从盒子上传出来的! “刚刚开着车窗还真没有注意到!”贺威顿时皱起眉,“我可不想在快递盒里看到人的残肢。” 说着,他把刀尖扎进封口的一端,沿着直线向下划开,盒子还未完全打开,腥臭的味道就更浓郁了。 趁贺威收起小刀,周祺立马打开盒子。顿时,一块红白相间,尚未腐烂的肉块映入众人眼帘,肉块的中间还有人类的一根尺骨和一根桡骨,两根骨头下面压着的,是人的整只手骨! 还真是残肢! 难道这是被歹徒剁下来的,中川广树的半个手臂? 厉无伤依旧盯着遗址的大门,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线索。但他心里着急,只能频繁地问他们,是不是人骨。 “等会儿。”白计安掏出一双崭新的手套,从里面把人骨拿出来,反复观察,断定道:“这是假的,是模型。” 在他观察「人骨」的时候,贺威也拿起了盒子里的白肉,“这也是假的,是猪肉。” 周祺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叹道:“我还以为真的把人给剁了。” 他这辈子可不想再碰到碎尸案了。 太丧心病狂了。 “下面还有东西。” 白计安的一句话立刻把周祺重新拽起来。 他接过白计安递来的新手套戴上,从里面把剩下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整个盒子里的东西共四样: 1一只假的人类手骨和猪肉。 2一个16g内存的蓝色u盘。 3一个封口的白色信封。 4一张黑白色的大合影,下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731细菌部队骨干分子合影。」 白计安和周祺分工合作,一个拿过信封,一个接过u盘。 白色信封里装的又是一张边沿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年龄太久,拍摄的地方又是一片狼藉,加上他手上这张照片本身就是用相机对着原版照片拍摄的,画质早已模糊不清,下面也没有文字说明。 只能依稀地从上面看到,照片拍摄的似乎是一片被炸毁的铁轨。 “你们谁知道中川广树的生日?” 周祺抱着电脑,求助的表情下面充满了无法理解。 贺威也纳闷,“中川广树的生日?干什么?” 周祺将电脑转过来,对着贺威和白计安,说:“u盘有密码,提示是中川广树的出生日期。” 第90章 零点邮件 21 “中川广树的生日?”贺威眨了眨眼,疑惑道:“歹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把密码设置成中川广树的生日?难道他对于中川广树来讲,不是一个陌生人?” 周祺赞同,“会不会是家族纷争?其实掳走中川广树的人也是中川家的人,或者是旁系、中川物产的董事,又或者是中川老头的竞争对手。” 白计安道:“如果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线索都设置成抗日战争?很难想象一个日本人会做这种事。” 贺威猜道:“没准儿就是利用了这点,让我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场战争中。” 厉无伤眼睛在盯梢,脑子和耳朵的注意力却都在三人的讨论上。 回想起之前他们在周祺家里的推断,提醒道:“可是,如果歹徒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那不就跟之前我们推测他其实非常想让我们找到中川广树的观点矛盾了。” 差点忘了这茬! 贺威烦躁的扒拉着头发,在心里暗自发誓。如果叫他找到真凶,而对方真是个日本人并且利用抗日战争的线索故意耍他们,他绝对冲上去,一脚踹折他的膝盖骨。 “可是,我怎么看出一股炫耀的味道。” 不知何时,周祺抓起盒子里的老照片,那是731部队骨干分子的合影。 “炫耀?” “对啊。”周祺将照片的正面冲向贺威和白计安,说:“你们看这张大合影。什么时候才会大合影?不是喜事就是团建,再就是为了留纪念,反正这张合影对于当时侵略中国的日本人来讲,绝对是好事的象征。如果歹徒是一个中国人,那么他又怎么会放这张照片呢?难道不会光看着他们,就想冲进去,把他们一个个全部咬死吗?” 白计安拿过另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除了一些被炸毁的铁轨,其他的东西被破坏到根本看不清楚。 “还有这张,似乎指的就是九一八事变。” “计安。”贺威瞪着眼,直直地看着白计安手上照片的背后,“后面有字。” 白计安立马翻过照片,上面的字是被打印上去的。 「下一目的地的答案。」 周祺凑过身,“下一目的地?原来中川广树的人不在这儿。” 白计安放下照片,说道:“先把u盘的密码解开。” 随后他快速按动手机,片刻后,他盯着白亮的屏幕,“1985年4月12日。” 周祺把手指搭在键盘上,眼睛却瞄向了白计安,“网上就有啊。” “嗯,毕竟是中川物产的接班人。”白计安想着刚刚厉无伤说的话,叹道:“所以,又来了。” 贺威咬着牙,“这家伙明显一边假意给我们制造困难,一边放绳叫我们咬钩。” “就是想让我们追着他跑呀!”周祺抬手,呯地一声,按下回车:“事情开始有意思起来了。” u盘的锁被解开,有一个无名的文档。 周祺对着文档连点两下,里面只有一个黑色封面的视频。 “点开看看。” 而后,叮咚一声,视频前方弹出消息。 “靠,有完没完?!”周祺简直就被歹徒的无聊程度弄无语了,没好气地把电脑往白计安的方向一转,“中川英士的生日。” 白计安也是头一次,在破案的时候这么频繁地用百度。 “1925年11月12日。” 输完密码,周祺把电脑摆放在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声音调大,点开全屏,将光标移动到中间的播放键上。 里面的内容还真让人有些紧张。 “点了?” 白计安和贺威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不约而同地“嗯”了一声。 周祺缓缓地抬起手指,刚要落下就来个急刹车,说道:“这不会是抗日主题的连续剧吧……” 这话一出,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按照两次密码的设定来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它最好不是,不然。”贺威瞪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恶狠狠地说:“我就把他另一条腿也废了!” 白计安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扬了扬下巴:“播。” 视频开始播放,足足播了一分钟,画面还是一片漆黑,连晃动都没有。 要不是看着进度条一直在走,还以为电脑关机了。 “什么情况?要不要跳到后面?” 白计安摇摇头,“快进吧。” 周祺立马操作,在视频走到4分12秒的时候,画面终于闪动了一下!来不及惊喜,下一秒,一张挂满泪痕,恐惧到扭曲的大脸猛然跳出屏幕! “这谁啊?” 中川英士来委托的时候,给周祺看的是中川广树的精英照。 一身高级定制西装配上春风得意的笑容,虽然看着不怎么讨喜,但是总归是个正常人类的脸。 突然被折磨成这样,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白计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中川广树。” 镜头后退,逐渐与中川广树拉开距离,露出他的全身。 中川广树被绑在木椅上。除此之外,镜头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是灰黑色的,整个场景看上去像是一间从未被装修过的毛坯房。 中川广树看着镜头,眼中堆满了恐惧。他蠕动着被捆结实的身躯,想说什么,却因为粘黏在脸上的胶带,张不开嘴,只能无力地呜呜喊叫。 忽然,中川广树对着镜头点了点脑袋。而后,镜头再次拉近,一只被包裹严实的手从右下角出现,缓缓地靠近中川广树的脸。 只听唰地一声,胶带被那只手毫不留情地撕下来! 顿时,中川广树一声尖叫,脸颊四处立刻泛起一片血红。 来不及叫痛。 他猛地抬起脑袋,对着镜头大喊,目眦尽裂。 贺威皱眉,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他说什么?” 白计安翻译:“他说救我,快点来救我,爷爷。” “爷爷?”贺威道:“看来这不是给我们看的东西,应该发给他爷才对。” “歹徒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把这个线索交给中川英士。” 周祺道:“这歹徒还挺仁义的,居然没在零点的时候,一个邮件把这个视频发给中川老头,来一波惊喜。” 厉无伤道:“可能对于歹徒来讲,中川英士死了,对他根本就没有好处。” “没错。”白计安道:“中川家的男人除了已经98岁的中川英士之外,就只剩下中川广树一人。也许,他的目的就是奔着中川英士或者中川物产去的。” 第91章 零点邮件 22 “管他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先找到人再说。”贺威盯着视频,说:“还有吗?” 视频继续播放,就在中川广树喊完求救信号后的下一秒,视频又黑了。 “没了?” 周祺移动光标,进度条还有很长一段。 “快进,估计和上一段相同,一段黑屏,一段视频。” 周祺连敲着右键,直至5分24秒,视频又亮了。 一分钟过后,中川广树似乎比刚刚冷静了不少。 他抖着身子,看着镜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说不会杀我,只是想要钱。所以,请不要报警,根据邮件上提供的线索,顺着他说的路,一定能找到我。” 话音一落,视频又黑了。 “还真是绑架案。” 虽然视频上中川广树直说了歹徒的目的,但是周祺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味。 绑架案要钱才是目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被绑架之后,歹徒会立刻通知被害人家属,用最简单快速的方式勒索赎金。 但这次,中川广树失踪足有一个月多的时间。 而第一封零点邮件出现在他失踪之后的两周。 如果赎金真的是歹徒的目的,那么,无论是通知家属的时间,还是方式,是不是都太过于繁琐了。 周祺现在倒是理解了贺威的心情。 想立刻找到真凶,看看到底是谁,净干这些脱裤子放p的事! “继续快进,还有。”白计安盯着进度条的末端,说:“视频总长12分钟。” 周祺继续敲动键盘,这次的间隔非常短,短到只敲了一下,屏幕已经亮了。 倒退到画面开始的地方,时间在5分30秒。 同样的取景,同样的姿势。 依旧是中川广树那张被眼泪和鼻涕染脏的脸。 他颤颤巍巍地复述歹徒教他说的话。 “看到视频,盒子,应该找到了。快点,找,给我钱,不然,下一个盒子里,的手,就是……真的,手。” 果不其然,一句话后,画面又没了。 虽然很讨厌,但周祺已经习惯了。他见无人发表意见,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快速点动进度。 大概半分钟之后,画面出现在6分9秒。 中川广树的脖子上多了一张谁都没见过的老照片。 一张半身单人照,很清晰,像是从电脑上截图后打印的。 即使在视频画面里,也能看清楚单人照片上的人脸。 从装扮上看,照片上的人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日本军官。 他穿着军装,带着军帽,勾着嘴角,直视镜头的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自信与傲慢。 然而,视线上移,中川广树正冒着冷汗,在反复的迟疑中抖动着已经失控的嘴角。 上翘,上翘,继续上翘。 直到露出一个相似的、无比难看的微笑。 忽然,画面定格。 一张中川广树的半身照随机诞生。 老照片里游刃有余的表情和中川广树魂飞魄散的表情在同一个画面出现极其滑稽、讽刺。 贺威举起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一张照片。“难怪绑人半个月才给消息,这么会玩。” 白计安道:“就怕中川广树撑不到赎金换人的那一刻。” “这就撑不住了?”厉无伤盯着731部队遗址的大门,说:“相比曾经同胞受到的伤害,这些都是小伎俩。” 周祺附和:“就是就是!要换成我,比他还会玩。” “周祺。”白计安蹙眉,“不要开这种玩笑,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人,他们不是。” “我不会啦,我只是说说,开玩笑的!”周祺咧嘴一笑,“我们继续,还有一半呢!” 连续按了好久,画面就是没有出现。 周祺一边点,一边叹:“难道没有了?” “不会。”白计安否定,“要是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把视频时长延伸到12分钟,明明在7分多的时候就可以结束。” 一路向下,奈何这诡异的视频总是一段一段的,每一段还都是零星的片段。 短的只有一句话,不到十秒的时间就没了。 长的就是刚刚歹徒逼迫中川广树模仿日军表情的照片。 周祺连点着视频,手指头都要抽筋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地毯式搜索视频,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下重要线索。 终于,在视频尾声,11分12秒的时候,画面闪动了! 漆黑的画面中间出现一行白字。 「来吧,来找我,拿着名为线索的照片,我在这儿等你。」 “名为线索的照片……”周祺拿起背后有字的,那张被炸毁的铁轨的照片,“就是这个。” 白计安颔首,“看样子没错了。” “九一八事变的地点在沈阳柳条湖。”周祺伸手拍了拍厉无伤的手臂,说:“先奔着沈阳的方向,两个小时我替你。” “不用,你专心分析。”说罢,厉无伤起车出发。 白计安点开平板,侧首对周祺说:“视频传我一份,我有些疑惑。” 周祺微微一笑,看着白计安,说:“果然学长也发现了!” 长达12分钟的视频,里面的画面断断续续,出现的时间也没有规律。 但这种看似无心的设置往往是人有意为之。 白计安道:“第一段视频出现的时间是4分12秒,最后一段视频出现的时间是11月12秒。分别对应了中川广树和中川英士的生日。” 周祺接道:“视频总时长12分代表12月,所以另外三段有画面的地方,也是某人的生日。” 5分24秒,5月24日。 5分30秒,5月30日。 6分9秒,6月9日。 “果然。”周祺盯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资料,说:“中川英士的儿子,中川广树的爹,中川弘树的生日是5月24日。” 白计安拿着平板,喃喃道:“都不是。” “都不是?!” 周祺立马凑过身,无论是中川广树的大伯中川太一,还是姑姑远藤惠,亦或是他的妹妹、妻子和女儿的生日都没有5月30日和6月9日。 白计安关掉平板,说:“看来,掺和在这里面的,还有没来得及出场的神秘人。” 第92章 零点邮件 23 临出市之前,他们来到负责731部队遗址附近的快递驿站。 小哥正在干活儿,他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干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厉无伤手上平平无奇的纸盒子,说道:“天天这么多件,根本就记不清啊!” “那么邮寄到这个地方的件也很多吗?” 小哥打眼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这个我知道啊,前天的事!主要很少遇到,所以我记得特清楚。” 前天晚上,他正在站子里分拣明天要送的快递,背后突然有人叫他。 他一转头是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他迎面走上去,笑呵呵地说怎么这么快,黄焖鸡米饭他刚下单十分钟。 小哥直言他不是送外卖的,而是干跑腿的,有人想邮寄快递。 “那邮寄快递的人天天都有,我也没在意,三两下就给办了。当时我还跟跑腿的小哥说呢,发件和收件的地址怪特别的。” “那个跑腿的小哥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小哥摇摇脑袋,“这我哪能记得,都穿一样的制服戴着头盔,天天在路上嗖嗖过的,都长一个样。” 厉无伤抬头一望,驿站门口正好一处监控探头闪着红光。 “那个帮我调出来吧,我自己看。” 小哥回头看了一眼监控器。这哪是谁想看都能看得?刚想转头拒绝,就被眼前未摊开的证件挡住了视线。 “原来是警察啊。早说啊,我这就给你弄去。” 看着小哥匆匆进屋准备的模样,周祺忍不住抬起手肘怼了一下厉无伤,叹道:“真方便啊。” 厉无伤被他怼得身子向右一晃,像个被扒拉一下的不倒翁,无奈地重新站直。 “也不是很方便。” 这是他头一次出示证件的时候没有光明正大地把证件打开。 “为什么?” “要是被人质疑,会很麻烦。” 对于这次休假的秘密行动,以他和贺威的身份,终归是不合规矩的。 想要风平浪静地结束这一切,让真相水落石出,他们最好保持隐身的状态。 “没有。”贺威关掉手机。 “什么?” “我把中川广树脖子上挂的照片放到网上进行人脸识别,这张照片并不是从网上下载的,里面的人也不是能提起名字的人。” 白计安道:“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私人照片,里面的人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意识到其中含义的贺威直皱眉,“难道中川家有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参过军!” “看来我们有必要重新调查1931年中川家的家庭成员背景了。” 贺威转头看了一眼走进驿站的厉无伤和周祺,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可太多了。计安,关于调查中川家上世纪的情况,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试试看,但具体能不能查到,不一定。” “明白。当年上过战场的兵太多,如果中川家的人只是参军,那么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忽然,周祺从窗口探进脑袋,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拿着照片问中川英士,都攸关他孙子的性命了,他总不会什么都不说吧。”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次我不能让乔英杰带去消息,而是直接跟中川英士视频。” 只有看到中川英士的脸,他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谎言! 接到白计安电话的时候,乔英杰正在开会。 “是有中川广树先生的下落了吗?” “有,只不过我们通过歹徒留下的线索,怀疑到中川广树被绑架的原因与80年前的中川家有关,所以我希望可以与中川英士视频通话。” 乔英杰迟疑了片刻,道:“这……请你理解,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的决定,必须要征得会长的同意。” “没关系。”白计安顿了顿,严肃道:“无论多久我们都可以等,但他的孙子能不能等,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白计安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话筒里的乔英杰明显慌了,“这责任我担不起,我尽快给你答复。” “很好。” 白计安痛快地按掉电话,随即找到的王叔的电话,将手机再次放到耳边。 一抬头,贺威居然也在与家里联系。 贺威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军人,刀枪火海,大大小小地参加过不少有名的战役。 对于曾经的那段时光,想必没人比他家更清楚了。 见贺威挂掉电话,白计安担忧道:“你找贺爷爷了?” “嗯,随便问问,要是有线索不是更好。” “你别露馅,要是他知道你跟着我在为一个日本人找孙子,回去非要里里外外地收拾你一顿。” “我不怕,不是一顿藤条就是棍棒,打不死我。” 从小到大他做过的,惹家人生气的事还少吗? 但凡不能要人命的武器,老爷子在他和他爸身上都试过。 不过是再填一次,只要能破案,他皮糙肉厚,无所畏惧。 挨打的人说的风轻云淡,听的人倒是不淡定了。 不说藤条实打实地落在身上,光是想想,周祺都忍不住直打寒颤。 回想起自己马不停蹄走遍全国,根本就没空管他干嘛的母亲,自己还真是幸运。 “你干什么呢?” 周祺一回头,是厉无伤。 “你回来啦,找到了吗?” 厉无伤“嗯”了一声,叫周祺上车。 “等等!”周祺拉住他搭在驾驶位门把上的手,向后坐示意,“我开,你去后面。” “不用,我……” “你不是要找跑腿的下落吗?开车怎么找?” 厉无伤点点头,转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通过平台,厉无伤找到了跑腿小哥的联系方式。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对于那天的事小哥的印象也很深。 “我没见到下单的人,他发给我一串数字,告诉我去火车站的密码柜里取件。至于邮寄需要用的信息,他都写在一张纸上,和邮件放在一起。” “纸是手写的吗?” “不是,是打印的。” 见厉无伤挂掉电话,周祺连忙问:“有线索吗?” “有,跑腿说邮件是在火车站的密码柜里取到的。火车站的密码柜一般可以寄存三天。” “可是,你们俩现在可以随意调取火车站的监控吗?” “得到批准可以,随意的话不能。” “那怎么办?” 眼看歹徒的身影就在眼前了。 厉无伤淡淡地看着贺威:“也不是没有办法。” 贺威知道厉无伤在想什么。 但他几乎没有和外省的警方联系过,就连全国比武也没参加过。 只能回看厉无伤:“你人缘好吗?” 反正他是谈不上。 第93章 零点邮件 24 承担不起的责任果然力量巨大。 周祺刚看到火车站轮廓,白计安的手机就响了,是乔英杰发来的回信。 “别去地下车库,乔英杰来消息了。” 周祺围着火车站绕了两圈,终于找到一处可停的车位。 厉无伤和贺威去火车站,白计安也从后座换到副驾驶位,等待与中川英士视频通话。 当白计安接通视频,中川英士靠坐在沙发上,即便雍容华贵的和服在身也难掩他脸容憔悴。 如未了心愿的濒死之人,靠着执念提着最后一口气。 乔英杰率先开口,“白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白计安凝重地盯着画面上的人,说:“上世纪三十年代到四五十年代,中川家可有人随军离开日本,前往中国?” 乔英杰没想到白计安的问题这么敏感,他紧张地看了一眼中川英士,默默地握紧了拳。 “没有。” 脸不红,心不跳,甚至眉眼都未露出丝毫破绽。 白计安淡道:“好,那么下一个问题。5月30日、6月9日,这两个时间,你可有印象?” “没有。” “这涉及到中川广树下落,我想你应该想清楚之后再回答我。” “我不知道这两个日子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印象。” “那我给你提示,这两个日子是两个人的生日。” 中川英士闭上眼,像是有些不耐烦。他吩咐乔英杰叫来了管家,在族谱上查阅了中川家所有人的生日,答案依旧是不。 但白计安不信。 应该说不止白计安不信,一车上的四个人,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盒子里的东西之所以被放进去,视频里的时间之所以卡得那么奇怪,一定有它的道理! “三天了,有广树的消息吗?” 白计安正想拳头落在棉花上无处施展,对面不偏不倚,恰好给了他一个时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什么?”中川英士期待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消息是,依照目前的歹徒给到的线索,中川广树大概率还活着。坏消息是……”白计安操作着电脑,把那段诡异的视频原封不动地发到了中川英士的邮箱。挂掉视频之前还不忘用中文好心地提示乔英杰,“如果不想出意外,我劝你最好单独先看一遍。” 周祺问:“学长,你相信他说的吗?” “哪句?” “每一句。” “半信半疑。” 信的是他可能真的不知道5月30日和6月9日是谁的生日。 不信的是,中川家没有人在那段时间里来过中国。 周祺放平座椅,向后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不说实话,只能我们自己慢慢查了。” “无所谓。”白计安拧开一瓶全新的矿泉水,匆匆地喝了一口,“反正歹徒手里的人不是我的命。” 事到如今,如果中川英士对他们还有隐瞒,那么将来无论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都无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周祺望着空荡荡的车顶,叹道:“希望他们俩能有个好消息。” 不然忙活到现在,能够支撑他们继续的就只有歹徒故意留下的线索了。 按照他安排的路线寻找,的确简单,但实际上也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这对于侦探破案来讲,绝非是好事。 时间紧迫,贺威只好把安装在密码箱前,三天内所有的监控录像拷贝到u盘带走。 厉无伤则在外面与当地的熟人寒暄。 等待之际,贺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要怎么做到十分自然地把厉无伤从他朋友身边叫走。 不管怎么样,似乎都要打个招呼才行。 不然叫声厉队,就当他是九龙市公安局的一个小喽啰,哼哈两句就糊弄过去了。 就算真的以后有机会再见,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随便什么理由都能让今天的事变得合理。 进度100%! 一切完成,贺威一把拽下u盘揣进兜里,泰然自若地推开监控室的大门。 刚准备掏出编写好的剧本,就看到那警察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他。 “贺,贺队长!?” 他惊讶,贺威也惊讶。 眼前这张脸根本就不在他的记忆里。 贺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 “很奇怪吗。” “不,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们俩这个组合,一个樾安一个九龙。” 眼看话题即将深入,厉无伤赶紧接过话茬。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边感谢边掏出一盒周祺未开封的好烟塞到他手里。 出了火车站,贺威问厉无伤:“你告诉他了?” “我怎么会告诉他。” 这次的任务都已经秘密到连天天见面的领导和下属都不知道地步。 “那他怎么会认识我?难道曾经去过樾安,我没注意过?” 厉无伤淡问:“开大会的时候你听了吗?” “不听。” “一点都不听?” “无聊。” 就知道。 “下次你听听,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认识你了。” 厉无伤钻进车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了拍驾驶位的座椅,“你的烟没了一盒。” 周祺毫不在意,烟没了,代表事也办成了。 “角度和清晰度怎么样,能看清吗?” “清晰度没问题,角度一般,拍的基本都是旅客的脑袋。”贺威将视频导进手机,顺便发给厉无伤一份,“你正着看,我倒着看,一人一半。” 白计安按开手机,说:“也给我发一份。” 在得到王叔消息之前,他也没事干。 “那就一人一天。”贺威从厉无伤到白计安点了一圈,“就按这个顺序,别重复了。” 周祺按着导航,一路开向出省的高速口。 下一站目的地:九一八事变,沈阳柳条湖。 第94章 零点邮件 25 再次接到厉无伤电话的张江很意外。 他以为事情就截止到帮忙调取火车站的监控录像,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 “厉队长,你没往沈阳走吗?” “正在路上。”厉无伤沉着声,“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麻烦不?” “说不准。” “行吧,反正最近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是丰富生活了。说吧,在监控里面发现了什么?” 拿到监控录像之后,除了负责开车的周祺,从厉无伤开始,贺威,到最后的白计安。 他们三人分别行动,一人一天的监控录像,八倍速地浏览,盯得眼眶发酸。 不过好在,不仅盒子出现了,送盒子的人也出现了。 厉无伤单手按着平板,把视频截图的照片发到了张江的微信里。 “穿了黑色的卫衣和运动裤,就连口罩和帽子也是黑色的。虽然看起来挺显眼,但是实际上的面貌根本看不清。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他从哪进的火车站,或者离开之后又去了哪。” 话筒里传来了张江的鼠标声,连点几下后,张江沉默了,像是在研究什么。 半晌,张江的声音犹如一颗闷响的炮弹在厉无伤的耳边炸开。 “我认识他。” 厉无伤顿时一惊,“你说什么?你认识他!” 张江的声音很平淡,“嗯,虽然他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但是我认识他走路的姿势和他那双总也不换的红色条纹球鞋。” 走路的姿势都认得。 “你跟他很熟悉?” “是,他叫梁乐,总在火车站附近,是这边的小混混,初中念到一半就不读了,天天逃学,叛逆得很。家里管好久,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没效果,后来索性就放他自由了。” 说起这事,张江也很头疼。 “他有一帮小兄弟,总在一块瞎混。惹事了能跑就跑,跑不掉就被抓,仗着自己还没到十八,作天作地的。光是我撞见他惹事都不下五次了。” 听着张江的辛酸史,厉无伤打心底里不好意思开口。 但这是眼下梁乐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必须要查。 张江做警察久了,也是个聪明人。未等厉无伤开口,主动说道:“你需要他,我就去找,他活动的地方,我都知道。” “谢谢。” “谢啥,你能找到他身上,证明那混小子又犯事了!我是警察,就该抓他,跟你没关系。” 他知道厉无伤的话向来不多,又基本没求过人办事。 他也不等对面在酝酿什么,紧接道:“行了,你就等我消息吧,我现在就去。挂了。”说完,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放下的手机重新扣在耳朵上,“事成之后记得跟贺队长提提我,他可是我半个偶像。” 厉无伤听着,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比张江小了十岁的贺威。 “好,知道了。” 挂掉电话,张江拽起椅背上的外套一甩,边穿边往大门外走。 迎面走来一小民警,是前几天刚来的新人。他手里拎着三层铁质饭盒,看着行色匆匆的张江,喊道:“张哥,还不吃饭吗?” “不饿。” 张江闷着脑袋,双手插兜地往前走,连看那小民警一眼都没看。 小民警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叨咕道:“这是咋了,气性这么大。” 梁乐从开始辍学、被放养之后一直混在老火车站附近。 那里常年鱼龙混杂,久而久之,人也变得越来越浑,从刚开始昼夜颠倒地泡吧,到后来没钱了,就变得手脚不干净。 每次都被他们拎到派出所教育,即便他还是不管不顾,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挂脸,但最起码嘴上还是听话的。 可每一次,时间到了,人放出去,不到一个月指定还会因为其他事回来。 总是这样循环往复,伤人甚至杀人只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儿,张江的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他站停在原地,从兜里掏出厉无伤送他的新烟,抽出一根搭在嘴边点燃,猛抽一口后,又快步地奔向目的地。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抽。 直到他站在那既熟悉又破败的胡同口。 火车站每天来往的人巨多,为了得片刻清闲,也为了能在惹事之后藏身,方便逃离,梁乐他们特意找到一处最深,最复杂的胡同。 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哪怕是路痴都不会误闯这么偏僻的地方。 梁乐正美滋滋地和另外两个小混混蹲在墙角抽烟。 他用干柴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半根烟,仰头向上故意吹烟的样子,熟练得像是有七八年烟龄的老烟枪。 不知道梁乐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小混混竟然开心地摇头晃脑起来。 这一晃,眼睛正好对上站在胡同口,怒气冲冲的张江。 小混混吓得一僵,瞬间失去平衡,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状,梁乐哈哈大笑,直到侧面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梁乐看到张江如同老鼠撞见最会捕猎的猫! 也不管张江为什么来,也不想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总之,跑就对了。 这是本能。 梁乐拔腿就跑的举动吓了张江一跳,愣了两秒,怒气上头。 张江指着梁乐,大吼一声:“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梁乐充耳不闻,边跑边自言自语道:“还站住,等着被抓、被啰嗦,开什么玩笑?我是没文化,又不是有病!” 就这么一个哇哇跑,一个夸夸追。 张江眼看快四十的人了,拼体力,根本就不是未成年的对手。 就这样,在这片又大又破的胡同里,他绕着追了梁乐两圈,差点没把气管yue出来。 最后,梁乐也跑不动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哀嚎:“你又干什么啊!我没犯事!” “没犯事……”张江双手支在膝盖上,望着自己的脚背,喘了两口粗气后站直身,怒吼:“没犯事,你骗鬼呢!” “我骗你干什么?!”梁乐眼睛一横,“你是觉得我有前科,所以火车站里丢钱包的人都是我干的!” “我没说钱包。” “那你来干什么?” 梁乐气呼呼地从地上窜起来,也不管只有十度的天气,拽起衣领,直接把身上的黑色卫衣脱了。 第95章 零点邮件 26 他站在原地,挺着白皙干瘦的身子,抬起双手,转了一圈。 “看到了,我身上没伤,谁死了跟我也没关系!” 就算隔着十米,张江还是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把衣服穿上,我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这两天,是不是帮人做事了。” 梁乐套衣服的手僵了一下,随后,他拉下卫衣,让脑袋从领子里钻出来。 “是不是!” 他梁乐就没有敢做不敢认的时候,况且,他拿钱做事,又没犯法。 “是啊,怎么?有人雇我干活,这也跟警察有关系?”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说着,张江已经向他冲过来。 梁乐心里一惊,刚转身要跑,就感觉背后生风。 下一秒,一股他无法抵抗的力量飞向自己,反拧他的胳膊,将他压倒在地! “疼!你妈,给我放手!!张江!” “少废话,有事,我们回去说。” 一路,张江连拖带拽,梁乐骂骂咧咧。 不但要比力气,还要忍脾气。 眼看派出所近在咫尺,那些不入耳的脏话宁是被张江听习惯了。 梁乐是这里的老熟人了。 他的脾性,这里几乎没人不清楚。 所以,即便大家听到他对着张江破口大骂,亦或者打滚撒泼,都会面无表情地掏掏耳朵,自动无视他。 张江一路拖着他到询问室,进门二话不说,对着椅子的位置,把梁乐丢过去。 他反手把门锁上,拉过椅子坐到梁乐对面,气势汹汹。 “说吧,怎么遇到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梁乐没好气地拉平身上宽大的卫衣,“关你什么事啊,不都说了没犯法,你还要问。我吃饭拉屎放屁是不是也要和你报备啊!” 张江坐在原地没动,片刻,他猛地抄起桌上废纸团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往梁乐身上砸! “问你啥你就说!再叭叭那些没用的!” 废纸团打在身上不疼,但是太多打在身上会痒。 梁乐最怕痒。 面对铺天盖地的纸团,梁乐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猴子。 他从椅子上窜起来四处乱跑,可询问室的房间就巴掌那么大,根本就跑不开! 无论躲到哪,都会被坐在原地的张江砸到。 忽然,梁乐不跑了,转身对着还在连续攻击他的张江一声怒吼,“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吗!你给我把纸放下!” “早说不就得了。”张江停止攻击,却没有放弃掉还在手里握着的纸团,他故意的在梁乐的眼前掂了掂,威胁道:“你要是敢不说实话,我就还往你身上砸,不仅我,我还叫被你骂过的同事过来,一起砸!” 这招要是吓唬别人,那绝对是在搞笑。 但吓唬梁乐,一吓一个准儿。 梁乐闷着气,一脚踢开地上的纸团,坐回到椅子上。 “那人我不认识,我第一次见他。” 一周前的晚上,正好下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他哆哆嗦嗦地站在房檐下避雨。 起初,他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夜空,想着满天埋了巴汰的雨到底从哪来的。后来,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通,索性放弃,不自找麻烦。 还是纯享受更适合他。 他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余光下的水坑里出现了一双深蓝色的雨靴。 雨靴的款式和鱼摊老板穿的一模一样。 他刚想抬头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没品味,耳畔就响起陌生又低沉的声音。 “有活儿,给钱,做吗?” 梁乐把烟搭到唇边,点燃,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穿着黑蓝色的雨衣,雨衣帽子里还戴着黑色的棒球帽,除了下巴和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虽然眼前的人很可疑,但是梁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奇奇怪怪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犯法的事我可不做。” 陌生人轻笑一声,“只是送一样东西,还不到犯法的地步。” “什么东西你自己不能送啊。” 梁乐没经大脑,脱口而出。而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多事,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他连忙摆摆手,“不用回答,我不想知道。说吧,给钱,能给多少?” “一千。” “从哪到哪?” “从这儿到老火车站的二楼,密码柜。” 梁乐立马惊得睁大了眼。 这儿的隔壁就是老火车站,来回都用不上半个小时。 就这,能赚一千块! “做吗?” 梁乐刚想点头答应,却又临时生了个心眼子。 “不会很沉吧。一个人能拿动吗?” 他可不是傻小子,叫人当牛使! “不沉,单手就可以拿。” “还有这好事!”一激动,梁乐把真心话直接说出来了。随后,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只要你不是让我放炸弹,可以做。” “好,那么这几天,你每天至少来这里四次,直到你看到盒子。盒子上会有纸条,你按照上面说的做。” 说完,他转身离开,徒留梁乐站在房檐下,望着他逐渐消失在雨里的背影。 张江追问:“之后呢?你还和他见过面吗?” 梁乐无奈地摊开手,“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他都说了,叫我一天来四次,自己找盒子。那一定是他要悄无声息地把东西送来!要是还能见面,直接约个时间不就得了。” 被怼的张江也不恼。他把手中的纸团摊开,翻到背面,而后,又从桌角拿过一支黑色的圆珠笔。 “男人女人?” “男人。” “大概年龄。” “不知道,样貌我没看到。” 张江皱起眉,“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嘴和下巴,听到了他的声音吗?” “光是嘴下巴和声音我就能知道人家几岁啊!我是梁乐,不是福尔摩斯!” “年轻年老总能知道了吧!” “比你嫩!” 张江握在手里的笔一顿,他忍着气,在纸上写着:40岁以下。 “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啥叫明显的特征?” “脸上有没有胡子、痘痕,裸露的皮肤上有没有痣、胎记、疤痕,纹身,还有牙齿、指甲,等等,乱七八糟的都算。” 梁乐望着天花板想了半天,终于,他激动地一拍大腿,按着自己两根锁骨的中间,下方一指长的地方,说:“这!有个小点。” 第96章 零点邮件 27 从昨天零点收到消息到现在,一车里的四个人就没休息过。 趁着路上这六个小时,白计安叫贺威、厉无伤赶紧找机会打个盹。 厉无伤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而后起身,轻轻地拍了拍驾驶位的椅背,说:“下个服务区开进去,换人。” 周祺侧头瞥了一眼导航,距离目的地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你怎么不睡觉?” “我睡了。” “睡了?”周祺对着表盘扬了扬下巴,“睡了还能卡这么准,厉队长功夫见长啊。” “你少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盯着点牌子,别错过。” 要是平时,周祺肯定会再逗逗他。 可眼下,他们四人在高速上,跑着110迈的速度。 为了不客死他乡,还是听话比较好。 周祺嗯着,拖着绵长松软的尾音。 周祺刚把车停进服务区,转头一看,不但厉无伤,贺威也醒了。 唯独白计安,还在副驾驶位上倾侧着脑袋,安静地睡觉。 三人凑过来,抻长脖子看了白计安一眼后,抬起脸,又互相用眼神交流一番,随即达成一致。 齐刷刷地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拉开自己身侧的车门。 人是不声不响地出来了,但关门就难了。 周祺挺直后背,看了一眼对面的超市,而后叉起腰,前后晃动地活动快要僵硬的腰身。 “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学长。” 贺威进到超市,但凡能补充能量的东西几乎一个不落。 厉无伤跟在后面,原本想提醒他太多,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张江。 厉无伤着急,三步并两步地冲出超市,接起电话。 “厉队,是我张江。” “怎么样?有线索吗?” 张江将审问梁乐的所有话和厉无伤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随后,重点来了。 “梁乐说是个男人,身高不到180,体型中等,不胖也不瘦。因为当天遇到的时候是黑天还下着大雨,他穿着深色雨衣和雨靴,还另外戴了帽子,没看清长相,不过他看到那人两条锁骨中间向下七八厘米的地方有一颗黑痣。” “那说话呢?有没有口音?” “没有,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厉无伤沉思着,说道:“一点也没有就证明他说的是普通话,不是东北话。” 张江听着厉无伤的话怔了一下,随后连忙道:“你先别确定,我再问问他。” 说着,张江提着还在通话的手机,推门进到询问室。 “又干嘛……” 厉无伤眉头微蹙,听筒里,梁乐拖着长音,满是火气和不耐烦。 另一边张江的声音异常洪亮,“我问你,那个人跟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口音?” “不都说了嘛!没有!!还问,你是老年痴呆啊?” 梁乐暴躁的话音刚落,紧接一声尖叫,“你干嘛?!我都说了,你还扔我!!”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没有口音,是你打心底里以为对方没有口音吗?” 梁乐被张江问懵了,顿了顿,问道:“啥意思啊?” “你等着。” 张江拉开大门,探出身子,高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随后,远远地传来伴着脚步声的回应。 “张哥,怎么了?” 张江问:“你是大学在这儿上的,之后就留下了是吗?” “对啊。” “我记得你的简历上还写着普通话一级乙等,是吗?” “对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张江没有回答他,而是侧开身,指着梁乐,说:“那好,你来,对着他,说句标准的普通话。” …… “怎么了?说啊!” “不是,张哥,我不知道要说啥啊,我说啥啊,你这么突然,我脑子里也没词儿啊。” 他没词儿,张江更没词儿。 张江随意地抓起桌上的文件,可哪一张都不适合在梁乐面前读出来。 忽然,张江瞄到那张被他翻到背面,皱皱巴巴的白纸,是他询问梁乐时,做的临时笔录。 上面正好记了梁乐与嫌疑人在雨夜的对话! 想要达到效果,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话。 张江立马用圆珠笔在嫌疑人的话下画波浪线,“这样,你就把这几句话用标准的普通话读一遍。” 小民警点点头,带着疑惑,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复述一遍。 而后,张江看着梁乐,指着小民警,急问:“怎么说?” 梁乐纠着五官,脸上满是嫌弃,“真做作。” “没让你点评!说,我俩谁有口音?” 梁乐想都没想,抬手指着小民警,“他啊。” 张江二话不说,拉着小民警出门,示意他忙去之后,把手机重新放在耳上。 “破案了厉队,雇佣梁乐放快递盒的人有东北口音。” 梁乐家境很普通,长到现在都没机会出过本市,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人也都是东北人,说的都是东北话。加上他小小年纪就逃学,没受过教育,认知跟不上,更别提会主动学习普通话。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东北话不像一些方言有自己独特的发音,所以很多东北人都以为自己讲的就是普通话。 殊不知在外地人眼中,差距很大。 所以在梁乐眼中,他听着对方讲的是和自己平时听到一般无二的发音,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没有口音。 张江暗自叹气。 要不是厉无伤提了这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差点就漏掉了重要的线索。 张江把他掌握的所有线索发给了厉无伤,在接受他的道谢之后,挂掉电话,转头重新进屋,教育孩子。 厉无伤把张江的临时笔录放大,仔细研读。 忽然,背后超市的感应门开了。 贺威一手一袋,足足两大包,吃喝、日用品,一应俱全。 “回消息了?” “嗯,重要的线索有三条。男人、黑痣和东北口音。” “东北口音?” “是。” 贺威望向对面二十米开外,站在黑色越野车前活动筋骨的周祺,叹道:“难道,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厉无伤记得,周祺曾说过,掳走中川广树的歹徒很有可能是个铭记历史的青年英雄。 “他喜欢开玩笑,别当真。” 第97章 零点邮件 28 说完,厉无伤抬脚就走了,连一声“用不用帮你拿一袋”的客套话都没舍得说。 贺威看着他双手插兜,装到天上的背影,从内心深处泛出一股谁都拦不住的嫌弃,心念着:要不是看计安的面子,我看今天谁敢吃我的东西! 周祺一转头,正好看到向他们走来的厉无伤和贺威。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双手插兜帅到没边儿,一个满手挂件煞得离谱儿。 好像没眼看的浮夸电视剧,富家少爷和他的怨种保镖。 走到跟前,贺威向副驾驶位一瞥,问周祺:“计安还没醒?” 周祺耸了耸肩,表示一直在睡。 把东西装到后备箱的话,关门的时候,白计安肯定会被他震醒。 他伸脚勾开没上锁的车门,拎着东西钻进去,刚想从后座把袋子塞到后备箱,就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你开吧,我醒了。” 贺威抬手把东西往后一扔,笑道:“行啊,第一次见你睡这么熟,感觉怎么样?” “还好。” “那就行。”贺威伸手绕过后座,从袋子抓出一瓶刚买的冰咖啡,放进副驾驶左边的水杯架,“喝了,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了。” 说罢,也不等白计安说什么,贺威转身下车。从车后绕到驾驶位,在厉无伤准备上车之前拉开了车门。 他用下巴指了指后座,“我开,你把得到的线索和他俩说一下。” 厉无伤痛快地说了个“好”字之后,转身和周祺坐到后座。 “一个身高不到180,身材中等胸口有痣的东北男人……这范围真是既具体又抽象啊。”周祺愁苦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叹道:“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却只能在我们缩小嫌疑人范围之后才用得上。” 厉无伤看着他,说:“那就缩小范围。” 周祺一惊,转头道:“什么办法?” 厉无伤把白亮的手机屏幕对着周祺,“中川物产(中国)有限责任公司的总部,就在东北,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周祺恍然大悟,“中川广树是在来中国出差的时候失踪的,而他来视察的正是中川物产的中国分公司,所以有很大的几率,歹徒就是中川物产的人。” “没错,看来我们有必要走一趟中川物产的中国分公司了。” 白计安开口:“分头行动吧,效率会更高一些。” 周祺立马分工,“我和无伤去中川物产的中国分公司,学长和贺队就去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地,ok?” “没问题。” 一进市区,周祺和厉无伤便下了车。 贺威把车停到路边,准备导航。 正要输入的时候,白计安突然说道:“去北大营旧址。” “北大营?” “嗯。” 九一八事变中被炸毁的是柳条湖附近的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 自己炸自己,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中国,为了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开战。 可南满铁路在去年已经被废弃了。 “第一,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位置不够精准,找到线索的难度较大。第二,废弃的铁路无人管理,也不方便像在731部队遗址那里一样,托人把东西送到我们手里。第三,当年,日本用诬陷的手段,炮轰了中国东北军的北大营。” “说白了,那里也是起点。” “没错,而且,地点准确。情况也和731部队遗址相似。” “那为什么不是九一八历史博物馆?” 白计安侧目看着贺威,问:“你还记得吗?731部队骨干分子的大合影。” “当然。” “那你还记得周祺的话吗?” 贺威把手搭在操纵杆上,瞥了一眼左后视镜,声音低沉:“明白了。” 一股炫耀的味道。 对于他们来讲,唯有北大营旧址,那个最开始被炮轰的地方,才有的味道。 当两人赶到北大营旧址陈列馆的时候,馆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做好清场、下班的准备。 贺威嘎吱一声拉满手刹,二话不说,跳下车,迈开长腿直奔大门。 正巧一大姐到门前的垃圾桶扔垃圾,刚转身要回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方出现,在她身侧,如风般一闪而过。 “哎哎哎,等等!”大姐追上去,喊道:“你不能往里面进了,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就要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贺威转头看着她,问道:“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对啊,不带骗你的,真要关门了!” “不是说这个。”白计安从后面走过来,“他是想问,最近这里有没有收到过无人认领的快递。” 大姐转头,狐疑地看着白计安,“你咋知道?是你的?” “那要看名字了。” “你叫啥名?” 按照先前的经验,白计安直言:“中川广树。” 听罢,大姐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是日本人?”问完,还自言自语道:“看着也不像啊,中国话也标准。” 大姐慧眼,白计安也不能硬着头皮说谎,瞧不起人家。 “我是中国人,那是网名。” “好好个中国人叫啥日本名……莫名其妙。”说完,大姐瞄到院内稀零的人影,是已经下班的同事,立刻心急了起来。她摆了摆手,像是忘了刚刚他们的对话,“今天下班了,要参观明天再来吧!” “快递!”贺威追上去,“有见过吗?” “见过,不过不在这儿,我们这儿不收没人领的东西,原路返回了。” 贺威急了,瞪大眼,忙问:“来取件的快递员是谁?” “就是这附近常出现的,灵通快递,快递员叫什么名我不知道,就面熟。你们要找,自己去找吧,我帮不了你们。” 大姐着急下班的心就连原特种兵都拦不住。 无奈,贺威看向白计安,只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自己查。” 一个快递,简单得很。 贺威和白计安回到车里,眼看着北大营旧址陈列馆关上了大门。 白计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道:“这个时间很多快递也不准备送件了,还是去驿站找吧。” “也只能这样了。” 贺威起车,刚开出一段,迎面,一辆黄绿相间的电动三轮车极速飞来,嗖地一下,从贺威的左侧穿过! 白计安和贺威还从未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三轮车,自然地用眼睛追随小哥的身影。 而后,仅仅一秒的擦肩而过惊得两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灵通快递。」 电动三轮车的侧面写着灵通快递! 第98章 零点邮件 29 “等等!” 贺威迅速调转方向,用最快的速度绕到快递车前。 壮硕的越野车突然闪到自己面前,吓得小哥一哆嗦。他咬着牙,一把拽掉耳机,怒道:“你干什么!很危险啊!” 白计安跳下车,道:“抱歉,吓到你了。” 但小哥的火气一点没消,刚想再责备白计安两句,就看到从驾驶位下来,砰地一声,甩上车门的贺威。 除了这个文质彬彬的人,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 小哥闷着气,撇了撇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也没撞到他。 “你们什么事,快说,我赶时间。” 白计安道:“没用了,陈列馆已经关门了。” “过了?四点半。” “刚过,两分钟。” “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明天送了。”小哥无视他们,自言自语地叨咕着。 白计安眯着眼,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把要之前一个被返回的邮件重新送回来。” 小哥诧异道:“你咋知道?” 贺威看着他,说:“看来这一步你没有晚。” “没错。”白计安点头,“我们就是快递的收件人。” 小哥愣了一下。 而后,他“哦”了一声,呆呆地走到三轮车的后面,把门打开。 直到他拿着快递绕到两人面前,表情依旧是懵懵的。 “名字。” “中川广树。” 小哥点点头,将快递递给白计安。 等小哥走后,贺威盯着白计安手中的纸盒,说:“现在就要拆吗?” “嗯,现在就拆。” 说着,白计安回到车上。贺威也十分配合地把车开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快递盒上的发件人、收件人的基本信息依旧如上一次快递一样。 发件人:「∞∞」 地址:当地市公安局。 白计安掏出钥匙,刷地一声划开了封口上的胶带。 刹时,无比熟悉的臭味扑面而来。 这臭气相比上一个快递,这个的味道明显更大。 贺威皱着鼻梁,盯着盒子里面已经开始腐烂的猪肉。 这次不是手臂,是小腿。 假的人体骨骼和猪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干嘛每次都放这些,感觉好像在告诉我们,他其实想放在里面的是真的中川广树的残肢。” 白计安按照惯例把手套戴上。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拿过来,把发臭的猪肉放在里面后,打死封口。 贺威见他准备的这么齐全,问道:“你之前就知道这里面还会有生猪肉的吧。” 白计安不可否认,“因为这就是他想对中川广树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的最终目的是分尸。” “嗯,就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用假的?” “因为如果里面是真的,我们就要被迫暂停委托,把案子交给当地公安局。他可不想让我们出局。” 猪肉之下,又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一张照片,一个信封,还有一盘……老式录像带。 u盘还好,这老式录像带他们要去哪看? “先看照片和信封。”白计安把照片递给贺威,自己准备开信封。 他记得上次,下一个地点的线索就是被塞进信封里的。 “又是合影。” 贺威看着照片,相比上次人数很多的大合影,这次的合影就简单多了。 一共只有八个人,列成一排,站在一处豪华的建筑门口。 那建筑既有欧式建筑的味道,骨子里却又带着中国建筑的影子。 单看起来,小楼很美,但要是连着门前的一排人一起看,就让人有些不爽了。 贺威把照片拿近,他眯起眼,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合影最中间的人身上。 这人的脸很熟悉。 “计安。”贺威喃喃道:“我看到溥仪了。” 末代皇帝? 白计安抬头,正好对上已经翻转过来的照片正面。 “中间的那个,看到了吗?” 白计安盯着照片,点头,“的确是。” “那么这里应该是伪满皇宫。” 想到伪满皇宫在长春,贺威吓得赶紧死盯白计安手里的信封。 “照片背后没写,你看看信封里的,是不是暗指下一个地点的照片!” 白计安撕开信封封口,里面还是一张照片。 他拉出照片,上面没有任何人物,风景,甚至它都无法称为图案。 只有一串刺眼、令人心惊的数字。 「。」 南京大屠杀。 白计安将照片反转,果然和此前的照片一样,背后印着:「下一个目的地。」 南京,居然在南京。 南京大屠杀的确是整个抗日战争历史上最惨烈的一笔之一。在这儿出现,说实话,他们并不意外。 只是他们无法接受这样一直跟着歹徒的步伐走。 哈尔滨、沈阳、南京……南京是终点吗? 如果不是,这场无聊至极的解密游戏又要持续多久? “先找找看有没有录像店吧。究竟要不要去南京,等周祺他们的消息。” 贺威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只能这么办。 贺威边用手机搜索着录像店,边问:“王叔有消息吗?” “没有。” “看来,那两个「无人认领」的生日日期的主人,他们的身份很特殊啊。” “能肯定的是,这两个日期绝对和歹徒有很深的关系,甚至其中一个就是他本人的生日也说不定。” 说完,白计安垂下头,盯着放在腿上的快递盒子。 快递单上的发件人名称,「∞∞」,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就是本身的意思,那么为什么是两个? 如果不是本身的意思,那么为什么是这两个符号? 难道,这是个象形符号? 白计安沉默地转着手上的纸盒,一会儿正着看,一会儿竖着看,一会儿斜着看。 此时,周祺和厉无伤已经坐在了中川物产(中国)有限责任公司的会客室。 周祺环视足有五十平米的屋子。除了摆放在四周的花花草草、瓷器古董,还有靠在墙壁,足有四米长的定制鱼缸,可供三只小鲨鱼随心畅游。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是正在他和厉无伤的屁股下面,用紫檀木雕刻的整套龙头沙发,除了两个单人一个双人的三大件,还有中间桌腿都是盘龙绕柱的紫檀茶几。 会客室放这么好的家具,中川物产的土豪程度可想而知。 终于,门被敲响了。 第99章 零点邮件 30 两人抬头看去,一个五官大气的美女走进来,她穿了成套的深蓝色西装,踩着黑色高跟鞋,脖子下的工牌上写着:翁郁,秘书。 翁郁看到屋内坐了两个人,脸色微僵。 也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 她很专业,表情管理相当到位。 只可惜,周祺的动态视力更好。 她走过来,在自我介绍之前问道:“你们谁是周先生?” “我是。”周祺站起身,主动伸出手,介绍厉无伤:“乔先生应该已经和你说了我的身份,我就不再介绍了。他是我社里的人,我的助手。” 翁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说了一句请坐后,习惯性地双手抚裙,将裙摆拉直,坐下。 周祺问:“听说你是中川广树的秘书?” 翁郁点头,“是,不过也只是中川广树先生在国内出差时的秘书,不会跟他回到日本。” “那也就是说中川广树在日本还有其他秘书,而你是被留在国内,随时待命的。” “你要是这么说也可以。” “那么中川广树在日本的秘书来了吗?” “不会,藤原智先生在日本,几乎没来过这边。” 周祺将双手交叉,手肘抵在膝盖上,问道:“我们今天的来意,乔英杰应该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所以我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除了你之外,在这里有没有哪个员工和中川广树走得很近?” 翁郁面不改色:“走得近这种事再正常不过,毕竟中川广树先生的身份摆在这儿。但凡一个想要向上爬的人都会主动与领导交好吧。” “那么就是说,在你眼中没有走得特别近的人,所有人都一样。” “是。” “翻译呢?” 翁郁睫毛微扇,她淡漠地看着周祺,说道:“中川广树先生的翻译也是我。” 周祺点点头,随即把身子挺直,靠在硬凉的椅背上,“好奇怪啊,我记得乔英杰和我说他只是中川英士的翻译,没说自己还是秘书。到了翁小姐这儿,就能兼项了,真是全能的人才。” “没什么好奇怪的。”翁郁更是不客气,“中川物产的企业规模到底有多大,也不是一个整日都在事务所的侦探能够切身了解的。公司里的每一位员工都知道,为什么中川英士先生在中国只有翻译没有秘书。” 周祺不恼,笑道:“为什么呢?” 看着周祺笑眯眯的模样,翁郁忽然感觉有股无名火在胸口郁结。 尽管再不喜欢他们,也不能辜负乔英杰对她的委托。 她慢慢地收起微颤的手指藏进掌心,镇定道:“因为会长年事已高,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不会主动来这边。中国区的大小事宜,都是由中川广树先生代为打理。这样解释,周先生应该能听得懂吧。” “能,听得懂。”周祺依旧在笑,“那麻烦翁小姐把中川广树来中国后的行程记录交给我,这件事乔英杰应该跟你说了吧。” “我知道,正在让助手准备,我现在去看一下。” 说完,翁郁起身离开。 周祺盯着磨砂质质地的玻璃墙,直到翁郁的身影远去。 “无伤,对于这个秘书,你怎么看?” “很奇怪,她对我们的敌意很大。” 周祺努了努嘴:“与其说是敌意,我们感觉她一直在生气?” “是,很排斥我们过来。” “她一直想发火却逼着自己闷着,这感觉有点熟悉。” 厉无伤侧目看着周祺,说:“即使千百个不愿意,却还要看在对方的面子,竭尽全力地面对我们。” 周祺道:“乔英杰,他们有关系。” 回想刚刚他们初次踏进中川物产,大厅里就有人盯着他们不放。起初周祺还以为是他们俩没有穿正装,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前台仅是看着他的脸就叫出了名字。 厉无伤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来的事,本来不想告诉乔英杰,结果偏偏在路上接到了他的电话。” 周祺本来想来一个暗访,结果也因为乔英杰中途来电,询问进展而泡汤了。 原本周祺没有在意,毕竟中川英士那边还不知道他和白计安联手的消息,况且,这几天无论得到什么消息都是白计安与乔英杰联系。 乔英杰会主动问询他的进展也情有可原。 可是,为什么? 明明可以把他来的事告诉翁郁一人,如今却让他在整个公司混个脸熟。 “当时,他们来社里找我的时候,告诉我说,中川广树的失踪在公司里是个秘密,对外宣称他回了日本。” “刚刚的前台的确叫你在登记的时候写上侦探社三个字。” 周祺琢磨着,小声地自言自语,“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却又不知道中川广树失踪。所以,在他们的眼里,我不是为了中川广树而来,是其他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玻璃窗外,翁郁走来。 周祺突然看向厉无伤一脸焦急地问:“你还好吧?” 厉无伤没懂周祺又要搞什么鬼,皱起眉头,“你说什……”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眉头皱这么紧!”周祺瞄着外面逐渐走近的身影,立即挪动屁股紧挨厉无伤,用手揽过他的肩,高声道:“是不是之前那顿饭不干净啊!”说完还侧着脑袋冲厉无伤挤眉弄眼。 厉无伤抬眼看着即将被推开的门,管他呢,先配合再说! 他立马用双手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可哎呦哎呦地叫根本就不像厉无伤能干出的事。 周祺赶紧埋头,小声提醒:“再细腻点,现在有点假。” 厉无伤执行任务,大大小小受过太多的伤。不管是刀伤还是骨折,他都没有叫过。突然要他表现肚子疼,他还真不会。 “我不会。” 见厉无伤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周祺心一横,咬牙道:“情况紧急,要不是他们都认识我我也不会让你去,你忍着点,完事别怨我!” 厉无伤没懂周祺要干嘛,不过也不需要他懂。 下一秒,周祺伸手照着厉无伤的侧腰狠狠地掐了一把,直到门被翁郁推开,还没放手。 第100章 零点邮件 31 贺威在火车站后面的小胡同里,勉强找到了一家老式音像店。 贺威停下车,看着音像店破小的招牌,叹道:“还真难,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放带子的服务。” 还记得当初满大街都是这种店铺的时候,他还小得看不懂片子呢。 “下去看看再说。” 贺威锁好车门,跟着白计安走进。 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坐在收银台的后面,手握一把瓜子,前面摆着平板,边磕边看。 也不知道是在追什么剧,迷得他哪怕注意到客人进门,也没舍得抬起脑袋。 白计安环视着音像店,有很多小时候的经典影片被挂在墙上,满满的童年回忆。 不过这些都只是光盘,和他们手里的录像带有着很大的不同。 “随便看,喜欢什么自己摘,记得拿过来付款。”说着老板抬手向上一指,悬挂在收银台上空的显示屏被分成六块,全部都是监控画面。 白计安将录像带拿出来,摆在店主的面前,问:“这个能放吗?” 图(录像带样式参考) 店主抬头,看着厚实地如同一本书一样的录像带愣了一下。随后,他眼睛没动,别过脸缓缓地把嘴里剩下的瓜子皮吐出来。 “这可有年头了。”他拿起录像带前后打量,“这是索尼家的带子,保存的也不错,播放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里有包房吗?” 老板一笑:“有,当然有,不过先提前告诉你们一声,不怎么隔音,电视音量自己控制。” 贺威听这话的味道不对,顿时眉头一皱,职业敏感度立马就上来。他左手刚拉开外衣,右手准备掏出证件来个依法检查,就被白计安按了回去。 他微微一笑,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递给店主,“麻烦找一间最安静的房间,中间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们。” 做音像店老板的可没怎么收过小费,这一来还随随便便白捡二百,自然高兴,乐呵呵地带着白计安和贺威来到最里面的房间。 “所有包房就这间门锁好用。”说着店主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棕红色挂牌,上面写着「请勿打扰」。“你们把门锁上,我再给你挂上这个,保证没人打扰。” 白计安说声谢谢之后,拉着贺威进屋了。 屋里只有十平米左右,除了一张快要爆皮的革料沙发,中间的双层玻璃茶几,对面就是今天的主角。 方头老式电视机和录像机。 贺威盯着玻璃茶几下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饮料,随便拿出来一瓶都是他没见过的品牌。 一切准备就绪,白计安转身就看到贺威脸色凝重地挑选饮料。 “你要喝吗?” “不是,我就是看看。”贺威随后递给白计安一瓶,问道:“你见过这些吗?” 白计安摇摇头,随后他看向下面其他的玻璃瓶,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瓶雾白色的饮料,“我喝过这个。” “你还真喝过……我刚刚还以为都是三无产品。” “你还真是走到哪都不辜负自己的身份呢,刚才也是,我要不拦你,你要干什么?封了这家店?” 贺威扒了扒头发,道:“那倒是不至于,怎么说我也要找到证据,现阶段只是有理由怀疑。” “什么理由?就因为店主笑得不大正经?” 贺威意外地瞅瞅他,说道:“你更过分好吧。” 白计安没理他,只是提醒地说一句:“别忘了,这不是樾安,不是你的地盘。所以哪怕你真的掌握证据,发现了什么违法的事,也要打110报警,无一例外。” 白计安说的不错,贺威说不过,只能抱着胸,气鼓鼓地等着白计安播放录像带。 眼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闪出微光,忽然,白计安伸手按下暂停。 他伸手向贺威勾勾,“手机解开密码,给我。” “干嘛?” “录像,找一家复古录像店不容易,我们不能再回来,也不能只看一遍。” 更何况,周祺他们还没看。 贺威点头,从内兜掏出手机递给白计安。 白计安将手机立在茶几上,调好角度,重新播放。 随着磁带一圈圈地滚动,录像开始了。 几秒钟的黑屏,先出现的是人的嬉戏声。 一个女人口吻急切,说着贺威听不懂的日语。 还没等贺威叹气,白计安先道:“别急,我给你翻译。” 「太一、小惠你们慢点跑,别摔着!」 话音刚落,黑色的屏幕上闪出三行白字: 中川太一、中川惠成长日记。 拍摄于1958年,春。 作者:中川雪奈。 而后,文字消失,画面终于亮了起来。 在一个满是花草的日式庭院里,一个温婉的少妇正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稍大,男孩稍小。 女人叫他们太一、小惠。 太一和小惠叫女人妈妈。 白计安暂停录像,说道:“男孩和女孩分别是中川英士的次子中川太一和长女中川惠,女人就是中川英士的妻子,中川雪奈。” “1958年。”贺威掏出他的小笔记,翻到最新记录的那页。“中川太一1952年生人,中川惠1949年生人。一个6岁,一个9岁。 “你还记得最开始出现的三行字吗?” 贺威点头,“记得,中川太一和中川惠的成长日记,作者就是中川雪奈。” “那中川广树的父亲,中川弘树呢?” 贺威低头看了一眼小本子上的时间,说道:“那个时候中川弘树已经15岁,都高中生了,不录成长日记了吧。” “嗯,有道理。” 录像继续播放。 一大两小,三人在后院玩到前院,从玩游戏堆沙子到洗手、换衣、吃饭,玩了将近五个小时。 看得贺威和白计安眼眶发酸,直打哈欠。 中间,在吃饭前,佣人曾经告诉过她,会长今晚有应酬不会回来吃饭了。 中川雪奈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随后询问孩子们是不是要吃饭后,吩咐佣人准备晚餐。 “幸亏有快进的功能,不然我早晚得死。” 贺威疲惫地瘫在沙发里,想起他自从做警察了,看得监控视频多如牛毛。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这方面的工作量,那是致死量。 第101章 零点邮件 32 白计安撑着眼皮,他不懂,为什么看了这么久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是不是我们遗漏了什么,这么平常,不科学。” 贺威垂眼瞄着播放到尾声的监控画面,“你不会打算再看一遍吧。” “是。” 贺威无奈地嚎了一声,但也只是嚎了一声,该做的一样要做。 白计安看着马上就要进到尾声的视频,已经做好了从头再来的准备。 画面中,中川雪奈和她的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吃过晚饭。 中川太一酒足饭饱地摸着他圆滚滚的肚皮,呵呵直笑,不停地夸赞新来的厨师做饭真好吃。 中川惠饭量小,看到弟弟像个皮球,总是忍不住吐槽几句。 中川雪奈用手支着下巴,望着一双儿女,圆溜溜的大眼里流转着温柔的清波。 忽然,障子门被叩响了。 中川雪奈收敛了笑容。 大门拉开,女佣端着一壶清酒走进来。她脱去木屐,踏上榻榻米,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把清酒摆在中川雪奈的身前,把杯子斟满后奉到主人面前。 中川雪奈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出去吧,我自己来。” 女佣淡淡应着“是”,身子却没动。 中川雪奈侧目,眼神稍显凌厉,“怎么了?” 女佣把头低得更深了,“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知道了。” 把女佣打发出去之后,中川雪奈继续给自己倒酒。 “母亲,是弘树回来了吗?”6岁的中川太一听到哥哥的名字顿时眼睛亮了几倍。 中川雪奈没吭声。只有中川惠明白,她怒视着中川太一,“闭嘴!跟你没关系。” “可是……” “可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几次了,没有记性!” “行了。”中川雪奈终于说话了,她红着脸,看着两个孩子微微地笑着,“都吃饱了吗?” 两个孩子点点头。 “好,那么母亲带你们回去休息。” 至此,长达五个半小时的录像终于全部播放完毕。 直到屏幕变黑,贺威和白计安依旧在神游。 半晌,贺威道:“真是服了,到最后才给线索。” “这已经很明显了。中川雪奈在知道家主中川英士不回来吃饭后立即叫中川太一和中川惠一起吃饭,唯独抛下了中川弘树。” “就算不去推敲这些细节也很明显啊,她面对俩小孩和听到中川弘树回来的消息的表情完全不同。不,不能光说不同,天壤之别。”贺威纳闷:“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中川弘树,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白计安睫毛微闪,转过头,看着贺威,说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从中川雪奈对待中川太一和中川惠的态度上看,她是一个母性很足的女人,她不但有耐心陪孩子玩耍,胡闹,还喜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完完全全是把孩子当做自己的骄傲。 如果中川弘树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很难想象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会让这样的女人对他如此厌弃。 贺威看着笔记本,补充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中川弘树是1943年5月24日出生,而中川英士和横山雪奈也就是中川雪奈的结婚日期在1946年10月5日。” “足足晚了三年。但是这并不能当做中川弘树的生母不是中川雪奈的证据。” “是,即便是那个年代,生过孩子再结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等。”白计安把还在录像的手机关掉还给贺威,随后,他给王叔打去电话。 “计安啊,我刚想找你。” 白计安心里一动,“有消息了?” “有一点,也不知道对你查案有没有帮助。”王叔边拿起资料,边戴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念道:“关于你之前叫我查的6月9日和5月30日是谁的生日,还没有线索。不过我倒是查到了中川家的一些过往。” 白计安说了一句“稍等。”随后,他掏出蓝牙耳机,一个自己戴上,一个按进贺威的耳朵里。 “说吧,王叔。” “是,中川家族的历史很丰富,祖上一个老家主,下面两个儿子,一个从军一个从商。” “中川英士呢?” “他家是从商的,他的大伯和堂哥是从军的。” 白计安问:“那段特别的时间里,中川英士到底来没来过中国。” “你先别急,我正要说。” 据王叔的资料,中川英士的父亲和大伯都曾踏上过中国的土地。 只不过一个目的是侵略,一个目的是赚钱。 1942年,不到20岁的中川英士和他的堂哥中川孝雄也随各自的父亲来到了中国。 不过两人的结局却大相径庭。 1945年,日本递交投降书。 中川英士的大伯死了,堂哥作为战俘被送到西伯利亚后不久了无音讯。 只有从商的他们及时回国,保住了性命。 白计安追问:“及时回国?具体哪一年?” “很抱歉,计安,具体的时间我没有查到。” “最多1945年7、8月份。”贺威插嘴道。 白计安看着他:“理由。” “这是我推测,理由有两个。第一,假如中川英士和他的父亲更早之前得到即将投降的消息,按常理,他们会不顾一切帮助中川孝雄逃回本国。第二,从中川物产是由中川英士创立来看,中川英士他爹虽然从商,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无论财力、权利、人脉都不够优秀。” 白计安点头,“所以中川家绝对不会是被最早通知立即回国的那一批商人。” “没错。” “小贺吗?”直到听见贺威的声音,王叔才知道白计安身边还另有其人。“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贺威冲着白计安撇撇嘴,“你问他啊,回国之后一直窝在事务所,也不回家。他不回,我就没机会去了。” “小贺说的没错,计安,得空回来看看,老爷和夫人都很想你。” 白计安抓过贺威的笔记本,在上面圈圈画画,心思根本就没在王叔的话上。 “计安,你听没听到我的话啊。” “听了听了,我知道,等我得空就回去。” “别忘了,带上小贺。” “知道了。还查到别的消息吗?” “目前就这些,不过我还会继续查的,有消息我再联络你。” 白计安挂掉电话,把笔记本还给贺威。 “从时间上看,中川弘树生于1943年,就在中川英士来到中国的第二年。” 贺威表情凝重:“所以,中川弘树是中川英士在中国生的孩子。” “嗯,无论态度还是时间点,中川弘树和中川雪奈有极大的可能,没有血缘关系。” 第102章 零点邮件 33 “既然中川弘树和中川雪奈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中川广树也同样。”贺威转头问道:“看来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要知道中川弘树的母亲是谁。她的身份和这次事件有很大的关系。” 白计安赞同,“是中国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然,弄出这一串的提示,根本就没有必要。 贺威咬着牙,“中川英士那个老头子,明明就知道一切,可偏偏不说。” “连堂哥中川孝雄从军的事都闭口不谈,想必关于中川广树的身世也不会多说。” “真不想管了。” “算了。”白计安起身走到录像机前,把带子拿出来,“我们这边的任务暂时完成了,去看看周祺那边怎么样了。” 贺威没记周祺的电话,倒是有厉无伤的电话。 他把电话拨过去,没两声就被按掉了。 贺威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动回到主屏幕的手机,“挂了。” “看来他们有其他情况,一会再说吧。” 两人收拾好一切,走到收银台结账。谁知店老板还挺大气,摆摆手,对着白计安嬉笑道:“都算在之前的二百里面了,不要了。” 上车后,贺威直言:“没想到啊。” 白计安边扣上安全带,边说:“没来过吧,东北人的性格向来就是如此。” “不过他也值了,要是他不合适,你试试。” 白计安笑骂:“这不废话吗,叫你不合适,你愿意?” “也是。”贺威点火,刚准备出发,就发现他们没有目的地。他转头问白计安:“去哪啊?” 白计安摆弄着手机,设置好位置,把自己手机放进两人中间的支架里,“就去中川物产对面的酒店吧,等他们完事,直接过来找我们,再从长计议。” 从中川物产出来后,周祺和厉无伤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全程没有开口交流。 周祺掏出手机打字,叫厉无伤看着点后面,以免被跟踪。 周祺按照白计安发给他的定位特意给司机指了一处陌生的地点,随后又换了一辆车,重新回到中川物产对面的五星级酒店。 两人一路上到24层,又从安全通道上了2层,找到白计安所在的行政套房。 等他们走到门口,大门已是虚掩状态。 周祺立刻推门而入,厉无伤紧随其后,转身关好大门。 白计安听到声音走出来,见两人有些慌乱,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为帮厉无伤拖延时间,周祺聊得嗓子干瘪,一边在屋里绕着找水喝,一边道:“中川广树的事绝对和两个人脱不开关系。” 白计安转头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周祺,一瓶给厉无伤。 “慢慢说。” 相比周祺,厉无伤的状态要淡定许多,却也比不上平时的冷静。 “有人跟踪你们?”贺威抱着胸,打量着他们。 周祺一口气干了半瓶水。 “只是怀疑会有人跟踪。” 贺威奇怪道:“跟踪就跟踪,怕什么,你们的身份应该早就不是秘密了。” “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 贺威更是丈二摸不到头脑,“我?” “对,现在就你不在他的名单范围之内了。” 两人被周祺说得云里雾里,白计安摇摇头,“你坐下,从头说。” 周祺坐到沙发上,说:“刚刚我说的,和中川广树失踪脱不开关系的两个人是翁郁和乔英杰。” 跟乔英杰有关系,白计安和贺威都不意外。 贺威问:“翁郁是谁?” “中川广树在中国出差的秘书,还是乔英杰的情人。不对,说是情人也不怎么准确,只是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说翁郁一厢情愿地喜欢乔英杰,但是乔英杰一直对翁郁爱理不理。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翁郁。” 白计安轻笑:“这么小道的消息都能让你问出来,你是把男厕女厕都藏了一遍?” “不是我问出来的,是无伤。” 闻言,白计安和贺威着实意外,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厉无伤感觉气氛不对,立刻解释:“我没躲进厕所偷听,尤其是女厕所。” 周祺抬手:“是是是,我言语不当,他在茶水间和休息区听到的。” 贺威道:“这公司的人都挺能八卦的,这么点时间就说到我们想听的了?” “不是凑巧。”厉无伤说:“因为今天公司里的话题就是周祺、乔英杰和翁郁。” 白计安认真起来,他眯起眼,道:“展开说。” “今天在我们去中川物产的路上接到了乔英杰的电话,来询问周祺案件调查的情况。本来我们没有感觉到奇怪,直到进了公司,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周祺的身份。” 贺威皱起眉,“侦探?” “是。周祺和我都觉得很奇怪,登记完之后前台就带着我来到10楼的会客室等待翁郁。直到翁郁出现,我们发现从一开始她对我们的敌意就很大。” “为什么会这样?” 周祺摇摇头:“她很谨慎,究竟为什么根本就套不出来。不过我们从她的微表情判定,她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排斥,甚至可以说她在生气。” 贺威道:“不科学,你们之前说翁郁和中川广树的失踪撇不开关系,那么,见到你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害怕,怎么会是生气?” 厉无伤道:“大概是我们来的太突然,要不是乔英杰的电话,他们也不会知道我们要去公司。所以,无论是乔英杰还是翁郁都感到手足无措。” 贺威问:“的确古怪,如果我记得没错,委托时,他们说过中川广树的失踪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现在却要告诉整个公司侦探来了。公司里的人不会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计安道:“我猜不管是乔英杰还是翁郁,应该告诉了所有人,侦探来公司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是编的。” “学长说的没错。我们发现翁郁态度不对之后,让无伤假装肚子痛离开会议室,在茶水间和休息区听到几个同事在小声议论我们,还在猜翁郁说如果说错话会被辞退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第103章 零点邮件 34 听到周祺说肚子疼,厉无伤就感觉自己的侧腰更疼。 贺威不懂,转头看向白计安,“疑点好多,明明乔英杰可以不告诉所有人侦探来公司的事。这样大家都会如常工作,现在反倒是让人听到了墙角。” “不一样,乔英杰之所以会这么做,怕的应该就是周祺让厉队长做的事,暗访。一旦问出什么事,他就没法解释了。” “他再怎么修改记录,都捂不住八卦的嘴。”周祺一笑,掏出手机,递给白计安,“这上面是中川广树到中国之后的行程记录,只有最后半个月留在了这儿,其余的时间不是各处飞就是在其他分公司视察。” 白计安简单地看了一眼,一切正常。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周祺道:“结论就是和八卦消息不一样。”随后他转头看向厉无伤,“对吧。” 厉无伤点头,“公司里不少人对翁郁和乔英杰有敌意,因为他们职位不低,所以平时也没办法怎么样,只能在休息之时找点八卦,相互取乐。” 白计安问:“为什么他们俩的人缘不好?” “因为乔英杰的学历很高,会说话、会做事,在短短时间内连续升职。” “这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面对比自己职位高和低的人是两种态度。用他同事的原话就是,一面低三下四,恨不得在领导面前跪下说话,另一面是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态。” “翁郁也一样?” “不,翁郁是对所有人冷淡,唯有乔英杰不同。乔英杰的连续升职也让其他人认为,翁郁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巴结领导。” 贺威反应过来,说:“也就是说中川广树应该和乔英杰走得很近,但行程记录的陪同上,除了翁郁没有提过乔英杰。” “不止。”周祺道:“乔英杰原本就是中川广树的翻译,翁郁是秘书,所以她的工牌上写的也只有秘书。但是翁郁和我们说中川广树的秘书和翻译都是她。” “翁郁撒谎,为的就是让中川广树的失踪扯不到乔英杰的身上。”贺威坦言,“这种没有技术的谎话三两下就会被拆穿。况且,翻译和秘书根本就不在一个部门吧。” 厉无伤想起当时张江提供的线索,说:“你们还记得吗?731部队遗址收到的快递。梁乐说过,叫他做这件事的人身高不到180,体型中等,有东北口音,锁骨中间下面7、8厘米的地方有一颗黑痣。” 白计安回忆着乔英杰的样貌,“不到180没错,但是他偏瘦,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至于黑痣,没办法看到,他每一次出现穿的都是西装。” 周祺表示不是问题,“雨衣看不清真实的身材,口音也可以切换。而且乔英杰就在对面的中川物产上班,这里就是东北,会东北话太正常了。” 厉无伤补充:“公司里的照片也都是穿着西装。” 周祺沉思片刻,说道:“不行就直接把人扒了,反正都是男人。” …… 三人无语地看了周祺一眼。 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妙计。 “穿西装,我就不信他能穿一辈子西装。把他个人资料调出来,有的是照片。” 说完,贺威拿过白计安的电话准备联系王叔。 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转身说道:“你把我们发现的事和他俩说一下。” 白计安点头,随后拿出在北大营门口收到的快递盒。 周祺看着标有「下一个目的地」照片,两眼一黑。 “南京……这不得坐飞机了。” 开车能到,那要多少天啊。 “没办法,飞机就飞机。”白计安说道:“现在的问题不在掳走中川广树的人是不是乔英杰,而在于中川广树本人的下落。” 这也是他们委托的中心。 本来还是他开玩笑,现在周祺突然感觉事成之后,他真的要在支票上多写点钱。 这钱赚得也太不容易了! “王叔说乔英杰的资料好查,叫我们等等,晚上就可以发过来。” 贺威将手机递给白计安,看着围坐成半个圈的三人,“下一步怎么办?去南京,还是留下继续调查?” “当然是继续调查。”周祺站起身,“贺队长,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来说为什么怕被跟踪吗?” 贺威当然记得,只是不清楚原因。 “为了我。” “没错。”周祺抬手打了个清脆的指响,随后走到落地窗前,面对仅隔一条主干路的中川物产大楼,说:“在对面,我和无伤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学长虽然没去,但也一定跑不了。所以,我们这里只有你,身份神秘,最适合潜伏进去调查。” 当时他和厉无伤害怕被跟踪,就是担心会有人一直监视着他们,看到贺威与他们在同一个房间出入。 这样,潜伏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贺威看着他充满自信的背影,遗憾道:“没办法。” “啊?”周祺转身,“为什么啊?” 白计安起身,解释道:“中川英士来委托我的时候,贺威正好在事务所,还是他最先与他们碰面的。” “不是吧。那这么说我们四个都是透明人。”周祺泄气地看着厉无伤,“原本还有个神秘人物,现在也没了。” ——— 从周祺和厉无伤走后,翁郁就一个人坐在会客室发呆。 中川广树的失踪就如同他回了日本,她的工作也少了许多。 除了乔英杰,没人会找她帮忙,也没人敢叫她帮忙。 忽然,自动亮屏的手机把翁郁随处游荡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低下头,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更是让她睁大了眼。 她忍着泪,死咬下唇,一番犹豫后,还是接了电话。 “你是来问我有没有按你的嘱咐做吗?我做了,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而后,乔英杰开口:“翁郁,对不起。” 一声充满无奈的对不起让翁郁盘旋在眼眶中的泪瞬间决堤,她弓下腰,手机被她的痛苦握得咯吱响。 “我决定了,答应他的条件。” 翁郁怔了一下,“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会开心吗?!” “会吧,我原本以为结果了中川广树后去死,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结果是我把中川物产的实力想得太简单。我不走,我想要结束的,永远都不会结束。” 翁郁抹干脸上的泪,“那南京的事怎么办?你不是说北大营的快递被签收了吗,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出发了。” “无所谓,叫他们去吧,至少他们能完成委托,找到应该找到的人。” 第104章 零点邮件 35 “敌在暗,我们在明。” 本来还以为贺威会是新的突破口,结果变成“透明人”的时间比厉无伤还早。 周祺泄气地坐回沙发,叹道:“这么说现在没辙了,只能去南京看看了?” 厉无伤点头,“以翁郁的态度,即便你再去,她也不会松口。与其和她周旋,还不如启程去那边看看乔英杰究竟想做什么。” 白计安放下手机,说:“从刚刚开始,乔英杰的电话就已经关机了。” 这个结果周祺一点都不奇怪,“他们要真是一伙的,那么我们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互通消息。” “不,还是奇怪的。”白计安凝视着桌上的快递盒,皱着眉。 “哪里奇怪?” “现在的我们不但没有证据证明中川广树的失踪和乔英杰有直接的关系,就连中川广树的人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乔英杰为什么要和我们断联?这没有理由。” 贺威道:“难道他不想玩了。” 整件事从开始到现在折腾了许久。 每到一个地点就会有一个装着线索的快递盒送到他们面前,的确像是一场诡异的游戏。 周祺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不想玩倒是无所谓,总要把人交出来吧。怎么说也是个大活人,这么多天过去了,究竟变成什么样谁知道?他不想玩了,直接撒手不管了?再者说,如果南京不是终点怎么办?如果还有其他线索我们收不到了怎么办?难道要让中川广树的尸体腐烂到满天臭味,被路人发现,报警?” 不论中川广树是哪国人,起码,在周祺的认知里,任何人的生命都是无比珍贵,绝对不容许旁人拿来随意摆弄。 “周祺。”厉无伤盯着他,沉声:“冷静。” 厉无伤的话对周祺向来好用。 他撇开头,望向窗外,试图让心中的火气降温。 “没关系,我没打算放弃。” 听到白计安平静而有力的话,周祺一怔,他转过头,心里满是安慰:“学长。” 白计安笑了笑,对周祺说:“既然做了侦探怎么能容许职业生涯中存在解不开的题目?不找到真相,我还就不回樾安了。” “那我也不回九龙!” “周祺!”厉无伤蹙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周祺打住。 “哎!别说叫我放弃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反正我和学长都是个体户,想什么时候回去开张自己说的算。你们俩,要是来不及就正常回去,我们自己完全没问题。” “不行,你连防身术都没练过,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紧急情况?之前遇到的都是意外,而且几率很小!” 他破了那么多案子,也没见几个凶手敢直接袭击他。 厉无伤态度坚决,“别和我讲歪理,你无法否认,你现在做的事就是会比正常人遇到意外情况的可能性大好几倍!” 周祺不会一招半式理亏,但他又不喜欢厉无伤当众对他疾言令色。 每次都跟大人教育小孩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也不是喜欢逞能的人啊! 都是快三十的大男人,在学长和贺威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木头!真是木头! 他不想继续斗嘴,狠狠地瞪了一眼厉无伤后,转过头,不看他。 这一眼着实把厉无伤气得不轻,他转头看向贺威,问道:“你同意?” 贺威一直在状况外,突然被点名,差点没反应过来。 “同意什么?” “他们单独去查案。” “啊。”贺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计安,瞬间在他的脸上接收到信号,“同,同意。” 厉无伤完全不能理解,“同意?那中途遇到危险怎么办?不在本市,我们想救人都难。” “没事啊,计安身手不错。” “但周祺不行,如果遇到事,学长还要分心保护他。” “好了!”周祺转过身,“你少难为别人。你什么意思我明白,等这次的事结束,回九龙我就找个师父从头学,可以了吗?” 按照计划,下一目的地是南京。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异常安静。 贺威开车,白计安坐在副驾翻看手上得到的全部线索。 周祺扭头,静静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余光中,厉无伤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很刺眼,他看到,却又假装看不到。 从心里讲,他并没有生厉无伤的气。 之所以从离开酒店后就一言不发,是因为他在想,想他今后要怎么办。 厉无伤说的没错,一招半式不会的他一旦遇到危险,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反而容易成为别人的累赘。 还记得一年前,自称光明圣徒的杀人犯带着匕首,深更半夜闯进侦探社想杀他,要不是厉无伤及时赶到,恐怕他早已魂归黄泉了。 还哪有命在这儿和他斗嘴。 厉无伤无法一直陪他,有些事他总要一个人面对,解决。 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他只是有些慌乱,有些,不自然。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今天才意识到。 想到这儿,周祺烦躁地扒了两下头发。 厉无伤没想到周祺的反应会这么大。 对刚才发生的事,他也想了好久。 周祺性格虽然简单直接,但骨子里倔强,有些事还是慢慢来,好好解释比较好。 激烈的阻止只会让周祺产生逆反心理。 厉无伤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周祺垂下眼,他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周祺冷淡的语气把厉无伤所有想解释的话都噎了回去。他抿了抿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是吗。” 贺威把车安顿好后,众人出发,准备登上飞往南京的航班。 为了不耽误时间,方便讨论案件。白计安特意包下头等舱,并特意吩咐机组人员,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打扰。 空姐对着白计安甜美一笑,随后退了出去。 白计安转头向贺威伸出手,“手机,视频我忘记给他们看了。” 贺威表情诧异,边掏手机边问:“什么事能让你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第105章 零点邮件 36 贺威还以为他拿白计安的手机联系王叔,故意把自己的手机丢在座位上的时候,白计安就已经给他们看了。 “我在想这个。” 贺威看去,白计安手里捏着一块被裁剪下来的纸壳,上面粘贴着发件人的基本信息。 “我还是想不出来,这个发件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它很奇怪。我不觉得这是随便填的。” 「∞∞」 贺威抬着眼,示意他们右边的方向,“你给他们看看,转换一下思维。” 白计安把贺威的手机递给周祺,“这里面有一段视频还没给你们看。”随后他又看了看周祺后座的厉无伤,“你们俩要分开看吗?” 周祺站起身,无奈地接过手机,说道:“轻重缓急我能分辨。” 说着,他走到厉无伤旁边,开口解释了两句视频的由来后,准备和他一起看。 眼看两人已经摆好了一起看视频的架势,白计安才开口:“视频时长五个半小时。” 周祺一愣,而后,忽地一下站起身,给厉无伤扔下一句:「连wifi,我发给你。」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白计安又补充一句:“其实前面五个小时都没用,知道大概就好,主要是最后的半个小时。” 周祺仰起头,无奈地看着白计安,冲他对口型:“学长,你无不无聊。” 捉弄一下,白计安心情大好。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仰躺进柔软的靠椅里,回答:“一般吧。” 看完视频。对于中川广树不是中川雪奈的亲生儿子,周祺和厉无伤也只是短暂地惊讶一下。 周祺向左侧转过身,面对白计安和贺威,说道:“还记得在731部队遗址门前收到的快递盒吗?里面断断续续的视频,每一段出现画面的时间,代表的都是有关人的生日。” 白计安道:“当然,一共五个生日,一个是中川广树,一个是中川英士,一个是中川弘树。另外两个,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分别是5月30日和6月9日。 周祺道:“我认为那两个生日中,有中川广树的生母。” “没错。”厉无伤接道:“这样五个生日中的四个分别是中川广树的亲生爷爷、奶奶、父亲和自己,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个也一定和中川广树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周祺猜:“母亲?” 白计安摇头:“他母亲的生日可以查到,不是。” 贺威沉思:“那么,先把母亲放到一边。单看爷爷奶奶、父亲和自己,这一家人看起来已经很全了。” 白计安道:“不,还有一种身份,即便插到中间也非常和谐。” 刹时,灵光一闪,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说:“手足!” 贺威问:“中川广树要是有兄弟姐妹的话,那么为什么在调查中川家的时候没有发现?中川广树的父亲中川弘树的确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中川广树,一个是中川小春。不过中川小春的人一直都在日本,没有出国记录。难道是私生子?” 白计安摇头:“不会,以王叔的能力,即便是私生子,他也能查出来。在日本,跟踪过中川家的私家侦探、狗仔数不胜数。我不认为中川弘树有能力把一个人的踪迹完全抹杀。” 贺威道:“会不会中川弘树并不知道私生子的存在。” “大概率不会。”周祺赞同白计安,“假如真的是中川弘树的私生子。中川弘树本人都已经去世20年了,那么算起来,他的孩子至少35岁以上。除非私生子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否则,中川家那么大的资产,我也不信他会隐姓埋名,忍住不分一杯羹。” 厉无伤眼眉低垂,似乎也在思考怎么做才能避过所有人的监控,把一个人毫无痕迹地隐藏起来。 一藏就是几十年。 “不对。”厉无伤开口:“还有一个切入口。” “什么?” “中川弘树成年,到达结婚年龄的时候,中川物产逐渐走上正轨,所以他大概率藏不住一个与他有血亲关系的人。可是如果再往前呢?如果是中川英士年轻的时候呢?视频想表示的意思是中川弘树和中川雪奈的关系,换而言之,是中川家老家主,中川英士的情史。” 周祺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说那个唯一对不上人的生日,是中川英士的另一个孩子,是与中川弘树同父同母的手足!” 贺威道:“也就是说,五个生日是爷爷奶奶、父亲、父亲的手足和自己。” “原来里面没有凶手的生日。”周祺靠在椅背上,说:“我们之前还猜过里面有凶手。” 凶手…… 忽然,周祺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他立刻坐起身,刚想开口,就对上了白计安的眼睛。 “学长,你也想到了吗?凶手。” 白计安点头,“嗯,我们想得是一个样的。” 贺威看了看白计安,又看了看周祺,急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你们俩知道什么赶紧说啊,对什么眼儿啊!” “我和学长都认为,凶手为了不让我们立刻查到他的身份,所以,故意没有把自己的生日夹在里面。但是他已经从侧面告诉了我们,他的身份。” “从侧面?” “是,他录制视频,虽然身在外,但实质上却密切相关。”周祺用引导的方式,继续道:“关系是,爷爷奶奶生了父亲和父亲的手足,父亲生了我,那么父亲的手足又生了谁。” 厉无伤平静地接道:“生了凶手。” “对,就是生了凶手!” 贺威皱着眉,“所以,如果找到证据,证明一切都是乔英杰所为,那么他就是中川广树父亲手足的孩子,也就是中川广树的堂兄弟。” “更是中川家的家主,中川英士的孙子。”白计安道。 周祺补充,“从视频上看,还有极大地可能,中川广树和凶手都有中国的血统。” 忽然,白计安的手机短暂地响了一下。 他拿过手机,是王叔发来的消息。 一共五张图片。 白计安点开图片依次查看,片刻,说道:“证据已经有了。” 白计安话音刚落,头上一黑,三个人已经围了过来。 照片是贺威叫王叔调查的,乔英杰的个人资料。 乔英杰的生日不在那五个生日之中。 但,他的父亲乔佑田生于1947年5月30日,他的奶奶乔美玲生于1926年6月9日。 所以,视频上的五个生日分别对应的是: 4月12日,中川广树。 5月24日,中川广树的父亲,中川弘树。 5月30日,乔英杰的父亲,乔佑田。 6月9日,乔英杰、中川广树的亲生奶奶,乔美玲。 11月12日,乔英杰、中川广树的亲生爷爷,中川英士。 第106章 零点邮件 37 「翁郁,我想用性命去赌,赌他的虚伪、自私。」 上高中的第一天,翁郁就见到了喜欢的人。 分班的那天,他的座位靠墙,她的座位靠窗。 虽然相隔很远,但翁郁依旧庆幸,自己选择了更靠后的位置。 斜后侧。只要她抬眼,就能看到他。 上学时的乔英杰瘦瘦高高的,躲在碎发后的是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他瞳孔的颜色很深,好像承着两滩浓到化不开的墨,嘴唇却是粉色。 他总是独来独往,表情淡漠。除了被老师提问,几乎整天也不会主动和谁说上一句话。 姣好的样貌和清冷的气质,让班里许多女生都注意到他,渐渐地成为了她们私下聊天的话题。 情况会变成这样,翁郁并不奇怪。 她甚至会很羡慕身旁的女同学,可以在女朋友、男同学的面前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曾经,一个顺路回家的女同学问过她,问她对班里男生的印象,问她是不是也觉得乔英杰不错。 当然不错!不止不错。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的心就被他深深吸引。 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勾起僵硬的嘴角,摇头否定,用最拙劣的演技拼命掩饰。 “真的?我怎么感觉提到他,你有点不对劲呢?”女同学恍然大悟,惊讶地指着她,“原来你也喜欢啊!” “才没有!”被点破心事的她瞬间羞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我对他那种类型的没有兴趣。你别再胡说了,叫人听到误会,以为我倒贴呢!” “你什么意思啊?”女同学突然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班里觉得乔英杰好的女生都是在倒贴,对吗?” 翁郁被女同学严肃的态度吓到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从心底里,她认为是女同学先拿她开玩笑的。 她不喜欢这种玩笑。 “算了,跟你说什么呢?清高女。”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了翁郁一人。 翁郁呆呆地站在原地,忽地想起,刚刚她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是不是也觉得乔英杰不错。 「也。」 足以说明。 而后,那个顺路的女同学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她也渐渐地远离了班上的小群体,从无形之中向着喜欢的人的方向慢慢靠拢。 她不是因为喜欢才故意模仿,而是她觉得害怕。 害怕与人亲近、害怕再发生之前的事、害怕被人揭开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只能将滚烫的爱意藏在心底,独自习惯着,独自悲伤着。 可“模仿”的日子实在难熬。 与世隔绝的感觉也真的寂寞。 下课铃声一响,每个人都像一块拥有喜怒哀乐的磁铁,他们相互吸引,穿过桌椅人群,奔向与之相和的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咔哒,磁铁合上。 女生们的手臂挎在一块。 咔哒,磁铁合上。 男生们的肩膀碰在一起。 而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闭目养神的他。 他们就像是两块没有找到组合的磁铁,在一群完成配对的磁铁中,徘徊着,孤单着,期盼着,等待着。 两人的关系发生质变,是在一年半后。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家长会。 从未出现过的,乔英杰的爸爸来了。 每一次家长会来的都是乔英杰的妈妈。 翁郁很好奇,盯了乔父很久。 “你在看什么?” 那是乔英杰和她讲的第一句话。 翁郁熟悉他的声音,但还是吓得身体一僵。 乔英杰怎么会和自己说话? “我在跟你说话。” 翁郁缓缓地转过身,对上乔英杰那双幽暗的深瞳。 “我,我……” 她要说什么? 总不能说她在看他的父亲,因为喜欢你,所以对你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翁郁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让乔英杰感到烦躁,他皱起眉毛,言语犀利:“你是连话都说不明白吗?” 做了两年多的同班同学,即便他从来没有和翁郁说过话,但翁郁可是盯着他看了两年。 他在生气,不,他很生气,生气中还带着慌张和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是想看看,什么都没做。 当时的翁郁还不知道。乔英杰之所以会生气,会慌张,是因为他的母亲三个月前因病去世,家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俩。 而他从未出现在学校里的父亲,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日本人的血。 这一半的血,又分成了一半送进了他的体内。 这是他的痛点,也是他最害怕被发现、最感到屈辱的污点。 “你为什么要盯着他?你看到了什么?” 乔英杰步步紧逼的模样让翁郁感到陌生。 除了后退,她没有任何去处。 只能用苍白无力的否定试图让他找回理智。 突然,翁郁的鞋跟磕到墙围,最后一步,她无处可逃! 下一秒,耳边啪地一声炸开,吓得她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刹时,她脑子闪过了很多。 他会打她吗? 他会骂人? 还是会不停地质问她在看什么?为什么看? 她要说什么? 她不会骗人,想不出理由,难道要实话实说吗? 沉默的每分每秒都让她紧张到心脏狂跳。 她缓缓地把下巴缩进校服的衣领里,刚想睁开眼,就听到对面传来男同学的坏笑声。 “我去,胆子这么大!里面还开家长会呢!” 翁郁吓得顿时睁开眼。 乔英杰的脸近在咫尺,他双手按着墙上,封住一切出路,把她困在他的身体与墙壁的中间。 她这是被壁咚了?! 眼前的场景无数次地在她的幻想中出现过,可是无论哪一次,出现在面前的都不是这张发怒到像要吃人一样的脸。 此时此刻,情况到底有多么的可怕只有面冲他的翁郁知道。 而他背后走来的三个男生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肮脏的风凉话。 “对啊,带出去,出了大门往下走,第一路口右拐,有家卫生条件不错的。” “这么清楚?没少去啊。” “那是,谁叫我帅呢,美女都上赶着。” 乔英杰没动,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而后,他放开翁郁,一言不发地从嬉笑的男生中穿过、离开。 第107章 零点邮件 38 乔英杰失魂落魄的背影让翁郁的心跟着揪起来。 她想立刻跟上去,却又害怕对上他的眼睛。 只能跟在后面,在远远的地方偷偷地看着他。 她想知道他会去哪,她想看着他回家。 然而,刚出学校的乔英杰奔向了对面的公园。 在公园的湖边,他的父亲正坐在石椅上等他。 乔英杰看到乔佑田的时候一愣。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才发现,从家长会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乔英杰把身体里奔腾的鲜血当做污点,他害怕被发现,害怕旁人盯着他的父亲的脸看。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埋怨过父亲。 他明白,他和他的父亲都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他最该恨的,最该怨的,一个死了,一个在他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风生水起、子孙满堂。 听到身后,芳草被压的、细微的嘎吱声。 乔佑田侧目看了一眼别扭的儿子。 “你不用这么害怕,日本人也是亚洲人。光是看到我的脸,没人能发现我身体里还有一半不属于中国人的血。” “你别这么大声。”乔英杰立刻走到他面前,“要是附近有人,听到怎么办?” 乔佑田失望地摇摇头,“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告诉你真相。” “你们告诉我?明明是你和我妈说话不锁门,我自己听到的!” “所以呢?你就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你不理解,不理解我的感受。” “如果说感受,我的血更浓,我比你更接近。” “可是你没读过书!”乔英杰甩下挂在肩上的书包。他暴躁地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历史课本扔进乔佑田的怀里,他指着书,说:“你自己看!看看这里面关于那段历史的细节有多少?” 每每,老师讲到与抗日战争有关的章节,脸上的表情就会多一份阴翳。 为了能够更好地方便大家理解,更是找到了许多纪录片和电影在自习和午休的时候播放。 只是面对书本上苍白的知识点,大家还能安静地听课。 可当所有的史实转换成视频和图片,直白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时,埋藏在国人血脉中的恨意从每个人身上的点,连成了线。 女同学悲伤的抽泣声、男同学愤怒的咒骂声,无一不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他痛恨着侵略者,可他体内奔流不息的血液又让他感到分裂,仿佛他也是那场人间悲剧的罪人。 乔佑田垂眼,看着书中明明是黑白色,却又无比血腥的照片。 半晌,他合上书,还给儿子。 “你总是把这些记在心里也没有用,事实就是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 曾经,他也试图帮助儿子战胜心魔。 他不断地告诉乔英杰,只要你打从心底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个纯正的中国人,无论血液里混杂着什么,都没有所谓。 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其实有些事你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会发现,没人会过度地关注你,无比在意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可乔英杰听不进去。 乔佑田摇摇头,“算了,就按你的步调来,隐瞒一切,我会配合你的。” 说罢,乔佑田起身准备和儿子一起回家。 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大树后,只露出半张脸,愣神的翁郁。 乔佑田看向儿子,指着翁郁,“她是……” 乔英杰一见翁郁,震惊地瞪圆了眼! 当他意识到翁郁可能听到了他们父子俩所有的对话后,只觉得胸腔内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粗暴地将人拖出来。 乔英杰掐着翁郁的手臂,大吼:“你怎么在这儿!你偷听我们讲话!?” 翁郁的大脑早就宕机了,她茫然地看着乔英杰,抖着嘴唇,苍白的脸上只剩下恐惧。 又这样! 乔英杰的怒火更盛,手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说话!” “英杰!”乔佑田拉住儿子的手臂,“松手!” 乔英杰充耳不闻,对着她,怒吼到仿佛要把声带撕碎。 “说话!你哑巴吗!” “英杰!”乔佑田抬头环视一圈,他凑近接近疯狂的乔英杰,低声道:“周围人都在看,你要把警察引来吗?!” 警察……警察来了一定会调查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发生纠纷。 如果她说了实话,他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警察和路人都会知道他的身世。 乔英杰松开颤抖的手,他怒视着翁郁,就是气不过。 他想报复,哪怕一点点也好。 暗下决定后,乔英杰手下用力一推,顿时让还在双腿发软的翁郁跌倒在地。 “英杰!”乔佑田管不住儿子,只能走过去,蹲在翁郁面前,问道:“你还好吗?” 翁郁红着眼眶,无言地摇了摇头。 乔佑田伸手,边扶住她的胳膊,边说:“来,先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你别管她!她偷听别人讲话还敢害怕!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给谁看啊!” 乔英杰毫不客气地话让翁郁愣住了。 她垂下头,看着摔破在黑色的石板路上的眼泪,低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会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乔佑田一听中间有故事,忙问:“什么干什么?” 乔英杰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哭的翁郁,眼睛里充满了不屑。 “从高一就一直盯着我看,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我不瞎,你的肮脏的心思,早就暴露了。” “英杰,你过分了。”乔佑田勉强地把人扶起来,怒视乔英杰,“喜欢对你没有伤害,是好的情感。即便你不喜欢,无法回应,也要有礼貌。我不记得我和你去世的妈妈有像刚刚那样教你说话。” 乔英杰没有理父亲,而是走到翁郁的面前,死死地盯着她,“我警告你,无论你听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如果让我发现有半句传进别人的耳朵,我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翁郁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乔英杰的眼睛, 她低着头,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 她缓缓地点着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 乔英杰眯着眼,盯着她低垂到恨不得埋进土里的脑袋,半晌,他拎起书包,对着乔佑田说:“走,回家。” 第108章 零点邮件 39 回到家的乔英杰辗转反侧,对于秘密被翁郁知道这件事,他总是感觉不安心。 回想在公园里,他对着翁郁说出的那番话,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是自己的秘密被对方攥在手里,却还像个有把柄的人反过来威胁人家。 换做是谁会被这样的威胁吓到? 他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第二天的下午,翁郁才起床。 翁母看到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叨叨着翁郁一放假就懒散,一边去厨房把已经冷掉饭菜重新下火烧热。 “妈,我不吃饭,你别做了。” 翁母背对她,根本就没发现女儿哪里不对,“不吃什么不吃?你昨天回来就说不饿,现在还不吃,你要绝食抗议吗?绝食就能弥补你在班里只排到25名的事了?你成绩下降,你爸都快被你气死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吃几碗饭,完事给我学习去!你听到没?” …… “你听到没!我跟你说话呢!” 翁母气呼呼地转过身,身后连翁郁的人影都没有。 “翁郁。”翁母走到她的卧室门前,推开门,里面依旧空荡。“翁郁,你这孩子死哪去了?” 翁母在家绕了一圈,直到路过玄关,看到翁郁摆在门口运动鞋不见了。 “这死孩子,出去也不吱一声!” 昨晚,翁郁一宿没睡,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她对于乔英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很多想象,只不过所有的想象在现实面前都过于美好。 美好到从昨天的下午开始,她感觉内心的世界崩塌了。 原来,他是个那么暴躁的人、原来,他不和同学们交流是因为害怕秘密被发现。 翁郁不理解,不就是中国和日本的混血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现在时代不同,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就算被人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翁郁。” 刹时,翁郁身体僵住了,她清楚地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但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她承认,从昨天开始,她有些害怕那个人了。 “翁郁,你为什么不理我?” 乔英杰绕到翁郁身前,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问她:“你是还在生气?因为昨天的事?” 恐惧让翁郁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握紧双手,摇晃着脑袋:“没,我没生气。” 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乔英杰为什么会出现这儿,为什么会来找她,而后,她想明白了,急忙抖着嗓子解释:“你,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绝对不会,也不会再打扰你,所以你……” 乔英杰抬手打断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你误会我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和你道歉。” “……什么?”翁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歉?” “是,我觉得,我昨天太冲动了,不应该会对你那么坏。是不是吓到你了?” 翁郁垂下头,她不敢直视乔英杰的眼睛。他的瞳孔颜色很深,每一次对视,都感觉脚下有莫名的悬空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吸进无底的深渊。 “没,没有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听你和叔叔的讲话。但是!”翁郁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哪怕这是最后一次交流,她也不想让暗恋了两年的人讨厌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昨天的状态很不好,所以害怕你会发生危险,才会跟在你后面。” “我知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谢谢你……对不起。 翁郁盯着乔英杰清秀的脸恍如隔世。他眼波里充满了温柔,似乎昨天那可怕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那不是真实的,现在,此时此刻,才是真实的。 道歉之后,乔英杰离开了。 她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心中的烟霾仿佛被一阵香甜的微风吹得散了。 拨云见日,世界都在一瞬间变得清明。 而后不久,翁郁收到乔英杰发来的信息。 乔英杰对于之前的事避而不谈,反而和她聊起了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全班54人,乔英杰每次都在前5名之内,而翁郁最高也只考过班里第12名。 当翁郁看到手机上乔英杰发来的一行字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不要来图书馆学习?」 乔英杰在约她? 她暗恋了两年多的人在约她! 这算什么? 因祸得福? 她守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的事,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翁郁激动地抖着指尖,她欢快地敲击着屏幕。 「我要去!」 再上学时,已是高三。 假期里,跑到图书馆学习的人比比皆是。 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学习的他们也成了班里人私下的话题。 渐渐的,这些话题变了味道,越传越远,直到传进班主任的耳朵里。 翁郁紧张地站在班主任的面前,听着她教育自己早恋对学习的影响,听着她一遍遍地强调高三有多重要,高考有多重要。 “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面对质问,乔英杰从容不迫,“我们只是朋友,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进步而已。” 这种说辞班主任听了太多,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们的成绩老师很清楚,如果下一次考试,翁郁可以考到全班前十,而我考到全班第一,是不是老师就可以不管我们。” 班主任一听,这是好事,立马就答应了。 翁郁跟在乔英杰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乔英杰的成绩一直很好,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拿全班第一,但是起码拿过。 而她,最高的成绩也只是第十二名,还是高一第一学期的时候。 高三备考,所有人都很努力,想要在一个月后的考试超越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 乔英杰似乎察觉到翁郁的心思,他停下脚步,背冲她,平淡地说出了翁郁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你放心,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落在后面。” 学霸的学习模式简单直接,效率极高。 如果不是看到乔英杰拿着自出的考卷给她,她绝对会相信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押题都是编剧虚构的。 第109章 零点邮件 40 只是乔英杰厉害是真厉害,自己就差那么一点。 望着最终的成绩单,乔英杰全班第一,她全班第十一。 超越了她最好的名次,却没有达到之前的赌注。 班主任又一次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 她捏着成绩单,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翁郁知道是自己拖了乔英杰的后腿,只能快他一步,向老师道歉。 “是我不好,我会让班里的同学消除误会,保持距离。” “可别。”班主任连忙打住,“你要是保持距离,估计成绩又下去了。” 翁郁诧异地看着老班,“可是我们高三了呀。” “那又怎么样?只要成绩上去,就算你们在一块,我觉得你们的父母也不会反对吧。” 从办公室出来,翁郁还在状况之外。 果然是刚毕业三年的班主任,年轻人的思想就是比较开。 毕业的时候,翁郁的高考成绩比乔英杰低了80多分。 她沮丧地看着电脑上的分数,而身后的爸妈却在开心的拥抱。 是,即便她比乔英杰少了80分,还是超越了她本人最好的成绩。 211的一本大学,她还是可以轻松考进的。 但她要怎么问乔英杰?她原本立志要和乔英杰考上同一所大学,即便是考不上,那最起码也要在同一个城市。 她无言地盯着桌上沉睡的手机。 要是问了他的志愿,乔英杰一定会问她的。 明明一起学习了那么久,明明他教了自己许多。 却还是差了这么多。 她问不出口。 突然,电话屏幕亮了。 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来。 翁父翁母都知道乔英杰的存在,他们瞄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相视一眼,默契地露出姨母笑,像是磕到了自家的cp,手拉手,静悄悄地退出去。 临走时,翁母还不忘抬手怼了一下老公,“把门关上。” 翁郁感激地看了一眼父母,而后,她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很动听。 “考得不好吗?” 他怎么会知道? 翁郁抿着唇,“也不是不好,就是没有达到预期。” 乔英杰很直白,“你是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是。” “那同一个城市,可以吗?” 乔英杰近乎商量的语气让翁郁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可,可以吗?” 乔英杰笑了:“为什么不可以?我还不想我们在毕业之后就像陌生人一样。” 听着他的话,翁郁的眼眶红了。即便他看不见,她也激动地像小鸡吃米一样点着头,“我也是,我也不想以后见不到你。” 过度的接近和拉扯的暧昧让翁郁上了头。 她一步一步,在与乔英杰说话的第一天开始,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他随手设下的陷阱。 那个晚上,乔英杰望着空荡的天花板。 冷静之后,他认为自己做错了。 光是语言上的威胁,翁郁早晚都会成为一颗足以毁灭他的定时炸弹。 他不能,也不要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他要主动,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放在自己的眼前。 每时每刻地盯着她,监视她。 原本,乔英杰以为前一天的冲突会让一切都变得不再容易,可谁知道掌控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人如此简单。 只要你稍微给她一点芝麻大的好处,她就会把你当做神明,成为你最虔诚的教徒。 翁郁就是这样的人。 之后,乔英杰故意接近翁郁的事被乔佑田发现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儿子,也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她的孙子和那个日本人的性格很像。 “你要做什么?” 面对乔佑田的质问,乔英杰没有任何心虚。 “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不是为了那次家长会之后的事,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明知道那孩子喜欢你,你却还利用她?” “利用?”乔英杰一脸淡漠地看着父亲,“她难道没有在我这里得到好处吗?” “什么?” “如果没有我,她能考上现在的学校?像她那种平平无奇的人,只能去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混到毕业,再去一个平平无奇的单位,做着最普通的工作,一辈子碌碌无为。她用偷的方式得到了我的秘密,换来了她新的人生,这不值吗?” “那你有想过以后吗?你想要和她在一起吗?即便是你不爱她,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闭上嘴。” “没有。”乔英杰没有任何犹豫,“我从未想过要和她走到最后一步,我甚至从未想过以后要结婚生子。” “你不打算结婚?!” 乔英杰眯起眼,“像奶奶和你一样吗?自私自利,不管孩子的意愿,只为成全自己,生下孩子,还美其名曰,说是你们给了我生命,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你们有问过我究竟想不想来吗?你们有问过我想不想继承这满身腥臭的血吗?你们没有。我没办法选择父亲,至少能选择孩子。” “如果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么你有问过你的孩子,到底想不想来到这个世上吗?你这样,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就是因为没有区别,我才会恨。” 乔佑田无奈地摇摇头,他满眼担忧地看着儿子,说:“你怨我们,但你不该伤害别人。” “伤害。”乔英杰笑了,“你倒是去翁郁面前问问,她现在的感觉,是伤害还是心满意足。” “你不懂!你给她的快乐是短暂的,是慢性的毒药,终有一天她回过神,会毫不犹豫地伤害你的!我担心的是你啊,儿子!” 乔佑田的性格向来平和,突然激动的吼叫让乔英杰的心脏不自觉地产生了动摇。 可这动摇也仅有几秒。 他早已陷入了无休止的自虐之中,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日子,乔英杰依旧我行我素地接近翁郁,乔佑田心里明白却无法阻拦。 只能放任他。 自己的路自己走,也算是他作为父亲对儿子无声的教育。 三个月后,乔佑田看着儿子拖着行李箱,那决绝的背影让他藏在心底,日月累积的苦楚终于变成了眼泪。 母亲死了,妻子死了,儿子走了。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的人。 第110章 零点邮件 41 乔佑田自杀了,就在乔英杰毕业,入职中川物产的半年后。 为了能给儿子留下一间干净的房子,也为了让人尽快发现自己的尸体,他来到离家最近的公园,里面有一个面积不大的人工湖。 人工湖虽然不大,但是水深,年头久。几乎每年都能在新闻里听到有人死在里面的报道。 不过是多他一个,不会影响到别人吧。 等乔英杰赶到殡仪馆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躺在铁架床上的人是他的父亲。 落水后,五天的时间早就让他原本瘦弱的身体呈现了如气球般浮肿的巨人观。 他将乔佑田火化后回了家。 从头至尾,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难过吗? 他难过。 那为什么没有泪。 他不知。 从那天开始,他的心里好像住进了一条带电的小蛇。时不时地跑出来溜达,用它细长的身躯缠绕着他的心脏,电流带来的酸痛感总是刺激着他,提醒着他。 小时候,他们一家还算幸福。 虽然家里的条件非常一般,但每个人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除了奶奶。 刚开始他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是会失眠,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会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清冷的月光。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一个难以释怀的心事。 一天,奶奶又犯了老毛病。她将蒸好的,热气腾腾的馒头装进我的碗里,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吃,欣慰地说:“他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谁?”我听不懂奶奶在说什么。 “你爷爷。” “我爷爷?”我没见过爷爷,从出生开始,我就没有爷爷。“爷爷是谁?” “你想看他吗?” “当然。” “跟奶奶过来,奶奶给你看。” 我跟着奶奶进了她的房间。奶奶跪在地上,从床下面拽出一个带锁的箱子。她解开扎在裤子上的红绳腰带,腰带的中间绑了一枚黄色的钥匙。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沓旧报纸,还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这上面都有你爷爷。” 爷爷……我抬头问:“这么多人,哪个是爷爷?” 奶奶指着上面其中一个陌生人的脸,“就是他,他叫中川英士。” “中川英士?为什么是四个字?好特别。” 奶奶笑了,“在他们那边,四个字的名字很常见。” “妈!”乔佑田冲进来,一把抢过乔英杰手里的照片扔在床上,他抱起坐在地上的儿子,对着乔美玲说:“妈,不要再给英杰看这些,不然,别怪儿子烧了它。” 从前的乔英杰不懂,以为奶奶是真的想给他看爷爷的照片。 长大之后,他才明白。其实奶奶对于爷爷的态度非常分裂,导致最后有些精神不正常。 有时会主动拉着乔英杰看照片,微笑着描述美好的曾经;有时候会突然发癫,像是疯了一样摔东西,大声咒骂中川英士就是个混蛋,是个骗子。 其实她清醒的时候也不是很好。 会沉默寡言,会无意识地流泪,会坐在床上一宿一宿的发呆。 最重要的是,奶奶越来越不喜欢自己。 只因为她说:“我这个孙子长得真是讨厌,越来越像那个人。” 后来,上初中的他偶然间听到了父母的对话,终于知道从小到大,奶奶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她被骗了。 在抗战年代,和日本来的商人相爱。 他们的爱情只有男人口头的浓情蜜意,没有名分,也没有誓言。 在一起的第一年,她为了男人生下一个男孩。 男人很高兴,告诉她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看着他抱着孩子,弘树弘树地叫,她心里既苦涩又开心。 而后,他们的感情持续了三年。 时间走到1945年的7月的某一天,男人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他们三岁的儿子。 9月,日本宣布投降。 热烈激昂的欢呼声充斥着中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赢了! 我们终于赢了! 所有人冲出家门,跑向大街,与周围的陌生人拥抱哭泣,牵手狂欢。 唯有乔美玲,她不知所措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为什么? 他想离开,可以。 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儿子? 为什么要把事做的这么绝。 她从小就是孤儿,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 明明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带走她的全部! 近乎绝望的感觉让乔美玲两眼泛白地倒在地上,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欢呼声还在继续,这压抑了14年的痛苦终于在结束的那一刻转变成了无尽的快乐。 乔美玲肚子很饿,她起身走到厨房,找到没馊的剩饭扒了一口。 忽然,反胃的恶心如翻江倒海般袭来。 她扔下饭盆,跌跌撞撞地跑到厕所,捂着腹部吐了很久,直到那熟悉的感觉渐退,她才意识到什么。 她抬手算着日期,而后,得出的答案让她双脚发软,浑身泄力,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怀孕了。 她又怀孕了。 在1947年的5月30日,她独自生下了一个名男婴,取名乔佑田。 听到奶奶悲惨的经历,乔英杰只觉得好笑。 无论父亲如何告诉他,奶奶是因为情势所迫,为了自保才会选择和日本人相恋,乔英杰就是不信。 他心里不信,嘴上瞧不起。 觉得一切都是奶奶她自己做的孽,是她的选择决定了她的结局。 在战乱的年代选择敌国的商人,到后来沦落到被抛弃的境地,也只能说是她自作自受。 一个没有给你名分就让你生孩子的男人,本来就不可信。 乔英杰走回房间,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给自己看的,有关爷爷的照片。除了照片,还有报纸。 难道他是什么有名气的人? 叫什么来着。 中川……英士! 乔英杰翻身起床,跑去市中心新开的网吧找信息。 本以为结果寥寥无几,可当他输好名字,点击查询后。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的网页上几乎都是中川英士的资料。 第111章 零点邮件 42 包括中川物产,中川家族的所有成员。 中川弘树。 他看着中川英士的长子的照片,还真的和父亲有几分相似。 反倒是次子中川太一和中川惠的脸很陌生。 他盯着照片里,中川弘树微笑的脸,看着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看着他和首相握手,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就是父亲同父同母的兄弟。 回想父亲从小到大平庸至极的模样,真是差之千里。 原来即便是兄弟,也能过得如天地相隔。 他翻滚着网页,上面的单人照是已经衰老的中川英士。 能看得出,他的眉眼真的与自己很像。 他怒视着屏幕上的人。如果不是他,奶奶不会疯;如果不是他,父亲不会遭受异样的眼光,不会被某些人说三道四;如果不是他,他根本就不会出生,不会知道这些窝囊事,不会这么倒霉,摊上腥臭的血和破烂的人生。 之后的日子,乔佑田看出他心态上的变化,几经劝导依旧毫无效果。 他心里明白,如果儿子一直这样下去,未来遭殃的也只有他自己。 对于住在岛上的那群人没有任何威胁。 但乔佑田还是小看了乔英杰。 乔英杰高考结束,选专业的时候没有问过他的意见,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结果。 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留在老家干活、攒钱。 在到月的时候把乔英杰一年的学费打进卡里。 期间,乔英杰给他打过电话,除了用不咸不淡的声音对他嘘寒问暖之外,每一次都会再三强调不要给他打生活费,他找到了兼职,可以养活自己。 这让乔佑田很失落。 供养儿子无忧无虑地读完大学是他的目标,而现在这个目标从一开始的学费+生活费,到现在的仅仅是学费。 幸好还有学费,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努力的意义。 乔佑田就在无穷无尽的孤单中过着重复的生活,一边努力工作供儿子上学,一边算着日子,期盼着儿子放假、毕业,早点回来。 他内心期待着,期待美好的大学校园可以改变儿子的心境,让他忘掉曾经家里破烂的一切。 可谁知,乔英杰的性格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极端。 他没有告诉自己报了日语专业,没有告诉自己他参加了翻译专业资格考试,更没有告诉他,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要走进中川物产。 随着乔英杰大学毕业,正式上班。 乔佑田就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 他帮不了母亲,救不了妻子,到现在眼看儿子要落入更深的泥潭,他却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乔佑田因为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选择了自杀。 乔英杰却从未认真地想过父亲自杀的理由,而是理所当然地把一切的过错统统安放在中川家的身上。 一个没钱没背景的人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中向上爬谈何容易。 从乔英杰入职之后,每一到两年,中川家的人都会过来一次。只是每次,凭他的职位只能远远地看着,没有资格靠近,更别说交谈。 他见过中川弘树,中川太一,还未嫁人的中川惠,唯独没有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他父亲亲哥哥的儿子,中川广树。 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命运却完全相反的中川广树。 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终于凭着优秀的工作能力,达到了可以被安排在中川家人身边的位置。 明明朝着目标努力了这么久,可当他与中川广树握手,与他前后而坐,侧身低声为他翻译的时候,他却迷茫了。 他要做什么? 他原本接近的目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做翻译?为什么要学语言? 不,他没有目的,他只是心里藏着恨。 恨他们可以风生水起滴过上幸福的日子,而同样是中川物产会长,中川英士的儿子、孙子的他们却要被遗弃,靠着奶奶一个女人,艰难地撑起这个家。 恨意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让他不自觉地被中川家的一切所吸引。 只为了填补他的无知、满足他的好奇。 接触之后,他发现中川广树意外地有礼貌,言谈举止无一不表现出不凡的学识和宽广的胸襟。 渐渐地,乔英杰对中川广树产生出古怪的情感。 既是对才华横溢的领导的敬慕,又偷偷地为他就是自己的堂哥感到开心。 之后的他仿佛一夜之间解开了埋藏在心里二十几年的心结。不再胡思乱想地折磨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他的工作能力本身就不错,加之用心,更是在几次的见面后快速地取得了中川广树的信任。 从工作伙伴到可以下班一起吃饭,心里难过一起喝酒的地步。 中川广树开心,乔英杰更开心。 不过宁静总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 一次重要的应酬,对方的老板不但喜欢喝白酒,还是个酒坛子,是应酬场上的传说。 吃饭之前,作为秘书的翁郁特别叮嘱中川广树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上头跟他拼酒。 中川广树当然知道,不过这次的合作对于中川物产来讲十分重要。在出国之前,他的爷爷中川英士对这桩生意抱着很高的期望。 要是在他的手上搞砸了。 哪怕中川英士顾忌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不怨他,他也没办法原谅失败的自己。 中川广树敷衍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后就带着翁郁、乔英杰和司机出发了。 那一晚状况非常惨烈。 也不知道是对方老板太过热情,还是故意作弄他们。 不算旁人,就中川广树一人就被活活地劝了整整一瓶白酒。 要不是乔英杰中途拉着他抠了两次嗓子,想必这局喝到一半,中川广树的人就要被120带走。 散场之后,项目是谈成了,但除了司机,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乔英杰用最后的一点意识告诉司机先把翁郁送回去,中川广树,他会想办法。 乔英杰一直都是大领导面前的红人,既然这么说,他也没有执意要先送中川广树的理由。 乔英杰把中川广树扶到包间的双人沙发上,自己则拖着软绵的双腿,爬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躺好。 不知过了多久,乔英杰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日语,声音像是中川广树。 第112章 零点邮件 43 他睁开眼,双人沙发上果然没人。 他回头,餐桌那边也没有。 声音似乎是从他身后的厕所间传出来的。 乔英杰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饭局结束已经过了四个半小时。眼看着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他撑起身子坐正,感叹幸好他们提前做好防备,订了一间不赶客人的包房。 身后,噼里啪啦的日语语速很快。 乔英杰皱起眉,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中川广树的声音没错,但是,以他的性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地疾言令色。 乔英杰蹑手蹑脚地走到紧闭的厕所门前,他凑身把耳朵贴在白色的欧式木门上。 刹时,里面的说话声变得尤为清晰。 中川广树在咒骂,咒骂刚刚饭局上灌他酒的老板。他大骂对方没规矩,骂对方是个只知道灌酒的蠢货,还希望他早点因为酗酒去死。 字字句句,难以入耳的话语犹如雨点般向乔英杰的脸上砸去。 灌酒的事的确是对方的错,不过情绪失控后,一改往日的深沉,变得毫无素质的中川广树更让他心惊。 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他对中川广树这个人并不了解。 所有的一切,都是只是中川广树的表象,是他来到这儿提前准备好的人设。 他被骗了,他居然被骗了! 乔英杰转过身,像是被抽干了灵魂。 “什么?!” 厕所内,中川广树的一声惊叫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 他顿了顿身,刚想迈步,就听到中川广树毫不客气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鬼东西,八百年前的战争算到我身上?!要是早知道他们这样,当初就该杀光他们,一个不剩!” 之后,中川广树每一句充满歧视性的侮辱都在踩在乔英杰的底线上。 “如果不是需要中国市场,你觉得我会来这种破地方?藤原,我告诉你,以后少跟我说因为我是日本人的话!准备好一切,等他没有价值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他后悔今天对我做的事!” 乔英杰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就连中川广树什么时候挂掉电话都不知道。 咔哒一声,厕所门开了。 中川广树看到站在门口的乔英杰,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都听到了?” 乔英杰回过神,没有否认。 “无所谓,反正也是个打工的,有的是人可以替代你。”中川广树拽松系在脖子上的领带,他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抽出一根雪茄点燃。 原本风度翩翩的绅士在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乔英杰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发红的眼睛盯得中川广树心里发毛,他瞪着眼,质问:“你看什么?怎么?所谓的民族精神又起来了?”中川广树哼了一声,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你们就会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天天喊口号,最后也没把我们怎么样。不说别人,就你,听到我骂中国人又能怎样?明天还不是收起你全部的不满,乖乖地来上班。” “我可以辞职。” “辞职。”中川广树呵呵地笑起来,“这种办法除了能伤害自己你还能做什么?我会少一根汗毛?还是中川物产离了你就转不动了?可笑。” 乔英杰狠狠地瞪着他,一想到他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和自己相同,内心就无比复杂。 被激怒的乔英杰看起来陌生,但还不至于让中川广树害怕。 他冷哼着,俯身将未熄的雪茄搭在烟灰缸边沿。 “果然生来贫贱的人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咣! 后脑传出一声闷响,力道之大让中川广树的前额哐地一声撞在冰凉的象牙茶几上。 乔英杰拎着铜制的金蝉摆件,他盯着那渐渐渗出鲜血的洞,面如死灰。 能干嘛? 说说看。 起来说继续说啊。 贫贱的人能干嘛? 乔英杰的脑中在怒吼,可嘴唇却一动未动。 他高高举起金蝉,对准血洞又是一下! 刹时,鲜血似喷泉一般向四处窜出,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温热的血,和他近乎一样的血。 “我原本就与你没有区别。” 连续的两次重击让中川广树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抖着瞳孔,对着乔英杰张了张嘴。 他发不出声音,可乔英杰看得懂唇语。 求饶,他在向自己求饶。 这次,乔英杰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无比苦涩、难看。 “说我们只会动嘴,你们也不一样,欺软怕硬,见死就想求救。”乔英杰蹲下身,把满身是血的金蝉放在地上,“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救你吗?我的哥哥。” 哥哥……中川广树睁大了眼,在死前他明白了乔英杰的身份,以及他想做的一切。 乔英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扣在桌上,已经断气的人。 半晌,他拿起电话找到翁郁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听筒中,翁郁的声音很着急,连问他在哪?为什么没有来上班,也没人通知她要做什么,中川广树在哪? “翁郁。” 鼻梁中流淌的酸涩感让他的声音变得了味道。 翁郁听到乔英杰反常的声音,心跟着沉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不小心伤了他。” 他,自然是指中川广树。 “你们在哪?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不行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我实在太生气了,他居然说……” “你先别说话。”翁郁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地疼,她捏了捏山根,说:“你们还在酒店?” “是。” “等我。记得,呆在原地,等我。” 翁郁拉着行李箱,把需要用的东西全部装在里面。 当她敲开包间大门,看到满身是血的乔英杰,她竟感受到一阵心酸。 不是对乔英杰,而是对她自己。 对于乔英杰一怒之下失手杀了中川广树的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也不是劝乔英杰自首,而是连怔愣都抛在脑后,一心只为了准备工具,帮他把这件事掩埋。 这反应,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为什么要杀他?” 乔英杰抖着肩,眼睛不自然地眨呀眨。他瞪着已经被装进行李箱的尸体,抖着嗓子,说:“他,瞧不起我们。” 第113章 零点邮件 44 “我们?” 乔英杰僵硬地点着脑袋:“是,我们,我们所有人。” 翁郁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可她明白,现在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她拉起行李箱,说:“我先把箱子放进车里,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见她要走,乔英杰一把拉住翁郁的手。 “怎么了?” 乔英杰摇摇头,他接过翁郁手上的拉杆,“我来。” 翁郁没多想。反正现场的血迹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作为凶器的金蝉摆件也同样用双氧水冲洗一遍。 她只是为了不引起酒店工作人员的注意,所以才会选择分头行动。 “可是,我来的时候拉着行李箱。” 乔英杰沉声道:“没什么问题,楼上经常有游客入住,拉着行李箱的人比比皆是。” 翁郁“嗯”了一声,把车钥匙交给乔英杰,“小心。” 一路,两人都沉默着。 翁郁只顾开车,见乔英杰没主动开口,她也不想在分心的时候问。 现在的他们,带着一颗足以毁灭他们俩人的炸弹,容不得出现任何差池。 翁郁把车开到城郊,直到道路两侧的高楼逐渐被工厂、田地代替。 翁郁停下车,目视前方,“说说吧,你在包间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瞧不起我们。」 “翁郁,你知道我的。我讨厌日本,讨厌日本人,我讨厌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我厌恶他们给我的人生带来的巨变。我恶心,却只能将就着活着。” “我知道。” 她再清楚不过。 “其实,不止。” 翁郁怔愣地转过头,“什么意思?” “我是中川英士的孙子。” 翁郁震惊地张开嘴,她颤抖地向后备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说:“那,中川广树是你的哥哥?” “是。” “你杀了你的哥哥。” “是他逼我的!”乔英杰抱着脑袋,头疼欲裂,“是他逼我的。” “他到底说了什么?” 乔英杰仿佛没有听到翁郁的话,只是抱着脑袋,低声呢喃,一遍遍地重复着,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翁郁急了,她一把拉开乔英杰的手,大吼:“他到底说了什么!” 那些话只能存在乔英杰的脑中,即便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任何勇气说出来。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复习历史吗?” 翁郁一怔,她当然记得。 因为身份的原因,对于那段历史,乔英杰总是很抗拒。他曾经说过,对那件事,他内心深处非常分裂。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哪一方。 像是罪人,又像是受害者。 而偏偏他什么都没做错过,甚至他连那段痛苦的日子都没亲眼见过。 “他,侮辱、歧视、践踏我们,我终于看到了,看到一个不承认侵略罪行,藐视生命的日本人,而这个人还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这件事毁了我整个前半生,可他却因为被中川英士带走,不被歧视、不必顾忌。” 翁郁痛苦地看着快要疯了一样的乔英杰,她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颤抖的背。 对于乔英杰真正的身世,他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 前一阵子,当她看着乔英杰和中川广树如好兄弟一般相处,她以为他终于战胜了多年的心魔,重新生活。 可偏偏,命运如此喜欢捉弄生于尘埃之人,乔英杰也是中川家的人。 “我不能这样算了。” 翁郁放开乔英杰,看着他,他的脸上多了一份狰狞和扭曲。 “我不能这么算了,我要报复他。” 乔英杰的样子让翁郁感到不寒而栗,“你要做什么?” “我要报复中川英士,他是始作俑者。如果没有他,奶奶、父亲、我,没人会遭受这么大的伤害!可他呢,拥有着庞大的中川物产,健康、财富,享受着帝王的待遇,我不允许。我不但要他痛苦,还要等东窗事发之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的嘴脸。” 乔英杰靠在椅背上,像是离开淡水的鱼,痛苦地大口呼吸。 “你要做什么?”翁郁忍着心痛,咬着牙:“我帮你。” 乔英杰斜着眼,淡漠地看着她,而后,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用你。” “为什么?” “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翁郁激动地指着后面的行李箱,“行李箱是我拿来的,我搬运了尸体,清理现场!我已经进来了,你不能把我赶出去。” “翁郁。”乔英杰恢复了许多,“回到公司,盯着单位的同事,也是帮我。” …… 翁郁攥紧双手:“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嗯,你回去,给我们不回公司找一个正当的理由。之后,我会和你联系的,不用担心我。” 翁郁站在原地,望着轿车驶离的方向。脑中,乔英杰最后的话挥之不去。 「既然中川广树说这场“八百年前的战争”和他没有关系,那么就让他的死和它产生关系吧。」 是啊,同为中川英士的孙子,怎么能只让一个人承受呢? 翁郁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到家,按照乔英杰的计划,先给自己放一天假,再去单位。以便制造出她作为秘书送走了中川广树的时间差,理所当然地让同事产生错误的记忆,并一口咬定,这就是最真实的记忆。 在她上班的第三天,乔英杰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累,全凭意志在硬撑。 翁郁把他拉进中川广树的办公室,问他:“这几天,你去了哪?” 中川广树想都没想,“南京。” 南京…… “你开车去的?!” 单程至少16个小时。 “除了开车,我没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 “我想好了。” 乔英杰看着翁郁,这么多年过去,翁郁只感觉他那双黑色的瞳孔越来越深。 “什么?” “我要把中川广树的身体藏起来,不断给他线索,让中川英士去找。” “那为什么要放在南京?而且,以中川家的实力可以请动日本任何一家侦探事务所的名侦探,想要找到中川广树根本就是时间问题。不,肯定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会,这次我有把握。况且,我没打算从一开始就把线索放在南京。”乔英杰眯着眼,“我要带他们逛一圈。既然他们不懂,不承认,我就偏偏叫他们懂,叫他们承认。” “叫他们承认?” “不止。”乔英杰的语气似乎有些兴奋,“我还偏偏选择了侵略时日本人最得意的地方,让他每次一想到这些引以为傲的过去,就能想到自己惨死的孙子。” 翁郁不知道这种事对中川英士会不会奏效。 乔英杰的计划看似解恨,但如果中川英士并不在乎,那么岂不是像个和大人玩捉迷藏的小孩子。 幼稚、天真。 第114章 零点邮件 45 一下飞机,四人形色匆匆。 贺威问:“南京发生的大规模事件的地点太多,如果要找一个最特别的地方,除了纪念馆之外,没有别的地方了吧。” 厉无伤道:“但按照之前的经验,每一次的最终地都是旧址或遗址,是实际发生历史事件的地点。后改建成的博物馆、纪念馆的可能性很小。” “无伤说得没错。我认为应该还从敌方的角度上看,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地点。想想历史事件,哪一场更有名。” 贺威道:“百人斩比赛?” 厉无伤道:“还有很多处大规模事件,只不过次数实在太多,选不出究竟哪一次更残忍。” “不对,这些都不是很特别。”周祺蹙眉沉思,忽然,他灵光一闪,叫道:“沦陷!我记得曾经在书上看过照片,占领南京之后,他们特别搞了一场入城仪式!” 贺威咬牙,“还他妈真是最值得他们骄傲的地方。” “不过,我忘了,那个仪式在哪。” 白计安开口提醒:“就在中山门。” 一旦找到中川广树,无论人是死是活,都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乔英杰就是罪魁祸首的证据。 贺威第一个冲到楼下,拦下一辆出租车。不用他说,厉无伤和周祺已经相继跳了上去。 唯独少了白计安。 贺威下车,白计安站在距离他们几米之外,他抬头向上望,似乎在看什么。 贺威视线跟上去,是被全透明玻璃包裹的候机大厅,里面人头攒动,根本就没可疑的地方。 “计安!” 白计安回神。 “你在看什么?” “没事。” 白计安跑到他们的车前,打开后门挤上去。 司机见他们是外地人,一路上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当地着名的旅游景点和特色美食。只是他们着急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司机聊天。 除了周祺。 从上车的第一句话开始,周祺就没让司机认出尴尬两个字,说什么唠什么,抛什么接什么。 贺威是车里唯一一个不了解周祺的人。 他坐在副驾驶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烦意乱地闭上眼,恨不得就地把耳朵关上。 不过厉无伤清楚,周祺总是说,在你准备做任何事之前,哪怕再担心,你只要尽力就够了,要是暂时无能为力,还不如放下忐忑的心思。放轻松,少折磨自己,还能多活两年不是。 四人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抬眼望去,高耸的城墙壮硕威严,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感。 周祺举起手机,对比他之前查阅到的图片,再看实物。 “看来再好的照片都不及肉眼所见。” 其震撼的程度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贺威环视四周也没见一处可以放线索的特别地方。 他抬头望着城墙顶头的方向,说:“难道在城墙上面?” 周祺收起手机揣进兜里,“不会吧,正常的城墙上面应该是只有路,明晃晃的,会放个快递盒子?早就被人捡走了。” “先上去,没准又会有人过来,主动把东西交到我们的手上。”厉无伤说完,转身去找入口。 三人跟上,一转弯,竟然还有一个收费口,旁边还有个登城入口的牌子,下面标注5元一张。 周祺一边往上走,一边想着刚刚买票的场景。直到登到顶端,俯瞰周遭美景,不禁念叨:“这钱也太划算了。” 白计安三人看着一马平川的道路,上面除了人,只有人。 观光的旅客均是几人结伴同行,最少的也有两人。 虽算不上人流如潮,但总之,想要从入口的一端一眼望到对面,是做不到的。 “跟着走吧,要是没有,下去再看。” 众人听了白计安的话,随着人潮向出口的方向慢慢走。 他们观察着身边来去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表情、动作包括身上带的行李。 看了半天,每个人都是游客,反倒是他们四个人比较怪异。放了城墙外绝美的风景不看,盯着来往的人看。 白计安收回注意力,他径直向前看。忽然,远处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的城墙边上,突然多出一个拉着深灰色行李箱的人。当白计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准备离开。 白计安眯起眼,喊了一声“贺威”之后冲了出去。 众人跟上白计安。贺威更是速度,三两步就追上了先跑出去的白计安。 “怎么回事!” “应该是目标没错,我去拿箱子,你去抓人。” “长什么样?” “穿淡黄色t恤,米色休闲裤的男人。” “知道了。”说完贺威加速,瞄着人群中的缝隙,敏捷穿越。 男人丢下的箱子目测在32寸左右,体型相当的大。 在他松手之后,不少周边的旅客都注意到了,有人有些懵,有人反应比较快,高声地叫着男人。 那是他故意丢下的,怎么可能会回头。 男人加紧脚步,他支起耳朵,似乎听到了贺威追上来的声音。 而后,他猛地扒开人群,向出口匆忙逃窜。 在一片不满的惊叫声中,他的腿仿佛脱离大脑,只剩下逃跑本能,冲进下城的楼梯。 为了不被撞倒,人们纷纷躲开身,为他开拓出一条直通城下的道路。 跑,一味地往前跑,没了阻碍,他就不可能轻易地抓到自己。 楼梯总共分成两段,呈直角。转角过后,眼看就要跑到城下,他得意地侧头瞥了一眼还在上一段追赶他的贺威。 只见贺威冲到转角处,单手撑墙,从距离地面6米的楼梯上飞身跃下,又在一片惊呼中平稳落地。那轻松的模样仿佛背后长了翅膀。 贺威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被吓傻的男人,步步靠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 男人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而后他猛地转身,刚迈出一条大腿,就听到贺威阴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跑了,就别让我追上。” 不知怎么,这原本普通的恐吓钻进男人的耳朵里变成了让他直冒冷汗的威胁。 瞬间将他定在原地。 直觉告诉他,不要跑。 他跑不过,被抓到,腿,一定会折。 第115章 零点邮件 46 把人抓回去的时候,白计安三人都围在行李箱前,研究三位数的密码。 贺威反拧男人的胳膊直奔厉无伤。而后他换成单手,推着男人把手臂伸直,试图让他在自己能够到的地方离他们最远。 厉无伤看着逐渐贴近他耳边,神秘兮兮的贺威,脖子本能地向后躲,“干什么?” 贺威低声:“你带手铐了吗?” “当然没有。” 警察私人外出活动不能戴手铐是常识。 他们虽然是出来办案的,但在单位和领导的角度上,就是休假而已。 果然!贺威叹了口气,他瞄了一眼手里的人,“我也没有。” “但我有这个。” 说着,厉无伤从休闲裤兜里掏出一条细长的白绳子,展开足有一米半那么长。 接过绳子的贺威都傻了,他拎着绳子到两人眼前,疑惑道:“你随身带着玩意儿干什么?” “能干什么?”厉无伤用下巴指了指被他按住的男人,“当然是为了绑人啊。” “哦。” 贺威把人拽回来,对着男人的双手,三两下就连同自己的右手腕绑了个死结。 贺威和厉无伤说话时,这边的白计安和周祺已是焦头烂额。 三位数的密码究竟是什么。 试过731、918,各种三个数字的生日,都行不通。 眼看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周祺道:“学长,我们换个地方吧。” 白计安也知道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不知道怎么,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不要换地方。 随后,他淡声道:“报警。” “啊?”周祺紧张地动了动喉结,说:“你也认为这里面装的是他?” “从行李箱的尺寸、重量上看,应该没错。当然,报警的原因不单单是这个。”白计安抬头扫了一眼周遭的路人,“不能让这么多人看到,必须清场。” 周祺点头,刚掏出手机,就听到一声声既刺耳又熟悉的警铃响起,由远及近。 看来,从贺威抓到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人报警了。 周祺站起身,越过城墙向对面眺望。 “来的正好。” 经过贺威和厉无伤的交涉,当地警方立刻封锁现场。 白计安盯着平躺在地上的行李箱,忽然想到什么,他拿起手机连拨了两次乔英杰的号码,电话依旧关机。 他抬头看向周祺,问:“你有翁郁的电话吗?” “有。”上次见面后留的。 “打给她,问她,中川广树的死期。” 周祺极为短暂地愣了一下,想起前几天就是月末,说:“难道死期就是密码。” “没错,乔英杰电话关机,但他还把东西如常地送到我们面前,就证明一定有人知道准确的答案。你给翁郁打电话,我先一个一个去试。” 白计安一转身就看到一名警察已经蹲在箱子前,他手里拿着工具,准备暴力拆开。 简单粗暴就是迅速,咔嚓一声,周祺连电话都没打出去,锁头就碎了。 他走到白计安身边,苦笑道:“也行,直接下一步,省着费事了。” 两人直勾勾地盯着警察的手,把他每一个动作都拉成一帧一帧的画面来看。 眼看行李箱的盖子被打开,两人不约而同地歪过脑袋,想从缝隙中提前看到被摆成长方形的尸体。 起初,里面黑压压一片。再向上掀开一点,似乎有红光闪烁。 嗖地一下,整个行李箱盖翻过,瞬时所有人的眼睛大了一倍。 腐臭的尸体上居然粘着一个成年男性手掌大小的黑盒子,盒子上面,红色的数字倒计时正在飞速向00:00后退! 7秒钟! 是定时炸弹! 刹时,围在行李箱周围的所有人犹如惊弓之鸟四处飞散。 白计安和周祺几乎同时转身,奔向身后不远处,和当地警察说话的贺威、厉无伤。 贺威手上的绳子还没拆,他只能拉过白计安,在能移动的最远距离,把两人同时藏在身后。 几乎是下一秒,嘣地一声巨响! 箱子和尸体被炸碎。 所有人安然无恙。 从倒计时开始,厉无伤听到周祺的声音后转过身,面冲行李箱的方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被冲上来的周祺用身体罩着,直到亲眼看到目标爆炸。 安置炸弹的目的竟然是炸碎尸体。 幸好,幸好只是炸碎了尸体。 不给他任何机会反抗。 这是厉无伤第一次感觉什么叫做心脏狂跳。 周祺惊魂未定地转过身,看着后面的一片狼藉,骂道:“7秒,还吓唬人,太他妈缺德了。” 心脏差点骤停。 厉无伤阴沉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周祺,说:“如果不是吓唬人,你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又开始了。 周祺撇着嘴,“好心没好报。” “下次不要这样了,很危险。” “行了。”周祺看着往回走的白计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而后,他立即跟上白计安。现场理所当然地被当地警方控制,他们凑不上前,只能远远地看。 “这怎么办,尸体肯定是没办法接近了。” 白计安看着他,“老办法,死人交给他们,我们从其他地方找证据。” “你是说翁郁?” “是。” 作为参与到案件里的人,白计安他们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警车。 配合调查,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周祺回头望着公安局的大门,满脸遗憾:“这是不是算我们输了?” 尸体被自制的炸弹毁得破破烂烂。所幸,炸弹的威力不是很大,只要法医辛苦一个晚上,就能把碎掉的部位缝合回去。 想起刚刚配合调查的时候,警察问他们有没有中川广树的随身物品,可以帮助进行dna比对时。他们才发现一路奔波到现在,他们的手上居然连一件属于中川广树的东西都没有。 贺威道:“没有办法,这不是樾安和九龙,出了人命,我们就必须出局。” 不仅仅是出局,就连联系中川英士配合dna检测这种事都轮不到他们做。 周祺晃着手机,说:“那我们还联系翁郁吗?” 白计安点头,“当然,现在认输太早了。” 一切还没有完全结束。 第116章 零点邮件 47 「我决定了,答应他的条件。」 翁郁坐在候机大厅,脑中,乔英杰的声音在不断盘旋。 他很痛苦,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 翁郁很早就知道他与众不同。只是当时的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在她看来完全没那么重要的事。 她无法共情,每次都是只是用理智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定有合理的原因。 「我是中川英士的孙子。」 果然很合理。 上学时,因为和乔英杰关系很好,所以在大学期间曾经几次收到去他家里吃饭的邀请。 虽然每一次,乔父的态度都很寡淡,但乔英杰告诉她,他爸向来都是这样,不用在意。 翁郁只当是乔佑田还记得当初他们见得第一面,她偷听的事给他带来了不好的印象。听到乔英杰和自己解释,也没有在意。 如今想想。 乔英杰的母亲在他高中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他和父亲乔佑田相依为命,父亲又是个老实的底层人,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靠汗水换来的辛苦钱。 一个并不富裕的家,一个平凡到极点的日子。 可他们的父亲、爷爷却是在不远的另一边,在日本国内数一数二的集团的会长。 他膝下有许多子女,每一个都靠着中川家的光环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人们总说,投胎是个技术活。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从一出生就决定了。 可无论是乔佑田还是乔英杰,他们选对了,却依然还要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买彩票中了大奖,却在兑奖的那天发现彩票已经被别人换掉了。 她相信,不论是乔英杰还是她,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个结果都无法轻易接受。 但乔英杰本来接受了。 他放不下自己的身世,所以他选择了进入中川物产。 她放不下他一个人,所以她想都没想,跟着他,毅然决然。 像个守护者。 他好奇二十多年里从未与他见面,却拥有血脉链接的亲人,却又因为解不开的心结痛苦不已。 她喜欢乔英杰找她倾诉,可又打心底心疼这个早就破碎的男人。 一年一年地过,她跟在他的身后,亲眼看到一切。 终于,乔英杰和中川广树成了好兄弟。 在工作之外,两人经常把酒言欢。 似乎相见恨晚,有数不清的话题。 那段时间的乔英杰变得开朗,让翁郁很是开心。 她无法想象。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每每面对钱权在身,受人尊敬的中川广树的时候,他是如何挣扎地劝自己放下的。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翁郁。”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翁郁回过神,她看着声音主人的脸,明亮的眼神陡然暗了几分。 除了他和所谓的助手,还有两个她只见过照片的人。 “周祺?” “是我。” 周祺和善地勾着嘴角,一看就是故意挤出来的商业微笑。 在翁郁眼中,这微笑假得要命,看起来就让人多了几分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 周祺耸肩,似乎想叫她放轻松。“我只是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一天之内,居然能在两处相隔千里的地方再次遇到你。” 翁郁未动,她瞄了一眼腕表,而后,站起身,直面周祺,“我也这么觉得。” 周祺严肃地眯起眼,“为什么会来南京?” “你觉得呢?” “我希望翁小姐正视我的问题。” “我没有这个义务。” “那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翁郁同样露出可以伪装的,笑眯眯的表情。 “是不能和你说的秘密。” 说完,广播响起,通知着已经晚点两个小时,从南京飞往沈阳的航班,旅客准备登机。 翁郁拎起身后座椅上的包包,转身要走。 “见到他了吗?”白计安淡道。 他是指谁,所有人都心如明镜。 翁郁的动作一僵,而后打算继续离开。 “箱子已经在警方手里了,上面的指纹和dna,包括你所留下的一切。发现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翁郁淡漠地转过身,“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乔英杰做的。” 这下不止白计安,所有人都眯起眼。对翁郁反常的举动,预示的结果,让他们感到心惊。 翁郁没那么傻。不到证据摆在眼前的万不得已,她没有打算把自己主动地交代出去。 “你说是时间问题,那我就等着。我不会逃,不会怕,我就在中川物产,等到他们找上我。” 一切的事,到时再说。 看着翁郁逐渐消失的背影,感性让他们追上去,理智又让他们站在原地。 “无伤,我听到了什么?翁郁居然直言乔英杰就是凶手。”要不是怕疼,周祺非要使劲掐上自己一把,“我是在做梦吗?” 厉无伤似乎没有那么意外,他默默地伸出手,在周祺眼前晃了晃,“不然我掐你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周祺立马按下他的手,笑嘻嘻地说:“睚眦必报,可不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应该做的事。” “计安。”贺威皱着眉头,“你注意到了吧,翁郁在和我们说话之前特意看了眼手表。” “当然。” “她看了一眼手表,所以才会对我们直言乔英杰杀人,足以证明乔英杰现在所处的位置极其安全。” “安全到即便是警方从中川广树的遗体上发现了证据,也拿他没办法。” “发现证据还可能拿他没办法……” 周祺嘀咕着,他望着四周拎着行李,来去匆匆的旅客,头顶上,熟悉甜美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前往法兰克福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的通知,您乘坐的x次航班,由于当地气候原因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在出发大厅内休息,等候广播通知,谢谢。」 广播结束,周祺看着他们,说:“难道,乔英杰出国了。” 贺威说:“出国也不是逃亡的免死金牌,只是抓人的时候会比较麻烦。” 厉无伤点头:“乔英杰杀的是中川广树,不是普通人,只要中川英士想,随时都可以把他抓回来。” 除非他逃到外太空。 第117章 零点邮件 48(完) 在他们对结果进行猜测的时候,白计安已经拿起电话调查乔英杰的个人行程。 而后,他挂掉电话,说:“等等吧,有结果的话,会通知我。” 周祺抬起双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想起之后的事,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气,“除了等之外,也没什么事要我们做了。” 通知家属、核验身份、尸检、线索调查、证据收集、通缉抓人……在异地发现尸体之后,显然都不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范围。 “之后我们怎么办?”周祺转头看了一眼厉无伤,“你假期还有几天?” 这次的调查,算上今天,他们总共用了四天。 贺威看向白计安:“我还有明天一天。” “我还有六天。” “啊?!”贺威不敢相信地看着厉无伤,问:“你多大了?” 他实在看不出凭厉无伤的年纪,他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厉无伤淡定道:“前不久,正好五年多点。” “你比我大?” 白计安无奈地摇头,“你别忘了,人家原本就是公安大学毕业后第一时间做警察,你是半道杀出来的,工龄肯定不一样。” 这么说还合理些。 “既然如此,贺队长明天是一定要回樾安市了。”周祺期待地看了看厉无伤,“反正你还有六天,不然我们也去樾安吧,我老早就想知道,为什么我开的是侦探社,而学长那个叫事务所。” 三天后。 周祺正懒洋洋地躺在无名侦探事务所的二楼沙发上看用他话说“镶金边儿”的四万块电视。 这三天,他算是彻底对金钱这东西心服口服。 环视眼前几百平的二层门市,再想想他那用客厅改的,可怜的办公接待一体室。 摆个沙发茶几之后就没啥了。要不是他设计合理,搞不好挤到委托人都要侧着来侧着走的囧状。 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还大。 咔哒一声,烧水壶跳了。 他和白计安重逢这么久,居然差点忘了这茬儿。 周祺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奔厨房,用85度的热水沏杯绿茶,而后再把原本磨好的咖啡倒进去。 周先生特制饮品,提神醒脑咖啡茶。 他刚一转身,准备把热气腾腾的饮料端给白计安,就看到书房的门开了。 “学长。”周祺举了举手上的玻璃杯,“尝尝?” 看着玻璃杯里颜色略微诡异的饮料,白计安为难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明明看起来是棕色没错,但为什么总感觉里面还能看到绿色? 是他看了一宿的书,眼睛累出了问题? “这是我自己研究的,专门提神醒脑。” 白计安顶着抗拒的心伸出手,刚要接过饮料,就看到到手的杯子忽地一下飞了。 周祺收回手,他想起白计安在书房坐了一宿,说道: “下次喝吧,喝完该睡不着了。” 嗯,不喝就不喝,无法想象的味道,他也不是很好奇。 白计安点点头,“那你自己玩,我去补一觉,中午的时候一起吃饭。” “好。” 周祺拿起杯子刚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抿一口,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白计安也听到了。他走到栏杆前,静静地望着下面。 果不其然,是贺威和厉无伤。 贺威一见他们,立刻道:“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时中川广树没错。在装尸体的行李箱上面也发现了乔英杰和翁郁的指纹,不过翁郁的更多,原因是箱子本来就是翁郁为了出国买的。” 白计安问:“那现在结果如何?” 贺威看了一眼厉无伤,示意他接着说。 “翁郁这边比较简单。从上次机场之后,她真的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中川物产有限责任公司继续上班。在审讯中,她交代了一切,包括当时的情况。” 说着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周祺和白计安。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打听之后自己总结的,全部都是重点。” 周祺看着上面的内容,关于翁郁没有参与杀人,只是协助乔英杰转移尸体、打扫现场的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 奇怪的是下一段。 翁郁交代了当天的情况。 从应酬、醉酒后不省人事,等到她第二天再接到乔英杰电话的时候,中川广树已经死亡了。 周祺眉毛紧皱,“翁郁说乔英杰杀害中川广树是发生口角之后的冲动杀人?”他抬头看向厉无伤和贺威,“确定吗?” 厉无伤点头,“根据证词,警方随即去了当时的饭店查看了当天的监控录像。虽然酒店包间里面没有设置监控,但是走廊上是有的。录像可以证明,参加应酬的人、他们的状态和中川广树的人没有从包间里自己走出来、翁郁拎着所需物品,乔装去接应乔英杰,不到两个小时后,乔英杰拖着装人的行李箱从包间出来。” 白计安点头:“也就是监控录像证明,翁郁所说的全部属实。” “是。” “那就奇怪了。”周祺道:“如果事实真的和翁郁所说,乔英杰是因为与中川广树突然发生口角,无法控制情绪之后的激情杀人,那么我们在731部队遗址那里收到的快递,里面的绑架中川广树的视频是从哪来的……” ——时间回到三天前—— 翁郁刚结束与周祺、厉无伤的谈话。她坐在中川物产的接待室发呆。 忽然,沉睡的手机屏幕亮了。 翁郁回神,她低下头,屏幕上显示:英杰。 “你是来问我有没有按你的嘱咐做吗?我做了,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而后,乔英杰开口:“翁郁,对不起。” 一声充满无奈的对不起让翁郁盘旋在眼眶中的泪瞬间决堤,她弓下腰,手机被她的痛苦握得咯吱响。 乔英杰杀害中川广树。 杀人罪行一旦成立,会遭受什么样的刑罚可想而知。 翁郁觉得自己无能。 她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走进了无底的深渊,却连伸手拉他一把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想你死。” 她微弱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卑微。 “我不想你死,不想你有事。” 不想你受到伤害。 翁郁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 从出事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乔英杰了。 她承认,她想他。 非常非常想见他。 每一个关于想念的话,翁郁都没有说出口。 可他们之间,哪怕握着电话沉默也能神奇般感受到对方的心声。 “翁郁,中川英士知道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击碎了翁郁所有的情念。她怔愣在原地,目眦尽裂,“你说……什么?他知道了?知道,什么?” “他知道,我杀了中川广树。”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故意在那个侦探面前露出破绽的原因?为什么?他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要干什么?” 中川英士的儿子都死了,他那么在乎的、唯一的孙子,现在也死了。 他恨死乔英杰。 如今,一直在调查案子的侦探也注意到他。 只差证据,就可以将他定罪。 所有尖锐的矛头在一瞬间都对准了乔英杰。 “你要干什么?!你这样会死的!”翁郁激动地怒吼。 “你希望我死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伤害我?” 翁郁感觉她的心脏早已被扎得千疮百孔。 “我不会死。”乔英杰平淡地说。他仿佛知道电话对面的翁郁会愣神,所以下一秒,他又重复了一次:“翁郁,我不会死。不过,我还是输了。” “……什么意思?” “我跟中川英士坦白了我的身份,还告诉他杀害中川广树的人就是我。” 翁郁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然后呢?” “翁郁,从中川广树死后,这些天,我跟在中川英士的身前。我发现他口口声声喊着有多在乎的他的孙子,实际上,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他一手创立的中川物产。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比任何亲人的生命都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翁郁摇着头:“我不懂,你说清楚。” “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骨肉至亲的性命,他在乎的是公司。他之所以会抛下高龄的事实,不惜翻遍日本所有的侦探社寻找中川广树,甚至大费周章地来到中国,表面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孙子,实际上,如果找不到继承人,中川物产很快就会随着他的死,更名改姓。” 翁郁不由自主地扣起冰凉的手指,“所以呢。” “翁郁,我想用性命去赌,赌他的虚伪、自私。”乔英杰顿了顿,“结果,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当他把杀害中川广树和他是中川英士另一个孙子的证据都摆在他面前时。 中川英士沉默了。 片刻,他伸出苍老有力的手,拿起乔英杰杀害中川广树的证据。 “他撕碎了。” 在为孙子报仇和公司之间。 他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公司。 中川物产必须由中川家的血脉继承! “他和我说,只要我愿意听他的话,认祖归宗,继承公司,就会保我一命。不过代价是,永远不能再回中国。”乔英杰沉默片刻,似乎在等翁郁的反应,而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答应了他的条件。” 翁郁怔了一下,“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会开心吗?!” “会吧。”乔英杰的声音很平淡:“我原本以为杀了中川广树,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结果是我把中川物产的实力想得太简单。我不走,我想要结束的,永远都不会结束。” 翁郁抹干脸上的泪,“你想做什么?” “我会让一切恩怨都在我这代结束。” 乔英杰把关机的电话揣进兜里。 他登上飞机,中川英士已经坐在私人飞机里等他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坐上私人飞机,里面的富丽堂皇的家具让他忍不住在心里目瞪口呆。 无论厨房、卧室、厨房、餐厅、影院、卫生间、桑拿房……反而普通飞机最应该有的座位只有两个。 乔英杰走到与中川英士并排的右侧坐下。 中川英士略带笑意地看着手上证明祖孙关系的dna检测报告,漫不经心地称赞:“用广树的翻译的身份毛遂自荐做我的翻译,就是为了这个吧。你的计谋很深啊。” “只是小把戏,不值得一提。”乔英杰微笑地看着中川英士,问:“我倒是有件事一直想问爷爷。” 中川英士还以微笑,“什么事?” “当年爷爷是真的没来得及通知作为战俘的堂哥,中川孝雄吗?” 刹时,中川英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苍老深陷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一颗没了人皮的骷髅头。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半响,噗嗤一声,中川英士大笑起来,他看着同样满脸笑容的乔英杰,叹道:“你果然很像我。” 声东击西,取而代之。 窗上,乔英杰好像看到了中川广树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时的真诚与蠢笨。 忽然,那张憨笑的脸逐渐变得狰狞扭曲,仿佛在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乔英杰还记得,那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击倒在地的中川广树。 问他:同为中川英士的孙子,怎么能只让一个人承受? 的确不能只让一个人承受。 无论是痛苦,还是财富。 「堂哥,你出局了。」 第118章 怪物 1 “真行!权势就是好用,杀人放火随便玩是吧!” 谭杰站在厨房,刚做好早餐准备装盘给白计安送上去,就听到事务所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探出身,只见贺威带着一身怒气,快步奔向二楼。 谭杰回过身,不慌不忙地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拎起煎锅点火刷油。 看来要多准备一份早餐了。 “怎么了你?” 白计安端着咖啡从书房走出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早上6:30。 “这么早,你是没去单位呢,还是一直工作到现在?” 贺威也是习惯了,他叉着腰,气呼呼地说:“在办公室睡的。” “嗯,然后呢?到底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还能是谁,乔英杰!啊,不对,中川佑树。” 中川佑树。 自从半个月前,乔英杰随着中川英士回到日本,案子也交由发现尸体的当地警方调查后,白计安就没再管过。 “他改名字了?” 贺威冷哼,“那是,好不容易摆脱穷苦的日子,抱上金大腿,肯定是要尽力做好舔狗的本分,改个名字算什么。” 白计安挑了挑眉,“你好像意见很大。” “本来是没意见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除非有意外。” “靠南京那边的证据,还不能确定凶手?” 他记得尸体被发现之后没过多久,当地警方就已经在行李箱上采集到乔英杰、翁郁还有当时被贺威抓到的流浪汉的指纹。 “闹心的地方就在这儿!”贺威道:“指纹和尸体上检测出的dna,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凶手就是乔英杰。就连把行李箱送到中山门上的流浪汉也说是翁郁给了他钱,叫他做事。一切明了,这么简单的事,直接逮捕凶手就完事,结果,日本那边出了大问题。” 白计安喝掉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说:“看来中川家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大得多。” “是。” 早上,他接到通知,外交部拒绝了搜捕人员进入日本抓人。 “我真是想不通了,乔英杰到底给中川英士那个老头子灌了什么迷药,不但能让老头接受他就是杀中川广树的凶手,还能让他动用几乎不会使用的权利和人情,让外交部出门拦截。”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乔英杰的时候,他一身板正的西装像极了大厂里的白领精英。不说没有任何特点,但总之,如果现在的他穿越回去,告诉半个月前的自己,眼前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他肯定没法相信。 白计安将干净的马克杯挂在杯架上,而后,他转过身,语气漫不经心。“其实,也没有那么震惊。” “这倒是。”和白计安说完,贺威感觉自己的火气降了许多。他绕到沙发前坐下,“不过我还真佩服你。” “佩服?”白计安没懂,“这话从哪说啊?” “我们被假线索的幌子蒙骗了那么久,中了乔英杰,不,中了中川佑树的道,帮他拖延了不少时间。然而你还记得吗?那一天我们在九龙,在你学弟的侦探社里第一次拿出线索,我看着中川家的人物关系图,发现中川英士的儿子都没活过60岁。我当时以为是亏心事做太多,结果你说财阀家族里常常发生兄弟阋墙,为了利益互相残杀。” 白计安的表情似有些恍然大悟。 贺威看着他,诧异道:“你忘了?” 居然还有记忆狂魔能忘的事?!时间还离得这么近! 他可是八百年前发生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无关紧要的对话、行为、穿着都能在你提出一个关键词之后复述出来的白计安。 就因为白计安常常能说出他完全记不住的往事,所以在贺威眼里,普通人的大脑里面是真的是脑,而白计安的脑袋里装着一个功能强大的搜索引擎。 不但能搜索不懂的事,还可以输入关键字,调取曾经回忆的全部细节。 “真的忘了?” 白计安奇怪地看着贺威,说道:“忘倒是没忘,只不过我没有注意到当初说了什么,只是把寻常的发生的事说出来。” “你的确是随便一说,我们也跟着随便一听。”回想到当时的场面,贺威无奈地笑出声,“结果还真是这件事的真相。” “我不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 白计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前面的一切并不是全是乔英杰为了拖延时间做出的幌子。” 在中川英士对自己的存在全然不知的状态下。 乔英杰不但要做到让中川英士欣然接受自己养大的孙子在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还要准备各种可以说服他的证据,最基本的就是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白计安惊讶地看着贺威,“发件人。” “发件人?” “你还记得吗?乔英杰给我们的每一个快递的发件人的名字都是两个无限符号。” “当然记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暗号。” “是啊,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真相大白过了这么久,我居然才想到。” 贺威问:“什么意思?” “亲子鉴定。无限符号是象形意思,∞∞代表的是dna的双螺旋结构。” 这两个东西贺威都知道,可听着白计安的话,他就有点不知道了。 “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但,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这倒是。” “翁郁呢?怎么办?” “正常办呗,虽然没杀人,也是半个同伙。死是不至于,但总是要比中川佑树难受多得多。”贺威话里话外的嘲讽味道很浓。 在两人说话之际,谭杰已经上下偷看好几次。 每一次都看到两人正说到关键,实在不敢打扰。 这次,他又蹑手蹑脚地跑上来偷看,刚踏上二楼,就听到白计安问他怎么了。 谭杰抬手指了指挂钟,“早饭啊,你们不饿?” 贺威是气饱了,倒是白计安,坐了一宿,饿得够呛。 “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走吧。” 说完,白计安起身准备下楼。 “你去吧。”贺威仰身往沙发上一躺,“我没胃口。” 第119章 怪物 2 “你今天不上班?” 一提上班,贺威整张脸都黑了。 就算他也没想过把休假当幌子去查案的事能一直瞒着单位里的人,但也没想过大家知道后的反应会这么大。 队里的人也就算了,都是跟着他的,除了说两句没用的,也没什么。 主要是局长林栋,光是骂他,喷出的口水都快能直接用干拖布擦地了。 本来的贺威是接不住这么多骂的,可当他想到在百公里外的九龙市公安局,厉无伤队长在陪着他一起挨骂,就觉得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陪我吃饭。” 白计安站在沙发前,俯视着他。 “陪我吃饭,总能吃了吧。” 贺威盯着白计安,两秒后,不情不愿地从暄软的沙发上挣扎地坐起来,边走边嘟囔:“今天的早饭最好是很好吃。” 否则实在对不起他痛下起来的决心。 “那你大概是不能如愿以偿了。” 自从谭杰上班之后,早中晚的三餐都做得不错,很符合白计安的胃。 不过这里说的不是味道多适合,而是吃饭的时间、量、还有三餐之间的区别。 现在是早餐。一定是清汤寡水,看起来就让贺威提不起食欲的东西。 两人刚到楼下,就闻到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 餐桌中间摆着一屉六个的蟹黄小笼包,余下三个位置上分别摆着同样的三个红木餐盘,餐盘上左面放的是称装肉夹馍的餐碟,右侧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虾皮豆腐脑,旁边还各有一只没有饮料的空杯。 贺威看着谭杰有些佩服,“我要求不高,如愿以偿。” 白计安更是奇怪了,他拉开椅子坐下,问谭杰:“你有什么事吗?” 谭杰犹豫了片刻,而后缓缓地点点头。 贺威吃着肉夹馍,打量谭杰。 白计安直言:“有什么事说就行,我也不见得全部都能办。” “其实也不算是我的事,是我妈的闺蜜最近出事了。” 起初,谭杰听到母亲跟自己打听侦探事务所的时,就感觉她说话没有往日轻快利落。后来,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母亲终于说了实话。 “我妈的闺蜜叫安玉圆,是个护工。” “护工。医院里受雇,负责照顾病人的?” “没错,就是在医院里。” 白计安放下筷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是从我妈那里听说的。” 谭杰回忆,前些天,在白计安给他放假的最后一天。他在下午正在床上翘着腿刷短视频,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他看着嗡嗡直响的手机,心里一惊。 平时他们母子二人联系都是发消息,如果没有急事,母亲一定不会一个电话直接打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想,谭杰按下通话键。 母亲的声音不太好,她很着急,但是语气里没有出事后的害怕。 “阿杰,你上次和妈说,你在事务所上班,可以查案的那种,是吗?” “对啊,侦探事务所。怎么了妈?” “那你们老板厉害吗?真的能像警察一样破案吗?” 这话问得谭杰心颤,他赶紧反问母亲:“咱家出什么事了?我爸还是您啊?” “都不是。”谭母似乎听出儿子的不安,立即道:“不是咱们家的事,是你安阿姨,还记得吗?” “安玉圆阿姨?” “是,就是阿圆。” “她怎么了?” 谭杰看着白计安和贺威,说:“我妈说,安阿姨最近照顾的病人岁数很大,因为病重一直卧床不起,最近眼看病情加重,病人出现了昏迷状态,只能靠着吸氧维持生命。结果有一天早上,安阿姨从旁边的病床上醒来,就发现老太太的状态不对,一摸,身子凉了,人已经走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贺威拿过中间的果汁倒了一杯,“难道家属不肯相信老太太已经走了的事实,想把责任怪到护工身上?” 那可有些荒谬了。 谭杰瞄着喝水的贺威,尴尬地说:“还真是这样。尤其是患者的儿子,一直在说前一天他白天照顾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白计安眯起眼,问道:“死因是什么?” “缺氧窒息。” 贺威想到刚刚谭杰说,老太太因为病情严重陷入昏迷,只能靠吸氧维持生命。 “如果我没猜错,老太太死的时候氧气管已经掉了,所以家属才会根据死因怀疑到护工的身上。” “是。” “工资不高?” “半个月6000,有时候老太太的子女会白天来,所以隔一两天,只要看一晚上就可以。” “工作内容很辛苦?” 谭杰点头,“的确很辛苦,老太太不能下床,不能自理。所以无论是吃饭、擦身、上厕所,所有的事都要在床上解决。” “这倒没什么。”贺威看向白计安,问道:“护工的工作都是这样的吧。” “是,子女没有时间在医院照顾,所以只能请人代替。一般都是患者不能自理,不然,也用不到护工。” 贺威继续问:“护工上岗几天后发生的事?” 谭杰一愣,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印象。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电话里,母亲曾经带着哭腔跟他说,「还有两天就结束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摊上。」 “还差两天,已经做了十三天了。” “工资够高、工作也即将完成、患者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不存在两人有矛盾……除非,是护工与老太太的子女有什么仇恨,不然,好像找不到什么杀人的理由。” 谭杰连连点头,“所以我妈一口咬定,安阿姨不会杀人。但老太太的家属情绪很激动,自己的母亲一夜之间因为吸氧不到位,窒息去世,换谁都无法接受。” 确实,一个陷入昏迷的病人不可能自己拿掉鼻下的氧气。当天晚上,病房里除了患者本人只有护工安玉圆一个人。 氧气被拿下,总不可能是医生和护士做的。 唯一的嫌疑人只剩下护工安玉圆。 白计安皱着眉,“你刚刚是不是说,早上的时候安玉圆从患者隔壁的床上醒来后才发现老太的氧气掉了,去世了?” “是。” “那就怪了。你刚刚说患者的儿女时常会白天来亲自照顾,事发的白天,老太的儿子还说自己照顾的时候人好好的。所以安玉圆是当天晚上接了患者儿子的班,那么她为什么还会第二天在患者旁边的床上醒来?” 谭杰被绕得有点晕,“有什么问题吗?” 白计安分析之际,贺威已经把饭吃完了。 他放下筷子,向椅背的方向一靠,说:“计安的意思是说,护工白天的时候明明没上班,为什么晚上还要睡觉,而不是尽职尽责,彻夜守着随时都会有生病危险的患者。” 第120章 怪物 3 要不是安玉圆被逼到绝境,谭杰还真没想过凭自己,有一天他会接受侦探和刑侦队长的轮番盘问。 事情不是他经历的,很多细节他根本就不清楚,只能讪讪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具体的还是要问我妈。” “没关系,也不着急。”说着白计安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餐盘上。 “着急着急!特别着急。” 贺威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这件事已经发生三天了,之前你们出门办事一直没回来,我也没敢打扰,就一直等着。可是,我能等,安阿姨等不了。” 事发的当天。因为患者突然离世,安玉圆只能联系老太的家属来到医院处理。 患者名叫袁书芬,90岁,老伴在二十年前去世。她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是儿子具文斌,64岁,最小的是女儿具珍,55岁。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袁书芬的四个孩子相继赶到。经过医生和护士的判断,患者已经死亡,死因是鼻下氧气管掉落,缺氧窒息。 “听到这个结果,老太的四个孩子当时就炸了。他们一致认为氧气管不会平白无故地自己掉下来,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病房里除了陷入昏迷的患者本人之外就只有安阿姨一个人。安阿姨极力否认自己动过氧气管,并说她睡着前一切还好好的,等她醒过来,管子已经掉了。” 子女四人听到安玉圆说晚上在隔壁的床上睡觉,顿时,犹如一桶汽油浇在熊熊燃烧的火苗上。 场面可想而知。 谭杰无奈道:“我妈说,老太的大儿子脾气火爆,差一点在病房出手打人。要不是其他兄弟姐妹拦着他,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后来呢?” “后来,老太的大女儿报了警。说安阿姨擅自拔掉她母亲的氧气管导致当事人死亡,是故意杀人。这种决定只有他们子女可以做。” 谭杰对法律条文不熟悉,但理智告诉他,只要侵犯了他人的生命,不论谁做,都是犯法的。 “拔管的事只有家属经过考虑、商议后统一口径,后把结果告知医生,表示同意放弃治疗。到时,医生会出一份文件让家属签字,签字之后的管子也是由医生拔。从头到尾,那根管子就不该由家属碰。”贺威抱着胸,直叹气,“想不到社会发展到今天,更多懂法的人不是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而是年轻一代。” “很正常。”白计安喝了口咖啡,他放下杯,说:“建国前后出生的人,社会动荡,满心想得都是自己怎么活着,家人怎么活着。直到改革开放后才会认真地去想怎么才能活的更好。在温饱面前,无论是知识还是常识,都是排在后位的。” “那现在生活好了,总要学一点吧。” 贺威一想到公安局时常能碰到因为不懂法,触犯法律的人,就感到头疼。 谭杰道:“还有些人是明知故犯,到了警察局还说自己不懂!” 贺威赞同道:“你还挺懂的嘛。” “电视上经常能看到。” 白计安道:“那现在安玉圆的人在哪?” “在樾安市人民医院附近的派出所接受调查,还有袁书芬的家人。” “行吧,派出所介入的地方我不管了,我们换个地方。”说罢,白计安起身准备出发。离开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原地的贺威,举起带着手表的手臂晃了晃,说道:“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贺威转眼一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七点。 离上班,还早着呢。 他起身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探身向下望了望,直到听到大门的声音。而后又转回身,把还没收拾的桌子清理干净。 白计安带着谭杰直奔樾安市人民医院。 刚到医院门口,一个身材瘦弱,面色蜡黄的女人向他们跑来。 “妈!?”见到谭母,谭杰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打电话说要查案,我根本就坐不住啊,能不来嘛。阿圆根本就没有办法自证,只能在派出所里等着警察的调查,多被动啊,这要是真的没查出什么,冤枉了阿圆可怎么办!那是杀人啊!” 看着母亲救人心切,谭杰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转头向母亲介绍,“这是我的老板,侦探事务所的侦探,白计安。” 谭母一见白计安面如冠玉,无论气质还是穿着都能在人群里被一眼挑出。 不仅如此,现在他还是她儿子谭杰的老板,做着十分冷门的工作。 她拘谨地向白计安点点头,“你好。” 白计安微微一笑,希望谭母可以为他带路。 “啊,这家医院不大,就一栋楼。住院部要从侧面的电梯上去,10楼,走廊尽头,最里面的17号病房就是。” 白计安十分自觉,知道具体位置后,他快步走在前面,留谭杰和谭母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 谭杰几次想跟上去,又被谭母生生地拉回来。 “妈,你干嘛?”刚刚不还在着急。 谭母挎着儿子的胳膊,眼睛却盯着走在前面的白计安,“他真是你的老板?” “对啊,这事还能有假的?” “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说着,谭杰也向白计安的方向望过去,人已经站在电梯口排队了。 此时正是吃早饭的时间,医院的地下一楼设有食堂。 电梯口前的人几乎都是彻夜照顾病患的家属和护工,有些病症较轻的患者也会自己下楼买饭。 一大早上,不是病人,就是看顾病人的人,哪有心思收拾自己的外貌。各个,不是头发没梳,就是衣服不搭,脚上踏着居家用的塑料拖鞋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可以说,打眼望上去,造型都很炸。 只有白计安往人堆里一杵,是真的显眼。 “妈,你不能这么看,这些人都累成什么样了。睡了跟没睡一样,当然和精神饱满的人区别很大了。” “可是,他太年轻了,真的能行吗?” 当初谭杰在电话里夸赞他的老板很有经验,她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怎么也没想到,就比自己这个几个月前还找不到工作的儿子大了几岁。 第121章 怪物 4 医院的电梯总是很难等。 几乎每一层都有人上下,每一层都会停留。 所以在电梯口等电梯的人也会越聚越多。 终于,一号电梯的门开了。 可等到他们可以上的时候,电梯也几乎满员了。 谭杰一看旁边,二号电梯已经下到了二楼。 他拉住母亲,对着白计安说:“我们坐旁边的吧,不会挤。” 没那么多人当然好。 一号电梯门刚关上,二号电梯门就到达一楼。 此时,等在电梯外面的人,除了白计安三人,还有一个拎着包子的七旬老人。 终于,二号电梯门前微微晃动。 等在电梯前的人本能地向前靠近。 缓缓地,电梯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人,而是一张印着白底黑字的灵幡。 灵幡背后藏着一个黝黑的男人。见电梯门大开,他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拉着一张担架床,床上的人被金黄色的布包裹着,从头向下严丝合缝,唯有下面露出一双印着刺绣花纹的白色鞋底。 是已经去世的人。 看着举在空中,飘飘洒洒的灵幡和近在咫尺的死人。谭母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一直都很害怕这些,只能拽着儿子的胳膊,本能地向后躲。 谭母害怕,谭杰也没怎么见过这场景。 按道理,他对死人也不是完全不畏惧。可偏偏前一阶段,他亲手用铁锹从树下面挖出一具腐烂的尸体,承受能力一下子到达巅峰。 如今,看着被金黄色的布裹住的尸体,除了好奇也没什么感觉了。 “别盯着看。”谭母小声地在谭杰耳边叨咕,“不好。” 谭杰收回目光,他也觉得直直地盯着看有些不礼貌。 “不进来吗?” 谭杰母子向前一看,白计安和他们一起等电梯的七旬老人已经站在里面了。 谭杰想跟上去,可是偏偏母亲像是腿软一般挂在他身上。 “妈,走啊。” 谭母直直地看着灯光暗淡,莫名阴森的电梯,说:“我们一定要坐这个吗?不能再等等嘛。” “没时间等了,你不也说了,安阿姨很着急!”说罢,谭杰直接把母亲拉进来,关上电梯门。 同行的老人看出了谭杰母亲的紧张,安慰道:“没事,这医院每天都有进进出出的死人。这是你亲眼看到了觉得害怕,你没看到的还有很多,无论你上哪一间电梯都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一共六部电梯,每一个都乘过死人。 “一看就知道你不经常来医院,医院里的人看到死人就跟看到活人一样。尤其是医生和护士,做的年头久了,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早就麻木了。” “麻木。”谭杰有些不相信,“那是人啊,再怎么习惯也不会麻木吧。” “怎么不会,我因为肺子的毛病常年住院,医院里的人都认识的差不多了。住院部的医生、护士,看到已经被放弃的治疗的病人眉毛都不会挑一下。遇到失去至亲苦痛大哭的子女也会去主动提醒,不要太大声,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那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 “不,不是冷漠。而是他们选择了这份工作就不能让自己共情。你想想,你如果每次见到生离死别都难过,那你每天都踏进医院上班,每天都看到这些让你难过的事,岂不是早晚抑郁,人也跟着完了。” 叮咚,八楼到了,电梯门开了。 老人没有任何招呼,只是拎着包子,平静地走出了电梯。 谭杰看着老人的背影,直至电梯门再次关上。 简短的一次谈话让谭杰有些憋闷,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他感觉,好像在他见到那张在空中飘洒的灵幡时,从前的认知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颠覆了。 十楼。 白计安直奔走廊的尽头,安玉圆所在的17号病房。 谭杰和谭母跟在后面,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被叫住。 “张阿姨。” 谭母转身,果然有人叫她。 是一位面熟的护士,叫什么她不记得了。 “怎么了?” 护士看着白计安的背影,问:“你们是一块的嘛?” 谭母有些心虚,她点点头,“是。” “他是警察?还是干嘛的?” 目的地的病房原本只有安玉圆照顾的病患一人。 如今那间屋子里出了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警察都来了,自然是要警惕一些。 谭母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生怕护士知道了白计安的真实身份后会不配合。 她轻轻地捏了捏谭杰的手,求助儿子帮忙。 谭杰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口吻说:“他负责调查的。” “啊,这样啊。那你告诉他别乱碰,尤其是床上面的消毒灯。” 答应护士之后,谭杰立马带着母亲奔向17号房。 17号房一共有四张床,最外侧的那张床被床帘围着,里面透出幽幽的蓝光。 “阿圆说,医生很早之前就已经对老太太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因为无法救治,很早就把所有药停了。虽然没人赶她出院,但说白了,就是留在这儿等死。你看旁边这三张空白的床就知道了。” “空白的床?” “嗯。阿圆上班不忙的时候,我时常回来陪她,也算是解解闷。当初老太太还能吃饭的时候,病房里是有其他病人的。只不过后来,老太太的情况日益恶化。出于对其他病患的考虑,医院就把其他病人都调走到别的病房,只留下她一人。” 药停了,病还在恶化,病友都走了,医生护士心里都清楚。 所有人都知道,17号病房的老太太,时日无多了。 那个场面,光是想想,谭杰都觉得难过。 白计安回身看向谭母,问:“尸体现在在哪?” “在殡仪馆。老太的大儿子说,这件事要是不调查清楚,绝不会火化、下葬。” 第122章 怪物 5 “妈。”谭杰伸手拽了一下张岚的衣角,引她转头向身后看。 几个陌生的面孔正站在病房外,偷偷地向里面看。一见谭杰他们注意到自己,又立刻像害怕似的缩回了身体。 人群散开后,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被帘子围起来的病床。 白计安走到老人跟前,低声问道:“奶奶,您认识袁书芬吗?” 老太回过神,她先愣了一下,而后抬起眼皮看着白计安,浑黄的眼眸顿时浮上一层水波。 她缓缓地点头,说话有些磕巴,“我,之前,在这个屋。” “您是袁书芬的病友。” “是,从她入院的时候开始,直到一周前搬到了隔壁。因为医生说,她不行了。” 说着说着,终于,泪水夺眶而出。 老太抬起干瘦的胳膊抹干了脸上的泪,说:“真可怜,看着心难受。” 白计安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老人,只能把随身带着的方格手帕递给她。 “您是病友的话,应该也认识安玉圆吧。” 老太点点头,“认识,挺好的一个姑娘。就是太辛苦了,为了填补家用,都退休了还要出来赚辛苦钱。” “安玉圆有跟袁书芬,或者是她的儿女产生过矛盾吗?” “跟,大姐没有矛盾。她儿女的话,我说不清。”随后,老太想起什么,补充道:“她儿子,脾气不小,说话有些蛮横。” “是大儿子吗?” “是。” “那安玉圆晚上上班的时候都是怎么照顾袁书芬的,您有看到吗?” 其实,这个问题白计安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问的。 大晚上,谁会躺在病床上干瞪眼,不睡觉呢。 他只是在赌,赌有病人会因为身体不适失眠,赌有陪护的家属因为病房不舒服而失眠。 “我,看到过。小安她……” “妈!” 一个女人从走廊的左侧赶过来,她不自然地抬着双手,手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 看上去,应该是去了厕所。 女人迎上来,古怪地看了一眼白计安,而后,她转头冲向老太,语气里满是埋怨。 “你干嘛呢?来这儿干什么,这屋的老太太死了你不知道啊。人家都巴不得离远点,你凑什么热闹啊?” 老太委屈地辩解,“我就是想来看看。” “看什么,也不是什么好事。”说着,女人拉起老太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我心里难受。” 女人更是不解了,“你难受啥啊,跟你又没关系。这么大岁数了,少操心,听到没!” 谭杰从白计安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他望着女人和老太离开的方向,不忍翻了个白眼。 “她姑娘看起来至少五十多岁了吧,训他妈跟训孩子似的。” 张岚无奈地摇摇头,对儿子的话很认同。 “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还在这个病房里的时候就那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妈,该吃什么饭、挂水的时候穿多少衣服、几点睡觉,这些大事小事都要按照她的要求办。但她也不是不孝顺,就是态度不好。” 谭杰回头,问道:“妈,你认识。” “嗯,之前来陪阿圆的时候见过几次。说不清的奇怪。” “怎么奇怪?” “其实那个老太太和去世的袁书芬只差了一岁。虽然是同龄人,也没怎么说过话。就袁书芬刚来住院,还清醒的时候聊过天,之后就是跟她的儿女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交情,却在袁书芬病情恶化之后,总是看着她掉眼泪,每次都像今天一样,被她姑娘训一顿。” 谭杰猜道:“难道,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袁书芬和这个老太聊过很多?” “看着也不像啊。” “照镜子。”白计安开口。 谭杰疑惑:“照镜子?” “嗯,因为年纪只差一岁。刚刚的老太和袁书芬是同龄人,所以当她看到袁书芬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时候,就像照镜子一般想到了自己。而她的女儿之所以无法理解地说「你难受什么」,是因为在她眼中,袁书芬只是一个陌生人,生死都与她无关。这也是代沟的一种。” “代沟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嗯,每个年龄段的都有不同的经历,面临的苦难也不一样。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父母无法理解子女的难过,很多子女也不明白父母的艰辛。” 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时候,你宁愿喜欢和朋友倾诉自己的不如意,也无法跟父母坐下来倾心交流的原因。 并不是父母不够开明,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上共情。 谭杰道:“这样看来,似乎应该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换成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白计安微微一笑,他看向谭杰身后的张岚,说道:“我现在需要对安玉圆的人品和工作口碑进行仔细的调查,但是安玉圆本人见不到,只能让阿姨帮忙出一份安玉圆曾经照顾过的病人名单,是不是这家医院的病人无所谓。” 张岚被白计安客气的语气弄得不好意思,她连忙点头答应,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怎么能说是我帮忙呢,本来就是你来帮我的忙。” “行了妈,别感激了,有多少都拿出来,越多越好。”谭杰倒是没怎么客气,他都想好了,要是白计安真的可以帮安玉圆洗清嫌疑,他可以用分期扣工资的方式支付委托费。 “我这边也不全,只有我们的聊天记录。上面是我曾经无聊,想去帮忙的时候,阿圆发给我的。” 张岚一个个地翻记录,可惜记录太多,好像怎么翻都翻不到重点。 谭杰在一旁看得实在憋不住了,他伸手拿过母亲的手机,“给我。” 说完,他按照母亲的提示,搜索了关键字。 在半年之内,光是在樾安市人民医院照顾的病人就有四位。 但这四个人早已不在医院,想要找到他们会费一番周折。 “这两个不用看了,阿圆和我说,前不久相继去世了。” “那就剩下两个了。” 谭杰将手机递给白计安,上面两人的名字是:周喜、李建国。 第123章 怪物 6 “周喜是十多岁的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患上了糖尿病。父母上班,家里没老人,所以就找了阿圆来照顾。她和阿圆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还互相加了微信。听阿圆说,这孩子很久之前就好得差不多了,已经正常上学了。” 白计安道:“那李建国呢?” “李建国。”张岚摇摇头,“这个人我没见过,只是听阿圆说过两次。李建国是个老头,年纪不是很大,七十岁,肺子一直有毛病,时不时就住院。严重的时候会找护工,不严重的时候,自己就能上下楼,跟个好人没什么分别……” 说到这儿,谭杰和张岚对视起来,眼神古怪。 而后,他们又缓缓地看向白计安,说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熟悉?” 白计安对他们俩的记忆力简直哭笑不得。 他抱着胸,提示道:“电梯。” 谭杰张开嘴,惊道:“刚刚那个拎着包子的老人,他就是李建国!” 樾安市人民医院、肺病、七旬、老头、常年住院、时而像个没事人。 所有的特点居然全对上了! 茅塞顿开的感觉让谭杰不由地感到兴奋,“八楼,他在八楼,我们赶紧下去吧。” “来得及。”白计安在离开前最后环视一圈袁书芬老太的病房,“去之前,我要见一下袁书芬的主治医生。” 他低下头,床尾,记录病人信息的卡片已经不见了。 张岚也说不清主治医生的名字,只知道那个人似乎姓周。 谭杰走出病房,说:“走廊上应该有科室所有医护人员的照片和信息吧。” 按照他之前看病的经验,一般来讲是有的。 但可惜,这条走廊上没有。 白计安左右打量着,忽然,念道:“周明宇。” “哪儿写着呢?” 谭杰窜到白计安身边,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墙上一排排挂着的是病人送来的锦旗。 大概是墙上的留白处面积有限,每个医生收到的锦旗只有一面,姓周的医生也只有一个。 白计安走到护士站,站中的三名护士正低头忙着手上的工作。 “你好,请问周明宇医生今天上班吗?” 闻声,三名护士齐刷刷地抬起头。 白计安的身份和来这儿的目的想必已经在这层传开了。 中间,梳着八字刘海的小护士向白计安甜甜地微笑着,“来了。” “那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有些事想要问他。” “是关于17号病房的吧。” 白计安没有想隐瞒,“没错。” “跟我来吧,他在楼下。”说完,小护士还冲着身旁的同事眨眨眼,得到同事许可之后,带着白计安他们离开。 “今天周医生不在住院部,他有门诊。” 白计安看出护士对他的到访并不排斥,也没有警惕的心。索性不想浪费任何一个得到线索的机会。 他迈开大步,从跟在她的身后,变成与她同行。 “你也曾经给袁书芬老人打过针吗?” 说起袁书芬,小护士的印象很深,但这些记忆回想起来并不美好。 她沉着脸,说:“她挺可怜的,受了很大的罪。每天我们最不想见到的病患中,就有她一个。” “是因为她的病情在一天天恶化?” “不止。更多的原因是她的样子。” 小护士回忆,袁书芬是医院里的老病患了。还记得,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护士站的徐姐刚结婚一年,还挺着大肚子,结果到现在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袁书芬还在和病魔作斗争。 “那时我刚上班不久,眼看着她从正常体型到骨瘦如柴。到前不久,临死前,除了一把骨头,我已经不知道她还剩下什么了。” “她得的是什么病?” “肝硬化腹水。” 这种病白计安听说过,患病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会全身水肿,严重的时候,腹腔、四肢、包括脸蛋、眼眶都会像被注水的气球一般肿胀。 小护士叹了口气,说:“本来全身上下就已经肿得不行,还要挂水,一挂就是一天,一天就是五六瓶。” “我听说后来因为到了晚期,周医生决定不再给她用药。” “是。在很早的时候,周医生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其实老人得的病不是不能治疗,她胸骨下面长了一颗肿瘤,只要通过手术切除,就可以康复。可是老人患病的时候年纪太大,根本就没办法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所以只能这么用药维持。” “那不用药的话,就只是让病人在病房里吸氧吗?” “这倒不是,如果一瓶药水都不开是不行的。刚开始我们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去给她打一瓶消炎药,到最后几天,她陷入轻度昏迷,为了减轻痛苦打了两天的吗啡。” “吗啡?!” 吗啡这种药虽然有很强的镇痛作用,但是同时也是明确标注过老人慎用。 况且,吗啡的副作用很多,容易引起相当多的不良反应,一旦过量还会引发中毒。 “是,老人已经走到了最后,除了尽量地帮她减轻痛苦,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比较好。” “那她的状态是……” “起初真的很有效果。”小护士抬手指着小臂,说:“之前,老人的身体总是很痛,就连亲属帮她翻身,也会让她痛苦地大叫,后来只要稍微用力碰到她,她的皮肤上就会留下紫色的斑。” “用过吗啡之后的她应该有很明显的变化吧。” “是。”说到这儿,小护士的眼帘垂了下来,“最明显的应该就是她的唇舌了。从一开始的深粉到牙龈出血、口腔淤痰,最后嘴唇和舌头开始发紫,变黑。” 变黑后的第二天,人就走了。 见到周明宇时,他刚好下门诊。 小护士只是跟周明宇说了一声“他是来查案的”,周明宇便像早就习惯似的点点头,叫护士回去忙。 周明宇邀请白计安坐下,开口前先重重地叹了口气。 “原本,我听到具文斌给我的消息后,还以为是自然死亡,实在没想到,死因居然是窒息。” 第124章 怪物 7 “看来袁书芬患者的病情的确已经到最后了。那么您应该也无法理解之后发生的事吧。” “对啊。”周医生一拍桌子,“人明明就已经走到最后,就算真的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也不用把自己变成杀人犯啊。这,说不通啊。” 白计安道:“那安玉圆呢?我听说她做了很久的护工,照顾了很多病人,应该会经常在医院出入吧。” “知道知道。”周医生道:“我们医院本来规模就不大,住院部一共就这么一栋楼。不但是我,各个科室的住院医生和护士基本都知道她。” “所以…” 周医生很善谈,根本就不需要白计安引导。 “她人很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照顾人也周到,你要是单看业务水平,那没人有话说,但你要是天天就一个患者跟她在一块,难免有些无聊。除非你本来就和她一样,不爱说话。” 白计安想起事发当天,袁书芬的大儿子曾与安玉圆发生了口角。 听到具文斌的名字,周医生就直皱眉,他无奈地摆摆手:“别提了,他跟谁不服不吵两句?就是那性格的人。” 从2018年开始,袁书芬在一次检查中发现自己患上了肝硬化腹水。 只不过当时的症状轻,也没有特别影响身体健康,加之周医生判断她因为年纪太大,只能靠药物维持之后,就一直这么办着。 后来,随着病情加重,袁书芬全身上下不同程度地开始浮肿,就连上厕所也变成了烦恼。 只能安排住院治疗。 周医生道:“我当时按照老太太的情况推算,觉得病情恶化的似乎比推算的时间要快。之后追问后才发现,老太太讲究很多,她总觉得是药三分毒,所以自己在家的时候偷偷地不吃药。” 具文斌知道后非常生气,也顾不上老太太的病,和自己的亲妈大吵一架。 这一吵,瞬间让本来就有病的老母亲又进了医院。 周医生很直白,“说实话,你看看我们医院,在樾安市也排不上前几名,更别说全国。我的医术也一样。所以我几次和具文斌说过,我没有能力救她。” 白计安不理解:“为什么不转院,拥有更好条件的医院樾安市有很多。” “之前一直来我们医院是因为老太太条件对口,政府可以报销一部分医疗费用。” “是补助类的?” “好像是吧,具体的我也没问。不过!”周医生话锋一转,“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老太太的儿女中有一个特别有钱,根本就不需要用老太太的补助救命。” 想到这儿,周医生就闹心地只抓头发。也顾不上白计安还在旁边,自言自语着:有钱就去大医院,非要难为我干什么。 “她从来都没有去过其他医院?” 周医生抬起头,发型已经乱了,“去过,但是很多医院一听老太太的年龄,都不愿意收了。” 白计安无奈地一笑:“看来周医生是个心软的好医生。” 据白计安所知,病患在医院,非医疗事故死亡,病患死亡率会对主治医师的职称评定和职业发展产生影响。 所以抛开职业使命不谈,任谁也不希望自己接手一个已经没有生还机会的病患。 “不,我不是。”周医生摆摆手,“我是没办法。具文斌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俩是朋友。” 所以,当所有医院都不愿意收袁书芬的时候,周明宇自然成了具文斌唯一能想到的人。 “您不是说袁书芬老太的儿女中有一个特别有钱。既然如此,怎么会没有办法。” “听他们吹牛。”周医生的脸上藏不住的嫌弃,“有钱,也就是几百万的家产,但也没有人脉。遇到这种事,还是没什么用。” 听周明宇这么一说,白计安越发想见见具文斌和安玉圆。 尤其是具文斌点火就着的脾气,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近半个月内,他们之间一点矛盾都没有。 白计安临走时要到具文斌的联系方式。刚要一个电话过去,就被贺威的电话打断了。 电话里,贺威的口吻相当得意。 “想见安玉圆吗?” 白计安意外地挑挑眉,“市局插手了?” “本来是用不上我们,这不是想到有些人需要我嘛。” 白计安无奈一笑,“说吧,知道什么了。” “我单位没事。”贺威瞄了一眼导航,说:“还有十五分钟到医院,原地等我。” 说完就想挂电话。 “等等。”白计安叫住他,“原地等是等不了,到了去八楼找我。” “八楼?怎么是八楼…” 贺威侧目一看,电话已经挂了。 八楼,不是十楼吗? 白计安回到住院部八楼的时候,谭杰已经和李建国搭上话了。 李建国住的是普通病房,除去他自己还有两个病友。 他住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病房很热闹,每张床前都围着一到两个亲属,唯有李建国床前站的是谭杰和张岚。 一见白计安,李建国笑了笑。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谭杰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李建国,说:“李叔,你这窗边的风景真好。” 李建国摇摇头:“也不全好,中午的时候阳光很大,晒到睡不着。” “那为什么不换个床位。” “这是我特意挑了。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一看到我的名字就留这个位置。” 谭杰不懂了,“为什么要特意留?” 李建国看了一眼旁边被亲属围绕的病床,说:“因为我一直一个人,靠窗解闷。” 这话瞬间让谭杰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向张岚。 同龄人果然厉害,张岚立马接住,用极为自然地语气问:“是都在外地吗?” “是,我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外孙子小,不方便回来。” “那也应该来看看啊。”谭杰忍不住嘟囔。 李建国摇摇头,他脸上挂着笑容很真诚,看起来并不是装的。 “不来更好,我没事,也不想拖累她。”忽然,李建国想起了什么,他拿起手机,“她会给我打电话,会给我钱。” 就是因为钱够用,所以才会在自己没办法照顾自己的时候找护工。 第125章 怪物 8 “所以,你个安玉圆也是。” 李建国点点头,“是,说起来,我们还很熟。我一共雇佣过她两次,加一起也相处了一个月。” 白计安问:“那她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我住了这么多次院,一共就请了两次护工,你说怎么样?” 李建国的性格让白计安不再拐弯抹角。 “十楼,关于安玉圆的事,应该听说了吧。” 李建国点头,“闹得那么大。医院里的闲话传得可是很快的。但是,我不认为她会做这种事。” “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 “时间短又怎么了。”李建国看着白计安,“活的时间久了,见过太多的人,很多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个大概了。” 想起初见李建国,他在电梯里说出的话,的确不像个身患重病的老人能说出的。 颇有股看淡生死的通透感。 “其实我知道你们找我是要做什么。相对你的直白,我更喜欢这小子。” 李建国向谭杰举了举淡黄色的大苹果,咔嚓一下,咬了一大口。 据李建国说,安玉圆不但工作认真利落,性格也十分随和。 在他眼中,这个人很好,除了一点。 “喜欢哭。明明在医院上班,见到患病的人遭罪,眼眶就跟着红。这点不好。” 用李建国的话来形容就是:我自己还没哭呢,你哭啥? 白计安想起和小护士、周明宇的谈话。 就连见惯生离死别的医生都会可怜袁书芬老人,那么每天陪伴她的安玉圆呢? 之后,白计安走到楼梯间,又联系了几位曾经被安玉圆照顾过的病患,只不过无论谁都会在电话里告诉他:安玉圆很好,很细心,没有问题。 这样的人,会不会是因为… 忽然,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贺威从里面走过来。 “谭杰呢?” “病房。怎么了?” 贺威冲病房的方向扬扬头,说:“叫他出来吧,走人了。各种证据都指向安玉圆,她也认罪了。” 白计安眯了眯眼:“她不是说当天晚上她在睡觉吗?” “狡辩吧。想通过说自己睡觉来摆脱嫌疑。一看就没有经验,哪有用睡觉来做不在场证明的。” “警方调查的证据显示是她无疑?” “对,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前一天下午6点,具文斌和安玉圆在17号病房碰面。大概十分钟之后,具文斌离开,随后,护士去病房给袁书芬打针。之后,没有任何人再靠近过17号病房。第二天一早,袁书芬被发现去世。” “所以除去袁书芬,房间里只有安玉圆。” “没错。”贺威说:“袁书芬的主治医生已经说了,老太早就陷入了昏迷。要不是吸氧维持生命,早就已经不行了,别说清醒了。所以,有嫌疑的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指纹,上面的指纹很多,医生、护士、本人、家属都有,唯独没有安玉圆的。” 白计安并不意外:“这件事不用说,如果凶手真的是她,那么无论氧气管上有没有安玉圆的指纹都不能代表什么。氧气管这种东西,随便用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鼻子下弄开。” “所以,案子结束了。把人叫出来吧,回去了。” 张岚知道事实之后依旧不能相信。 “怎么可能?!阿圆没有理由。” 白计安道:“似乎也不是没有理由。” “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了什么?” 贺威随着白计安回到了事务所。 一路上没得到解释的张岚急躁了许多。 她跟在白计安后面追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真相告诉她。 白计安叫谭杰去准备茶水,而后,他严肃地看着张岚,问:“你还记得吗?李建国说的,安玉圆的缺点。” 张岚是她的闺蜜,从上学一起玩到老的朋友。 要不是害怕有隐情,对于安玉圆的性格,根本就不用李建国说。 “她一直都是这样,心软,爱哭,见不得人受苦。但是,这又能怎么样?难道非要铁石心肠的人才会躲过这次的劫难?!这未免太没道理了!” “可是,心软要看放到什么地方。如果心软的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受苦的袁书芬呢?” 听到白计安这番话,张岚瞠目结舌:“这算什么理由?她常年在医院上班,遇到受病魔之苦的人多了去了!要是真是你说的那样,岂不是早就出事了!为什么非要等到袁书芬?” 贺威道:“或许是因为袁书芬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病患更痛苦。” “更痛苦?”张岚不懂,“其实,我只见过袁书芬两次,但是都是在她刚入院的时候。老太太的病的确很严重。腹部积水,肿得很大。但是,他的儿女每天都来看她,雇佣阿圆的时候还几次提到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他妈照顾好就行。医院里面的老人太多了,遇到什么样的子女都不稀奇,这个老太太的子女算是非常好的了,有什么更痛苦的?” 贺威摇摇头,“每个人遭遇的事不同,感受就不同。你只是单从子女这方面感觉袁书芬很幸福,但这并不一定是袁书芬的想法。”而后,贺威转头看向白计安:“我去派出所走了一趟,不但见到了安玉圆,还看到了袁书芬的子女。” “怎么样?” “怎么样……”贺威沉思片刻,说道:“她说的没错,儿女的确很孝顺,安玉圆的人也很好,就是有些沉默寡言。” “你没问她为什么认罪?” “我没有问她本人,但是我问了派出所的同事,他们说当安玉圆知道所有证据都指向她的时候,她很平静,随后就点头承认了。” 为了不让张岚的希望落空,白计安特意在送走张岚之后把贺威拉到二楼。 “怎么了?” “我感觉很奇怪。”白计安看着他,“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到安玉圆?” “我倒是有,不过你要见她做什么?认了应该就是她没错。不然,她疯了?故意杀人是开玩笑的吗?说认就认。” 白计安叹气,“我觉得事情不简单。还有一点,你跟我说,氧气管上的指纹除了医生护士和家属,还有一个人。” 贺威接道:“本人?” “对,按照标准,医院的氧气管更换周期在7~10天。从袁书芬昏迷到死亡经历了几天?” “一周。”贺威道:“在范围之内。所以袁书芬会碰过管子很正常,你多虑了。” 第126章 怪物 9 “这样,你去见安玉圆,我去找具家兄妹。” 见白计安说完就要走,贺威一把拉住他。 “你先等一下。” “做什么?” “无论是安玉圆还是具家兄妹,你都要和我一起见。” 白计安不解:“为什么?”这样做明显会浪费时间。 “去见安玉圆你需要到派出所,有我比较方便。而具家兄妹,因为老妈的突然离世,无论是家里的气氛还是每个人的情绪都很压抑。”贺威掏出警察证向白计安晃了晃,“有这个,他们更好说话。” 想到具文斌那个出了名的暴脾气。果然,还是带上贺威比较简单。 上车后,贺威边扎安全带边说:“你想先去找谁?” “具家。” 他想先听到具家口中的安玉圆是什么样的人后,再去见安玉圆。 贺威问:“这样你不会先入为主?” “不,反倒是我先见了安玉圆,在心里认定他们什么人之后,会不相信具家人的话。” 因为相比旁人的话,他会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行吧。”贺威踩下油门,“你说什么是什么。” 因为母亲的突然离世,具家兄妹四人近期都聚在大姐具珊家。 “具珊就是周明宇口中有钱的那位。”贺威一路介绍,“大概情况我已经在派出所调查完了。虽然具家的老家在樾安,但是具珊的人一直都不在。近两年是因为袁书芬病情恶化,为了尽孝,所以才会特意跑回来。就连现在具家兄妹四人所在的房子都是具珊回来之后现买的。” 白计安瞄了一眼导航的终点,从地段上讲,具珊的实力的确只能算是一般。 看来周明宇了解的不错。 到达目的地,贺威绕了两圈,好不容易在小区马路对面的公共厕所前找到一处空车位。 他拉上手刹,低头瞄了一眼右侧的公厕,表情十分嫌弃。 “真是见鬼了。这地方好像专门给我设计的,上次就停这,这次又是。” 白计安走下车,甩上车门,说:“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停在这儿,所以才会被剩下。” 具珊的家在小区六栋三单元九楼。 整个小区的年龄不到十五年。虽然是电梯房,但是从单元门进去,楼道里阴暗狭窄。 一梯两户,电梯门设置在中间,左右两边仅一人的宽度各有一户人家,公共面积极小。 贺威与白计安前后走进,他伸手按下电梯,一转身差点和白计安撞到一起。 贺威无奈地抬头环视着巴掌大的楼道,说:“也不知道设计师是谁,真是个大聪明。” 白计安同样无语,“无论是谁,他一定知道自己不会住在这里。” 电梯终于下到一层,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楼道面积不大,电梯的面积也同样不大。白计安和贺威两个高大的男人往中间一站顿时有些憋闷。 贺威按上电梯门,按下九楼的数字按钮。 一下,没反应。 “哎,坏了?” 两下,依旧没反应。 白计安抬起眼,他指着按钮上面,说:“需要刷卡。” 贺威顿时泄了气。 几乎所有的居民区的电梯都需要刷卡,他居然忘了这茬。 一定是这个楼道给他带来的假象。 “那怎么办?爬?” 白计安按开电梯门,“除了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们总不能为了省点力气,站在电梯里面一直等人来吧。 一口气上到九楼的贺威是如履平地,反倒是白计安的呼吸有些不匀。 “明天早上开始,跟我去跑步?” 白计安点头,做他这行,体力可是大问题,光是有脑子、会两招不行,还要有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耐力。 等到白计安气息完全平稳,贺威才抬手敲开了具家的大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他身材中等,个子偏高。 在贺威的眼中,长相有些熟悉。 “你是具文昊?” 袁书芬的二儿子。 男人点头,“你是哪位?” 贺威掏出证件,“警察。关于您母亲的案子,有些细节我想再了解一下。” 听到袁书芬的事,具文昊的脸色微变,但碍于来人是警察,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让开身,“进来吧。”随后他打开旁边的鞋柜,从里面拎出两双一次性拖鞋。 “你们换,我去叫他们。” 说着具文昊转身离开,他走到东侧的卧室。门被打开的瞬间,贺威听到里面传出似有似无的对话声。 果然,下一秒,具文斌和具珊从卧室里急忙走出来。 率先走到他们身前的人是具文斌,他伸出手,十分客气地与贺威、白计安握手。 “警官,关于我妈的案子,还有什么事吗?什么时候判决?那个女人连老太太都不放过,太恶毒了,一定不能饶了她。” 看着具文斌一直说个没完,具珊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提醒道:“你叫人先坐下。” 具文斌如梦初醒,他赶紧让开身,把两人带到客厅,“先坐。”而后,他仰起头,望着厨房的位置,喊着:“二妹呢?倒两杯水过来。” “这儿呢这儿呢。”紧接着,哗哗地一阵流水声后,具珍从厕所里跑到厨房,撕了一张厨房用纸擦干手后准备烧水沏茶。 贺威苦笑,“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一会就离开,不用这么麻烦。” “没事没事,来了就要喝水。要不是你们查到了证据,那个女人是不会承认的。要不是你们,我妈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 从大儿子具文斌到小女儿具珍,具家兄妹四人都有些手忙脚乱,仿佛还没有从袁书芬突然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肉眼可见的慌张让贺威有些如坐针毡,他开门见山,直言:“我今天来是想再核实一次,你们和安玉圆的关系。” 关于这个问题具文斌已经回答过好几次了。 他皱起眉毛,怀疑道:“你们三番五次地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是调查阶段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都有证据,她也认罪了之后还要问?是不是她还有逃脱的可能!” 眼看具文斌老毛病又上来,具珊立马拉出他,“你注意言辞!这是正常的调查。” “什么正常的调查?!她都承认了!他杀了咱妈!按道理不应该立刻给她关起来,开庭枪毙吗?!问来问去的干什么,还不是有其它的可能!” “的确有其他的可能。” 白计安的话瞬间让具家兄妹四人都愣住了。 “第一,警方采集的证据不足以直接证明是安玉圆杀了袁书芬。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找不到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 第127章 怪物 10 具珍端着两杯暗红色的普洱茶,她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白计安的话里反应出来。 “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意思?” 白计安不慌不忙,“既然说到这儿,我就从第一点和你们解释。首先,由于病房内没有监控,所以警方的监控录像只能证明在当天晚上6点,具文斌与护工安玉圆交班之后的十分钟,有护士进来给袁书芬患者打针。这一点可以证明,至少在具文斌离开之后,老太太还是正常的。” “你什么意思?!”具文斌忽地一下站起身,他指着白计安情绪激动地怒吼:“你说这话,难道是怀疑我?!我会杀了自己的亲妈?!” 具珊立马站起来拉他,“你先坐下!听人家说完!” 具珍也赶紧把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急道:“是啊哥,你冷静一下,你血压高,不能激动!” “可是他含血喷人!” “他不是已经说了和你没关系了吗?!”具珊急了,看起来似乎受够了他哥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脾气,一使劲,把六十多岁的具文斌拉个趔趄,顿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她满脸怒气地瞪了具文斌一眼,而后看向白计安,说:“你继续。” “之后的监控录像显示,从6点15分,护士从17号病房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接近过,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安玉圆发现袁书芬老人情况不对。中间没有任何人靠近过病房,所以推断,病房里除了安玉圆没有其他人。” 具文昊抱着胸站在一旁,道:“有什么问题吗?” “的确,按照寻常人的想法,嫌疑人只有一个。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被我们忽略了。” 具文昊似乎明白白计安想要表达什么,他放下双手,站直身,说:“你怀疑是我妈?” “是。”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服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贺威。 白计安之前从没和他透露过自杀这个结论,他偏过头,眼睛瞄着神色不安的具家人,问道:“你确定吗?” “很遗憾,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贺威被白计安绕蒙了,“你不是怀疑自杀嘛,怎么又杀人动机了?” “你说我妈是自杀?!” 这次连具珊也放弃拦住浑身戾气的具文斌。 袁书芬老太是自杀这件事,四人中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接受。 “你到底是不是警察?!你是吃干饭的吗?我妈去世之前昏迷了三天,谁叫都起不来,你跟我说她是自杀?!” 说着,具文斌猛地向白计安扑过来。贺威见状不妙,他一把拉起白计安,藏在身后。而后,他大声警告具文斌后退。 他上前一步,怒视具文斌,问:“你想袭警吗?” 具文斌咬着牙,视线越过贺威,死死地盯着他身后,也在看着他的白计安。 贺威见他没有后退的意思,直言:“想打你就试试,我保证你会比安玉圆进去的更早。” “别别,哥,别这样。”具珍身材娇小,人也胆小。她跑到具珊旁边,哭着说:“姐,快拦着,别让哥出事。” 具珊叹了口气,她伸手拉住具文斌:“行了,妈之后的事还没办,不能没有你。你先坐下。” 具珊太清楚具文斌的性格。 火气大,特别容易吵架。 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非常要面子。 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他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果然,具文斌后退一步,带着怒气,坐回到沙发上。 白计安拍了拍贺威的肩。而后,他重新走出来,淡道:“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见大哥大姐都不说话,具珍只能开口:“你刚刚说的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意思?” 从刚才她就没听懂这句话。 “通常,杀人动机主要有特定的人际关系、情感关系、经济关系和时间关系。从袁书芬老人和护工安玉圆的的关系上看。在案发之后,你们和安玉圆分别接受了警方的调查,从无纠纷、无钱财丢失、安玉圆还有两天工作期满来看,不存在图财和报仇的可能。” “那人际关系和时间关系是什么意思?” “在本案中,人际关系可以说成雇佣关系,时间关系可以理解成在案发时,嫌疑人和被害人在同一地点。” 具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成立啊。” “可是雇佣关系就一定要杀人吗?在同一地点,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死亡,凶手就一定是另一个人吗?” 具家兄妹似乎听懂了白计安的话。 不过这次是由具文昊开口:“你说的的确有道理。目前的证据不足我们也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且不说我妈一直在昏迷没办法自杀,就安玉圆已经认罪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了不了解安玉圆这个人。” 具珊道:“也不算是了解,只是听周医生说这护工做的不错,所以才会找她。” “只是因为做的不错?那她平时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你知道吗?” 具珊语塞,她环视身边的一圈兄弟姐妹,只有具珍能说出一两句。 「很仔细,很周到。」 「不嫌脏,不嫌累。」 白计安道:“那你们见过她哭吗?” 哭?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具珊冷道:“我连自己的妈都看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护工。她拿了钱,只要给我妈照顾好就行。” 白计安道:“你们问我安玉圆认罪了要怎么解释。那么我也想问问你们,如果人真的是安玉圆杀的,那么她为什么要慌慌张张地去护士站,要护士去救人。” 具文斌没好气地说:“做亏心事后悔了!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没错,就是后悔。如果我推理的没错,安玉圆的确知道什么,她甚至看到了或者听到袁书芬想要自杀,她本能想去阻止却被袁书芬的态度说服了,她想起袁书芬老人生病的遭过的罪,不由地认同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袁书芬老人的氧气管被拔之后并不会马上死亡,而是会经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安玉圆又经历了艰难的思想斗争,最后,她后悔了,想要把人救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安玉圆刚开始不承认她杀人。因为在她的认识里,人的确是自杀。 可当警方说所有证据统统指向她时,她又开始怀疑,因为她知道她做了什么。 人到底是她杀还是自杀,她已经说不清了。 第128章 怪物 11 “这都是你的想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妈是自杀?” 具珊边质问白计安边用手死死拉着身边的具文斌。 白计安直言,“我现在的确没有证据,所以,在见过你们之后,我还要去见安玉圆。事发在场的人只有她自己,最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不会,不可能啊。”具珍感觉双腿发软,她伸手摸到身后的沙发,有气无力地坐下。她眼神空洞,嘴里一直在念叨不可能。“我照顾妈的时间最长,妈很开心,每次的治疗都积极配合。怎么会自杀呢?一定是中间哪里搞错了。” “二妹。”具文昊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或许,我能理解。” 此言一出,不但具家兄妹,就连贺威和白计安都跟着一惊。 具珊眉头紧皱,她盯着弟弟,严肃道:“你知道什么?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跟我。”具文昊低垂的眉眼下难掩哀伤,“是跟慧慧。” 具美慧是具文昊的女儿。 “说了什么?” 大概在三个月前,当时的袁书芬已经卧床半年之久。她起不来身,甚至不能靠坐,只能每时每刻躺在床上,和一个全身瘫痪的人一样。 每当她的病情不严重的时候,具珊和具珍就会把袁书芬接到家里,给她安排一间采光好的房子。 当时,能供她解闷的就只有那扇窗子之外的风景。 能看到哪,她的世界就到哪。 樾安的天气很好,总是晴空万里。 可对于袁书芬来讲,这是最令人失落的事。 她多想看到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形状各异的云彩; 想看到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 想看到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想看到如鹅毛般飞舞而下的六角雪花; 想看到一望无尽的黑夜下的满天繁星; 想看到玉兔支着细长的耳朵在明黄色的月亮上勤劳捣药。 可惜,这些景象总是很难见到。 她只能每天对着一望无际的蓝天、黑夜,对着每天照顾她,隔三差五就问她:饿不饿?冷不冷?想不想喝水?想不想上厕所?该吃药了。不想吃?不想吃怎么能行!你这样不吃药什么时候能好?不好就一直这样吗?我们岁数都不小了,不是高血压就是高血糖、高血脂,能一直这样照顾你吗?要你吃什么就吃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具文昊退休之后找了个返聘的职位。他感觉不错,不但能消磨时间,还可以给在大厂奋斗的女儿多攒些钱。 一次,好不容易他和具美慧同时有了休假。他们决定去具珊家看看袁书芬。 去的时候,具美慧的心情很好。 她买了一大堆奶奶曾经喜欢的零食饮料去找她,结果到了才知道因为病情加重,很多零食饮料都因为尿酸高,不能再碰。 按照小姑具珍的指引,她走进奶奶的房间。房间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粉白条纹的薄被,上身穿了件白色的老头背心,下身光着,屁股下面垫着一大张成人尿垫。 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婴儿。 即便奶奶卧床不起,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解决,身上也没有任何怪味。 她被照顾的很好,非常好。 具美慧盯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拉过身后的椅子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如干柴一般的大手。 那一天,她和父亲具文昊待了很久。 照顾的时间长了,具珊和具珍似乎已经习惯了袁书芬卧床不起的样子。她们问着具文昊要吃什么后就去了超市,回来又在厨房忙活了好久。 晚上,父女俩准备离开。 具美慧一言不发,缓缓地将车开出小区。 具文昊同样沉默着,脑海里都是老母亲瘦弱的模样。 “爸。”具美慧目视前方,脑袋里却都是奶奶那双还没有自己手臂粗的大腿,“奶奶她,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子了。” 具文昊“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 “嗯。” “奶奶和我说话了。” 吃过饭后,袁书芬的确醒了。 “说了什么。” “奶奶说,她想走了。” 「奶奶最近总爱睡觉,但跟之前睡觉还不一样。一闭眼,就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繁华盛景,气候宜人。好像身处一片无尽的花海,空气中散满了花的清香。我在那边很开心,全身上下都感觉不到痛了,可以跑、可以跳。」 「但每次,我正玩得开心,不想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姑叫我的声音。忍不住浑身一抖,就醒了。」 「睁开眼,无论身上还是心里,所有苦痛都跟着回来了。」 具美慧顿了顿,她想起上一次奶奶住院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要家属做好准备。 半晌,她带着哭腔,说:“爸,要不然,我们就听医生的话,放弃吧。” 放弃对于奶奶来讲,也是一种幸福和解脱。 听到女儿说放弃,具文昊没有说话。他只是扭头望着窗外转身即逝的灯火阑珊,沉默着。 他知道吗?母亲的痛苦。 他知道。 他理解吗?医生的建议。 他理解。 那为什么不放手呢? 为什么宁可看着母亲遭受痛苦却依旧要不停地找医院治疗,找关系住院,维持这不可能再健康的生命呢? 不舍得。 因为他们不舍得。 具文斌抬头看着所有盯着他的人,缓缓地说:“妈和慧慧说过,她想走了。” 本人在极为平静的状态下说想走,会被认定为有自杀的动机。 这么看来,白计安的推测,成立。 具文斌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信,因为母亲从来没对他说过。 具珊也同样无法相信,只能不停地质问老三是不是慧慧听错了。 具珍在一旁抹着泪,说:“我以为妈只是那么一说。” 具珊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具珍,“妈跟你说过?!” 具珍点点头,“她跟我说「妈现在多活一天都是遭罪。」但是我没放在心上,因为每一次,我们问她要不要去住院,再治一下,她都会点头,跟我说,你们要是想带我去,我就去。” 第129章 怪物 12(完) 上车时,贺威坐在驾驶位上,伸手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为你好这三个字真是害人不浅。” 白计安道:“是啊。原本还以为只有作孩子的深受其害,没想到老人也一样。” 贺威耸耸肩,“说实话,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怎么做才是真的为你好。” 就像是一样不健康的食物,想吃的人一直吃会影响健康,但同样他会获得快乐。 只不过这快乐因人的身体状况而异,有些人或许很快就会产生不良反应,有些人或许就这么吃一辈子也无关紧要。 具家兄妹要求母亲吃药对吗? 她生着病,是对的。 但是他母亲想吃吗? 她对药又有抗拒的心。 儿女是为了老母亲好吗? 是。 那么老母亲开心吗? 她痛苦。 “搞不懂,搞不懂。”贺威起车,边踩下油门边道:“看来,我们不适合判断是非对错,只适合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白计安也没闲着。他找到周明宇医生的电话拨过去,起初电话被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周明宇给他回电。 “你说陷入昏迷的人死前会不会有回光返照的可能?” 白计安点头,“没错。因为据我了解,在袁书芬老人死亡的三天前,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我现在想向你确定一下,病人是否真的会忽然间醒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明宇道:“按照袁老太之前的状态,醒与不醒都有可能。” 得到确切的答案,贺威的车也停好了。 挂掉电话,白计安跟着贺威来到负责这次案件的派出所。在那里,在贺威的带领下,白计安见到了安玉圆。 现实的安玉圆比张岚照片上的安玉圆瘦了两圈,她佝偻着身子,脸色蜡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 “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安玉圆垂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计安开口:“人真的是你杀的?” “你们说是,就是。” “你这什么态度啊?”贺威蹙眉,他被安玉圆这种死就死的态度惹怒了,“你是认了,就算被判杀人罪也无所谓了是吗?你是无所谓了,你就没想过你的孩子也要背着母亲是杀人犯的事实吗?” “我没有孩子,我丈夫很早就死了,孩子也死了。我一个人,没关系。” 白计安伸手拍了拍贺威的大腿,示意他冷静。 而后,他淡道:“这不是你本人有没有关系的问题。案件的真相必须水落石出,不能因为你认了,一切就结束了。” “你们不是找到了证据吗?我认罪,你们还要怎么样?” 安玉圆抬起头,当她看到白计安时有些诧异。从刚才开始,她一直以为问话的还是那些面熟的警察。 “你恨袁书芬?” 安玉圆的表情瞬间变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计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为什么要恨她?她只是一个连床都离不开的可怜老人。” 白计安忽然变了一副嘴脸,“或许,你在照顾她的中间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她训斥你,向子女告你的状,故意找茬,要辞退你,说坏话,刁难你,骂……” “够了!”安玉圆瞪着通红的双眼,嘴唇都在发抖,“别再污蔑已经去世的人,她已经很可怜了。你知道一个人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要下多大的决心吗?!” “所以。”白计安恢复原本的语气,“你是说袁书芬老人是自己决定结束生命的。而你,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要认罪?” 氧气管上有很多人的指纹,唯独没有安玉圆的。 这根本就不叫证据。 安玉圆摇着脑袋,“不,我也不无辜。因为,我帮了她。” 那天晚上,安玉圆靠在袁书芬隔壁的病床上刷视频。 按道理,袁书芬昏迷,她只要隔三差五地去掀开被子,看一眼她有没有拉尿在床上就行。 谁知道,刚入夜没多久,身边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一瞬间,安玉圆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偷停了一拍。 她承认,她有点害怕。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转头望去。 病床上的袁书芬正睁着浑黄的双眼盯着她。 此时的袁书芬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身体虽然比头还要可怕,但起码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被盖住,不像脑袋,能透过皮肉似乎看清里面头骨的形状。 安玉圆心里一惊,但她依旧面不改色。 她知道此时的她就是一面光滑的镜子。 她担心,担心老人看到她恐惧的表情,心里会难过。 “你在啊。”袁书芬看着她,喉咙嘶哑。 “是我。”安玉圆赶紧下床,她凑到床边,打心底里开心,“你醒了。你昏迷了好久你知道吗?” “我,知道。”袁书芬顿了顿,艰难地问:“他们呢。” “你的孩子都回去了,他们每天白天都回来看你,晚上是我在。” 袁书芬费劲地转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叫着:“姑娘,辛苦你了。” 安玉圆从小就没了母亲,是她外祖母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好巧不巧,当年,她母亲临死前,就是这么叫着她。 「姑娘。」 “我,太难过了。” 安玉圆眼含着泪,袁书芬虚弱的状态让她不敢插嘴。 “我,不想把罪孽留给她们。我想自己来。” 说着,袁书芬艰难地抬起手,她想摸什么,却怎么也摸不到。 安玉圆急道:“你要做什么?” “氧,氧气。拔了,它。” “不行!”安玉圆一把握住她的手:“医生说,拔掉氧气会让你呼吸困难,不久就会死的。” “我就是,想死。” 袁书芬绝望地看着安玉圆,浑浊的泪打湿了枕边。她张着嘴,舌头已经发黑。 “我,求求你,别拦我。” 安玉圆被袁书芬的样子惊到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冷,除了松开握住她的手,别无选择。 安玉圆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伸出如骨架般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鼻下。她皱着眉,随着她的动作,额头上很快浮出一层细汗。 两次,她都这么努力地伸手靠近,可偏偏抬手摸到鼻子的力气都没有。 安玉圆看着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起来一样难受。 她伸出手,慢慢地扶住她颤抖的手臂。 她含着泪,看着她,说:“我来帮你。” 瞬间,袁书芬的鼻尖红了。 “谢谢,谢谢你,姑娘。” 拔掉氧气管后的袁书芬不会立刻死亡。 这空白的时间也是安玉圆最煎熬的时刻。 感性上让她忍不住帮助了遭受痛苦的袁书芬,可是她又无法接受自己一个人面临她即将死亡的事实。 袁书芬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主动张嘴,希望安玉圆可以跟她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她想听。 白计安看着安玉圆,“但天蒙蒙亮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了去护士站。” “是,因为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 “你的确应该后悔。无论袁书芬老人本人的意愿是什么,你都不能帮助她自杀,甚至连她的子女都没有通知。” 真相水落石出。 贺威回头望向派出所的大门,念道:“帮助他人完成自杀。这种案子还真是少见。” 回想安玉圆在得知帮助他人自杀,无论自杀者是否留有免责声明或者遗书都算故意杀人罪的时候,她哭着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再浪费时间问我呢。” 白计安当场回答她,“不一样,哪怕结果相同,但至少可以证明你不是一个杀人恶魔。” “我上次怎么说来着。”贺威道:“生活条件好了,多少学点法律知识。要是安玉圆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想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帮助袁书芬自杀。” 白计安肯定道:“袁书芬老人也一定不会选择连累别人。” ———— 当看到我的诊断结果时,我的内心极其复杂。 其实,我是个留恋人间的俗人。 我的老伴比我大十二岁,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当时他72岁,我只有60岁。 还好,当时四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老大老二和老三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唯有老四,没生孩子就离了婚。 是我最惦念的。 我旁敲侧击,希望能在百年之后把手上最大的遗产交到老四的手里。 幸好,三个孩子各个心胸开阔,生活富裕。他们都理解老四的艰辛,在知道我的意思后,所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 我的孩子都很孝顺。 听到我病了之后,他们不顾自己直奔花甲的年纪,纷纷过来看我、照顾我。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病越来越重。 慢慢的,病魔不但侵蚀我的身体,还进入我的脑袋,破坏我的神志。 关于住院的次数,说实话,我已经数不清了。 我只记得,从2018年年末开始,足足有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很漫长。 不但医生,孩子,就连我自己也渐渐地没了治疗的耐心。 起初,我还能靠着轮椅出去转转,去晒晒太阳,吹吹微风。过年过节,看着孙子孙女的孩子围着我,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叫我太太。 慢慢地,我的病情开始恶化。 我逐渐不能下床,唯一的运动是在旁人的帮助下坐起来吃饭。 后来,我连坐起来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靠着儿女用勺子喂我饭,用吸管喂我水。 时间久了,我终于开始厌烦自己了。 每次从昏睡中醒来,望着一成不变的窗户和风景。我都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呢? 其实我是个幸福的人。 只要住院。 每天都有家人来看我。 他们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物,皱着眉,含着泪,说着关心我的话。 我躺在床上,看着她们俯视我的脸。 那是在我心里最美、最可爱的脸。 可随着病情的进一步恶化,这些不断告诉我要吃药、要打针、要抢救才能活下来的脸逐渐变得狰狞。 他们就像一只只带着笑脸的怪物,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着我,想尽千百种办法延长我的寿命。 我害怕,但我没有反抗。 我知道这些怪物的脸是谁,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病了。 他们舍不得我。 我也舍不得他们。 临死前,我从病房唯一的窗子望出去,这里没有满天的星空,没有象征着团圆的月亮。 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天空。 一点也不美。 可不知为何,我从未如此地眷恋人间。 第130章 阴咒 1 早上8点,原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 贺威被吵得头疼。他伸出手在枕头下面胡乱地摸索。 终于,他抓住了扰他清梦的根源。 贺威举起还在响的手机,用睁着一半的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中间显示的闹钟名称。 「上班。」 上班,又要上班…… 他不是刚闭上眼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又亮了。 贺威撑着还没清醒的身子原地坐起,顺手按灭了烦人的铃声。 他穿上衣服,边系扣边出卧室。一开门,打眼就看到白计安坐在小厅的餐桌前打电话。 贺威走过去,刚一露头就对上白计安的眼睛。 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两杯咖啡,示意他可以挑上一杯。 “厉队长的行动力的确很强。” 厉队长? 贺威抿了一口苦香的咖啡,心道:厉无伤? 那么现在和白计安通电话的人是,周祺。 白计安笑着,“行了,你也别再气了。虽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脱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有些事我们的确无能为力。凡事只要尽力就好,一些无法改变的,即便我们豁出全部,也一样无法改变。” 白计安拉过贺威没选的那杯咖啡,听着周祺的话。 似乎是在电话里问着什么。 白计安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说:“我还没有兑现,不过这两天的事。放心,我不会便宜他们的。” 说完,白计安简单说了几句后挂掉电话。 贺威盯着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咖啡都要喝光了。 “谁啊?” 白计安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而后,还是耐心地回答:“周祺。” “他说什么?” 白计安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按开挂在餐厅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好像早就被调好的一样,电视机的画面正在播放新闻。 「中川物产株式会社会长中川英士去世,享年98岁。」 贺威惊讶地看着电视屏幕上不断闪过的葬礼画面。 “他死了。” 距离上次事件结束还不到三个月。 新闻报道,中川英士去世,中川佑树成为中川物产唯一的继承人,并正式在两日后上任会长一职。藤原智为社长。 “藤原智……”贺威盯着男人陌生的脸,说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 “翁郁。”白计安同样盯着电视屏幕,“她说过,藤原智是中川广树日本秘书的名字。” “秘书怎么会在中川英士死后就任社长?那可是集团的二把手。”贺威眯起眼,“看来乔英杰一直都不是在单打独斗啊。” “周祺打电话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厉无伤查到了什么?” 白计安将手机里周祺发来的资料打开,推到贺威身前。 “还记得我们在731部队遗址门前收到的第一个快递盒吗?里面中川广树被绑在椅子上的视频。” “记得。” 有画面的地方代表的都是一个相关人的生日。 “可是后来经过翁郁的口供和警方的调查上看,中川广树的死亡时间就在应酬那天。所以这段视频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之前我们也想过很可能是乔英杰伪造的,只不过因为太过逼真,所以一直都不敢相信。” 贺威看着一张张资料,眉心越皱越紧,“ai换脸技术的发展居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凭他们四个,两个警察两个侦探,居然都没有发现。 对于这个结果,白计安并不感觉奇怪。 “一种科技被研发出来,被大众所应用的时候。民众只会认为他们所见到的就是科技发展的程度,但真实是,金字塔顶端的人掌握着中层和底层无法想象的科技水平。” 就好比人人熟知的ai换脸技术。 在大家还以为用肉眼可以分辨真假的时候,真正的ai技术早就能做到以假乱真。 贺威道:“没想到藤原智的老婆居然有这种能耐。” 日本顶尖科技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 “一个是常年陪在中川广树身边的秘书,一个是只要他来中国就会随行的翻译。只要他们联手,中川广树在他们眼里,就跟一个一丝不挂的透明人一样。” 贺威推回手机,“怎么忽然感觉这小子有点可怜呢。” 被身边的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连性命都搭了进去。 到最后,就连平时最爱他的爷爷,在他与公司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事业。 “这个给你。” 贺威一低头,桌面上飞来一张手续齐全,只有数字栏是空白的支票。 定睛一瞧,还挺眼熟。 “呦,这不是中川英士那老头子的遗物嘛。”说着,贺威拿起支票扇了扇,“这还能兑现吗?人都死了。” “手续齐全,只要填上数字,没什么问题。” “可你要知道,现在中川家的所有钱都归乔英杰所有,他会付款?” 白计安挑了挑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贺威端详着手里价值随他定义的纸条,说道:“不兑白不兑。” 无论如何,白干活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吃过早饭,贺威就回到房间换外穿的衣服。路过白计安房间的时候,房间门半开着,白计安面对落地窗站着,好像在忙活着什么。 贺威好奇,他缓缓地推开门,白计安似乎没有察觉。 「怎么可能没察觉。」 仅一秒,贺威立刻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你来得及?” 果然。 白计安转过身。贺威一眼就看到他身前原本的东西。 衣架上挂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西装,旁边还有白衬衫和黑色领带。 “你要去哪?” 这颜色,无论去做什么都感觉过于严肃。 “葬礼。” “葬礼?”贺威忽然想起白计安前两天刚解决的案子,“袁书芬的?” “是。” 为了表示白计安找出真相的感谢,具家兄妹特意联系他,希望他可以参加袁书芬的告别仪式。 “哪天?” “明天。告别仪式八点开始,我会在六点的时候出发。你要是今晚还想跑这儿睡觉,晚上就给谭杰发个信息,叫他给你准备早餐。” 第131章 阴咒 2 贺威的屁股刚沾上办公室的座椅,大门就被推开了。 韩阳冲进来,神情十分严肃:“贺队,出事了。” 贺威眉毛一皱,他拎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说道:“通知成诺和肖敏了吗?” 韩阳快步跟上贺威,“陈泽洋已经去了,他们一车,我跟你一车。斐哥和商思文留家。”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贺威钻进驾驶位,边系安全带边道:“说情况。” 韩阳“嗯”了一声,紧接道:“案发地在安华大路。” 贺威只是知道大概位置,具体怎么走很模糊。 他翻着导航,发现安华大路在城郊,却是一条主干道。从南至北,总长8.5公里。 “没有具体的地址?” 韩阳伸着脖子看着贺威的导航,说:“搜华辰小区或者安阳书院。” “安阳书院……”一时间,贺威感觉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他定好地点,立即出发。 “安阳书院是新建的高档小区,面积很大,之所以叫书院是因为楼盘的老板和樾安市第一高中的张忠国校长关系匪浅。经过几次谈判,两人敲定合作意向,决定在安华大路东西两侧建一处与学校相连的高档小区,宣传上主打的就是学府。” 韩阳说了一大堆,在贺威眼中没有一条有重点。 “案发地点就在小区里?” “也不算。因为,安阳书院目前只建了一半,重心基本都在安华大路的西侧,案发地在还未来得及开发的东侧荒地上。” 贺威趁着跑直路,没好气地瞪了韩阳一眼:“以后直接说重点。” 韩阳立马坐直身以示收到领导批评,但嘴上还在蔫声蔫气地为自己辩解。 “咱们一路至少需要四十分钟,说清楚,来得及。” 据韩阳回忆。 早上接到电话,报案人是工地上干活的负责人。 从昨天晚上接到任务后,今早8点,他们准时到达安华大路东侧的荒地,准备把上面的垃圾清一清。 “8点。”贺威道:“这工地干活的时间够晚的了。” “没办法。”韩阳解释,“安华大路上的东侧不只有一片空地。空地的南面还有一处相对老旧的小区,叫华辰小区。这个小区是回迁房,基本在这儿住的人都是曾经大山村的居民。曾经因为空地施工时间太早,影响休息,被居民联合举报过,罚了款,所以现在也不敢了。” 贺威道:“工人在荒地里发现了尸体?” 一般情况下,他们接到任务,只要神色严肃地说一句「出事了」,基本都是命案。 韩阳为难地看了眼贺威,说:“目前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尸体。” “什么意思?” 电话里,报案人的声音抖得快听不清个数了。除了一直叫着,「满地都是血啊!邪乎!太邪乎了!」 其余什么都不敢说。 “邪乎?” “是。”韩阳无奈极了,“报案人直说现场有一个被血染红的纸棺材,根本就不敢靠近,更别提上去把棺材打开。所以,现在那个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尸体,不能确定。” 贺威加大油门,只听韩阳在一旁补充,“我看他也说不明白情况,就想,照张照片总行了吧。结果就听他更激动了,连连说着不敢、邪乎。” “你这个办法看上去虽然没问题,但是笨想,任谁也不会掏出手机去拍诡异的东西吧。” 韩阳点头,“尤其是报案人还是工地的负责人,大概率是相信风水的。” 当贺威和韩阳赶到现场的时候,陈泽洋等人已经用警戒线将荒地围起来。 线外,来看热闹的人不多。 有些人,穿着拖鞋、睡衣,顶着还没干的头发就跑出来了,一看就是旁边华辰小区的居民。 贺威穿过人群,伸手拉起警戒线,低身钻进去。 他本以为率先出发的成诺早已经开始工作,结果走到跟前,所有人都在原地,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诡异至极的画面。 “怎么了?都愣着。” 贺威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成诺和肖敏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让开身,将整个场景暴露在他面前。 一个底部正在渗血的黄色纸质棺材摆在地上。 从棺盖中心为点画圆,圆圈之下,黑色的墨水犹如鬼画符一般向东南西北四处延伸,它们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咒虫,窸窸窣窣地从棺盖上向下爬行,直至地面距离棺材两米的地方,随着墨水淡去而逐渐消失。 贺威抽了抽鼻子,空气里散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骚味。 这味道居然比他闻过的任何一具腐尸还恶心。 韩阳盯着纸棺,恶心得五官都挤到一起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报案人在电话里连一句人话都说不明白了。 这要是换成他,大概也说不明白。 贺威掏出手套戴上,他看向肖敏和成诺,说:“行了,该干嘛干嘛,把照片拍好,开棺。” 肖敏不愧是女战神,全场所有人,只有她连眉毛都没抽一下。 她打开手里的箱子,边准备工具,边说:“我上一次看到这种东西还是在动漫里。” 贺威道:“一样的?” “只能说差不多。” “那在动漫里那东西是干啥的?”韩阳赶紧接话。 就在上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胃里有异常的蠕动感。要是再不找点话题把注意力拉过去,他马上就要吐了。 “动漫……嗯,好多啊,最常见的就是通灵和封印了吧。” 说着,肖敏还冲着韩阳猛地伸出手,在他的腹前十厘米的地方,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日语。 这一推不但没有转移韩阳的注意力,反而把人弄得更恶心了。 他干呕了一声,随后感觉不妙,拔腿跑到边上,清空了一小时前刚吃过的早餐。 肖敏看着韩阳佝偻的背影,摇摇头,“真没用。” 贺威走到成诺跟前,随着他蹲在纸棺旁。 “有什么发现吗?” 成诺指着不断从棺材底部渗出的血液,说:“表面上看,这是血没错。但我认为这里面似乎并不只有血,还有其他成分。” 第132章 阴咒 3 贺威脸色凝重地看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赞同道:“也是,光是这个味道就不像是普通的血。” 在肖敏采集好一切后。成诺向贺威点点头,示意可以开棺。 贺威叫上在一旁待命的陈泽洋。一转头,发现在不远处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的韩阳。 “真没用。”贺威嫌弃地咂了一下嘴。他伸手指着韩阳,叫道:“那边那个胃痉挛,过来!干活了。” 韩阳有气无力地站起身,一边往纸棺的方向走,一边嘟囔,抱怨贺威给他起外号。 贺威叉着腰,从一开始就看懂了他的唇语。 “怎么,你还有意见?” 韩阳赶紧立正身,脑袋向拨浪鼓一样晃动,“没有。” “行了,戴好手套、口罩。一会儿打开之后会看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两人点头,默默地按照贺威的指示准备。韩阳还特意多拿了两个口罩,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陈泽洋。 他皱着眉头,说:“多戴一个。” 陈泽洋心领神会,说道:“不行就憋气吧。” 韩阳表面答应着,心想憋气的事也只能尽力而为。根据现在飘散的味道,他很有可能在开棺之后,因为视觉太受刺激而憋不住。 “别,你们在这儿开啊!” 闻声,众人抬头,是报案人,也是工地负责人。 贺威眯起眼,“什么意思?” 报案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身材不好,头顶中间,巴掌大的地方有些稀疏。他穿着西裤和白色汗衫,上身和下身极为不搭。 “你们等等。” 他一路向贺威的方向跑过来,越靠近速度越慢,最后在距离众人十米的地方,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诡异的纸棺后停下。 贺威厌烦地闭上眼,而后两秒,他缓缓地睁开眼,抬手示意身边的陈泽洋和他对话。 陈泽洋收到信号,扯着脖子大喊:“怎么了?” “你们别在这儿开啊!我们还要干活儿,况且,这也不吉利啊!带走开吧!” 贺威还以为是什么事,他伸出手,用手背拍了拍陈泽洋胳膊,说道:“别管他,干活。” 陈泽洋“哦”了一声,随后跟着贺威和韩阳走到纸棺面前。 弓腰前,他不放心地看着贺威,问道:“贺队,我们无视他,他不能一会儿带人闹事吧。” 贺威挑眉:“你害怕啊?” “不是,主要我们今天没带几个人啊。”他看着不远处聚在一堆,将近二三十个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的工人,说:“这要是真的起冲突了,敌众我寡,可能现场都保护不了。” 韩阳道:“没事,就算他们真的敢和警察动手,我们还有玄学。” “玄学?” “嗯。”韩阳转头,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十米开外的报案人,“你看他吓得,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过来。” 肖敏走过来,打量着纸棺,她微微一笑,看起来一肚子坏水,“你们开你们的,他们要是真的敢过来,我和成诺直接假装变异,用四条腿向他们疯狂爬行,我看他还敢不敢拦我们。” 成诺蹲在工具箱前,刚伸出的手一顿。他抬头目视前方,撇着嘴,说道:“你说你自己,别带我。” 三人被成诺无语的样子弄得直乐。 他们的氛围是起来了,十米开外的负责人是懵了。 “笑啥,这有什么好笑的……多渗人啊。”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奈何此处的到处是没有收拾过的泥土,坑坑洼洼,只能退得深一脚浅一脚,从背后看上去,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撞了邪,相当诡异。 陈泽洋看着负责人,无奈道:“青天白日的,他还相信这些啊。” “很多人都相信的,好吧。” 说着,肖敏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掏出一个罗盘放在掌心,她伸出手,四处转动,姿势动作都有模有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成诺看着她,认真地问:“你会看?” 肖敏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地理所当然,“不会啊。” 贺威绝望地闭上眼。一个接着一个,他真是受够了。 为什么他的同事都不能像白计安一样正常。 “行了,让她信吧,我们开棺。” 经过这么一闹,韩阳早把呕吐的感觉抛在脑后。他瞄着身边的陈泽洋,配合着贺威,将纸棺上面的扎着死扣的白色布条剪开。 肖敏掐着罗盘走过来,嘱咐道:“小心点,别剪坏死扣,有大用的。” 而后,上中下三条白色布条的死扣都被剪下,收进了肖敏的证物袋里。 陈泽洋望着即将被打开的纸棺,只觉手心冰凉。他紧张地攥拳松开,攥拳松开,反复几次,试图让他的手指恢复灵活。 “别紧张。” 像是催眠师打了个还魂的响指。 陈泽洋顿时回神,撞上贺威坚定的双眼。 贺威沉默了两秒,而后,他反手扣在纸棺盖子的缝隙上,说:“一、二、三。” 三人合力将棺盖打开。 顿时又腥又骚又臭的气息犹如冲出封印的一大群妖怪,四处乱窜。 只不过,眼下的景象已经来不及让他们躲避臭味。 韩阳、陈泽洋愣在原地,四肢僵硬。 贺威眉头皱紧,差一点就拧在一块儿。 就连肖敏的脸上都挂上一副难以描述的表情。 见状,成诺站起身,向纸棺走去。 纸棺里漂浮着一张灰白色的脸。 他瞪着圆眼,嘴巴微张,面部表情夸张、肌肉僵硬。 看起来像是在临死前经历相当恐怖的事。 然而,光是一张脸还不至于让身经百战的三队集体震惊。 让他们各个都愣在原地的原因是,那张灰白的死人脸的下面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因为纸棺被血红色的液体填满,所以仅有一张狰狞的人脸浮在水上。 血红色的液体,看着像血,但又不全是血。 如果是一个人的血,血量根本就不够填满可装下一个成年人的纸棺。 “不会还有别人的血,为了够用,混到一块了吧。”韩阳光是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 第133章 阴咒 4 满是血水的纸棺可怕,但更让贺威感到头疼的是,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清理干净。 尸体带走,液体可以采集一部分带走。 那剩下的液体呢? 就这么倒出来,让大地吸收了? 他让开身先叫同事对着现场拍照,而后走到成诺面前,说道:“有什么发现。” 成诺无奈地看了一眼贺威,道:“尸体还没捞出来就问,你是不是太相信我的能力了。” “我一直都相信。” 贺威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成诺一时语塞,这要是说不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话,好像在变相向贺威承认自己不行。 不行?那怎么行。 成诺严肃地看向纸棺里的人脸,说:“的确是能看出一些。从死者的狰狞的面部表情看,有些符合吓死的基本特征。” “吓死。” “嗯,不过具体我还要经过详细的尸检才能看出来。他面色过于苍白,可能有外伤,失血过多导致死亡的可能性暂时不能排除。” 肖敏将不明的红色液体称装进证物袋。 完成工作的她,边向贺威他们的方向走,边举着袋子在眼前晃。 忽然,她手上的动作一僵,表情立马认真了起来。 “怎么了?” 贺威见她表情不对,立刻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证物袋。 血红色的液体不算浓稠,颜色也没有那么深。光是靠肖敏的半袋子,晃一晃也能看清里面漂浮的杂质。 “这是……毛?” 肖敏点头:“不止是毛,还是扁毛。” “扁毛,鸟类。” “嗯。”肖敏隔着袋子捏住那根扁毛碎片,用手指腹搓了搓。 果然很硬。 肖敏回头看向身后的纸棺,躺在里面的尸体已经被陈泽洋他们捞了上来。 “我再看看。” 说着,肖敏将证物袋收好,转身直奔纸棺。 开动前,她把原本到达手腕的手套拽得老高。 “你要干什么?”贺威走到她对面,学着她蹲在纸棺前。 “捞。没准还有别的。” 贺威点点头,随后二话不说,将戴着弹力的手套拽高后,把两只手伸进浑浊腥臭的血水里。 四只手在纸棺里搅啊搅,不一会儿的功夫,还真的又让他们俩捞上两根更大的棕色扁毛。 陈泽洋凑到贺威跟前,看着他手上的新发现,说:“这看着,好像是鸡毛。” 贺威觉得也像,但是他不敢确定。 “你能确定吗?” “应该不会错,我们家里逢年过节最喜欢在市场买活鸡回来先杀。小时候我也不懂事,经常会拿着舅舅拔下来的鸡毛玩。这个看着就跟我小时候玩的没两样。” 贺威点头。他伸手把证物递给肖敏,“回去化验,我要最准确的答案。” “贺威。” 听到成诺叫他。贺威只能把纸棺的事交给肖敏和陈泽洋,自己起身,走到身后不远处,尸体平躺的地方。 贺威边走,边将沾满血水的手套换下。 “怎么了?” 成诺和韩阳围着尸体,脸色凝重。 “你看这是什么?” 尸体被捞出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下面是黑色的西裤。双手、双脚被草绳捆绑,着装正常,所以众人起初也没在意。 只是成诺想要检查尸体表面的受伤情况。 他拉开死者身上的外套,顿时一惊。如今正值深秋,天气寒凉。 可死者穿着的黑色外套里面并不是另一件衣服,而是带着弹力的透明塑料布。 韩阳皱着鼻梁,“这是保鲜膜吧。” 保鲜膜一层又一层,紧实地裹着毫无血色的青白肉身,看起来着实恶心。 韩阳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把尸体裹起来是什么意思?” 成诺瞄了一眼静立在左侧的纸棺,说:“除了防水我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防水?”这答案让韩阳一头雾水。“那为什么要裹在衣服里面?人肉又不怕水。” 贺威想起刚刚和肖敏在血水里发现,他蹲下身,向尸体伸出手,“把衣服脱了。” 成诺和韩阳不清楚贺威要做什么,只是按照指示帮忙。 死者男性,身高在170公分左右,体重不轻,加上人长时间在液体里浸泡。 三人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那件湿透的衣服从尸体上扒下来。 “果然。” 贺威脸色凝重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尸体。 泛青的后背同样被保鲜膜缠住,只是与前面不同的是,保鲜膜之下并不是背肉,而是一张又一张被血字写满的黄色符咒。 肖敏从贺威身后走来,她看着被贴满咒符的尸体,叹道:“看来还真是某种仪式。” “行了。”贺威看向韩阳,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恨不得抱成一团的工人,说:“你叫上陈泽洋,把负责人,目击者,第一发现人,全部带回去。”而后,他转身向其他人说道:“所有人,收拾一下,收队。” 贺威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白计安发消息。 十分钟后,他接到了白计安的电话。 白计安看着电脑屏幕上扎眼的照片,说:“按照你说的来看。如果我没推断错,纸棺里之所以有鸡毛是因为浸泡尸体的血红色液体里有鸡血。” “这个我大概也能猜到。还有吗?” “鸡还是雄鸡。” 贺威望着眼前闪烁的红灯,意外道:“公母你都知道。” “我还不止知道公母。我还知道里面不止有雄鸡血,还有黑狗血和童子尿。” “啊?” 白计安笑了笑,“你不喜欢涉猎奇闻异事,不知道也正常,这种东西都是民间传说。大抵上就这么几样,说法也不一定会统一。要是查出其他成分,也有可能。” 贺威问:“所以你能单从鸡毛和纸棺上的阵式、尸体上的咒符推测出其他,证明你知道凶手这么做是要干什么。” “当然。”白计安道:“凶手在驱魔。” “驱魔?!”韩阳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杀人之后造了这么个恐怖的东西,他还驱魔!” 陈泽洋从后座探出脑袋,认真道:“我觉得白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韩阳侧目:“怎么说?” “要是没着魔的正常人,肯定做不出这个东西。” 角度刁钻。 韩阳点点头急忙看向开车的贺威。 “很有道理啊!弄不好可能又是个精神病。” 第134章 阴咒 5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会议室」 陈泽洋站在会议桌前,等待所有人就位。 在得到贺威的示意后,他抬手按开了身后的投影仪。 “死者名叫赵钱,男,57岁,职业是,阴阳先生。” 商思文一脸呆蒙地看着身边的同事,问道:“阴阳先生是做什么的?” 韩阳哼了一声,“怎么和你说呢。其实按网上的职业来解释比较复杂。在这儿,就是指谁家里有人去世了,办白事的时候负责安排流程的。” “听起来倒是蛮寻常的,怎么名字起得这么奇怪啊。” “还不是怪韩阳,解释得太官方。”肖敏道:“说是安排流程,但是实际上里面存在一些信仰在里面。” 韩阳道:“没错。这不像是结婚的司仪和牧师,家家都会请。对于请不请阴阳先生,纯靠办白事的人家有没有讲究。” 肖敏向后一靠,说道:“原本还挺好,如今不但价格高、质量还良莠不齐,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找到号称自己是阴阳先生的江湖骗子。” 陈泽洋见肖敏说到重点,立刻接道:“没错,这个赵钱就是个骗子!” 贺威问:“有证据吗?” “有。”说着,陈泽洋又按了一下遥控器,“这是通过被害人的指纹信息,在大数据库中找到的。在三年前,这个赵钱曾经与雇佣他的人发生了冲突,差一点被十名在墓地附近偷偷烧纸的家属围殴。警方赶到之后,不但抓了赵钱,还端了两家私自圈地,给顾客提供烧纸地点的,贩卖纸钱的商贩。” “什么冲突?” “当年负责立案调查的是福泽公墓附近的安乡路派出所。经过调查,赵钱之所以会与雇主发生冲突,是因为他在完成所有工作之后坐地起价,跟当初谈好的价格多了七百块钱。” “还有这样的事,最恶心这种人,有事不会提前说?坐地起价,有够不要脸的了。”韩阳骂道。 “我想他大概就是看准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敢坐地起价。”斐辰道:“刚刚也说了,绝大多数会在办白事的时候花钱请阴阳先生的家属,打心底里还是对某方面有相信的心理。既然相信,他便会自然而然地对拥有特殊身份,甚至能力的阴阳先生产生一份敬畏。加上家里亲人去世,心情低落。所以一般人,哪怕对他坐地起价的事感到不满,也不会轻易选择和他发生争执。他利用的就是人们当时的心理。” 商思文表情厌恶,“这不就是趁火打劫,连死人的钱也不放过吗?” 韩阳倒是不以为意,“他都去当骗子了,你还指望他有良心?” “那,这次他被杀,凶手是不是也是他曾经骗过的雇主?”商思文说。 贺威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只不过,现在还有一点说不通。被害人的其他资料查到了吗?” 陈泽洋摇头,“三年前,因为只是普通的纠纷,双方并没有真的动手,所以和解之后就各自回家了。所以关于赵钱的家庭信息也都是身份证上印的。经过调查,赵钱早就已经搬离老家,新住址和家庭情况还没来得及调查。” “好,你继续调查,结果出来后立即汇报。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好。”贺威看向身边的成诺,问道:“死因是什么,查清了吗?” “当然。”成诺与陈泽洋交换位置,“我先说结论。死亡时间9-12个小时,死亡原因,在无外伤的情况下,脑血管破裂引发的猝死。” “无外伤的情况下?” “没错。”成诺看着贺威,“我猜对了,被害人是被吓死的。” 韩阳想起开棺时,那张面目狰狞的铁青人脸,头皮发麻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成诺说:“我先声明,惊吓本身是不会死人的。但是,如果被吓的人本身就患有潜在的疾病,突然急性发作,就可能导致死亡。” “原理是什么?” “很简单,这么说吧。假如死者本身就患有心脑血管疾病,在受到高度惊吓之后,血管会跟着高度收缩,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或者血压在短时间内迅速增高,进而引发脑血管破裂或者心肌梗死。被害人死后夸张的表情更是惊吓致死的另一种验证。” “被害人没有外伤吗?” 近乎填满纸棺的红色液体,除了白计安说的那几样之外,他还是怀疑里面有人血。 “有。”成诺抬起双手手心面向所有人,“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处各有一处长5厘米深1厘米的刀伤,是相当锋利的匕首。四处,每一处都是一刀划开。” 贺威转头看向对面的肖敏:“这么说,纸棺里的液体肯定有赵钱的血。” “别提了,这里面的成分啊,特别复杂。”肖敏伸出一只手,数一种伸一根手指,“被害人的血、鸡血、狗血和尿液。” 闻言,韩阳和陈泽洋同时看向贺威,一脸震惊。 还真的和白计安说的一模一样! 韩阳偏过头,低声嘟囔,“他不会也会驱魔吧。” “驱魔?”商思文的座位紧挨着韩阳,她低头追问:“驱什么魔?” 韩阳刚想张嘴,一抬眼又一次撞上贺威严肃的脸。 “以,以后说。” “有发现不属于被害人的指纹、纤维和dna吗?” “问题就在这儿。”肖敏想起她第一次看到化验结果,就哭笑不得,“我虽然不清楚凶手和被害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不过,凶手是真心实意地想驱魔辟邪啊。” 肖敏拿起准备好的证物袋,里面装的正是在保鲜膜下面,死者背上,用血写出的黄色咒符。 “这上面的血,不是死者的,也不是鸡血狗血,是人血。” 贺威蹙眉:“凶手的。” “没错,不过数据库里找不到,还需要我们筛选有嫌疑的人,带他们挨个查验。” 贺威“嗯”了一声,“也好,最起码证据已经在手。还有一点,嫌疑人的重要特征已经出来了。” 对诅咒之类的事非常相信,且被诅咒过的人。 第135章 阴咒 6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归各位。 陈泽洋负责继续调查被害人赵钱的家庭情况、韩阳负责调取附近够得到的监控录像、商思文则整理报案人和第一发现人的口供。 商思文翻着电脑上一页页记录,叹道:“没什么有用的啊。整个工地上的人都不认识赵钱是谁,对于他们来讲,还没开发的荒地突然出现一具诡异的尸体,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可不是,据说那片荒地原本要建的是高档小区。我看这下,除非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否则啊,开发商都要哭死了吧。”韩阳看着少到可怜的监控录像实在受不了了。 他随手把鼠标往前一扔,放弃似的躺卧在微微回弹的椅背上。 “你干嘛?”商思文侧目瞧着他,“快点干活,别偷懒。” “我偷什么懒啊,你自己看,这个量,这个距离,有必要看吗?” 数量少就算了,有监控录像的位置还离案发现场八百丈远。 “这也没办法啊,我听说那一片刚开发。” “屁。”韩阳道:“就马路对面的安阳书院都建了两年了,时间还不够久吗?我就奇怪了,施工地就不用安摄像了?” 商思文瞄了一眼韩阳的电脑,说道:“人家安了,那不是有几处嘛。可惜案发现场在对面的荒地里,你总不会让人家给一片没清垃圾的荒地安装摄像头吧。” 难道害怕地上的垃圾在一夜之间都丢了? 韩阳无力地歪着脑袋,顺着他与商思文工位中间的空隙看到对面,正在埋头苦干的陈泽洋。 “你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分我点呗。” 陈泽洋精神专注,根本没以为韩阳在和他说话。 “哎,叫你呢!陈泽洋。” “啊?”陈泽洋伸长脖子,“怎么了?” “我说,你忙什么呢,给我点,让我也忙忙。” “还在查赵钱的家庭住址。” “你有他身份证?” 陈泽洋举起一张a4纸,“派出所发给我的复印件。” 韩阳起身,走到陈泽洋身边,叹道:“这派出所可以啊,三年前的小纠纷,复印件到现在都留着。” 说着,他拿起复印件,顿时一怔,“大山村……赵钱是大山村的?!” “对啊。”陈泽洋看到韩阳的反常,也站起身,问道:“怎么了?” “华辰小区是回迁房,那里一半多的居民曾经都是大山村的居民。” 陈泽洋诧异地张开嘴,“所以,赵钱的家很有可能就是在荒地南面的小区里!” 韩阳点点头,“没错。” “那,当天围观的人那么多,怎么没人认出他啊。” “你也不想想,当时警戒线隔了多远。就算有人能看清,还认识赵钱,那人都变成什么样了。除非是至亲,否则就算是对门的邻居,我也不敢认。” “行,我知道了。”说完,陈泽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跑。 韩阳见状赶紧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跟贺队说一声,去华辰小区啊。” “带我一个!” 他可不想再看着那些没用的监控无所事事了。 韩阳回身跑到工位,拉过外套,说:“你去找贺队,我在车里等你。” 没想到,调查出乎意料得顺利。 两人到达华辰小区正门,在遇到的第一处围坐在一块的居民的口中就问到了赵钱的住址。 “3栋6单元402。”韩阳看着被他记在手上的地址,“想不到这个赵钱还是个风云人物。” 回想刚刚,他们刚说出赵钱的名字,就有人一口咬定他家所在的楼栋,速度快到好像说的是自家的住址。 甚至还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家里办白事,被别人介绍来的。 陈泽洋两人走到3栋6单元402。他与韩阳相视一眼后,抬手叩了叩冰凉的钢制门板。 半晌,房间里传出一声回应。 “谁啊?” “警察。” 陈泽洋掏出证件举到猫眼的位置。 沉默了片刻,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前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看着来访的两位警察,眼神暗淡,“他又出什么事了?” 陈泽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言说道:“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女人缓缓地点头,她似乎非常明白,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坐下之后,陈泽洋开门见山,“请问赵钱是住在这里吗?” “是。” “那你们的关系是……” “他是我丈夫。” 女人从开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回家的丈夫。 “赵钱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今天如果再不回来的话,就两天了。” “期间他有没有和你联系?” “没有。” “你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去工作了。” 陈泽洋掏出随身的笔记本,问:“之前的工作也有几天不回家的经历吗?” 女人想了想,“有过一次,不过只有一晚没回来。他不喜欢接太远的活儿,也不喜欢像出差一样不回家住。” 女人抬眼,她看到陈泽洋正在用笔记着什么。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道:“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泽洋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对上女人略微苍老的双眼,安抚道:“我可以告诉你赵钱出了什么事,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无论听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听到警察这么说,女人忽然紧张起来。她双手死死地攥着膝盖上的布料,肩膀微微颤抖:“他怎么了?” “今天早上,你的丈夫,赵钱的尸体被发现在华辰小区北面的荒地上。” “什么……”女人偏过脑袋,好像没听清陈泽洋的话,“你说什么,他,死了?” “没错。” “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怎么证明就是他?” 韩阳不同陈泽洋的耐心温柔,他直言:“三年前,在福泽公墓外,赵钱曾经与人发生争执被抓进安乡路派出所,在那里,他留下指纹,经过比对,确认无误。如果你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跟我们回去,到公安局认尸。” 第136章 阴咒 7 “一定要去吗?” 见女人有些抗拒,韩阳问:“你不想看看究竟是不是赵钱?” “我,会害怕。” “如果你自己不敢去,可以找一名家属陪同。” “没有家属。”女人表情苦涩,“我们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上班,几乎不怎么回来。” “其他亲朋也可以。” “都不联系了。” 眼看韩阳提供的所有出口都被女人堵上,正哑口无言时。陈泽洋瞬间想起一人,接话:“可以让女警陪你。” 或许是女人清楚,认尸是不可避免的事,沉思了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一会儿和陈泽洋他们一同回到市局。 陈泽洋道:“在发现尸体的时候,除了被害人本身,周围没有任何对案情有帮助的物品。所以我们这次过来不止是要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带给你,也是想要得到对破案有用的信息。” “其实,我对他的工作并不了解,都不会问的。” 韩阳道:“一点都不知道?” “是。” “既如此,那么他平时在家会工作吧。他工作用的房间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 女人抬头看向客厅对面,乳白色木门紧闭的房间。 “跟我来吧。” 两人走到房间门前,原本带着他们的女人十分自然地放慢了脚步。 像是害怕什么一样,躲在陈泽洋的身后。 “你们去吧,随便看。我,不想进去。” 陈泽洋点头之余,韩阳已经把门推开了。 从女人的态度上看,还以为开门之后会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结果,一切都普通。一张薄木的方桌,配套材质的椅子。 房间没有书柜,但却有很多书,全部摞在地上。最上层的书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韩阳一搭眼,都是一些阴阳八卦五行算命的书,其中还有几本封皮诡异,看起来就是讲白事的书。 “这些赵钱都看过?”韩阳戴上手套,随便抓起一本书翻看起来。里面不单是字,还有各式各样,类似笔绘一样的插图。 “应该是吧。”女人站在距离房间门口三步的距离,直到听见韩阳在问话,才磨蹭地上前一步。 这一步正好让韩阳看个正着。他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自然,像是漫不经心地问话:“看起来你很害怕这些东西,你丈夫不知道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我们没有其他出路。我们四十多岁的时候,单位解体了。所有员工都被赶回了家。因为年纪太大,一直都找不到新的工作,距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不找点什么做,根本就没办法活。前后我们俩找了许多打工的地方,扫地、刷盘子、服务员,什么都干过。第二年,他妈死了,我同他一起去奔丧,在那见到了收入不菲的阴阳先生,回来之后他就选择入行了。” 当时在调查出赵钱的职业后,陈泽洋曾经仔细地研究过什么是殡葬的阴阳先生。 他指着韩阳手里的书,不敢相信地问:“你不要告诉我,赵钱就靠着看这些盗版书,就做了阴阳先生。” 且不说自学的到底会不会有错,但从这盗版书上学,就有够雷人的。 在殡葬中,阴阳先生会在送葬、下葬、祭祀等重大场合进行段词背诵和指导。 看了盗版书,哪一句话写错,他就跟着背错。哪一环搞反,他就跟着做反。 本身会请阴阳先生的家属就是因为在意,害怕自己有不懂的地方,做错之后冲了忌讳。 现在可好,弄个假冒的,还不如不弄。 女人看着地上已经积灰的书本,点头,“他是自学的,不过他有师父。是原本大山村很有名气的老阴阳先生。” “他人在哪?” “没有了,早就死了。当年,赵钱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八十岁,患上老年痴呆,谁也不认识了。” 韩阳把书放了回去,一边走向木桌,一边说:“你刚刚说收入不菲。那一次能赚多少钱?” 根据陈泽洋之前的调查,阴阳先生每天出活时间不论长短,只要出一次,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或者一整天,都是在300~500元。 “我不知道他每天多少钱。我只知道,有一次,他去了四天,赚了2800。” 一天700块。 韩阳回头看了一眼陈泽洋。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比一般的贵了这么多。 “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赚到这么多,有些时候,同样是四天,只能拿回2000。” “那也是一天500。规格蛮高了。” “是吗?”女人垂下眼,“我不是很懂。” “最近他有没有说过,与人发生了冲突?” “没有。”女人毫不犹豫。 韩阳慎重道:“你仔细想想,哪怕是很小的事,也不要漏掉。” “这是什么?”陈泽洋从桌面上一摞书的最下面翻到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 韩阳凑过去,等他翻开。 笔记本已经被用了一半。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看起来像是用同一支钢笔写的。 所有内容都是时间+姓氏+年纪+几天+钱数。 看起来像个记账本。 韩阳微微一笑,心念终于找到一个有价值的东西。这样回去交差,一定不会挨骂。 陈泽洋合上本子,说道:“这个我们拿回去。” “随便。如果他人死了,这些东西也都要扔掉,随便。” 搜寻一圈之后,有用的东西就只有这本黑色的笔记本,其余的,不是丧葬用品就是盗版的参考书。 一路上,韩阳开着车,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时不时就要嘱咐后座的女人,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都不要清理赵钱的房间。 当两人带着人走进市局大厅时,商思文正背着包包往外走。 韩阳急道:“你干嘛去?” “什么干嘛?”商思文抬起手腕上的表,在韩阳眼前晃了晃,“下班啊。贺队说目前线索太少,还不需要我们加班,就让没事的先回去了。” “没事的先回去,对吧。” “对啊。” “你现在有事了。” “什么?” 韩阳让开身,指着身后,“赵钱的妻子,你陪她去认尸。” 商思文愣了一秒,而后,她摘下肩上的包包,直接按在韩阳的怀里,“给我拿上去。” 陈泽洋看着韩阳笑了笑,十分配合地举了举手里的本子,“我去找贺队交差。” 说完,一个带人走了,一个带本走了。 只留下他一个抱着背包的闲人。 韩阳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贺队说的,没事的先回去的人是我。” 贺威面色凝重地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算着时间,简单地翻了两下后,直接翻到有记录的最后一页。 从后往前筛选。 只是这筛选还没有开始,记录的最后一笔,就让他愣住了。 陈泽洋看出贺威的反常,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问:“贺队,有什么问题吗?” 贺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盯着本上的文字。 18日+袁+四+2000。 第137章 阴咒 8 早上天还没亮,白计安已经起床了。 他从卧室出来,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煮一杯新鲜的咖啡,就看到沙发上卧着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 “贺威?” 白计安走过去,见人还在睡,忽地有些紧张。 他伸手抚上贺威的额头,温度正常。 贺威睁开眼,呢喃道:“你醒了。” “你没事吧?” 贺威疲惫地坐起身,看起来再贵的沙发也不是用来睡觉的。 “我没事。” “那你来了干嘛不进屋去睡?”白计安见贺威没事,起身继续准备咖啡。“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么大个事务所连间卧室都准备不起。” 贺威跟着白计安来到餐厅,靠在墙上,看着他的背影,“我本来找你想问些事,没想到你已经睡了,就没打扰你。” “啊。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要去参加葬礼,起码要一上午的时间,我需要休息。” “袁书芬。” “是。”白计安转过身,他感觉贺威有些不对劲。“你想问我什么?纸棺案的事?有进展吗?” “算是有吧。”说完,贺威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后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用劲一推,手机顺着直线一路滑到白计安的眼前。“这就是进展。” 白计安拿过手机,而后,他猛地抬起眼,“18日,还有这个袁字……这是谁的东西?” 贺威将会议上整理的线索和白计安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具家为袁书芬老太请的阴阳先生。” “别的不说,时间的确已经对上了。” “所以,如果真是赵钱,今天在殡仪馆里,具家就等不来阴阳先生。” “没错。” “还真是多灾多难。” 之前因为安玉圆与袁书芬的事,已经让原本早该入土为安的人在冰柜里等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结束一切,阴阳先生这边又出了事。 白计安将手里其中的一杯咖啡递给贺威后,自己走去换衣服。 贺威放下咖啡,他跟在白计安身后,问道:“你不准备通知一声?” 白计安换上衬衫,反问:“为什么要通知?” 贺威被白计安问得有些懵,“我以为你会把消息告诉具家兄妹,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一会儿至少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 “我本身就是个局外人,我并不打算打破事情原本应有的发展。” “我还以为你很可怜袁书芬老太的遭遇。” “是,你认为的没错。”白计安穿上外套,临走时,他拍了拍贺威的肩,“还有时间,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贺威走到窗口,不一会儿的工夫,一辆锃亮的银灰色轿车从车库驶出。贺威就这么一直看着,穿过蒙蒙黑夜,直到两盏红色的尾灯慢慢消失。 福泽公墓的位置在城郊之外。 从千河大街的事务所出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当白计安将车驶入殡仪馆大院的时候,停车场已经被占得差不多了。 他沿着标识绕了一圈,最终找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停下车。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举办告别仪式的正厅有些远。 “白先生。” 身后,具珍手提一只大包向他奔来。 “谢谢你能来,我妈的事多亏了你。” 白计安摇头,“节哀顺变。” 具珍点点头,眼眶发红,“没事了,我们已经接受现实了。”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朵白花,“这个你可以戴在胸口。” 白计安接过白花,“好。” “今天也是我妈的大日子,一会儿会很忙,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没关系。”白计安打断道:“我只是想送袁老太最后一程,你们忙,完全不用顾及我。我会照顾自己。” 具珍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谢谢。” 随着具珍,白计安来到具家兄妹停车的地点。不过原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具家兄妹,而是一个空荡荡的车位。 具珍懵了,她以为自己走错了位置,宁是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越转越急。 “你确定他们把车停在这儿了?” 具珍着急,“我确定啊,我刚刚就是从这边来的。这才十分钟的工夫啊!” “你先别急。”白计安稳住具珍,“给他们打个电话,谁都好。” 具珍连忙点头,一着急,她竟然忘了这茬。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是大姐具珊。 具珊的语气又急又气,说了半天,除了阴阳先生这四个字,什么也没说清,弄得具珍越来越着急。 “你先去找你二哥,他去厕所了,你去他车上等我们,一会就回来!” 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二妹。” 见具文昊和具美慧向她走过来,具珍赶紧跑过去,说着大姐和大哥不知道去哪了,也不和她说一声。 具文昊安抚道:“没事,就是大哥请的阴阳先生,需要去人家家里接人。他以为我会去接,结果我哪知道,请人都是嫂子做的,我还以为他们会去。” 闻言,具珍悬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了。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没事。听说那先生的家也不远,就在你大哥新买的房子,隔壁的小区。” 白计安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具家兄妹的对话。 贺威想知道为什么即便他知道具文斌和具珊会白跑一趟、一会儿的具家可能会有些慌乱也不要把赵钱死亡的消息告诉他们。 因为只有事情按照原本的模样继续发展下去,真相才会更早地浮出水面。 第138章 阴咒 9 “怎么会这样……”具珍按开手机,担忧地看着屏幕上方的时间,说:“告别仪式的安排都是有时间的,十点之前必须要结束。” “那也没办法,没有先生,大哥和大姐他们不会安心的。” 说着,具文昊掏出烟盒打开,率先递到白计安面前,“抽吗?” 白计安客气地摇头:“没有这个习惯。” “好啊。”具文昊收回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搭在自己的嘴上,“不抽烟好,伤肺。” 听这话,一旁的具美慧不高兴了,“知道伤肺你还抽?” 具文昊对着具美慧嘿嘿一笑,那模样一看就是个女儿奴。 “就一根,今天就抽一根。” “算了,今天我懒得和你讲。”具美慧别过头,脸上尽是难掩的悲伤。 忽然,一辆白色的大众suv停到他们身旁,同一时间,车窗降下,一个年近六十的女人对着他们探出头来。 “嫂子?”具文昊诧异道:“你没和大哥一块儿啊?” 被叫嫂子的女人拉开车门跳下车,她似乎没听懂具文昊说的话。 “你大哥去哪了?” “和大姐去接阴阳先生了,我还以为你也在。” “啊?他不是说自己来不用接嘛,怎么又让接了。”说着,女人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这都几点了,告别仪式很长时间的,给他们打个电话,看看到哪了,赶紧回来。” 具珍立马掏出手机,这次她打了具文斌的电话,但接通电话的人依旧是具珊。 具珊不等具珍说什么,上来劈头盖脸地问一句:“孙琦来了吗?” 具珍看了一眼面前大哥的媳妇,说:“来了。” “把电话给她。” 孙琦作为嫂子,脾气相当的好。哪怕听到自己丈夫的妹妹对她指名道姓,表情也没有一丝不满。 像是习惯了一样。 “他家没人,怎么回事?” “没人?”孙琦也懵了,“怎么会呢?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啊。” “那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没去接人,不是你找的吗?” 孙琦叹了口气,不禁真得着急了起来。“我先打个电话,实在不行,去刘敏辉她家店里去找,她应该知道!” 为了缩短时间,具珊一个劲儿地问刘敏辉的店在哪,可偏偏孙琦这人从年轻的时候就不记路名。 很多地方她都知道在哪,但就是说不出来。 “反正,就在我家小区的附近。” 具珊的脾气和具文斌有些像,她转头询问开车的具文斌。奈何具文斌从来不和什么刘敏辉联系,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场面说不上来的慌乱。 白计安尴尬地挠了挠鼻梁。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场面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如今,他还真的在认真考虑贺威的话。 实在不行,就告诉他们别找了。 赵钱已经死了。 孙琦被具珊的急脾气弄得心烦意乱,终于,她边示意具文昊边说:“行了,你们别找了!反正我家离这近,我回去一趟!” “我也要去!” 具珍刚要跟上,就听孙琦说:“你别去了,你和美惠一起,照顾亲朋。” 孙琦不会开车,送她来这儿的大众suv是她二哥和其他亲戚。 眼看具文昊、孙琦准备离开。白计安转头走到自己的停车位,他上车,眼看着黑色的宝马轿车从他的面前驶过后,起车跟上。 口口声声说着距离不远,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依旧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华辰小区和空地的东面,相隔一条马路就是富安小区,也就是具文斌和孙琦现在的家。 而孙琦口中那个极有可能找到赵钱本人的店,就在富安小区里面,三栋一门102室。 小区里的一楼门市房都是房户自己出钱改造的。 大概是小区物业不管,所以只要是一楼,基本挨家挨户都会选择扒开原有的阳台,安装对开大门,做个小本生意。 白计安运气不错,三栋楼前的空地很大,门市对面就是一排停车位。 他坐在车里,看着具文昊和孙琦下车,直奔一家名叫「上天堂」的殡葬用品店。 殡葬用品开在小区里,这店主也是有点个性。 白计安扫了一眼时钟,望着被卷帘门挡死的大门,感叹今天似乎是见不到那位名为刘敏辉的店主了。 “怎么回事儿?这都几点了,怎么不在啊。”孙琦在店前绕了两圈,一边叫门,一边掏出电话不停地打。 直到看着孙琦愤怒地挂掉没人接通的电话,白计安眯了眯眼。 他走下车,直奔店门。 听到脚步声,具文昊转身一看,顿时愣住了。 “白先生,你怎么来了?” 白计安没理他,而是径直走到卷帘门前,蹲下观察。而后,他起身走到隔壁的平价超市。 半晌,他走出来,直言:“报警吧。” “啊?!”具文昊急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报警?” 白计安指着卷帘门最下方的锁孔,“这里有被撬过的痕迹,痕迹还很新,证明是最近弄的。我去了隔壁的超市,老板和老板娘都说这家店已经关门快三天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白计安抬手敲了敲铁门,继续说:“还有打不通的电话,连个通知都没有大门。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们,店主出事了。” 见两人都愣在原地,白计安只能自己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我来吧!”说着,孙琦急吼吼地在手机上按出110。 “别打。”白计安说着,把手机附在耳边,“我来。” 接到白计安的电话后,贺威立马叫韩阳和陈泽洋准备。他根本来不及等别人,一路小跑到停车场。 随后,整栋市局大楼,但凡开着窗子的办公室都听到一阵既熟悉又刺耳的轮胎擦地声。 四十分钟后,当贺威赶到目的地的时候,门市房前,只有白计安一人。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来这儿?” 白计安简单地将事情发展的经过和贺威解释了一遍。 贺威环视一圈,问:“具家人呢?” “我叫他们都走了。殡仪馆有时间限制,再不走,恐怕老太太的事就要耽误了。” 贺威叹了口气:“你说了?赵钱的事。” 白计安耸耸肩,“如果说了恐怕情况会更糟,我只是叫他们赶紧找个新的阴阳先生。” 第139章 阴咒 10 对于具家人的事,贺威并不是很关心。 他戴好手套,蹲下身,盯着被撬过的卷帘门锁,有些发愁。 这要是再撬开,之前的痕迹一定会被破坏。 可不撬开,他还真是急得要命。 随后他起身,拉着白计安的胳膊往外走了几步,试图远离让他心焦气躁的中心。 “这家店主和赵钱是什么关系?” “据孙琦和附近商铺的邻居讲,这里的店主年纪不大,是个单亲妈妈,名叫刘敏辉。因为原来的丈夫酗酒,所以离婚的时候,孩子被判给了女方。她在这儿开店已经有几年了,起初大家对她开这么个店还有些意见,但看着她们娘俩相依为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她和赵钱,是合作关系。” “合作?”贺威道:“就是那种谁家来置办殡葬用品,她顺便帮赵钱拉生意。做成之后抽提成?” “差不多。” “那怎么会这么巧,拐到了具家这儿。” 世界会这么小,白计安也没想到。 他苦笑道:“袁书芬老太的大儿子具文斌和儿媳孙琦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孙琦和店主刘敏辉相识,所以在她这儿置办了婆婆的殡葬用品,然后,刘敏辉就自然而然地把赵钱这个阴阳先生介绍给她。” 贺威点头,他盯着紧闭的铁门,沉声道:“看来纸棺案的真相只有两个了。凶手要么就是刘敏辉,要么,刘敏辉也已经遇到凶手,遭遇了不测。” 顺着贺威的方向,白计安也看向铁门,“我认为凶手不是刘敏辉。” 贺威侧目,“为什么这么肯定?” “还只是推测。”白计安指着带有被撬痕迹的门锁,“相对于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我更倾向于凶手曾经在半夜试图撬门偷偷跑进刘敏辉的家。” “为什么?” “为了偷孩子。” “孩子?” “嗯,没错。”白计安道:“孙琦说,刘敏辉有一个七岁的儿子。” 贺威忽地想起什么,说道:“童子尿?” “嗯。毕竟在凶手眼中,驱魔辟邪不是小事,需要非常慎重。七岁的小男孩,更加保险。” 待陈泽洋他们赶到,将门锁完美地卸下来收到肖敏的证物袋之后,贺威终于拉开了封闭已久的大门。 瞬间,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钻进鼻腔。 贺威、白计安在前,韩阳随后,陈泽洋门外维持秩序。 店里不但幽暗阴森,还因为四周摆满了殡葬用品,可供人行动的空地很少而十分拥挤。 “这也太挤了吧……”韩阳看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纸人、纸牛、纸别墅、纸豪车,忍不住上脚踢开,为之后的同事开路。 忽然,白计安一把拉住贺威的胳膊,低吼:“小心!” 贺威稳住晃动的身子,默默地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问道:“怎么了?” 白计安无语地看了眼号称视力超群的前狙击手,“这么大个人混在纸人堆里你就看不见了?” 他们身前的确躺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纸人。 不是童男童女,就是看上去已经成年的男仆女仆。 小到仅有成人小腿那么高,大到跟身高160cm的成年人差不多。 本来他们就在店的最里面,光线昏暗,乍一看,贺威还真没注意到,一群纸人的中间,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真人。 “成诺来了吗?” 韩阳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还有死人。” “我来吧。”白计安蹲下身,“把能开的灯都打开,再用手机照一下。” 见贺威二话不说跟着做,韩阳也只能听话。 他看着专心致志的白计安,悄悄地凑到贺威身边,问道:“贺队,他会尸检?” “会一些,不过没有你们的成法医专业。”白计安一边查看尸体,一边回答。随后,他抬头看向贺威:“我手上没有工具,也不能进行解剖,只能从表面简单地看出大致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可以吗?” 贺威微微一笑,“按照你的步调来,我放心。” 半晌,白计安站起身,在尸体附近的殡葬用品中翻找,直到拿起其中一叠软绵褶皱的黄纸。 他走到贺威身边,说道:“死亡时间至少有20小时,尸体表面无致命外伤,但死者口腔内有小部分食物的反流,看起来像是窒息导致死亡。介于死者颈部没有一圈或大半圈的损伤,所以暂时排除绳索勒死、缢死的可能。从口鼻有轻度歪斜,周围残留苍白区,眼结膜有出血的情况来看,我倾向于被害人是被凶手捂死的。” 贺威瞄着他手上的黄纸,“这个是干什么的?” “哦。”白计安抬手将黄纸递到贺威面前,像是给他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般,轻描淡写道:“这是凶器。” “啊?!”韩阳惊呼一声,他看着平平无奇的黄纸,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白计安随手一翻,原本干净的黄纸背面已经被什么东西弄脏了。 “很简单。首先是褶皱,这张纸中间部分的小褶皱和周围的大褶皱明显不同。” 韩阳瞪着双眼看,他能看出不同,但就是很难讲出不同之后的结论。 贺威眉眼一扫,淡道:“大褶皱是按压留下的痕迹,小褶皱是水渍干掉后的痕迹。” “没错。”白计安继续道:“其次,就是尸体的四周。除了这张纸之外,几乎没有被捏坏的东西。所以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尸体旁边的纸人是在案发后被弄乱的。第二,虽然被勒死、捂死、扼死的人会在被袭击时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东西,但如果被抓的东西和凶手的身份无关,那么一般人也不会主动去碰。等到一段时间之后,死者肌肉收缩,进入尸僵状态,手里的异物就会一直留存。” 贺威拿过白计安手里的黄纸,说:“但这个东西,落在距离尸体将近一米的地方,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杀人之后扔掉的。” 白计安点头,“至于证据,中间留下小皱褶的水渍,我怀疑是凶手捂着死者时,死者口鼻里的液体,可以与尸体做dna对比。另外,死者手脚没有约束伤,却有抵抗伤,不存在被捆绑手脚的可能,所以,指甲里大概率会留下凶手的皮肉组织碎屑。” 白计安和贺威,你一言我一语,谁说话就看谁,弄得韩阳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见他们说完,韩阳想也没想,看着白计安,叹道:“这么6……你怎么不来当警察呀?” 第140章 阴咒 11 “我们之间有一个警察就够了。”而后,贺威嫌弃地白了韩阳一眼,道:“干活去,少在我这儿摸鱼。” 韩阳回头看了一圈,所有同事都紧锣密鼓地忙活着手上的活。每个地方都有负责,看上去,整个情况暂时都不需要他。 “贺队,没啥事了啊。” “没事?你确定?” 韩阳不确定地又看了一圈,再三确定之后,紧张地看着贺威,点点头。“确定。” 贺威叉着腰,直言:“孩子呢?” “孩子?什么孩……啊!孩子!” 韩阳瞬间记忆回归,刚刚白计安和贺威曾经说过,被害人刘敏辉离异,与她一起生活的是她7岁的儿子! 韩阳吞了吞口水,立正道:“马上找!” 见韩阳像个部队出来的新兵,白计安就忍不住偷笑。 贺威转头,“你笑啥?” “看你啊,改不了的毛病。” 毛病? 贺威被白计安说得一头雾水,“什么毛病?” “没什么。” 白计安打着马虎眼,他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尸,又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还来得及。 “我还要赶回去参加告别仪式,先走了。” 见他要走,贺威急道:“这就走了?” 白计安转过身,问:“还有什么事吗?其余的你都可以搞定吧。” 他们的确都能搞定。 贺威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呢。” 白计安微微一笑,“晚上见。” 贺威望着白计安消失的背影,再回头看这满地狼藉,叹道:“晚上还真不一定能见了。” “贺队,给你。” 贺威一转头,陈泽洋伸手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 贺威奇怪着,偏头一看,店门口摆了一箱。 “哪来的?” 陈泽洋嘿嘿一笑,“白先生给我的,他买了一箱。叫我等咱们收队的时候给大家发下去。” “刚买的?” “不是,他叫我去后备箱取的。他说这是咱们没来的时候在旁边的超市里买的。” 贺威摘下手套,拧开喝了一口后,狐疑道:“怎么还想着买这么多。” “白先生说,只有这样,店老板才更愿意跟他多说些什么。” “还挺会来事儿。”贺威看了一眼手上的饮料,笑着把手套重新带回去,“行了,干活去吧。” 白计安回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半。相较于两个小时之前,停车场宽松了不少。 停好车,他直奔中央大厅。 中央大厅是殡仪馆里最大,位置处于中间的建筑物,是专门用来租给家属做遗体告别的大厅。 白计安抬头看着大门上不断滚动的显示屏。 黑底红字写着袁书芬的名字。 告别大厅里非常宽敞,仅有不到二十人的具家以及亲朋站在里面,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当白计安走进去的时候,上香和行礼的环节已经结束。所有人分分散散地站成一堆又一堆。 有的围在一块说话,有的在抱着对方痛哭,有的靠近冰冷的棺材,想看袁书芬最后一眼。 等到规定时间结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会过来将尸体带走,去焚烧炉进行火化。 白计安刚想走上去上一炷香,就听到花圈后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你说咱们不会摊上啥坏事了吧!” 是袁书芬的儿媳,具文斌的老婆,孙琦的声音。 白计安警惕地环视一圈,直到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后,才慢慢地向音源靠近。 “没事,能有啥事?”具文斌的声音有些不屑。 “你别不当回事!刘敏辉也失踪了!你前几天刚和他们吵过,邻居都看到了!要是真出什么事,警察一定会找上你,到时候你能说得清吗?” “我怎么说不清?!我又没杀人!警察还能把罪名硬扣在我头上啊!” “可是,沁沁不说要帮你找他吗?!她怎么找的?没出事吧。” “我哪知道?她就把钱给我了,说只要回了一半。另一半那缺德玩意儿给花了,死活拿不出来。”想起来,具文斌就忍不住咒骂两句,“要死了更好,就该死!” 孙琦明显就不相信具文斌说的话,“你信了?” “什么信不信的?没头没脑的。” “我说沁沁,她说帮你这个爹要钱,你就让她去?那人什么嘴脸我们又不是没看到,看到钱跟蚊子见血了一样,光凭她个女人,能从他手上要回来一半!?” 具文斌忽然蔫着声,看起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孙琦并不知道。 “华子陪她去的。” “什么?!” 华子…… “白先生!你来了。” 听到具珍的声音,花圈后面的夫妻猛地一惊。 他们转过头,瞪着大眼,惊恐地看着相隔在白色的花圈之外,仅有三步的白计安。 “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呢?”具珍歪头向白计安刚刚靠近的方向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大哥,嫂子,你们干嘛呢?怎么还躲后面了?” 孙琦拉着具文斌走出来,两人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你俩又哭了?”看着哥嫂的表情,具珍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她忍着泪,抽了抽鼻子,对着白计安礼貌让开身,指引他来到中间,上香、行礼。 白计安面对具家人进行最后三鞠躬后,右侧,一直紧闭的铁门,开了。 门外走进两个工作人员,一人推着可移动的铁架床,一人拎着一口金黄色的纸棺。 白计安盯着纸棺眯起眼。这东西和贺威发来的图片里的棺材长得一模一样。 忽然,人群中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跑出来,他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纸棺,招呼着:“来来,快,家属,给我一沓纸钱!” 具珍立刻转身跑到后面摞放物品的地方,撕开塑料袋,从里面抽出一沓暗黄色的纸钱。 男人接过纸钱,一边把纸钱平铺在纸棺里,一边道:“还有铜币!” 纸钱平铺,铜币分散压在每张纸钱相交的地方。 随后,男人站直身,对着已经准备完成的纸棺叨咕着普通人听不懂的话。 白计安看着男人,心念,看来这就是具家新找来代替赵钱的阴阳先生了。 第141章 阴咒 12 见一切准备完成,阴阳先生邀请作为大儿子的具文斌走上前,指挥他一会把老人移到黄色纸棺后,用沾了黄酒的白布擦拭袁书芬老太的五官。 “我说什么,你就跟着我说什么,声音要大,不然她听不见,知道吗!” 具文斌向阴阳先生点头,顶着混乱的悲痛声,答应着。 终于,工作人员看准时间,将温度稳定在零下15度的冰棺打开。 他们一人在头,一人在脚。双手抓着袁书芬身下的黄布,将整个尸体从冰棺抬出来,放进先前准备好的金黄纸棺中。 那一刻,具家人的悲伤达到了极点。 痛哭着、不舍着、嘶吼着,他们不停地叫着妈、奶奶、姥姥。一声接着一声,逐渐淹没了阴阳先生和具文斌的说话声。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阻止具家人的哭泣。具文斌想起阴阳先生交代的话,顾不上因为悲伤,已经发红发痒的嗓子,扯长脖子,学着阴阳先生交给他的话,声嘶力竭。 短短的话只有五句,在五官都被蘸上黄酒的白布擦拭之后,袁书芬老人的遗体,连着纸棺被抬到了锃亮的铁架床上。 就这么被人拉着,一步一步地淡去,一步一步地消失。 从前的故事终成一片虚无缥缈的记忆,徘徊在脑,游荡在心。 “老姑,别哭了,走了,奶奶已经走了。” 白计安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具珍已经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具珍抱着叫她老姑的年轻女人,痛哭地低喃:“我妈没了,我没有妈了。” 老姑……白计安看着眼前抱着具珍的年轻的女人,这张脸他从未见过。 她不是具文昊的女儿具美慧。 如果具文昊和具文斌都只有一个女儿,那她就是具文斌的女儿。 那个与赵钱和刘敏辉又有过交集的沁沁。 袁书芬的遗体被火化,告别大厅就算是使用完毕。 门口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走到相对冷静的家属身边,提醒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意思是,十五分钟之后,具家人必须撤离。他们需要打扫大厅,准备下一场告别仪式。 悲伤难以言喻,但所幸,具家人还存有理智。 在冷静了十分钟之后,他们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包小包。连屋子内,已经写上名字的花圈也要家属一并拿走,带到告别厅后侧的销毁处,进行机器粉碎。 而后就是最后的一步,等待一小时后,去候灰室,听到工作人员叫名之后,拿着死者的证件,领取骨灰。 白计安与具家人打好招呼之后,准备离开。 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院外,原本被封锁的正门被四个保安拉开。 白计安站在原地,他想看看究竟来着何人,阵仗这么大。 所有人都只能走侧门,只有他能走正门。 忽然,一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头向院内缓缓驶入,后面紧跟着的是三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 贺威?! 白计安走过去,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车停在空荡的广场上。 贺威走下车,他甩上车门,看了一眼白计安,说道:“跟着我。” 这话一出,白计安什么都不用问了。 贺威一定是调查出具文斌和赵钱、刘敏辉发生过冲突的事了。 贺威的阵仗不小,引得周围奔丧的人纷纷侧目。 就连一见人群就会跟在身边跑,嘴上不停地叨咕着吉祥话,想要讨赏的大爷大妈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具文斌。” 一见贺威,具家人都不由地愣住了。 上次和白计安一起出现的刑警队长,辨识度这么高的人,谁会轻易忘记呢。 此时,具家人的情绪还比较激动,具文斌又生性暴躁。 可偏偏这时候的贺威又来者不善。 为了避免冲突,具文昊只好立刻站出来,问道:“贺队长是来参加我妈的葬礼吗?有点可惜,葬礼已经结束了。” 贺威本想直言直语,奈何白计安就站在他身后,不停地用手指点着他的腰。 这是在提醒他,注意态度,有话好说。 贺威微微叹了口气。他身子没动,伸出胳膊一把抓住白计安的手腕,将人拉到一边,转头,用眼神警告他,“我知道了。” 贺威回头看着具文昊,“袁老太的事我很遗憾,但今天我的确不是来参加葬礼的。”而后,他抬眼,视线越过具文昊,看着脸色微变的具文斌,“我是有事想找具文斌一家问些话。” “一家?”具文昊懵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大哥。 可他的大哥却没了让他熟悉的气势。 “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威看着周遭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只能看着具文斌,说:“两天前,一天之内,两起冲突。再具体的我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我知道了。”具文斌顾不上拉着他的孙琦,他走上前,把弟弟挡在身后,“我跟你回去,配合调查。” 贺威直言:“你一人不够。” “我也去!”孙琦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抓住了丈夫的手,她仰头看着贺威,抖着嗓子重复:“我也去。” 贺威实在没耐心看他们挤牙膏,直接点名:“还有具文沁和郑华。” 具文沁听到点名,不慌不乱,她走上前,说道:“华子去送他爸妈回家了,我先跟你们走,叫他自己来。” “很好。”贺威点头,“感谢你们的配合。” 贺威刚要转身离开,就被人一把拽住了外套。 具珍满脸哭痕,声音嘶哑:“为什么要带走大哥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具珊想拉具珍回来,可具珍犟得很。刚失去母亲的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至亲,得不到答案,她绝不放手。 贺威读懂她眼中的含义,淡道:“我只是带他们回去了解情况而已,抓人是需要逮捕证的。” 分开时,白计安无奈地看着贺威,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谎了?” “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警察抓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逮捕证吧,你的证件也可以啊。” 贺威微微一笑,“这不是欺负普通人分辨得没那么清楚嘛。不然我要怎么按照你的指示办啊?白局。” 第142章 阴咒 13 “说说吧,怎么回事?” 具文斌坐在审讯室里,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贺威和另一名面生的警察。 “说、说什么?” 贺威不悦地看着他,刚想张嘴叫他不要明知故问,就被身旁负责记录的陈泽洋的假咳声打断了。 贺威侧目瞪着他,“你干什么?” 明知贺队发火,陈泽洋怎么还敢看他。只能垂着脑袋,低喃:“不是我,白先生说,在没发现证据之前,叫你注意态度。人家的妈上午才火化。” “好。”贺威重新看向具文斌,尽管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咯直响,语气却相当平和,“认识赵钱吗?” 具文斌似乎看出贺威在忍耐什么,他立马点点头,表示:“认识,他之前是我妈的阴阳先生。” “听人说你们吵过架。” “是。” “为什么?” “因为他水平不够,还想骗钱,简直就是拿我们当傻子。” “具体说说。” 据具文斌交代。因为之前耽搁了不少时间,在安玉圆的案子结束之后,所以他们就立刻准备推进火化、入葬的进程。 阴阳先生从一开始就要找,这是普遍的规矩,他们也不例外。 但是,找阴阳先生的事本来就很重要,外加价格很贵,质量又良莠不齐。所以,思来想去,他们兄妹四人坐在一起决定,最好能找关系,找个熟人可以帮忙介绍一个。 不仅知根知底,更多了一份安心。 可是,按照具家人的年纪,反推到他们小时候的年代。兄妹只有四人的家族,人丁并不兴旺。 上一次具家有人去世还是在26年前。没有人有经验,也没有人在殡葬行业工作。 “当时我们还以为只能在殡仪馆附近找一个的时候,孙琦告诉我,小区里那个卖纸钱寿衣的女老板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阴阳先生。” 贺威道:“就是赵钱。” 具文斌点头。 “那孙琦和刘敏辉是什么关系?” “关系……”具文斌摇摇头:“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吧。”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是普通邻居,见面只打招呼的邻居,还是那种可以促膝长谈,交流比较频繁的邻居或者朋友的关系。” “这,很重要吗?” “你只管回答。” 具文斌道:“应该算中间?其实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我也不懂,到底什么关系,说不清。” “那孙琦是怎么和你说的?介绍阴阳先生。” “就很自然。” 那天,具文斌与其他弟弟妹妹分开之后,回到家。刚瘫在沙发上没多久,大门就响了。 孙琦一见具文斌回来,直言:“你给妈找到先生了没?” “什么先生?” 孙琦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具文斌的胳膊,说:“阴阳先生啊!这很重要的,没他你们知道流程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怎么搞啊?” “很重要吗?按照程序来呗,反正家里也没有多少人。大妹和小妹一直都不在樾安,只有我和文昊,我们俩也不打算通知朋友,就简简单单,把老太太体面地送走,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孙琦急了,“文昊同意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回想今天,前前后后奔波了一天,再想想,他们四个人最小的都55岁了。老胳膊老腿的,哪禁得住这么折腾。 “文昊跟我意见一样,简单点,好好地送走就行。” “不行!”孙琦坚持,“其他的我不管,但阴阳先生这个事,必须请!” “嘿,为什么啊?”具文斌坐起身,直言:“你想干嘛啊?非要搞得大张旗鼓。” “什么叫大张旗鼓?这是为了沁沁和小宝!你懂什么啊!” 一提女儿和外孙子,具文斌立马严肃起来。 “什么意思?” 孙琦道:“老人去世,之后的火化、入葬、烧香烧纸、磕头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注意,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具家的后代!具珊和具珍都是女儿,孩子也都是夫家的。嫁出去,泼出去,这种事就算没弄好也找不上她,但咱们就不一样了!沁沁可是姓具!” 具文斌回味着媳妇的话,似乎在里面真品出了一些道理。 片刻,好像什么事又想不通了,问道:“沁沁姓具,我能理解。但是小宝姓郑,应该没什么事吧。” “你是不是傻啊!”孙琦狠狠地白了具文斌一眼,“就你这猪一样的智商和驴一样的脾气,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绝对踹了你!” 具文斌就不愿听这个,过了大半辈子了,年年说踹他,年年也没踹。 “说正事呢,你别打岔!” 孙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沁沁姓具,她要是有事,她个做妈的,小宝能好啊?小宝才多大啊,刚小学四年级!这玩意儿要是没搞清楚,会影响孩子一辈子的!你到底清不清楚啊!” “一辈子……没那么严重吧。” 孙琦一挪屁股,面向具文斌,严肃地问:“那我问你,你要赌吗?赌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 话说到这份上,具文斌是真不敢了。 毕竟只是请一个先生,虽然他没觉得多重要,但是要真像孙琦说的那样,影响了孩子,到时候,吞一瓶子后悔药都要来不及! “行,我明天和他们说说。” “你说吧,反正我都已经联系好了。人家就等着我们通知他了。” “请好了?!”具文斌惊道:“你从哪请的?之前,你爸妈的时候用的?” “不是,我们家兄弟姐妹比你们多出一倍,爸妈的事根本就没用我操办。” “那哪来的?” “熟人介绍的,知根知底。” “哪的熟人?” “刘敏辉你认识不?” 具文斌想了片刻,摇摇头,“不认识。” “就是小区三栋,上天堂。” 贺威抱着胸,他盯着具文斌愁苦的脸,问道:“你搬到富安小区几年了?” “快四年了。” “四年。你从来没听说过刘敏辉?” “我真不认识她。我们在七栋,旁边有个侧门,我平时出入都走侧门。刘敏辉她的店在三栋,走正门。我住了四年,都没从她们家面前走过,上哪认识去。不过,我倒是知道小区里有这么个店。把殡葬用品开在小区里,邻居们都嫌晦气,早早就传开了。” 第143章 阴咒 14 “那孙琦和刘敏辉是因为什么产生交集的?” “我媳妇她们家人多,她比我三岁,在家里还排行老七。别说爸妈,最大的大姐都已经76岁了,大哥前年去世了,所以相对我,她们家办白事更勤。另外,每次清明、除夕、中元节烧纸,都是我媳妇一起买的,所以应该是之前就认识了,还挺信任她的。” “你什么时候与赵钱出现矛盾的?” “就前天,是他跟我们一块的第二天。我们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跟我说要多加三百,因为时间太长了。” 贺威想起陈泽洋汇报上来的资料,道:“据我了解,这行的规矩不是按天出,无论一个小时,还是一整天,都是一个价格。” “没错啊!所以你说他,是不是人!多待了几个小时,前后我车接车送不说,还供他吃饭喝水。他就在关键时刻,在我妈面前叨咕几句,这就要加钱,有他这么干的吗?!” 见具文斌声音越来越大,贺威提醒:“你冷静点,陈述内容。” “不好意思。”具文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尽力压出怒火。 贺威转头向陈泽洋抬了抬下巴,“给他倒杯水。” 接过纸杯的具文斌淡淡看了贺威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贺威没有搭茬,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水喝完。 而后,贺威道:“可以继续了吗?” 具文斌点头,继续道:“我按照市场的最高价,每天500元的价格,给了他两天的钱。结果他给我坐地起价,还威胁我,说这事很严肃,弄不好会耽误子孙后代,还问我怕不怕他。我气大了,没管那些,直接上手想把给他的1000元现金抢回来,结果他跳下车,赶紧把钱装起来,一边骂我,一边躲。” “所以,因为这次的不顺利,所以你们找到了介绍人,刘敏辉。” “对啊,不找她找谁啊!她介绍的,逗我们吗?还跟我们说这人特别好,是大师级别的。什么大师啊?贺队长,我问你,你见过哪个将军上战场跟敌人火拼的时候掏出孙子兵法,边打边看的?” 噗嗤一声,陈泽洋实在忍不住了。 贺威侧目看着他,正声道:“严肃点。” 陈泽洋立马收起笑容,重新投入工作。 “你这个比喻的意思要直说,我们要记录在案。” 具文斌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当时他主持的时候忘词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小抄,放在手掌里念。还有,他向我问我妈的生辰八字,然后掏出书,看着算。” “这不正常吗?”陈泽洋疑惑道。 具文斌惊了,“哪正常了?” 陈泽洋的眼神在贺威和具文斌的身上来回跳了两下,说:“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不一样啊,要算出来,看书套公式也没什么吧。” “一看你就是太小了,对这方面根本就不了解。”具文斌伸出一只手,五指伸开,而后,将中指和拇指捏在一块,“这,就这!看到没,大师应该这样,掐指一算!而不是像个开卷考试的学生一样,在监考面前拼命翻书!” “然后呢,你找了刘敏辉,她怎么说?”贺威将话题拉回正轨。 想起刘敏辉,具文斌就一脸膈应,“能说什么?就问情况呗,到处找补,就想在我们说的话里面找到赵钱临时加钱没有错的证据。我觉得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想承认,简直就是蛇鼠一窝!” “然后呢?你们产生了冲突?” “没有啊!”具文斌见锅从天上来,顿时紧张起来:“我没有和她冲突,我就是不满意,埋怨了几句。虽然态度不算好,但起码我说脏字,她丧着脸,但也一直在忍,所以我们没冲突!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看监控录像,或者问旁边的邻居。” 邻居和监控这种事自然不用他说。 邻居该走访的一个不落。至于监控,小区物业为了省事,摄像一直都是摆设,根本没开过。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刘敏辉?” 邻居称下午5-6点。 “前天和赵钱发生冲突之后就去了。我们光干正事就忙到了下午三点,算是吃饭和回家的车程,到刘敏辉家怎么说也要5点半,接近6点了吧。” “几点离开?” 邻居称听到吵闹声之后,他们就一直注意着情况,吵了快一个小时了,直到孙琦把具文斌从店里强行拉了出来。 “我,其实记不得了,只不过当时天已经黑透了。” 深秋时节,昨日的日落时间是5点40分,想要天黑透,至少要半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6点10分之后。 “当时除了刘敏辉,店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客人,但是有个小男孩,到最后像是我欺负她妈一样,嗷嗷哭。”具文斌垂着眼,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烦死人。” “最后一个问题,昨天凌晨两到三点的时候,你在哪?” “两到三点?”具文斌懵了,“我在,家里睡觉啊。” “我们需要证明。” “除了我媳妇之外,没人能给我证明啊……小区的监控看不到吗?” “你们小区的监控是摆设,没有用。” “那,那我没办法证明啊。” “没关系。”贺威转头对陈泽洋说道:“带他去成诺和肖敏那走一圈,跟指甲里的dna进行比对。” 贺威回到办公室前,向走廊深处瞄了一眼。 孙琦正一脸焦急地在走廊里徘徊,时不时还伸长脖子向斐辰所在的审讯室里探望。 “贺队。”商思文从他身后走过来,学着他探身一看,说道:“看来就差郑华了。” “他还没到?” “嗯,但已经联系上了,说是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第144章 阴咒 15 “白先生!” 白计安刚拉开车门,就被从后跑来的具美慧叫住了。 “您之后还有其他安排吗?” 白计安摇摇头,“怎么了?” “我老姑想邀请你一起去墓地,又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白计安先是看了一眼带上具文斌一家,准备收队的贺威。而后,他点点头,看着具美慧,道:“我有空。” “太好了。”具美慧如安心一般,忽然,她想起什么,又开始局促起来:“不过,要去墓地之前需要等上一到两个小时,要取上奶奶的骨灰。” “我明白。” 白计安坐回到车里,他想着整件案子的脉络,再结合具家人的性格,实在有点不搭。 他们一家人除了脾气比较大的具文斌和具珊,具文昊很冷静、理智;具珍虽然感性,但却很胆小。别说杀人,制造那么恐怖的景象,就连她母亲,袁书芬的遗体她都不敢轻易上前去看。 那具文斌和具珊呢? 具珊他并不了解,几次的见面,她一直扮演着能凭一己之力压住具文斌脾气的大姐形象。 具文斌,脾气的确很大,在外面容易与他人发生口角。但这种人,普遍都是花架子,能够心思缜密地布置一切而后杀人的很少,一般都是激情杀人的概率比较高。 那现在只剩下刚刚仅见了一面的,具文斌的女婿,华子。 或许,就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夜,具文沁和老公华子为了替具文斌出气,干出了什么大事。 “我没去找过刘敏辉。”郑华坐在审讯室,面对斐辰和韩阳,表情有些无奈,“说实话,我连刘敏辉是谁我都不知道。” 斐辰道:“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郑华本来是去送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爸妈回家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溜一圈,等到再次接到老婆具文沁电话的时候,是告诉他下一站到底是墓地,还是吃白事饭的酒店。 可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微信只收到一条定位消息。 樾安市公安局。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期间,他几次拨打具文沁的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后来接了之后,什么都不让问,只是告诉他,来就对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稀里糊涂地坐进了审讯室。 “我知道什么?”忽然,郑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随后道:“那骗子还报警了?他胆子不小啊,自己就犯法,还敢报警。” “你说的哪个骗子?” 斐辰不慌不忙,他审讯最擅长的就是能憋住。哪怕心里知道的再多,都不会主动和对面的任何身份的人交代半个字。 “做阴阳先生的,他叫什么我没记住。是前两天,我老丈人两口子找的,给沁沁她奶用。” “看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没错。那你展开说说吧,你和这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郑华无奈地摇摇头,看起来对于骗子报警抓他的这件事表示相当的无语。 “三天前吧,白天的时候,那个阴阳先生就跟着我老丈人他们走了。我有工作,抽不开身,就没去。后来中午,不对下午吧。” “到底什么时候。” 郑华肯定,“下午,下午,我记得是下午。因为我那天午休的时候睡着了,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就接到了沁沁的电话。” “那天具文沁去了吗?” “她去了,她是全职妻子,不用上班。而且她跟奶奶的关系很好,小时候奶奶还因为我老丈人两口子做生意,没空照顾孩子,放在身边养了一段日子。很亲。” “那具文沁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 “她就告诉我,爸让人骗了。找的阴阳先生,什么都不会,还敢多要钱。她看着自己的爹气到高血压,决定要我带着她帮我老丈人讨个公道,主要目的就是想让他消消气。” “你当时什么反应?” “我没什么反应。我老丈人脾气不好,在外面总能跟人吵起来,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老婆都那么说了,我总不能泼她冷水,叫她把气撒在我身上。所以我就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来发现那个先生真的是不讲道理,坐地起价。既然我们有理,那就不能不管了吧。” “所以你们去找了赵钱。” 郑华抬眼,“他叫赵钱啊。” “你怎么找到他的?按道理,你们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会吓跑人的。” “是,我听沁沁说,这人是我丈母娘同小区的邻居介绍的,我就直接按照他们给我电话打过去,假装说家里有人去世了,有人把他介绍给我。” “然后赵钱就信了?” “可不是。”回想当时听筒里传出赵钱醉醺醺的声音,郑华不禁冷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大生意上门了,酒还没醒,就答应我见面谈。我按照他给我的地址去了,在丰庆街老鸽子烧烤店。” “当时是几点?” “我记不住了,但是我是下班之后先去接了沁沁,之后俩人一起去的,路上用了半个小时。” “你几点下班,有没有加班,或者做了什么事耽搁了?” 郑华感到奇怪,他摇摇头,“没什么事耽搁,那天沁沁很着急,我也不敢耽搁。我7点下班。” “见到之后做了什么?” “那肯定是要吵一架啊,我们管他要钱,他不给,总不能上手抢,就吓唬他,说要把他的名声搞臭,毁他的生意。他们这行现在竞争力也挺大的,要是真的恶臭的名声传开,他永远都别再想接到活儿,到时候的损失可不就是这一点两点了,几句话他就害怕了,把钱给了沁沁。” “这么顺利?”斐辰有些不信。“除了嘴上,他的行动上没有任何的反抗?” “有,但也算不上行动吧。这家伙指着我们说要用自己毕生所学诅咒我们生生世世倒霉透顶,不得好死。”说完这话,郑华忍不住笑了。 斐辰眯着眼,“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害怕。” “这有什么害怕的?他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骗子,我可是见过真的,跟他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还毕生所学,我都怕他学反了,诅咒别人不成,咒了自己。” 第145章 阴咒 16 随后,韩阳和商思文按照郑华的交代,将丰庆路老鸽子烧烤店门前的监控摄像和郑华的行车记录仪调出,一点点地查看。 韩阳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转着屁股下面的椅子,说道:“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趴在电脑前面看监控。” “要是真的能看出什么就好了,嫌弃什么。”商思文盯着屏幕,要不是怕错过线索,她一定白韩阳一眼。 “就是这种才闹心啊。像是在你答题的时候给了你一份解题过程,最后一页就是答案;又像是你兴致勃勃地想挑战最新款的乐高,结果一个你反抗不了的人非要你按照说明书一点点拼,要死的是他还要全程观摩!” 商思文嫌弃地咂着嘴,“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好好看行不行!” “我在好好看,只是嘴上叭叭,眼睛没离开。” 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商思文关掉了电脑上的录像视频。 “没有。郑华的行车记录仪显示一切正常。” 从公司开出门,接具文沁,停在路边,得到赵钱的地址之后前往丰庆路的老鸽子烧烤店,和赵钱理论,拿到钱走人,一路开车没有停歇,直到回家。 韩阳漫不经心,“行车记录仪录的是前面,你确定他们中途没人下车?或者没换司机?” 这种类似掉包的手段总是屡见不鲜。 “没有!”商思文一副怎么能怀疑她能力的口吻说:“到家之后,他们俩也从车头前经过了!位置人数都没变。这点东西我还能看好的!” “是是是,你最能看好了。”韩阳盯着无聊的屏幕,眨着干涩的双眼。 半晌,他忽然睁大了已经迷离的双眼,着急地拍了拍商思文的桌面,叫道:“你看,你快看!” “什么啊?”商思文凑过身。 “这个人!”韩阳指着屏幕左边,一个坐在距离赵钱身后四五米的位置的年轻男人。 商思文还以为是什么,“他怎么了?”在行车记录仪里,她也见到了这个人。 “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盯着赵钱,肯定有问题。” “很多人都在看啊。”商思文点开自己电脑上的文件,用鼠标这指着屏幕上的小人,说:“因为郑华和具文沁在和赵钱理论,赵钱有点喝多了,还仰着脖子吵吵,有人会看很正常啊。” “不是,你那个不全,你来看我的!” 商思文电脑里的录像是郑华的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而韩阳手上的录像是老鸽子烧烤店的录像。 韩阳提醒:“注意时间。郑华和具文沁几点来的?” “晚上,8点54分。” “这是赵钱刚坐下,7点16分。”韩阳开始快进,忽然,他暂停录像,道:“你看!” 赵钱刚坐下不久,十分钟之后,年轻的男人坐下,期间他几次都在有意地注意着赵钱。 “看到没,他现在就在看!店里所有人都没注意他,而且这个时间,第一,赵钱还没喝多,第二,郑华夫妻还没有来。” 商思文叨咕着:“还真是。”她伸手把韩阳的手拍开,手持鼠标,继续快进,直到郑华他们离开。 而后,赵钱后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在晚上差十分钟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被店主叫走。 在那之前,店里只有赵钱一个客人,那个年轻的男人也在除了赵钱之外,所有客人离开之后不久,起身离开了。 韩阳激动地指着屏幕:“我觉得他一定是躲起来,等赵钱离开之后堵他!” 商思文同意:“毕竟店里不但有监控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如果都被店主提醒打样,就会很容易被店主记住。” “没错!这小子肯定有嫌疑!”说着韩阳赶紧把这段截下来,“我去找贺队汇报,你等我吧,接下来,可能要沿着赵钱离开的方向,把整条丰庆街的监控都看完了。” 等待时间实在煎熬。 终于,具家人终于准备去了侯灰室取袁书芬老太的骨灰。 白计安几乎没来过殡仪馆,更不知道侯灰室长什么样。 出于礼貌和好奇,他随着具家人的身影,走到了告别大厅的身后,殡仪馆院落中最小的房间。 具文昊瞄到白计安,瞬间愣了一秒,随后她赶紧拉过身边的女儿,低语着什么。 具美慧藏不住事,听到具文昊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眼白计安。 这一看,弄得具文昊十分紧张,他立刻拉回具美慧的思绪,像是在告诉她。 你这么盯着一个人看,任谁都会知道他们在议论他。 具美慧回答着什么,随后,具文昊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具珍。 白计安故意放慢了脚步。 仅几个细小的动作和眼神,结合之前具美慧和他说的话。 具文昊很可能在问为什么他还在,具美慧则如实相告,是老姑具珍想要邀请白计安一同去墓地,安葬袁书芬老太。 似乎是具文斌被贺威带走,让弄不清状况的具文昊对他产生了警惕和嫌隙。 白计安并不是一个没有眼力的人。如果换做平时,他看出具家人的意思,一定会找个理由离开,可偏偏,赵钱和刘敏辉的死和他们家产生了关系。 既如此,别说一两个不自然的眼神,哪怕有人真的张嘴叫他离开,他也要想办法死皮赖脸地留下。 侯灰室很小,里面按照椅子、过道、椅子、墙的规律摆放着足以坐下上百人的等候椅。顺着近二十米长的过道一路向前走,最里面是通透的玻璃窗口,整体的样子像极了大了两倍的银行业务窗口。 很多家属都会选择在亲属火化之后坐在大厅里等,等着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用广播叫响已故亲人的名字后,取走骨灰。 具家人算准了时间。众人刚站在原地五分钟,只听广播里,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袁书芬,袁书芬的家属可以到窗口领取骨灰。” 那声音,让站在骨灰盒展示柜前研究的白计安浑身一僵。 他转过头,望向玻璃窗内,一张熟悉的人脸映入眼中。 第146章 阴咒 17 朱艺雯。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从美国回来了。 具家人听到广播里的名字后立即拿上证件去了窗口。窗口里的人也向外探望着。 眼看朱艺雯的视线即将扫到他的身上,白计安立刻转身,疾步离开。 不一会儿的工夫,具珊捧着袁书芬老太的骨灰从大门里走出来。 具家其他人前前后后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里面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取走亲人的骨灰。 白计安随着具珍和具美慧,跟在队伍的最后。 “老姑,奶奶生了这么大的病,骨灰竟然还是乳白色的。我记得有人说,要是得了重病,或者吃药多了骨灰颜色会变。” “你奶奶之前就不喜欢吃药。这样也好,乳白色,健康的骨灰颜色,她应该很满意。” 车程一小时四分钟。 白计安独自开着车,跟在具家人的车后。 福泽公墓地处偏僻,在城郊之外,还没有被政府规划。 一路上越开,车越少,风景越好,太阳光越足。 像是终于在憋闷的堵车中解脱一般,每辆车速都达到了该路段的最高限速,70迈。 外面的风和秀丽完全在白计安的注意之外,他一路开着车,脑子里全都是谜团。 朱艺雯比他大五岁,是贺威亲姐贺颜最好的朋友。 那段时间,只要白计安来贺威家里玩,就能看到朱艺雯和贺颜两人如影随形。 后来,贺颜遭遇意外去世,朱艺雯也在贺颜下葬后的第二天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人听她亲口说要去哪里。只是在一年后,朱家人收到了来自美国的来信。 不可能。 根本就不合理。 白计安记得很清楚,朱艺雯的父亲是开加工厂的,主要做的是各类手套、口罩等产品。 在他们上学时,还只是一个到处欠债,勉强支撑厂子的落魄厂长。 从一几年开始,不到十年的时间都是在勉强支撑。 岁月催人,女儿又没打算回来。 所以,朱艺雯的父母原本打算在2020年中旬关掉厂子,把挤压的货清一清,把还值钱的机器转卖,剩下的、卖不出去的,就变成废铁。 谁知2019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席卷全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厂子里的机器干到冒烟、工人忙到昏天黑地。 朱艺雯的父亲趁势大赚了一笔,财力更是不同往日,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暴发户。 所以,朱艺雯回来后,根本就没必要自己找工作,还是殡仪馆负责给家属转交骨灰的工作。 “儿子,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老朱的事啊?” 白计安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没断的电话,赶紧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没事,就是艺雯姐好久都没消息,想问问朱叔叔怎么样了。” “没事,他好着呢。前些年还不理解,现在早就想开了。反正他女儿每三五个月会寄一封信给家里报平安。” 三五个月…… “爸,那你最近有见过朱叔叔吗?” “有啊,半个月前他到咱们家,买了点茶叶给我。说是美国的女儿给邮回来的,我当时就笑他,这就是孩子给他的,跟个宝贝似的。不然,美国的茶叶哪比得上中国的。” “那,有听说艺雯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没有,应该还是老样子吧。不然,老朱那老小子早就蹦三尺高了!” “好,我知道了。”白计安刚想挂电话,就听到听筒里传出老爸追问的声音,“你问别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知道你私下为了查事,联系老王好几次了。回来了,就赶紧找时间回家,别让你妈操心。” “行,我知道了。我这边忙完就回。” 白计安就怕有人催他回家。 什么时候回他心里有数,想要回去也会提前安排好。 打乱计划这种事,真的会让他常年沉稳的性子变得抓狂。 挂掉电话之后,白计安随着具家的车子连拐两个弯,从原本的柏油马路,上到没有被修理过的土道。 他向远方一望,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刻有福泽公墓四个大字的石牌坊大门。 此时正值假日,光是福泽公墓外的停车场就有不少人。 白计安将车停好后直奔大门旁边的鲜花店。 鲜花店里面的花都是店主弄好的,按照不同的价位挨排摆放。 他从最上面挑了一束纯净的白菊。 阳光之下,那束白菊像是被赋予了神只的力量,散出刺眼的光芒。 福泽公墓是私人公墓,占地面积极大,足有1400亩。 为了能让前来祭拜的亲属更加方便,公墓特意准备了一次能坐14人的代步电瓶车。 实际上,代步电瓶车就是景区里面20块一位的旅游观光车,只不过因为在墓地,叫观光车不合适,所以只能叫它代步电瓶车。 “不好意思,白先生。”具珍向白计安走过来,“今天来墓地的人太多了,工作人员叫我们等一等,再有五六分钟,就有车回来,我们就可以上去了。” 白计安看着公墓院内干净平坦的大道,问:“很远吗?” “是,比较远,要是走的话,可能需要十多分钟。” 等到车子来时,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招呼着具珊。 白计安跟着具家人上了代步车,坐在最后一排。 他捧着花,晃晃悠悠的,看着身边略过的风景,看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和照片,一路沉思。 入葬时,工作人员需要将二十六年前去世的袁书芬老太的丈夫的墓打开,简单地收拾一下曾经摆在里面的物件,再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将袁书芬老太的骨灰放进去。 围在墓前的都是具家人。白计安随着一同来悼念的亲朋站在外圈。 白计安站在原地环视着,整个公墓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的墓碑、环境都有些许差别。 而这些差别的决定因素,就是价格。 袁书芬老太,黑色的大理石材质的墓碑在这片墓群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顶级好的不但占地面积大、风水极佳,就连墓碑的材质也是汉白玉和山西黑,环境设计也相当夸张。不但独门独院可供家属进入,还有工人定期打扫、种植培育花草鱼虫。不过,价格也是一顶一,普通家庭根本就置办不起。 有钱人毕竟是世界上的少数,绝大多数的还是普通家庭。 在袁书芬老太的墓群东面,两片墓群相隔一条马路。那边的墓群的墓碑普遍矮小,只到成年人的大腿,颜色灰白,材质也是普通的石头。 那里面站着几个人,他们带着祭祀用品,捧着花,与身边的人一起诉说着对已故亲朋的想念。 每个有人的墓碑前都站着至少两个人,只有最靠边上,一个矮小的墓碑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戴着深蓝色的鸭舌帽,米色的运动外套和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他将手里拎来的塑料袋打开,将他带来的两个橘子和一个苹果摆在墓碑前。 随后,他站直身。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佝偻着身体,孤零零地站着,背影落寞、凄凉。 白计安盯着他,逐渐入神。 视线移动着,从上到下,直到在他的右手上停留。 他的袖子很长,双手藏在袖口里,露出的仅是手指。而露出的手指上,右手食指被白色的纱布紧紧地包裹着。 霎那间,白计安脑中突然浮现出贺威说的话,「死者背后的咒符是凶手用手写的,用的血不是死者的。如果凶手的目的真的是辟邪驱魔,那么大概率,血是凶手本人的。」 第147章 阴咒 18 白计安看着男人,将花递到站在他身边的具美慧手里。 “白先生?” 忽然,墓碑前的男人将塑料袋揉成小团塞进上衣口袋后准备离开。 一转身,像是捕捉到灼热的视线,他本能地转过头,一眼对上了正在看他的白计安。 不但帽子,他还戴了黑色的一次性口罩。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慌乱,随后,他不自然地抬起手压低了帽檐,将整张脸都藏进帽子和口罩里。 他抬起手的一瞬间,白计安眯起眼,他清楚地看到男人露出的手背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点,像是红疹子留下的痕迹。 白计安跨步跟上,在路过男人停留的石碑前扫了一眼。 墓碑上的人名叫做陈兵华,死亡时间14日。 正是4天前。 男人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逃跑的本能让他的脚步越迈越大。 “等等!” 听到白计安渐近的脚步声,男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一咬牙,低声骂了一句后,向大门的方向拔腿狂奔! 白计安随之跟上,可奈何皮鞋跑不过运动鞋,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白计安着急,但追不上也没有办法。 忽然一阵车鸣声从身后响起,是一辆送人祭祀,空跑回来的代步电瓶车。 白计安侧过身,让出位置,在电瓶车经过他身前的瞬间,抬手拉住把手,毫不犹豫地跳上车。 “哎,你干嘛啊?怎么还跳车呢?!”司机被白计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见他要踩刹车,白计安掏出钱包,抽出整张的一百块,直接塞进了司机的夹克衣兜,急道:“别停车,追!” 得了钱,司机当然开心,激动道:“追谁!” 白计安指着不远处还在狂奔的男人,“牛仔裤、米色卫衣,跑的那个。” “好嘞!” 司机踩死油门,他聚精会神地注意着所有的行人,一路滴滴,对男人展开最迅猛的追击。 眼看即将到达大门口,电瓶车顺利地绕到男人面前。 男人本想转头继续跑,可耐不住体力不支,根本就跑不起来。 他抬起头,帽檐下,用一双泛着凶光的眼睛盯着白计安。甚至不敢眨一下眼。 白计安走下车,就这么无言地和他对视着。 这个人很紧张,且警惕心非常强。 男人被白计安盯毛了,他吞了吞口水,干涩的喉咙里泛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终于,他张开嘴,“你干什么。” 白计安风轻云淡,“你认识我?” 男人感觉莫名其妙,“我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跑?”白计安不等他回答,他视线向下,看着男人那根手上的手指,问:“怎么伤的?手指。” 听到手指,男人立即攥起拳头,把那根带着包扎的手指藏起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计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认识赵钱?” 听到赵钱的那一刻,男人的眼底流出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 像是紧张、害怕,又像是恨。 不等男人回答,白计安道:“看来是认识呢。” “不认识!” 白计安无视男人的回答,他一步步靠近,每走近一步,问一个问题。他想得到的并不是答案,而是一个被不断激怒,失去理智和辩解能力的人。 “四天前死去的是你的父亲吗?我看到石碑上写着,他姓陈,那你叫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赵钱,他死后,你的咒解开了吗?手上的红疹轻了吗?” “刘敏辉的孩子,你利用他之后把人放哪了?是关起来了,还是杀了?” “赵钱也是刘敏辉介绍给你的吗?” “你是从哪学的?辟邪解咒的方法。其实我想告诉你,你的方法用的不对,所以即便是赵钱死了,你依旧没有康复。” “网上错误的信息太多了,你把他们加在一块也没用。” “闭嘴!” 男人朝着白计安怒吼一声,抬起拳头一拳向白计安的脸招呼过来。 白计安偏头一躲,在周围路人的惊呼中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反手一拧,将整个人转过来。随后抬脚朝着他的膝窝用力一踹,顿时让男人单膝跪地。 “放开我!!” 男人痛苦地叫着,但却怎么都无法从白计安的手上挣脱。 他搞不懂,这个看上去像个书生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儿,靠着一只手就能拧得他动都不敢动。 “警察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传出一声惊呼。所有人向大门外的停车场望去,还真有一辆没鸣笛的警车。 警车后面跟上的是纯黑色的越野车。 男人瞄着白计安,抓住他一瞬间露出的破绽,牟足全力,一脚踹在白计安的小腿上,趁他泄力之余,从他手上挣脱。 而后他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手上白光一闪,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左手上握着一把弹簧刀! 白计安见刀,心里一惊,用最快的速度向后连退几步。可男人穷追不舍,他瞪着通红的双眼,举着刀乱刺,一看就是起了杀心。 见到利器,周围原本的看官们轰地一下散开,他们纷纷抱团,躲到家人的身旁,生怕被歹徒误伤。 一下子被清空的场地更适合躲闪,反倒让白计安安心。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盯着银色的刀刃连连后退,几步躲闪下来,他似乎已经看准了男人的动作。正准备反击之余。 忽然,他刚要落地的右脚下似乎有一股软绵之感。 “小心!”人群中,似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小猫!” 白计安扭头回看,一只橘色的大猫从他脚边窜过! 差一点,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他一定会一只脚踩在猫的身上! “去死吧!” 男人近在咫尺的嚎叫声惊得白计安迅速回过头,刹时,一闪白光而过,向着他的脖颈动脉处刺去! 糟了!来不及闪开! 白计安盯着向他猛刺的刀刃,本能地抬手想要握住。 电光火石之际,猛地向他奔来的刀尖居然在半空中停下。下一秒,眼前的男人被一股大力拉着衣领直接甩了出去。 根本来不及防备,男人足足被摔出去五米! 贺威盯着脸色苍白的白计安,看着他的眼睛,问:“伤到了吗?” 白计安长吁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脖子,“没有。” “我看你是吓傻了。”贺威抛下这一句,而后转身向已经被韩阳和陈泽洋按住的人走去。 韩阳和陈泽洋按着男人,地上,高大的人影瞬间将他们三人笼罩。 韩阳抬头,他对上贺威的脸,忽然有些害怕。 “贺队。” 贺威淡道:“让开。”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此时的贺威在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陈泽洋急道:“贺队,我们还要带回去审讯,dna还没做。” “我知道。”贺威用最后的耐心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后退。 陈泽洋还想劝,却被韩阳拉了回来。 他冲着陈泽洋摇摇头,挤眉弄眼地暗示他算了。 贺威弯腰拉起男人的右手臂。 在旁人眼中,这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拉人起来。直到男人单膝跪地地从地上慢慢起身。 瞬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咯嘣声,而后传来的是男人连声的惨叫。 韩阳看着男人抱着胳膊嚎叫,自己也跟着咬着牙,皱起眉毛。 真是看着都疼。 第148章 阴咒 19 韩阳皱着眉头,拽着痛叫不止的男人,右耳的耳膜都要被他喊穿。 他真的很想叫男人闭嘴,可奈何他的手臂被贺威给卸了。他和陈泽洋又都不会治,除了忍着,根本就没其他的办法。 上车前,韩阳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男人,叹道:“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白计安也不想再回到袁老太的墓前。更何况,纸棺案的凶手已经被抓,具家人也没什么值得他继续观察的。 还是回家休息比较好。 白计安走到车前,刚拉开车门,就听到后面贺威在叫他。 “白计安。” 贺威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看起来似乎是心情不好。 白计安转过身,他感到精疲力尽,实在不想和贺威有半句争论。 他瞥了一眼随时准备出发的警车,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你的同事在等你回去。” 贺威没有打岔,他走过来,一把扶住白计安的后颈,将人拉到身前。 白计安不自然地向后挣脱:“你干什么?” “别动。”贺威歪着脑袋盯着他脖子的右侧,而后,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边贴边说:“说你被吓傻了还不承认,刀子划破皮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吧。” “破了?” “嗯,幸好没有出血。” 白计安俯下身,冲着车玻璃的照了照。他看着脖子上带着白色小狗的彩色创可贴,问道:“你在哪弄来的?” 他可不相信贺威会买这款。 “刚才问人群里要的,一个小姑娘给的。” 就知道。 啪地一声,贺威按上了白计安的车门。 “你跟我走。” “那我的车怎么办?” “找个代驾帮你开回去。” 白计安无语了,“你见过哪个代驾会来墓地接单?” “怎么没有?给钱就能来。” “可是代驾过来的时候一律骑可折叠的自行车。这里离市区这么远,等他过来,天都黑了吧。” 贺威没说话,他转身走到已经被坐满的警车前,拉开副驾驶位,对着韩阳说:“他们三个,一个开车两个带人够用了,你帮我把他的车开回去。” 韩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歪过脑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计安,贼兮兮地问:“贺队,白哥咋了?伤着了?开不了车了?” 贺威皱起眉头,他伸手拍了一下韩阳的后脑勺,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随后,他亲手拎着韩阳,把人塞进白计安的驾驶座里。“地址发你了,自己看微信。” 路上,贺威见白计安一直沉默,便主动张口问:“你怎么看出陈嘉乐有嫌疑的?” “陈嘉乐?”白计安重复着名字,忽地想起墓碑上,4天前去世的陈兵华。“原来他叫陈嘉乐。” “不知道?”贺威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比我们还要早一步调查出一切之后才会动手抓人呢。” “不是。我是偶然间注意到他的。然后发现他右手的食指上有很严重的包扎痕迹,想起你跟我说的话,对他产生了好奇。原本我只是想先和他搭话,之后再看,但是他的心理素质很差,看到我盯着他看,立刻就慌了。” “因为他做贼心虚,杀了人,知道警方在找他。” 白计安看了眼贺威,道:“你们是怎么盯上他的?” “在赵钱死前的五个小时,他曾经出现在丰庆路上一个名叫老鸽子的烧烤店里。在监控录像中,陈嘉乐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被害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店,同一时间离开。随后我们经过人脸识别确定了陈嘉乐的身份,调查出4天前,他的父亲去世,当时找的阴阳先生就是赵钱。” “只有这些?” 在案子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离奇的一点就是凶手杀人的目的似乎是为了辟邪和驱魔。 “别小看我们的效率。”贺威道:“确定身份之后,我们立刻去了陈嘉乐的家,他家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老房子隔音不是很好,邻居都知道他父亲这两天去世,还说原本挺正常个小伙子突然就开始戴口罩戴帽子,见到人也是不敢露脸躲躲藏藏。像是中邪了一样。邻居还说现在再见陈嘉乐宁可绕道走。” 白计安道:“我怀疑他不是因为听谁说,而是我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么?” “刚刚的手铐是谁给他戴上的?” 贺威回忆道:“陈泽洋或者韩阳吧,肯定不是我。” “所以你没看到也是正常。”白计安转头看着贺威:“他手上有星星点点的红印。” “红印?”片刻,贺威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他真的中邪了。” “当然不是。陈嘉乐他没有中邪,他只是过敏了。” “过敏?!”贺威惊了,“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他现在已经跟不上白计安跳跃性的思维了。 “他的手背上、脖颈锁骨的位置有红色的斑点,应该是过敏留下的红疹。只不过之前应该比较厉害,现在留在他手上的疹子已经开始在康复了。” “之前比较厉害,现在康复……”贺威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里叨咕着白计安说的话。“难道,你是想说他把红疹当成了诅咒?” “很有可能。” “不会吧。陈嘉乐已经27岁了,这么大的人分不清生病还是诅咒?”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都能相信一个住在回迁房里的阴阳先生会看风水、会下咒,就足以证明,他的脑子并不清醒。” 贺威沉默着,白计安的话还是没有办法说服他。 “不相信?” 白计安的话他向来都是相信的。 只是这次,他感觉不到白计安推理逻辑里面清楚的脉络。 “好吧。”白计安道:“这样,你用我的办法实验一下,一切都清楚了。” “实验?” “没错,就是实验。只要你问清,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第149章 阴咒 20 到了市局,贺威叫白计安去他的办公室里等。而后,他走进审讯室,陈泽洋已经带着陈嘉乐从肖敏那边回来了。 “dna完事了?” “是。”陈泽洋点头,“就等着出结果了。” 贺威转头打量坐在讯问椅上的陈嘉乐。他走过去,抬手将他头上的帽子和口罩取下。 陈嘉乐被突然伸手的贺威吓到了,像是失控一般嗷嗷直叫。 “你叫什么?”贺威怒道:“见不得人吗?!” “不,不是。”陈泽洋看着贺威的背影,弱弱地说道:“不是的,贺队。” “啊?” “是他的胳膊,你还没给他安回去呢。” 和白计安说了一路,见他没事,贺威也安心了,差点就把陈嘉乐胳膊被他卸脱臼的事给忘了。 贺威一手按住陈嘉乐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伴着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咯嘣一声,归回原位。 从剧痛中解脱的陈嘉乐抬起眼皮,哀怨地瞪着贺威。要不是他害怕贺威再对他动武,他一定会对他破口大骂。 贺威坐到椅子上,他盯着陈嘉乐,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要不是我们需要口供,不想浪费时间,你觉得我会轻易帮你把胳膊接回去?光是你弄伤他,就已经给足了我理由折磨你。” 陈嘉乐依旧沉着脸,不敢说话。 “你喝酒吗?” 贺威开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陈嘉乐没有意料到的。 “……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你听清了。回答问题。” 陈嘉乐懵懵地摇头:“不喝。” “从来没喝过?” “是。” “为什么?不喜欢?” 这种不知道贺威究竟搞什么鬼的感觉让陈嘉乐感到心烦,“你到底想问什么?你不是来问我关于案子的事吗?!” “随便聊聊不行吗?”贺威抱着胸,自然而然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十分舒适,“今天局里没有其他需要聊天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们有的是时间。” 陈嘉乐慢慢地握紧拳头。从一开始眼前的警察就卸了他的胳膊,他忍着剧痛疼了一路,如今好不容易胳膊不疼了,他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耗时间。 “真是个变态。” 贺威不恼,重复着刚刚的问题:“不喜欢吗?” 见陈嘉乐不回答,贺威漫不经心道:“还没好吧,哪怕赵钱死了,诅咒还是没好。每天时常有恶心、头昏的感觉,身体上的红印虽然减轻了,但还是又疼又痒。” 说到诅咒,陈嘉乐的气息逐渐变得粗重、混乱。 “我可以帮你解咒。” 陈嘉乐猛地抬起头,盯着贺威:“你说什么?” “别看我是个警察,但实际上我的爱好非常宽泛,一些法术咒符之类的,也略有涉及。” 听着队长在旁边胡说八道,陈泽洋也不敢偷看,只能默默地敲着键盘记录。生怕自己一个动作让他布置的一切付之东流。 “你,真的会帮我?”陈嘉乐问完立刻就后悔了,“不可能,你在骗我!” “是吗?你觉得我在骗你。” 陈嘉乐看着贺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压迫感。这感觉让他紧张,让他直冒冷汗。 让他的心思在不经意间倾向了贺威。 看上去,这个人的确很可靠。 也许,他真的会些什么怪力乱神。 陈嘉乐倾身上前,从他的脸上,贺威和陈泽洋都看到了希望二字。 “你真的可以?” “我当然可以,不过帮你的前提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可以选择拒绝?” “当然,不过你有权拒绝的不是回答问题,而是在一些结束之后要不要我帮你解咒。” …… 贺威不顾陈嘉乐的沉默,直言:“4天前,也就是14日,你父亲去世之后,你立刻联系了殡仪馆,第二天做了个简单的仪式之后就把尸体送去火化了是吗?” 陈嘉乐像是死心一般,他闭上眼,道:“是。” “因为你从小丧母,与父亲长大,身边的亲朋也并不是很多,所以你父亲去世,你也没有请很多的宾客,是吧。” “不。”陈嘉乐摇摇头:“是没请宾客。” “那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只有一个阴阳先生。” 终于还是问到了关键。 陈嘉乐睁开眼,“是。” “阴阳先生的名字叫什么?” “赵钱。” “也就是当天只有你们两个人,把人送进火化之后,你们做了什么?” “需要等一个小时,去侯灰室取骨灰。” “详细点,花圈怎么处理了?处理之后又做了什么,一举一动全部都要说。” 陈嘉乐低着头,回忆着,“殡仪馆规定花圈要家属拿走,送到院后的回收处搅碎。我和赵钱两个人把东西送过去,然后摔了火盆,就算是完事了。” “之后呢?没什么忌讳吗?” “忌讳?” “比如需要吃点什么。” 陈嘉乐恍然,“没错,是需要。按照习俗,需要在一切结束之后用酒洗手消毒,再吃一块饼干。” “所以,还是之前的问题,为什么从来没喝过酒呢?不喜欢吗?” 陈嘉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很讨厌贺威问话的方式。 “我不喜欢,我从小就闻不了酒味。很多人都喜欢喝酒,说它们的味道醇香浓厚。但在我看来,它们的味道就像是摊在路灯下,一团团丑陋至极的呕吐物。” “所以你闻到酒味,也会不自觉地感到恶心,是吗?” “对,没错。” “你的父亲不喝酒?” “不,本来是喝的,后来一次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吐了,就再也不喝了。” 贺威点点头,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么,在殡仪馆你用的酒是什么?” “黄酒和白酒都有。因为赵钱告诉我,必须要用黄酒为死者擦拭口鼻,白酒洗手。” “那酒呢?当时用完了?” “黄酒用掉了,白酒没有。” “酒呢?扔掉了?” “没有,因为价格不便宜,我没舍得,带回去了。” 而后,贺威不说话了。陈嘉乐纳闷,他抬头,对上了正在盯着他看的贺威。 “你干什么?” 贺威靠着身子,叹道:“看来计安是对的。” “白先生?”陈泽洋转过头,问:“他说什么了?” 贺威依旧看着陈嘉乐,“后来一切结束之后赵钱向你坐地起价,是吗?” “是。” “要了多少?” “两天,要了1500块。” “比说好的多了500块?” “是。” “而后你们发生了争执,他诅咒了你。” 听到诅咒,陈嘉乐的脸都涨红了,“我爸给爷爷办事的时候就特别讲究。等我长大之后还告诉我,即便是家里困难,哪怕是借钱、凑钱也要把丧事办好,按规矩办。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子孙后代。” “他诅咒你什么了?” “其实他没有直接诅咒我,而是在和我争吵的时候威胁说,我爸下葬的事是他做的,只要他肯就能让一切逆转,反噬给我。” “你信了?” “本来我只是有点害怕,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我想得太多,他只是说说,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结果,第二天,我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恶心、心悸、甚至睡觉的时候还会呼吸不畅,渐渐地皮肤上涌出了吓人的红斑,当时我就想起了他的诅咒。” 陈泽洋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直言:“你这么难受,就没想过去医院看看?” “医院?不,不用。”陈嘉乐十分肯定,“我身体好的不得了。我爸去世的一周前,我刚在单位做了周密的体检,所有指标正常,不可能有病,一定是诅咒,是那个无良的阴阳先生,赵钱干的!” 贺威道:“你的身体很健康,这个我们不怀疑。也正是因为你的身体太健康了,所以哪怕你的酒精过敏症那么严重,还没有休克,甚至死亡。” “你说什么?”陈嘉乐抬起煞白的脸,“酒精过敏?” “是,你的所有症状都表明,你有比较严重的酒精过敏症,跟所谓的诅咒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可能!”陈嘉乐激动地直拍桌板,“我根本就没有喝过一口酒,怎么会酒精过敏?!” “你不知道吗?会酒精过敏的人,不但喝酒的时候会过敏,甚至闻到酒味的时候也会引发过敏反应。你曾经说小时候闻到父亲身上的酒味想吐,这就是很明显的症状。而这次,你之所以更严重,皮肤上起了红疹,是因为你碰了黄酒之后,又用纯度极高的白酒洗了手。” 第150章 阴咒 21 陈嘉乐直直地盯着摊在桌板上的双手,怔愣着,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他终于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因为不知道自己过敏,杀了人?” “不错。” “我不相信。”陈嘉乐抖着肩,痛苦地看向贺威,“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这的确是我的推断没错。如果你想要证据,很简单,只要配合我们做一次检查。是不是过敏引起的头昏、恶心和红疹,自然而知。” “好。”陈嘉乐抬起脸,“我就配合你们。不过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再说。” “刘敏辉的儿子呢?!”贺威拔高了声音。 罪,认与不认,贺威并不着急。等到检测结果一出,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到时,陈嘉乐就算想说,也没人听他啰嗦。 但是活生生的人不一样。 刘敏辉母子住在店里,阳台和客厅被打通之后用来摆放商品,后面的小屋是卧室,里面还有明显的生活痕迹。 刘敏辉死了,她七岁的孩子失踪。如今,罪魁祸首陈嘉乐又被警方控制,没人照看的孩子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不能再牵扯无辜的人了,尤其对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可以给你证据证明我说的一切不是骗你,你也可以在看到证据之前什么都不说。除了一点,孩子呢?你藏到哪去了?别说你家,我们找了,没有。” 听着贺威的话,陈嘉乐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别过脸,用态度回答。 “你!”贺威怒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冲向陈嘉乐。 “贺队贺队!”陈泽洋赶紧追上去拦住贺威,“别在这儿打人,有监控!” 陈泽洋一边抱住贺威,一边疯狂地冲着双面镜的方向疯狂使眼神求救。 随后,砰地一声,斐辰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拉着贺威的手臂将人拽出来。 一到走廊,不但明亮,就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 贺威叉着腰,气还没消。 “妈的,丧心病狂的蠢货,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斐辰赶紧劝他,“他不说就不说,我们自己找。” “谁知道他把人藏哪了?自己找,我不知道能自己找?我担心的是等我们找到,孩子已经没气了!” 想起手上的线索,贺威就更气了。 “无论发现赵钱尸体的荒地还是刘敏辉的店,关于孩子的线索一点都没找到。附近的监控录像没有,小区的监控又不开。就连肖敏那边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肖战神那边不是没有有用的结果,是结果还没出来,我们再等等,没准还真有线索,一下子就能帮我们找到孩子的下落。” “哄小孩呢?”不知什么时候,白计安从贺威身后走过来。 贺威一见白计安,心里的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他知道白计安在说自己,撇了撇嘴,道:“就知道埋汰我。” “我哪是在埋汰你啊,我是比较意外。” “意外什么?” “意外我们人高马大,英勇不凡、脾气还不好的贺队长在三队居然还是个团宠。人人都让着你哈。”说完,白计安还笑着冲斐辰扬了扬下巴。 让着他? 这话贺威就不爱听了。 “他们那不叫让着我,是害怕我。” “是吗?”白计安的眼神越过贺威,直接看向斐辰,“你们怕贺队长?” 斐辰淡淡一笑,“自然是怕的。” 贺威瞬间满意地扬起下巴,得意道:“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哦?这就奇怪了,我从来没觉得你很可怕,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是我对你太好了!”贺威抱起胸,“让你在习惯我的好之后产生了我本来就很温柔的错觉!” “是是是,我谢谢你啊。”随后,白计安无奈地笑了,临走时,还忍不住低声补充一句:“跟个孩子王一样。” “你说什么?”贺威瞬间忘记斐辰,他快步跟上白计安,追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不重要。”白计安推开贺威办公室的大门,“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贺威关上门,嘟囔着,“既然回来,你刚刚出去干嘛。” “当时怕他们拦不住你啊。”白计安坐在沙发上,“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走到哪都不让人省心。” “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凶,脑子清醒得很,我不会为了一个杀人犯犯纪律。” “最好是真的。”白计安不再啰嗦,他话锋一转,说道:“刚才我在走廊听到一半,关于李桐的事,你再和我说说。” 贺威眨了眨眼,“你调查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向白计安透露刘敏辉儿子的名字。 “不算是调查。在发现刘敏辉尸体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超市老板说的。” “啊,你就是在他们家买了一整箱的饮料。” “没错。” “怎么说呢,整体来讲,有点奇怪。”贺威道:“刘敏辉的店和住处是一个地方,屋内有生活轨迹,证明有人一直在那里住。卧室有两间,大的是刘敏辉的房间,小的装的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是李桐的房间。” “两间房里没有一点线索吗?” 贺威点头,“奇怪就在这儿,跟店里一样。你还记得吗?之前你查看刘敏辉尸体的时候说过,堆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的殡葬用品都是凶手在行凶之后故意弄乱的。” “嗯,我记得,哪里奇怪?” “刘敏辉的卧室非常整洁。” 白计安察觉其中含义,说道:“我当时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刘敏辉的死亡时间,可能不太准确。成法医的结果呢?” “我直说时间吧,在凌晨1-3点左右。” “凌晨。”白计安道:“那么正常来讲刘敏辉母子应该早就睡觉了才对。” “没错,但是卧室里面只有李桐的被子是乱的。奇怪吧,我虽然不懂他们这行,但是开殡葬的人真的会忙到大半夜不休息?” “可能刘敏辉在等什么人。”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等的人很有可能是赵钱,结果赵钱没等来,等到的是凶手。” 第151章 阴咒 22 白计安沉思着,说道:“就算等的是赵钱也很奇怪。” “怎么说?” “你想,就算刘敏辉和赵钱是合作关系。赵钱白天干完活,回家之前会把刘敏辉应得的那一份钱给她。但是,一定要去店里吗?” “他们两家的小区相邻,不是很麻烦。” “不是这个问题,是,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转账。” 贺威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不过也有可能是赵钱手机上没有钱,他收到的恰好是现金。” “再查查吧,我猜,刘敏辉和赵钱的关系或许比我们想象之中更近。” 贺威看出白计安只把话说出一半。 “你想到什么直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白计安无奈,“我不是藏着掖着,是怕说出来会影响你的判断。先入为主可是破案的大忌。” “我的意志力有这么薄弱吗?”贺威坐到白计安旁边,一副坦白从宽的架势,“快点说,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就不能自己思考思考吗?你破案你拿工资,完事全指着我?” 这话贺威就不乐意听了。 “嘿,我一共才麻烦你几次啊,这就开始不愿意了,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还天天和我算。再说了。”贺威双手抱着后脑勺,向沙发背上一靠,道:“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独立思考的好吧!” “我这不是怕你依赖惯了,会退化嘛。” 贺威偏头看着白计安,他眯起眼,神秘兮兮地说:“你就不会换个思维?” “怎么换?” “你提前告诉我,锻炼我会冷静判断,不会先入为主的能力。” “歪理。” “行啦。”贺威摇着白计安的胳膊,“快点说。” “好好好,我说。”白计安把他的手打开,“真是服你了。” 白计安侧过身,面冲贺威,道:“其实案子里面的冲突很多,只不过都隐藏的比较隐蔽,看上去正常,但实际上禁不住推敲。首先,就是赵钱和刘敏辉的死亡时间。你刚刚跟我说,刘敏辉死亡时间在凌晨1-3点,那赵钱呢?” “同一天凌晨2点左右。” “所以,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几乎要重合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顺序的问题,赵钱和刘敏辉到底是谁先被杀?” 贺威道:“应该是赵钱。” “理由。” “因为在这之前,陈嘉乐一直在丰庆路的老鸽子烧烤店跟踪赵钱啊,不可能分身去杀刘敏辉。” “既然如此,那么凶手去找刘敏辉的时候赵钱大概率已经遇害了,或者他还活着,只不过已经被凶手控制住了。” “嗯,经过调查陈嘉乐名下没有车,但是他父亲有一辆十年的老款桑坦纳。在后备箱里,我们发现了血迹,只不过检验结果还没出来。小区外面的监控录像也在排查,不过那个小区的录像差到离谱,得到有用信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那我就暂且认为,凶手去「上天堂」找刘敏辉的时候,赵钱无论生死,人就在车里。” “嗯,然后呢?” “那么无法解释的问题来了。我们在发现刘敏辉尸体之前曾经在卷帘门锁处发现了撬锁的痕迹。但是店里的刘敏辉却没有在睡觉。” 贺威点头,他认真地听着白计安的话,反复琢磨,半晌,道:“没有问题。就算刘敏辉在等人,也有可能因为深更半夜,担心遇到坏人,主动把卷帘门锁上,等着赵钱敲门之后再开。” “嗯,老规矩,就按你说的,卷帘门锁着,刘敏辉为了安全。” 贺威眨了眨眼,白计安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太对劲儿。 他抬手打断刚要开口的白计安,“什么叫就按我说的?好像我说的不对一样。” “你别打岔。” “哦。”他收回手,“你继续。” “凶手来的时候发现门是锁着的,会怎么做?” “陈嘉乐当然不知道赵钱要去找刘敏辉,更不知道刘敏辉在等赵钱,想要进去,撬门呗。” “那刘敏辉人呢?她死了?” “当然没死。凶手还没进去,她怎么死?” “哦?是吗?可是从你的推断上来看,刘敏辉好像死了一样。” …… 白计安继续道:“如果我坐在事务所的一楼等人,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撬门,我会什么都不做吗?就算吓破了胆,也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再糟糕一点,无非是躲起来,或者准备好武器拼死一搏。” “但是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派出所没有接到报警电话,就连房间里也没有什么防身用的东西掉落。”贺威沉思片刻,惊道:“你的意思是陈嘉乐知道赵钱要去找刘敏辉,所以他没有撬门,而是敲门!” 敲门之后,门内的刘敏辉自然会认为来人是约好的赵钱。 “但是,就算再约好,刘敏辉会连问一下都没有,直接给陈嘉乐开了门?” “刘敏辉作为赵钱的合作伙伴,对他坑蒙拐骗,坐地起价的事一定了解,所以当刘敏辉隔着大门问是谁的时候,回答的人一定不是她不熟悉的人。”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凶手可能胁迫了赵钱,或者假装赵钱的声音,又或者用手机录下赵钱的声音以假乱真。第二,陈嘉乐和刘敏辉也很熟悉。” 白计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离不开陈嘉乐了。” 从刚刚开始,无论他怎么讲,他都是一口一个陈嘉乐。 “你什么意思啊?”贺威震惊地看着白计安,“你难道是要告诉我,杀刘敏辉的另有其人。” “那你回想一下,刚刚我和你模拟刘敏辉被杀时,每一次提到的都是凶手,我有说过一次陈嘉乐吗?” “真的假的……”贺威还以为案子已经破了。 “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具体的证据,还需要鉴定科。” “所以呢?你不会连李桐现在在哪都知道吧。” “李桐的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只不过我知道谁知道。” 第152章 阴咒 23 “谁知道?” 咚咚,两声敲门。 被打断的贺威有些不满,但无奈,只能缓口气,平声道:“进。” 嘎吱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一条缝,而后一颗毛绒绒的黑脑袋从那条缝里挤进来。韩阳咧着嘴冲着两人嘿嘿一笑。 “贺队,有事,能进来不?” 贺威看他不正经的模样,就忍不住冒火气。 “什么事?” “那个,陈嘉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你说呢?” “啊?说什么?” 贺威气得瞬间拔高了嗓音,“你说能不能进来!” 韩阳被吓得浑身一颤,立马侧身钻进来,“能,能,能进来。” 贺威伸出手,接过文件,“结果没问题吧。” “没有,他的确有酒精过敏症,并且现在皮肤上的红疹印就是酒精过敏留下的。” “行,我知道了。”贺威合上文件,“现在就差dna的结果了。” 韩阳道:“陈嘉乐的刚送检,估计还要等上一阵子。” “没事。”贺威站起身,“先把陈嘉乐叫过来。他不是要证据吗?证据来了。” “好,明白!” 说完,韩阳转身离开,留下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贺威。 他站在原地着急地挠挠头,随后回过身,对着白计安说:“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到底谁知道李桐的下落。” “行了你。”白计安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胳膊直接把人送了出去。关门前,还不忘说一句:“自己的案子自己查,陈嘉乐就在那,你想问什么,随便你。” 贺威刚想说话,砰地一声,大门就被关上了。 陈嘉乐盯着面前的文件,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到最后,要不是双手被禁锢,他恨不得一巴掌打飞立在他眼前的检查结果。 他怎么会这么蠢,连过敏和诅咒都分不清! 他缓缓地张开嘴,声音有气无力。 “拿开。” 贺威蹙眉,没有吭声。 突然,陈嘉乐如疯魔一般,他狂拍桌面,双腿胡乱地蹬着空气,“我叫你拿开!拿开!拿开!你听到没!!!拿开!” 贺威伸出手,啪地一声,用单手合上了文件夹。 他不紧不慢地回到座位上,就这么无言地看着陈嘉乐发疯。 他不阻拦也不想打岔,毕竟他清楚,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天你幡然醒悟,认识到当初的愚蠢,却已经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 半晌,尖叫了许久的陈嘉乐终于没了力气。 贺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心里不禁再次感叹他的身体素质。 整整崩溃痛叫了八分钟。 陈泽洋为难地看了一眼贺威,低声询问:“贺队,他那嗓子还能说话了吗?”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嘛。”贺威盯着逐渐恢复理智的陈嘉乐,“后悔了吗?” 陈嘉乐缓缓地抬起蹦出青筋的脑袋,也盯着贺威:“后悔什么?” “你不要事到如今告诉我,你没杀赵钱。” “不会,我知道你们手里有证据。我承认,赵钱那个狗东西的确是我杀的。” “看起来你并没有后悔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后悔?” “在知道他不会下咒,在知道你是酒精过敏之后,你还依旧认为赵钱该死?”贺威不解,“你杀他的动机难道不是因为恨他诅咒你,你想解咒吗?” 陈嘉乐坐起身,向椅背上靠去。 他仰着脸,避开刺眼的白光,眼神空洞地望向黑漆的天花板,“那又怎么样呢?他的诅咒不灵只能说他是个废物,并不代表他的心不黑。” 因为赵钱不会真的下咒,所以,他只是酒精过敏。那反过来呢?如果赵钱真的会,他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贺威问:“你就这么相信这世上有人会下咒?” “有什么不相信的?没见过的就不是真的?我没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假的?”陈嘉乐俯身上前,眼神在贺威和陈泽洋的脸上移动,“会下蛊的人你们见过吗?我没见过,但是他们存在吗?存在啊。” “这样啊。”贺威假装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而后他顿了顿,让个房间安静了片刻后,问道:“那你刚才喊什么?” 瞬间,陈嘉乐诡异的表情僵在脸上。 贺威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挡在脸上,最后一层,用来保护他脆弱的自尊的网纱。 “算了,我们不提这个,后悔还是不后悔,对一个杀人者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了。”贺威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道:“所以,你在以为自己被赵钱诅咒,身上的真的出现奇怪的反应之后,冲进你脑子的第一个想法是解咒,对吗?” 陈嘉乐喘着重气,胸口随着深浅的程度上下起伏。 “是。”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想杀了他。” “没错。我当时想叫他帮我解咒,所以去他平时会出现的地方找他。但他好像接了其他的活儿,赶时间,没跟我说上几句,就上了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 那一幕,那张丑陋至极的嘴脸,陈嘉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他找到赵钱时,他已经走出了华辰小区。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老式西装,肩上搭着黑色的斜挎包,一面讲电话,一面小跑。 直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到路边,他才放下手机,向轿车的主人热情地挥手。 一见赵钱要离开,陈嘉乐慌了。身上的不适感让他不敢再多拖一秒。他鼓起勇气,抬腿狂奔到赵钱面前,将人拦下。 赵钱见到他很意外,可脸上却并没有惊讶和恐惧,而是厌恶。 “我很客气,甚至用了央求的语气拜托他帮我解开诅咒。可是他呢。”陈嘉乐冷笑着,“他一把甩开我,还嘲笑我活该,骂我是穷鬼,连500块都不肯多出,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说告诉我,依他的能耐,没几天,诅咒会再次恶化,到时候,我会死。” “所以,你放弃了,选择回家自己查找解咒的办法?” 陈嘉乐低下头,“是,但网上的方法太多了,没有学过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方法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所以你最后怎么敲定的?” “我把票数最高的几样可以驱魔辟邪的东西混在一起。” “都有什么?” “公鸡血,黑狗血和人血。” “那咒符和童子尿呢?” “咒符是在网上查到的,好像可以用来镇压恶灵。我杀了赵钱,怕他会变成厉鬼来找我。至于童子尿……” 童子尿? 忽然,陈嘉乐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贺威。 “童子尿是什么?” 第153章 阴咒 24 贺威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不也是网上辟邪驱魔投票里面比较多的,你不知道?” “我、我看到了,但是有篇帖子说那东西没用,所以我就弃了。” “什么帖子?一篇就能让你放弃?” “一个认证了身份的道士写的。” 贺威只觉得脑仁生疼。 陈嘉乐继续说:“他们都是专业的,肯定对这种事门清。况且,那东西我也没地方搞,不弄正好。” “行了。”贺威揉了两下太阳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们说点别的。” “别的?” “嗯,你怎么找的赵钱?我们调查,入行当阴阳先生的人很多。为了谨慎起见,很多人都选择靠亲朋介绍,你呢?” 陈嘉乐有些无奈,“倒霉罢了。” “具体点。” “我小时就没有妈了,一直以来都是和我爸生活。我爸的性格比较憨厚、内向,不爱出去吃饭喝酒,更不喜欢交朋友,每天两点一线。大概是遗传,我的性格和他差不多。总之,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别说朋友,连亲戚都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没有你说的什么介绍人,赵钱是我随便找的。” “在哪找的?” “殡仪馆门口,我把我爸送进去,出来的时候碰到的。” “就碰到他一个。” “不是,好几个。我看着他的样貌、穿着打扮和年纪在当中比较靠谱。” 贺威点头,随后,他看向身边负责记录的陈泽洋,问道:“都记好了吗?” “没问题,贺队。” “好。”贺威转头, 直视陈嘉乐,“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杀死赵钱的?” “割腕吧,我用刀割开了他的手脚腕放血,这也是网上说的,需要人血才能有效果。” 离开审讯室,陈泽洋整个精疲力尽。 “他都是哪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赵钱一样,看了假书呢!” 贺威一愣,“你说什么?假书?” “对啊,上次我和韩阳去赵钱的家。他家里有一间书房,里面都是赵钱自学做阴阳先生的书,沿着墙根摆着,好几摞。数量多得惊人,不过几乎都是盗版书。” “跟我过来。” 说完,还不等陈泽洋反应,贺威便急匆匆地往三队办公室里走。 一进屋,斐辰、韩阳、商思文都在。 “贺队!”商思文一见贺威,急道:“刚刚肖敏姐去你办公室找你了!” “让她等会吧。” 贺威叉着腰,叫陈泽洋站到韩阳的工位旁边,这样一来,除去斐辰,所有人都在他的对面。 “你们俩上次去的赵钱家,说说情况,详细点。” 韩阳没转过弯,他看了看旁边的陈泽洋,想叫他先说。 “说话啊,怎么,失忆了?” “不,不是。贺队,有点跳,你容我缓缓。” “那陈泽洋先来,刚才不是说了吗?韩阳你听着,哪块落下,补充。” “好。”韩阳连连点头。 “其实,那天挺正常的。” 陈泽洋将他们从进小区开始就顺利地问到了赵钱家的门牌号,到赵钱的妻子王秀应门、交谈、带着他们两个去看赵钱的书房都说了一遍。 “因为要家属认尸,我们就把王秀带到了局里,在一楼交给了正打算下班的商思文。” 贺威看向韩阳,“有没有遗漏。” 韩阳摇摇头,“遗漏倒是没有,就是一点比较奇怪吧。王秀很害怕赵钱搞得那些东西,害怕到连那间书房都不敢靠近,但又为了生计不得不忍受。” “而且,她丈夫死掉,她也没有很伤心。”商思文在一旁说道。 “说仔细点。” “就是,当时我带她去认尸,她见到赵钱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转念一想,有些人哪怕是亲人的尸体也会害怕,就没多想。” 商思文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她瞪圆了眼,看着贺威,问:“贺队,你突然问起王秀,该不会凶手不是陈嘉乐,是王秀吧!” 此话一出,不但韩阳,连身后一直没出声的斐辰都惊了。 陈泽洋连忙否认,“不不不,陈嘉乐已经认罪了!鸡血、狗血、咒符还有赵钱手脚腕上的刀伤,都是他做的。现在只差dna结果,证据一出,就基本结案了。” “基本?”韩阳道:“那不是还没结。” 陈泽洋点头,“这不还有个刘敏辉嘛,她儿子李桐更是下落不明。” 商思文道:“难道刘敏辉不是陈嘉乐杀的?是王秀?” 贺威道:“只是怀疑。不过想知道杀人凶手是不是王秀很简单。刘敏辉的指甲里有与凶手搏斗时,留下的皮肤碎屑组织。” “好办,我们俩再去一趟,随便找个理由叫王秀过来配合调查。” 贺威点头,“就这么办吧。还有,留个心眼,计安怀疑李桐就在王秀的手上。” 韩阳和陈泽洋拎上各自的外套,齐声说一句明白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当贺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时,肖敏和白计安正聊得不亦乐乎。 “跟个变形金刚似的。” 贺威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把肖敏弄懵了,她转头看向白计安,不解道:“他又犯什么病了?” 白计安微微一笑,“不用管他,说我呢。” 肖敏站起身,把一旁的文件递给贺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贺威抽过文件,一目十行。 检测结果显示,赵钱后背上贴的咒符,上面的血迹与陈嘉乐的dna比对结果系同一人。 但,与刘敏辉指甲中的皮肉组织碎屑的dna为不同人。 “果然是这样。” 肖敏惊讶地看着他,“你已经知道了!” “嗯,也是刚刚知道的。韩阳他们已经去带人了。” 第154章 阴咒 25 陈泽洋和韩阳站在赵钱的家门前敲了半天的门都无人应声。 正当两人想要把消息汇报给贺威时,楼下上来一个拎着白色塑料菜筐的老太。 “你们找谁啊?赵钱还是王秀啊。” 陈泽洋忙问:“您知道他们在哪?” 老太搭着扶手,一步一挪,边下楼梯,边道:“要是找男人,就不用了,赵钱前几天死了。要是找女人,就等两天再来,回娘家了。” “娘家?您确定吗?”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王秀走的那天我正好碰上她,她亲口和我说的,还能有假!” 回到车里,韩阳从商思文那里要到了王秀留下的电话号。他将手机贴在耳朵上,歪着脑袋盯着王秀家,被窗帘挡地结结实实的窗子。 听筒里传出的无限嘟嘟声让韩阳感到着急,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腿,弄得坐在车里的陈泽洋跟着晃荡。 “你冷静点。” “没人接。” “没人接也要冷静啊,你要是把车抖坏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终于,一阵既熟悉又动听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韩阳无奈挂掉电话,但从车窗伸出去的脑袋却一直没收回来。 “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奇怪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吗?他们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泽洋努力回想一下,谨慎过后,摇摇头:“没有。” “对啊,但是你现在再看。” 陈泽洋俯下身,顺着韩阳的眼神向王秀家的玻璃窗子上望去。 “拉着窗帘?” “对,就是拉着窗帘。大白天,谁家会拉着窗帘?还这么严实,一点缝隙都没有。”韩阳抽回身,“你记得吧,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可是一切正常,证明王秀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在家拉窗帘的习惯。” “你可能想多了。”陈泽洋坐正身子,“有些人出远门就会这样,因为害怕有人盯上自己家,发现家里没人,进去盗窃。这也是一种保护措施。” “有道理。”韩阳颔首,紧接道:“那要是反过来想,她或许就是在利用这点让人误以为她真的出了远门,不在家。” 说完,韩阳重新掏出手机,按下快捷拨号键后把手机扔给陈泽洋。 陈泽洋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贺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韩阳跳下车,临关门前,甩下一句:“叫贺队给咱们来个证明。” 根本来不及多问,韩阳已经没了踪影。陈泽洋只得在电话里和贺威汇报情况。 而后,他挂掉电话,下车去找韩阳。 他从驾驶位下来,刚关上车门,一转身,魂差点被吓飞。 赵钱家在四楼。而韩阳居然真的从楼栋门上的雨棚爬上去,顺着管道、空调外挂机和防盗网一路爬到四楼,站在王秀家外面的窗沿上,沿着窗帘最上面的缝隙向里面探望。 青天白日,换做是谁都不会想到从楼外爬到四楼,站在居民窗户前的人会是一个警察。 陈泽洋站在下面着急,却又不敢打扰韩阳,只能干在原地转圈。 不会有人报警吧。 突然,陈泽洋手下一震,手机响了,来电人,商思文。 “怎么样了?!” 商思文在开车,被陈泽洋吼得吓了一跳。 “你干嘛!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韩阳。” “韩阳怎么了?他又起幺蛾子了是不是?” “差不多吧。”陈泽洋忽然反应过来是商思文给他拨的电话,反问:“你找我什么事?跟王秀有关吗?” “对啊,不是你们问贺队要搜查证的嘛,我正在向你们靠拢。” 听到搜查证,陈泽洋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他抬头望着楼上的韩阳,无奈道:“那你快点吧。” 当商思文听到韩阳徒手爬楼的事,顿时就火了。 “他干什么啊?蜘蛛侠呀!” “我也不知道啊,等我看到的时候,他已经上去了。大比武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身手这么灵活呢!这时候来劲儿了。” “算了,我快点开。等我。” 电话挂掉之前,陈泽洋很确定自己在听筒里听到汽车加速的引擎声。 突然,咚咚两声! 陈泽洋猛地抬起头,看到韩阳敲响了面前的玻璃窗,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大吼:“开窗户!” 还真有人! 陈泽洋连忙锁上车门,冲进楼道,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四楼。 隔着门板,里面叮叮咣咣,声音一片混乱,由远及近。 下一秒,哐地一声,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陈泽洋吓了一跳,他猛地后退一步,正巧对上想要开门逃跑的王秀。 王秀一见门外还有人,吓得赶紧拉上大门! 根本来不及思考,陈泽洋伸手一把拉住大门与她抗衡。 “你跑不掉的!” 王秀被吓得够呛,一时间没了理智。 “不怨我,不怨我!都别来找我!” 王秀见她拉不过陈泽洋,只好松开大门,转身跑回卧室。 陈泽洋紧接冲上去,只见王秀唰唰两下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将半条腿搭在窗外。 “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陈泽洋抬起双手,喘着气,说道:“你冷静点,死不能解决问题。” “我们的问题已经没有办法解决了!反正都是要死!我宁可摔死,也不要被枪毙!” 四楼也不一定能摔死。 陈泽洋很想这么说,但又担心会刺激到王秀,只能道:“不一定会枪毙,不是发生什么命案最后的结果都是枪毙。” 王秀根本就不信,她晃着脑袋,“你骗我。” “我没骗你,你但凡懂点法律都会知道。不仅有死刑,还有无期,甚至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是!”陈泽洋加重语气,“如果李桐也死了,那就未必了。” 王秀怔愣片刻,“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李桐没死,你还有机会活着,但是你跳下去,就死定了!” 背后,不轻不重地脚步声响起。 韩阳走进来,接着说:“不知道你和刘敏辉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为自己最后再争取一下,而不是事到如今还继续保持你的愚蠢。” 趁王秀发呆之际,陈泽洋眼神没动,偏过头,低声问韩阳:“你怎么上来了?” 第155章 阴咒 26 “不上来在下面干什么?她跳楼我还能用手接不成?” “那你打119了吗?” “没有。” “什么?!那她要是跳了怎么办?!” 陈泽洋简直就要被韩阳气死。 韩阳没理他,而是看着还骑在窗户上的王秀,用三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说。 “那就跳呗,反正四楼,大概率死不了人。” 听这话,不但王秀连陈泽洋也惊了。 刚刚他还想着害怕会刺激到王秀,选择不说。 韩阳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说:“我想你多少也知道吧,这个人死了,生前的一些东西啊,会带走。当然,钱带不走。什么能带走呢,你身上的痕迹,比如胎记,疤痕,甚至是残疾。我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要是死了之后啊,会被小鬼牵着走,一共要过好几个关卡。这些关卡每个的要求都不一样,你只有顺利过去,但能重新投胎。” 韩阳摸着下巴,打量王秀的大腿,嘴上还不忘啧啧两下,“这要是没死,摔折了,你这些关要怎么过啊,走是走不了了,只能爬了。” 随后,他又看向陈泽洋,道:“你还记得不,去年贺队带咱们出去玩,上个飞龙山,上面有个道观,老道士怎么说的来着,是不是说那些关卡有的地上不是火就是硫酸来着儿,还叫我们告诉子孙后代,咱们死后给我们烧几双厚底鞋,不然啊,脚皮都给你烧没!哎呦~这要是爬,都要化成脓水了吧,还能再投胎了吗?” 随着韩阳连道几声可怜,王秀的心逐渐动摇。 韩阳的话她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还仔细思考了一下。 半晌,她看着韩阳和陈泽洋,问道:“是不是只要李桐没死,我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嗯,不错。”韩阳一口答应。 至于到底有没有生还的机会,那是法院的事。 他们只负责抓人。 “我知道了。”王秀哆嗦着身子,将伸出去的腿又抽了回来。“我跟你们走。” 两人将王秀带下楼,正好撞上漂移停车的商思文。 商思文甩上车门,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什么意思?你们完事了?” 陈泽洋心有余悸地点头。 爬楼的韩阳、飙车的商思文还有跳楼的嫌疑人。 他只是上班抓了个人而已,差点被吓没半条命。 早知道,叫贺队来好了。 “不是,那我这不是白送了!”商思文眼看着两人把王秀带上车,追上埋怨:“喂!为了你们我都超速了!60,我跑70!完事你们连句话都不讲啊?” 陈泽洋瞄了一眼商思文开来的警车,说:“没打灯?没响铃?” “当然没,怕惊动嫌疑人啊!这是常识好吧。” “没事,都是同事。交警看到你超速,以为你在玩中式拦截,会放过你的。” 临走时,韩阳降下车窗,伸手摆了摆,喊道:“但回去的时候别再超了。” 等陈泽洋将车开进正路,韩阳才回过味来。 他懵懵地看着陈泽洋的后脑勺,问:“她怎么来了?” 他可不记得贺威有派商思文和他俩一起。 “还不是你。”想起那个画面,陈泽洋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叫贺队给你开证,完事也不等着,直接爬墙。贺队让思文给我们送,我就在电话里和他讲了你都干了什么。” “所以她才会急得飙车?” “……差不多。” “嘿!”韩阳得意洋洋:“这么担心我。” 陈泽洋清楚地记得,当时,整个车里,不但他,连王秀都沉默了。 在把王秀送到肖敏那边之后,陈泽洋看着韩阳,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关于人生前死后的奇闻传说了。” “我没有啊。” “那你跟王秀说的一大堆不会都是……” “当然是瞎编的!” “你也真敢啊!你不怕她识破你的诡计,从楼上跳下去!” 韩阳不屑道:“她都能相信赵钱买的那些盗版书,就证明她和陈嘉乐一样,不信,才有鬼呢。” 「樾安市公安局 审讯室」 “先说,李桐在哪?” 王秀本以为负责审讯他的是来家里抓人的两个警察,万万没想到,等到了公安局,只剩下一个熟悉的面孔。 至于另一个,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让她感到脊背发凉。 “他,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说在哪。李桐会不会有事,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 王秀垂着脑袋,额头紧张到冒汗。 从开始到现在,她只敢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我妈家。” “你妈也参与了绑架?” “绑架……不!”王秀激动道:“不是绑架,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跟她说,这是我朋友的孩子,叫她帮忙照看几天,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冤枉了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证明李桐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被你杀害了,对吗?” 王秀抬眼瞄着贺威,当两人视线碰撞之际,王秀像是被电了一般火速别开了眼。 “回答问题。” “是、是,那个,他没听见。” 见她吓得磕磕巴巴,贺威无奈,他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了审讯室。 半晌,商思文走进来,她拉开椅子坐下,说道:“我们继续。” 贺威站在双面镜的后面,带上耳机,默默地看着审讯室内的场景。 商思文偏头看向陈泽洋面前的电脑,问道:“到哪了?” 陈泽洋摇头:“基本没开始。” “好吧。”商思文看着王秀,“我们从头开始,好吧,你轻松点,不管我问什么,按事实回答就好。” 王秀抬起头,眼前这个女警她还认识。当时,就是她带着自己去看了赵钱的尸体。 “先说说吧,赵钱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惜杀人也要抓走李桐?也是诅咒吗?” “不止,他打我。” “他家暴你?” “原本不会,最开始是在他认识刘敏辉不久。我听到闲言碎语,以为他和刘敏辉混在一块,质问他,他就打了我。” 商思文有些诧异,“你是说赵钱和刘敏辉不止是合作关系,还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是,我听到有人这么讲,但是没有发现确切的证据。” “所以,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质问了你老公有没有出轨,是吗?” 王秀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商思文的话。片刻后,她点头,“如果邻居的话不是证据的话。” “那赵钱是怎么回答的?” “他很生气,除了骂,还打了我。” 商思文点点头,低声叨咕一句:“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呢。” 下一秒,贺威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机里响起,“别跑题。” 像是条件反射,商思文立即坐直身,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了一个“是”。顿时,把陈泽洋和王秀都喊愣了。 斐辰看着贺威瞬间变绿的脸,只能一边憋笑,一边安慰:“冷静,冷静。” 第156章 阴咒 27 “继续。” 这次,商思文总算是憋住一回。她清了清嗓,对着王秀说:“所以,你之所以会杀刘敏辉,不止是想要孩子,还想借机报复,是吗?” “不。”王秀立刻否认,“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我胆子很小,如果不是害怕刘敏辉叫出声,我根本就不可能找东西堵住她的嘴。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17日的晚上。王秀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筷子还没有动一下,饭菜已经凉了。 王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晚上十点。 商思文不解道:“你居然等你丈夫回家吃饭,等到晚上十点?” 按常理,王秀一个已经无业在家的女人,丈夫出门工作不回来,她不是应该做好饭后自己吃,再将丈夫的那份留起来就行吗,为什么会一直等他? 王秀攥了攥已经僵硬的手,眼眶随着她听到的话逐渐泛红。 “其实,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赵钱他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无论婚姻变成什么样。我们也算是熬成了「白头偕老」。我心里一直对他在外面的流言蜚语感到难过,但像我们这个年纪,也不可能会离婚,只能凑合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王秀的话让同是女人的商思文十分不悦,她蹙起眉头,问:“你们的年纪?我看了一下你的资料,你今年才52岁。” “才。你真会说笑,50岁,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可言,能活一天算一天。” 商思文仰起头,十分困难地咽下已经顶到嗓子眼的长篇大论。 “好,我们不谈那些,回归正题。你认识陈嘉乐?” 王秀摇摇头,“我不认识。” 商思文从桌上抓起一张单人照,举起来,“这个人你见过吗?” 王秀俯身凑上去,焦距之时,她的眼底露出了明显的震惊。 商思文看着她,肯定道:“你认识。” 王秀点点头,“是,我见过他。他好像是我丈夫之前的顾客,只不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你怎么见的陈嘉乐?” “他来我们家,问我赵钱去哪了,态度很凶,看起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我害怕,就没开门,还对他说过,如果不走就会报警。” “她问你赵钱去哪了,你告诉他了吗?” “我只是说他去工作了,具体的地方没有。也不是我不告诉他,是他在哪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就走了?” “是,应该是听到我说要报警,害怕了。”王秀沉思着,半晌,她抬起头,眼神慌张地看着商思文,问道:“是他……杀了赵钱吗?”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你没见到杀你丈夫的凶手。” “没有。” “那你怎么找到他的?就算赵钱大半夜没回家,你又怎么会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跑到你们小区旁边那片荒地的?” 这明显不科学。 “是我儿子。”王秀说:“自从我听到邻居的闲言碎语之后,心里一直很不舒服。有一次,我儿子回家,他看出我不开心,就追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他说完后,他本来想劝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可一个年假过后,眼看他就要回去上班,我的心情依旧没好。他心疼,怕我这个妈想不开,就教我,把我和赵钱还有他的手机连在一起,只要打开查找的功能,就可以找到对方所在位置。” 王秀起初是怀疑赵钱的。她知道赵钱白天去工作,完事之后会给搭档刘敏辉转钱的习惯。 她以为自己的丈夫又在刘敏辉的店里。 大概是因为那天是结婚纪念日的缘故,她气疯了。 她换上一身衣服后匆匆下楼,一边向身后的小区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赵钱的手机定位。 可当定位出现后,她愣住了。 赵钱的位置并不在对面的小区,而是在北面,北面的荒地上。 为什么要去那里? 王秀调转方向,越走越急。到最后,她已经是一路小跑的状态,从小区院里一直跑到主干路上。 安华大路还没来得及开发,除了主干路两侧,每隔十多米一处的路灯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照明。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一时间,王秀感觉气温好似比刚刚低了几度。 她抱着胳膊,几次想要转头回去。 管他去哪,爱去哪去哪! 王秀低头想按掉手机,可偏偏,屏幕上,赵钱停了下来。 她就这么看着,心里默念十个数,想着如果十个数之内,他又走了,就让他走,自己回家。 可是,十个数,甚至二十个数,三十个数,赵钱的位置依旧没动。 王秀回过头,望着身后一望无际、乌漆墨黑的荒地,紧张地吞着口水。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别乱想。 没准儿只是在陪家属在荒地上烧纸。 那为什么没看到火光? 王秀只感觉自己的心乱成了一团。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的内心摇摆不定。她想去看看怎么了,又因为害怕想要回家。 可当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不觉,人已经站在了荒地上。 突然,晚秋的凉风迎面袭来,像是一只死透的人手,在王秀的脸上、颈上轻轻抚摸。 刹时,王秀浑身一抖,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还是回家。 死老头子,害人害己,瘟死算了! 王秀急忙转过身,忽然,身后,一声不大不小的,痛苦的呜咽声夹在风中,灌进她的耳朵里。 那声音,她很熟悉,正是赵钱!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害怕。 王秀顺着声源的方向步步靠近,直到她看到了,即便是了死了也无法忘记的,恐怖到无法形容的一幕。 夜色很黑,她只看到了她的丈夫浑身是血,被一个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捆死手脚,扔进了一口金黄色的纸棺里。 而后,黑衣人拎起身后准备好的水桶,拧开盖子,瞬间,血红色的液体倾盆而下! 一桶不够,两桶,三桶。 直到液体几乎要从纸棺的边沿溢出来。 说是吓到魂飞魄散也毫不夸张。 王秀躲在垃圾堆成的小土包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虐杀。 她一把捂住张大到嘴角被撕裂的嘴,死死按住,生怕一秒的懈怠,让凶手察觉。 她本以为,等到凶手做好这一切之后一定会立刻离开,到时,她就可以出来把赵钱救出来。 可惜,那个人把所有水桶里的液体倒光之后,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而是蹲下,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抚着赵钱的脸。 王秀听着,内容竟是与下葬、诅咒有关。 直到男人说了一句:“你应该知道,你死了,我就可以解咒,我身上的病也会随着痊愈。别怨我,这是你欠我的。” 解咒。 瞬间,这两个字从王秀的耳朵钻进去,映入脑中,无限放大。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过去的种种。 当她质问时,他们吵架。赵钱对她的辱骂,对她家人的咒骂,甚至还有身体上的伤害和男人口中的,邪门的诅咒。 半晌,等她回过神,黑衣人已经离开,空留地上那口从底部慢慢渗血的纸棺材。 第157章 阴咒 28(完) 王秀猛地摇了摇脑袋,试图甩掉邪念。 她撑起发软的双腿,努力爬起身,恐惧地向四处不停地看来看去。 直到确定男人真的走了,才一步一挪地走到纸棺面前。 纸棺被盖上棺盖,上面还有两道白色的布条捆着,中间系了一个死扣。 王秀看着死扣,伸出抖到不成样子的双手。眼看她即将碰到绳扣,刹时,她仿佛又看到了刚刚的黑衣人! 他戴着手套,他一直都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王秀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缩回了干枯的双手。 她不能碰,如果碰了,被警方怀疑怎么办?她说不清的,凭她,绝对说不清的! 王秀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直愣愣地看着纸棺,究竟救还是不救,心里无限纠结。 「不然,先确定,人到底死了没?」 王秀紧张地吞着口水,慢慢地伸出被特意拉长的袖口包裹住的左手。 咚咚!两下,她扣响了纸棺盖。 “赵……钱。你还在吗?”王秀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汗浸透了,“活着的话,出声。” 王秀就这么等着,恨不得在身上多长几只耳朵,生怕没有听到丈夫的求救。 一片寂静。 王秀僵硬地向后退了几步,打心底,她竟敢感觉到一丝兴奋。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进门时,时钟已经走到十一点半。 顾不上脱鞋,她径直走到赵钱的书房,在里面找着之前她特意找过的,关于下咒与解咒的书。 她记得那个封面,有一个很诡异的怪物像的封面! 一摞摞被堆在墙角,整齐的书被扔得乱七八糟。王秀坐在五花八门的奇闻异志中间,捧着她要找的目标,像一个疯子一样翻找。 终于,她看着书上的白纸黑字。 「雄鸡血、黑狗血、童子尿皆乃极阳之物,可以解除诅咒。」 深更半夜,这些东西她上哪去找? 第二天。 不,根本就没有第二天。 工地最近在动工,只要天一亮,纸棺绝对就会被发现! 她等不了,她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王秀捏着被翻开一半的书,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客厅里绕来绕去。 忽然,她猛地停下脚步。 刘敏辉。 她有一个7岁的儿子。 或许是本身就对刘敏辉和赵钱的关系带着怨气,王秀在想到李桐的时候,心里甚至没有产生一丝内疚之感。 当时的王秀已经被疯狂占据了全部理智。 甚至在她一步步靠近刘敏辉的家时,脑袋里还想着黑衣人的那句话:“这是你欠我的。” 果然,王秀猜的不错。当她扣响冰冷的卷帘门后,里面很快传来了刘敏辉的声音。 卷帘门升起,刘敏辉看到来人竟不是赵钱,感到意外。 “嫂子?你怎么会来?赵哥呢?” 王秀接近全力,拼命地压制剧烈颤抖的嗓音,解释:“他累了,不想动。” “这样啊,早说呀,给我发个信息,告诉我明天也成,我也不差这一晚。还特意叫你麻烦走一趟。” 刘敏辉以为她说完这句话,王秀就会把钱给她。殊不知,王秀全身上下也没有带一分的现金。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刘敏辉心里不愿,但碍于赵钱是合作伙伴的面子上没有直接表现。 她勾着嘴角,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想……”王秀觉得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咬着牙,用满是细汗的手抓紧大腿两侧的布料。“你,能不能把李桐借给我一会儿。” “什么?!”刘敏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不禁后退一步,下意识地防备着王秀,“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要一泡李桐的尿。” 此言一出,刘敏辉的脸都青了。一瞬间,除了即将要爆炸的脾气,她竟然不知道要和王秀说什么。 原本她和王秀就没见过几次,别说朋友,就连熟络都算不上。没想到,她这个人竟然这么古怪! 刘敏辉抬手指着大门,怒道:“出去!” “不,你听我解释!”王秀说着,眼神竟也不自觉地向刘敏辉身后的卧室门瞟去。 这一看,正好被已经气炸的刘敏辉捕捉到,她走上前,二话不说,拽起王秀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扔。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王秀怎么能善罢甘休! 她扒着刘敏辉的手,用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我不走,我求你了,给我一点,半瓶就行!我求求你了,行吗?你帮帮我!” 她的请求在刘敏辉眼里越发变得古怪,此时她只觉得的眼前这个女人无比的晦气。 或许是王秀的渴望更强。临到大门口,王秀突然来了力气,她一把甩开拉扯她的刘敏辉,直奔内屋。 见这个疯子接近她的儿子,刘敏辉又气又急,她抓起柜台上的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大吼:“再不滚,我就报警!” 报警。 这两个字钻进王秀的耳朵,如同恶魔低语。 她迅速转过身,直奔刘敏辉!刘敏辉被突然扑上来的王秀吓得花容失色,她躺在地上与王秀扭打,却发现根本就不是对手。 除了求救,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 刘敏辉突然扯起脖子大叫吓到了王秀。 今晚,她最害怕的事,就是别人看到。 “别叫!别叫!”王秀扯过身边的堆在地上的纸钱捂住了刘敏辉的脸。“别叫,我求你,别叫!别叫!别再叫了!” 叫身下的人安静下来占据了王秀全部的理智。 她用暗黄色的纸钱,拼了全身上下的力气,让她最害怕的声音逐渐降低到静音。 “别叫,别叫,别叫……” 王秀趴在刘敏辉的身上,像个机器一样反复地嘟囔着同一个词。 甚至没有注意到,身下原本拼命扑腾的人,早就没了反应。 “所以你是怎么悄无声息带走李桐的?”商思文道:“他认识你?” 王秀垂着头,应道:“是,见过一两次,他跟我丈夫很熟。” “他就没问过他妈妈的事?” “我骗他说他妈妈和赵钱爷爷出门工作了,我来暂时照顾他。那孩子没睡醒,急着要继续睡,所以也没有追着我问什么。” 至此,纸棺案的真相全部明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商思文道:“为什么?你真的有这么恨你的丈夫吗?” 按照她的想法。当人看到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正在被人杀害,正常人会有两种反应。第一,冲上去救人;第二,清楚自身力量不够,为了保命,选择继续躲藏。 王秀选了第二种,人之常情,这不奇怪。让商思文感到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会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陈嘉乐将诅咒和过敏搞混,导致他深信赵钱的确会诅咒。 “那你呢?赵钱在你身上试过的诅咒,什么灵验了?” “不得好死。”王秀说:“这句话,他曾经也咒过我的亲哥,第二年的春天,他真的在高速上出了车祸,人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人形了。” “所以你就相信了赵钱真的可以诅咒别人?” “我现在也相信。” 王秀看着商思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平静,仿佛在说,无论她怎么折腾,终是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第158章 无脸人 1 “燕队,这案子咱们真不打算管了?” 燕海臻掏出烟盒和火机,在指尖点燃一支烟。 顿时,炙热的火光点亮了原本幽暗的走廊,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脸。 “不然还能怎么办?之前华小天的案子就不是我查的。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进展。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可是,成大不是说了,这无脸人的死因是利器封喉嘛,和华小天的死因完全一样啊!这就是线索,要是我们把案子破了,那咱们的地位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以后不止三队,就连贺威也要低你一头。” 燕海臻摆摆手,给他一个「得了吧」的表情,“别傻了,要真的这么好破,贺威早就破了,等不到现在,听我的,少掺和。” ——两周前—— 纸棺案终于真相大白。 贺威一切如常地走出审讯室,与陈泽洋交代几句之后,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贺威就冲着只有白计安一人的房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哎呦,累死我了。” 白计安合上书,无奈地笑着:“你累?我怎么记得,这几次外勤都是那帮孩子去的?” “不去外勤我就不累了?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审讯的活儿远比外勤还要累。” 贺威走过来,小眼神疯狂扫着玻璃桌上的茶壶。 白计安收到指令,苦笑地给“大功臣”倒了杯水。 “说说吧,审讯怎么比外勤还累了?” 一提审讯,贺威就觉得脑袋疼。他接过白计安递来的水杯,搭在嘴边,“你先让我喝口水。” 真有这么渴? “搞得好像你被审讯了一样。” 长篇大论应该是嫌疑人要交代的吧。 贺威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后,说道:“我不是说得口渴,我是听得窝火。” “怎么说?”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有些骗子胡说八道也能让一群信徒为他死心塌地。不管什么说法,不管在你听来那些东西有多么可笑,是真有人信啊!” 白计安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空杯,一边弯腰放回,一边道:“不止相信,还宁愿交付灵魂和性命。” “对,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智商感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深陷其中。”白计安站直身,看着贺威:“站在被创建的阴谋旋涡之外,你当然可以保持清醒。” 贺威歪着头,对白计安的话似懂非懂。 他刚要张口,就被急吼吼的座机铃声打断了。 “等我一下。” 贺威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时不时地回复一个“嗯。”或者是“知道了。” 半晌,他挂掉电话。一转身,白计安已经把他擅自借来看的书放回了原位。 “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吧,我也不看。” “还是放在这儿吧。我要是把你办公室的书都顺走了,以后再坐在这里等你,都不知道要做什么。”随后,白计安的目光移到座机上,“又有案子了?” “不是。”贺威拎起外套穿上,“还记得简安吗?日租别墅案。” “当然。” 双胞胎换身,妹妹代替姐姐活着,复仇的案子。那是他回国之后接触的第一个案子,他的印象很深。 “简安购买的安眠药,我还在查药贩子的线索。” “还没找到?”白计安有些不敢相信。 “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听简安的描述,我根本就不敢相信对方只是倒卖处方药的药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富豪之子绑架案的绑匪,交易不但谨慎,环节还特别繁琐,除了他们确定的买家,其余的人根本就联系不到他们。” 白计安皱起眉,“我怎么越听你讲越感觉这不是药贩子,也不是绑匪,而是毒贩。” “但是,这不符合常理。我倒是听过用开药店当幌子,明面卖药私底下卖毒的,但是没见过谁会躲躲藏藏地卖药,这么折腾根本就赚不到几个钱。如果跟简安交易的是个组织里小喽喽,我都不敢想象让他背靠的人能力有多大。底层人都找不到线索,上层可想而知。”想到这,贺威长叹口气,叹道:“缉毒大队真不容易啊。” “光明和黑暗,既对立又共存。黑暗固然可怕,但所幸,世界上存在更多的是一腔热血的英雄。无论是保护一个人,还是保护所有人,都值得敬佩。” 白计安深深地看着贺威的脸,淡淡一笑。 “是吧,同样不容易的刑警队长。” 贺威撇了撇嘴,不满道:“现在知道我不容易了,之前怎么叫你都不回来。” “我会帮你的。” “一直?” “一直。” 贺威眯着眼,他仔细地盯着白计安,像是精密的机器一样扫描着他脸上每一处细节。 半晌,确认无误,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白计安破功,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总骗我!”贺威气哼哼的,“白狐狸。” 说完,贺威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门口走,“送你回家。” “不吃饭了?” “吃啊,你请我。” “为什么?” “因为我送你回家了。” “不是你非要人把我车开回去,让我落得现在没车开的下场。你送我不应该?” 贺威转身,“不是,你咋这么抠呢?我算是发现了,越有钱越抠!我说你们有钱人,家里的钱是不是都是硬攒出来了?!” 白计安扬了扬下巴,逗他,“你攒一个试试。” …… 果然,没有一次能说得过。 “我不管,就要你请我。” “那我们就去老马家吃吧。” 说完,白计安比贺威前一步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贺威随即跟上,刚掏出钥匙,白计安已经走远了。 “你等我会儿,我锁门!” 贺威起车,刚拐出市局大院就开麦埋怨:“咋又是老马,你上次心里没阴影啊?你饶了我行不行。” “那你还往他家的位置上拐。” “这不是你要吃吗?” “我真是服你了。”白计安摇摇头,“你一个刑警队长,怎么?你不要告诉我上次你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就是毒杀案嘛,尸体都是完整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趁红灯,贺威转头看着白计安,“一个上班族对落在自己手上,一个紧接一个,棘手case的恐惧。” 就算是春耕的老牛,也没有这么连轴转的。 第159章 无脸人 2 贺威刚停下车,一打眼就见老马的媳妇在外面忙活给客人上菜。 “嫂子。”贺威抻着脖子瞧了一圈,“怎么就你一个人忙啊,老马呢?” 张欣一看是贺威,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老马他答应孩子们出去玩,还没回来。今儿就我和员工。” 说着,张欣把两人带到靠边的空位,“坐这儿吧,安静。” “还是你们两口子懂我。”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老板!” 张欣连忙回头招呼一下顾客,而后,对着贺威和白计安说:“桌上有码,老熟人就不和你们客气了,自己招呼自己哈。” “行行,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贺威掏出手机,一边扫码一边笑嘻嘻地说:“来看看,我今天讹你点啥。” 白计安转头,回看店里面,被注满水的玻璃缸,提醒道:“有龙虾。” 贺威头都没抬一下,光顾着按牛羊肉串,“那没意思,吃龙虾我就不把你领到这儿了。” “那你就随便吧。” 白计安回过头,正巧看到走进来的一对情侣,其中,男的他认识。 男人同时也一眼看到了他。 “贺队?!” 贺威抬头,站在他桌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他从审讯室分开的陈泽洋。 “好巧啊!” 贺威见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然涌出一股还没下班的疲惫感。 他僵着脸,勉强地点点头,“巧啊,真巧。” 忽然,陈泽洋转着脑袋,眼神在烧烤店内乱飘,直到确定老板的位置后。他弯下腰,对着贺威,低声问:“贺队,这家好吃吗?” 还以为是什么事…… 贺威眉毛一皱,“你就吃吧,撑不死你。” “那就是好吃!”一直挎着陈泽洋胳膊的女孩笑道。 “啊对了。”陈泽洋连忙介绍:“这是贺队,你认识。这是白先生,贺队的好朋友。这是我的女朋友,朱煦妍。” 朱煦妍连忙打招呼,一看就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 “不如拼桌吧!怎么样?” 对女友的提议,陈泽洋当然没意见。他用眼睛瞄着贺威,征求意见。 “不打扰你们?”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人家小两口是出来约会的。 “不打扰。” 朱煦妍更是不客气,“他可愿意了!” 入座后,朱煦妍的眼睛一直在白计安的脸上扫啊扫。 半晌,烧烤陆续上了。 一支香喷喷的羊肉串出现在朱煦妍眼前,她本能地接过肉串,咬了一口后,叹道:“白先生是真帅呀。” “来来来。”陈泽洋拿过朱煦妍手里的肉串,“别吃了,自己拿。” 朱煦妍立刻收回手,让陈泽洋扑了个空。 “别这么酸嘛,我这只是真心夸赞。”随后,她俏皮地对着陈泽洋又撸了一口肉串,反问:“你难道不觉的白先生好看吗?我之前说你们贺队长有男人味的时候,你不是非常同意吗?” “那不一样。”陈泽洋越说声音越低,“帅哥对你们女孩的杀伤力更强。” “谁说的!”朱煦妍立刻就不同意了,“有些女孩子相比爱豆级的大帅哥,更喜欢智勇双全的男人。”说完,朱煦妍还特意扬了扬下巴,指着陈泽洋,划重点,“我就是!” 被女朋友一夸,陈泽洋心里差点美出花,刚想抿嘴含羞,就听头上传来贺威冷酷的声音。 “你俩能出去吗?” “贺威。” 白计安抬手怼了怼他,本想叫他别这么严肃,吓到人家。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威被秀恩爱的中伤。 “好好,我们闭嘴。”朱煦妍赶紧给男友夹了只虾,笑眯眯地说:“吃饭。” 陈泽洋听话地剥好大虾,刚要放进嘴里,就听身旁的女友骂了一声“靠”。 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在剥好虾之后喂给她。 幸好还没吃上。 陈泽洋赶紧刹车,刚想转头喂女友,就看到朱煦妍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而是他的身后。 顺着朱煦妍的眼神,他转头一看,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站在一对儿情侣大学生的桌前,出言调戏女孩。 大汉脸上泛红,酒气熏天,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女孩坐在原位,垂着脑袋,似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浑身上下,是肉眼可见的颤抖。 朱煦妍看着女孩对面的男人,竟然也在害怕,顿时火气就上来,“这男的怎么这么怂!坏人在欺负他女朋友,他没看到吗?!” 陈泽洋生怕女友窜出来,赶紧拉住她。 “你先冷静点,不一定有事。” 朱煦妍点点头。她也不是非要做英雄,没有事是最好,要是有事,她今天怎么也不会让坏人得逞! “他们不止两个人。”白计安平淡地说。 众人向两个大汉身后一看,差点被空酒瓶包围的座位上还有两个正在看戏的男人。 同样的身材,同样戏谑的表情。 陈泽洋道:“一共四个人,难怪。” “难怪什么?!敌我差距大就可以当缩头乌龟?”朱煦妍切了一声,说道:“洋洋!遇到这种事,正常男人应该怎么做?给他打个样!” 朱煦妍还以为陈泽洋会立即挺身而出,给坏人来个就地正法。 只见陈泽洋掏出手机,“应该报警。” “报什么警啊,你不就是警察吗?上啊!用手铐把他定在局里的管道上!饿他七天!” 陈泽洋抬眼求助贺威,尴尬道:“我没带证。” 贺威平静地吃着串,“我的在车里。” 朱煦妍震惊道:“没带证就不能管了?” “也能管,但是……”陈泽洋又看了一眼大汉,“现在管不合适。” “什么意思呀!”朱煦妍没懂陈泽洋的意思,只能干为女孩着急。 忽然,其中一个大汉竟然真的伸手去抓女孩的胳膊!顿时,女孩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起身要跑,却因为腿软跑不快,被身后的大汉一把拽住! 白计安喝了一口饮料,淡道:“现在合适了吧。” “的确。”陈泽洋对女友解释道:“刚刚只能罚款,现在情节严重,真的可以把他逮起来,定在管道上五到十天。” 说着,陈泽洋看向贺威,等待队长发号施令。 贺威道:“看我眼色,一会儿下手重点。” 陈泽洋一愣,“贺队,你想打架啊?!” 这可是破纪律的事。 贺威撸下最后一块牛肉,啪地一声,把竹签按在桌上,“什么打架?这叫见义勇为。” 第160章 无脸人 3 “先礼后兵。”白计安按住贺威:“你要是直接出手,免不了处分。” 陈泽洋抬眼瞄着贺威,嘟囔道:“贺队就没怕过处分。” “那也不行,不值得。听我的。”白计安说完便看着对面的陈泽洋,“你先去,用语言阻拦一下。” “我?”陈泽洋指着自己的脸,“我一个人?” 朱煦妍不满地拍了一下男友结实的手臂,道:“你害怕啊?” “当,当然不是!”陈泽洋转头瞄着那四名体型均在二百二三十斤的彪形大汉,“只要贺队也上,我就不怕。” “你笨想,你听白先生的话先上,要是挨揍,贺队长还会不管你吗?”朱煦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算他们都不管你,你还有我呢!我绝对不会不管你!” “……可你也打不过啊。” “你是不是男人!”朱煦妍火了,“你要是不上,我先上!” 眼看朱煦妍真的要往外冲,陈泽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你好好坐着!开什么玩笑!”陈泽洋站起身,拽了拽衣摆:“我去。” 朱煦妍表面推男友上场积极,但眼看陈泽洋走到事件中心,她还是不由地为陈泽洋捏了一把汗。 她紧张地伸手拍了拍桌子,对着贺威嘱咐:“要是真有事,你做队长的可要快点救人!” “怎么也要打一下我才能救吧,不然,不就白折腾这么一圈了。” “要是陈警官可以用语言解决,那就好办了。” 白计安话音刚落,只听中心传来一声咒骂。 不但率先挑事的两人,就连一直在后面看戏的两人也奔着陈泽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像四堵严丝合缝的墙把本就不胖的陈泽洋团团包围。 陈泽洋丝毫不怯,“我是警察。如果你们今天动我一下,就是袭警,可不是单纯的打架斗殴可以解决的事。” “警察。”男人嗤之以鼻,他伸手点着陈泽洋的衣襟,“我他妈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这帮条子!”随后,他伸出双手怼在陈泽洋胸前,用极其无赖的语气说:“来,来,抓我。” 他边说,边用手推搡着陈泽洋,逼得他连退好几步。 “瘦的跟只鸡一样还像英雄救美?” 说着,男人一把将同伴手里的女孩拖过来。当着陈泽洋的面,直接将人强行搂进怀里,不顾女孩的尖叫,将油腻的肥脸凑了过去。 他们成为了烧烤店的中心,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只想做个冷漠的看官。 朱煦妍环看一圈,惊道:“就没一个人看不下去?!不敢管,报警也行啊!” “报警之后,警察来了会找报警人,到时候免不了三方面对面接触。”白计安支着下巴,问道:“你说谁会想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女孩铤而走险呢?” “洋洋……”朱煦妍看着被围在中间,被羞辱的男友心疼不已。 她攥了攥拳,刚迈出一步,身边一道黑影闪过。 贺威快步上去,冲着正要猥亵女孩的彪形大汉叫了一声“喂”。下一秒,还未等那人转头看他,贺威抬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贺威的拳头又快又重,男人根本来不及防备,一下子被击飞出去,脸色苍白地倒在堆满玻璃酒瓶的地上。 “哇哦!” 朱煦妍兴奋地窜起来,恨不得站在椅子上给武力值满点的贺队长好好地呱唧两下。 “贺队!”陈泽洋惊道:“你怎么出来了?!” 按原计划,他要先挨一下之后,贺威才能出来。 贺威回头看他,“怎么,你还真想挨揍啊?” “可是这样,林局会生气吧!” “不管了。”贺威抬起拳,“打都打了。” 被贺威击倒后,余下的三人立即围到同伴身前,未曾想,仅仅一拳,直接把人干昏。 男人们打架,朱煦妍也没闲着。 她见被骚扰的女孩害怕地躲在一边,她迅速走上去,脱下外衣,披在女孩的身上。 她伸手环着女孩颤抖的身子,轻道:“不怕了,没事了,已经没有事了。” 女孩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同是女孩,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 她一把抱住朱煦妍的腰,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放开。 “昏了。” “真昏过去了?!哎!” 不管他们怎么叫,地上的男人除了还有呼吸,仿佛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三人起身,怒视着贺威。 刹时,眼前的画面让白计安想起了上学时期常看的动物世界,耳畔同时响起了赵忠祥老师的声音。 此时,儿时的记忆放在眼前居然有些滑稽。 “三只鬣狗就想对狮王发起挑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计安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原位扒毛豆,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老马的妻子,张欣。 “计安啊,你快劝一劝,别让小贺打架呀!他们警察不能打架的吧。” 见张欣有些腿软,白计安赶紧拉过凳子叫她坐下。 可此时此刻,他家的店里有人打架,她还怎么坐得下去,只能急得原地转圈,看着被砸坏的桌子椅子,心疼不已。 “嫂子,今天店里所有的损失,我全部赔偿。” 张欣诧异道:“你干嘛要赔偿啊,这也不是你造成的呀!” “只要贺威动手就算我的。” 白计安对张欣淡淡一笑,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张欣不敢拿主意,思来想去,她还是要找个安静得地方给老马打个电话。 白计安目送张欣之后,又重新看向暴风雨的中心。 他和张欣两句话的功夫,贺威连续撂倒三人。 余下还有一人,扑向了还没来得及插手的陈泽洋。 只见陈泽洋抓起男人的胳膊,来了个既规矩又费力的过肩摔。 他伸手从裤袋里掏出手铐,咔哒一声,扣死了男人。 “你出来不带证件,带手铐?” 闻声,陈泽洋一抬头,贺威正古怪地看着他。 “出来没换裤子。” “那证呢?” “换衣服了。” …… 终于,警车声响起,由远及近。 五个数之后,稳稳地停在烧烤店的门前。 第161章 无脸人 4 警车门开,来人竟是星河区倡廉路派出所的老熟人,孙亚斌和赵姝。 在承恩口腔医院,李明母女被精神病人孙真真反杀的案件中,他们曾经照顾了李明的姥姥,走失在街头的范玲老太。 “贺队长!?”孙亚斌一见贺威的脸,瞬间懵了一下。他看着身边的赵姝,确定道:“报警说的是打架斗殴吗?” 赵姝点头,“的确是这么说的没错。不过……这么看起来好像不是斗殴。” 贺威和陈泽洋别说受伤,就连衣服都没脏,跟眼前在地上横躺竖卧的四个人完全不同。 孙亚斌横跨两步,走到陈泽洋身前,悄声问道:“什么情况啊?贺队长带着你打架了?” 哪怕不在市局,但凡是樾安市公安系统的人,就没人不知道贺威的脾性。 “见义勇为。”贺威插嘴,他指着朱煦妍身前的女孩,“四个流氓想要非礼她,我们顺手救人。” “不仅是见义勇为,也有执法的成分。” 说着,陈泽洋赶紧让开身,指着地上被铐死的人,像是在展示准备送给朋友的生日礼物。 孙亚斌也是没了办法,他和赵姝使了个眼色,随即道:“就,跟我们回去说明一下情况,好吧。” 陈泽洋将地上的“生日礼物”一把拽起。男人因为双手被铐,重心不稳,站起身时最困难,连续地踉跄了好几步。 啪嗒,微弱的响声。 一个不到手掌大小的正方形牛皮纸包从男人的衣兜里掉下来。 贺威和陈泽洋光顾把人怼进警车,朱煦妍搀扶着受害女孩,根本就没人发现。 孙亚斌走上前,扶起被贺威最先打倒的男人。 二百多斤挂在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亚斌呲着牙,好不容易带人转过身,差点撞上白计安。 “你,你是那个上次,我们见过面是不是?”见到白计安,孙亚斌明显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白计安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拽起搭在他身上的死猪的另一只胳膊。 “我帮你。” “谢谢啊。” “计安!” 白计安一抬头,一个黑色的小物件从天而降。眼看就要错过接取的最佳时机,他果断扔下男人的胳膊,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贺威抛来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他的车钥匙。 在白计安还在愣神之际,身旁的孙亚斌已经被压得两脚虚浮。 “哎哎哎,别松手呀!” 贺威走过来,直接拎起两人中间的男人,对着白计安说:“上车等我。” 孙亚斌歪头看了看白计安,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车钥匙,道:“原来你和贺队长这么熟啊。” 白计安礼貌一笑,算是回答。 他依照贺威的话走上车。他抬起脚,将鞋底下用口香糖黏贴的纸包取下。 纸包上没有用胶水一类的东西黏贴封口,而是用的折纸技术。 将一张正方形的纸叠成一个小纸包,留出像信封倒三角形的折口,在封口时,直接将留出的倒三角插进纸缝里。 白计安将纸包打开,里面十片,一模一样的白色圆形药片。 “看什么呢?”贺威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白计安将手上的东西呈在贺威眼前:“这是戴手铐的那个人从衣兜里掉下来的。” 贺威一见是药片,瞬间联系起一直调查无果的药贩子。 “你先别急着下判断,也可能只是他自己吃的药。具体是什么药,还需要你带回去检测。” 各种程序走下来,等他们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透了。 所有人都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只有朱煦妍还十分有精力。 “你自己能回家吗?”朱煦妍担忧地看着还处在恐惧之中的江雪,“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吧。” “我送吧。” 大门内,原本和江雪在一起吃饭的男生走出来。这是今晚,朱煦妍第一次听他主动讲话。 关键时刻保护不了自己的女朋友。 对这种男人,朱煦妍是一百个不屑。 她搭理都没搭理男生,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雪,等待她的回答。 “我不用你送。”江雪红着眼,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还有,以后,不要再跟我联系了,我们就当不认识。” “这就分了!” 朱煦妍对于小姐妹的果断是又惊又喜,一瞬间,从脑子里蹦出的话到底能不能说,她想都没想地直接说了出来。 下一秒,她意识不对,刚想道歉,嘴巴就被陈泽洋捂住了。 “你还是别说话了。” “不是分手。”江雪深深地看着朱煦妍,语气逐渐平淡、冷静,“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他说喜欢我,想让我给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今天,我们第一次出来吃饭。” 话毕,江雪又转过头,对着男生说:“我已经有答案了。” 贺威揣着已经瘪了的肚子等了好久。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侧身靠近白计安,拖着长音:“我们走吧。” 白计安把贺威拉到身后,对朱煦妍说:“江雪交给你们可以吗?” 朱煦妍十分爽快,“只要她愿意,我没问题。” 白计安随即拍了拍陈泽洋的肩,“我带贺威回去,女孩子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回到事务所,贺威饿得睡不着,时不时就推门骚扰一下在书房工作的白计安。 白计安被磨得够呛,硬是走到厨房,用面包机和平底锅给他们俩各做了一份简易的面包片夹荷包蛋后,才终于让贺威睡下。 白计安慵懒地靠在沙发椅上,拿起被倒扣在桌面,看了一半的书。 刚读了两页,手机的屏幕亮了。 一个没有被保存的号码。 归属地,日本。 白计安盯着手机,两秒,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后附在耳上。 听筒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今天下午,董事会已经开始针对中川佑树的国籍问题施压。近日,中川佑树一定会找机会偷偷回到中国,注销国籍。」 “盯死他,等待他动身的时候,提前告诉我。” 「你不想过来吗?」 “他还不值得我大动干戈。” 「我明白了。放心,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第162章 无脸人 5 林栋呷了一口茶水,语气听起来很镇定。 “说说吧,昨天晚上你俩干啥了?” 见队长不吭声,陈泽洋心里那叫一个急。他抬起从进门就一直耷拉的脑袋,偷瞄贺威。 “你看他干啥!” 林栋一声怒吼吓得陈泽洋浑身一抖,还没等看到贺威就赶紧把头转了回来。 贺威看了一眼陈泽洋,无奈道:“你难为他干什么?” “什么叫难为?你们俩做警察的和普通群众打架还有理了?” “普通群众,他们欺负女人,哪里是普通群众了?” 贺威想起昨天晚上那四个满脸横肉的畜生,就想再在他们的身上来两拳。 “有事你们也不能动手!只能先保护,再采取正当的措施!”林栋眼睛一横,“怎么?下了班就不是人民警察了是不是?!证件也不带,给你们能耐的!还学会打架了!不知道这样会影响人民群众对警察的印象吗?!要是真的出了事,光是你们担当的起吗?!无论走到哪,你们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所有人民警察!你能丢起脸,你也要别人为你的行为负责吗?!” 面对两个杵在原地的闷葫芦,林栋气得直咬牙。 陈泽洋很少被这么点着脑袋批评,只能蔫蔫地跟领导道歉。 “气死我了。”林栋哼哧着站起身,指着陈泽洋,怒道:“真特么想给你挂墙上!” “林局。”贺威道:“我说了,骂我,别说他。” “怎么的?我说谁还要你批准!到底你是局长我是局长?” “我不是这意思。”贺威见这老头又开始歪了,只得耐心地跟他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要骂我就行。” 见林栋抬手指着自己刚要起势,贺威赶紧上前一步,边说,边按下他已经开始骂人的手。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呀。”贺威嘿嘿一笑后,说:“首先,你也知道,整个三队谁敢不听我的?这事真不赖他。当时他就想阻止我,我不但不听,还命令他必须跟我上。其次,你既然一大早就把我俩叫过来训话,想必也听星河的所长说了,一共四个人,就一个是他放倒的,还用了手铐。而且,他也在动手之前亮明了警察的身份,是对面挑衅,不得已,我们才出手的。所以,这事,跟他没啥关系。” 林栋分析着贺威的话,半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对!就怪你!天天给我找事。” “对对对,是我,都是我。所以,这事都算我身上,行不?” 林栋虽然在气头上,但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对方说是群众,但做的事的确让人恶心,是该打没错,只是不能警察打。 如果此时此刻,贺威和陈泽洋不是警察,他一定会拍着他俩的肩膀夸一句干得漂亮。 可偏偏,限制他们的就是他们的身份。 林栋消气不少,他偏过头,瞧着贺威,淡道:“先写检讨,之后的,我想想再说。” “不写。” “你说什么?!”林栋瞪着眼,他真不敢相信刚刚他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写。”贺威耸耸肩,脸上一副理所当然,“虽然这事是我指使陈泽洋做的,但是我也没承认做错了啊。” 林栋似乎习惯了一样,他一屁股坐回转椅上,道:“说吧,我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贺威要是真的能给他找个不错的理由,他正好不用再想了。 不管谁问起来,他就直接照搬,都有个交代。 “四个月前,隔壁千源,半夜发生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千源,林栋当然记得。那件事跟贺威这次遇到的情况很像,也是醉酒男子骚扰陌生女子。只不过那次的受害人并没有江雪这么幸运。 直到现在,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那件事被在场的网友录下来,上传到网上,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关注。 所有人对受害女子表示同情之时,又对施暴的男子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另外,受那件事影响的也不仅仅是当事人,还有辖区派出所的警察。因为出警速度的问题,遭了网友的质疑。 很多人在网上当即用自己曾经报案的经历表示,所谓的人民警察根本就没有人民想象中那么靠谱。 是大家神化了警察。 警察只是普通人,甚至还没有见义勇为的平民英雄更加热血,让人民更加安心。 贺威道:“那件事之后的影响有多大,我们又受到了多少人的质疑,我不用再讲一次。所以这次,即便是真的要处分我,我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我能说的就只有下一次,我尽量不会再动手。” 林栋蹙眉,“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别混淆概念。”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贺威指着陈泽洋,“我们没有一开始就冲上去打人。是陈泽洋先上一步,在所有人的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对方侮辱再先,如果我们就这样因为规矩没出手,甚至退了,走到一旁默默地报警,在等待同事赶来的中间,静观其变,那么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上去拦住混蛋,保护女孩。但是因为不能动手,只能挨揍。 第二,不上去,静静地看着一切发生,让女孩忍耐。 “反正,我是没办法。” “不是,你跟我歪什么呢!我就搞不懂了!”林栋忽地站起身,“你们就不能不打人,像逮捕的时候那样,直接把人按住?你们是警察,只有两个选项吗?” “我们两个人怎么按四个啊?加一块都要一千斤了。” “一千斤?”林栋一愣,而后,他气得转过身,骂道:“死老林!你们打人的事他说个没完,对面是四头猪的事倒是一句没提!” 林栋向着贺威和陈泽洋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找他算账去。” 贺威立即给陈泽洋一个眼神。 两人刚走出林栋的办公室,贺威就听着身旁传来一声叹息。 “怎么,从小到大没挨过骂,这么脆?” “不是。”陈泽洋垂着脑袋,叨咕着,“林局要把我挂墙上。” 贺威扑哧一笑,“你不会当真了吧,他怎么可能真的把你挂墙上?” “不是,我也知道林局不会真的把我挂墙上。” “那你难受什么?” 陈泽洋抬头看着贺威,满眼羡慕:“每次都是你事大,但每次都挂我,从来不挂你。” 第163章 无脸人 6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杨莉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着来自异地闺蜜的电话。 “别提了,可吓死我了。” “哎呦,又开始了,凡尔赛是不是?不用上班多爽啊,你还在这儿叫苦连天的!你都不知道老娘我连续加班好几天,整个人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一样,紫青紫青的。” “不一样!”杨莉道:“你们家那边没有台风,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台风天究竟有多可怕!” “有多可怕?给点证据叫我瞧瞧。” 杨莉一想,还真巧了。 昨天后半夜,她躲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听到一阵鬼哭般的嚎叫声,而后,咔嚓一声巨响,震得她从梦中猛然惊醒。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到窗前,慢慢掀开窗帘的一角。 “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啊……” 杨莉猛地从床上跳起,拎起身边的平板,跑到阳台,斜着身子对准目标。 随着咔嚓一声快门,杨莉动了动手指,将照片发给了闺蜜。 “你看看吧,我发给你了。” “什么东西啊……”电话对面的闺蜜显然有些害怕,“你不会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我告诉你,我可自己在家呢,要是吓到,你可要赔我。” “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杨莉道:“你不是说不知道台风天有多可怕嘛,我给你看看,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闺蜜翻找着微信,半晌,突然一声“妈啊”,叫得杨莉的心跟着一颤。 “怎么搞的啊。” 图片拍的正是杨莉的邻居。 照片的角度虽然倾斜,但也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被台风刮起的什么东西击中。 杨莉家的阳台右侧,邻居家的阳面卧室的窗子从中间碎了一个大洞。 突然没了遮挡,原本一直拉严的肉色窗帘也因为台风的引力,爬出窗外,随着狂风在空中飞舞。 “这是被什么东西打的?” 杨莉耸耸肩,“我不知道呀,出事的时候我在睡觉。要不是玻璃炸开,我根本就醒不了。” 闺蜜盯着照片的方向看了半天,半晌,她突然问道:“这个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奇怪的邻居家?” “对啊。”杨莉笑道:“没想到你记性还不错。都没来过我家,居然还记得我吐槽过的邻居。” 多年前,杨莉说过这个邻居。 她住在现在的房子七年,从搬进来之后,见到对面人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清。 从前,她还以为隔壁是个空房子,只是房主没有回来住,也没有租出去而已。 可是,某一天开始,她竟然隔着墙,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刚开始,她自然而然地认为只是空房子突然有人住了而已。 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像原来一样,没有见过任何人影。 「好像幽灵住在这里。」 杨莉曾经这么对闺蜜讲过。 “现在看来,窗户都破成这样了,还没有人管,应该就是没人住吧。” “真可怜。”杨莉叨咕着,“也不知道房主在哪。自己的房子被台风毁了,还毫不知情。” 关于窗子意外被砸,周围的邻居不是没想办法。 要怪就怪在这户的主人实在太过于神秘。 提起他,不止杨莉,就连小区大群里的热心邻居们都是一问三不知。 “可你不还见过几次?” “是啊,的确见过。只不过……”杨莉在脑中搜索残存的记忆。 已经记不起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一次,杨莉吃坏了肚子,半夜胃疼得睡不着。 可偏偏家里一片胃药都没有,无奈,她只能套上衣服,出门去买。 就是那次,她还记得,时间大概在半夜的两点半。 她在楼下的24小时药店买好了药,走进楼道时遇见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 电梯到达一楼,男人稳步走进去,一转身,看到了刚进门的杨莉。 杨莉边喊着等一下,边冲上去。从进门到电梯的位置只有五米,杨莉话音刚落,人也已经顺利地踏进了电梯。 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 在杨莉踏进来的下一秒,男人跨步走出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电梯上移,杨莉才回过神。 想要启动小区里的电梯,必须要用到电梯卡。 只有先刷卡,才可以选择楼层。 杨莉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刷卡。 此时此刻,她以为电梯上移的楼层是男人选择的。 可是,她扭头一看,又一个奇怪的事发生了。 整整十二个按钮,唯一个被点亮的,是她家的楼层。 一梯两户。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按她家的楼层? 难道,他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邻居? 还是说,他另有企图? 电梯一路向上,杨莉也同时被自己胡思乱想吓得够呛。 还没等电梯门开,她就已经掏出了钥匙,准备在到达家门口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反锁在家。 回家的杨莉依旧惊魂未定,她将钥匙挂在墙上后,转过身,趴在猫眼上。 她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她的幽灵邻居,还是其他。 眼看时间一点点地过。杨莉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昏昏欲睡,可她依旧没有放弃。 她总觉得,只要她再坚持一下,就能知道真相。 但现实是。 那天晚上,她没有在猫眼里看到任何人。 就连买来的胃药也没有来得及吃。 第二天,当她从玄关的地上醒来的时候,胃,已经不痛了。 “算了,不想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杨莉摸着肚子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听荔枝味的饮料。 她望着风平浪静的窗外,忽然想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第164章 无脸人 7 杨莉将手机挂在脖子上,她伸手打开窗,任由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 随着钻进来的微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瞬间,她感觉整个人都跟着神清气爽起来。 “真舒服啊。”杨莉边拉开饮料的拉环,边向电话那边的闺蜜感叹。 “哎呦,您这是气谁呢?” “我可没气你,只是随便感叹一下,而已。” “是吗。我说你们老板也真是。节假日调休一天不落,台风休息倒是不找机会把你们揪回去上班了?” 听着闺蜜的酸言酸语,杨莉无奈地苦笑。 “你是不是被老板虐疯了,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台风啊,这可是自然灾害,不可抗力事件!还找机会补班,我们心灵受到的伤害谁来补啊!” “我就不信了,整个樾安市就没人补?不可能。” “有,肯定是有,但绝对不是我。” 杨莉喝了一口沁凉的饮料。 从上学时候,杨莉就发现自己喜欢雨后空气中弥漫的泥土味。 每次雨季,她都希望自己能坐在靠窗的位置。等雨过天晴,她就可以打开窗子,静静地坐在原位,听课、做题。 台风天固然可怕,但雨后的天晴更显魅力。 杨莉轻轻闭上眼,勾起嘴角,享受着此时此刻的安宁。 片刻,一阵窸窸窣窣的噪音钻进杨莉的耳朵。 杨莉不悦地蹙了蹙眉,她睁开眼,望着窗外,无奈道:“你在干嘛?” “什么干嘛?”闺蜜被问糊涂了,“我躺着买东西呢。” “买东西。买东西你窸窸窣窣的干嘛?” “我没有啊!除了刷手机,我什么都没干!我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哪来的窸窸窣窣?”闺蜜道:“你不会是耳朵出问题了吧。” “怎么可能……”杨莉刚想反驳,瞬间,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硬。 她清楚的感觉到,垂在大腿左侧的手,好像被什么湿软的东西舔了一下。 “琳琳……”杨莉咬着颤抖的下唇,叫着闺蜜的名字。 她好想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无论是什么,她都清楚,那是个活物。 并且,它的身份,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怎么了?”琳琳似乎察觉出了杨莉的异样,声音立刻变得尖细,“你怎么了?杨莉?!出什么事了!” “有,有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舔,舔我……湿的,凉的,很轻。” “说什么呢?”琳琳彻底被杨莉搞懵了。她赶紧坐起身,对着杨莉说:“你不用和我讲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你就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很危险,需要我报警!” 杨莉听不见闺蜜的话,恐惧,早就已经堵住了她的耳朵。 她僵直着身子,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终于,拉开距离的杨莉找回了一半知觉。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一点,一点地垂下双眼。 刹时,四目相对。 黑底,棕褐色的大斑遍布全身。 竟是一条比杨莉手臂还粗的蟒蛇! 它半个身子趴在白瓷窗台上,用幽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杨莉,好像在思考着一会儿吞食她的时候,究竟要从头开始,还是脚开始。 蟒蛇究竟有多长,她看不到。 她只知道,它是从她的窗口爬进来的。 杨莉攥着手指,她努力地找回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镇定。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可以,她可以跑掉,她绝对可以! “杨莉!” 琳琳的一声吼叫硬生生地把杨莉从恐惧的旋涡中拽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生怕她粗重的呼吸声会打破眼前的沉静。 在蟒蛇的注视下,杨莉艰难地退了两步。 她含着下巴,悄声嘱咐:“别说话。琳琳,先别说话。” 或许是来自多年朋友的默契,琳琳瞬间闭上嘴,跟着杨莉屏住呼吸。 又退了一步。 杨莉看着趴在窗台上,一动未动的蟒蛇,估算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三米。 杨莉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向后试探地迈出一步。 蟒蛇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它没打算伤害自己? 都是自己太害怕了,胡思乱想才会这样。 是,没错。 事实远比消极的想象要幸运的多。 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杨莉安慰自己的同时,找到了些许胆量。 再次跨步向后退出一步,远比第一步轻松得多。 就在她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惊的时候。 忽然,余光,邻居家的窗口外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这一下瞬间让杨莉全身上下的毛孔全部打开! 她缓而僵地扭过头,刹时,脸如纸白。 竟然是此时此刻,趴在她窗台上,蟒蛇的尾巴! 可是!光是从邻居家的窗户到她阳台正面的窗户,中间的直线距离就有三米,更别说,它一路沿着弯弯绕绕的窗沿,还有没有完全从破碎玻璃里出来的尾巴! 至少五米。 这怎么可能! 她家住的可是8层。 位置不偏,周围既没有山林、湖泊也没有养殖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出现蟒蛇?! 蟒蛇的尾巴,它的尾巴还在邻居家。 难道,是台风弄坏了玻璃,从邻居家里爬出来的?! 杨莉简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不见人影的幽灵邻居的家里,居然有这种庞然大物! 而她,居然还每天如一日,像个没事人一样与食人猛兽做着邻居。 杨莉与蟒蛇对视,它依旧睁着漆黑的瞳孔盯着她。 就在杨莉在一次抬起脚的时候,它终于抬起了扁小的脑袋,似要准备进攻,吐出了血红的信子。 瞬间,杨莉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色,唯一有颜色的,只有那又细又长,在尖头分成两半的,血红信子。 顾不上,一切都已经顾不上。 终于,她惊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往门外跑。 逃命成了杨莉脑中唯一的念头。 身后一阵难以形容的擦地声又快又稳,叫人毛骨悚然。 冲出家门的那一刻,杨莉转身,下足了狠劲。 咣当一声巨响,大门被她狠狠地推上。 她恨不得,那条蛇真的追上来,在她关门的一瞬间,被门夹成两半! 在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得救的事实让她浑身瘫软。 她艰难地抚着冰凉的门板,转过头,凝视着左侧紧关的房门。 第165章 无脸人 8 陈泽洋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四周同时投来了三道灼热的视线。 不等他坐下,韩阳抻长脖子,兴奋道:“林局说什么了?” 贺威、陈泽洋,午夜时分,在烧烤店门口秒杀流氓的壮举。 要不是怕林栋生气,他早就凭着自己的快嘴在市局叭叭个满城风雨了。 “你能不能别幸灾乐祸?”商思文一边用严肃的语气责怪韩阳,一边用眼神疯狂地暗示。 韩阳没懂,他俯下身,将自己的脸躲在显示屏后面,小声问:“你干嘛?” “你说呢!”商思文同样俯下身,用下巴指了指陈泽洋,“没看到他心情不好啊,你还笑嘻嘻的。” “为啥心情不好?” 商思文简直服了,“你是不是傻啊?这事一出,肯定让林局一顿批!被领导一顿臭骂,你心情能好啊?” 韩阳坐直身,他仰着脑袋靠在转椅靠背上,故意抬高了音量。 “又没错!骂就骂呗,只要没做丧良心的事,就不害怕。” 很明显,这句话就是韩阳故意说给陈泽洋听的。 斐辰端着茶杯,转过身,说道:“韩阳说得对。不过,事情既然出了,该干嘛还要干,林局叫你做什么,积极点。等他消气了,就没事了。” “对呀对呀!”商思文道:“不过就是个检讨,谁没写过?我都有模版了,你要的话,我发你。” “不用了。” “嘿,什么意思啊?”韩阳双手一摊,“合着都能自己写,就我需要模版?” “闹什么呢?” 闻声,所有人向门口一看,贺威正顶着一张黑脸看着他们。 见队长心情不好,原本闹哄的众人瞬间蔫了。 但领导问话总要有人起立回答。 要是今天真的把贺威晾着,后果可能更严重。 作为副队,斐辰只得放下手里的茶杯。他抬头看着贺威,问道:“有案子?” “没有。”贺威话锋一转,问:“看到肖敏了吗?” 昨晚事情一出,他就料到今天一早,林栋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他们拎到办公室。 为了能不耽误时间,他特意起了大早,在门口等肖敏,把昨天白计安拿到的药片送过来检测。 结果,药片送到了,他人也从林栋那边脱身了。 再去找人,人不见了。 斐辰摇摇头:“没看到。” 说着,他看了一圈三小只。商思文和陈泽洋都在摇头,只有韩阳似乎在愣神。 “韩阳。”斐辰抬高音量:“你今天看到肖敏了吗?” 韩阳回过神,他呆呆地看着贺威,说:“我好像看到了。” “在哪?” “厕所。” “什么?”贺威双手抱胸,试图压制拼命向上窜的脾气。他盯着韩阳,重复:“在厕所里。” 韩阳张了张嘴,瞬间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急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和肖敏姐不是同在厕所。我在厕所,我是从窗户看到肖敏姐跟燕海臻在院里。” “燕海臻?”斐辰蹙眉:“难道一队有案子?” 对于其他队的事,贺威从不发表意见。 “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贺威转身离开。 商思文的工位离门口最近,她伸长脖子,直到贺队的背影消失。而后,她忽地转过身,瞪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问韩阳:“什么案子啊?” 韩阳摇摇头:“贺队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了,你要是不想挨骂就少打听,尤其是一队,离他们远点。” “可不是。”想起燕海臻,陈泽洋就忍不住多说几句:“遇到棘手的案子,不是找机会推给别人,就是抱怨。像他这种人,怎么好意思事事都和贺队比。” “还不是因为贺队样样都比他优秀!”韩阳伸着手指,算道:“从年龄、实力到长相,再到破案率,就连队员都比他的好!” 本来商思文还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点头,直到韩阳说「队员」。 “行了。”斐辰笑道:“我要是你们啊,绝对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吐槽一队。而是用来祈祷。” “祈祷?祈祷什么?” “祈祷燕海臻这次不会遇到棘手到非要交给我们的案子。” …… “报警人在哪?” 燕海臻站在8层平台上,对着除了市局的同事就是杨莉明知故问。 杨莉抖着双腿站出来,看起来依旧惊魂未定。 “报火警了吗?” “啊?”杨莉一怔,“还需要报火警吗?我以为报警就够了。” “都行,谁来了就谁管。” 说完,燕海臻戴上手套,示意身边的何锋准备开门。 “等等!”杨莉赶紧拦住何锋,“你们这就要开门吗?” 燕海臻看着杨莉,“怎么了?你有隐瞒?” “当然没有!只不过,你们都不准备带点什么装备吗?光用捕蛇夹是不行的!我报警的时候说过了,屋里的那条蛇足有五米长!比我的上臂还要粗两圈!一两个人肯定是对付不了他的!” 燕海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队,问道:“你再数数?” “数什么?” 燕海臻叹了口气,他似乎懒得和杨莉继续周旋。 他示意何锋继续,同时对着杨莉说:“往后退,离远点。” 何锋捏着钥匙轻轻插进锁孔,用最小的动作将门锁打开。 所有人盯着门锁,屏住呼吸。 只听咔噔,门开了。 何锋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顺着透光的门缝,所有人都不由地伸出脑袋,向里面探望。 突然,一张血盆大口猛地袭来! 众人眼前一黑,顿时被吓得够呛,随着一声声地惊呼向后踉跄。 蟒蛇在内不断发起攻击,撞得门板咚咚直响。 燕海臻立即伸手帮助何锋将门顶住,随着一二三的口号,咣当一声,重新关上了大门。 杨莉站在旁边,脸早已被吓得惨白。 她怔愣地看着自家的防盗门,喃喃道:“我就说了,不行的,普通的方法根本就不行的。” 任谁都能看出此时的状况有多么棘手。 燕海臻更是眉头紧蹙,盯着大门在原地烦躁地转了几圈。 第166章 无脸人 9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队长出谋划策的时候。转了四圈的燕海臻终于停在原地,面向杨莉家左侧,那个神秘邻居家的大门。 “你说你看到蛇是从这家爬出来的,对吗?” 杨莉点头,“没错,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它的尾巴还在玻璃的后面,没有完全爬进我家。” “那这家人呢?” “不知道。” 说起来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她住了七年,不仅没见过邻居的正脸,就连这条庞然大物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算了。”燕海臻看着何锋,“先把门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杨莉见状,顿时急了。 她一个箭步窜上去,绕到燕海臻身前,问:“那我们家怎么办?蛇怎么办?” 她可不想一直穿着一身不能外出的睡衣站在门外。 燕海臻直言:“打119吧,那东西我们弄不了。” “弄不了?你刚刚不还说119和110都可以的吗?怎么现在又说弄不了呢?” 燕海臻转过身,他指着杨莉家的大门,说:“刚刚你也看到了,我们试过了,可那东西又大又凶,我们专业不对口。” 说完,他转身示意何锋继续。半晌,又回身补充道:“你跟火警说一下蟒蛇有多大。它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可以的话,找点研究动物的专家来,更好。” 杨莉无奈,只得让开身,走到电梯门口联系火警。刚掏出手机,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走出来。 燕海臻听到声音,他回身一看,问道:“你是物业的?” “是,我就是物业经理,杨帆。” 说着,杨帆伸手将燕海臻要的资料连同自己的名片一块递了上去。 燕海臻把蓝色的文件夹接过来,看都没看名片一眼便还给了杨帆。 “名片就不要了,说说情况吧。” 杨帆疑惑地“啊”了一声,对燕海臻的问题显然有些懵。 “啊什么?”燕海臻不悦地盯着他,“你不是经理吗?住户不认识啊。” 杨帆为难道:“小区里有好几百户,我就算是经理,也不全都认识。而且,这里租户,二次购买的人也很多,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记忆力啊。” “可你们这位姓杨的住户说这家也是老住户。” “他是老住户,我是新的啊。”杨帆讪讪一笑,“我刚来三年,还不熟。” 燕海臻点点头,“行啊,干三年了,还不熟。那你准备干几年才熟啊?” 听到燕海臻毫不客气的话,杨帆也不恼。 他只是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点头连说:“快了快了。” 燕海臻没好气地回看他一眼,似乎懒得再跟杨帆废话。 他打开资料,找到10栋2802户户主的资料。 「邱艺珍,女,1989年12月4日生人,汉族……」 “燕队!” 燕海臻转身一看,门锁已经开了。 众人看着还没被推开的大门,再想起刚刚门缝里那张血盆大口。 此时,对于屋内的场景,所有人的好奇心达到顶峰。 就连还在腿软的杨莉都在挂掉电话之后,慢慢地凑过身,想看看里面到底住着什么妖魔鬼怪。 燕海臻忽然转过身,对着杨莉和杨帆,严肃道:“无关的人,退后。” 说完,所有人穿戴整齐。 燕海臻上前一步,准备第一个推门进入。 “燕队。”何锋道:“小心,里面没准还有。” 「还有」两个字让燕海臻一下子想起杨莉房间的蟒蛇。 瞬间,他感觉额头下面的眉毛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何锋啊。” “是!” “有些事呢,还是不要提前预告比较好。” 弄得他现在的心情越发的复杂。 “燕海臻,你不会又害怕了吧。” 肖敏拎着她银色的小箱子,站在一队后面,笑脸盈盈。 谁都知道,肖敏一旦假笑就表示,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现在,现在就进。”燕海臻转身面对大门,他硬着头皮,一边小心翼翼地推门,一边轻声嘟囔着肖敏:“比蛇都吓人。” 房间门被彻底打开了。 燕海臻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环视四周。 玄关没有鞋柜,挂架,只有一双脏兮兮的花色运动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连鞋带都没有解开,一看就是被主人踩着鞋跟蹬掉的。 “呦,还是高级货呢。”肖敏盯着鞋子,叹道。 “高级货?”燕海臻不懂这些。 在他眼里,这双鞋除了该刷了,他没有任何感觉。 何锋点头,他接着肖敏的话,说:“这个牌子的确是奢侈品,只不过应该是前三年的老款了。” 燕海臻诧异道:“你还知道什么时候出的?” “是,老妈和姐姐都喜欢奢侈品,家里没来及卖废品的时尚杂志堆起来都比我高了,耳濡目染吧。” “看见没。”肖敏道:“跟人家学学。” “学着干嘛?我又不买。” “你是没钱买,但受害人和凶手不见得和你一样。” 燕海臻撇了撇嘴,“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去。”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眼看四十岁还没人要的老男人。” “我结过婚!” “结了又能怎么样?离了不还是没人要?” 说完,肖敏不等燕海臻再次发作,直接跨步离开了玄关。 跨过玄关,紧挨着的就是客厅。 客厅里的家具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连最起码的沙发、茶几、电视、空调等一系列最基本的家具都没有。 何锋站在空荡的客厅中间,环视一圈道:“这光是客厅就要有四十平了吧。” 燕海臻翻看手里的杨帆拿来的资料,随即摇头:“三十二。” “哇,果然什么都不放会显得家里很大。” “大是大,但是不干净啊。”肖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哪有?”何锋看着光秃秃的客厅,“很干净啊。” 忽然,厨房的门框旁伸出一颗脑袋,肖敏沉着脸,“你不会进来看啊!” 何锋随着燕海臻快步走上去。掀开正方形的门帘,顿时大吃一惊。 第167章 无脸人 10 厨房里到处都是苍蝇。 虽然灶台和头上悬挂的碗柜是干净的,但是下面的橱柜门前,竟整整齐齐地堆了一排已经装满的黑色垃圾袋。 何锋夹紧眉头:“这些苍蝇就是垃圾生出来的吧。” 燕海臻道:“幸好关着门,不然整个房间都是了。” “她怎么不倒垃圾啊。”何锋又一次看了看一尘不染的灶台,“看上去也不是个不讲卫生的人啊。” 燕海臻摇摇头,随即撤身回到客厅。 他盯着另一扇紧闭的房门,脑袋里又出现了刚刚那条让他惊魂未定的深渊巨口。 回想刚刚的厨房,他现在越发觉得,这间房子里的内容,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精彩得多。 “何锋。” 听到队长在叫,何锋立刻从厨房跑过来。 “你去把吕浩然叫过来。我们进这间。” 顺着燕海臻的眼神望去,那间紧闭房门的屋子,正是紧挨杨莉家阳台的阳面卧室。 也正是蟒蛇出现的卧室。 三人到齐。按照燕海臻的话,何锋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手举着已经上膛的手枪。 燕海臻道:“如果还有大家伙,直接打!” 何锋颔首。 随着三二一的倒数,何锋猛地推开房门! 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冲进鼻腔。像是有点馊,又像是有点臭。 但幸好,味道很淡。 即便闻着难受,也不至于让人呕吐。 只是,相比眼前看到的一切,所有钻进鼻子的怪味都成了配角。 整个屋子,随处可见的玻璃箱。 像是一个实验室,又像是博物馆,展览馆其中的一间屋子。 玻璃箱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普通鱼缸那么大,大的则挡住了高度三米的半面墙。 玻璃箱的里面更是不同,有的装满了浑浊不堪的水和还在冒泡的氧气装备;有的则没有水,是沙子、石头或者木头的枝杈。 “这是什么东西啊?” 吕浩然走到身边最近的无水玻璃箱面前。 他俯下身,看着和沙地颜色几乎相同的生物。 那东西肚皮朝上,举着僵硬的四肢,部分皮肉已经开始溃烂。 “变色龙。”燕海臻走到他身边。“不过,已经死很久了。” “这箱子的环境很好啊,怎么会死呢?” 燕海臻扫了一圈箱子内部,说道:“应该是没有吃的吧。” “饿死了。” “还有这个!”何锋对着另一个玻璃箱,“这是鬃狮蜥蜴!也死了!” “还有这个!”吕浩然叫道:“这个花色的青蛙我没见过,应该是什么品种吧。” “这还有品种吗?”何锋不解。 “应该有吧……但我不确定啊!” “这是乌龟,比市面上的颜色要浅。” “这又是蜥蜴,但是不是鬃狮,是其他品种。” 最后,何锋趴在满是浑水的玻璃箱上,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小鲨鱼,说:“好像都是饿死的。” 何锋并肩的右侧,吕浩然趴在另一个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小鱼缸前,说:“一定是这家的主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很久都没有回来,所以它们才会饿死。” 何锋同情道:“虽然它们长得都挺恶心的,但也是真的可怜。” “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吕浩然站直身,他看着眼前被层层封死的小鱼缸,又看了看旁边的装着两条小鲨鱼,却用普通盖子扣上的大鱼缸。 “你说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看上面封的,除了盖子还有好几层的胶布。好像生怕它会跑出来一样。” “跑出来?”何锋盯着小鱼缸,说道:“不会是水蛇之类的东西吧。” 吕浩然瞬间一激灵,他也想起刚刚在杨莉家门缝里看到令他绝对难忘的一幕。 “别说的那么吓人好吗?” “不是我非要吓你。”何锋指着鱼缸,“如果这间房子的主人这么封死鱼缸的目的是害怕它跑出来,那么起码它要是个水陆两栖吧,不然,离了水就死了,害怕什么?” “不行,我太好奇了!我要看看。” “你要做什么?”何锋冲上去一把按住吕浩然的手,“你不会要打开盖子吧!” “我有那么傻吗?”吕浩然用另一只手把裤兜的手机掏出来,“我要用手电照照,万一能看见了呢。” 对于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何锋也好奇。 他松开了吕浩然的手,与他一同蹲在小鱼缸前。 吕浩然打开手电筒,他转头看着何锋,说:“我怎么有点紧张呢。” 何锋吞着口水,同样紧张,“正常。你看这屋里的东西,就知道这家的主人是个异宠重度爱好者。这东西封的这么死,里面有什么都不奇怪。” “还有那蟒蛇,也一定是她养的。” “照吧。”何锋快等不及了。 吕浩然“嗯”了一声,随后,他慢慢地举起手电筒,刚贴上玻璃,就听头顶传来一句:“你们干嘛呢?” 瞬间,两人的心咯噔一下,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肖敏看着一满屋子的设备,竟也罕见地张大了嘴。 她走进来,念道:“这都是什么啊?” “都是异宠。什么青蛙、蜥蜴、乌龟、鲨鱼、变色龙的,应有尽有。” 肖敏指着隔壁,“还有那条蟒蛇。” “是。” “那你们现在干什么呢?”肖敏凑过身,眼睛直直地盯着小鱼缸,“这里是什么?” “还不知道呢!看不清,我们正要用手电照它。” 虽然这间屋里出现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并且差点伤到了普通居民。从两点来看,警察在联系不到房主的情况下开门进入是合理的。 但这种我行我素地参观感还是让何锋感到有些不安。 好奇是好奇,但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燕队呢?” 从刚刚开始,原本跟他们在一个房间的燕海臻不见了。 肖敏道:“他在客厅呢。手里一直拿着物业经理给他的资料,一面墙接着一面墙地看,也许有什么发现吧。” “我去帮忙吧!” 何锋刚站起身,就被吕浩然兴奋的声音给按住了。 “看到了!看到了!还活着!” 两人赶紧凑上去一看,浑浊的水里还真有一个东西在动。 它不大,触角上长满了圆形的小吸盘,游起来的感觉又轻又软,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一个章鱼啊,体型还不大,没意思。” 说着,吕浩然就想关掉手电。 刹时,何锋盯着鱼缸的东西,他眯起眼,一把按住了吕浩然的手机! “别关!” “干嘛?章鱼你没见过呀?” “不是普通的章鱼。” “什么?” 何锋接过吕浩然的手机,用手电筒的光亮追寻那小东西的身影。 终于,它落在鱼缸一角,亮出了身上非凡的花纹。 “不是普通的章鱼,是蓝环章鱼!” 第168章 无脸人 11 “蓝环章鱼!” 吕浩然和肖敏几乎同一时间惊叫一声。 只不过吕浩然是害怕,肖敏是兴奋。 (图:蓝环章鱼) “你说这是蓝环章鱼?”吕浩然胆颤地看了一眼仅隔一层玻璃,近在咫尺的章鱼,缩起了脖子。“就是那个浑身上下都是剧毒,只要被咬就一定会死的蓝环章鱼?” “可不仅这样。”肖敏凑过身,将已经腿软的吕浩然拨到身后。“害怕就离远点,让我看。” 蓝环章鱼可是世界上毒性最强的章鱼之一,还入选了世界十大毒王。 迄今为止,她还没机会看过真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不仅这样是什么意思啊?”吕浩然道。 “不仅的意思就是你刚刚的话绝对是在小瞧它。” 肖敏伸出手指,饶有兴致地在玻璃缸外面逗弄着里面的小家伙。 “蓝环章鱼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它的毒究竟有多强,而是到目前为止,医学上还没有可以解毒的方法。” “是。”何锋补充,“我之前曾在书上看到过,蓝环章鱼会用很强的毒素麻痹猎物。而这种毒素叫做河豚毒素。人中毒之后,20分钟会出现症状,1小时即可致死,并且通常的毒药检查是查不出河豚毒素的。” 肖敏赞同地叹道:“简直就是无解之毒啊。” 何锋点头:“还是个绝好的杀人利器。” 两人的轮番解释,听得吕浩然的脸都白了。 他环视四周,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恐怖气息。 “这,这邱艺珍有什么毛病啊?一个女孩在家养这么恐怖的东西!” 肖敏倒是不奇怪,“喜欢呗,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吗?” “喜欢这儿?”吕浩然盯着长满蓝色圆圈,身材qq弹弹的小家伙。强烈的紧张感和逐渐抬头的密集恐惧让他越得发口干舌燥。 半晌,他终于禁不住了,扔下一句“我去看看燕队”之后,夺门而出。 肖敏对吕浩然去哪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玻璃缸,脸上满是遗憾。 “要是能带到单位养就好了。” 闻言,何锋微微地皱起眉,他站起身,说:“我也去看看燕队。” 何锋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吕浩然鬼哭狼嚎地冲他扑过来。 “你干嘛?” 吕浩然本身就是个小胖子,突然跑过来给他一个熊抱,差点没把何锋按倒在地。 何锋稳住身,刚想追问,一打眼便看到玄关的大门开着,走廊里吵吵闹闹的,似乎挤满了人。 何锋想看看外面的状况。但吕浩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他紧闭双眼,用两只胖乎乎的短手死死地拽住何锋的衣服,让他寸步难行。 “放手!”何锋扒着他的手,“我去看看怎么了,别拽着我。” “别去了,蛇,蛇被抓出来!好像成精了!”吕浩然都要哭了,“又粗又长,还滑溜溜的!好恶心!” “我去看看。”何锋一把揪起吕浩然的后衣领,威胁道:“你要是还不放手,我就把你带去一块看!” “放手!”吕浩然瞬间松开手,“你要去自己去,别带我。” 何锋无奈地哼了一声,心想也是奇怪。 做刑警七年,他和吕浩然是同年来的,见过大大小小什么样的尸体都有,也没见他鬼哭狼嚎,怎么到动物这儿,就一百八十度大变样了。 能让吕浩然这么害怕,他倒要看看,全貌究竟张成什么样,才能让他评价一句:「成精了」。 西游记吗? 走到门口,燕海臻正站在玄关,静静地看着消防队员捕蛇。 “燕队,抓到了吗?” 燕海臻让开身。 时间赶得刚刚好,蟒蛇已经被抓到了。 从头至尾,光是擒住它的人就上去三个壮汉。 一人掐头,一人抓尾,中间一人负责将蛇身抬起。 “我去。”中间那人抱起巨大的蛇身,叹道:“这得有五六十斤了。” 抓尾那人道:“可太有了!” “抓住了!”从蛇头处传来,“千万别让它挣开!” “捕蛇袋呢!快拿来!” “小心小心,别伤到!” 燕海臻看着消防队员的一阵忙活,叹道:“保护动物就是不一样,厉害点的都快比人金贵了。” 何锋见蛇入袋,问道:“之后怎么办?要送去哪?” “刚刚听消防队长说了一句,好像要去千河那边的应急管理站。”说完,燕海臻转身拍了拍何锋的肩,“关门。蛇的事处理完了,该处理我们的事了。” “我们?”何锋有些疑惑。 他赶紧关上房门,追上队长,问:“燕队,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燕海臻将手里的蓝色文件夹打开到某一页后,按在何锋的胸前,“看完你就知道了。” 何锋低头一看,是他们脚下这间房子的平面图。 燕海臻道:“异宠室,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何锋回想着异宠室里面的布局,结合平面图。 半晌,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屋子的布局。 “少一间。” 何锋走到客厅的中间,左手边是异宠室的大门,而正面,在平面图上原本是第二间卧室门的地方,现在,是一堵白色的墙。 “这后面。”何锋抬手敲了敲墙面,不敢相信地说:“这后面还有一间卧室!” “那门在哪?!”吕浩然道:“被堵死了总要换个新的入口啊。”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燕海臻走过来,指着平面图道:“消失的房间连接的只有两个地方,异宠室和厨房。厨房刚刚被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现在,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地方。” 燕海臻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虚掩大门,装满异宠的房间。 突然,房门开了。 肖敏从里面出来,正好对上齐刷刷看着自己的三个人。 “你们看什么?” 吕浩然摇摇头,似是在一语双关:“古怪,真是太古怪了。” 肖敏还不知道有密室的事,还以为吕浩然单指她。刚想开口怼上两句,就听到从来都不扯皮的何锋也跟着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们因为蟒蛇知道,又因为蟒蛇差点忘记。”燕海臻的眼神越过肖敏,直直地盯着房间里面:“从进门开始,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杨莉所说的,那扇被击碎的玻璃窗。” 第169章 无脸人 12 听说还有一间卧室,肖敏也好奇的不得了。 她跟着燕海臻三人又重新回到房间,恨不得趴在墙上四处打量。 吕浩然、何锋分工合作,将整个屋子检查一圈之后,相视摇头。 “不会是搞错了吧。”肖敏接过燕海臻手里的平面图仔细端详了片刻,说道:“你确定厨房没有暗门?” “确定。” “那就怪了。”肖敏视线上移,她看着邱艺珍的照片,乐了。“你说这姐姐的档案上写的职业是保险推销员,公司也不错。明明看起来是正当职业,却在家里弄了个暗门。说实话,这资料水分很大吧。” “那就要问物业经理了。” “你问他有什么用?这些都是住户自己填写的,物业又不会挨个核对,不清楚状况也很正常。” 燕海臻和肖敏说话的工夫,何锋和吕浩然又转了两圈,依旧无果。 “这姐姐不会是什么特工吧!”吕浩然走到处于房间右上角的玻璃缸前,沿着顺序挨个转动。 何锋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呢?” 吕浩然一边继续,一边吭哧道:“我觉得,既然这么神秘。那么暗门的开关会不会是那种转动特殊的东西,才能启动的装置。” 何锋叉起腰,无奈道:“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啊。” “你懂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知道吧!你觉得第一个想出这个点子的人,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吗?没准儿他就是从哪看到了,之后拿来抄的。” “行,你自己慢慢转吧。我可帮不了你。” “随便。要是我转开了,你可要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对我心服口服。” “等你转开再说吧。” 何锋走到鲨鱼缸前,其他的玻璃箱下面装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和饲料,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唯有房间中最大的鱼缸下面的柜子是空的。 何锋打开柜门,拿着手电在里面一通摸索。 每一处缝隙,都恨不得扒开;每一块木板,都恨不得挖下来。 眼看何锋整个人都要钻进柜里,肖敏道:“你就这么看着啊。” 同样是刑警队长。 回想起纸棺案,贺威同她一起在血水里捞鸡毛,再看燕海臻指挥完毕之后就站在一旁等,还真是天差地别。 “有问题?”燕海臻不以为意,“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当初跟着队长,也是这样,等到他们谁升了,也同样可以站着等。” 肖敏嗤笑道:“你也不嫌干待着无聊。” “放心,我不会无聊。既然我已经猜到破碎的窗子是暗房的,那么就证明,蟒蛇也是暗房里的。想想刚才被三个年轻力壮的消防员抬出来的大家伙,谁知道一会儿暗门里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燕海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再说了,队长不是用手干活的,而是用这儿干活的。” 肖敏对着还在找机关的两人抬了抬下巴,说道:“这就是你用那儿干活的结果呗。” “你不懂,每个人都需要锻炼,关键时刻提点即可。” 肖敏没说话,她勾着嘴角,脸上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没有。” 何锋顶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退出身子,他将柜门关上后,一回头,吕浩然竟然还没有放弃。 何锋叹了口气,随即看向最后的希望,蓝环章鱼所在的鱼缸。 可这鱼缸太小,下面的木柜高50cm,宽70cm。 如果它真的就是暗门,那么也只够一个体重中等偏瘦的成年女人进出,像他们这种体型健硕的男人,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卡住。 回想资料上,邱艺珍的照片。不出意外,她的确是一个瘦弱的女人。 何锋将柜门打开,里面和其他玻璃箱下的柜子一样,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填满了。 何锋扒着里面的东西,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想必这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搜索。 直到柜子被收拾空,何锋也没有死心。他打开手电,想将半个身子送进去,像是检查上一个柜子那般,再仔细地搜寻一次。 对何锋来讲,柜子的空间实在过于狭窄。只有将头死死地顶在上面的木板上,才能勉强让自己的半个身子钻进去。 何锋一路向前,忽然,他的头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撞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无法翻身,他只能伸手顺着感觉摸索。 好像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开关! 难道这就是暗门的开关!? 何锋艰难地退出身子,他跪在鱼缸前,一边用手指抚着开关,一边四处打量。 “怎么了?”燕海臻走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的确有。”何锋抬头看着队长,“柜子上面有个开关,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 燕海臻点头,“按。” 何锋得到指令后毫不犹豫。 只听咔哒一声,开关被按下了,但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吕浩然哀道:“这么隐蔽的东西都不是?!” “或许吧。”何锋叹着气,他撑起身子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看来还要继续找了。” “那也不对啊!”吕浩然快步走过来,“既然有个开关,它总要管点什么吧!不然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玩呢?!” “谁知道呢。这家住户本来就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何锋站起身,拍开身上的灰,“再看看她养的这一屋子东西,有这么个奇怪的东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不无聊嘛!” “行了。”燕海臻呵停吕浩然的抱怨,“接着找。” 队长发话,吕浩然只得闭嘴,他气呼呼地转身,一边继续他没转完的物件,一边低着嗓子骂骂咧咧。 原本最有可能的两个柜子都没有动静,何锋有些泄气,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样。 他转过身,正准备要寻找下一个搜查的目标时,忽然,身后的鱼缸闪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身,只见浑浊的水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 躲在角落处休息的蓝环章鱼顿时察觉,起身,奔着飘散的东西游去。 何锋赶紧扑到鱼缸前,把手电怼到玻璃上,探身查看。 “鱼虾……” 何锋的动作将屋内的四人全部引过来,纷纷蹲下身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燕海臻看着不大点的小鱼小虾,说道:“是蓝环章鱼的食物。” 突然的发现让吕浩然也忘了恐惧,他盯着一口一口进食的小蓝,疑惑道:“原本也没有章鱼食了,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 “开关。”何锋道:“刚刚我碰到的开关。” 吕浩然立刻没了兴致,他直起已经发酸的后腰,失望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整了半天就是个喂章鱼的装置。” “喂章鱼需要这么大动干戈?还专门弄一个隐藏开关?这不科学。” “这有什么不科学的。”吕浩然指着水中大快朵颐的小蓝,道:“这玩意儿不是有剧毒嘛,那养它的人也不是奔着死去的。为了保护自己,想点办法隔空喂章鱼,有什么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 何锋没办法回答。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毒王,看着它一口一口地吃掉水中散开的所有食物。 最后一条小鱼下肚,小蓝似乎心情很好。 就像一个酒足饭饱的人,吃完就坐在原地不想挪窝。 于是,它随着身体的重量,任由自己的身体一路向下慢慢地沉到缸底。 落下之时,脚边的柜子里突然发出一下非常熟悉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吕浩然叫道:“是超市密码柜弹开的声音!” 话音刚落,所有人俯下身,举着手电向着柜里一探。 里面,原本靠墙的那张木板弹开了。 第170章 无脸人 13 “卧槽卧槽!” 吕浩然看到弹开的木板激动地一把抓住何锋的胳膊晃个没完。 “看到没!看到没!这有暗门!” “我还没瞎。”何锋被迫扭着身子,气得直翻白眼。 “这姐姐不会真是个特工吧!” 说着,吕浩然好奇地望着肖敏手中的文件夹,直到肖敏会意,将文件递给他。 翻开文件,业主资料的右上角,规整的一寸证件照上印着一张普通的脸。 齐肩的黑发,细眉笑眼,鼻子和嘴巴都没什么特别的,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大概就是她鼻翼两侧星星点点的褐色雀斑了。 “邱艺珍……” 吕浩然反复念着女孩的名字,嘀咕道:“这是中国人吗?怎么感觉名字有点韩国?可后面有写汉族啊……籍贯还真樾安本地的。” “你可真沉得住气。” 被肖敏这么一说,吕浩然才抬起头,只见何锋的身子已经钻进柜子大半,留在外面的,只剩下一双还没来得及蹬进去的小腿。 “燕队呢?” 肖敏扬扬下巴。“已经进去了,何锋是第二个。” 吕浩然看着那狭小跟狗洞一样的入口,蔫道:“沉不住气也没办法,谁叫我的身材和入口不匹配呢。” 肖敏笑了,“无所谓,要是里面有事,这面墙就会被敲开。那么反过来,如果里面没事,你即便进去也没什么意义。” 肖敏虽然言之有理,但对于吕浩然来讲,好奇心早就战胜了所有。 从他见到异宠室和那条成精的巨蟒之后,他在心里就已经对邱艺珍下了判定。 无论是这个人,还是这间屋子,都注定不会平凡。 终于,何锋进去,让开了整个入口。 “就算进不去,哪怕爬着看一眼,也行。” 说干就干。 肖敏对于钻狗洞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她走到客厅,刚拉出一张椅子想坐下,就听到何锋沉闷地呼喊。 随即而来的是枪声。 肖敏像是被触电一般,她转身冲进异宠室,只听燕海臻隔着墙壁惊呼:“叫人过来支援!” “怎么了!” “屋里有尸体。” 邱艺珍吗? 肖敏赶紧掏出手机联系。 同时,趴在入口向里探望的吕浩然也退出身子,一脸煞白地坐在地上。 半晌,肖敏挂掉电话,她眯眼看着神情不对的吕浩然,问道:“你怎么了?” 从吕浩然的表情,到刚刚听到的枪声。 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古怪。 “还有一条。” 肖敏愣了一下,而后,她睁圆了眼,“蟒蛇?” “对,还有一条,差不多大的。” 尸体和两条蟒蛇。 这是什么组合? 难道……肖敏望着隔绝暗房的墙,脸色阴沉。 成诺准备完毕时,那面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墙已经被敲开。 他跨进去,屋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神秘。 这里面只是一间普通的卧室,只不过设施过于齐全。 除了应该有的单人床,床头柜和衣柜之外,还有单人沙发、桌子、台式电脑、超长电线的插排上连接着各种型号的充电线、饮水机、换下的空水桶,没换过的新水桶、零食柜,甚至还有夜壶和准备好称装垃圾的一团团干净塑料袋。 就连所剩无几,可以下脚的空地,也被一条四五米长的巨蟒占满了。 吕浩然环视四周,嫌弃地皱着鼻梁,“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客厅里什么都没有了,敢情全挤这一个屋了。” 肖敏对蟒蛇的患处进行简单的包扎后,交给了其他同事。 她走过来,冲着先进来的两人问:“谁开的枪呀?” 何锋一脸我哪敢的表情,随即抬手暗戳戳地指了指身边的燕海臻。 “咋了?”燕海臻道:“它突然窜上来,都快怼脸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二级保护动物,就算是一级,特级,国宝来了,为了保命,他也一定会开枪。 “我没说这。”肖敏道:“我是想说,枪法不错,蛇死不了。” “蛇当然死不了,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成诺站在躺在床上的尸体旁,淡淡道。 燕海臻走到成诺身边,凝视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尸体。 回想刚刚,他凭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韧性,从狭小的入口钻进来。还没找机会好好地观察一下屋子,就被床上的尸体吓到了。 尸体的肉身已经腐烂,全身上下满是蛆虫,尤其是私处和腹部,蛆虫数量和腐烂程度都最为严重。 尸体他见过太多,按道理,普通的尸体早就已经吓不到他了。 但是,眼前这具不太一样。 尸体的面部和四肢上的肉均有不同程度的缺失,看起来就像是被野兽撕扯过一般。 燕海臻抬头看着床边上方破碎的窗子,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轮到感谢台风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台风意外弄坏了这扇窗户,让整间屋子持续通风一天一夜,他都不敢想象这个屋子会充斥着什么见鬼的味道。 成诺抬起尸体只剩下两根手指的手,说道:“缺失的肉应该是被屋里的两条蟒蛇吃了,所以关于死者的身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去核实。” “我们有资料,应该就是这里的房主,邱艺珍。” 成诺看了眼吕浩然展开的资料,摇摇头,“不是她。” “什么?不是她!” “是,不是她。”成诺看着尸体,“你们资料上的邱艺珍是女人,而这具尸体,是个男人。” 吕浩然道:“资料上邱艺珍写的是未婚。那么就不太可能是她丈夫,可能是男友或者是什么熟识的朋友,亦或者,这人就是邱艺珍杀的,为了藏匿尸体,故意放在自己家的暗房里!这样就算她将人请到家里,也没人会发现这里有暗房,更没有人能发现尸体!” “不但如此。”何锋补充,“把两条巨蟒跟着尸体养在一块,不给它们食物。巨蟒饿急只能食人,正好可以帮助她悄无声息地处理尸体。” “厉害了。”吕浩然叹道。 “说什么呢!”燕海臻转过身,瞪着吕浩然,“你什么身份?夸嫌疑人了?!” “错了错了。”吕浩然立即抿上唇,用手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第171章 无脸人 14 成诺侧身看着燕海臻,“不管怎么说,先把尸体带回去吧。在这儿,我没办法做详细的尸检。” 燕海臻点头,随即抬手,想招呼人过来搬运尸体。 “等等。需要工具。”成诺指着尸体边缘,“看到了吗?腐烂的血肉已经和尸体身下的床单黏在一起,轻易是拽不下来的。” 燕海臻一脸苦相,“所以,不止边缘,整个下面都……” “当然。” 吕浩然甩甩胳膊,道:“没事成大,我们有劲儿!” 成诺平淡地看着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平淡。 “力气大,尸体会被破坏。严重一点的话,你会看到整个人后背上腐烂的肉会像开罐头一样被揭开,身体里面的内脏器官稀里哗啦地掉出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拿着袋子,把东西挨个捡起来。” 两句话听下来,吕浩然感觉自己后背都在冒阴风。 他本能地一哆嗦,转言:“轻点,我们轻点。” 临走时,燕海臻指着杨莉家的大门,刚要吩咐下属,就看到跟在他身后,差点虚脱的何锋、吕浩然。 他摇摇头,走到杨莉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杨莉正在打扫屋子。她推开门,看着燕海臻,还以为是一切都结束了,警察在走时和她打个招呼。 没想到,燕海臻开口就是要她一起去公安局配合调查。 “跟我没有关系!我们虽然房子挨着,但是我根本就没见过她,更别提提供信息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燕海臻抬手打断了杨莉,“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要配合调查,这是义务。” 杨莉沉着脸,从燕海臻叫她找火警处理蟒蛇的事后,她就不太喜欢眼前这个警察。 “我知道了,等我……”忽然,杨莉注意到燕海臻身后,两个警察抬出的东西,顿时僵住了。她指着黑漆漆的裹尸袋,问:“这里面是什么?” “尸体。” “尸、尸体?”杨莉彻底懵了,她不敢相信地连退两步,“隔壁的?” “没错。”燕海臻又开始懒得解释了,他看着杨莉,语气不快:“你刚刚叫我们等你什么?” “为什么会有尸体?谁死了?” 蟒蛇的事已经让杨莉无法接受,再来一具尸体,她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叨咕着脑中想不清楚的事,根本就听不到燕海臻的问题。 “你想知道,就必须要跟我回市局。” “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燕海臻眉毛一皱:“杨小姐,请你配合。” 走下楼,所有人都已经出发,只留何锋一人坐在驾驶位上,等着燕海臻和杨莉。 燕海臻推开单元门,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是在生气。 果然,他绕到何锋身边,拉开驾驶位的门,“我开,你跟她坐后面。” 起初,何锋还担心燕海臻会因为心情不好飙车。 但幸好,一路上,他除了没说话之外,一切正常。 倒是他身边的杨莉,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全身上下的恐惧感和紧张感差点变成海水溺死他。 何锋看着他,安慰道:“没什么事,你可以放松一点。” 杨莉握紧双手,她沉着脑袋,完全躲进了自己的世界,根本就听不到何锋的声音。 何锋无奈地看向后视镜,正巧撞上了燕海臻的眼睛。 只见他一脸厌恶地对着何锋摇摇头,示意他别管。 贺威的手上没活,又因为犯错误的事不能明目张胆地早走,只能靠在宣软的沙发椅上一圈一圈地转。 他反复刷新手机里的消息,可偏偏肖敏就是不回信息。 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咚咚!门板被叩响了。 韩阳推门进来,语气轻快:“贺队,肖敏回来了。” 贺威腾地一下站起来,“在哪?” “不止她,还有成大,好像带回一具尸体。应该是各自回去干活了。” “行,我知道了。”贺威边说边走,他带上办公室的大门,迈开长腿,一路奔向痕检科。 不但肖敏,就连燕海臻也在。 “呦,怎么来了?” 贺威含糊道:“早上给你的东西,你不会忙忘了吧。” “当然不会,只不过上午有事,耽搁了。你再等等行吧,明天?” 贺威刚想点头,就听到燕海臻插嘴道:“明天?那我们的事几天?这可是命案,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么紧急,你不会给我们排后面吧?” “贺威的事不大,可以两边一起。” “两边倒是行,就是你要仔细点,别把我的重要的,和贺队长那个不重要的,搞错了。” 肖敏无语地瞟了一眼燕海臻,发现他虽然一直在和自己说话,但从头到尾,眼睛都在贺威的身上。 四十来岁的年纪,真是幼稚。 肖敏刚想让他们出去自己商量,别打扰她,就听到大门被关,贺威已经出去了。 肖敏嗤笑道:“难怪你整天盯着人家。” “盯什么?” “你自己心里知道。” 贺威在走廊,正准备回去,就听到成诺在他身后叫自己。 他回过头,只见成诺四处打量,确定无人之后,神秘兮兮地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 成诺用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进来。” 贺威走进解剖室,一眼看到摆在解剖台上已经腐烂到不成样子的尸体。 “今天的?” “是。” 贺威皱眉,“这不是燕海臻负责的吗?你给我看干什么?” 他向来不喜欢掺和其他队手上的案子。 “当然是怀疑跟你有关系,才会找你过来。” “跟我有关系?”贺威疑惑地走上前,他盯着眼前的尸体看了半天,宁是什么都没发现。“什么意思?” 成诺指着尸体裸露在外的右侧颈椎第三节,“看到了吗?” 贺威凑身上去,顿时惊得睁大了眼。 他看到尸体的颈椎骨上居然有一道划痕! 与两年前未破的那件悬案,死者华小天颈部的伤口一模一样。 第172章 无脸人 15 “这是,华小天。”贺威直起身,重复着:“这是华小天,是杀害他的凶手做的!” “贺威,你先冷静些。目前除了在第三节颈椎上留下的刀伤之外,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起案件和之前的案子是同一凶手所为。” 贺威摇头,“没有证据就是证据。” “什么?” “成诺,两年而已,你不会已经把华小天的案子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那件案子究竟为什么会成为至今都破不了的悬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成诺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喃喃道:“我当然不会忘。” 毫无线索。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位姓崔的阿姨准备穿过樾安市儿童公园,到后侧的菜市场买菜。 走到长廊时,她见到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睡觉。 本来,她还以为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路过时,禁不住好奇心多瞟了两眼。 可就这两眼,让崔阿姨再也没敢独自踏进任何一座公园。 男人枕着一滩暗红的鲜血,浑身惨白地倒在地上,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当时经成诺的尸检结果鉴定,死亡原因是颈部动脉被利器所割,导致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凌晨一点到三点。 除去致命伤,死者身上没任何多余的伤口。 无论是抵抗伤、威逼伤还是束缚伤等,什么都没有。 起初,三队一致认为凶手与华小天应该是熟识的关系,而凶手却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杀人计划。 所以,在两人见面之时,凶手趁其不备,直奔颈动脉,一刀毙命。 公园里不但没有监控,甚至连路灯都十分稀少,环境昏暗,人更是没有。 长廊的地面材质不留脚印,死者的身上没有凶手的任何痕迹。 没有目击者,甚至没有人听到被害人的惨叫。 就这样,凶手与被害人,他们仿佛被隔绝在一个无人之境。 完成作案后,随着凶手的离开,日出天明,无人之境的结界也跟着打开。 可真相却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海,任谁都捞不出半分。 “死多久了。”贺威开口。 “至少一个月。如果不是前几天的台风,还不知道要再过多久,尸体才会被发现。” 成诺转身看着他。 “贺威,你来接手吧。” 即便嘴上说着没有证据证明两件案子是同一凶手,但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那棘手的人,又再次出现了。 “没办法。”贺威道:“成诺,你知道我。即便我做梦都想破了华小天的案子,但我也不会擅自插手别人的案子。” “你何必要纠结这一时半会儿?你我都清楚燕海臻的性子。如果他知道这件案子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两年前悬案的凶手,他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并案调查,将所有的东西都扔给你的。到时,岂不都一样?” “不一样。” 成诺蹙眉:“你怎么这么倔呢!” “没办法,跟某人学的。” 贺威拍了拍成诺的肩,“你继续吧,我有事先回了。” “什么事啊?” 他可没听说三队有案子。 贺威晃了晃手表,“到点下班,找人蹭饭。” —— 「审讯室」 “放松点,我们只是想和你了解一些情况。” 杨莉环视四周。 审讯室的墙壁都是暗色,就连座椅也非灰即白,把整个房间映衬得黑漆漆的。唯一一盏带着亮光的灯还设置在头顶,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吕浩然用手轻轻敲击桌面,说道:“你不知道说什么是吧。那我们来问,你来答,知道的如实说,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可以吗?” “嗯,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住在现在的房子几年了?” “刚满七年。” “一直住在这儿?中间有没有搬离过?哪怕因为有事出去住了一年半载也算。” 杨莉摇头:“没有,我大学毕业之后回到了樾安,找了现在的工作一直到现在都非常安稳。” “你买房子的时候,小区是新房子吗?” “是,我是看着它建起来的,可以入住之后,我就装修,没多久就搬进来了。”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家隔壁有人住的?” 杨莉沉思片刻,摇头:“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都以为隔壁是间空房子。” “空房子?”吕浩然低头确认资料,而后说道:“可是物业的资料上显示,你隔壁的房子和你的几乎是在同段时间卖出去的。” “同段时间?” “没错,你是……8月份,她是,哦,她比你还早,6月末的时候。” 杨莉惊了,“中间,没有换过房主?” “没有,一直都是这个叫做邱艺珍的女人。” “女人?!” 杨莉头一次听说她隔壁的邻居名叫邱艺珍,更是头一次听说隔壁的邻居是个女人! “怎么?跟你知道的情况不符,对吗?” “是的。”杨莉茫然地点头,“我一直以为邻居是个男人。” 吕浩然与身旁做记录的何锋相视一眼,立刻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是住的太久了吧。”杨莉道:“其实我也不是七年之间从来都没有见过隔壁的邻居,曾经有几次,我们打过照面,只不过他的正脸我从来都没看清过。” “没看清过正脸,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的邻居?他当着你的面走进了隔壁?” “没有当着我的面。相反,他好像很讨厌和我遇到。” “怎么说?” 杨莉将那次深更半夜突然胃痛下楼买药的事讲了一遍。 “就是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过当时他穿着戴帽子的衣服,嘴上还戴着口罩,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所以我连他的眼睛都没看清。” 吕浩然在脑中简单地模拟一下那天晚上,杨莉遇到邻居的情形。 半晌,他道:“你说他在你进入电梯之后立刻走了出去,而你关上电梯后发现他按的电梯楼层就是你们家。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进入隔壁,只是但凭着业主才有电梯卡和一梯两户的线索判定,他就是你的邻居?” 第173章 无脸人 16 “是,不过我也没那么草率。” 杨莉的声音逐渐平静。 “当时,除了邻居的可能,我还想过是不是针对我来的坏人,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是坏人,他大可在我赶电梯的时候随着我一起上楼,而不是急着冲出电梯。”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叫你认定他就是你的邻居?” 杨莉回忆,“那是第二次遇到他的事了。” 几年前的某天晚上,因为和琳琳约好出去旅游,她便提前休了年假。 谁知道,等到年假回来,公司里突然谈成了好几个案子,一时间自己工作堆积如山。 那一阵子,杨莉连续加班了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晚上十点才能下班。 直到加班的最后一天,杨莉实在受不了。 她看着还差一天才能做完的工作,心一狠,决定宁可在单位通宵,也不想明天继续加班。 “那天晚上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 杨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连脱鞋的力气都没了。 她将手上的钥匙往鞋柜上一扔,靠在门上想缓一会儿。 要不是走廊的动静,她差点就睡在了玄关。 隔着门板,是电梯开门的声音。 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杨莉就对邻居的身份越发好奇。 听到走廊的动静,瞬间困意全无。 她悄悄地趴在猫眼上,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电梯门内,一个男人走出来。 他穿着深蓝色卫衣,黑色的运动裤,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还抱着两三个大小不一的快递盒。 “除了衣服不一样,和那天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亲眼看到,他抱着快递盒,掏出钥匙拧开了隔壁的大门。” “之后还见过吗?” “之后几乎没见过真人了,但是我隔着墙曾经听到过一些动静。” “说话声?” “不是,绝对不是说话声,有点像是搬东西的声音。” “除了这些,就没再听到过其他的?” 杨莉摇头,“没有。” “任何奇怪的都可以。” “没有,我很确定。” 送走杨莉之后,何锋和吕浩然来到燕海臻的办公室。 “什么感觉?” 何锋先道:“从杨莉所说的身高和体型上来看,我认为很符合暗房里发现的尸体。” “上来就玩这么大?”吕浩然诧异地看着何锋:“身高暂且不说。尸体都腐烂的不成形了,你是怎么看出身材也像的。” “腐烂是腐烂,身材前后又没有胖瘦的变化,怎么推断不出来?” “那暂时也没有证据啊。” “这倒是。所以我只是说很符合。” 燕海臻点头,看向吕浩然,“那你呢?” “我觉得邱艺珍和杨莉看到的男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有问题。” “具体点。” 吕浩然道:“首先,从杨莉的意思上分析,她可以在玄关听到外面电梯门开关的声音,还可以隔着墙听到邻居搬东西的声音,就证明这个小区的隔音并没有那么好。她住了这么多年,不但没听到过讲话声,正脸也只见到过两次,所以很大程度上证明,也许杨莉家的隔壁一直都只有一个男人在住,那么邱艺珍在哪?其次,那个从猫眼上看到的男人,杨莉仅仅碰到他的两次,都是在半夜。” “所以,你的意思是邱艺珍只是挂名的房主,而那个男人行踪诡秘,可能身份特殊。” “没错。” 何锋赞同,“尸体被损坏,四肢不完整,就连脸也被蟒蛇撕咬得面目全非,加上这个邻居本身就很神秘,所以我认为当前应该先找到邱艺珍。” 只有先找到已知的,才更好解未知的。 燕海臻看了一眼手表,估算时间。 “行,就这么办。何锋去调查邱艺珍,吕浩然竭尽一切可能调查被害人的身份,你们随时互通消息,争取在成诺的尸检结果出来之前取得新的进展。” 第二天一早。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会议室」 “先简单汇报一下调查的结果。”燕海臻冲着吕浩然和何锋道:“你们俩那边有进展吗?” 吕浩然摇摇头:“没什么头绪,我又去小区走了一圈。小区里的监控记录一个月清理一次,里面根本就没有关于杨莉口中那个男人的信息。” “很正常。”成诺道:“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 “这么说被害人真是杨莉见到的那个神秘男人?” 成诺耸肩,“不确定,我只是说如果在一个月内的监控中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无论对方是被害人还是凶手,都很正常。” 如果是被害人,不必多说。 如果是凶手,还是华小天案的凶手,更不会做这种故意回到案发现场的多余事。 燕海臻道:“何锋呢?” “我这边已经找到了邱艺珍的资料,不过她人在国外。” “说说。” 提到邱艺珍,何锋的脸色很不好。 “当我联系到邱艺珍,说出「家和小区」那套房子的时候,邱艺珍承认自己名下有这么一套房子。但是,房子是她十年前还在国内的时候买的。她说自己名下的房子太多,要不是我打电话提醒,她已经忘记了房子的存在,以为还是空置的。” “空置的?”吕浩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在告诉你她以为自己的房子一直是个空房子,没人住?” “是。” “那,那个男人怎么来的?见鬼了?” “见鬼是不可能的事,但不排除一种可能。”燕海臻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邱艺珍在十年前购置的房子,空了三年之后被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盯上,踩点多日之后,他发现房子的确没有人管理,就想办法钻进去住,一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杨莉一直看到的男人其实是个偷住别人家的贼?!” 燕海臻点头:“这样一来,杨莉看到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房主,他肯定要昼伏夜出,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尤其是不让周围的邻居知道,那栋空了许久的房子已经有人住了。” “还有就是暗房!”吕浩然激动道:“暗房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如果突然某一天,房主邱艺珍回来了,打开房子看到屋内的一切一定会大吃一惊,但是偷房子的人又在暗房里,邱艺珍找不到,也不可能站在房子里寸步不离,这样就可以给他充分的时间逃跑!” 第174章 无脸人 17 “肖敏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燕海臻道。 相对平时,肖敏的表情今天格外得严肃。 她摇摇头,“很遗憾,我这边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什么?”燕海臻根本就不敢相信,“一点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但凡有一点我都会如实汇报,但事实就是,没有。”肖敏道:“无论是暗房里,还是外面的客厅、厨房、厕所,都只发现了被害人的dna、指纹和脚印,没有其他。” 何锋回想尸体被发现时的模样,道:“死亡原因不会是自杀或者蟒蛇做的吧?” 听到何锋的话,燕海臻一拍脑袋,他才想起,会议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有叫成诺说过话。 “我的错,是我忘了。成诺之前和我提了报告结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燕海臻转头对着身旁的成诺说:“你快讲讲吧。” 成诺清楚他的发言一定会是个威力巨大的炸弹,所以他索性不慌不忙,打算听一圈一队人的想法后再发言。 “你们就算是研究完了?” “当然没有。”燕海臻道:“不过你要先说说尸检结果啊,不然之后让兄弟们怎么推啊。” “行吧。”成诺翻开身前的文件,“那我就先说结论。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是颈部动脉被利器所割,导致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在一月前。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这百分之百是场谋杀案,不存在自杀和蟒蛇袭击的可能。” “为什么不能自杀?”吕浩然道:“自刎不就是自己用刀割脖子嘛。” “不错,但是被害人伤口的深度并不是自刎可以轻易形成的。” “深度?” “没错,就是深度,也不只是深度。” 成诺拾起桌上的遥控器,点开投影,一张带着划痕的第三节颈椎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瞬间,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地坐直了身。 燕海臻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沉声道:“成诺,这怎么回事儿?” “你不记得了?” “有点印象,只不过细节不清楚。毕竟,这不是我手上的案子。” “之前的的确不是,不过现在是了。” 燕海臻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就这么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半天不说一句话。 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僵到极点。 “浩然哥,怎么回事啊?” 吕浩然转头看了一眼一队去年才进来的老幺,用极低的声音说:“先不问,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成诺沿着桌沿,以顺时针的方向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燕海臻的身上。 他摊开手,直言:“悬案的凶手再次犯案,这就是再给我们提供新的线索,将他绳之以法。你们难道不兴奋吗?” 燕海臻悻悻道:“我有什么好兴奋的,该兴奋的事贺威吧。” “你当然要兴奋了,这机会可是落在了你的手上!破了就是你的功劳,跟贺威有什么关系?” 燕海臻垂眼沉默着,半晌,他收起桌上的文件,起身道:“先散会,等林局那边决定了再说。” 眼看一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到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成诺和肖敏。 “你怎么回事啊?”肖敏道:“平时也没见你对哪件案子这么上心,今天你的话有点多啊。” “多吗?” 肖敏瞥了一眼走廊,确定无人后,道:“你不喜欢燕海臻?” “我不讨厌他。” 即便成诺不太喜欢燕海臻的性格,但总体上讲,燕海臻能走到市局刑侦队长的位置也不完全是个空壳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两把刷子。 何锋和吕浩然也一样。 成诺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果然,这件案子还是应该交给贺威。” 肖敏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说道:“也是,你看看刚刚照片一出来,燕海臻他们的表情。一副接到了烫手山芋的模样,恨不得赶紧把贺威叫过来,把案子塞到他怀里。” “也好。汇报给林局之后,案子自然就会被转到贺威的手上。”成诺目视前方,眼神里满是坚定的光芒,“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白计安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每天起床先煮一杯咖啡是白计安的习惯,可今天,原本煮咖啡的空位已经被人占领了。 “贺威?”白计安的眼睛瞬间大了一圈。他转头看了一眼挂钟确定时间,问道:“你怎么没上班?” 贺威将煮好的咖啡端给白计安,“来尝尝,我新研究的。” 白计安看着咖啡杯里姜黄色的液体,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看看哈。”贺威回头瞄了一眼贴在冰箱上的海绵宝宝便利贴,“西班牙拿铁!” 西班牙拿铁? 白计安疑惑地看着手上那杯颜色不是很对劲儿的咖啡,“这,好像不太对吧。” 说着,他走到冰箱前,刚要检查一下制作步骤就被贺威拦了回来。 “你别看。” 贺威用手托着杯底,将咖啡慢慢地凑近白计安的嘴边。 “喝就行,特意给你煮的。” 出于本能。杯子越凑近,白计安的脑袋越向后靠。 “你什么时候还喜欢搞这些了?” “刚喜欢的。” “啊?” “快点,尝尝。” “可是我不喝带糖的。” 贺威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他放下手,眼皮也跟着垂了下来。 “不喝算了。” 一见他状态不对,白计安立马改口:“喝喝,我喝,行不行。” 说着,他忍着甜味将杯子里的液体一口干了。 他倒过杯子,在贺威的眼前晃了两下,“喝了,都喝了。” 贺威抬起眼,表情依旧不开心。 他幽怨地接过白计安的空杯,一边转身拿到洗碗槽里洗,一边叨咕:“你到底会不会喝咖啡?敬酒呢在这儿,一口就干了。” 白计安盯着贺威结实的背,要不是看他状态不对,此时此刻,他真想抬手在他后脑上来一下子。 叮叮两声,微波炉响了。 只见贺威戴上防烫手套,从里面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羊肉烧麦。 “吃吧。这么晚起来,都凉了。” 第175章 无脸人 18 白计安侧身向楼下一探,问:“谭杰呢?” 虽然白计安每天睡觉和起床的时间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总体上来讲,他有自己的规律。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谭杰已经明白了中间的规律。 所以每天早上,只要他醒了,就会有鲜香清淡的早餐吃。 贺威摘下手套,拉开白计安对面的椅子,“叫我撵回去了。” “啊?”白计安莫名其妙,“他怎么这么听你的?” “因为我告诉他,今天休息,我伺候你。” 白计安看着眼前油亮的烧麦,一看就是对面羊汤店里的产物。再加上他刚刚喝过的,充满个人特色的西班牙拿铁。 贺威到底是要伺候他,还是要伺候走他? 白计安叹了口气,问道:“说吧,你到底怎么了?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你这么折磨我。” “没什么。” “胡说。”白计安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赶紧说实话,说完我带你出去吃饭。” 贺威用下巴指着烧麦,“这不都给你弄完了。” “我早上吃不下油大的东西。” 一杯齁甜的咖啡就够他受了。 白计安皱起眉:“快点说。” “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开车去九龙的时候,我跟你说,两年前发生的,至今未破的案子。” 白计安哼了一声,“怎么了?” “他又出现了。” “好事啊。” 他要是永远不再出现,两年的悬案就可能变成四年、六年、甚至十年。 贺威撇着嘴,“但前提是新案子要在我手里。” 白计安道:“不在你手里就争取一下,我觉得你们局长没有理由不给你吧。” “别说,还真的有。” “嗯?” 一队会议结束之后,燕海臻立刻带着准备好的话术去了林栋的办公室。 本以为林栋会毫不犹豫地将案子转到贺威的手上,谁知道,林栋忽然来了兴致,以贺威两年前就没有破案,想试试换一种思路为由,要燕海臻继续调查。 决定一下来,别说燕海臻不乐意,就连成诺也不满意。 “所以,林栋的意思是不让你参与这次的案子?” “反正没找我说,也没给我任何文件。”贺威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吧。” “那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威坐直身,羡慕道:“我真希望能和你一样,什么事都随缘。” “不然呢?”白计安按开电视,将音量放到最小,“林栋既然已经决定了,即便你去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还不如就这么算了,叫他们自己折腾去。承接的案子少了,身上的责任也跟着轻了。这样不好吗?” 白计安的话让贺威感觉不对,他眉毛一皱,说道:“不对啊,你怎么回事?” “什么?” “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恨不得每天都遇到难题和挑战。刚回国的时候还说去与留要看樾安市有没有这个能耐,现在遇到悬案,你应该巴不得转到我手上才对啊,怎么忽然又讲起任务少,责任轻的事了?” 白计安瞥着他,“因为我在安慰你。” 不然他还能无缘无故变了不成。 贺威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活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白计安盯着电视上播放的民生新闻,半晌,忽然说道:“虽然新案子不在你手上,但是悬案在啊。” “那又能怎么样?” 但凡有一个突破点,案子他早就破了。 “那你就想点办法把新案的线索找出些。除非案子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否则,必有联系。” “的确有联系。”贺威坐起身,“不但死亡原因,就连在骨头上留下的痕迹都几乎一模一样。” “留下的痕迹?” 白计安来了兴致,抬手关掉了正在插播广告的电视。 “是,之前我们还以为有什么不对。但经过这次的对比,两名死者都是利器割破颈动脉,失血过多死亡,并且两具尸体的第三节颈椎上都留下相似的划痕。” 贺威将两年前华小天案子的细节给白计安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白计安道:“从死者的身上没有抵抗伤,没有凶手的任何痕迹上看,凶手出手的方式既快又准。加上他一刀不但可以置被害人于死地,还能在人骨上留下刀痕,想必不是一个普通人。” “之前我们也这么想过。所以在调查被害人华小天的社会关系时,特别地注意了会武术,有特殊经历的人,不过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身边不仅没有这样的人,甚至连有过节的人都没有。” “没有找到作案动机。” “是,根本就没有。而且华小天是个自由职业者,几乎每天都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邻居都没怎么和他打过照面,就更别提有什么梁子了。” “自由职业?他是做什么的?” “主播,不露脸不说话,在镜头面前做手机壳。收入主要靠卖他做的手机壳和打赏。” “那这次的被害人呢?” 贺威一怔,具体的他不清楚。 他只听成诺跟他聊过一队的进展。 “说是……贼。” “贼?” “哎,不知道,一队的进展相当模糊。我只听说燕海臻接到报警的时候,本来是奔着蟒蛇和幽灵邻居去的,结果先是找到了一间养满异宠的房子,又找到了一间暗房,尸体就在暗房里面。” “那么他们是怎么确定死者是贼的?” “因为死者的面部被蟒蛇撕烂,房子里没有找到证明身份的相关证件,就连dna和所剩无几的指纹都不在大数据库中。死者身份是迷,但是房主不是,所以他们联系了身在国外的房主。但房主表示不知道有人住在她的房子,所以他们就断定被害人是看准了常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偷偷跑进去住的贼。” “遇到这种事,房主总要回来吧。” 贺威“嗯”了一声,他回想成诺说过的话,道:“原本她不想回来,碍于警方的要求,预计后天会回国。” 第176章 无脸人 19 早上,谭杰刚推开事务所的大门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平时上午从来不见人影的白计安,今天居然已经起来了。 “白先生?” 谭杰赶紧用袖子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快步绕到大厅沙发的正面,挡住了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白计安。 白计安赶紧偏过头,急道:“躲开,挡着我了。” 谭杰回身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既不是纪录片也不是新闻,连个正经的电影都不是。 白计安居然在看直播! 还是,手工直播? 谭杰摘下身上的挎包,坐在左侧的单人沙发上,担忧道:“白先生,你没事吧?” 明明之前还对他介绍的各种有趣的直播不感兴趣,怎么就风云突变了。 “没什么。”白计安淡道:“就是忽然想填补一下知识空白区。” “那你也应该看点有意思的啊!这手工直播有什么看的?连话都不讲。” 谭杰从茶几下面抓了一把蟹黄味的瓜子,跟着白计安看了一会儿,眼瞧着主播把一个几毛钱的透明手机壳逐渐变成一个几十块、甚至几百块的华丽艺术品。 虽然看起来的确很不错。 不过在谭杰这种大男人的眼里,他只会好奇中间贴上那么大的一个娃娃,打游戏时会不会很碍事。 还有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附件。 难道不会扎到手吗? 这些可爱的东西应该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吧。 谁家大老爷们会看这?除非是送女朋友礼物。 忽然,想到这儿的谭杰一怔。 怎么闻到了一股瓜味? 他伸手将没吃的瓜子放在桌上,把自己挪到白计安的身边,神秘兮兮地看着他。 “白先生,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你从哪看出来的?” “推理呗。” 说着,谭杰不由地直起腰杆,怎么说他也在侦探身边工作好几个月了,这点眼力再没有,白混了。 “没有。” 白计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啊?没有?”谭杰撇着嘴,“我才不信。” “你是不是在想我打破了自己的生物钟,放弃睡觉的时间看直播是为了给人挑选一个称心的礼物?” 说完,白计安跟着点点头,“的确,对我来讲,牺牲很大。” “对吧。” “不过我看直播并不是想买。” 白计安从脚边拎起一个纸箱子,哗地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茶几上。 “是想做。” 谭杰看着桌面上各式各样零散的工具,整个人都傻了。 他随手拿起一管白色的奶油胶,放下,又拿起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紫色的……还有一群让人眼花缭乱的配件。 其中有几个娃娃,相当熟悉。 “这是……”谭杰拿起一只流着血泪的娃娃端详片刻,而后,他将娃娃转过去,对着白计安,说道:“这个不是刚刚博主做的吗?一模一样!还有这个!这个也是!” 谭杰呆愣地看着白计安,道:“白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要做跟这个博主一模一样的作品,然后直播。” 顺着白计安的手指,正是电视上的那位主播。 “不行!”谭杰激动道:“虽然我也不肯定,但是,这东西好像是有版权吧。就算没有,那要是让原主播知道你抄袭他的创意,一定会生气,到时候他的粉丝和路人也会跟过来举报、私信你,会很麻烦的!” “没事,这位主播不会找我的。” “为什么?”谭杰道:“你跟他商量了?” “没有。”白计安看着谭杰,“因为,他死了。” “死了?!” “嗯,两年前就死了。” 啪地一声,谭杰手上的奶油胶掉在了地上。 他紧张地吞着口水,指着电视上的直播:“那这个是……” “废话,当然是之前存留的录屏。” 说做就做,白计安将视频倒回一开始,有样学样,一步步地跟着视频里的华小天制作。 谭杰已经做好了全天观摩老板直播做手工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白计安平时看起来近乎完美,但做起手工,那手艺简直就是一坨屎。 不是挤多了,就是挤少了,再就是画偏了。 总之,别说一个完整的手机壳,就连最基本的底层都做不好。 简直惨不忍睹。 “这东西这么难吗?” 白计安看着被溢出的奶油胶糊住的花嘴,陷入了沉思。 谭杰忽然有些害怕。 一个做什么都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人,一旦遇到自己无法攻克的高山,一定会卯足了劲儿,宁可什么都不做也要拼到底,直到把东西做好。 但从现在的进度和天分上看,白计安想要攻克一款完美的手机壳,不夸张的说,至少三天,不眠不休。 三天……会死人吧。 谭杰酝酿了半天,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想阻止白计安未来三天的疯狂行为。 终于,他的话想好了。 “算了,你来。” 白计安将奶油胶往茶几上一扔,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谭杰仔细观察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一点不满。 居然不是气话! “白先生。” 谭杰一路跟着白计安走到厨房,眼看他站在咖啡机前,默默地按下按钮后转过身。 “怎么了?” “你,没生气吧?” 白计安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谭杰想问却害怕触及雷点,逐渐变得支吾:“那个,就是那个,桌上的。” “你来吧,我不会。” …… 他不会,他居然说不会! 白计安歪着头:“怎么?你也不会?” “不,我没试过,还不知道。” “那你试试。”白计安靠在操作台边沿,说道:“我也不想做,交给你正好。” 谭杰回到原位。他拿起遥控器,刚想把视频倒回,就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制作的步骤。 从第一次看过完整的视频,再到第二遍看着白计安做。 两次下来,他已经记住了,根本就不需要依靠说明。 白计安将两杯咖啡放到茶几上时,谭杰的手机壳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毫不夸张地说,跟视频里华小天做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第177章 无脸人 20 “厉害啊。”白计安将咖啡推到谭杰身前,他抬眼瞄着一直暂停的视频,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特殊技能呢。” 白计安很少夸人,突然一说,弄得谭杰有些不好意思。 “我做手工的能力的确比较强,折纸、剪纸、画画什么的,我都在行。不过程度只是哄小朋友的。” 一想到他曾经为了当幼师所做的努力,谭杰就忍不住叹气。 没想到,练了这么久,还是创业未半就中道崩殂了。 “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白计安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谭杰的肩,“就你了。” “什么意思?” 白计安又弯下腰,从沙发的右侧,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灰色的长形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个可以立地的手机支架。 紧接着,白计安又掏出一个圆形的打光灯。 “事务所里随便什么地方都好,按照这张时间表进行直播,直播内容很简单,按照电视上的所有视频的款式依次做手机壳。” 谭杰接过白计安手上的时间表,上面的排班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恐怖。 甚至可以说,不仅不忙,还有些闲。 “这是要查案吗?” 白计安点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个办法对凶手不一定有效果。” 谭杰转头看向电视,暂停的画面下方正好露出一双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 “他就是受害人吧。” “是。” 谭杰低头看着被材料堆满的茶几,半晌,他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白先生,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好好模仿的。” 白计安会心一笑,“交给你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燕海臻特意派吕浩然和何锋去机场接人。 对于刚回国就看到两名刑警等在出口,邱艺珍的情绪相当不满。 虽然他们各个身穿便衣,但是到底还是警察。 别人不知道,但她心里却一清二楚。 像个犯人一样,真是不舒服。 “什么时候开始,国内的警察这么周到了,还来接机?” 抛下这句话,邱艺珍直接将手上的行李推到了吕浩然的面前,不容他们反应,转身离开。 “嘿!”吕浩然叫道:“这什么态度啊?好歹我们也是来接她的吧!” “行了行了。”何锋拉过行李车,“反正就两个箱子,也不沉。” “不是这么回事吧!小爷我又不是来给她当奴才的!” “好了。”何锋拉起吕浩然,“赶紧走,完成任务要紧。” 一路上,何锋开车,吕浩然坐在副驾驶,邱艺珍坐在后座。 从上车开始,邱艺珍便二话不说,掏出羊皮包里的平板电脑,插上耳机,与外界隔绝。 一看就是特意告诉何锋他们,在到达市公安局之前,她不想多说一句话。 “怪人。”吕浩然没好气地嘟囔,“那一屋子的异宠,一看就是她养的。长得一模一样!” 何锋警告地瞥了吕浩然一眼,随后,他警惕地瞄了一眼后视镜,确认邱艺珍没有听到吕浩然的话。 等红灯之际,何锋赶紧拿过手机,给吕浩然发了一句:「别忘了,邱艺珍也有嫌疑,不要乱说话。」 吕浩然哼哼地回了一个“哦”,而后将手机收起,气得对着窗外翻了个白眼。 按照燕海臻的指示,何锋和吕浩然要将邱艺珍带到审讯室。 一到门口,邱艺珍立马站住不动。 她抬头看着门牌,问:“这是什么地方?” 吕浩然刚想开口问问她是不是不认识中国字,就被何锋按了回去,“审讯室。” “为什么要来审讯室?”邱艺珍道:“我的房子里出现了尸体,我也是被害人,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我不要进去,你们如果想问我,就找一间干干净净,宽敞、亮堂的房间,否则,我也没什么要讲的。” 闻言,吕浩然顿时跳起来:“你没什么要讲的?我们这也是在帮你处理问题!你不要不知好歹!” 邱艺珍不恼,她双手抱胸,冲着气急败坏的吕浩然冷哼一声后,准备离开。 忽然,审讯室的门开了,燕海臻从里面出来,皱眉道:“吵什么!”他仰头对着吕浩然道:“你去,看看会议室旁边的小屋有没有人。” 吕浩然别扭着,根本就不想动。 “去啊!” 燕海臻一吼,吕浩然再大的气也只能压下去。 他埋着脑袋,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走到转角,一拐弯,地上伸出一道黑影! 根本来不及刹车,两人迎面相撞。 吕浩然抱着脑袋哀叫了两声,“谁啊?” “不好意思。” 他抬头一看,眼前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天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高挑的身材配上一张找不出瑕疵的脸,看着着实让人心烦。 吕浩然歪过头,见白计安身后空无一人,说道:“你是谁啊?这里是市公安局,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 “我是来找朋友的。” “朋友?有朋友也不能随便乱走。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他,叫他来接你。” 白计安十分听话地掏出手机,按开贺威的电话后,笑眯眯地将手机屏幕面向吕浩然。 “怎么了?” 燕海臻一行人从吕浩然身后出现。 他上下打量着白计安,而后道:“宣传找来的?” “不是。”吕浩然抬手挡住嘴,小声解释:“来找贺威的。” “行了我知道了。”贺威的声音从白计安的手机里响起,“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白计安挂掉电话,看着吕浩然,道:“可以吗?” “……可,可以。” 燕海臻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反复跳跃,最后落在了吕浩然的身上,“你干什么了?” 吕浩然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以为他是乱闯进来的,所以叫他联系认识的人来接他。” 还以为什么事。 燕海臻松了一口气,转过头,走廊深处,贺威疾步的身影已经出现。 白计安主动让开身,“给你们添麻烦了。” 燕海臻没说话,他点了点头,带着邱艺珍三人越过白计安,向贺威赶来的方向走去。 白计安随即跟在众人身后,在燕海臻一行人走进房间,关门的瞬间迎上了贺威。 “怎么回事?”贺威问。 白计安摇摇头,轻勾嘴角,“走吧。” 第178章 无脸人 21 “你干什么去了?” 贺威狐疑地看着白计安,随手关门。 十分钟前,白计安还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看书,结果一个电话的工夫,一抬头,人竟然不见了。 “没什么,想去卫生间,结果迷路了。” 贺威才不信:“少来,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还能忘?再说,厕所又不在那边。” 白计安笑呵呵地拿起被他倒扣在茶几上,前几天没有读完的书。 贺威眯眼盯着他,半晌,他走过来,坐到白计安身边,用手肘轻轻捅咕他。 “你是不是算好的?” 白计安的目光一闪,仅一秒,心惊转瞬即逝。 他抬起头,淡笑道:“算好什么?” 贺威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睛不断地在白计安的身上逡巡,恨不得将他盯出两个洞来。 白计安见他不吭声,自己也懒得再问。 他无奈地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摊在他双腿上的小说。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书页上,将纸张上的所有文字挡住大半。 “你到底要干嘛?” 贺威凑过来,“说,是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别装傻,我还不了解你。”贺威道:“前天中午,我跟你说今天邱艺珍会回国,所以你算准时间,一早就以闲来无事,找我打发时间为由,待在我办公室看书。就等着刚刚偶遇那一下,对吧?” 白计安道:“既然如此,那我又是怎么知道邱艺珍她几点的航班?” 贺威笑了,“果然有问题!不然你怎么会问我这么低能的问题?怎么知道的,你神通广大,别说一个普通人的行程,就连人家祖坟,只要你想,都能连根刨出来。你现在问我你怎么知道邱艺珍是几点的航班?” 白计安合上书,“就算我可以查到,那么我又是怎么知道她几点会到你们市局呢?” “这更简单,你随便算一下路程就可以了。” “可前提是,我并不知道邱艺珍是自己来的市公安局,还是被你们的人直接接来的。” 命令是燕海臻临时下达给一队的,别说白计安,就连贺威也不知道。 “这个嘛。”贺威瞟着天花板,语气逐渐没了底气,“你可以凭概率嘛,能碰到就是幸运,碰不到,再说呗。” 白计安赞同地点点头,“这么看来,我还挺幸运的。” “不过,说正经的。”贺威好奇地盯着白计安的侧脸,“有没有发现?” 白计安无奈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了?别说一句话,就连人都没看全。一直站在你三位同事的身后,我能知道什么?” “那你故意去见一面是为什么?” “为了,脸熟。” “脸熟?” 贺威刚要继续问,只见白计安忽然抬起手打断他。 “我饿了。” “啊?”贺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半。“这才几点?你这是午饭啊,还是晚饭啊?” “下午茶。” “行,行,下午茶。”贺威侧身,将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托着右脸。“那您想吃点什么呀?” 白计安沉思片刻,“春北大街的那家,还记得吗?” “嗯哼。” “英式红茶、柠檬方和……胡萝卜蛋糕。” “这么甜?”贺威皱眉,“你确定不需要我给你买一杯一升装的美式?” “解腻的话,红茶就行。”说完,白计安像是刚想起一样,说道:“可是他家好像没有外送。” 贺威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没事,反正也不是很远,来回不到二十分钟。” 贺威走后,白计安终于可以静下心来。 他按了按塞在右耳里无比小巧的东西。 回想刚刚,真是惊险。 贺威太了解自己,无论他做什么,只要有些许的不寻常都会被第一时间怀疑。 他从早上毫无理由地来办公室找贺威已经算是奇怪,再加上趁他打电话时候,一句话不留就出门。 又在他完全糊涂的状态下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自己。 不过所幸,一切进展顺利。 几次来找贺威,他习惯性地熟悉了走廊上所有监控器的位置。 故意制造与吕浩然在拐角相撞,而后,趁着燕海臻一行人把邱艺珍带进询问室之时,利用人群和监控死角将仅有七毫米的微型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立在门内的花盆里。 白计安静静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清晰的对话声,心里不禁感叹,幸好曾经在美国看过一场精彩到无与伦比的魔术秀后,对魔术产生了好奇。 得益于对魔术背后真相的好奇,他还专门练过一段。 以魔术师的手速,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刑警,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下,也难免看漏。 “我不清楚!我说了,这套房子的存在我已经忘了!你们从进门到现在,问我的问题都是我不知道的!你们究竟想调查什么?!” 经过燕海臻等人的反复盘问,邱艺珍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以至于她现在的情绪相当激动。 “你先冷静一下。”燕海臻道:“永远都是一句话,我们想调查的只有真相。” “真相。”邱艺珍冷笑:“我也想知道真相,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真相我们会调查。不过,针对你刚刚说的问题,恕我们拒绝。” “什么?!”邱艺珍怒道:“凭什么?那是我的房子!即便我很久没有住,很久没有回国,名字依旧是我的!凭什么不让我回去整理?” “因为案子没有头绪,我们需要它暂时保持原样。” “没有头绪是你们的事!我说了,我要求你们撤离我的房子!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因为这件案子的事来打扰我!” “你要回去住?” 邱艺珍一怔:“怎么?不可以?” “这倒不是,只不过有点新鲜。” “你什么意思?” “一般来讲,一个房子里死了人,哪怕是自己的亲朋,还活着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对房子有几分忌惮。而你,从刚开始好像就没有害怕过。甚至你的房子里死掉的还是一个你不认识的陌生人,杀死他的凶手也没有落网。” “我不信那些。”邱艺珍的语气相当冷酷,“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最可怕的永远都是活人,只有活人才会害你。” “可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第179章 无脸人 22 “有因必有果,我坚信,凶手和被害人一定有撇不开的关系,所以才会发生悲剧。无论凶手是谁,被害人又是谁,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跟我都没有关系。所以,凶手没有理由害我。” “还真是乐观。”吕浩然的声音响起。 “乐观不好吗?还是像你一样,能力不知多大,但脾气不小。” 忽然地一声,吕浩然似乎站了起来。 “坐下!”燕海臻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燕队,你放心。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想问问邱小姐你的能力是不是有你的脾气这么大。” “你出去。” 随着燕海臻的话音落下,询问室顿时安静了。 半晌之后,是开关门的声音。 燕海臻开口,看似充满歉意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勉强。 “别在意,浩然的脾气就是这样。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还有问题吗?”邱艺珍无视燕海臻的道歉,单刀直入,“如果没有,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回去?” 旅途劳顿加上心理上的压力,她真的感觉很累。 “额,你不会要去家和小区住吧。” 邱艺珍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就算我真的是无神主义者,也犯不上去住一间已经被人糟蹋的房子。” “那你要去哪里?” 邱艺珍颇有意味地哼了一声,“难道我今天晚上的行踪也要和刑警队汇报?” “这倒不是。”燕海臻解释,“在案子没破之前,我们要保持密切的联系。” “我们?” “当然是你和刑警队。” 邱艺珍“哦”了一声,语气轻松了许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呢。” 或许是对忽然改变态度的邱艺珍感到意外。 无论是燕海臻还是何锋都没有第一时间接她的话茬。 “别介意,我就是这样。”邱艺珍抽出一根香烟夹在指尖,“能抽吗?” 经过允许,白计安的耳边响起了打火机的开关声,那声音既沉又稳,中间又带着些许俏皮的清脆。 一听就知道是件好货。 “既然你对案件的事不关心,那么就回答问题吧。” “可刚刚我已经回答很多问题了。”邱艺珍微微张嘴,吐出一缕轻烟,“还有很多吗?” “只有一个了。” “说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国?出国后都在哪?又去做什么?中间有没有回来过?” 邱艺珍缓缓道:“这可不是一个问题。” “那就是算是一个系列的问题。” “好吧。”邱艺珍嗤笑一声,开始娓娓道来:“我是在2017年中旬的时候出国,到现在……快七年了?我数学不大好,算不清了。至于出国去了哪,australia,是去工作的,再次回来就是今天。” 燕海臻道:“可以说中文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中文吗?” “中间有一个……” “哦,不好意思。”邱艺珍淡淡一笑,“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英文不好?” 燕海臻沉默着。 片刻,邱艺珍似乎不想再玩,直言:“australia,澳大利亚。” “具体的城市。” “墨尔本。” 之后,随着邱艺珍的签名,询问暂且告一段落。 白计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算准时间,准备回收窃听器。 他刚站起身,只听询问室的门又开了。 吕浩然道:“燕队,结束了?” “嗯。”燕海臻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开。“邱艺珍的话你也基本都听到了,什么感想。” 吕浩然哼哧了半天,嫌弃道:“亏我刚开始还觉得她是神人,结果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难听。” “谁叫你说这个了!”燕海臻怒道:“我叫你分析案情!” 吕浩然“哦”了一声,蔫道:“其实,她个性不怎讨喜也的确符合案情啊。你看她,听说自己的房子里死了人,脸上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意外,甚至对于我们问她要不要了解相关情况的时候,也一口咬定自己不需要知道。我感觉,这案子八成和她有关系。” “你不会在这儿赌气呢吧?不要添加个人感情,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记不住?” “燕队!天地良心,我真是根据事实分析的啊!”吕浩然急道:“首先,她的反应就不符合常理。就算她真的既不害怕鬼,又不害怕凶手,那么她有好奇心吧!可她呢,什么都不想知道!那么什么人会什么都不想知道?那就是已经知道事实的人啊!” “有道理。” “所以,什么人能知道案子的事实?除了被害人和凶手就剩下那两条巨蟒了。” 她总不会是巨蟒精吧。 燕海臻点头,“行,这样,既然你已经怀疑她,就按照这个方向调查。首先是调查她的背景资料和行程,尤其是被害人死亡时间前后。她说自己已经将近七年没有回国了。出入境记录骗不了人,去调查,看看情况是否属实。” 等燕海臻和吕浩然从询问室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穿戴整齐的白计安。 吕浩然奇怪地看着他,还没等开口问问怎么又是他,就被燕海臻捂住嘴带走了。 等贺威回来的时候,白计安已经站在停车场等他了。 “你怎么出来了?” 白计安拉开副驾驶门钻了进去,“总感觉在你办公室吃吃喝喝的,影响不好。” 贺威歪头瞧着他,意外道:“哎呦,什么时候在意上这些了?” “你以为我想?” 贺威表情忽然严肃:“怎么了?有人说什么了?” “当然不是。”白计安挖了一口胡萝卜蛋糕放在嘴里,半晌,叹道:“好吃。” 随后,他又挖了一口递给贺威,“你尝尝。” 贺威偏过脑袋,“你先告诉我,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 “当然啊!” 白计安坚持将手里的蛋糕送进贺威的嘴里。 “没事,就是在想,前几天你打人刚挨骂,现在自身难保,我还是少给你找点事比较好。” 第180章 无脸人 23 入夜,白计安坐在书房,他看着躺在桌面上的两份文件,表情深沉。 为了能够帮到贺威调查两年前的华小天的悬案,白计安将华小天的背景资料查个彻底。 白天时,他又窃听到了邱艺珍和一队的询问。 对于燕海臻和吕浩然的疑问,他也同样有。 只不过,吕浩然和燕海臻怀疑邱艺珍就是凶手,而他不是。 白计安拿起邱艺珍和华小天的资料,反复对比。 其中,关于华小天。 他原本出生在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爷爷奶奶均是樾安本地的大学教授,而父母则在加拿大一所名牌大学的实验室工作。 因为家庭的熏陶,从小到大,华小天的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 本以为他就会这样一帆风顺地考上国内顶尖的大学,但没想到,高考前夕,他远在加拿大的父母,在实验室工作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死。 得知消息的爷爷奶奶瞬间昏倒,被送往医院的途中,爷爷不幸离世。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五口在一夜之间毁灭。 只剩下还在上学的华小天和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的奶奶。 华小天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在一周之后踏进了考场。 果不其然,家中的突变影响了他的发挥。考试结果比三次的模拟考试的平均分低了五十分。 五十分有多要命,只有考过的人才知道。 但此时的华小天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因为他被医生告知,他的奶奶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那段时间,所有和他一届的孩子都在庆祝解放,都在清理这些年堆积的书本考卷,都在彻底狂欢。 只有华小天,他来不及想那么多。 每天的两点一线。 家,医院,家,医院,医院,家。 反反复复,日复一日。 在彻底送走奶奶的那天,他原本鲜活有力的心脏已经开始麻木、死寂。 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一样,只为了活着而跳动。 他独自一人抱着奶奶的骨灰,从送别到下葬,他已经留不下一滴眼泪。 半月之后,他收到了国内一所不错的一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录取他的院系也是他的第一志愿,法学。 眼看入学将至。 他默默地整理遗产,默默地收拾行李,默默地将空无一人的房子打扫干净,默默地拉上这一关就要几个月的门。 白计安盯着资料的下半部分,四年后,华小天顺利毕业。 他似乎已经完全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无论是上学时期的成绩,还是各种有用、无用的活动,大四的实习,毕业的答辩,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得相当完美。 几乎可以说,够上资格评价他的师长、老板,无一不称赞他的能力。 在国内毕业后就出国去了加拿大留学,继续攻读法律的硕士。 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却只在律所工作了三年。而后,他主动提交辞职信,隔天下午乘坐飞机返回国内。 自那之后,他的履历便暂停了。 他没有工作,甚至没有任何旅行的信息。 回到樾安的老家待了半年之后,便换了他死前的住所。 在那里,他开始做了直播。 “太奇怪了。”白计安心里念道。 一个学霸,前途无量的律师,居然会放弃优秀的律所突然回国转行。 而且转得还是与之前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 一定是在加拿大遇到了什么事。 加拿大,他父母工作的国家; 多伦多,他父母工作的城市; 法律; 辞职之后隔天下午的飞机回国。 白计安默默划下重点之后,放下华小天的资料,拾起邱艺珍的资料。 邱艺珍的资料十分简单,她六年半前移民至澳大利亚,原本在悉尼一家小的金融公司工作。 三年之后,辞职,换到了现在的工作地点,墨尔本。 中间无归国记录,甚至七年来,她从未出过澳大利亚。 白计安忽然想起结束询问时,燕海臻曾吩咐吕浩然调查邱艺珍的出入境资料,以用来证明邱艺珍不是杀害无脸被害人的凶手。 看来,一队的希望要落空了。 白计安的视线一路向下,直到看见邱艺珍的家庭状况。 陪伴邱艺珍长大的家是重组家庭。 小学时,她的父母离婚。 因为父亲酗酒,法院在询问年幼的邱艺珍之后,将她判给了在工厂食堂里打工的母亲。 母女俩相依为命了三年,之后母亲与工厂里一名死了老婆的经理结缘。 就这样,邱艺珍的母亲带着她,男经理带着他的儿子,组成了新的家庭。 男经理的岁数比邱艺珍的母亲大了十二岁。 他的儿子比邱艺珍大了十六岁。 在小学还没毕业的邱艺珍看来,这个新爸爸不像爸爸,像爷爷。 她的哥哥也不像哥哥,像小叔叔。 虽然年纪差距很大,但所幸,命运之神眷顾了邱艺珍母女。 她的“爷爷”爸爸对她非常好,总是开着小轿车在她的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不但如此,每次她爬上车子,都会看到后座上摆着一件礼物。 都是学校附近的小商店里,小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 就连已经结婚,独立门户的“小叔”哥哥也会在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给她带礼物。 那段时间,算是邱艺珍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十年过去,她长大成人。 大一的寒假,她回来过年。 饭桌上,早就事业有成的哥哥许诺她,等到她毕业就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 继父和母亲都很高兴。 但好景不长,一年之后,继父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了癌症晚期,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那时,邱艺珍和她的母亲无一不认为,从今往后,他们会与继父的儿子渐行渐远。 令人意外的是,在大三最后一学期,她的哥哥主动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不过内容却是告诉邱艺珍,他不能履行承诺,叫她来自己的公司工作。不过相对的,为了能够履行承诺,他为邱艺珍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当前国内的就业率有多么紧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所以,面对这个提议,邱艺珍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就这样,在大四所有人都开始考研、准备出国、实习时,邱艺珍入职了樾安市顶尖的金融公司,荣盛集团。 第181章 无脸人 24 这个结果不止让邱艺珍母女意外,就连学校里的师长、同学无一不感到震惊。 因为按道理,以邱艺珍所读大学的档次,光靠本科学历毕业,履历根本就摸不到荣盛集团的人事邮箱,更别提会被选中。 无论是光明的未来,还是在学校和朋友圈里的扬眉吐气,都让邱艺珍兴奋不已。 然而,就在她和母亲准备好好地感谢一下哥哥时。 哥哥一家却已经和她们断了联系。 再之后的一年半,她在上班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的哥哥霍临、嫂嫂王欣然在阳城通往樾安的高速路上遇到了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夫妇两人的轿车差点被货车碾压成片。 车内两人,当场身亡。 不久之后,邱艺珍忽然辞去了高薪的工作,带上母亲,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澳大利亚。 白计安放下资料,他双手合成a字,靠在沙发椅上沉思。 华小天还是邱艺珍。 无论身世、家庭环境、经历,两个看似完全没有关联的人,却在两份毫不相干的资料上读出了相似的味道。 一个是父母在国外突然遭遇火灾死亡。 一个是异父异母的哥哥嫂嫂突然遭遇车祸死亡。 不仅如此。 意外发生之后,两个人分别在一段时间之后开始了怪异的举动。 一个辞职回国。 一个辞职出国。 更匪夷所思的是,辞职回国的华小天,他的父母死在了国外;而辞职出国的邱艺珍,她的哥嫂死在国内。 两个人,好像都在有意识地逃离事件的中心。 可结果呢? 大相径庭。 华小天被杀。 而邱艺珍却活得好好的。 但是,她的房子里又发现了死人。 如果真的像一队说的那样,死者是个偷住在邱艺珍空房子里的贼。 那么,他是代替了本该死掉的邱艺珍吗? 邱艺珍不愿意从警方听到任何一点关于案件的事实,难道是因为她真的知道背后的隐情? 或许,还有其他可能。 滴滴两声开锁的声音,白计安的手机提示亮了。 他伸出手,将两份文件放进抽屉。而后,拿起身边还没看完的书,继续阅读。 半晌,书房的门锁果然被拧开了。 “你干嘛呢?”贺威探头进来。 白计安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无奈道:“现在凌晨一点四十,你要干嘛?” “能来干嘛?” 贺威闪身进来,从身后拿出两份24小时超市的方便饭团,摆在白计安眼前。 “当然是带着宵夜,突击你。” 白计安笑骂道:“你幼不幼稚。” “选一个。”贺威的手指在三角饭团和圆形饭团的上面晃啊晃,“要藜麦三文鱼还是咸蛋肉松?” 白计安伸手拍住三角,“三文鱼。” 贺威拿过另一个,边拆边道:“饿死我了。” 白计安刚刚就想问,“你怎么回事?才下班?” “对啊。” “你不是手上暂时没有案子吗?怎么在单位待了这么久?” “手里的确没案子,但是咱们为了手里能尽快有案子,那就要眼里有活啊。” 总不能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 要是搁在平时还好,敏感时期,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所以你就在单位无事可做,硬生生地耗到现在。” “哎!可不是白耗,今天正好林栋在单位也有事。” 白计安笑道:“所以你就在他的面前晃了这么久?” “嗯呢。” “结果呢?” “效果不错。”贺威将最后一口饭团放进嘴里,咽下后,说道:“这不明天,你上次找到的药片成分结果就要出了,林栋叫我盯着。” 白计安点头,“行啊,也算我没有白费功夫。” “嗯。”贺威满意极了,“何止啊,干得相当不错。” 眼看白计安吃完了宵夜,贺威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包装纸,加上自己的一起到厨房的垃圾桶丢掉。 之后,贺威就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白计安重新靠在椅子上,心事重重。 第二天一早,贺威刚起来就看到了坐在会客室,忙着直播的谭杰。 为了方便和安静。贺威索性把谭杰提前准备好的早餐端到楼上。 他走到书房门前,叩响门板,“还在忙吗?” 半晌,房门打开。 但开的却不是贺威眼前的那扇门,而是他身后的,白计安的卧室。 白计安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给贺威看得一愣,“你昨晚回房睡觉了?” 白计安路过他身边,打了个解乏的哈欠,“累了。” 贺威跟在白计安身后,一路走到小餐厅。 白计安就像往常一样,路过餐桌旁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接着走到咖啡机前煮咖啡。 明明他做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事,但贺威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谭杰是怎么回事?”贺威问。 白计安转过身,靠在操作台的边沿上,“模仿华小天。” “模仿?” “对,还不是普通的模仿,而是那种一模一样的复制。” “你这么做是想吸引凶手的注意?”贺威摇头,“那个凶手不是傻子,他清楚华小天已经死透了。现在再出来一个模仿他的人,只能证明一点,就是有人故意的。” 想必傻子都能猜到,除了想找到他的警察,根本就不会有人故意做这种事。 白计安赞同似的点点头,“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有人还在调查他。” “你觉得他会慌?” “难道不会吗?” 贺威摇头,“我认为不会,相反,我更怕他会兴奋,再对无辜的人出手。” 白计安无言地转过身,将煮好的咖啡端起,静静地享受着鼻下传来的醇苦香气。 吃过饭后,贺威开车上班。 白计安靠在书房的座椅上,直到上午十点半,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他走下楼,正好遇到了要上楼找他的谭杰。 “怎么了?” “白先生,出了点问题!” 白计安眉头一紧,跟着谭杰走到了会客室。 此时,谭杰已经完成了上午的直播。 谭杰在成箱的附件中拿出一个红黑色系的娃娃,指着屏幕上橘色系的娃娃,说道:“就是这个,是唯一一个和视频里,跟博主用的不一样的娃娃。” 第182章 无脸人 25 白计安接过谭杰手中的娃娃,叹道:“这也没办法,视频上,华小天用的娃娃是限量款。在一年之前就已经买不到了。” 谭杰为难地看着他,“那也要用个颜色差不多的吧,橘色系和红黑色系,差别是不是有点大啊。” 白计安之所以会要谭杰负责做直播,为的就是引起凶手的注意。 况且,既然模仿了死去的人,就应该百分之百复制,这样才能达到想要的诡异效果。 如今用了不同的娃娃,只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白计安将娃娃还给谭杰,“就用这个吧。” “你确定吗?真的可以?” “这已经是能找到的娃娃中最贴切视频上的款式。” 谭杰狐疑地看着手里的娃娃,又看了看视频里的娃娃。 身上部分花纹图案还真有些相似。 白计安道:“虽然你看着它们两个的颜色差别很大,但是最起码这两个娃娃是同一个系列的。如果找到相似颜色的娃娃,恐怕区别会更大。” “但我觉得,凶手会知道款式吗?”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在谭杰眼中,他已经把杀害华小天的凶手想成了长相凶神恶煞,脑子空白如纸的莽夫了。 “行了,别纠结,按我说的做。” 临走时,白计安又回头给谭杰来了一颗定心丸。 “你要相信,一个侦探的直觉。” 白计安走到车库,回复手机的消息之后,开车驶离事务所。 二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华人酒店。 按照回复的消息,他来到了酒店的第三十一层,3104房间。 白计安站定在门前,咚咚两声,叩响门板。 半晌,他好像隐约听到门内,一次性拖鞋底落在地毯上的摩擦声。 “谁。” 白计安道:“是我,在手机上与你联系的人。” 迟疑片刻,咔哒一声,门开了。 邱艺珍警觉道:“只有你一个人,对吗?” 白计安笑了笑,“这个问题在开门之前问会比较好。现在问,不是太晚了吗?” 邱艺珍不悦地侧开身,说道:“进来吧。” 邱艺珍的房间是双人套房,空间大,设施齐全,加上四星级酒店的装潢和服务,想必一晚上的价格也不会太便宜。 “看来你在澳大利亚过得不错。” 从进门开始,邱艺珍就有意地和白计安保持距离。 她眯着眼,盯着白计安的背影,问道:“你认识我?” 白计安回过身,“不认识。” “不认识?!”邱艺珍惊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手机号码?不止这些,还有你在短信里说的事!你怎么会知道我哥哥嫂嫂的事?还有「他」的存在!” 邱艺珍的胸口随着她激烈的反应剧烈起伏,半晌,她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白计安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名片,向邱艺珍走去。 可邱艺珍根本就不敢让眼前的这个知道她秘密的人靠近自己。 白计安向前走一步,她就倒退两步。 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二字。 白计安停下脚步,他伸手递出名片,“你不是在问我,我是谁吗?你不看,怎么知道我是谁?” 邱艺珍的视线从白计安的脸上下移至他手上的名片。 “扔。” 白计安简直就要被无语笑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名片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邱艺珍的手机上。 随着她的手机叮咚作响,白计安说道:“这下能看了吧?” “那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邱艺珍说完,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白计安心念她真是思想天真。 倘若他真的是邱艺珍害怕的那个人,她以为这样就能保命?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侦探?” 邱艺珍知道澳大利亚有侦探这一行业,但是她从不知道国内也有人会做这行。 国内的案子不都是警方负责调查的嘛。 “这是真的?” 又在问他。 这个问题就像是你在问卖水果的商贩,果子甜不甜? “真的。” 白计安面相邱艺珍,双手插进西裤兜,坦言。 “我之所以会知道你的事就是因为我对你进行了彻底的调查。从你出生在哪家医院,所有的家庭住址,生父生母之前的工作,家庭的经济情况,你的学校,你的工作。当然,如果调查的中心是你,那么以你为中点,与你有频繁交际的人,都在我的调查范围之内。这样解释,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他」的事了吧。” 邱艺珍恐惧地看着白计安,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侦探。 个人信息被扒得一干二净的感觉,尤其是有不能说的秘密被摊开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你想做什么?” 邱艺珍根本就不相信白计安在手机里说的话。 他说他来找她,只是想从她口中知道他无法调查的真相。 可是到如今,她根本就不相信,还有什么是白计安无法调查出来的真相。 “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邱艺珍不敢相信地摇着脑袋,“我知道的未必有你多。” “你高估我了。”白计安道:“不管现在你是怎么想我的,不过有一点你要清楚。经历全部事情的人是你,即便我再有办法调取当年的一切,也不会比当事人知道的更多。” “我不是当事人。”邱艺珍道:“我和「他」都不是。” “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追杀霍子超?” 很久了,自从哥哥霍临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你为什么要和警方说你不认识死在你房间里的人?” 她明明就认识,不仅认识,她还是「他」 的小姑。 “你在害怕?你认为凶手会来找你?” “我不知道。”邱艺珍痛苦地抱着脑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凶手会不会来找你?还是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盯上霍子超?” 邱艺珍双腿发软,她慢慢地蹲在原地,晃着脑袋。 “不知道,无论哪一个,我都不知道。” 当接到哥嫂死亡的消息时,她还在荣盛集团上班。 第183章 无脸人 26 那时候,她的继父已经去世,她们母女俩人相依为命,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嫂联系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嫂嫂那么好的两个人会遭遇这么悲惨的事。 为什么明明那么美满的一家三口,只剩下了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孩子。 “我刚开始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后来,有一天,我在半夜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我困得稀里糊涂,什么都没想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又轻又急促,仿佛在害怕,又仿佛正在躲避着谁。 邱艺珍被这通电话弄得心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只听电话那边的男孩说道:「姑,救救我。」 白计安皱眉,“你还在荣盛集团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追杀霍子超?” “不是……不是的。”邱艺珍回忆道:“当时他只是那么说。后来我们见面,子超说,在父母死亡之后,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也找不到证据。他总说,他认为自己父母的死不是一场意外。我当时觉得他是伤心过度,想太多了。” 可耐不住一次又一次神神叨叨的话。 为了报答哥哥在工作方面对她的帮助。 邱艺珍无理由地按照霍子超的话,用霍临留下的遗产买了新开盘的房子,地点就在「家和小区」。 邱艺珍负责安排工人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在一切妥当之后,把钥匙给了霍子超。 霍子超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住进了名字是邱艺珍的房子。 实际上,这套房子,邱艺珍根本就没有花过一分钱。 “你没问过他?”白计安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问过。但是子超只是摇头。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安全。” 白计安得知前因后果,他回想邱艺珍在市公安局,面对燕海臻一行人的态度,终于明白了一切。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会在警察局说不想知道关于案子的一切,就是因为霍子超曾经和你说,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因为知道了就有可能死,对吗?” 邱艺珍抱着头,不吭声。 “为了保全你和你母亲,你只能和警方一口咬定屋内的死者你不认识。让警方误以为无脸人就是一个看准空房子,擅自搬进去住的贼。对吗?” 邱艺珍双手扶地,“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 “你,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白计安直言:“因为我察觉了你在公安局里撒了谎。之后经过调查,发现你哥嫂的事有很大的疑点,所以就深挖了你重组家庭之后的全部信息,你的继父、哥嫂相继去世,你和你的母亲移至澳洲,唯有一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了消息。” 邱艺珍简直不敢相信。 “就因为这个?” “我说过,我调查的中心始终都是你,所以察觉到霍子超的存在,也是因为你。” 白计安从手机里打开一个无名文件,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都是邱艺珍出国之后的几年,每一个月两次和国内同一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很奇怪。”白计安将手机屏幕面向邱艺珍,“且先不论你究竟在跟谁打电话,单凭着每次通话都在一分钟之内,就很奇怪。感觉你们在害怕,害怕有人会通过电话发现、监控,甚至找到你们。” 白计安继续道:“但以上都是我的猜测。不过接下来,时间点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解释?” 最后一次的通话记录在一个半月之前。 后来的,都是邱艺珍从海外拨过去,未被接通的通话记录。 “正常来讲,你们的通话频率是一个月两次。最后一次通话在一个半月之前。起初,你联系不上对方的时候,你主动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后来,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再也没打过这个号码。而你我都清楚,在你名下房子里死去的那个人的死亡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前。” 面对种种摆在眼前的证据,邱艺珍再也没有隐瞒的余地。 她似乎像是认命了一般,抬起头,满脸泪痕地望着白计安:“会有人,杀我吗?” 白计安遗憾地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邱艺珍不敢相信,“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肯告诉我!” 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面对面,说对了关于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只要他想调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霍子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霍临和王欣然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骗我。”邱艺珍站起身,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白计安,念道:“你骗我,你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 说到最后,无力的请求逐渐变成了嘶吼。 像是失去了全部的理智,邱艺珍向白计安扑了过去。 她双手紧抓白计安的手臂,恨不得把指尖镶进去。 “你一定知道,你一定查到了对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哥哥嫂嫂死了,子超也死了,是不是早晚都会轮到我的身上!你让我死个明白,我求求你,让我死个明白!” “你冷静点!” 白计安用力挣脱钳住他的双手,可奈何失控的女人力气简直大到无法想象。 但如果真的对她动手,又会伤到无辜。 “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说。” 白计安打算先稳住她的精神。 邱艺珍抬起脸,“你肯告诉我?” “很遗憾,我没有骗你。对于霍子超背后的隐情,我是真的不清楚。” “那你能调查!对吗?”邱艺珍死抓着白计安,“对,你不是侦探吗?我委托你,我委托你,你找到杀人凶手,查出原因,到时候,我把身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行吗?” “如果答应你的委托可以让你放过我的胳膊,我很愿意。” 听到这话,邱艺珍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呆愣地看着被她手指抓皱的衬衫,下一秒,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双手。 “抱歉。” 白计安没说话,静静地伸手抚平褶皱。 第184章 无脸人 27 等待白计安整理好衣袖,邱艺珍的情绪也终于有所稳定。 她紧张地看着白计安,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我答应接受你的委托,那么你可以保证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吗?”白计安抬头看着她,眉眼深邃,“我可不是你昨天面对的警察,可以被你的谎言轻易骗过。” “可以。”邱艺珍连连点头,“我可以保证,只要你能救我。” 白计安瞄了一眼房间大门,说:“很难想象你居然会放弃警方,选择一个陌生人来帮你。” “因为你都知道了。”邱艺珍道:“我不是不相信警察的能力,我是不能与警察有过多的接触。至于原因,你知道,不用我多说。” 如果她真的和警察说了实话,说自己就是死者霍子超的小姑。那么,警方一定会在破案之前不断地联系她。 她根本就不知道凶手究竟在哪,也不知道哥哥一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想被牵扯进去,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你认为杀死霍子超的凶手在暗处盯着你?” “我不知道。”邱艺珍的脸逐渐阴沉,“我真的不知道,我说不好。其实,在子超出事之后,我也时常感觉有人可能在跟踪我,或者在某个地方暗中的监视我。可是,我没有亲眼看到,更没有证据。” 白计安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或许这只是你的幻觉。” “幻觉?”邱艺珍不懂,“你的意思是我生病了。” “不一定是生病,你只是用主观意念将内心深处的恐惧无限放大。” “难道是我自己吓自己吗?” 白计安盯着她,“我再问一次,你确定吗?无论是霍临、王欣然,还是霍子超,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通通都不知情。” “我确定!”邱艺珍像是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生怕白计安不肯相信。“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别说霍临夫妇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连原本答应好的工作单位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另一个,她都搞不清楚。 “继父死后,我们之间就断了联系。等再联系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事了。不久之后,我就接到了子超的电话。” “那么为什么你要突然迁至澳洲生活。” “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自从接到子超的电话之后,我就感觉原本平静的生活好像突然变了,就连我的心态也一样。我没办法再像原来那样享受生活,我觉得只有换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才能让我恢复原来的生活。第二是,子超叫我离开。” 白计安皱眉,“他叫你离开,那处境更危险的他为什么不走?” 邱艺珍摇摇头,“我也和他讲过,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我,他的走与不走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与邱艺珍分开之后,白计安站定在电梯门前。 「走与不走都没有意义。」 所以霍子超清楚,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只要凶手想,就可以把他揪出来,毫不留情地处理掉。 就连出国躲起来都没有意义。 白计安想起昨晚在华小天的资料上看到的,关于他与他父母的工作,都是在加拿大的多伦多。 他沉思着,眼看电梯快要到三十一层,余光下,一双极其熟悉的皮鞋映入眼帘。 白计安抬头,贺威正死死地盯着他,脸色阴沉。 “能听到吗?”白计安若无其事,“这家酒店的房间门板看起来很厚。” 贺威皱起眉,“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贺威粗暴地抓起白计安的胳膊,将人塞进电梯。 “放手。”白计安沉声,“你弄疼我了。” “少装。”贺威将人顶到角落,严肃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见委托人。” “委托人?邱艺珍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委托人了?” “刚刚。” 白计安漫不经心的态度惹得贺威心里的火苗越烧越大,到处乱窜。 贺威咬着牙,绷紧他最后的理智。 “她委托你什么?” 白计安盯着贺威写满怒气的脸,半晌,他摇摇头,“秘密。” “你说什么?”贺威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再说一次。” “我说,秘密。”白计安挺直身子,“你难道不知道?对于委托人的一切,做好保密任务,也是侦探的义务。”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贺威一把拽住白计安的衣襟,“你明知道邱艺珍和悬案有关系。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和局里说,不要擅自行动!” “你这是干什么?”白计安冷漠地看着他,“在帮进度缓慢的燕海臻打抱不平?” “什么?”贺威被忽然岔开的话题弄得一怔,“跟燕海臻有什么关系?我在就事论事。” “那是你的案子吗?” “华小天的案子就是我的案子。” 白计安冷酷一笑,“邱艺珍和华小天可没什么关系。” 贺威完全搞不懂白计安的意思。 他明明就知道,华小天案的凶手和最新无脸人的案子的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为什么要说这种风凉话。 眼看电梯即将到达负二层,白计安无情地拍开抓着他衣襟的手。 “等你拿到案子,再来质问我。” 贺威没想到白计安会这么和他讲话。 他明明是最清楚他拿不到新案的心情,为什么还要这样? “白计安!” 贺威追上去,趁他上车前拉住他的肩膀,将人扳过来,按在车门上。 “你干什么了?” 白计安不悦地皱起眉心,“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 “昨天一天,你去找我,两次,趁着燕海臻他们进门、出门,故意偶遇,你干什么了?” 贺威死死地盯着白计安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心情非常糟糕。 “别骗我,我都知道。” 白计安也同样盯着他,半晌,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突然来事务所找他的贺威。 「突击你。」 这是他进门的时候说的话。 那时候他就已经怀疑他了。 白计安道:“你昨晚加班,加的是什么?监控室?” 第185章 无脸人 28 他们彼此太过于了解对方。 当时,在吕浩然的坚持下,贺威就开始怀疑白计安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在自己讲电话的时候,不声不响地出门,而后,又没缘由地在询问室前“偶遇”了燕海臻一行人。 回到办公室后,对于心里的疑惑,他当时就问了白计安。 可是白计安没有直面地回答他,甚至还特意找了一间不外送的店,说想吃下午茶。 而等到他开车回来的时候,白计安的人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了。 种种反常,让贺威根本就没办法不生疑问。 他嘴上说着在办公室吃吃喝喝的不好,实际上,分明就是做好了他想做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在办公室里,是没必要在。 当晚,贺威坐在监控室,将走廊里,白计安两次的出现反复看了无数遍。 正常速度看,一切正常。 但他不相信。 放慢速度,不断地放慢。 即便再快的动作,他也不相信能骗过最慢速度的监控器。 直到他终于发现,白计安的小动作。 找到真相的贺威靠在椅子上,那时候,他心情复杂到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就这样一直坐着,等到回过神,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你居然监听警察。”贺威瞪着通红的双眼,“你是不是疯了!” 幸好发现的是他,要是别人,这可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知道,只觉得真相摆在眼前的那一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白计安伸手慢慢地推开贺威,“用我送你回家吗?” 贺威不解地看着他。 “你看起来状态不好。” 贺威的脸上,从起初的疑惑到后来的逐渐平静。 “不用了。”贺威后退两步,“你走吧。” 此时的燕海臻站在林栋的面前,脑袋生疼。 经过一队紧锣密鼓地调查已经过了一天半的时间,然而,事与愿违,他们连根毛都没发现。 房子虽然是邱艺珍的,但是将近七年,出入境记录里的确没有邱艺珍的名字。 唯一一个跟案子有关联的人,七年中就没有再踏上中国的土地。 别说是最近发现的无脸尸体,就连两年前死在公园的华小天,时间点都对不上。 失踪人口排查中没有找到符合被害人特征的; 就连最后的希望,dna检测,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从头到尾,房间里只有被害人一人的痕迹。并且,被害人与邱艺珍没有任何关系。 林栋捏着文件反复翻开:“所以,你们认为被害人是偷偷躲进邱艺珍空房子里住的贼?” 燕海臻无奈地点头。 林栋打量着燕海臻失落的表情。半晌,他合上报告,说道:“你看起来不是很有自信啊。” “我没证据。” 目前得到的结论,是他们经历了一系列的调查之后,亲手用到手的证据,证明了先前猜测的一切都是错的之后,产生的唯一结果。 “那你的意思就是,现在这个「贼」也是你们猜测的结果。因为没有找到可以排除这个选项的证据,所以就把他当成结论给我看?” 林栋的声音看似平静,但话里话外都暗藏风暴,弄得燕海臻根本就不敢和他对视。 “说话啊!哑巴了?” 燕海臻咬着牙根,心一横,“是。” 嘭地一声。 林栋将文件摔在桌上,“一个个的要你们干什么!” 林栋暴怒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林局!”贺威快步走进来。“我有事和你说。” 燕海臻侧目瞄着贺威,一时间竟然有点感动他在林栋发火的时候,连门都不敲。 “你干什么又?”林栋不耐烦道:“没看到我这说事?门都不敲,一点规矩都没有!” 贺威老皮老脸,对林栋的批评充耳不闻。 “我找你有事,很急。” 林栋鼓着腮帮子,活活地把圆脸气成了梨形脸。 半晌,见林栋不说话,贺威直言:“案子不给我可以,但我要参与。” 林栋眉毛一横。“什么案子?” “当然是一队现在手里的案子。”贺威挺直腰杆,“连同两年前华小天的案子一起。” “什么意思,你要去一队?” “如果能给我更好,不给,我就去一队,反正我要参与调查,谁也不能拦我。” 林栋不屑地哼道:“还挺霸道,谁也不能拦你。我也不能呗?” “是。” “燕海臻也不能?” “是。” 林栋眯起眼,“自作主张,你跟谁合计了?” 贺威坚定地看着他,“我现在就在和你合计,你同意,我就开始。” 林栋“哦”了一声,“上来就通知,你告诉这是合计。” “是。” “行。”林栋点头,“我姑且算你跟我合计了,那你问过燕海臻吗?” 上来不是要抢就是要强行加入。 贺威转头看着燕海臻,“你要给我吗?” “行。” 速度几乎是抢答。 贺威满意回看林栋,整张脸都写着三个大字:你看看。 林栋只感觉脑仁生疼。 看贺威的摸样,要是不答应他,恐怕在破案之前自己就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反正燕海臻这边没有进展,光靠一队调查,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猴年马月。 他低头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合作吧,反正最近局里也没有大案。” 燕海臻讶道:“你是说叫一队和三队一起查案?” 林栋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嘴边吐出了一个字:“滚。” 被赶出来的两人站在林栋的办公室前。 对于燕海臻来讲,虽然没有完全将这烫手的山芋甩给贺威,但所幸不再是单打独斗。 他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跟着平和许多。 “合作愉快。” 燕海臻难得对他说话不夹枪带棒,贺威竟有些不适应。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摆在燕海臻面前,“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所有。” 房间的钥匙、尸检报告、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邱艺珍的联系方式,等等。 他巴不得现在立刻就忙起来,省着满脑袋都想着白计安,越想越来气。 第186章 无脸人 29 “啥!我们和一队??”听到消息,韩阳的眼睛瞬间大了一圈。 陈泽洋也很震惊,“认真的?” 宣布消息的斐辰站在办公室中间,无奈地点头。 “千真万确。” 韩阳叉着腰,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老大这是干什么?他不是从来不喜欢掺和其他人的案子吗?这次是怎么了?变态了?” “对啊,尤其还是燕海臻的案子。”陈泽洋看着斐辰,这事他也觉得相当古怪。“副队,真的没搞错。” 斐辰都要被两个十万个为什么给气笑了。 “难道我说的话就这么不靠谱吗?” “看来是真的了。”商思文靠在椅子上,“这下可不好办了。” 韩阳挑眉,“有什么不好办?你害怕输给他们不成?” “我只期望我们能和平相处,千万不要惹什么事端。” 林栋叫他们合作的目的是尽快破案,可不是相互拌嘴,到最后,凶手没抓到,两队的梁子却越结越多。 “对!思文说的没错。”斐辰指着韩阳,“尤其是你,少跟吕浩然说话!两个没正形的人,加在一块,绝对没好事。” 韩阳不服地咂了一下嘴,“我才懒得跟那个胖子较劲呢!要赢,底线起码是何锋。”说完,他冲着陈泽洋扬了扬下巴,说道:“吕浩然交给你。” “交,交给我?”陈泽洋诧异地指着自己,“交给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韩阳道:“我们第一次和一队碰上同一个案子,平时燕海臻就喜欢和老大较劲儿。这次为了能先找到凶手,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为了以后老大和咱们能继续挺直腰杆,咱们一个人都不能输!” 商思文急道:“那我呢?我对谁啊!” 韩阳摸着下巴,寻思了半天。 除了何锋和吕浩然,他甚至都记不住一队还有谁。 “就,剩下的。” “剩下的?”商思文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斐辰和陈泽洋,“剩下的还有谁啊?” 斐辰微微一笑,他根本就不想凑这个热闹。 陈泽洋则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商思文重新把视线移回到韩阳的身上。 只见韩阳俯首看着她,道:“剩下的,不管几个,不管是谁,都交给你了。” “韩阳。” 贺威突然出现在门口,吓了所有人一跳。 “出来。” 谭杰关掉直播。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接手了白计安交代的任务,每天都会收到评论和私信。 起初看直播的人很少,消息不多,他还能应付。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连续直播,不但手艺更加娴熟,就连关注他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假如他是一位真的博主,那一定会很开心。但偏偏,他的本意就是来查案。 为什么这么多消息,就没有一个人看出他剽窃了别人曾经的作品?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记住华小天吗? 还是购买华小天手机壳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刷到过他的直播和视频? 怎么会这么正常呢? “有人买的话,你就卖掉,收益就给你当做工资之外的奖金了。” 谭杰一抬头,白计安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排排成品。 “可以吗?可以卖掉?” 他还以为这些东西最后都要交给白计安,统一处理掉。 “可以,目的只是直播,既然有人喜欢,你就卖掉也无所谓。” “可是……这是那个人生前的作品。我只是模仿了他。” 白计安沉默了几秒,而后,不紧不慢地道:“那就按你想的办。” 按他想的办? 这几天,谭杰白天直播,有空的时候也会因为大数据推荐刷到其他主播的视频。他看过价格,真的很香。 要是把桌上的壳子全部卖掉,那绝对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但他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算了,我还是不要卖了。” 谭杰话音刚落,只听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了。 他还以为是委托人上门,结果白计安从他身后走出来,淡道:“有事?” “白哥。”韩阳咧着嘴,对着白计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白计安似乎看出了什么,直言:“贺威叫你来的?” “额,嗯。” “监视我?” “怎么能说监视呢!”韩阳煎熬地搓着双手,“就是,代替他,来看看你。” 白计安清楚韩阳一定是得了贺威的命令,就算他赶人离开,也只会给无辜的人平添烦恼。 真是无语。 他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把毫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替他为难。 见白计安不说话,韩阳简直就要窒息了。 “那个,白哥。是这样,贺队,我们老大嘛,忙,忙得不行,抽不出时间,但是吧,他又担心你,所以就派我来这儿看看。” 白计安依旧不吭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马上就是午饭的时间。 他侧目对着谭杰,吩咐道:“中午做两份就可以。” 谭杰还以为白计安要赶人。 谁知,白计安紧接道:“我不吃。” 说完,他转身上楼,只留下站在原地的韩阳和谭杰。 “哎!不行啊!” 贺威可是交代过他,要时时刻刻地看着白计安,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韩阳刚要追上去,就被谭杰给拦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你要干什么?上面是白先生休息的地方,不是公共区域。” “那我也要上去。” 他可是得到命令的,要是被贺威知道他搞砸了,一定免不了一顿收拾! 谭杰依旧展开双臂,挡在韩阳面前。 “贺队,贺威,你知道吧!” 韩阳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半天,但谭杰就是不肯放行。 直到白计安的声音从二楼的平台上响起。 “让他上来。” 得到允许的韩阳飞奔上楼,他眼看着白计安转身走进一间没有窗子且三面墙都是书架的房间。 “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可以在这个房间之外的任何地方待着,只要不进来。” 韩阳立刻点点头。 不用和白计安大眼对小眼,他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第187章 无脸人 30 成诺坐在贺威的对面,从他进门把尸检报告交给他,贺威的脸就一直是黑的。 “你怎么了?”成诺支着下巴,“拿到案子还不高兴?” 听说贺威参与进来后,他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反倒是当事人不开心了。 “私事。” 贺威暴躁地翻着手里的文件,拨得纸张哗哗直响。 不是说好了回国来帮他的吗? 现在这是闹哪一出?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警察都敢监听! 他原本去找白计安对峙就是想看看,当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白计安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害怕。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 要不是自己下不了手,真想在他的身上捶上两下! “哎哎。”成诺皱着眉,他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你轻点,别把我的报告翻坏了!” 贺威停下手。 他看着尸检报告上的年纪,说道:“30岁?” “左右。” “华小天死时也是30岁左右。” 成诺挑眉,“你认为跟年龄有关?” “不知道。总之一切相似的事,我都不能放过。” 这件案子的线索原本就少得可怜,要是在忽略一些普通案子不会在意的信息,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现在的重点是要确定死者的身份信息。不然我们连第一步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贺威放下报告,说道:“邱艺珍一定知道什么。” “邱艺珍?”成诺想了片刻,说道:“你是说前两天燕海臻从机场找回来的,那个房主?” “嗯。” 成诺警觉地看着贺威,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燕海臻可是问了她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现。” 贺威愣了一下。 虽然他气得要死,但也不能跟成诺透露一句白计安的事。 白计安做什么错事,他会管,用不上别人。 “我问你话呢。”成诺埋怨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从我进门开始就怪怪的。” 贺威挪开眼,“没事,可能没睡好。” “私事?” “嗯。” 成诺无语地靠在椅背上,叹道:“真服了,连对象都没有的人,也不知道你天天愁个什么劲儿。” 贺威懒得理他,他站起身,将报告还给他。 “你上哪去?” “去现场看看。” “你有钥匙?” “管燕海臻要。” “那你还能自己去了吗?” 贺威走到三队的办公室,把斐辰叫了出来。 “怎么了?要去现场吗?” 贺威点头:“要去,不过你不用去。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随后,贺威将邱艺珍酒店的地址发给陈泽洋,自己则带着商思文前往案发地「家和小区」。 果不其然,燕海臻一听说贺威要钥匙,立马就拿过搭在衣架上的外衣,准备一起去。 「家和小区,10栋,2802室」 贺威抬手摘下贴在房门外的封条,开门进屋。 整间屋里阴冷寒潮,一看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商思文抱着胳膊摸了摸,说道:“这怎么搞得?跟闹鬼似的。” 她去过那么多的案发现场,室内室外都有,就没见到一个房子会出现这种情况。 “正常。”何锋道:“这间房子被改造过,里面有一间暗房,窗户被前几天的台风弄碎了,加上气温渐低,昨晚又下了暴雨。” 商思文侧头不解地看着他,“话说,你怎么来了?” 燕海臻一个人跟着也就算了,还拖家带口的。 何锋的脸瞬间涨红了半分,他的眼珠转啊转,在开口的前一秒扫了一眼贺威的侧脸。 “我,手里没有要做的事,就想来看看,或许能得到什么新线索也说不定。” “我看你是想黏着贺队吧。” 商思文眼尖的本领一直处在队里的金字塔顶端。 专业+直觉。 区区微表情,可逃不过女刑警的眼睛。 燕海臻转身一脸问号地看着何锋。 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没!没有!”何锋摆着双手,解释:“我,我就是想看看,学习。” 商思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也不打算继续为难,“懂了。” 虽然贺威在刑警队长里年纪最轻,但是破案率是最高的。 同样是做警察的,优秀的人身后有一两个迷弟是正常现象。 “行了。”贺威沉声,“赶紧干活,别耽误时间。” 说完,贺威直奔传说中,发现尸体的暗房。 商思文没见过,也跟在贺威的身后。 当她看到暗房之外,满屋子的玻璃箱时,惊得整张嘴都合不拢了。 “这是,死者养的吧。” 何锋点头,“房主将近七年没有回来,除了一直住在这儿的死者,还真不知道谁能做出这种事了。” “好可怜啊。”商思文穿梭在玻璃箱中间,一个接一个地看,“这里面好多都是珍奇的品种,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倒卖?或者黑市?” 商思文指着其中一个玻璃箱,里面养的蜥蜴,说道:“这个品种叫做伊犁沙虎,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分布在我国的西北地区。虽然正常来讲人工可以饲养,但是手续会非常麻烦。” 说着,商思文伸长脖子环视一圈,“他这儿几乎每个品种都只有一只,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办手续的可能性,你觉得能有多少?” 何锋道:“所以,你认为他应该是在黑市上淘的?” “不一定。” 商思文想起自己的闺蜜,她在海关工作,专门抓各种走私物品。 “但凡国内有的,也可能是他自己捕的。” 贺威看着堆在床上,沾满血污的床单,说道:“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不但证件,就连一部手机都没有吗?” “没有。”燕海臻无奈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他还能遗漏? 要是漏了,他还不如现在就辞职回家种地。 “这不是有电脑吗?” “嗯,是有电脑,看起来信息量很大,实际上比我脸还干净。” 贺威按开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速度依然很快。 半晌,彩色屏幕中间提示“输入密码”。 “你们打开了?” “嗯,密码1到8。” “这么简单?” “什么都没有,设置那么难的密码做什么?” 贺威彻底地翻看了一遍,结果真的和燕海臻说的一样。 除了一个未登录的视频软件之外,这台电脑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好像从原厂刚走出来一样。 燕海臻嫌弃地看了一眼电脑,说道:“真不知道整这么个东西摆在这儿要干嘛,还摆在桌上,就跟他总用一样。” 突然,贺威转头,看着燕海臻。 燕海臻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贺威没有吭声,他将鼠标移到设置,连点几下之后,在启动磁盘的选项里,找到了答案。 “双系统。” 第188章 无脸人 31 燕海臻瞪眼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两个磁盘,惊道:“这也行。” 贺威叹道:“是你太疏忽了。” 明明还没过四十的人,怎么就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呢? 憋了好几天没有找到新线索的燕海臻根本就顾不上和贺威斗嘴,催促道:“你快点开看看!” 本以为打开第二系统之后会别有洞天,谁知道里面竟和第一系统一样干净。 升起的希望突然落空,燕海臻顿时像了只漏了气的皮球。 贺威心里古怪,他总感觉事情不会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他拉过椅子坐下,从左上角的第一个文件开始,进行了地毯式地搜寻。 所有文件,不管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挨个点开查看。 燕海臻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心里期待能发现点什么,但理智又告诉他,贺威肯定要白忙一场。 十几分钟过去,贺威依旧没有翻到任何东西。 所有文件里装的都是让人看不懂的电脑程序。 就连这些东西到底是系统自带的,还是后来下载的都分不清。 燕海臻摇头,“看来这电脑是不会有线索了。” “不会。” 燕海臻奇怪地看着贺威,“你怎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刚刚看了一眼内存,与我们看到的结果有些许差别。”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如果这台电脑真的像我们看到的这么干净,是用不了那么多内存的。” 这下燕海臻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快翻,一根毛也别落下!” “什么毛?”何锋快步进来,“是有发现了吗?燕队!” 燕海臻双手抱胸,得意道:“差不多吧。” 商思文跟在何锋身后,她歪头向屋内一打量,正好看到自家队长在干活儿,而另一个则像个白吃饱一样,站在原地等着成果。 本来她还想汇报刚刚发现的疑点,可现在,她还真就不想说了。 等到回三队,有的是时间说。 终于,在一个名字不起眼的套娃文件夹里,贺威找到了一堆照片! “我去,还真有!”燕海臻赶紧凑过来,“从第一张开始看。” 贺威没有点开第一张,而是越过一堆风景和动物的照片,直接点开了一张塞满了人物的图片。 看背景和人物的站立姿势,这是一张在影楼里拍摄的全家福。 一家三口。 一对年轻夫妇的中间站了一个穿着米色卫衣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 照片的右下角印有一个黄色的标识。 何锋指着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死者不会就是他吧。” 从身材上看,与尸体的确有些相似。 而且成诺说过,死者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你是傻吗?”燕海臻道:“这照片一看就有年头了。” “是吗……”何锋凑近一看,照片信息显示的时间是在三年前。 燕海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是照片导入的时间,不是照相的时间!” 平时的何锋聪明得很,很多事情都不用他太过操心。 这怎么一到贺威他们掺和进来,就开始无底线地降智呢! 真给他丢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贺威抬头,“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很久之前。” 单从这张照片上看,无论背景、清晰度、服装、拍摄技巧等等的确没有什么毛病。 燕海臻伸出手指,说道:“问题就出现在两点上,第一个是人脸上的妆容;第二点是,那时候还不会修图。” “你还懂化妆和修图?!” 商思文震惊到完全忘记她质问的人是刑警大队第一支队的队长。 燕海臻双手抱胸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不但商思文,就连贺威和何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我不是懂,我是,”燕海臻无奈地顶了顶腮,“我跟他正好在一家影楼拍过。” “拍过什么?” “……十八岁成年艺术照。” “啊?!” 何锋和商思文的异口同声震得燕海臻耳膜疼。 他缩着脖子掏了掏耳朵,念道:“有这么震惊吗?你们没去影楼拍过相片啊?” 三人齐刷刷地摇头。 何锋道:“又不结婚,去影楼拍啥?” “我还是个女的,都没去过。” 贺威没吭声,只是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 “不是。”燕海臻道:“现在的重点不是我拍了什么,重点是,这张照片,最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了。” “你确定?”贺威问。 “确定。” “理由。” 燕海臻指着照片右下角的黄色标识,“因为他家在十八年前就黄了。” “所以,这是那家影楼的logo?” “对啊,不然我怎么能这么确定我们去的是一家啊。” 商思文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说道:“那么既然这张照片已经二十年了,死者就不可能是全家福里的父亲。而是这个……”她向下移动视线,盯着那幼小稚嫩的脸,“这个小男孩了。” “暂且保留意见。”贺威道:“我们还没有证据可以确定,照片上的人和死者有直接关系。” 商思文点头。 贺威说得的确没错,虽然电脑里的照片是死者的可能性很大,但只要没有证据,无论可能性有多大,也只能当做参考。 贺威滑动鼠标滑轮,翻看剩下的照片。 只可惜,大多数的照片都是无人物的风景照。 高山奔流,浮云白雪,冰川海浪,沙漠梯田。 各色各样的风景可以说应有尽有,中间还时不时夹杂几张野生动物的特写照片。 甚至每张照片还有备注,写着时间、地点、天气,还有使用的相机参数。 商思文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更加确定,异宠室里的动物,有相当多的一部分,绝对是死者亲手捕来的。 “看来照片的主人是个旅行、摄影爱好者。”商思文说道。 何锋古怪地看向燕海臻,“不对吧,燕队。隔壁的杨莉不是说他昼伏夜出,神秘兮兮的,从来不见人影的吗?” 燕海臻刚想点头,就听到商思文反驳道:“那也没问题啊!就是因为他常年四处旅行,所以邻居才看不到他的人啊。” 第189章 无脸人 32 “不对。”贺威看着门外:“如果他经常出门,那么玻璃箱的动物该怎么办?” “或许,他有什么可以即使本人不在家,也能喂饱它们的方法。” “如果有,那些东西就不会在他死之后不久就立刻死掉了。” “而且。”何锋环视身后乱七八糟的屋子,“一个热爱旅行和摄影的人,应该不会把房间搞成这样吧。” 贺威翻遍了所有的照片,总共284张照片,居然只有1张是人物,其余的283张全部都是风景和动物。 燕海臻直起酸疼的后腰扭了两圈,“真服了,全都是风景和动物,他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忽然,贺威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了眼斐辰发来的微信,而后将手机揣进兜里。 “管他做什么。”贺威把电脑收好,“照片上有人脸就好办多了。” “你干什么去?” 贺威拍了拍燕海臻的肩,“我先回去了,这里交给你了。” “交给我?交给我做什么?我都看过了,不是你要来的吗?” 贺威晃了晃手上的笔记本电脑,“这个就够我翻一阵子的了。倒是你,连电脑安装了两个系统都没看出来,洞察力有待提高,你还是留下来检查几遍,以免再被我找到什么疏漏。” 贺威说完就带着商思文离开,根本就不给燕海臻他们反应的时间。 商思文追上贺威的脚步,在拉开车门的瞬间问道:“是谁有消息了吗?” 一早,贺威就将仅有五个人的三队兵分四路。 斐辰负责调查邱艺珍的背景资料。 韩阳去执行了秘密任务。 陈泽洋则去了邱艺珍入住的华人酒店,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剩下的,就是她和贺威了。 贺威钻进驾驶位,将电脑递给商思文。随后,他一脚油门,伴着刺耳的轮胎擦地声,开出家和小区。 斐辰站在三楼中间的栏杆前,左左右右的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直到听到贺威疾驰上楼的脚步声,他的心也不由地跟着悬起来。 贺威冲他勾手,示意他跟上。 贺威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径直走到桌前,将电脑放下。随后,他转过身,伸手接过斐辰递上来的资料。 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览邱艺珍的全部信息,直到翻到文件的中间,一张彩印照片。 见贺威顿住,斐辰和商思文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商思文伸长脖子,向文件上一瞄,顿时看到一整张横印在白纸上的照片。 似乎是女人独有的直觉,商思文紧张了吞了吞口水,念道:“不会和电脑里的照片有关系吧。” 贺威抬眼,他沉默着,将文件里的照片抽了出来,面向斐辰和商思文。 斐辰没见过电脑里的照片,自然是糊里糊涂。 但商思文不同。当她清楚地看到贺威手里的照片时,瞬间被惊得张了大嘴。 她指着一行六人的全家福合影,“右边的夫妇,不就是电脑照片上的人吗?!” 而男人左边,紧挨着他站着的另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邱艺珍。 “他们居然是一起的!” 贺威提醒:“还有第一排,最中间,蹲在两个老人膝下的孩子。” 虽然这张照片上的孩子已经是个十七八的大人了,但眉眼几乎没什么变化。 商思文一眼认出,“是那个十岁的孩子。” 见贺威点头,斐辰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十岁,什么认识?”他指着照片,道:“除了邱艺珍,你们还认识其他人?” 商思文瞪着圆眼向斐辰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 贺威转身将电脑打开,找出刚刚的图片,摆在斐辰眼前。 在等贺威的期间,斐辰不止一次看过他手里的照片。所以,当贺威将电脑里,三人的全家福给他看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人。 “这是霍临夫妇和他们的孩子霍子超。” 商思文讶道:“身份都知道了?!” “不止。”斐辰道:“我还知道,邱艺珍是霍临的妹妹,霍子超的小姑。霍临夫妇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他们的孩子在几年前突然人间蒸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按照年纪、身材、与邱艺珍的关系,还有突然没了踪迹来看,死者八成就是霍子超。” 商思文道:“可是何锋和我说,经过dna比对,死者和邱艺珍没有关系。既然是小姑,肯定能查出来啊!” “问题就出在这儿。邱艺珍和霍临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是重组家庭。” “难怪!”商思文纳闷,“那么邱艺珍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为什么要撒谎?” 沉默了片刻的贺威终于开口。 “能诱使她对警方撒谎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在竭尽全力地跟霍临一家撇清关系。” “为什么要这么做?” 斐辰道:“她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但凶手或许不知道她,所以她在害怕,害怕凶手找上她。” 贺威闭上眼,脑袋里全是那天跟踪白计安的画面。 他亲眼看到白计安敲开了邱艺珍的房间大门,而后在里面足足待了四十分钟才出来。 当自己质问他的时候,白计安跟他说什么? 「邱艺珍是他的委托人。」 “不对。”贺威睁开眼,“邱艺珍一定不知道凶手是谁。” 就是因为她不知道凶手是谁,才会想尽全力和警方否认认识霍子超。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频繁地出入警察局会被凶手盯上。 这时,她正巧遇到找上门的白计安,索性在一番交谈之后委托白计安暗中找到凶手,保证她的安全。 贺威掏出手机。 电话里,韩阳正吃着谭杰做的午饭,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计安呢?” “一直在书房呢,没出来过。” 贺威眯起眼,“你在哪?” “我在二楼的小餐厅里,和谭杰吃饭呢。” “你现在去,去敲门,看看他在不在。” 听贺威这话,韩阳心里一惊。 他立马放下手上的筷子,转身跑到白计安的书房门前。 咚咚两下,叩响了房门。 第190章 无脸人 33 房间内无人回应。 韩阳心里一惊,敲门声逐渐变重。 “怎么了?”谭杰凑上来。 韩阳连拧两下把手,可门被反锁。 “你有钥匙吗?” 谭杰摇头,“我怎么可能有?这是白先生的书房。” “这可怎么办……不会真跑了吧。”韩阳着急地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机,贺威的电话还是通的。 他慢慢将手机附在耳边,听筒里,贺威的声音极为平静。 “他不在,是吗?” 韩阳“嗯”了一声,自责道:“对不起,贺队,我没看住人。” 其实结果变成这样,贺威并不意外。 要是连韩阳都能看住白计安,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跑。 “算了,我再找他,你回来吧。” 韩阳沉闷地答应,刚想挂掉电话,面前的门开了。 白计安双手插兜,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说道:“有事吗?” 韩阳懵了。“你在啊?!” 白计安耸肩,“不然呢?” 他一把推开书房门,将整个屋子暴露在韩阳他们的眼前。 “你觉得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子,我能跑到哪去?” “那你为什么不开门?我叫了你半天啊!” 从接到贺威的电话再到白计安开门之前,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再年轻力壮,心脏健康,也禁不住这样坐过山车。 “我睡着了。” 即便韩阳的脸都白了,白计安也没有丝毫的歉意。 他瞄到韩阳的手机屏幕,看到「贺队」的两个字后,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门甩上。 谭杰抬手在鼻尖下搔了搔,叹道:“看来这次,贺队长不太好办了。”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经过这么一吓,韩阳完全忘了还在和贺威通话的这件事。 满脑子都是,只要自己的任务没有失败就行。 谭杰看着还捏在韩阳手心里的电话,只见韩阳话音刚落,贺威就把电话挂断了。 谭杰回头看了眼挂钟,距离下午直播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临走时,他特意对着韩阳伸出大拇指以表示自己对他的敬佩之情。 这下,韩阳算是被白计安和贺威吓怕了。 白计安不让他进屋,他索性就叫谭杰给他找了一个小垫,坐在书房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他就不信了,以他优秀的听力,还能叫白计安有机会搞鬼不成。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可书房里不但没有传出任何可疑的声音,就连正常的开关抽屉,挪椅子的声音都没有。 不会又睡着了吧。 下一秒,韩阳随即否定了刚从脑袋里冒出的结论。 他虽然和白计安不熟,单看外在,他也知道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颇深。所以这种只有吕浩然能做出的事,他死也做不出。 难道是门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厚? 还是他不管做什么,手脚动作都异常得轻? 傍晚,当贺威拎着电脑包站在事务所二楼的时候,韩阳正靠在门板上呼呼大睡。 看着他嘴角边上晶莹剔透的口水,贺威只觉得脑仁生疼。 他走上前,刚抬起腿想给他两脚,书房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靠在门上的韩阳没了支撑,顿时身子一歪,摔向白计安脚边。 白计安看到韩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他抬起眼,正好对上也在看他的贺威。 说心里没气是假的。 白计安就纳闷了,贺威不是也生气了吗?干嘛还要来他这儿?他自己的家呢?让拆迁办夷为平地了? 贺威深吸一口气,他今天来不是来质问白计安的。 他本来想好好做个开场白让气氛不会这么尴尬,结果谁知道出韩阳这么个意外。 还没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白计安的人已经站在他眼前了。 从市局出来之后,他开着车,想了一路。 整件事的开始就是白计安瞒着他监听了燕海臻和邱艺珍的对话。 毫无疑问,这件事他不该做。 但或许是出于对白计安能力的信任,从心底里他还是希望白计安可以清楚这次案子的全部细节。 华小天的案子和这次霍子超的案子绝对有着某种关联。 白计安之所以会使用监听设备也是因为案子没有被交到他的手里。 如果在他的手里,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问他。 在酒店,白计安跟他说,要他拿到案子再来找他。 现在,他把案子拿来了。 可是,当他看到白计安眼底还没化开的气,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我……” 贺威刚开口,白计安便要关上房门。 刹时,脚下“嗷”地一声尖叫,吓了贺白一跳。 白计安赶紧打开门,只见韩阳坐在地上,捧着自己微微泛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嘴边吹气。 “抱歉。”白计安蹲下身:“没事吧。” 刚刚,他只顾看贺威,完全没注意坐在地上的韩阳,以及他杵在门框旁边的手。 韩阳哀怨地看着围在他两侧,左右都惹不起的大爷,怨道:“我说,你们俩有问题,能不能自己解决,不伤害无辜啊。” 贺威叹了口气,他伸手碰了碰韩阳的手指,确定没有大碍之后,说道:“行了,你回家吧,我在这儿。” 韩阳扭头,狐疑地看了眼右侧的白计安。而后他向左倾身,低声问道:“你能行吗?看起来不是很好哄的样子。” 贺威蹙眉,“能不能行不需要你担心,回家。” 韩阳“哦”了一声后起身。离开前,他抱着吃瓜的心态三步一回头,直到贺威抄起手上的电脑包准备砸他。 似乎是被自己的疏漏吓到了。 这次,白计安没有关门。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坐下,若无其事地翻开手边还未看完的书。 贺威轻轻关上房门,拉过摆在墙边的椅子坐下。 原本白计安的书房是不准外人进的,所以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后来,是他嫌自己没地方坐,才在下班的路上去了一趟家具城,买了把舒服的椅子。 “案子,我要来了。”贺威瞄着白计安,“你,生气了?” “没有。” 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还在嘴硬。 第191章 无脸人 34 见人还是不打算理自己,贺威无奈道:“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在你不高兴的时候争高低,但是,计安,整件事情下来,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 白计安抬眼,“在今天我看到韩阳之前,我不否认。” “所以你是在生气我派人监视你?” 白计安放在书页边上的手指顿住了。 半晌,啪地一声,白计安双手合书。 “既然你非要把事情说清,那就说清吧。”白计安摆正身子,直言:“贺威,你没有权利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或许没有权利,但是我有理由。” 贺威沉着脸,似乎不想反复提起他在监控室发现的事。 “你用监听器监听警察,这是违法的。” 白计安淡道:“你有证据吗?” 贺威眯起眼。 白计安继续道:“监控器?你看到的应该只是我的某些动作,那么你在画面上确实看到我手里拿的就是监听器了吗?” 贺威看着他,不吭声。 “回答我。” “我没有。但你别忘了,在停车场,你也没有否认。” “我也没有承认。” 听着白计安的诡辩,贺威感觉一阵胸闷。 他摇摇头,“行,算我没有证据。但那天你明明和我说,你没有任何发现,因为邱艺珍一直站在燕海臻他们身后,不但一句话没说,就连人都没有看全。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突然去找邱艺珍?” 白计安拉开抽屉,将邱艺珍和华小天的资料拿出来,放在贺威眼前。 “这个还不够吗?” 贺威拿过资料。 原来在他们去家和小区的前一天,白计安就已经知道了无脸人的身份,以及他和邱艺珍的关系。 贺威抬头,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案子又没在你手上,我跟你说了你要做什么?递给你们一队的队长?” 贺威一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你故意的?” 见眼前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白计安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在起床之后再看到你的西班牙拿铁,还有油滋滋的羊肉烧麦。” 那天,他见贺威的状态,就知道他很在意华小天案子的凶手。 两年前的案子是经他手上唯一一个没有破掉的案子。 一直以来,它都郁结在贺威的心里。 如今,好不容易凶手再次犯案,他又在贺威身边。 就算为了自己今后能每天面对一张阳光爽朗的脸,白计安也要尽全力破掉案子。 但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前提是,案子在贺威手上。 可偏偏他又极其地了解贺威。 不是他的案子绝对不参与。 这种执拗的性子,不找点非常的法子,也对付不了他的。 贺威撇着嘴,“不早说。” “早说还有用?” “那你也不能监听警察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除了我之外的人知道你干了什么事?” 白计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而后,淡淡开口:“我没做。” “啊?” “还是那句话,贺威,没有证据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行,你厉害。”贺威将脚边的电脑包放在桌上,嘟囔着:“你最好能一直保持。” 白计安没搭茬,而是看着被打开的电脑,问道:“这是什么?” 贺威将电脑的正面扭到白计安的方向,随后,他搬起身下的椅子,绕到桌子正面,用椅子腿怼了怼白计安身侧的扶手,“你往那边点。” 还真是一步一步地入侵。 白计安无奈地把椅子向右侧挪了挪,给贺威腾出半个空位。 贺威坐下之后立刻把电脑的第二系统打开,将藏在层层文件夹深处的照片打开。 按照贺威的介绍,几分钟的时间,白计安就将所有照片看完。 当贺威问他有什么感想的时候,白计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第一系统,你翻了吗?” 贺威愣住了。回想当时在案发现场,他的确相信了燕海臻所说,「电脑比他的脸还干净」。 可后来,他还是找到了第二系统。 第二系统同样和第一系统一样干净,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所以他才会将第二系统翻了个底朝天。 找到相片之后,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死者的真实身份和邱艺珍的事上。 完全忘了。 燕海臻都能忽略第二系统的存在,那么第一系统,他是不是也没有翻干净呢? 贺威无奈地摇摇头:“我忘了。” 白计安就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贺威切换系统。 按照之前的经验,或许还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层叠的文件夹当中。 贺威翻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忽然,他想起曾经检查过两个系统的内存,第二系统的确要比第一系统复杂。 贺威移动着鼠标,感觉食指都要按麻了。 “会不会是想多了?” “也有可能。”白计安拍走贺威的手,接过鼠标继续点,“但是,刚刚我看了一下。第二系统里的照片全部都是单反相机拍摄的,无论设备、清晰度都相当的好。这样的照片往往都很大,所以如果第一系统里保存的东西不是照片和视频,而是文字的话,那么就要少得多。” 白计安话音刚落,连续点击的鼠标停下了。 屏幕上,一个根本看不懂名字的文件夹里保存了三个word文档。 白计安检查文档创建时间,正确的排序是二三一。 第二个文档。 「2020年3月1日 星期日 天气:多云转晴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在我小时候,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 为什么出了事,死了,还要留下一个个没有解决的烂摊子? 爷爷不是和我讲,说你们是大公司上班的普通白领。 那么在保险柜里,我找到的那些带着莫名其妙符号的文件都是什么? 为什么在你们死后不久的时间,会有人偷偷地潜入我们家? 究竟还有多少,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不公平,你们对我太不公平了。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因为你们遭遇了不测。 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第192章 无脸人 35 贺威焦躁地盯着屏幕上的胡言乱语,不满道:“他都偷偷摸摸地写日记了,结果写的还是一堆废话。” “我猜,你是不是还没有和邱艺珍认真谈过?” 贺威点头,“别说谈了,我连她的面还没见。” “这就对了。” “什么意思?” 回想当时邱艺珍的模样,白计安笑着卖了个关子:“不跟你剧透,等你见到她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什么啊。”贺威抗议,“哪有话说一半的,很让人在意。” 白计安无视他,伸手拽过摆在角落的纸笔,对着霍子超的笔记划重点。 1霍家的保险柜里有一个带着奇怪符号的文件。 2霍临夫妇死后,有神秘人曾潜入霍家。 3霍临夫妇的职业。 贺威凑身看着白计安的本子,他指着第三条说道:“职业怎么了?” “经过我的调查,霍林和他的妻子王欣然的确都是金融公司的白领,证明无论是霍临夫妇还是霍子超的爷爷都没有欺骗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如果他们俩真的是单纯的白领,为什么在出事之后,家里会出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 “你是说他们不止是白领,还在背地里做着另一个秘密的工作。” “或许吧。” 回想燕海臻交到他手上的资料,贺威道:“现场没有发现什么带着符号的文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 “不用找了,文件大概率已经在凶手的手里了。” “凶手?” “嗯。”白计安道:“在霍临死后潜入霍家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一定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才会选择杀掉唯一一个可能知晓全部的霍子超。” “没错,这样一来,凶手想保护的东西就彻底安全了。” “那么这跟华小天又有什么关系?” 白计安将华小天父母的资料拿给贺威,“说实话,案子忽然会变得这么复杂是我意想不到的。” 资料上显示,华小天的父亲华雄和母亲魏敏英十一年前,死于实验室突然失火。 白计安道:“两个意外,一个失火,一个车祸。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但几年之后,他们的亲人又突然遭同一手法杀害。” “不可能没有关联。”贺威严肃道:“甚至那两场意外,也不一定是意外。” “还记得我说的吗?从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尸检报告上看,凶手不但可以不留痕迹地杀人,手法快准狠,一刀割断颈动脉,甚至在被害人的颈椎骨上留下相似的刀痕,说明凶手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两年前,华小天一案。 当时的贺威和三队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所以他们针对华小天的人际关系调查了很久。 尤其是会武术,有特殊本领和经历的人。 结果一无所获。 贺威放下手上的资料,他长叹一口气:“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找错了方向。” 可以说,无论是华小天还是霍子超,凶手根本就和他们不认识。 他只是带着杀人的命令,见到了两名被害人。 “这也没办法怪你。”白计安安慰道:“毕竟谁能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雇佣专业杀手这种事。” 如果不是霍子超的死亡,没有他父母和华小天的父母相似的经历,两年前的案子可能真的会变成四年、六年、甚至是十年。 这两年,贺威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华小天案子的突破口,他会有多开心。 但实际上,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线索们纷纷伸出了苍白无力的鬼手,向着同一个方向,一片黑暗无际的深渊指去。 他从不担心幕后的真凶究竟是谁,他担心的是,这一路上,他会遇到多少险阻,多少无奈和失望。 “别担心,我帮你。” 贺威回神,白计安倾身握住鼠标,哒哒两下,点开了下一封笔记。 「2021年5月24日 星期一 天气:晴 今天我很开心。 已经好久了,好久没有见到活人了。 还离我这么近。 我有点后悔在她上电梯的刹那逃跑了。 可是理智告诉我,这样做是对的。 我大概是太孤独了,孤独到哪怕身边站了一个毫不相识的人也会不由地开心。 不过,她不冷吗? 五月末,还没有到可以穿着单薄睡衣和凉拖的时候吧。 …… 算了,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不要再想了。 小姑说得对,性命攸关,绝对不可以大意,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我将坠入无尽的深渊。」 贺威看着屏幕上的日记,片刻,道:“这段我曾经在霍子超邻居,杨莉口供上看到过。” “你是说这上面写的人是杨莉。” “没错。”贺威抬头重新看了眼时间,“看来就是这天,杨莉第一次遇到了她神秘的邻居。不过台词依旧没什么营养。” “至少可以证明杨莉说的一切属实。” 贺威回想霍子超的房间,现在他是清楚了为什么好好的房间会设置暗房、客厅会没什么摆设,一些属于和不该属于卧室里的家具都堆在一间屋子、为什么明明厨房的卫生那么干净,地上却堆着几大袋没扔的垃圾。 为了保命,为了躲避他根本就不知道的,身于暗处的敌人。 贺威不禁摇头感叹:“这家伙还真可怜。” 至少,曾经的华小天还有事可做,而他只能整日窝在不见天日的房间中,不敢见人,不敢出门,不敢和任何人联系,放弃了他热爱的旅行和摄影。 就像把一匹生活在辽阔草原上的骏马拴起来,困在连回身都做不到的马圈。 长期以往,他的精神和肉体受到无尽的折磨。 或许临死前的霍子超已经忘记了,忘记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唯一能够证明那些快乐的时光不是南柯一梦的,就只有隐藏在电脑深处的照片和暗室之外,那一屋子品种珍奇的异宠。 白计安看着屏幕,淡道:“霍子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华小天一定知道。” 第193章 无脸人 36 “知道什么?” “凶手的秘密,也就是置他们于死地的原因。” 贺威诧异道:“猜的?” “不全是。”白计安将华小天的个人履历摆在贺威的眼前,他指着华小天大学毕业之后的经历,说道:“与霍子超不同。对于父母忽然离世,同样在发现事出古怪后,霍子超选择的是逃跑保命,而华小天选择了面对。” 贺威扫着资料上的文字,念着:“加拿大,多伦多的律所做了三年的律师。” “刚刚华小天的父母在哪工作,你还记得吧。” “也是加拿大的多伦多。” “没错。”白计安道:“华小天父母出事是在他的高考前夕。在考试之后到出分、报考大学和专业这中间,华小天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疑点,可凭他当时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将真相查出,所以他选择了法学专业,从国内的大学一直读到国外,在父母工作的地方又做了三年的律师,为的就是调查出背后的真相。” “可是你刚刚说霍子超不知道,但华小天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华小天真的已经把事实全部调查出来,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甚至转行?” “因为他发现,事实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贺威蹙眉,“你是说,他在得知一切后清楚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为父母报仇,所以才会放弃一切,立刻回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辞职之后立刻搭乘回国的航班,从那之后他果断地处理掉了曾经的老房子,也没有再找任何工作。难道,你就不觉得,华小天回国之后的做法与霍子超一开始的做法异曲同工吗?” 处理掉旧房子、换新的住处、尽最大的可能让自己销声匿迹。 白计安拉开抽屉,从里面又找出一份文件。 “让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华小天会转行做起了手工直播。所以我查了一下两名被害人名下的资产。” 资料上,华小天的资产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足够一人基本生活。 而霍子超则没有任何账户。 贺威道:“看来不但房子是邱艺珍拿着霍临的遗产买的,就连霍临留下的其他财产也放在了邱艺珍的名下。” “是。霍子超为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下了不小的功夫。” 按道理,华小天的家境与霍子超旗鼓相当。 大概是因为华小天的父母死的更早。而后,华小天用父母的遗产置办了家里四口人的葬礼,又用钱上大学、出国读研。 所以从资产上,对比在大学毕业前夕父母去世,之后就躲起来的霍子超,在花费上完全不同。 贺威转身面向白计安,凝重道:“你单独见过邱艺珍,就没得到什么?” 白计安见贺威话里有话,说道:“你怀疑她?” “至少她没有在我这儿被排除嫌疑。”贺威捏着印有霍子超0资产的资料甩了甩,“霍临留下的所有的钱都在她的手上。只要霍子超死了,那么这些钱就顺理成章,成为她的私有资产。” 白计安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偏题了吗?” “偏题?” “没错。我们刚刚已经推断出,杀害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手是个拥有专业能力的杀手,目的是为了将之前因为某种原因处理掉的霍临和华雄夫妇的亲属斩草除根,结果你分析了一遍之后,把犯罪动机又绕了回来。” 这件案子的背后,可不是简单的金钱利益。 中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将近七年的时间,邱艺珍并没有归国记录。 贺威抿着嘴,沉思片刻后,说道:“算了,我还是明天去找她聊聊,现在的我没办法客观的分析。” 白计安将手放在鼠标上,说道:“这是最后一篇了。” 「2022年9月17日 星期六 天气:雨 我真的很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是没有时间了吗?还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在临死前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按照你们的话做了。 我躲了,藏了。 我做梦都在期待着你们可以找我托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不来找我? 难道只有某天我被谁发现,杀掉之后,去阴曹地府,你们才会给我一个交代吗? 霍临,王欣然。 我真的很恨你们。」 “发消息?”贺威立马坐起身,“什么消息?” “别急。” 白计安扫了一眼文档的页数,有2页。 “下面还有。” 白计安快速滚动滑轮,只见第二页上,只有一张手机截图。 以短信的形式发送,号码备注上写的是“母亲”。 时间:2014年7月11日,下午1:48分。 「什么都不要追究,什么都不要知道,去找你姑姑,叫她帮你。」 “这是王欣然发给霍子超的信息。”贺威向上翻看日记,而后对着白计安说道:“霍子超说这是王欣然临死之前发送的,时间对吗?” “没错。”白计安十分肯定。 贺威瞄着静躺在桌面上,被白计安冷落的资料,问道:“确定?” 白计安双手抱胸地“嗯”了一声,对于资料上的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根本就不用再去翻看求证。 “那么两个人当时的情况呢?有没有可能是当时没有立刻死亡,在出事之后发的信息。” “没有。”白计安看着贺威,“霍临夫妇驾驶的小轿车与大货车相撞,因为高速导致的强大冲击力让整辆车直接插进了货车的车底,连人带车几乎压成薄薄的一片。” “所以他们两人在车祸的一瞬间当场死亡。” “是。” 贺威向后靠向椅背,“好啊,这下彻底坐实了。” 华小天和霍子超父母的死不是意外,是他们根据情况推断出来的。 现在好了,霍子超的一篇日记加上信息截图直接证明了,在车祸发生之前,霍临夫妇就已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白计安颔首,“接下来,只要我们找到华小天当年查到的一切,案子就彻底水落石出了。” 第194章 无脸人 37 “查不到的。”贺威叹道:“华小天到底知道了什么,你查不到的。” 白计安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案子一出,整个刑侦大队都有些不知所措。没人遇到过几乎不留痕迹的杀人现场,所以,毫无突破点的我们只能可被害人下手,将他住处和相关账户、信息,一挖到底。但是他的家非常干净,所有都东西都是为了直播和生活做准备的。”贺威看着眼前的电脑,继续说:“就连霍子超这里发现的照片和日记都没有。” “那也太干净了。”白计安沉吟道:“会不会像霍子超说的那样,在华小天死后,也有人偷偷地潜入他的家,把有关的东西拿走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因为在华小天的住处没有发现任何侵入的痕迹?” “凶手连杀人都可以不留痕迹,别说侵入某个地方。对他来讲,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白计安很少看到贺威如此的没有自信,突然这样,他很不习惯。 “既然如此,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贺威道:“邱艺珍。她是这个案子唯一的突破点了。” “你想做什么?” 贺威摇头,“我还没想好,但至少我要见她一次,或许会有新的转机。” 白计安慵懒地靠进沙发椅背,叹道:“看来我这次的委托费又黄了。” 贺威斜眼打量着白计安,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委托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找凶手呗。” “找凶手……她知道什么?” “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之所以要委托我找到凶手,就是因为她害怕,害怕凶手也像我们一样,以为她什么都知道。” 贺威坐直身,“所以,你的意思说,如果凶手确定邱艺珍一定知道某些事,就会像杀掉华小天和霍子超那样,杀掉邱艺珍。” “没错。”见他发呆,白计安一眼看透,“你想做什么?让邱艺珍当诱饵。” “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引出凶手了。” 白计安耸肩,“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成功率比较低。” “我明白,以凶手的专业的手法和警惕的程度,有可能会在现身之前察觉这是个陷阱。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邱艺珍。”白计安回想那日在酒店,谈到凶手,邱艺珍腿软跪地的模样,说道:“她不会答应配合你们的。” “为什么?她不是更想找到凶手?” “她的确想,不过肯定不是以这种方法。” “不管了,我去联系燕海臻。总之,明天我一定要让她答应这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谭杰推开事务所的大门,他刚放下背包,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最近,他的直播人气越来越好,时常都能收到点赞、评论和私信消息。 他掏出手机,想像往常一样扫一眼收到的所有消息,查看有没有和案子有关的。 结果,看到屏幕,他怔住了。 昨天晚上新拍视频的评论区炸了,好多人都在嘲笑他,甚至有人发私信骂他。 “怎么了?” 一抬头,白计安和贺威从楼上走下来。 看谭杰一脸为难的样子,白计安没有多问。 他先送贺威上班,而后转身,向谭杰的方向走来。 谭杰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将手机递给白计安。 白计安草草地看了眼屏幕,笑道:“你干什么了,居然惹这么多人生气。” 「还不是你让我做的好事。」 谭杰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他蔫蔫地说道:“就是之前那个不一样的娃娃。” 白计安关掉评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谭杰拍摄的制作视频。 原视频中,华小天用的娃娃是橘色系的,所以周围搭配的小配件也是同色系的。 完整的作品看起来既清新又和谐。 相反,谭杰模仿的视频中,原本的娃娃换成了红黑色系,但配件还是橘色系,所以成品看上去已经不是普通的丑了,是可以随机逼死一个强迫症患者。 白计安查看主页一番后,将手机还给谭杰,安慰道:“这样也很好,起码流量上来了。” 可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谭杰看着持续增长的消息提醒,心里盼着流量最好越来越多,多到可以让凶手注意到他。 “我现在就去。” 说完,谭杰就奔着会客室走,那里是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直播的地方。 “等等。”白计安叫住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今天之后你就不用再直播了。” 谭杰一愣,“有凶手的消息了?” “差不多。” “那,我做的直播,帮上忙了吗?” 谭杰问得小心翼翼,他似乎很期盼,期盼自己没有白白努力。 白计安淡淡一笑。 “当然。” 在去单位的路上,贺威就联系了陈泽洋。 他本打算与他汇合,一起把酒店里的邱艺珍带到市局,没想到陈泽洋在电话里慢悠悠地说:“贺队,你应该不用来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是一个人。”陈泽洋看了看身边的小胖子,说道:“我和吕浩然在一块儿。” “吕浩然?什么时候的事?” “从昨天我接到任务,刚蹲了邱艺珍十分钟就碰到了。” “那就现在出发。”贺威看准路口,调转车头,“我在局里等你们。” 贺威刚拐进停车场,就看到燕海臻叼着半根香烟,站在他的停车位上左右晃荡。 他抬手一声鸣笛,毫不减速地直奔燕海臻脚下的车位,吓得年近四十的老队长立马丢掉指尖的香烟,跳上花坛避难。 “不是吧,贺威,你有这么恨我吗?” 贺威甩上车门,“站在这儿晃荡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在等你啊!” 燕海臻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他瞄着被贺威车轮捻灭的香烟,心脏疼得直抽抽。 “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我听吕浩然说,你叫他们把邱艺珍带过来。你要干什么啊?” 上次他可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就不信,轮到他贺威,就什么都能问出来。 贺威也没想掩饰,直言:“我想叫邱艺珍做饵。” 第195章 无脸人 38 “什么饵?” 贺威愣了一下,忽地想起,昨天一直和他研究对策的都是白计安。对于他们的新发现,燕海臻还什么都不知道。 贺威抬手看了眼腕表,估算陈泽洋等人到达的时间。 “算了,你跟我上来,我们去审讯室等他们,顺便和你谈点事。” 燕海臻颔首,刚要跟上他,就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贺威拦住了。 “你干什么?不是走吗?走啊。” 贺威用眼睛瞄着地上,燕海臻刚掉的烟头。 “别害我被保洁阿姨骂。” 说完,贺威转身离开,独留燕海臻站在原地发呆。 随后,他低头捡起脚下的烟头,心里骂着贺威真是睚眦必报。 他不就是前两天在肖敏面前挤兑他两句吗? 就一点也不挑食? 什么仇都报! 今天的邱艺珍依旧站在审讯室门前不肯配合。 “我说了,我不是犯人,想要问我,就去上次的询问室。不然,我对你们无话可说。” 吕浩然心里还带着气,根本就不想和邱艺珍有接触。唯留陈泽洋一人,无论怎么解释和沟通,就是没办法成功。 无奈,他只好把人暂时交给吕浩然。他推门走进审讯室,将情况与贺威说明。 燕海臻起身,“不行就换地方吧,上次就这样。” “你坐下。”贺威站起来,“我去。” 贺威拉开门,邱艺珍和吕浩然的脸一个比一个臭,他们并排站在走廊,中间相距两米。 “进来。” 邱艺珍怒视贺威,“我不去,我说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是犯人,没有义务接受你们的审讯。” “你说你不是犯人。”贺威缓缓地向她走来,沉声问道:“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邱艺珍被问愣了,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贺威,紧张地吞咽口水。 “为,为什么,要我,要我来证明自己无罪?不应该是你们,你们调查到跟我有关系,有关系的证据,再来,找我吗?” 贺威赞同,“说的不错。” 闻言,邱艺珍悬起的心正在缓缓落地。 贺威看着她的脸,说道:“你先别安心,我还没说完。” “什,什么?” “第一,你和警方撒了谎。你说自己不认识死者霍子超,那么为什么经我们调查,你的母亲与霍子超的爷爷是夫妻关系?你是霍子超的小姑,对吧。” 邱艺珍心虚地垂下眼帘,她撑着越发无力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后倒去。 她现在急需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第二,你说我们没有怀疑你是凶手的证据,但是你有杀害霍子超的动机。” 话毕,邱艺珍的脸上血色全无,她猛地抬起头,对着贺威嘶吼:“不!我没有!我没有!” 贺威淡漠地看着她,随后,对着吕浩然说:“带她进来。” 燕海臻一见邱艺珍,竟不由地对贺威产生了一股钦佩之情。 他抬起手肘捅了捅贺威,道:“行啊你,这都能让你整进来。” “人是进来了,不过方法粗暴了些。询问的事,还要靠你了。” 燕海臻被贺威说得云里雾里的,直到邱艺珍坐在他的对面。 灿白的大灯之下是一张近乎与死人一样,铁青的脸。 燕海臻向左倾身,低声问道:“你干什么了?” “说出事实而已。” 燕海臻将手边没动过的纸杯推到邱艺珍面前,“我们给你时间,冷静一下。” 邱艺珍双肩微颤,从坐下之后就像个死寂的木偶,盯着桌上的某一点,一动不动。 见她如此,燕海臻小声埋怨贺威,“你都把人吓傻了,这还怎么问啊。” 贺威没心思怜香惜玉,直言:“如果她连现实都无法面对,要怎么配合我们进行计划?” “可说到底这也不是她自己的事啊,案子是我们的。” 贺威故意抬高音量,“可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凶手知道、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能逃到什么时候?” 不下定决心,一口作气地解决问题,问题就会永远缠在你身上,直到耗尽你的生气、你的性命。 燕海臻知道贺威说得没问题,只是解决的方式不近人情。 他前半辈子不是高强度的训练就是完成任务,所以无论面对任何嫌犯,他都可以淡定自若。 但邱艺珍不同,她是个被杀手盯上的女人。 恐惧是她的本能。 “你同意配合我们,相对的,也会有警察24小时的保护你。” 见贺威总算说了句软话,燕海臻跟着松了一口气。 邱艺珍微微地动了动脑袋,好像没有听清贺威刚刚说的话。 “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配合的话,就没有人会保护你。日后,不管在你的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与警方没有关系。” 贺威步步紧逼,他的每个字都让邱艺珍感到焦躁不已。 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仿佛下一秒,她的脑袋就要裂开,炸掉了。 突然,邱艺珍双手抱头,闷声哀求:“别逼我,别逼我,别逼我!” 燕海臻顿时慌了,想安抚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向贺威,“这怎么办啊!” “等。” 究竟要不要合力警方迈出这一步,她今天必须有一个决断。 燕海臻急得骂了一句贺威,他赶紧抓起摊在桌上的资料,张张查看。 “放心,她身体健康,没有疾病。” 闻言,燕海臻的双手一顿,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究竟是配合警方,将所有知道的一切说出来;还是保持现状,拼命撇清与霍家的关系,一辈子安分守己,躲躲藏藏。 这是一个以性命为筹码的赌注。 她输不得。 “你们。”邱艺珍终于开口,“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 “就是,如果,我选择配合,你们要做什么?” 燕海臻担忧地看了眼贺威。 单单叫邱艺珍承认与霍子超的关系,说出知道的全部实情就已经这么困难了,要是再把计划说给她…… 他可不要跟着贺威一起疯。 燕海臻偷偷地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按好120后握在手心,时刻准备急救。 第196章 无脸人 39 沉默了许久,邱艺珍终于勇敢地抬起头。 她看着贺威和燕海臻,微微张嘴,像是下足了全部的勇气。 “我要怎么做?” 闻言,燕海臻松了一大口气。他将手机息屏重新揣进衣兜,道:“我们希望你可以演一场戏。” “演戏?” “霍子超为什么会死,我相信你比我们更清楚。” “不。”邱艺珍连忙否定,“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究竟知道多少,但是,请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凡她知道其中的任何信息,她都不会怕成这样。 死亡对她来讲固然恐怖,但如果被人以为什么都知道,被牵连之后惨死。 那更不值得。 燕海臻本想说一句「我们相信你」,用来安抚邱艺珍,可贺威不这么想。 他眯着眼,死死地盯着邱艺珍的脸。 邱艺珍被贺威看的汗毛直立,可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撒谎,脸上也自然少了几分心虚。 半晌,贺威终于收回了目光,并侧目示意燕海臻继续。 燕海臻收到信号,说道:“是这样,我们有一个计划。” 听到警方想叫她以身引诱凶手上钩,邱艺珍的脸都白了。 “他不但是个连环杀手?”邱艺珍不自然地吞咽着唾沫,“还可能是专业的?” 燕海臻也是无奈。 他明白把事情全部告诉邱艺珍,只会让她更加抗拒合作,但于情于理,他们都必须将全部的事实告诉她。 经过这几天的推测,凶手不仅手法专业,心理素质更是不同于普通的杀人犯。 他作案时简单利落,逃走时不拖泥带水。 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 面对这样的人,只有他们之间达到最高的信任,才能把戏做得更加完美。 “我们会派最优秀的刑警24小时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发生危险。”燕海臻望着对面人的迟疑,尽力地补充。 原本下定决心的邱艺珍又犹豫了。她眼神空洞地摇摇头,喃道:“让我想想,我需要时间。” 燕海臻无言地看向贺威,只见贺威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你们,可以出去吗?”邱艺珍道:“我想好了,会叫你们。” 燕海臻踏出审讯室的瞬间,神清眼亮,恨不得站在原地多吸两口走廊的空气。 审讯室他再熟悉不过,但似乎第一次感觉里面的窒息感如此强烈。从里面走出来,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像是从一间憋闷的桑拿房逃出来,简直不能再轻松。 燕海臻边掏烟盒,边斜眼瞟着双手抱胸,如一尊雕像似的贺威。 “下次,就算林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和你合作。” 贺威侧目瞥着他,声音低沉:“这儿不让抽烟。” “我知道。”燕海臻从烟盒抽出一根新烟放在鼻下,“闻两下,缓解缓解焦虑。” 回想贺威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真是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 怪不得破案率全樾安市第一,敢情都是这么破的。 幸好他是同事,不是凶手。不然,如果在服刑期间,有人问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恐怕就是第一次杀人和被贺威逮捕的瞬间。 两人就这么站在走廊里,一语不发地等着邱艺珍的答案。 终于,燕海臻抖动的心脏平静了许多。他将香烟插回烟盒,“我说,你以前就这样吗?” “什么?” “男女平等在你这儿是彻底实现了是吧。” 贺威没懂燕海臻又在阴阳怪气什么,他皱起眉,“有话直说。” 燕海臻看着审讯室紧闭的大门,叹道:“她只是害怕而已,你有必要那么严肃吗?邱艺珍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被无缘无故地卷入了凶杀案里,她不该害怕吗?你应该给她足够的时间,叫她消化情绪。” “你倒是大度。”贺威转头看着燕海臻,“她之前骗的可不是我。” “那不也是有原因的嘛。” “自作聪明。”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燕海臻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以后谁能跟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 什么事都按部就班,非黑即白。 你和他谈感情,他跟你说道理。 岂不是倒霉死。 见贺威不吭声,燕海臻忽然升起了八卦心,他横跨一步,靠近贺威,低声问道:“最长的,谈了多久?” 贺威不悦:“什么?” 他不是没懂,是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燕海臻还有问他这种问题的心情。 “不会没谈过吧!” 贺威别过头,懒得理他。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逃不开燕海臻的眼力。 刑警这行他做的可比贺威时间长,这点东西都看不出,他可就白混了。 贺威在感情上就是个呆瓜; 他可是结过婚的人。 这局,一队压倒性胜利。 忽然,审讯室的大门开了,陈泽洋急忙探出头想要叫两位队长回去。谁知,大门之外,燕海臻正靠在墙上拼命憋笑。 这表情弄得陈泽洋一怔,差点忘了正事。 “怎么了?” 贺威开口拉回他的思绪。 陈泽洋动了动喉结,严肃道:“邱艺珍说她想好了,叫贺队你们进去。” 刚燕海臻坐下时,他已经完全调整好状态,就等着邱艺珍的答案。 “你们,确定这样可以吗?” 说是想好,但她心中依旧犹豫不决。 “说实话,我们不确定凶手一定会上钩,但是,这是最后的,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邱艺珍接着问:“你们会保护我。” “没错。” “几个人?” 贺威看了一眼燕海臻,眼神交流之后,答道:“至少两个。” 邱艺珍似乎不满意,“四个,可以吗?” 贺威摇头:“太多了,会打草惊蛇。” 邱艺珍缓缓地抬起头,“你们,是这里的一把手,对吗?” “当然不是。”燕海臻道:“这里的一把手是市公安局局长,我们是刑侦大队支队的队长。” “那,你们俩都是队长。” 贺威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邱艺珍终于勇敢地与贺威对视,“你刚才告诉我,只能派两个人保护我,不能增加,对吗?” “是。” “那么,我要你们俩。” 邱艺珍的意思再浅显不过。 队长一定是刑侦大队里综合能力最强的。 至少贺威一定是这样。 贺威不忘十分钟之前,走廊里的事,直言:“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你要想清楚。队长是队长没错,不过,他已经快四十了。” 言外之意,老胳膊老腿不一定有何锋那样的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好使。 闻言,邱艺珍果然迟疑了一下。 这迟疑让燕海臻不乐意了。他清了清嗓子,着重强调:“三十七。” 第197章 无脸人 40 “接下来怎么办啊?” 燕海臻罕见地来到贺威的办公室。 按照原本的计划,从审讯室出来之后,贺威和燕海臻会针对邱艺珍给出的答案制定计划。 可当邱艺珍听到贺威他们叫自己先回酒店的时候,立刻不愿意了。 “我不走,我哪都不去。” 邱艺珍颤抖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和固执。在她的认知里,从她和警方说出一切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不知道凶手是谁,凶手在哪。 但深植在心中的恐惧不断地提醒她。 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人了。 凶手或许早就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将她脆弱的颈动脉,一刀割开。 届时,她的生命如同那滚烫的鲜血一般,四溅飞散。 “我们需要制定周详的计划之后才能采取行动。” 无论燕海臻怎么耐心解释,邱艺珍宁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演什么,她答应了都会做,但相对的,警方答应她的,也必须一样做到。 无奈,贺威将人交给陈泽洋,叫他把邱艺珍带到三队的办公室,让商思文陪着。 他们二人则回到贺威的办公室,从长计议。 大抵的计划是有,但是详细的还依旧模糊不清。 燕海臻感觉心焦气躁,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等贺威再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转了好几圈了。 “你怎么了?” 见贺威没心没肺的燕海臻就着急。 时间紧迫,加上没有任何突破点。 当燕海臻听到贺威说用邱艺珍当饵时,他感觉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现在,当饵这件事说得轻松,可凶手也不是傻子。 放出邱艺珍知道秘密的消息,凶手就能信?肯定会在暗中调查一番。 要是被发现,一切都是白搭。 燕海臻幽怨地瞪着贺威,“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 贺威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一脸的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中邪了?” “这什么啊?”燕海臻没好气地翻开文件,刹时,紧蹙的眉心缓缓散开。 文件上印的正是霍子超电脑上的日记。 “哪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贺威坐在转椅上,翘起二郎腿,“霍子超的电脑。” “又是第二系统里的。” “第一系统。” “什么?”燕海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这么大意,他明明仔细查看了才对。 “知道你不喜欢摆弄电子产品,但也没想到你连这些都能落下。”贺威道:“好心提醒,以后查案再碰到手机、电脑、平板这类东西,你统统交给别人处理会比较好。” 燕海臻嘴里哼着知道了,眼睛却没有离开文件。 这上面的三篇日记很短,但他都没看过。 半晌,他合上文件,问道:“你想用的难道是霍子超日记里提到的「带着奇怪符号的文件」?” “也只有这个了。” “但是具体是什么符号,文件的内容又是什么,我们还是无从得知。” 贺威当然知道,“条件有限。想办法,把最少的线索,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说的简单,怎么发挥啊?” 他们也不知道凶手在杀害霍子超之后跑到了哪儿。 万一,一个月前,霍子超死后,凶手以为任务完成,就离开了樾安,放弃了霍家这条线。他们又要怎么提醒凶手? “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全城循环播放,霍家还有一个邱艺珍吧。” 贺威沉思片刻,脑中反复响起燕海臻说的话。 拿着大喇叭全城循环播放。 全城,循环播放。 突然,贺威灵光一闪,抬头道:“短视频,新闻都可以。” 燕海臻察觉到一丝危险,“你要干什么?” “走,去找林局。” 说罢,贺威起身,带着还在发懵的燕海臻就往外走。 “边走边说。” 到达林栋门口时,燕海臻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在贺威推门之前抬手阻止。 燕海臻一直都知道贺威办起来案子从不考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从始至终,他认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所有不重要的规则都要排在破案之后。 起初,他刚来到樾安市公安局时,林栋曾经几次试图用强硬的手段把他的坏毛病扳过来。 可贺威就是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虽然这些燕海臻都心知肚明,但也无法与亲身体会相比。 刚刚在审讯时,他以为这就是贺威的极限,没想到,重磅炸弹还在后面。 贺威垂眼瞄着拦在身前的手臂,问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这个方法不行。”燕海臻拿出了从未有过的认真。“我警告你贺威,这不是开玩笑的。” “但这是一个好办法。” “我承认,但我不认同。” “由不得你。” 燕海臻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局不会同意的,你说了也只能换来一顿臭骂。” 贺威转过身,面冲燕海臻,“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吗?” “你分得清吗?!”燕海臻忽然拔高了音量。 “吵什么?!”林栋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给我滚进来!” 贺威拨开燕海臻的手,推门进屋。 见到他们俩,林栋的脸就习惯性地沉了下来。 “又怎么了?啊?叫你们合作查案,你们俩可好,吵架吵到我办公室门前来了。” “我有正事。”贺威道。 “有进展?” 贺威“嗯”了一声,补充道:“只要你批准,就有进展。” 林栋放下手上的钢笔,正坐当中,“说。” “我要邱艺珍配合我们演一场戏,引出凶手。” “什么戏?” “叫她在大门前拉横幅,抗议樾安市刑侦大队无能,抓不到凶手,不能还她侄子一个公道。” 第198章 无脸人 41 刹时,办公室安静了。 燕海臻只觉得头疼,想到即将降临的狂风暴雨,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林栋的脸。 反倒是贺威,直视林栋的双眼,目光坚毅,毫无胆怯。 林栋缓缓地向椅背靠着身子,问道:“想好了?” 燕海臻一惊。 “想好了。”贺威答。 “贺威。”林栋起身从桌后绕到两人面前,“你做刑警有一段日子了。之前,你胡搞的时候,我曾经管过你。可后来,我发现你这小子跟牛一样,死犟,我跟你操不了这个心。看在你不断破案,我也想通了。” 贺威的脸上满是期望:“所以你同意了?” 林栋双手抱胸地靠在桌沿前,表情深不可测。 “同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把横幅上的刑侦大队改成你的名字。” 从「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无能,抓不到凶手,不能还霍子超一个公道」,到「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支队队长贺威无能,抓不到凶手,不能还霍子超一个公道。」 任谁都清楚,只要横幅一出,必定会引来围观。 在如今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人们随时随地可以拿起手机,无论是录下视频还是拍下照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在网。 从樾安市到全国,甚至不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新闻一出,接踵而来的,不仅是邱艺珍和霍子超的身份,就连是贺威的个人信息也会被扒出。 邱艺珍和霍子超是受害者,或许不会被过度苛责。 但贺威不同。 不知细节的吃瓜群众会靠着新闻里的三言两语一味地指责“无能”的贺威。 那将是一场无法估算大小的网络暴力,哪怕最后案件破了,事情出现了反转也只会在网络上发酵一到两天。 比起平反,持续的伤害明显更加漫长。 燕海臻站在一边,他简直无法想象贺威会答应林栋的条件。 他心叹,不愧是领导。林栋知道普通而强硬的拒绝只会让贺威产生反抗心理。他只是用三言两语,在横幅上稍稍改变几个字,就能把贺威推到悬崖边缘,让他知难而退。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只是前期的一个引诱凶手上钩的计划。 能否成功,根本不得而知。 赌注太大了,一点也不值得。 贺威盯着林栋,答案简单有力。 “好。” “你疯了?!”燕海臻本能地脱口而出。 “我很清醒。” 燕海臻一把拽住贺威的前襟,将人扭过来,面向自己。 “贺威,我知道你有多想破了华小天的案子。但是,你有想到后果吗?你是不是对信息暴露,网暴这种事没有概念啊?它可以不见血地杀人!” “你冷静点。”贺威扳开燕海臻的手,“我既然会同意,就证明我什么都清楚。无论之后会面对什么,我都不怕,我一定要亲手抓住凶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什么都清楚。”燕海臻简直就要被他气笑了,他摇摇头,叹道:“三十岁都没到,果然是个毛头小子。” 对于贺威的决定,林栋早就料到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贺威回看林栋,“我确定,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后悔。” 从林栋的办公室出来,贺威伸手拦住了燕海臻。 “计划实施之后,如果我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要负责代替我带领三队。” 燕海臻嫌他晦气,斜眼没好气地瞪他:“能出什么岔子?” “谁知道呢,反正我要做好发生任何事的准备。” 燕海臻冷哼一声,边说边往前走:“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你准备个啥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贺威追上去,用食指对着燕海臻连点几下,故作严肃道:“还有,带领三队的时候不许偏心眼!” “那要看你出什么岔子了。” “什么?” 两人走到会议室门前,隔着玻璃,里面坐满了等待队长们开会的一队、三队人。 燕海臻推开门,故意说道:“你要是死了,还管的了我?” 此言一出,不但三队,就连一队都懵了。 他们都知道两人不对付,但限度也仅是小打小闹,争个高低。 任谁也没想到,燕海臻居然能直接咒贺威死。 整个房间异常安静。 在全员的注视下,燕海臻毫不客气地拉过正位的椅子坐下,他歪着身,在裤兜里掏了两下,而后,啪地一声,将烟和火机扔在桌上。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后一靠,瞥见坐在会议桌右侧的三队。 以斐辰为首,一列下来,所有人目光不善。 “瞪什么啊?!” 燕海臻一嗓子吼得震天响,吓得坐在左面的一队纷纷缩起脖子。 “你干什么啊?!”贺威拎起墙角多余的椅子去撞燕海臻,“往那边去!大爷啊你。” 燕海臻撇了撇嘴,他半抬身子,搬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左挪了一步。 “就这么多了,爱坐不坐。” 贺威没和他一样幼稚,他放下椅子,坐下,准备开会。 当贺威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计划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从进门开始,燕海臻和贺威,一个人一个惊喜,活活地震惊他们两次。 “贺队。”斐辰紧张道:“为什么要这么冒险?”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贺威道:“我知道,计划一旦开始,我的生活必然会受到影响。这个影响的范围到底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人生中没有什么可以供人借题发挥的把柄,所以,我不怕。” “可是,这不是有没有把柄的问题。”陈泽洋坐在斐辰右侧,他探出身子,说道:“免不了有人会无中生有,编造一些不存在的流言。这些流言也同样会变成武器中伤你的。” “对啊。”何锋附和:“贺队长,我觉得大家的顾虑都是对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真相固然重要,但是,把不是你的错按在你的身上,让人非议,也是不值得的。” 第199章 无脸人 42 贺威点点头,“我理解大家的意思,也明白你们的关心。但是,除非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引出凶手,不然,我只能这么做。” “我有。”韩阳愤愤地举起手。 贺威眼睛一亮,“说。” 韩阳站起身,“写我名,我替你。” 贺威眉毛一皱,怒道:“坐下!” “我不坐。”韩阳的牛劲儿也上来了,“干嘛啊你,什么事都自己上。我替你咋了?我不是刑侦队的人?” “你是,但你不是队长,不需要背负那么多责任。” “那他呢。”韩阳用下巴指了指翘着二郎腿,一脸吊儿郎当地打量自己指甲的燕海臻,“为啥只写你啊?” 燕海臻头都没抬,直言:“因为我没他那么虎。” 贺威无奈极了,他用眼神示意韩阳别闹。而后,转头看着一副街溜子模样的燕海臻,果断给他一手肘。 “你干嘛?”燕海臻捂着肋骨,“疼啊!” 贺威抬眼看向坐在左面的一队,“他一直这样?” 众人不敢回应,唯有何锋连忙摇摇头:“不是。” 得到答案的贺威重新看向燕海臻,问道:“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咋了?” “你有点队长的样子。” 闻言,燕海臻冷哼一声,“你有,舍生取义。” 要不是因为所有人都是关心,贺威根本就不会有这么耐心。 如今,一点进度没有,他是真遭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随后,严肃地看着所有人,把声音拔高一度,“目前的计划就是这样,我再问最后一次,有人能提出更好的计划吗?” 一队三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的确,连现场都能做到不留任何痕迹的凶手,用常规的办法根本就无从下手。 贺威的办法是很疯,但似乎也是现阶段最好的办法。 “贺队。”商思文举起手,“我有话说。” “说。” “有一点有问题。如果按照队长的计划,要邱艺珍以长期居住在国外,突然得知侄子离世的消息为由回国。因为霍子超是被杀,刑侦队找不到凶手,导致邱艺珍非常不满,所以才会在公安局门前高举横幅,但是这样也同时向凶手暴露了一点。” 所有人屏住呼吸,灼热的目光聚在商思文的脸上。 “凶手会知道,对于内情,邱艺珍什么都不知道。” 吕浩然问:“为什么这么说?” 商思文道:“回想华小天和霍子超,当他们的亲人去世之后,他们俩都做了同一件事。” 尽可能地躲起来。 “对啊!”韩阳叹道:“邱艺珍会众目睽睽之下指责队长,就证明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何锋接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杀她的必要。” 陈泽洋点头:“所以,结果凶手根本就不会上钩。” 眼看计划遇阻,燕海臻的眼睛都亮了。他放下快跷麻的右腿,乐道:“完了,胎死腹中。” 他好说歹说劝了贺威这么久都没有效果。这下好了,行不通,他就不会做了。 “不错。”贺威没理燕海臻,对着众人赞道:“亏你们想的这么仔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斐辰急道:“你之前就想到了?” “是。”贺威道:“不止想到解决的办法,重要的是,这个解决的办法还是计划中的一环。” 商思文提出的不仅不是一个问题,还是计划中的一环?! 刹时,众人都愣住了。 贺威继续道:“这次,邱艺珍的人设可不单薄。” 起初,她要按要求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只要对侄子霍子超的去世表示出三点。 得知霍子超被杀的震惊; 亲人惨死的悲痛; 对警方无能找到真凶的愤怒。 重点是,无论哪家媒体采访邱艺珍,她都要一口咬定,警方找不到凶手,她绝对不会罢休。 切记,一定要表现得非常坚定。 因为她是霍子超仅剩的亲人,在抗议的同时,她也要抽出时间负责处理后事、整理被害人的全部遗物等等。 这阶段按照樾安市的流程,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整理遗物的中间,某一天,原本对追寻真相坚定不移的邱艺珍忽然不再来门口抗议了、网络上也没了她的声音。 市局门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新闻也随着她的消失逐渐烂尾、网络上一直跟进的网友也没了头绪。 所有人都会对她突然的消失众说纷纭。 “你们猜,这个时候,凶手会怎么想?” 商思文恍然大悟,“凶手,会以为邱艺珍在霍子超的遗物里找到了什么,然后跟前两个被害人一样,躲了起来!” 贺威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我的妈啊。”何锋对贺威的崇拜简直就要写在脸上了,“不但可以满世界的通知凶手邱艺珍的存在,还能让他乱了阵脚,主动出现。真是一环扣一环。” “还有一点不要忽略。”贺威道:“对凶手施压的不仅是突然消失的邱艺珍,还有关注这件事的网民。” 邱艺珍的突然消失,必定会引发网友的讨论。 对于怪异的事,人们总是喜欢去猜想、去推理。 届时,免不了就会有人将方向引到—— 「邱艺珍是不是也被杀了?」 「连警方都找不到的凶手,究竟是谁?」 贺威道:“前两次的案子,凶手之所以会做的如此完美,不仅是因为他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种心如止水般的专注。一旦意外出现,心虚之人,必定乱阵脚。” 阵脚一乱,再完美的计划,行动起来也会变得漏洞百出。 贺威的计划让所有人沉默了。 刚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贺威被逼到悬崖边,实在没有办法,硬想出来的。 根本就没人想到,在燕海臻站在他的办公室,说出那句「总不能拿个大喇叭全城循环播放,霍家还有一个邱艺珍」之后,计划就已经在贺威的脑中形成了。 啪啪两声,燕海臻的掌声打破了沉静。 “计划就是这样。所有人,听贺威的。” 第200章 无脸人 43 听到贺威的计划,原本同意配合的邱艺珍又犹豫了。 商思文好说歹说,差一点就把嘴皮子磨破,也只换来邱艺珍一句:“我再想想。” 将人安置在待客室休息后,商思文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挪一蹭地回到办公室。 没曾想,三队的所有人都在。 “你们怎么不下班?”说着,商思文像一团软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副队,这样真的好吗?”陈泽洋缓缓开口。 斐辰眉毛紧蹙,他摇摇头,淡道:“我不知道。” “我说替他,还死犟。”韩阳撇了撇嘴,“老毛病不改,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们也别担心了。”商思文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道:“计划能不能实行,还不一定呢。” 闻言,三人瞬间来劲了,纷纷坐直身,问道:“怎么了?” 陈泽洋猜道:“是不是邱艺珍又有顾虑了?” 之前在审讯室时,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商思文点点头,“是啊,她不想暴露在大众眼前。” 韩阳狐疑道:“她不是之前都知道我们要在凶手面前演戏吗?那肯定是要暴露她的身份啊!不然我们费那个牛劲儿,求她配合什么啊?” “不是这个意思。”商思文撑起身,将身体坐直,“她知道是知道,只不过没想到贺队会玩这么大。一下子把她推到全国网友的面前。” 韩阳烦道:“反反复复,都和她沟通多少次了。光是我听到的就有三次了吧,真磨叽。” “别这么说嘛。其实我还挺理解她的。”商思文叹道:“别说自己身上摊上杀人案,就算普通的纠纷,也没人想把自己的私事闹得人尽皆知啊。” “可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啊!抓到凶手,她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吗?这都没有。” “说得容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别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 商思文说得的确有理,但不管怎样,就是让他感觉不舒服。 韩阳偏过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件事过后,论其回报,明明贺威得到的更少,付出的更多。 看着两人呛呛了半天,陈泽洋终于能插上话了。 他伸长脖子,望向对面的商思文,“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告诉贺队?” 商思文耸耸肩,看向副队斐辰。 “我去。”斐辰站起身,“你们在这儿等着。” 斐辰敲门的时候,贺威和燕海臻正在办公室里研究行动的时间和流程。 “怎么了?”贺威抬头。 斐辰将门关上,说道:“邱艺珍又犹豫了。” “又!” 燕海臻突然一嗓子吓得贺威一哆嗦。贺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喊什么!吓我一跳!” “吓一跳。”燕海臻指着自己:“你还有心思说我?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啊!” “我听到了,你能不能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燕海臻嘣嘣敲着桌面,“离咱们计划开始的时间就五个小时了!临上场了,主角罢演,那接下来怎么搞?” 此时,邱艺珍的人就在公安局内。 为了保证没有目击者,让邱艺珍凭空出现,他们俩特意把开始的时间安排在凌晨三点。 届时,天亮之后,当人们走在上班的路上,途经市公安局门前,会看到早就已经准备就绪的邱艺珍。 贺威对斐辰扬了扬下巴,吩咐道:“邱艺珍的事交给我。你去看看一队,横幅做好了吗。” 斐辰本想说点什么,但碍于燕海臻在,他只能点点头,按照贺威的话办事。 燕海臻叉着腰看着斐辰,直到亲眼看到他关死大门,说道:“人缘不错啊,一个个的,捧你捧的跟宝贝似的。” 贺威没吭声,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沓没开封的口罩后就往门口走,“去看看。” “我也去?” 贺威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这是我办公室,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吗?” 燕海臻切了一声,边说边往外走,“啥稀罕玩意儿,留我都留不住。” 果然,被安顿在接待室休息的邱艺珍还在沙发上坐着,身旁,商思文拿来的被褥,动都没动。 听到敲门声,邱艺珍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浑身一颤。 她瞪眼看着玻璃门外,是贺威和燕海臻。 就算不开门,她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贺威将口罩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可以一直戴着。” 邱艺珍凝视着口罩,愣住了。半晌,她缓缓抬头,“可以吗?” “嗯,不过,也仅限于此。如果你选择了口罩,上半张脸就要露出来。帽子、眼镜都不能再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帽子和眼镜,露出下半张脸。” “……好,我,我要口罩。” 贺威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邱小姐,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我希望今后,在抓到凶手之前,我不会再听到你犹豫不决的声音。” 对贺威,邱艺珍还是存有恐惧。 她缓缓地点头,脖子有些僵硬。 临近凌晨三点。 贺威和燕海臻站在监控室中,一队、三队则分散在市局的各个角落,用各种办法查看附近是否有人监视。 直到确认安全,行动正式开始。 樾安市公安局的地理位置不在闹市区,而是在一处圆形广场对面。 围绕在圆形广场周遭的房子都是历史建筑,分配给各行政机关办公,市公安局就是其中一处。 凌晨三点的樾安市虽然寂静,但也不是毫无人影。 但凡路过的行人,看到邱艺珍无一不停下脚步。就连围着广场开车的夜班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减速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天色渐亮,行人越来越多。 围在邱艺珍身边看热闹的人如同一堵堵人墙,纷纷握着手机,互相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情此景,两个支队,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唯有贺威平静如常。 “你都没感觉的吗?” 燕海臻感到不可思议。 光是看着横幅中间,贺威的名字,他都不禁跟着紧张。 第201章 无脸人 44 “这才是开始,紧张什么?” 真正的挑战不是现在,而是几天之后,邱艺珍假装消失的那一天。 贺威看了眼腕表,刚过早上六点半。 “八点,叫我们的人去疏散围观群众。” 燕海臻道:“八点会不会太晚了?提前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足够了。” 忙了一夜,白计安推门,从书房走出来。 如往常一样,他站在咖啡机前,等待的同时按开挂在墙上的电视,听新闻。 “白先生!白先生!” 谭杰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不到五秒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白计安继续做着咖啡,淡道:“直播有线索了?” “不是!你,不知道吗?” 白计安转过身,抿了一口新鲜的咖啡,“知道什么?” 一见他不慌不忙的态度,谭杰就知道,白计安对贺威早上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白计安。 “怎么了?”白计安向他走过来。 谭杰为难极了,但事已至此,就算他不告诉白计安,白计安也早晚会在网上看到。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谭杰默默地把手机递给白计安,示意他自己看。 白计安接过手机,反转到正面,屏幕上播的是一个普通群众发的视频,没有解说,没有背景音乐,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举着横幅,坐在市公安局门前示威。 邱艺珍。 是邱艺珍。 即便她挡死了下半张脸。 白计安视线上移。 看到横幅上贺威名字的那一刻,白计安感到一阵眩晕。 他一言不发地把手机塞给谭杰,连外套都来不及拿,穿着一身居家服,直奔车库。 围着圆形广场,绕到正面,市公安局门前被围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白计安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观察。 按道理,任何一个政府部门门前出现这种事,都会有人立刻冲出来疏散群众。 谭杰给他看的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在四十分钟之前,可到现在为止,围在门前的看客依旧没有人管。 贺威是故意的。 白计安走下车,逐渐向着人群的位置靠近。 深秋寒凉。 他穿着单薄的衣裤竟然没有感觉冷。 反倒是左侧心房在隐隐作痛。 忽然,大院里出来几名刑警,都是白计安熟悉的面孔。 看着他们疏散群众的样子,白计安更加肯定自己的推论。 最后,贺威出来了。 像某种奇怪的引力,他站定原地,一眼看到人群之后的白计安。 四目相对。 贺威明显一怔。 他注意到白计安的领口,那是他在家穿的衣服。 等贺威再想去看他的脸时,白计安竟转身走了。 半晌,银灰的雷克萨斯从人群之后一闪而过。 一天中,无论燕海臻他们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什么,贺威都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早上,白计安离开的背影。 在那之前,他好像瞥到白计安的眼睛红了。 他怎么了? 是因为他没有和他讲计划吗? 他是看到网上的消息过来的吗? 是不是被吓到了? 下午五点,贺威史无前例,以第一名的成绩到达停车场,直奔侦探事务所。 隔着玻璃大门,他看到白计安正在一楼和谭杰说话。 他兴奋地推开门,准备解释:“计安。” 闻声,白计安的背不自然地僵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用泛红的眼睛瞪着贺威,眼底尽是杀意。 贺威一愣。 白计安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既陌生又凌厉的眼神,好似在警告他,绝对不要靠过来。 “计安。” “出去。” “你说什么?”贺威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 他没有把计划告诉白计安,并不是要瞒着他,只是时间紧张,他没有空闲出时间。 贺威有些生气,他向白计安走过去,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自从霍子超的尸体被发现、华小天的案子重启,他们总是吵架。 他不想跟白计安吵架。 “跟我谈谈。” 贺威上手拉住白计安的胳膊,想要把人领到二楼。怎料,白计安一把甩开贺威的手,未等他反应,抬手一拳,狠狠地砸在贺威的脸上。 贺威做梦也想不到白计安会打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连续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白计安冲上来,左手拽住贺威的衣襟,右手握拳还要打他。 刹时,余光一闪,白计安发现向他们跑来,准备劝架的谭杰。 “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管。” 白计安的呵斥声让谭杰不敢上前,只能看向对面的贺威。 贺威摇头:“按他说的做。” 第二拳终究没有落下。 见白计安转身上楼,贺威赶紧抹掉嘴边的鲜血,跟在他的屁股后。 “你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还没抽出时间和你讲。” 白计安气冲冲地往前走,眼看就要把自己关进书房,贺威一把按住房门,将人圈在双臂中间。 他看着白计安的侧脸,问得小心翼翼:“是我做错了吗?” 像是无法忍耐地爆发,白计安单手掐住贺威的脖子,将人按在墙上,怒吼:“暴露信息的事,你跟谁商量了!!” 原来是这件事。 贺威被掐得一阵干咳,“那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办法,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白计安如同失控,手下的力道逐渐加大。 “你是要杀了我吗?” 贺威本想好好解释,可是现在的白计安与平时判若两人,根本就没办法沟通。 他抓住白计安的手腕,用力将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掰开。 一个转身,贺威将白计安反按在墙上,“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就因为我暴露信息吗?” 他觉得不是,白计安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白计安对贺威的问题充耳不闻,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从贺威的手上挣脱。 “松开。” “别动了。”贺威又故意加了几分力,“你没有我力气大。快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白计安瞪着贺威,咬牙切齿,“滚,不然老子把你从二楼扔下去。” 贺威走后,白计安回到书房。 他走到书桌前,缓缓地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装满了空白的打印纸。 打印纸的最下面,有一份倒扣的文件。 翻到正面,白计安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黑字。 「贺颜,于2015年8月1日,美国,芝加哥百货商场爆炸案中死亡。」 第202章 无脸人 45 被白计安赶出来,贺威的心情也糟糕。 他呆坐在车里,根本就提不起劲回家。 他想不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一向情绪稳定的白计安突然发疯。 记忆中,他们高中就认识了。 相识的十二年间,他们虽然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但无论发生什么事,白计安从来都没有对他发过火。 就连上次在停车场也是。 从白计安的字里行间,贺威感觉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跟踪他。 事务所开始,直到华人酒店。 他知道,却没有采取任何试图甩掉他的行动。 哪怕他对着白计安发火,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华小天的案子真是他的魔咒,成为悬案折磨他两年还不够,如今有了新的线索,还要破坏他和白计安的关系。 贺威靠进椅背,闭上眼,试图捋清原委,可这阶段发生的事,如同一团被弄乱的毛线,缠在他的脑袋里,让他根本无从开始。 咚咚,副驾驶的车窗被敲响。 贺威猛地坐起,他看向声源,眼神瞬间暗淡。 他降下车窗,车外的谭杰探头下来,“贺队长,你还好吗?” 贺威摇摇头,直到看到谭杰,他才回过神,发现天已经黑了。 “你,今天不回家了吗?”谭杰看一眼手表,“现在还不到九点,回家还可以睡个好觉。” “不用了。”贺威望着二楼的窗子,淡道:“我想离他近一点。” 哪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谭杰诧异了片刻,而后,他点点头,“好的,那我先走了。” “嗯,注意安全。” 其实在谭杰走后,除了一楼大厅之外,事务所的灯都熄了。 贺威望着连半片人影都看不到的玻璃窗,第一次对白计安那间没有窗子的书房产生抱怨。 这一晚,他彻夜未眠。 眼看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下缓缓爬起,天也跟着亮了。 按照白计安的作息,日出时分,他会从书房出来,到小餐厅讨一杯咖啡,算是休息。 贺威走下车,刚到事务所门前,兜里的电话响了。 他本想直接按掉,却因为来电显示的人是燕海臻而犹豫了。 这个案子是他的魔咒,那么,是不是尽早破案,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 贺威横滑屏幕,“怎么了?” “你上哪去了?”燕海臻的声音有些焦躁,“不是说好了,从昨天开始每天天不亮就要到单位的吗?你怎么还自己偷偷睡懒觉呢?” “有情况吗?” 燕海臻顿了顿,似乎在品贺威这四个字的意思。 “你要干什么?没情况就不来了?” 这才第二天! “不是。”贺威透着玻璃门,望着里面,“我这边有点事,要是没有新的情况,就晚点去。” “不行!”燕海臻的语气十分严肃,“就看昨天的架势,你要是今天晚到,我怕你连大门都进不来!再说,现在什么事能比破案还重要啊?快点过来!” ……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啊!” 贺威深呼一口气,沉声回答:“知道了。” ——九龙市—— 休假日,厉无伤正给坐在他腿间的鸟鸟梳毛。突然,一直躺在沙发上刷视频的周祺朝着他的大腿就是一脚。 厉无伤像是早有准备,他一把抱起鸟鸟避难,气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周祺猛地坐起身,边喊厉无伤的名字边将手机塞给他。 “快快,快看。” 厉无伤不紧不慢地放下鸟鸟,“什么啊?” 周祺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新闻,问道:“贺威这是怎么回事儿?” 厉无伤沉默地看着新闻,而后,他下翻评论,神情严肃。 “很奇怪。” “我也感觉。”周祺靠在沙发上,“贺威怎么可能无能?他的能耐我们可是见识过的。” “应该是遇到什么大案了,是陷阱。” “陷阱?还有自爆在网上让人喷的,这代价有点大了吧。” 厉无伤将手机还给周祺,“不用担心,无论如何,他既然会这么做,那么结果一定是值得的。” 周祺啧啧两声,他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贺队长做什么事都比较猛,但就是没想到他还能自己破记录。 “我猜呀,当他的领导,一定很头疼。” “你笑话别人,自己不是也一样做过?” 厉无伤一讲,周祺瞬间想起当初破木棺活埋案的时候,他请求起坟的家属、电视台和政府一起演戏,最终引出凶手的局。 事到如今,不管过去多久,被分配搞定政府部门的黎旭,那张搞笑的黑脸,他还历历在目。 “那不一样。”周祺重新躺回去,说道:“我可没虎到把自己拉出让全国人民鞭尸。” 厉无伤弯腰,从茶几下拿出一根咸香的鱼干,递到鸟鸟面前。 “把自己拉到凶手面前也没好到哪去。大虎、小虎,一对儿虎。” 贺威把车开进市局大院的时候,邱艺珍已经开始了今天的表演。 此时,三队办公室的大门开着。 所有人都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瞄着走廊的拐角。 贺威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无论是这个拐角,还是三队的办公室门前,都是他上班的必经之路。 终于,熟悉的身影出现! 众人一喜,斐辰更是直接冲出来,跟在贺威的身边。 “今天的人也很多,看来计划很快就能有成效。” 面对斐辰的汇报,贺威的脚下没有停留半刻,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斐辰望着贺威急匆匆的背影,有些发愣。 片刻,他回过身,发现三小只竟趴在门边,偷偷地看着他们。 “老大怎么了?”韩阳疑惑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商思文和陈泽洋,说道:“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陈泽洋盯着回来的斐辰,期盼副队能给出一个答案。 “我好像看到了……伤。”斐辰懵懵地看着他们,半晌,确定道:“贺队受伤了。” “什么?!” 三人不约而同地惊呼。 “怎么可能?”陈泽洋道:“谁能伤得了贺队。” “是啊。”商思文也觉得不可思议。 “等等。”韩阳抬手,他狐疑地盯着斐辰,问道:“什么伤?刀还是枪?” 第203章 无脸人 46 闻言,商思文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去就给韩阳一手肘,“你家刀枪伤还能疾步过来上班啊!” “那你也看受伤的是谁啊!老大的话,敌人赤手空拳想都别想、冷兵器几乎无法近身,能让他身上挂彩的,嗯,绝对是热武器。” 商思文无情地瞪了一眼不正经的韩阳,评语简单有力。 “有病。” 斐辰站定原地,思来想去,他还是想去看一眼。 “我再去看看,你们继续工作,别分心。” 说完,斐辰转身离开。留着三小只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三秒之后,三人立刻达成共识。 悄咪咪地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以韩阳为首、商思文老二、陈泽洋收尾。三人列成一队,纷纷踮起脚尖,沿着墙边迅速靠近贺威的办公室。 大门紧关,只能分散开,将三只耳朵贴在门板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斐辰问他,他问谁。 贺威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打架弄的,对吗?”斐辰担心急了,“是不是因为昨天邱艺珍抗议的新闻?有人把你认出来了?” 毕竟真实的原因不能说,贺威只能回道:“不是,没人敢因为别人的事袭警。” “那怎么了?” “跟你们没关系。”贺威道:“我也没怎么样,别问了。” 此时此刻,贺威的回答根本就不能让斐辰信服。 他只觉得,是贺威怕他们担心,才会谎称伤不是因为昨天的新闻。 看着斐辰无比凝重的表情,贺威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有被路人袭击。” 只是被熟人袭击了。 “真的没事吗?”斐辰沉声。 贺威刚要忍着急脾气再解释一遍,只听斐辰继续道:“真的没事吗?对面的人。” 贺威瞬间闭上眼,他指着大门,说道:“把燕海臻叫过来,然后,如果没有关于案子的事,别再来了。” 韩阳有些后悔让副队去问贺威。 斐辰虽然有时候心血来潮会生出一肚子坏水,但总体上讲,还是偏儒雅的时候比较多。 贺威对斐辰的态度又比较好。 如今,两个情绪都不激动的人聚在一块,隔着结实的门板,还真是听不出什么新瓜来。 砰,砰,砰。 身后响起一阵自带规律的敲击声。 那声音不大,除了有点影响他们偷听之外。 陈泽洋寻声转身,燕海臻正站在三人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他反手举着文件,一下一下地敲在肩上。 陈泽洋拍了拍商思文,紧接着,两个苦瓜脸又拍了拍自始至终都最为沉浸的韩阳。 “干嘛!”韩阳头也不回地低声呵斥,“别打扰我,本来就听不清。” 商思文简直无语了。她拽住韩阳的卫衣,用力一扯,将人强行转了过来。 “早啊。”燕海臻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陈泽洋双手合十,尴尬地咧着嘴,无声地拜托燕海臻不要告诉贺威。 燕海臻点点头,伸出食指摆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咔哒,办公室的门开了。 门外乱七八糟的景象让斐辰惊了,他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贺威。 幸运的是,贺威正低头做着手里的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他们。 斐辰赶紧抬手赶走他们,那动作就跟轰鸡一样。 四人刚走出去两步,只听身后进门的燕海臻说道:“你们三队真特别,开会还隔着门。” “妈蛋。”韩阳怒道:“求谁都不能求燕海臻!” 贺威蹙眉,“你说什么?” 燕海臻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一个小感叹。” “今天怎么样?” “事件持续发酵中,不过截止到半个小时之前,反响都不错。” 贺威盯着燕海臻手里的文件,伸手示意。 “干嘛?”燕海臻将文件藏在身后。 “你干嘛?那不是给我的?” “当然不是,这是我的!” “那你拿来做什么?” “就,手里不能闲着,这样在走廊里走显得我比较专业。” 贺威眯起眼,“少扯淡。” 见他动怒,燕海臻索性不玩了。 “不知好赖。”他砸了一下嘴,把文件扔给贺威,“别说你一会儿玻璃心啊,我可是试图阻止你了,你自己要的。” 贺威翻开文件,里面是关于昨天邱艺珍事件的热度调查。 有多少家媒体报道、多少人评论、是否从樾安本地扩大到全国、有没有上热搜,等等。 甚至最后一页还有几篇高赞的网友评论。 其中不乏几条针对警察的工作能力提出质疑。 燕海臻道:“看来林局又要不高兴了。” “只要能让凶手出现,这些都不重要。” “那你还要多遭罪几天。按照剧本,邱艺珍从抗议到整理遗物后突然消失,想要更自然一些,最快也要一周的时间。” 贺威沉默着点点头。 旁人再多的谩骂他都无所谓。 他只是希望能尽早结束这一切,让生活和身边的人都回到从前。 晚上,谭杰躺在床上,望着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昨天开始,按照白计安的吩咐,他终于结束了为期九天的直播。 想着这阶段获得的粉丝和点赞,谭杰不禁生出一个赚外快的新想法。 他可以靠着手工能力做个不露脸的博主,就像之前做手机壳一样。 叮咚! 枕边的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亮光的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让他被迫眯起双眼。 不是微信消息,是直播的短视频。 是粉丝私信。 “让我看看,说了什么。” 谭杰按开软件,寻着提示1的地方按下。 消息仅有一条:「」 “这是什么……” 刹时,谭杰的脑袋里闪出了白计安的脸。 他说,凶手或许看到直播后会主动上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钩了? 谭杰赶紧点开发送消息的账号,却只看到私密账号的提示。 到底是恶作剧,还是凶手? 疑问盘旋在谭杰脑中,让他根本无法继续入睡。 第204章 无脸人 47 今天是引诱凶手的第三天。 按照原定计划,从今天开始,邱艺珍不仅要在市公安局门前继续抗议,还要在网友、媒体的帮助下,控诉相关部门不作为,尤其是负责霍子超案件的刑侦队长贺威。 在一顿有声有色的喊冤之后,下午,她将主动回到霍子超居住的家和小区,对里面的遗物进行整理。 当邱艺珍将案发地的房门拧开,贺威和燕海臻早就依照邱艺珍的要求,坐在了里面。 这是她在霍子超死后,第一次踏进这间房子。 房子里面的格局并不是她改造的,所以,当邱艺珍看到原本设置卧室门的位置变成被外力敲开的墙面时,脸上是难以言表的震惊。 燕海臻瞧见了表情异样的邱艺珍,想到之前在询问室,她态度坚决地要求警方撤离自己的房子。 要是当初真的撤了,把钥匙给她。她进来,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邱艺珍从客厅开始,慢慢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后出来。 “子超到底经历了什么?”说话间,邱艺珍的眼圈红了。她指着身后那间被改造的屋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贺威奇怪,“不是你做的?” “怎么会是我?” “因为你曾经说,按照霍子超的要求购买这间房子之后,装修是你在监工。” “刚开始的确是我负责。当时的子超整日疑神疑鬼,根本就不敢出来见人,更别说和装修工人整日相处,后来也是为了能够让他的行踪变得更加隐蔽。”邱艺珍侧目看着破裂的白墙,喃喃道:“但是封住这间卧室的,不是我。” “很简单。”燕海臻道:“霍子超在独居期间,哪怕搬到了谁也不知道的新家,还是会感觉到不安和威胁,然后就想办法弄了一间暗房,迷惑凶手。” 事到如今,就连一直不想和霍家扯上关系的邱艺珍也开始好奇,所谓的带着奇怪符号的文件到底是什么?又因为什么,凶手不仅要杀掉霍临夫妇,还要将霍子超置于死地。 “霍子超的行动轨迹只有家和小区吗?”燕海臻道。 贺威摇头:“这里只是最近几年的居住地,原本更靠近市中心,千河大街附近。” “对。”邱艺珍补充,“那是原本哥嫂的家,子超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一直上大学后才离开。” 之后的事,三人都清楚。 在霍子超大三的时候,霍临夫妇突然出事,双双死亡。而后,不久的时间,邱艺珍就接到了霍子超的电话。 当时的霍子超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了亡命之旅。 燕海臻翻着资料,半晌,说道:“那间房子没有被霍子超卖掉。” “是吗?”邱艺珍摇摇头:“我不清楚。” “我们有调查,房子的名字还是霍子超。”话毕,燕海臻看向贺威,“看来我们还要想办法去一趟千河大街的老房子,再演一场戏。” “什么?”邱艺珍惊道:“还要移动?” 她身边虽然有贺威和燕海臻在保护她,但为了不让凶手生疑,至少在两个目的地中间的路上,她要自己想办法。 “万一,他中途对我出手怎么办?” 邱艺珍抱紧双臂,全身上下不自然地抖了起来。 “就不能,不去吗?” “没办法。”燕海臻道:“这里是霍子超被杀的案发现场,凶手一定在行凶之后将这里彻底地检查过。假如,从昨天开始,凶手真的已经注意到你,并且对你实施了监控,那么他一定知道这里你找不出什么。只有去到一个凶手不知道的地方,才能假装发现线索,引他上钩。” 无论燕海臻如何解释,对邱艺珍来讲就像是被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 她坚持地摇着脑袋,低喃:“可是,我,我真的不想频繁地出现在外面。” 燕海臻拉过贺威,低声道:“不行,你来?” “来什么?” “你也演场戏,演邱艺珍的朋友、恋人、老公,什么都行,只要能合理地出现在她身边,陪她一块去千河大街。” “我不行,要来你来。” “你怎么不行了?!”燕海臻指着自己,“我都要四十了,也不太匹配吧。” “怎么不匹配了,你85后,她也是,不是正好?到是我,95年诶。再说,你别忘了,她每天举着横幅抗议的人就是我,还怎么当男同伴啊?这不露馅了吗?”贺威怼了一下燕海臻,“就你得了。” “不行!”燕海臻一扭头,低声嘟囔,“让人看到误会。” “让谁看到?”贺威歪着头,“你有对象了?” “没有!别瞎说。” 贺威盯着燕海臻,左右看了两下,怎么看他都不自然,好像在躲避他,生怕他察觉什么。 忽然,贺威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要复婚了?” 燕海臻被猜中心思,老脸爆红,逐渐上扬的嘴角比ak都难压。 真是没眼看。 贺威转身,想随便找找陈泽洋他们,结果却被燕海臻拦了下来。 “做什么?” “最好别找警局的人。”燕海臻恢复正常,“经过这几天这么一闹,如果凶手真的已经注意到了邱艺珍,那么一定会对你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你觉得三队那几个谁能幸免?” “那就找一队。” “一队也不行,总之,最好不能是警察。” 贺威无奈,“不找警察。你让我上哪找一个既能打,警惕性又高,还不是警察的男人?” 话毕,他的脑中闪出白计安的脸。 贺威一言不发地看着握在手里的电话,沉思着。 他要找白计安帮他吗? 可是,他们在吵架啊。 不对,是白计安单方面地和他吵架。他可没有。 或许,这就是一个契机。 叫他过来,然后找机会凑上去,拍拍马屁。 贺威将电话附在耳边,“我有人,我来找。” 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白计安接电话的速度依旧很快。 “什么事。” 只是语气有些冷淡。 贺威刚想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就看到面前的一男一女正在直直地盯着他。 第205章 无脸人 48 他尴尬地抿上嘴,在原地来了个180度转身后再前进三步。 长时间的沉默让电话那边的白计安逐渐没了耐心,“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别。”贺威回头看了眼,直到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贺威将现在的情况和白计安进行了简单的说明,随后,听筒里传出一句:“地址。” 贺威心中一喜,赶紧将家和小区的地址发给了白计安。 半个小时后,房门终于被敲响。 邱艺珍站在玄关前,深吸一口气,而后,她趴在猫眼上,向外面窥探。 门外却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 陌生人! 邱艺珍瞬间腿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察觉异常,藏在门后的贺威和燕海臻轻手轻脚地冲出来,用极低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邱艺珍回神,她指着大门,颤抖道:“不是那个人。” 自从被警方戳破谎言,白计安的名字,她已经忘了。 贺燕两人相视一眼,紧接着,贺威走上去,悄悄地靠近房门。 “珍珍,是我,开门。” 贺威一怔。 门外的声音,他很熟悉。 连看都没看,贺威直接拧开了门锁。 门外,谭杰穿着运动裤和卫衣,正笑着打招呼。 开门的人居然是贺威,这是谭杰怎么也没想到的。 白先生明明说了,是个女人啊。怎么门一开,变成贺队长了? “先进去!”谭杰闪身挤进屋内,用极快的速度带上房门。 贺威失落地看着谭杰,问道:“怎么是你啊?” 谭杰尴尬地扯着嘴角,“白先生叫我来的。” 果然还是不想理他。 贺威转过身,他闭上眼,压制上窜的怒意。 “这是不是太年轻了?”燕海臻走过来,围着男大谭杰走了一圈,问道:“还上学?” 谭杰紧张地拽着胸前的包带,扑棱脑袋,“毕业了。” “刚毕业?” “不久。” “小鲜肉啊。”燕海臻走过去,挤兑贺威,“刚刚谁说自己小的?” “少废话。”贺威调整状态,“总比没有强。” 燕海臻看出贺威不对劲,但此时,眼看计划要推进,他也没那个美国时间去八卦。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谭杰,“穿上,能成熟点。” 谭杰乖乖地接着黑色的夹克外套前后打量,发现这和他爸平时穿得几乎一模一样。 眼看邱艺珍跟着谭杰离开,他们也准备下楼。 直到两人站在电梯前,燕海臻才想起一件事。 “那小鲜肉,身手怎么样?” 贺威冷道:“不会。” …… 燕海臻懵了。 叮咚,电梯门开了。 燕海臻追着贺威进去,再次确认:“你说不会是?” “没有身手。” 在两扇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燕海臻的尖叫声还在走廊里回荡。 邱艺珍跟在谭杰的身后。 从楼道出来,单元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本田思域。 谭杰拉开后车门,对着茫然的邱艺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迟疑片刻,邱艺珍还是侧身钻进后座。 她本以为开车的人是谭杰,谁知,一抬头,驾驶位上居然有人! 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再见陌生人的准备! 直到谭杰上来,关上车门。邱艺珍狂跳不止的心脏在静谧的空间中越发清晰。 “别这么害怕。”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慢慢地转过身,“是我。” “你,你是那个,侦探!”名字她已经记不清了。 白计安颔首:“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儿?”邱艺珍被绕蒙了,“贺队长说你会来接我,但结果是这个人来,可你来了,为什么不上去?” 白计安将身子回正,他瞄着在二楼缓台上观察他们的贺威,边启动车子边回答:“不重要。” 当燕海臻从窗角探出半张脸的时候,窗外还能看清的只有扬长而去的车尾。 但即便从后车窗,眼尖的燕海臻还是一眼瞄到白车的后座上坐着一男一女,是两个人! “哎哎,什么情况!”燕海臻指着车子,急得手臂直抖,“这小子居然叫车?那司机是谁啊?” 是谁,贺威已经猜到了。 他焦急地环视周围,顺手按着基本没消停过的燕海臻。 车内的气氛沉闷得可怕。 因为和贺威吵架,白计安这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好。另一边,邱艺珍又像是有很多说不出的苦楚。 谭杰望着窗外,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先生。”谭杰探头,“可以开车窗透透气吗?” “当然不行。” 就知道。 他只是没话找话。 忽然,白计安开口:“今天晚上十点半,你在哪?” 邱艺珍身子一顿,她沉默着,似乎没想到白计安是在问她。 “邱小姐。”谭杰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直到她抬起灰黄的脸。“你还好吗?” 邱艺珍不自然地点头,“我没事。” 谭杰为难地瞄了一眼白计安,但前面开车的人似乎并不想管。 “今天晚上十点半,你要做什么?”谭杰弯下身,轻声地问。 “十点半……”邱艺珍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警察那边没有什么安排,应该会回家吧。” 白计安继续,“前两天有过安排吗?” 邱艺珍摇摇头,“没有,几乎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就结束了,等到天没亮,继续。” “你住在哪?” “公安局。” 白计安沉默了。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讲,但后座的两人都感觉到,他在生气。 红灯过后,白计安再次启动车子。“所以今天晚上你也会在市局。” “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是你要求的?” “要求什么?” “住处。” 邱艺珍点头,“是,因为我很害怕。” “愚蠢。”白计安冷冷地开口。 “什么?”邱艺珍瞪圆了眼。 白计安没有掩饰,她也没有听错。 邱艺珍死死地攥着双手,怒道:“又没有人想要你的性命!你懂什么?我凭什么要被你这么说?” 趁红灯,白计安用后视镜看着被激怒的邱艺珍,眼神淡漠。 “我说的不是你,是贺威。” 闻言,邱艺珍尴尬地垂下头,脸颊发烫。 白计安依旧盯着她。 “他就不该答应你。” 第206章 无脸人 49 邱艺珍抬起微红的脸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似乎是害怕尴尬重演,她确认道:“你说的是,贺队长不应该答应让我住在警察局,对吗?” 白计安轻瞟后视镜,他没吭声,算是默认。 “有什么问题吗?”邱艺珍的声音颤抖,“我用生命帮助他们引诱真凶,这也有错?”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错的是贺威。” 看着白计安越发冷淡的态度,邱艺珍气得想破口大骂。 “不,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谭杰赶紧打着圆场,“我们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要在意。” 自从那天贺威被白计安赶出去之后,白计安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可他又从来都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谭杰也不敢轻易过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或许这个世界上,能让白计安心情恢复到原来的人,就只有贺威了。 车内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沉静,这窒息的感觉让谭杰度日如年。他反复看着腕上的手表,分针就像是被施了慢速魔法,任他怎么看,就是不往前走。 终于,随着白计安靠边停车,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位于樾安市最繁荣的商业圈千河大街的后侧,园林公司的家属楼。 “现在就下车。”白计安道:“别忘了,你和她关系亲密,她的亲人突遭变故,需要适当的安慰。” 谭杰点头,这件事在来时的路上,白计安就已经提醒过他了。 关门前,白计安叫住了谭杰。 “怎么了?”谭杰探头。 “害怕吗?” 谭杰没想到白计安会关心自己。他诧异地点点头,随后察觉不对,又立刻左右扑腾脑袋:“不,不怕。” “放心,他不会出现。” 他? 还没等谭杰再问,白计安的车已经开走了。 当天下午,直到邱艺珍回到警局,谭杰才结束任务。 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反复地琢磨白计安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白计安说的他,是凶手吗? 叮咚,谭杰的手机又响了。 他掏出手机,未解锁的手机上显示的是粉丝的留言。 忽然,他想起昨晚收到的匿名私信。 「」 在车上,白计安主动问了邱艺珍。 「今天晚上十点半,你在哪?」 十点半……不会是时间的意思吧。 谭杰停住脚步,他站在人行道中间,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是时间的话,那为什么要发两次? 谭杰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想要解开手机,再去看一眼那条奇怪的私信。 低头的瞬间,他盯着屏幕上方,愣住了。 日期:10月31日 时间:下午7点40分。 所以说,「」的意思是,10月31日,10:31。 这是……杀人预告?! 难怪白计安会问邱艺珍在哪!但是,为什么知道她在警察局,会是那个态度呢? 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凶手想在晚上动手,但被当做目标的邱艺珍却身处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能去警察局里杀人,绝对没有。 谭杰抿上干涩的嘴唇,几乎不需要考虑,他调转方向,向千河大街跑去。 事务所内一片漆黑,就连平时关店后,在玄关的留灯也没有开。 推开大门,谭杰想都没想,直奔二楼。 “怎么回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人声吓了谭杰一跳。 他转身一看,白计安就坐在进门左侧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地摇着手中的高脚杯。 红色的美酒在月光的映耀下如同一滩腥鲜的血,在昂贵的玻璃容器里左右摇荡。 “白先生……”谭杰捂着差点跳出来的心脏,“你怎么没开灯?” 不止没开灯,还罕见地出现在一楼。 “什么事?”白计安没有回答他。 “额。”谭杰望着此时的白计安,居然有些发怵。他用力地拧了一把大腿,尽力恢复冷静。“是关于昨天晚上,我收到的信息。” 收到之后,他把信息原封不动地发给白计安。 他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不过只有一句:「知道了。」 白计安就这么抬头望着他,安静地望着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谭杰接下来会说什么。 尽管被一眼看穿的感觉非常不好受,谭杰还是打算将发现的事重新说一次,当着白计安的面说一次。 “今天,凶手会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去杀邱艺珍,对吗?” “对。” 像是满意了一般,白计安将视线移回到酒杯上。 谭杰急道:“那,告诉贺队长了吗?!” “没有。”白计安回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谭杰不解,“既然我们有了新的线索,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问到最后,谭杰的声音也随着白计安重新投来的视线,越说越低。 白计安缓缓开口:“十点半的时候,邱艺珍说她在哪,你听到了吗?” “如果没有特殊的安排,会在市公安局。” “那里不安全吗?” “安全……可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出现,我们没有提前说,会不会让贺队长他们没有准备?” 白计安嗤笑,“贺威原本计划就是要出现意外,如果没有意外,反而没有证据。连证据都没有,他们要怎么给凶手定罪,正式结案呢?” “但告诉他们,百利无害。” 白计安放下酒杯,他起身,朝着谭杰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谭杰的面前,淡道:“你可以告诉他,不用询问我的意见。” 留下这句话后,白计安径直走上了二楼。 谭杰站在原地,想着刚刚,白计安那句叫自己告诉贺威的话,他的声音里的确没有一丝异样。 是真心实意的,他没有会错意。 谭杰掏出手机,刚打开通讯录就发现自己没有贺威的手机号,只有微信可以联系。 与此同时,肖敏敲开了贺威办公室的大门。 见她手里的报告,贺威按掉了谭杰的语音电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贺威今天没心思和她开玩笑,他直接翻开报告,眉头紧蹙。 “三唑仑?”贺威想起当初烧烤店里,那三个流氓的嘴脸,抬头说道:“迷奸?” 第207章 无脸人 50 “很有可能。”肖敏双手插兜,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在查日租别墅案的安眠药嘛。所以坏消息就是,这个三唑仑和简安用的不是同一种药,但是好消息就是,这种药不但是处方药,也有催眠的效果。” “处方药……那就是除了医生开药,没办法自己买到。” “对。所以,从你一次性能拿来这么多片药来看,大概率不会是正当途径得到的。” “那也就是说,卖三唑仑的人和简安遇到的可能是同一批人。” “有一定的可能。” “好,我知道了。”贺威迟疑了片刻,为难道,“我最近还抽不开身。” “行了。”肖敏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在忙什么。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没有回报你怎么会甘心呢。药的事我拿给二队,叫他们处理,行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两边让他选,毫无疑问是华小天和霍子超。 肖敏走后,贺威打算重新给谭杰回一个电话。 谭杰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他,他有些担心是不是白计安不想主动联系他,才会找谭杰代劳传话。 点开手机之际,走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声音是,邱艺珍! 贺威浑身一抖,他扔下没来得及息屏的手机,快步冲进走廊。 此时的走廊已经乱成一团。 随着女人的尖叫声,距离中心最近的斐辰和陈泽洋已经赶到,将一个陌生的男人按在地上。 韩阳气不过,抬脚就往男人的脸上招呼。 “住手!”贺威一声怒吼,走近问道:“怎么回事儿?” “贺队。” 寻声,贺威终于看到站在询问室门前,用左臂护着邱艺珍的商思文。 见她脸色苍白,贺威蹙眉:“你怎么了?” 商思文摇摇头:“没事,小伤。” “伤?”贺威上前,“在哪?” “哎呀,你就拿出来吧!藏什么啊?”韩阳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一把将商思文受伤的右手拽到三人中间。 商思文的袖口已经被鲜血浸透,光是被匕首划开的布料,就有五六厘米那么长。 贺威看向韩阳,“送医。” “不行!”商思文急道:“我还不能离开。” “干什么?” “事发时,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必须要说清楚才能走。” 贺威叹了口气,“你的伤不能耽误,先治疗,口供找机会再说。” 韩阳得令,拉着商思文就要走。 “你等一下!”商思文用力挣开他的手腕,“我先去医务室,可以吗?” 要不是门外白底黑字写着樾安市公安局,贺威还以为他身在牛棚。 一个比一个犟。 贺威摆摆手,临走时,嘱咐韩阳:“看于医生怎么说,要是严重,打昏了也要送到医院去缝针。” 一切解决,贺威转身,俯视着被铐在地上的男人片刻。男人身高在170cm-175cm之间,从露出的颈肩、手臂和掌心的老茧来看,他身材标准,体脂相当优秀,是个常年健身的人。 他扬扬下巴,淡道:“审讯室。” 眼看斐辰将人带走,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清静。 他回过头,发现询问室,原本敞开的大门关上了,就连两分钟前,站在门口的邱艺珍也不见了。 贺威心里一惊,他拿出原本插在裤兜里的手,左右寻找。 忽然,眼前,询问室的大门在轻轻颤动。 透过玻璃,邱艺珍正蹲靠在门内侧,捂着脑袋哭泣。 贺威轻敲大门,“开门,是我。” 大门的颤动停了。 “人被带走,已经没事了。” 之后,门内门外陷入了沉默。 贺威忍着急性子,硬是等到了邱艺珍自己把门打开。 她垂着头,耳边两侧的发型被自己抓得乱七八糟。 “走吧。”贺威开口:“去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把邱艺珍送到陈泽洋手上后,贺威第一时间去了监控室,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重新看一遍。 时间在二十分钟之前,监控上,肖敏刚进到他的办公室。 关门的同时,三队办公室的转角处,走出一个男人。 为了能时刻得到保护,商思文特意为邱艺珍找了一间距离三队办公室最近的询问室,就在斜对面。 因为两个房间都有大片的玻璃,所以,即便她们都坐在自己的房里,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对方。 男人出现时,邱艺珍的人就在询问室里面,商思文则在工位上,埋头在桌下的柜子里翻找什么。 也只是一瞬间,男人暴力地推开邱艺珍的房门,商思文正好坐直身,看到了这幕。 根本就来不及解释,商思文直冲男人背后,刹时,男人迅速转身,手起刀落。 见男人持刀,商思文受伤,邱艺珍抱头尖叫。 之后的事,贺威就不用再看了。 他烦闷地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心念这到底是哪来的疯子。 “我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杀害华小天、霍子超的杀人凶手,孙利峰。” 男人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毫无准备的贺威身上。 “你说什么?”贺威愣在原地,连门都忘记关。 男人歪着头,打量着贺威的脸,忽然,他笑了,“原来就是你啊。” “我?”贺威反应:“横幅?” 男人撅起嘴,冷笑道:“嗯,横幅,你说得对。” “贺队。”斐辰走到他身边,将身后的大门推上后,提醒着:“要不要找燕海臻过来?” 贺威盯着男人。 眼前的人说自己叫孙利峰,还主动承认了两年前华小天案、两个月前霍子超案都是他一人所为。 如今,他也真的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入了陷阱,刺杀邱艺珍。 可是,时间点不对。 邱艺珍还没有消失。 为什么剧本还没有走到高潮,凶手却出现了。 还有,地点不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会选择在警察局杀人? 为了被抓而杀! 能做到之前那样,不留一点线索的凶手,如今在刺杀邱艺珍的事上漏洞百出。 这要他怎么相信,凶手和孙利峰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 一定有鬼。 这里面一定有鬼。 不可能是真的。 贺威摇摇头,“不用找他,凶手不是这个人。” 第208章 无脸人 51 “可是……”斐辰瞥着一脸戏谑的孙利峰,说道:“万一真的是他,我们却没有告诉燕海臻。之后他会找麻烦吧。” “不是。”贺威不信,“绝对不是。” 见贺威说不通,斐辰也没了法子,只得转头示意玻璃后等待的陈泽洋。 半晌,燕海臻猛地推开大门,他疾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贺威,“出来。” “燕队长。” 斐辰刚站起身,就被正在发怒的燕海臻瞪了回去。 他瞥了一眼对面的孙利峰,命令道:“你在这儿看好他。” 贺威来到走廊,燕海臻紧随其后,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 “你怎么回事儿?”燕海臻直面贺威,“为什么抓到凶手不告诉我?” “我不觉得他是凶手。” “你凭什么觉得他不是?你有证据吗?” “没有。” “你审他了?” “没有。” 燕海臻向前走近一步,眯起眼:“所以,你现在跟我闹呢,是吗?” “没有。”贺威直视燕海臻,认真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听说他想刺杀邱艺珍。” “是。” “你看到了。” “监控看到了。” “所以呢?”燕海臻淡道:“有什么不对吗?这不就是我们原本的计划吗?现在凶手上钩了,你倒是不信了?” 贺威怒道:“可是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到时间点!而且,你就没动动你那猪脑想想,他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来公安局杀人!” 燕海臻语塞,他随手掏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新烟就往嘴边塞。 见他终于感觉不对,贺威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直到见燕海臻掏出火机,他叹气提醒:“这不让抽烟。” 啪地一声,烟被点燃了。 燕海臻猛吸一口,“管不了那么多了。” 心烦归心烦,但燕海臻也没有贺威那么大胆子,见好就收。连抽三口后,燕海臻掐灭了烟头,将剩下的烟重新放进烟盒,留着下次继续抽。 贺威在脸前摆了摆手,试图用风打走烟雾。 “我刚才看了那小子一眼。”燕海臻道:“我感觉他有备而来,应该是块硬骨头。” “他有证据。” “什么证据?你查他了?” “我没查。”贺威道:“他刺杀邱艺珍的时候用了一把目测长十五厘米的匕首,刀刃被打磨过,相当的锋利。” “你怀疑那把刀就是杀死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器。” “很有可能。” 燕海臻不懂了,“难道你认为他在为别人顶罪?” 毕竟在两个案发现场都没有收集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除了被害人第三节颈椎上留下的刀痕。 任何一个人,只要拿着凶器就可以说自己就是凶手。 回想刚刚孙利峰被陈泽洋他们按在地上的样子,那一身优秀的肌肉,看起来的确符合凶手的特征之一。 刀割颈动脉又稳又准,且力道可以直达颈骨。 “我不认为他在顶罪。”贺威开口。 燕海臻被贺威绕蒙了,一会儿说他不是凶手,一会儿又说他没有顶罪。 没有顶罪,那不就是凶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来自首的。” 燕海臻眨眨眼,“所以你认为他是故意的,而且,他真的就是凶手。” 贺威扭头看着燕海臻,眼底尽是无能为力,“或许,杀人的是他,杀人的又不是他。” 贺威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到审讯室大门前,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走吧,既然你来了。” 燕海臻最烦贺威绕弯子,但此时此刻又不是抓着他问清楚的好时机。只能似懂非懂地跟上他,一起出审讯室,会会这个自投罗网的凶手。 斐辰见两人一同进来,立刻明白问题已经解决。他主动站起身,将位置让给燕海臻。 临走时,贺威低声嘱咐:“去看看邱艺珍。” 待斐辰将门关上,审讯正式开始。 孙利峰踢着脚:“我说,你们市局的待遇不太好啊。”他扬了扬下巴,指着贺威的桌子道:“就警察有水喝?” 贺威不理,他想把问题丢给燕海臻。 燕海臻瞧了一眼低头看资料,若无其事的贺威,瞬间拿出了潜藏在心底的流氓气质。 他点头,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是,只有我们有水喝,滥杀无辜的人没有权利喝水。” “警官,我可不是滥杀。”孙利峰探出身,“他们俩死的可一点都不冤。” 燕海臻“哦”了一声,“展开说说,怎么个不冤法?” 贺威合上孙利峰的基本资料,“先说华小天。” “华小天……是哪个?做手机壳的?还是大学生?”孙利峰嘿嘿一笑,“我忘了,记不住名。” 连拙劣的演技都算不上,孙利峰勉强配合的样子十分明显。 燕海臻耐心道:“网红博主。” “哦,做直播的那个。”孙利峰微微一笑,“我杀了他,半夜三更,具体几点我记不住了,就在公园里。”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杀人?” “关系?”孙利峰左思右想,“关系说不上,我杀他的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杀人?”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呢?我又不是疯子。要硬说我是什么,那就是个心怀正义的城市守护者。” 孙利峰满嘴跑火车的态度不断地刺激着燕海臻的底线,他握着拳,脑袋里不断在想贺威在走廊上给他打的预防针。 但可惜的是,贺威的预防针,他根本没听懂。 “什么原因。”燕海臻咬死牙根。 “因为他不文明。大半夜的,在公园新建的花园里撒尿!你说政府建造公园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工人们起早贪黑的多辛苦!他这么一搞,谁能看得下去?” “你放屁!” 燕海臻忽地站起身,撞得桌板直晃,差点被掀翻。 贺威抓住燕海臻的衣角,“先坐下。” 燕海臻正在气头,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贺威,见他冷静如初,气更大了。 他一屁股坐回原位,说道:“你来,我不问了。” 贺威道:“还原一下案发现场。” 孙利峰挑眉:“啥叫还原案发现场?” “就是说一遍,从你注意到华小天在公园里不文明上厕所开始。” 第209章 无脸人 52 “行。”孙利峰坐直身,饶有兴趣地回忆。“那天晚上,我在公园夜跑,跑到一处草丛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水声。我觉得奇怪,就停下来,左右看了半天,忽然,水声停了,右边,一个人影从草丛里跨步出来,边走还边拉裤链。” “然后你就心生杀意?” “嗯。”孙利峰歪着头,“你看到随地大小便的人,你不生气啊?” 贺威没有回答,继续道:“所以,你很生气,当机立断选择杀了他?” “对啊。” “用的什么?怎么杀的?” “用的匕首。”孙利峰扬了扬下巴,“就你手边的那把,抹了脖子。” 贺威拎起装在证物袋里的匕首,“这把?” “对。” 贺威转着证物袋,左右打量。光是刀刃的部分,就有十五厘米,算是刀柄,足有三十厘米。最重要的是,这把刀根本不能回收刀刃,原本这把刀上还有一个刀套。 “你出门夜跑,带着这把刀?” “防身啊,有什么问题吗?我出门都已经几点了,三更半夜的,现在什么世道?多危险啊!” “所以说,你杀害华小天,纯属临时起意。” “没错,就是当时产生的想法,正好手上有刀,就直接实施了。”说完,孙利峰点头赞许道:“我的效率一直都不错。” “好。”贺威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说下一个,霍子超。” “这又是谁?” “你杀了几个?” “两个。” “看来你效率不错,数学不好。” 孙利峰勾起嘴角,脸上堆起欠揍的表情,他拱了拱鼻子,“数学还行,记性不行。” “你记性不好,我们可是会很烦恼的。”贺威紧接道:“复述杀人过程,作案动机。” “我不喜欢他。”孙利峰挑眉,指着贺威手边,他的基本资料。“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学历,上完高中就工作了。从小就打工,一直到现在,眼看就要四十了,还做着快递员的工作。” “霍子超和你发生过冲突?” “没有,他从来不和我说话。就连电话里都不说。每次都是先打电话,确认我接了之后立即挂断,再发短信,你说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直说吧,原因。” 胡编乱造的杀人动机和作案过程,贺威也懒得仔细听。 “我不喜欢他。他这人有病,总是喜欢半夜三更出来取快递,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 “小区的快递不放在快递柜里?” “放啊。” “那有什么麻烦?你放你的,他几点来取是他的事。” “是他的事。但是有些时候,快递免不了出现岔子,他就喜欢半夜联系我,你说,谁下班喜欢被打扰啊,我能不生气?” “他的快递总出问题?” “还行,三五个月,能出两三次。” “作案动机,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没了。” 贺威点头:“怎么杀的人?” “就很简单。按照他快递盒上写的地址,我找到他的家,敲门跟他讲外卖到了,他就开门了。然后我就用你眼前的那把刀,抹了他的脖子。” “开门之后就抹了脖子?” “对啊。”孙利峰摆出一副教学的模样,“这种事你就要出其不意啊,不然不是给对方留了反抗的机会?这机会可不能给,有可能会被反杀的。” “然后你就走了?” “哪呀,没走。杀了人我也害怕,就感觉把尸体摆在门口,时间长了味道就从门缝里钻出来,早晚被发现。所以我就进去,找了一圈,结果发现这小子的家里居然有个密室,我就直接把人送进去了。” 燕海臻忽然开口:“你怎么发现的密室?” 想当初,他们可是在异宠室里翻了个底朝天,差点就和高度腐烂的尸体擦肩而过。 “他出来开门,根本就没关密室的入口啊。” 见贺威和燕海臻都不吭声,孙利峰主动道:“还有问题吗?” “有。”贺威道:“为什么要杀邱艺珍?” “我看新闻了。”孙利峰一脸怜惜地看着贺威,“我心疼你啊!贺警官。” 贺威眯起眼。 孙利峰的视线在贺威和燕海臻的身上来回扫视:“你们也是人,虽然是警察,但说到底,不就是一份工作嘛。要不是需要养家糊口,整天和刑事案件打交道,谁愿意做?现在倒好,出了案子,你们没破案,家属不怪凶手,倒是把责任全部推到你们身上。多冤枉啊!” “就因为这事?” “这是还不够大?我可是很替你生气的!”孙利峰笑了笑,“刚刚我就说过,我是个心怀正义的城市守护者。” 坐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给燕海臻听笑了。 “你的杀人动机还真浅薄啊。” 孙利峰道:“这又不是演电视剧,现实生活中的杀人案,哪来那么多复仇计划,都是临时起意。” “嗯,临时起意。”贺威盯着他,“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华小天是陌生人,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职业的?” 孙利峰一顿,随即道:“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他。” “看过什么?” “直播和视频呗,还能是什么?” “你确定吗?” “当然。” “可华小天的直播是不露脸不出声的,名字也是自己起的网名。”贺威盯着他,问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你当天晚上在公园临时起意杀的人就是华小天?” 孙利峰嘴角的笑容不自然地抽动两下。 贺威继续问。 “还有,霍子超。你说你找到他的家是因为快递盒上写的地址。据我们的调查,霍子超的快递地址写的只有小区名,并没有精准到楼栋单元和门牌,你是怎么靠着「家和小区」四个字找到他的?” “最后,你说在开门的瞬间,你用刀抹了霍子超的脖子,那么,为什么在霍子超家,玄关的墙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反应?难道你杀人的时候,血液会凝住?不会喷溅?” 挂在孙利峰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我不想回答了。”他沉着脸,仰起头,说道:“人都是我杀的,我不但有凶器,我还有其他证据。所以,你们今天,必须判我的罪!” 第210章 无脸人 53 “真是开眼了。” 斐辰回来的时候,已过凌晨,商思文和韩阳早早就坐回办公室,就等贺威的命令。 “怎么样了!”商思文站起身,着急地问。 斐辰满心都是孙利峰的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一见商思文,他首先一愣,而后,赶紧走上去,问道:“伤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事,幸好衣服厚,挡了不少。” 斐辰看了一眼旁边的韩阳,只见韩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拗不过她。 “行了,你也别着急了。事情有些复杂,总之,刺杀邱艺珍的人名叫孙利峰,大概率是华小天案和霍子超案的凶手。” 韩阳古怪地看着斐辰,问:“既然是凶手,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斐辰摸了摸下巴,“我的脸怎么了?” “没有一点开心呀!”韩阳道:“这可是咱们三队手里唯一没破的案子。孙利峰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你不带着我们普天同庆啊。” “是啊。”商思文急坏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斐辰将审讯室里发生的事和他们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韩阳靠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签字笔,“所以,凶手除了认罪之外,其他说的全部都是胡编乱造的。” “没错。”斐辰叉腰:“烦的就在这一点。他拿出了凶手就是他自己的证据,一旦成立,他的认罪也跟着成立。如果他确定死守真正的杀人动机,任谁那他都没有办法。” 商思文道:“杀人罪都可以承认,唯独动机不承认。他是在保护谁?” 斐辰摇头:“还不知道。” 韩阳放下笔,“不管保护的是谁,他都是被迫的,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愿意。我甚至都怀疑,凶手和指使他的人已经谈崩了。” 商思文赞同:“是啊。凶手是最清楚案发时所有情况的人,如果他真的想保护背后的人,大可在事实的基础上,编造一个更加天衣无缝的杀人动机,而不是跟贺队胡言乱语,故意露出马脚。” “可是他又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把自己送到我们眼前。” 闻声,众人回头,贺威靠在门框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样了?”斐辰走来。 贺威叹了口气,“把他提供的证物拿去送检,就等结果了。” 韩阳站起身,“都有什么啊?” “凶器,类似军用匕首和他身上穿的外套、手套。”贺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回想起刚刚拿到的证物,忍不住苦笑一下。 商思文很少见到贺威摆出如此无奈的表情,问:“贺队,怎么了?” “你们知道这三件证物是从哪拿的吗?” “军用匕首……”商思文道:“难道就是他手里握的那把?” 贺威点头,“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韩阳转着眼,忽然,他皱起眉,“衣服不会就是他外面穿的那件吧。” “手套呢?” 回忆中,无论是孙利峰偷袭邱艺珍的时候,还是他被陈泽洋、斐辰按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有戴手套。 斐辰抿了抿嘴,“难道是在,外衣兜里?” “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啊。”贺威长叹一口气,随即骂道:“准备的真齐,就他妈差点把两具尸体直接背来了!” 忽然,贺威感觉衣兜微震。他掏出手机,看到显示屏上的语音电话,才想起谭杰曾找过他。 “怎么了?之前在忙,没抽出空。” 白计安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 “忙什么?” 贺威没想到是白计安,他愣了一下,拿开附在耳边的手机,重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的确是谭杰没有错。 贺威的声音立刻软了几分,“你怎么会用谭杰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顺便。” “顺便?” “你还没回答我。” 白计安冷冰冰的口气竟让他有些紧张。 “我在审人,华小天和霍子超案的嫌疑人。” “是吗,已经抓到了。” “算是吧,不过……” “发声明,现在。” 贺威懵了一下,重复道:“声明?什么声明?” “网上,关于你的消息还在发酵,还有很多人都在关注。既然抓到了凶手,现在就告诉他们。” 贺威怎么也没想到白计安主动和他讲电话的理由竟是这件事。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还需要一个准确的结果。证物刚刚送检,报告还没有出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 半晌,白计安开口,语气又冷了几分,“发,还是不发。” 贺威咬咬牙,坚定道:“会发,但是现在不能发。” 嘟…… 电话挂了。 突然的盲音杀贺威个措手不及。 他拿开手机,怔愣地看着自动回到主屏幕上的手机,眼眶竟然有些酸痛。 前两天,他和白计安吵架是因为他为了引诱凶手入网,擅自暴露信息。这次,又是因为这件事。 贺威无力地闭上眼,他就不懂了,为什么白计安会这么执着这件事。 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没有和他说吗? 挂掉电话之后,白计安将手机还给了谭杰,“人已经被抓到了。” “真的吗!太好了。” 自从几小时前,贺威挂掉他的电话,谭杰就觉得心脏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绳吊起,悬在空中,让人无法安稳。 幸好,一切都很顺利。 “老大,你还好吧。” 贺威睁开眼,他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扔回衣兜,起身离开。 肖敏正忙得起劲,咚咚两声,她抬头,差点被贺威的苦脸吓了一跳。 待贺威进来,肖敏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奇道:“你怎么了?我听说抓到凶手了,怎么了?审讯出问题了?” “没有。” “那就是不顺利?” 顺利,顺利到这辈子都没这么顺利。 贺威摇头,他不想再谈关于案子的事。 “上次的药,你给二队了吗?” 肖敏道:“三唑仑?” “嗯。” “还没有。王队手里有个案子,差一点就完事了。”肖敏转过身,从抽屉里把药和报告一并拿出来,递给贺威,“我本来想等着排队来着,你这边要是完事了,就还给你。” 贺威又点点头,他现在不想说话,只想把手里的东西装进一个袋子,收好。 第211章 无脸人 54(完) 肖敏歪着头,打量贺威,道:“你确定要无缝衔接?破了大案,不准备休息两天?林局会同意的。” “算了。”贺威缓缓道:“等结果这两天就够了。” 走近办公室,燕海臻正在走廊尽头的门前等他。 “干嘛去了?不在三队,也不在办公室。” “什么事?”贺威开门。 “还能是啥?资料呗,你不是跟我说,怀疑孙利峰背后的人在用什么东西控制他嘛。” “这么快。” 贺威把装着三唑仑的档案袋放在桌面,转过身,接过燕海臻递来的文件,翻开查看。 可档案里,除了孙利峰,其他人的资料都是空的。 “这是什么?除去孙利峰,他的亲人都不在世了?” 燕海臻颔首:“没错,所有人全部按规定消除了户籍。” 贺威合上资料,“有假的。” 燕海臻皱起眉,“不是,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什么这样的人?” 在审讯孙利峰之前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断言孙利峰不是凶手,现在面对千真万确的资料,又毫无根据地说这里面有假。 “你好歹也是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吧!空口无凭的话你也敢说!”燕海臻气得啪啪只拍文件,“这里面的资料可是派出所提供的!需要出示死亡证明、身份证、户口等重要文件才可以办理的业务,你说有假就有假?你当派出所的同事都是吃干饭的?” 贺威没有力气和燕海臻吵,他转过身,慢道:“不然,你来告诉我。除去为了至亲至爱的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赴死?” 燕海臻语塞。 的确,无论多贵重的物件,生带不来,死带不走。除了至亲的人,还真的找不出什么可以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可能有疏漏,或者,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并不在他的户籍关系上。” 燕海臻始终不信,有人可以把一个活人销户。 这点贺威赞同。 “那就再查查看,只要不放弃,我们有的是时间。” 贺威说完,已经把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完毕。 “你要干嘛去?”燕海臻看了一眼手表,“都一点半了,在单位睡得了。” “不了。我还有事,必须走一趟。” 凌晨三点十分。 白计安疲惫地靠进沙发椅背,他望着电脑屏幕上那一条条关于贺威的恶评,心脏疼得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起来。 啪!他关掉电脑,准备去地窖,找一瓶红酒来喝。 拧开书房门,门前,一个黑影蜷坐在地上。 贺威缓缓地抬起头,刚刚,他似乎睡着了。 “计安。”贺威淡淡一笑,“忙完了?” 白计安俯视着他,“什么时候来的,谭杰走的时候?” 贺威疲惫地站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裤子:“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呢。” 事务所大门的密码锁与白计安的手机互通,任何人出入他都会收到通知,除非有人出去的同时有人进门。 这件事白计安没有和贺威主动提过,但他相信,凭贺威的观察力,他早就已经发现了。 贺威向前两步,主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垂眼看着白计安的脸,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你还在生气?” 过近的距离让白计安呼吸一滞,他用手顶住贺威的胸膛,愠怒道:“你离我远点。” 贺威不但不听,反而得寸进尺地又靠近半步。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还在生气。” 白计安叹了口气,不由地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他侧开身,刚想逃跑,却被贺威拽了回来。 “不许跑。”贺威将人困在双臂中间,执着道:“回答我的问题。” “是!”白计安瞪着他,“是,我还在生气!行了吗?!”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 “只是因为暴露信息吗?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什么事瞒着你。” …… 贺威盯着他,眼圈竟然红了。 他抿着嘴,磨蹭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撒谎。” “信不信由你。”白计安瞄着横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淡道:“放开。” 贺威松开手,他侧目看着白计安离开的背影,念道:“我不问了。” 白计安停住脚步。 “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生我的气了?” 似乎是见惯了威风凛凛的贺威,当听到他用委屈的声音向自己妥协,白计安的心竟感到了刺痛。 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贺威,他才会在知道贺威主动暴露信息的时候和他吵架。 白计安轻启嘴唇,声音微哑:“什么时候?” “什么?” “声明。” 贺威没想到白计安会这么执着。 他越是这样,他就越好奇。 但他答应了白计安,他不会再问。 其实,对于孙利峰就是杀人凶手的事,他已经认定了。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沉寂了两年未破的杀人案的结局是这样的。 不甘心只抓到了凶案的实施者,却找不到背后的指使者。 原本用来引诱凶手的计划还有用吗? 没有了。 他都清楚。 他只是想拖着,好像拖了一天,这个案子就没有走到最后,幕后真凶就可能会出现。 “明天。”贺威攥着双手,“明天行吗?” 白计安缓缓地转过身。 他望着贺威透红的眼眶,鼻腔一阵酸楚。 他要怎么说? 华小天父母的火灾; 霍子超父母的车祸; 贺威亲姐贺颜的爆炸。 贺颜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他们下一个的目标,就是贺威。 之所以到今天,贺威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只是得益于贺颜从未在国外用过真实的身份。 所以,当他知道贺威主动暴露自己来换取真凶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 这么做,无异于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别纠结了。”白计安轻声道:“应该得到惩罚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相信我,好吗?” 你可以办到的,我帮你。 你扳不倒的,我可以。 白计安走到贺威身前,眼含歉意,“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贺威如释重负,他慢慢地把额头靠在他的肩上,嘟囔着:“那我们算和好了,是吗?” “对。”白计安侧目看着他,“和好了。” 第212章 人鱼公主 1 宋云站在自家院中,她望着日渐消散的迷雾,终于露出了笑容。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 宋云回头,老公魏志阳已经穿好了平时出江捕鱼的行头。 “你干嘛去?”宋云着急地走过来,“你不会是要去打渔吧。” “对啊,不然呢。” 宋云瞄了一眼东屋,“可是弟弟妹妹还没起来呢。” 魏志阳古怪地看了妻子一眼,道:“没起来就没起来,现在还没到六点。” “不是!”宋云挽着魏志阳的胳膊,悄声道:“你忘了,上次,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答应什么了……魏志阳冥思苦想了半天,脑袋依旧空空。他转头看着满眼期盼的妻子,说:“他们想吃什么?” 宋云不满地砸了一下嘴,“不是!你忘了,上次你给央央买了一套安徒生童话!央央稀罕得了不得,尤其是人鱼公主的故事,非要吵着跟你出江打一次渔!” 经宋云这么一说,魏志阳才想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那时耐不住闺女的十级撒娇,脑袋一热,答应了。 “可是,我出去是要干活的,带上央央,多危险啊!”魏志阳摇头,“不行的话,你就好好跟她说说,叫她放弃,好不好?” “要说你自己说!” 说完,宋云走开,像往常一样抽出插在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打扫灰尘。 “你看看你,帮帮我怎么了!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好?” “你要是真的为孩子好啊,就不该答应她!你知道大人随便的一个承诺,会让小孩子产生多少期待吗?你这上下嘴皮碰一碰,突然变卦,她不伤心个好几天才怪!” “那你就哄哄呗!你不是当妈的嘛!” “我当妈就要给你收拾烂摊子。”宋云直起身,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丈夫,“要说,自己说!” 宋云话音刚落,咔哒,东屋的卧室门开了。 魏央笑盈盈地走出来,她穿着最爱的粉色公主裙、白色小皮鞋,手里捧得是爸爸最新送给她的童话书。 见闺女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样子,夫妇两人诧异地相视一眼。随后,当妈的偷笑,当爸的只能礼貌假笑。 “爸爸,我们可以出发了吗?”魏央的声音洪亮而动听。 “不行。”宋云走过去,蹲在魏央的身前,与她视线齐平。 听到妻子主动拒绝,魏志阳心里那叫一个感动。 果然,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说的那叫一个无情,但实际发生时,又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救自己的爱人于水火之中。 “不行。”宋云抚着魏央小巧的肩膀,柔声道:“你知道外面现在已经几度了吗?江上要比岸上更冷!穿这么少,不行!”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魏志阳简直就要哭了。 “可是。” 魏央嘟着小嘴,奶呼呼的样子简直甜到了宋云的心坎。 她低头拉着蕾丝裙摆,眼圈都红了:“可是,这是妈妈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这是央央最好看的裙子,我想穿给人鱼公主看。” “但是穿裙子会冷,央央会感冒,会生病。生病了,不但央央不舒服,爸爸妈妈,俊俊也会跟着难过、担心的。” “这样啊……”央央垂下头,她用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眼中全是不舍。 “一定要穿吗?”魏志阳问道。 听到爸爸的声音,央央抬头,“真的,不可以吗?” “可以!” 魏俊从房间出来,棉衣棉裤、雪地靴不说,棉衣里面又套了一件棉衣的搭配,着实把夫妻俩雷得够呛。 魏俊和魏央,虽然一个称哥哥,一个是妹妹。但实际上,两个孩子是宋云在7年前生下的双胞胎。 是两个刚上半年小学的新兵蛋子。 “我说,俊俊,你要干嘛啊?”宋云转向儿子,“我可不记得爸爸有说把你也带上的事。” “反正妹妹去,我就要去。”魏俊将外面的棉衣脱下来,引导妹妹穿上后,道:“这样的话,你既可以穿公主裙,又不会冷啦。” 宋云噗嗤一笑,她站起身,摇摇头,“真是人小鬼大。” 衣服的问题是解决了。 但,看着两个小鬼头冲着自己坏笑的模样,魏志阳还是不禁头疼。 他看向准备继续打扫卫生的宋云,道:“要不你也去吧。” “我?”宋云诧异地指着自己。 “要是只带央央,我还能受得了。加上俊俊,你还是饶了我吧。” 今天无风,江面难得平静。 这是宋云第一次随着丈夫出江打渔。 她左右抱着孩子,环看四周美景,感叹:“你说我们的家就在江边,按道理这江上的风景应该都看腻了,怎么一到江面上,就好像换了个新鲜地儿似的!” “怎么?喜欢上了?” “你还别说,我真喜欢。” 魏俊和宋云一样,他们只管欣赏风景,心情十分惬意。只有魏央,她伸长脖子,东瞧瞧西看看,张望个不停。 “央央。”宋云不满道:“你不要总动,船上很危险的。” “可是,我还没看到。” “看到什么?” 魏央举起手中的故事书,“人鱼公主殿下!我还没看到!她怎么还不出来?” 宋云笑了,她拿过女儿手里的书本,指着封面上美丽的人鱼公主,说:“你看看公主的四周都是什么?” 自从喜欢上人鱼公主的故事,魏央每天都会盯着它的图片看,里面究竟都有什么,她早就烂熟于心。 “有橘色、蓝色的小鱼,彩色的贝壳,红色的螃蟹,绿色的海藻。” “那央央告诉妈妈,海鱼、贝壳、螃蟹、海藻,都是长在哪里的?” “……大海里。” “那现在,我们的船下面,是什么?” “水。” “水的意思太广了。”宋云道:“是江,对吗?” 魏央点头。 “所以,人鱼公主的家在海里,不在江里。这里没有人鱼公主。” 这些话,宋云认真地对魏央讲了不下四遍,可是,每一次,只要一看到江河湖泊,大面积的水域,魏央总是能想起人鱼公主。 第213章 人鱼公主 2 曾经有一天,宋云认真地问魏央。 童话故事里有那么多的公主,为什么她会唯独钟爱人鱼公主。 小魏央说,“成为泡沫的她,很孤独。或许我跟着爸爸去打渔,就可以看到她,陪会儿她。” 宋云瞧着女儿执着的模样,心想该做的,该说的,她都耐心地完成了。事到如今,只能让魏央自己意识到故事是虚构的,她才会真正地罢休。 忽然,江面吹起微风,推得船身一荡。 魏志阳立即冲着宋云道:“起风了,护好孩子!” 宋云一手一个,死死地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生怕微风之后再遇强风。 “人鱼……公主。” “什么?”宋云扭头看着左臂里的魏央,只见她的视线穿过薄雾,直直地望着远处,惊呼:“人鱼,是人鱼!爸爸、妈妈!是人鱼,是人鱼公主!我看到人鱼公主了!!” 这怎么可能? 宋云用力搂着女儿,生怕她太激动掉进水里。 “妈妈!你快看,快看啊!” 终于,江面上的微风渐停。 宋云抬起头,顺着魏央的视线望去,黄色的江水上,好像真的有个影子在晃动。 魏央兴奋地转过头,“妈妈,你看到了吗?!” 宋云遗憾道:“雾挡住了,妈妈看不清。” 见状,魏央只得恳求爸爸行船靠近。 魏志阳没理女儿的请求,他站直身,顺着人鱼公主的位置眺望。 和宋云一样,他也看到了一个长形的影子。 那影子上半身不动,下半身微微摆动,似乎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 魏志阳立即兴奋起来,开船主动靠近。 穿过层层迷雾,当他们到达刚刚眺望的位置时,原本漂荡在江面上的影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魏央伸着小脖子,着急地趴在船边左右查看。 “可能吓跑了吧。”魏俊道:“这么大个船,老爸又这么大动静。不跑的,就是死了。” 见魏央垂下眼,宋云赶紧哄道:“虽然没有面对面,但是,你看到她的轮廓,不是吗?” 魏央似乎是想通了,她抬起头,终于露出了微笑。 扑通!沉闷的巨响。 宋云本能地浑身一颤,她迅速转过头,看到原本一直站着的丈夫,背冲他们坐下了。 被吓到的宋云脾气上头,抱怨道:“你能不能轻点!吓到我们了。” 魏志阳没吭声,傻愣地盯着水面。 “怎么了?”宋云感觉不对,“老公。” 他依旧没有反应。 “老公!”宋云皱起眉,“魏志阳!” 像是灵魂归位,魏志阳的脑袋不自然地晃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剧烈抖动的右手,指着水面,叫道:“人,人鱼,真的是人鱼!” 宋云惊了。她想站起身,可奈何怀里抱着两个孩子,根本就无法移动。 “什么!?” 魏志阳完全无法形容眼前所见,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喉结上下滚了滚,魏志阳抖着嘴唇,开口:“捂住他们的眼睛,别让孩子看到。” 一瞬间,看不到的东西让宋云的恐惧感达到了巅峰。 她不知道水面上有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妈妈……” 魏央柔软的呼唤顿时拉回了宋云的理智。 她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捂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 “啥时候能休息啊!”韩阳坐在工位上,一边伸懒腰,一边仰天哀嚎。 商思文冲他晃了晃受伤的手臂,得意道:“我今天就可以。” 韩阳撇嘴,“你那不叫休息。” “那叫什么?” “养伤。” 商思文切了一声,“管它叫什么,只要能休上,就是爷!” “你们俩可真乐观。”陈泽洋支着下巴,嘟嘟囔囔。 “怎么了你!”韩阳想起刚刚还在办公室的斐辰,“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遇到什么糟心的事了,脸比鞋垫都长。” 韩阳这话听着十分奇怪。 陈泽洋想了半天,坐直身,问道:“你们昨天晚上见过贺队吗?” 对面两人齐刷刷地摇头。 商思文道:“我倒是想见贺队,结果案子审完他就走了,也没机会啊。” 陈泽洋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先给你们提个醒,什么休假啊,不好好养伤啊,这种和案子无关的事,暂时别说,一个字都别说。” “怎么了?”韩阳皱眉。 “贺队心情不好,一直闷着。大概是孙利峰突然认罪的事让他难以接受吧。” 商思文道:“可是调查幕后主使的结果要多久根本就没人能预估,贺队不会一直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吧。” 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韩阳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身子前后地晃啊晃。“我觉得吧,可能,不一定,或许,不是全都是因为孙利峰的事。” 顿时,前方和右侧响起了同步拉椅子的声音。 陈泽洋、商思文都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韩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韩阳慢慢地放下脑后的双手,把身体坐正。 他被两人渴求大瓜的双眼吓到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瞎猜的,你俩干什么?能不能正常点!” “就知道。”商思文给他个白眼,“还警察呢!没证据就胡咧咧。” 这话韩阳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胡咧咧,这叫推理你懂不?江户川乱步、东野圭吾看过没?” “没有。”商思文直言:“我喜欢阿加莎。” 陈泽洋举手,主动参与:“爱伦坡、福尔摩斯。” 韩阳语塞,抿了抿嘴,“都喷不了,下一个。” 话音刚落,走廊拐角闪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斐辰,另一个是贺威。 三小只牢记「贺威心情不好」的这句话,顿时闭上嘴,埋头假装苦干。 “聊什么呢?叽叽喳喳的,都不等我回来。” 斐辰握着茶香四溢的保温杯,看起来心情很好。 韩阳微微地抬起头,灵活的小眼睛左右扫荡。 斐辰抿了一口茶叶,笑道:“贺队没进来,去办公室了。” 陈泽洋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口气,“副队,你早点说啊,很吓人的!” “有什么吓人的?贺队今天心情很好,非常好。” 第214章 人鱼公主 3 “啊?!心情好?”韩阳直起脖子,质问陈泽洋,“你小子怎么还谎报军情吓唬人呢?” 刚刚他都汗流浃背了。 陈泽洋这个冤枉,连道:“我没有,是真的!对了!”他指着捧着茶杯的斐辰,“副队没出去之前不也不高兴嘛,你还说他脸长得跟鞋垫子一样!这不见了贺队回来才高兴嘛!” 斐辰挑眉:“鞋垫子?” 韩阳急了,用手指着陈泽洋和斐辰:“我说你俩!我可没只说副队,你少陷害我!” “说我俩也有副队!” “那能一样吗?”韩阳撇起嘴:“指定就是你小子,现在就断章取义,谎报军情不是信手拈来?” “我……” “嘘!”陈泽洋刚要反驳就被商思文怼了回去,“小点声,我听不清了。” “什么东西啊?” 韩阳凑过身,商思文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画质模糊的视频。 商思文答道:“水怪。” “水怪?”韩阳一脸嫌弃地摆正身体,“我还以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水怪,怎么?尼斯湖的还是长白山的?是长脖子的还是圆肚皮的?” “都不是。”商思文看得那叫一个仔细,差点就把脸贴在屏幕上了,“好像是一条的。” 韩阳扭头看着她,叹道:“离远点吧,别水怪没看清,视力废了。” “这也怪不得我啊,都怪拍视频的人。怎么这么模糊!” 商思文随便一句吐槽直击陈泽洋心坎,“可不是。现在随便一个手机广告就是像素多清晰,夸张点的都能当望远镜看了,高科技得不行,结果一遇到奇闻怪事,一下子就失灵了,不管什么视频拍下来都模糊不清,咱也不知道这是啥原理。” “能有什么原理。”斐辰边打键盘边道:“怪物是假的呗。” “诶!副队,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商思文放下手机,视频正在下载。“我就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东西不是不存在,是被人类给挤走了!” 韩阳道:“能挤到哪去?地球就这么大个地方,79亿人口,除了够不到的深海,该挖掘的早就底朝天了。” “那可不一定!”商思文仰起头,用下巴瞧着韩阳,“你忘了?去年封城,新闻还报道了东北那边跑出来好多平时都看不到影子的野生动物!这都是因为人不出来活动的关系。” 韩阳垂眼瞄着商思文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下载已完成,“那现在又没封城,水怪为什么出来?” …… 见对方一辩说不出什么,韩阳刚想笑,商思文叫道:“在家憋屈不行啊!” 韩阳无奈地勾起嘴角,连连点头:“嗯,憋屈。” 当白计安睁开眼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他打开手机,微信闪出一条未读消息。 贺威:「起来没?( ?????? )」 白计安盯着后缀的颜表情,嫌弃地皱起眉头,回复一个「嗯」后,翻身起床。 他握着手机,一路走到咖啡机前,准备做一杯热乎乎的美式提神醒脑。 叮咚! 又来消息了。 白计安低头,面部解锁。 「干嘛呢?」 「煮咖啡。」 「吃饭了吗?」 「还没有。」 「先吃饭吧,空腹会不会伤胃。」 「不会,习惯了。」 「今天有工作吗?」 「还不知道。」 「我来上班了!( ????w???)??3?? 」 …… 「我知道。」 咖啡煮完,白计安以为话题结束,习惯性地把手机熄屏。 他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杯,刚送到嘴边,叮咚一声,手机又亮了。 「现在吃了吗??」 白计安怒了,一个电话过去,刚响一声,就被接通了。 “你能不能别骚扰我?” “那可不行。”贺威无赖地拉着长音,“你生气生了那么久,都没和你说上话,我得补上。” “早知道就不跟你和好了。” “晚了,已经和好了!而且你答应我的,以后都不会再吵!甭想赖账,我可都拿本子记着呢!” “你也一样。”白计安严肃道:“你答应了我,从今以后,查案时,遇到需要你挺身而出的事,都要和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我知道,我记得呢。”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是,我也没有敷衍你。答应你的,绝对会做到。” 贺威的答案,白计安还算满意。他主动道:“晚上想吃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不加班?” “还用猜吗?用信息轰炸我,你都闲到发霉了吧。” 的确。早上一进门办公室,他就联系了燕海臻。对孙利峰被抓住的把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线索。 至于三唑仑的事,他昨晚光顾着缓解关系了,忘了和白计安说。 “鱼,带红汤的,我想拌饭。” 最近事务所生意惨淡,十天半个月也没走进来过一个像样的委托人。 尤其是夫妇其中一人想要调查另一个的行踪,看看对方是否对自己不忠。 白计安向来讨厌这种无趣的委托,不管委托人的出手有多大方,来一个拒绝一个。 谭杰将两个不太新鲜的桃子去皮,扔进榨汁机。 隔着玻璃,他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和大门之外,商业街的繁华,感叹幸好自己的老板是个天生的有钱人,不然,恐怕他早就要卷铺盖回家了。 愣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两下不深不浅的脚步声。 谭杰侧目过去,白计安一边系着衬衫扣子,一边下楼。 “白先生,你醒了。” 白计安点点头,望向还在搅动的榨汁机。 “喝吗?桃汁。”说完,谭杰就后悔了。 白计安应该不会喜欢吃不新鲜的东西吧。 “不了,我在楼上喝了咖啡。” 果然。 “你会做鱼吗?” 白计安突然发问弄得谭杰一愣,他还停留在白计安心情不好的时候。可看到他今天的状态,似乎又变回了原本文质彬彬的样子。 “会一点。” “好吃吗?” “家里人都说好吃。” 白计安点点头,“太好了。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谭杰稀里糊涂地上了白计安的副驾驶,刚扣上安全带,就听到林志玲姐姐温柔的导航声。 第215章 人鱼公主 4 「全程32.4公里,大约需要45分钟。」 三十多公里! 谭杰探身瞧着导航,“白先生,咱们要去哪啊?” “盘龙江。” “是有委托吗?” 白计安挂挡,“嗯,算是吧。” 此时正值深秋,樾安市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落叶。一路上,谭杰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美景,心里连连感叹这工作找的真好。 除了时不时需要遇到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之外。 “你会挑吗?”白计安忽然问。 “挑什么?” “鱼。” 闻言,谭杰诧异地张开嘴巴,“白先生,你特意开两个小时的车去盘龙江,是为了买鱼?” “嗯,我听说那里的鱼很有名。” “的确很有名。而且,那里的鱼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新不新鲜,都是刚打上来的,就是有点贵。” “新鲜就行。” 两人到达盘龙江时,停车场上几乎没了车位。车与车的中间,还时不时出现几个扛着单反、摄像机和三脚架的人。 趁白计安倒车,谭杰伸出脑袋左右探望,“是有什么活动吗?” 白计安下车关门,迎面,冻脸的强风吹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活动?什么活动非要在这儿办。” “可是,好多人都带着设备,中间还有几个带着工牌的记者。” 白计安没心思研究这些人究竟为什么会来,他系好大衣扣子,只想赶紧买一条好鱼后回家。 作为地道的樾安人,谭杰从小就在电视上看过盘龙江捕鱼的盛况。 据说,每年除夕之前的最后一次捕鱼都是最轰动的。 不仅樾安市本地的记者会来采访,还会有许多来自外地,不远千里的人特意赶过来,只为了买几条新鲜的大鱼。 最夸张的是两年前捕出来的头鱼,经过拍卖,以百万的价格成交。 当时新闻一出,在网上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在感叹价格高昂和买主大款的同时,不禁调侃,一条鱼都能值百万,而自己起早贪黑,费个牛劲儿,还在月入三千。 不是说人才是高等动物吗?搞什么! “今天的江面真平静啊!” “是啊,风这么大,我还以为能拍到江水化成的猛兽呢!” “可别!江水要是真的滚起来,上哪找水怪去?” “对啊,怒江盛况什么时候不能来拍。” 走出停车场,谭杰立马追上白计安,他偏过脑袋,说道:“白先生,我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带着设备来这儿了。” 说着,谭杰把搜索完毕的手机递给白计安,“他们说盘龙江被拍到有水怪!” “水怪?” 白计安瞄了一眼屏幕上模糊不清的视频,江面上的确有一块不同于江水之色的阴影。 他接过手机,在话题下连续划了几下,所有的画面几乎都相同。一看就是同一段视频,不同的新闻号反复地发。 对这种一看就没有真实性的消息,白计安没什么兴趣。 不管什么年代,国内外总会出现「怪物」的新闻。但每一次,这种消息的结果不是不了了之,就是被证实,只是现实中的某个动物。 什么水怪、山妖,往往都是人们的想象。 尽管白计安这样想,谭杰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他甚至忘记欣赏美景,不停地在手机里搜索着最新消息。 盘龙江鱼市依靠江边,摊位就是渔船,商家也都是附近的捕鱼人。 谭杰踮脚望着门庭若市,一眼不到头的市场和来来往往,满载而归的买家。词穷的他,满嘴只剩下一个“哇”。 太热闹的地方并不太适合白计安。 他转头叮嘱谭杰,“随便找个摊位,挑一条就走。” 谭杰略带遗憾地点点头,心里已经规划好下次来的时间。 谭杰望着摊位上品种多到眼花缭乱的大鱼,转身问道:“白先生,你要吃哪种?” 白计安打量了半天:“清江鱼吧,刺少。” 招呼白计安他们的商家是个体格精壮的中年男人,他抬手用衣袖蹭了蹭额头,问道:“要多少?多大的?” 谭杰道:“都有多大的?” “大小都有,40、70。” 白计安开口:“各来一条。” “老板!”忽然,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走过来,大声叫道:“老板!” 老板忙着给白计安装袋,一转头,看到对准他的摄像头,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摆摆手:“我不知道,那时我休息在家,什么都没看到。你要是想知道,就往北面一直走,那边有人看到了。” 男人谢过老板之后,抱着手机一溜烟地跑了。 抓准机会,谭杰问道:“他也是来问水怪的事吗?” 老板疲惫地点点头,“从早上视频出去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原本都是为了买鱼来盘龙江,现在都变成了问问题的。哎,搞得乱七八糟的。” 想起网络上,关于水怪的火爆程度。谭杰惊道:“今天早上的事?” “对啊。”老板将鱼递给他,“天刚亮的时候。” “那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好像是老魏。”老板指着北面的方向,“你们往前走走就能看到,到现在他家还有人在采访呢。” 离开时,老板也重新投入工作,边忙活,边感叹:“什么水不水怪的,别影响买卖就好啊。” 江里都有水怪了,还怎么不影响。 “为了谋生可真不容易。” “百万的鱼。”白计安忽然道。 “什么?” 白计安扭头看着他,“不用担心,这里的渔民,个个都富裕得很。” 谭杰低头看着袋子里,两条一斤五十五块的大鱼,可比普通的市场价贵了不少。 谭杰就这么跟着白计安一路向前,看着他东买西买,到最后竟然真的走到了老板说的北面。 来到这里的客人中,一半以上的人的目的都不是买鱼。他们互相打探着,可得到的信息都是,「老魏今天没来」。 当有人打探老魏的家庭住址时,有人愿意替他保密。 也有人耐不住网红花大价钱买产品换信息,就把实话倒了出去,正好让假装挑选河虾的谭杰听个正着。 第216章 人鱼公主 5 谭杰带着消息赶紧奔来,商求道:“白先生,我们也去看看吧。” 白计安无奈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离贺威下班的时间还早,哪怕晚回一会儿,也没有问题。 见白计安同意,谭杰那叫一个开心。 他主动地走在前面给白计安带路,心里对传说中水怪的真容浮想联翩。 当地的很多捕鱼人都住在江边附近,靠水吃水。 人们口中的老魏也一样。 两人顺着鱼商的指引,一路向北,只走了十五分钟的路,就找到了本次水怪事件的源头。 听大家都一口一个老魏,谭杰满脑子想的都是海明威笔下《老人与海》主人公的形象。 谁知道,眼前,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是个相当年轻的人。 目测年纪还不到圣地亚哥年龄的一半。 魏志阳站在院外,身后,无论是院子还是房子都大门紧闭。 白计安眺望过去,东屋,窗帘缝隙的中间有三双眼睛正在向外面着急地瞧着。 一看到采访正在继续,谭杰生怕错过什么,提起两大袋子鱼虾,摇摇晃晃地跑上去。 要不是因为谭杰的请求,白计安从一开始就不会过来。 他似乎是个无聊的人,对很多能提起常人兴奋的山水妖兽,他都提不起兴趣。 “其实,那应该不是水怪。” 魏志阳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摄像头围着,浑身上下都僵硬了,就连眼睛到底要落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不是水怪!那是什么东西?!”人群中,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高声问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们高举手中的设备,纷纷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魏志阳,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 魏志阳紧张地攥起双手,半晌,突然深弓下腰,他看着灰黄的土地,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空隙。 “很抱歉!虽然我的确是亲眼看到它的人,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当时江面大雾弥漫,那东西也仅仅在我的船边一闪而过后就藏进了水里。它到底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请不要再来问我了!” “既然你不确定,为什么要主动放出消息?有什么目的!” 魏志阳无辜地摇着脑袋,“我没有目的。我之所以会讲出来,是因为担心跟我一样的捕鱼人,怕毫不知情的他们会出江遇到危险,并不是想要得到关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追求事实真相的媒体见状自然会认为魏志阳不再有新闻价值,在连续问了几个问题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就准备收起设备。 可这种答案绝对不是某些靠博取眼球为生的无良媒体想要听到的。 果不其然,魏志阳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出两句难听的抱怨声。 闻言,魏志阳低下的头不但没有起来,反而垂得更深了。 他埋着头,大声地对着所有准备离开的人道歉。 仿佛,这件事他天生就该清楚一切细节。一旦某处不清楚,得不到惹人眼球的答案就是罪过。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突然蹦出来的声音让魏志阳身子一僵,片刻,两个装满鲜货的袋子映入眼中。 “魏大哥,把头抬起来吧。” 魏志阳慢慢地站直身,眼前的年轻人淡淡地笑着,清爽阳光。 “你是……顾客?” 谭杰点头,“嗯,盘龙江的鱼虾特别好!” 魏志阳还没有从刚刚紧张的状态下恢复,他眉眼微垂,说道:“谢谢。” “谢什么!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件事跟你本来就没关系。他们要真的这么好奇里面是什么,抽水去呗!欺负你干嘛?” “江水怎么抽?你以为是闭口湖?” 谭杰转头,白计安双手插兜,徐徐走来。 “白先生。” “这下满足了吗?”白计安抬腕晃了晃手表。 谭杰没有说话,只是意犹未尽地撇着嘴。 其实打心底,谁不希望听点劲爆的消息。他只是看不惯,看不惯某些人理所应当的态度。 明明是求人采访,到后来反倒是给无辜的人吓得够呛。 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弓腰道歉? 上车后,谭杰扣上安全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遗憾地长叹一口气。 “白先生你说的果然没错。”谭杰道:“果然啊,这种消息都是假的!我猜啊,魏大哥看到的就是一条不怎么常见的大鱼。” “不一定吧。”白计安起车,“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类根本就不知道的怪物。” 谭杰扭头看着白计安,满眼都是诧异。 “白先生,你怎么这么善变啊?” “这话从哪说啊?” 好家伙,才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他转身就不认了? 谭杰嘟囔:“明明来的时候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口口声声地说水怪的新闻是假的。” “因为那时候证据不足。” 谭杰古怪道:“现在证据就足了?” “嗯。” …… “啊?!”谭杰猛地一惊,他立刻转过身,面冲白计安,急道:“什么证据?!” 白计安轻瞥一眼他,淡声道:“你冷静些。我说的证据是关于人的,不是水怪本身。” “关于谁的都行啊!至少能证明这件事不是无中生有,还是有迹可循的,对吗?” 看着双眼发亮的谭杰,白计安忽然有些担心,一会儿他的话会不会让今晚最重要的大厨发挥失常。 贺威还等着吃鱼拌饭呢。 “白先生!说说吧!” 白计安望着远处挂在高处的红灯,心念后悔要怎么办才好。 真是个人人都会犯的千古难题。 当红灯变绿时,白计安开口:“魏志阳。” “魏大哥?他怎么了?” 说话间,谭杰将脑中关于魏志阳的所有画面全部想了一遍,可惜的是,凭他的洞察力,什么都没有发现。 “事情发生之时,江面上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谭杰接道:“他,没说是吗?还是,他骗人了?” “不算骗,是隐瞒。”白计安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有情可原。他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处于他认知范围之外的生物,但是又因为当时的情况太快,本身又过于惊慌,所以他无法确定,不敢对着镜头乱说也实属正常。” 第217章 人鱼公主 6 “所以,真的有水怪。” 白计安无语地看了一眼谭杰后目视前方,叹道:“真是小孩子,满脑子都是水怪。” 剩下的路程,谭杰就没再主动说话。 原本还以为他在失落,直到白计安停车入库。 “白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志阳?” “嗯。”他想了一路,不管怎么回忆就是没看出哪里有端倪。 原来是因为这事。 白计安靠在座椅上,耐心道:“你还记得我向你们走过去,你说了什么?” 谭杰当然记得:“说的是「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件事跟你本来就没关系。他们要真的这么好奇里面是什么,抽水去呗!欺负你干嘛?」是这句吗?” “嗯,然后呢?” “你说江不能抽水,又不是闭口湖。” “那你还记得当时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谭杰冥思苦想了半天,就是没想出什么特别的。随口道:“我什么都没做啊,就是转身看你向我们走过来。” “没错,就是这个时候。你的眼睛看了我,没有注意到魏志阳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谭杰的汗毛立了起来。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脸怎么了?”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恐惧。” “恐惧……” “没错,脸色苍白如纸,就连瞳孔都在不自觉地抖动。他看清了,也吓坏了。” 晚上,贺威准点下班。 他拿上装有三唑仑的资料袋,心里想着今天可不能再忘记和白计安说。 推开事务所的大门,谭杰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大厅里鲜香四溢。 贺威抬手和大厨打过招呼之后,马不停蹄地奔向二楼。 白计安关上冰箱门,眼看贺威像一阵风似的,直奔书房。 左右两边真是看都不看一眼。 “喂。”白计安喝了一口冰水,“我在这儿。” 看到白计安,贺威的脸上顿时挂上笑容。 “真难得,看你喝白水。” “是人就要喝白水。”白计安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牛皮纸袋,“这是什么?” “给你。”贺威道:“上次在老马的烧烤店,你拿到的药片检测结果。” 这两天白计安还念叨过怎么还没有结果来着。 看到三唑仑的结果,白计安和贺威一样,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结果倒是符合那几个混蛋的作风。” “就是不知道这些药和简安拿到的有什么关系。” 凭着对贺威的了解,白计安心里觉得古怪,问道:“什么时候出的结果?” “昨天拿回来的。出结果就早了,那时候还没抓到孙利峰呢。” “那几个流氓去外地了?” 不然以贺威的效率,今天一天已经把人拎到公安局审完了。 贺威点头,“是,预计明天中午11点坐进审讯室。” “白先生、贺队长!”谭杰的声音从楼下响起,“晚饭好了。” 白计安把资料装回去,还给贺威。 “这是给你的。原件在我的抽屉里。” 白计安点头,叫贺威先下去。 他走到书房,拉开抽屉,看着最上面躺着的文件夹,里面装的是关于孙利峰的全部资料。 当然,也包括孙利峰想保护的人的身份。 燕海臻正在查的就是这份文件。 如果他把这份文件给他,贺威应该会很高兴吧。 半晌,白计安将装有三唑仑的资料盖在上面,锁上抽屉。 下楼前,白计安还以为早早就坐好的两个人已经吃上了。谁知,餐桌上,两人面对热气腾腾的红烧鱼和白米饭,正襟危坐,两副乖巧等人的模样。 “计安你好慢。”贺威抱怨。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开始了。” “那不能,你不下来,我们吃不进去。” 白计安轻笑:“都要流口水了,还说吃不下去。” 谭杰的鱼做的的确有一手。 四斤的清江鱼炸的外焦里嫩后浇上甜辣酱汁,翻出的白色鱼肉蘸汁配饭,简直就是可以开店的水平。 白计安尝了一口,就知道,自己这是捡到宝了。 他刚要再伸筷子,碗里已经多了一块沾满红汁的鱼肉。 贺威收回筷子,瞧着对面的人,问道:“他怎么了?” 白计安看过去,谭杰垂着脑袋,根本就没吃几口。 “想看就拿上来。” 被撞破的谭杰有些尴尬,把放在大腿上的手机拿上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你还能再明显一点。” 贺威好奇,探身一瞧,顿时没了兴致。 “怎么都喜欢啊。” 白计安侧目,“还有谁啊?” “我们队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商思文,唯一的女警。”贺威道:“一大早上就在办公室里研究,得亏我心情好。” 话毕,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了。 三人转头过去,是个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精致的发型、衣着光鲜,灰色羊绒大衣下露出笔直西装裤管,就连脚上穿的黑色皮鞋都反着锃亮的光。 谭杰立刻放下筷子,迎上去招待。 “你是侦探?”男人看着谭杰。 “我是。”白计安走上去,示意谭杰带客人去接待室。 “等一下。”男人叫停,他看着白计安,认真地问:“你能找到失踪的人吗?” 白计安侧目,用余光瞄了一眼贺威,而后道:“可以,不过我要问清楚。失踪多久了?” 男人抿嘴犹豫,“很久了,大概,有一个月?” 对方含糊不清的态度让白计安心里生疑。 “你与口中失踪一个月的人的关系是?” 见男人发愣,白计安解释道:“我必须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是寻找失踪人的前提。” 男人瞬间明白了白计安的意思,连忙澄清:“不,别多想,我不是因为有恩怨雇人找她。” “那你们的关系是?” 像是难以开口,男人沉默了半天,终于说道:“姑且是老同学。” 姑且。 男人不清不楚的字眼让白计安来了兴致。 能让一个看起来像商业精英的人支支吾吾,想必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他已经走投无路,被逼到杠头上了。 白计安把人带到接待室。 坐下后,他盯着男人,开门见山:“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第218章 人鱼公主 7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手肘支在大腿上。 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垂着头,好像在故意避开与白计安产生眼神交汇。 “她叫郑椿,是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的英语老师,也是班主任。我们是……高中同学,毕业之后很久都没有联系,直到去年的同学聚会上。” “很抱歉。”白计安道:“请问您是?” 男人诧异地抬起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白计安这是在问他的名字。 “不好意思。”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他拉开大衣,从内兜掏出一只长形皮夹子,“这是我的名片。” 白计安伸手接过名片,他清楚地看到,男人的指尖在抖。 「文昌俊 启胜证券股份有限公司 项目经理」 启胜。这家公司白计安听说过,名气不小,只是它的总部和分部都不在樾安市。 “文先生不在樾安?” 文昌俊缓缓地点头,“我本来是樾安人,直到大学考到了阳城之后,就留下工作,没有再回到这儿。” “投行的工作很忙吧。”白计安放下名片,直言:“既然从百忙中抽空,不远千里也要来樾安找人,想必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仅仅是老同学这么简单吧。” 文昌俊沉默了片刻,终于,心里的天平做出了选择。 “其实,我和她不仅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彼此的初恋。” 白计安靠在沙发椅背上,无言地等着他继续。他不想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引导眼前的男人说出两人不道德的关系。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 文昌俊终于抬起头,看着白计安,娓娓道来。 二十一年前,那时候的文昌俊和郑椿还是樾安市一所高中的高二在读生。 从正式入学的那天开始,文昌俊就对长相清纯可人的郑椿产生了好奇。 只是当时的他还没有恋爱经验,一直都没想过,其实早在一年以前,他就已经对郑椿一见钟情。 心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它总会莫名其妙地驱使他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 偷偷摸摸地看她。 偷偷摸摸地把热腾腾的早饭放在她的桌上。 偷偷摸摸地在她的书里夹上他写的纸条。 这种小心翼翼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 终于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因为第二天是郑椿的生日。 在放学之后,文昌俊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 他本想着趁班里没人,把准备好的巧克力偷偷放进郑椿的书桌。可谁知,那天,郑椿刚好忘记带作业卷子回家,已经走出学校老远的她又重新折了回来。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像是被人故意安排进了剧本。 郑椿懵懵地站在门口,刚想说一句「原来这么久都是你做的」,就被文昌俊的大红脸逗笑了。 这么久埋藏的秘密被撞破,文昌俊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上。 那天,郑椿开心地接受了他的礼物,他也成功地把女神送上了公车。 直到现在,文昌俊依然记得那天晚上分别之后的感觉。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满脑子都是女神对他笑的样子。她抱着自己送的礼物,笑得那么开心。 那可是巧克力,包装还是心形的!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没错,她一定明白。 她收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能接受自己? 他有机会了! 整整一晚,文昌俊都被兴奋的大脑折腾得睡不着觉。 果然,自那之后,从未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郑椿开始留意他。 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一个淡淡的微笑。 甚至有些在旁人看来都是很普通的表情,都能在文昌俊的大脑中编织成另一番带着粉红泡泡的模样。 类似的几次眼神碰撞之后,文昌俊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把他们的关系变得正式。 谁知,出人意料的,郑椿犹豫了。 告白失败,这让一直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文昌俊受了不小的打击。 本以为一切都这么结束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在校门口,他就遇到了郑椿。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头一天晚上告白失败,第二天一早就遇到了本尊。 文昌俊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早后,就立刻闪身进到校门口的一家早餐店,吃了今天的第二份早餐。 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下她总该进教室了吧。 “你还没吃饭?” 文昌俊一抬头,郑椿竟然若无其事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口豆浆差点没呛死。 看着郑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文昌俊原本紧张的心也逐渐平静。 人家都跟没事一样,他干嘛还要这么在意。 郑椿长得好看,拒绝告白这种事应该经历过很多次了吧。 早就习惯了。 这么想着,文昌俊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啊。”郑椿低下头,“其实,昨天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 “我第一次被有好感的人告白,所以很紧张,下意识拒绝了你,你别不高兴。” 郑椿低头害羞的样子就像一条灵动可爱的小蛇,钻进了他的心里。 恋爱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仅仅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可以让人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那天早上的话又一次让失败过一次的文昌俊重拾信心。 之后的一个学期,反反复复的告白、约会、制造惊喜;反反复复的拒绝、犹豫、开心应约。 终于,折腾了一年半的沟沟坎坎,郑椿终于答应了他的告白。 白计安面无表情地听着文昌俊的描述,但心里面的眉头早就已经皱成川字。 大概真的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我们的恋爱一直持续到了高考前夕,毕业后不久,她就跟我提出了分手。”说到这儿,文昌俊的脸沉了下来,“连一个正经的原因都没有告诉我。” “不恨她吗?” 文昌俊苦笑,“怎么能说没有恨呢?我敢摸着良心说,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她。可是她就这样辜负了我的感情。” 那么珍贵的东西,她丢起来,一文不值。 白计安道:“还有接下来的故事没说对吗?”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今天的文昌俊绝对不会主动来找他。 第219章 人鱼公主 8 “果然是侦探,什么事都想得很细。”文昌俊抿了抿嘴,继续道:“刚开始我的确不知道郑椿和我分手的真实原因。后来的某一天,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之所以会选择和我分手,是因为她发现我原生的家庭条件不好。” “是经济条件?还是父母的身体或者是……” “不,是经济条件。”文昌俊道:“我的父母感情很好,身体也没有问题。” 白计安礼貌一笑,随后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耳垂。 文昌俊察觉到了白计安的不自在,开始自顾自地为今后发生的事做解释:“其实我可以理解她。毕竟不管男人女人,选择终身伴侣就像是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稍有差池,后果都会很严重。我原生家庭的条件不好,并不代表我不好,更不代表着我的未来不好。” 白计安点头。 按照男人的职业和穿着来看,现在的他的确算个小成功人士。 经济条件差这几个字于他已经不挨边了。 不过,成功的也仅仅是经济条件罢了。 “所以,在去年的同学会上,我听到她要来的消息,就立刻从阳城飞到了樾安。” 那是二十年后的重逢。 当郑椿再次见到文昌俊时,年近四十岁的他不但身材没有走样,气质、谈吐都成熟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从进门开始,文昌俊就刻意地表现出对郑椿的毫不在意。甚至,他还演出了一副早就忘记了那段青涩的恋爱,早就释怀的模样。 但几次不经意的一瞥,他发现了,郑椿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身上。 那天,他真的差点就以为是自己赢了。 谁知,等菜上齐之际,大家七嘴八舌的羡慕声中,他知道了郑椿的消息。 她和大学时期认识的校外男人结婚了。 男人跟他正好相反,是个有钱人。 他在樾安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开了一家两层楼的港式火锅店,客人多到每天都要排队预约。 过着如此滋润的生活,难怪她还是那么漂亮。 那天的聚会一直持续到天亮。 很多人随便找了个理由,中间走了,也有一半的人玩得意犹未尽。 因为常年应酬,文昌俊的酒量相当的好。他环视桌上留下的人,感叹果然人就是这么现实。 不来的,走的,都是混得普普通通的。 留下的,开心的,都是一帆风顺的。 回到阳城后,文昌俊立即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 他以为,从那天早上,从ktv离开之后,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恋爱就此彻底画了句号。 没成想,午休时分,还没抽出空吃饭的他在办公室接到了郑椿的电话。 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当他问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号码时,郑椿假装埋怨道:“你那天和那么多人交换了号码,唯独没给我,我只能管别人要喽。” “是吗……不好意思。” 尽管成了中年人,在她面前,他依旧紧张得像个孩子。 文昌俊别扭地瞄了一眼对面的白计安,声音渐低:“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没有断联。” 虽然他在两年前离了婚,但郑椿没有。 他以为眼前的侦探会对他们的关系继续刨根问底,谁道,白计安根本就不在意。 “我明白。”白计安放下手上的茶杯,“因为从那天开始你们每天都在联系,所以你才会对她突然消失产生担心和疑问。” “是。”文昌俊叹了口气,神情担忧,“从上个月的15日开始,她已经消失整整28天了。” 如果可以,白计安真的不想打击沉浸在恋爱中的男人。 “你有问过郑椿的亲朋,或者是她的老公。” “什么意思?” “或许一个人突然不回复消息并不是失踪,也有可能只是不想回复信息而已。” “不会。”文昌俊斩钉截铁,“我问了她的闺蜜,她告诉我郑椿在一个月前和她说出门旅游。但是出去旅游的事之前也发生过,她都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甚至还来过阳城,所以,我不信,郑椿她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联系你,那么她有没有联系过别人?比如,你说的那个闺蜜。” “陈慧说联系了,只不过已经很早之前的事了。大概是她和我断联的第一周,之后就没再有了。” “闺蜜没有着急?” “没有,她还叫我别担心,说郑椿总是这样,跟她也不是经常联系。没什么事,叫我别想那么多。” 白计安点头,“我想陈慧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文昌俊盯着白计安,恶狠狠地说:“这个女人,她巴不得郑椿再也回不来!” “她们有恩怨?”白计安道:“不是闺蜜吗?” 文昌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稳定情绪后,淡道:“据我了解,陈慧和沈宇强有不正当的关系。” “沈宇强?” “郑椿的老公。” 那个和白计安一样,同在千河大街开港式火锅店的老板。 “是郑椿和你说的?还是你猜的?” 文昌俊言之凿凿:“我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陈慧对我而言不仅仅是郑椿的闺蜜,还是老同学。二十二年前,我们三个都是樾安市第三十七中,4班的学生。” 乱套了,真是乱套了。 在白计安沉默之际,文昌俊忽然灵光一闪,他急道:“或许,郑椿的失踪就是他们俩搞的鬼!” 白计安淡道:“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陈慧她一直羡慕郑椿吃穿不愁的生活,找机会勾搭上了她的老公。可沈宇强又没那么简单会答应分财产离婚,但陈慧又不甘愿一直做沈宇强的情人,所以找机会处理掉郑椿,这样他们俩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 文昌俊越说越陷入其中,他忽地站起身,自言自语道:“还应该查一查,看看沈宇强最近的生意怎么样,看看他有没有在郑椿失踪之前给她买过保险!” 第220章 人鱼公主 9 “对,就是这样,没有错。” 看着文昌俊生魔的样子,白计安除了劝他冷静之外也说不出别的。 恋爱脑,不管放在谁的身上都挺可怕的。 突然,文昌俊转过身,啪地一声!双手猛地拍在茶几上,“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保险公司!看看沈宇强是不是真的给郑椿买了保险,如果有,那一定就是他做的!” 白计安微叹一口气,说道:“在做这些之前,我们必须要确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文昌俊急道:“不管什么事都要快,找人的事已经不能再等了!” 突然,接待室的大门被推开,贺威站在门口,一脸不善地看着文昌俊。 贺威的反常吓了白计安一跳,他本能地向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事之后,问道:“怎么了?” “没事。”贺威淡道:“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说着,贺威径直走来,挨着白计安坐下。 之前刚进门的时候,文昌俊就看到了贺威,自然而然地把他认成了侦探事务所的人,见他忽然进来也没有产生怀疑。 白计安清了清嗓,继续回答文昌俊的问题:“在开始一切的调查之前,我必须要确定一件事,就是郑椿女士是否真的已经失踪了。” “什么?”文昌俊傻眼了,“我说了这么多,你不相信我?” “请不要误解,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计安遗憾道:“从你讲的所有事来看,我明白对于无法联系郑椿女士,你有多着急。但是,你毕竟不是她的直系亲属,并且本人常年不在樾安本市。所以,我必须要进一步确认。” 文昌俊听懂了白计安的意思,他苦笑道:“所以,你还是认为郑椿只是突然不想和我联系,并不是失踪了。” “只是确认,没有其他的意思。” 文昌俊沉默了片刻,终于,他无力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只要能找到她,怎么样都行。” “感谢你的理解。” 待文昌俊走后,白计安转身回到待客室。 “你刚刚干嘛?”白计安问。 贺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干嘛?” “突然进来啊。明知道我在工作,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我也不想啊。”贺威撇着嘴,“我是怕有紧急情况,再赶进来会来不及。” “紧急情况?”白计安歪着头,他没懂贺威的意思。 贺威走到他面前,用下巴指了指两人右侧的茶几,“他情绪不稳定,谁知道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原来是这事。 “他不是情绪不稳定,只是有些着急。” 贺威哼唧了两声,随后他扳过白计安的肩膀,把人一路带到厨房。 桌面上的其他餐具已经被谭杰收拾干净,只剩下一只被红烧鱼和米饭填满的饭碗。 贺威拿开防尘罩,将碗推到白计安身前,“吃吧,我挑好的给你夹的,没有人动过。” 在文昌俊进来之前,白计安已经吃了几口。说起来,现在的肚子根本就不饿,不吃正好。 他扭头看着贺威递来的筷子,心想:算了,给他个面子。 白计安吃饭,贺威只是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什么都不说。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贺威疑道:“问什么?” “刚刚的委托人,他要找的人,据他说已经失踪了一个月。” “嗯,我听到了。” “所以?” “失踪人口的案子每年都有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在派出所。除非发现了无名尸体,我们才会去主动联系调查。”贺威歪头看着他,“再说,你现在还没有确定是失踪。” 白计安“嗯”了一声,“我应该去她任教的学校看看。” “那我就去帮你到她家管辖的派出所查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报警记录。” 说着,白计安的手机响了,是贺威发来的。 “这是我叫陈泽洋调取的资料,你应该用得上。” 白计安没想到贺威竟然会如此迅速,距文昌俊离开也就过了十分钟。 打开微信,里面正是被指失踪一个月的郑椿的全部个人资料。 白计安瞧着右上角的彩色照片。 郑椿五官标志,第一眼看上去的确长相漂亮,唯一的不足就是下巴过尖,容易让人产生刻板印象。 贺威伸头一瞧,嘟囔道:“做的有点失败了。” 果然,贺威还真是从来不打他的脸。 “做什么?” “下巴啊,有点太尖了,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白计安无奈道:“到底是天生的,还是整形,目前还不知道。没有证据别乱说话。” “我怎么没证据?” 贺威话音刚落,白计安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又一个文件。 “除了基本资料,陈泽洋做了拓展,查到了她上学时期的旧照,是圆下巴。”他冲白计安得意地扬扬头,一副别怀疑我的样子,说道:“我是警察,说话向来都是有理有据。” 白计安微微一笑:“行,你最厉害。” 吃过晚饭,白计安将事务所暂时交给了谭杰,他准备开车去一趟郑椿工作的地方。 “等等。”谭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小学生都已经放学了,估计老师也都走光了,还能问到吗?” 白计安拎起羊绒大衣搭在臂弯,说道:“价值60-70万的2022款红色宝马x5,如果一个月都没出现,想必连保安都会有印象。” 走到车库,白计安前手按开了门锁,后脚贺威就迈进了副驾驶。 他拉开车门,对着里面已经扎好安全带的人,问道:“你干嘛?” “跟你去。” “你不是说要去派出所调查失踪人口里面有没有郑椿家人的报警记录吗?” “这点小事不用我亲自去。” 想起刚刚的资料,白计安钻进驾驶位,埋怨道:“你不会因为我的事使唤那帮小孩了吧?” 贺威当然知道白计安不喜欢麻烦自己以外的人。就凭上次冷战的经验,他还怎么敢随便自作主张。 “当然没有叫他们特意去一趟。” “嗯,然后呢?” 白计安眯起眼,他感觉事情不简单。 第221章 人鱼公主 10 果然,贺威主动地避开他投来的视线,“就,让他们打个电话问问。” 就知道。 白计安坐正身,“下次不要这样了。” 听着贺威百依百顺的应和声,白计安忽然感觉有些古怪。 好像从那次他们吵架和好之后,贺威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让贺威看出了什么? 上次得知贺威主动暴露信息的时候,他的确气昏了头。所以想都没想,就冲贺威发了大火。 哪怕贺威主动找他求和,心里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白计安略带不安地瞥了一眼后视镜,他想看看自己的脸上是否有破绽,却没曾想正好对上了贺威的目光。 “干什么?” 贺威支起下巴,笑道:“没想到白先生还喜欢在开车的时候照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吗?” 白计安摆正脸,恼怒道:“我没有。” “下次别这样了。”贺威靠回到座椅上,“我还想多跟你活几年。” “是吗?” “当然。多活几年,多破点大案子!” …… 到达学校时,天已渐黑。 除了警卫室之外,校内外都空荡荡的。 见有人靠近,警卫室的小窗被拉开,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探出头。 “有事吗?” 白计安道:“我想找一个人,她是这里的老师,名叫郑椿。” “郑椿……”男人摇摇头,“我新来的,人还没认全。不过要是老师的话,你来晚了,早就放学了,老师们也都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说完,男人伸手准备关上小窗。 “等等。” “又什么事啊?” “你既然对不上名字,那这辆车你见过吗?” 男人看着他手机上的照片,依旧摇了摇头,“没见过。” 忽然,面向操场那边的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和眼前这个新人一样,穿着黑蓝色的警卫服,手里握着保温茶杯。 “啊,李叔,正好。” 李叔走过来,摸起胸前挂着的眼镜戴上,他看着白计安,问道:“你有什么事?” “他问这辆车是谁的。”年轻的男人插嘴。 白计安收起手机,重新问道:“请问郑椿,郑老师在吗?” “郑老师啊。”李叔摆摆手,“不在,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她来学校了,应该是请假了吧。” “请假?”白计安假装不可思议,“多久了?” “具体多久我也记不得了,你要是想知道联系她本人不就好了。” 白计安为难道:“她好像换了电话号码。” “我这儿有。”说着,李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硬壳本子,上面的电话号码都是打印上去的,“我们学校为了家长方便,特意准备的。电话都是老师们自己报上来的,绝对准,你就打吧。” 白计安当场拨过电话,对面显示关机状态。 “关机。” “啊?那可能有事吧。” “不会是换了新的号码吧。” “那不能。”李叔举起本子,面向白计安,“这上面还有更新日期呢,看,就在两个月前。” 临走前,白计安特意与两名警卫员多寒暄了几句。 上车后,贺威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说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收获呢?” 白计安道:“她的确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过学校,至少二十天。” “怎么确定的?” 白计安向警卫室的方向望去,透过窗子,年轻的警卫员正低头刷着视频。 “看到那个人了吗?年轻的。” “嗯,怎么了?” “他是新来的,今天正好是入职的第二十天,他没见过郑椿的车。” “那郑椿完全可以开别的车上班。” “坐在他旁边,那个年纪稍大的警卫员是负责教他认人的。二十天,除了几个没怎么露脸的领导,其余的任课教师,尤其是班主任基本都见过一次了。” “郑椿也是班主任,对吧。” “没错。” 贺威道:“那这么看来,一次都没见郑椿的他可以证明郑椿至少二十天没有出现在学校,所以文昌俊说的一个月没联系,大体上没有问题。” 白计安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工作单位没有,就只能从她丈夫的身上开始调查了。” 随便编个身份找郑椿这种事很简单,难就难在,他竟然要当着郑椿正牌老公的面,帮郑椿的情人要人。 这多少有些滑稽了。 忽然,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了铃声。 是贺威的手机,来电显示:陈泽洋。 他按下免提,问道:“有吗?” “贺队,我了查一下,整个樾安市也没有失踪人口名叫郑椿。” “好,我知道了。” 贺威挂下电话,“没有人报警。” 白计安又重新拿出郑椿的资料,上面,她有老公,有孩子,且父母、公婆尚在。 如果她真的一个月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为什么没有人生疑? 贺威叹道:“不会真的让你那个委托人说中了吧。” 能瞒住一个人失踪的同时,还能稳住家人的,往往就是最亲近的人。 “无论是保险公司还是郑椿的家都只能明天去,但有一个地方,今天就能去。” “哪儿?” 白计安点火起车,“叫三队的人都出来。” “干嘛?” “去郑椿老公开的火锅店。吃多少都行,我请。” 韩阳正看着桌上的泡面发愁,就接到了贺威的群消息。本以为是什么大案子,结果居然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大好事,吃饭! 天啊,遥想上次聚餐,感觉还在上辈子。 按照定位,韩阳的家离得最远,也是最后一个到达约定地点的人。 一踏进咖啡厅,对着斐辰他们就来上一句:“贺队咋了?白天开心晚上吃饭,要结婚啊?” 三人围坐成一圈,各个埋着头,没有一个人理他。 “干什么呢你们?” 韩阳好奇地凑到陈泽洋和斐辰的中间,左右挤了挤,终于插空坐下,低头一看,桌子中间竟然是一部正在播放水怪视频的手机。 “你们怎么还看啊?不都是早上的老黄历了吗?” “嘘!”商思文抬起头,凝重道:“不是早上,是刚刚。” “刚刚?” “对,就在刚刚,盘龙江上又有人看到了水怪。” 第222章 人鱼公主 11 “又来?!” 韩阳赶紧凑身上前。 这次就连他这种从来不信这些的人都忍不住好奇。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水怪连续一天之内出现两次。 就算是有人故意造假,那也有点太频繁了吧。 “我相信,这次的水怪绝对不是虚的!”商思文斩钉截铁。 最新的视频拍摄于落日之前的傍晚,平静的江面在火红夕阳的映照下波光闪烁。 忽然,画面上被人为圈出一个红色圆圈,而后,画面随着视频背景后配的阵阵惊呼声逐渐放大。 水面上晃着一条不同于黄色江水的白色光影,它的游速很慢,时不时还会被翻来的江水冲得后向退去几步,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人很难把它想象成一个水生活物。 “这玩意儿真的动了吗?”韩阳又重新开始怀疑,“不会是谁丢进水里的垃圾吧。” 斐辰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要真是什么水怪,至少应该是个游泳好手吧。” 商思文抬头左右看看,直到对水怪事件第二感兴趣的陈泽洋都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是,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垃圾啊?” 韩阳撇嘴,“副队都说了。你看它,连动都不动了。” 商思文放大视频,指着微微摆动的一侧,道:“这不是动呢嘛!什么眼神。” “你就这么确定那是它自个儿动的?”韩阳看向陈泽洋坏笑道:“我看像是江水推的。” 商思文挺直身,刚想理论,只见斐辰“嘘”了一声,他接起电话,声音利落。 “贺队。是,我们到了,在约定地点……什么?好,我知道了,好,放心,我会带好他们的。” 眼看斐辰的语气从轻松自在变得严肃,三小只纷纷支起耳朵,旁听贺威说了什么。 斐辰挂掉电话,无奈地笑了。 “我说怎么突然想起来聚餐了。” 三人凑过来,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主动低声道:“什么意思啊?” 斐辰将一会儿的任务简单地讲给三人,而后,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咖啡店对面的港式火锅店。 火锅店一共两层,港式装修韵味十足,让踏进店门的人有种一瞬间踏进香港街头的穿越之感。 这样用心的装潢,哪怕不是行家也能看出其中的昂贵。 只可惜,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店面,晚饭时间却没有几桌客人。 踏进大厅,服务员立即迎上来热情招待,并为他们挑选座位。 “不用了。”斐辰站定在大厅中间,抬头环视一圈后,指着正对一楼收银台的二楼栏杆后面的座位,问道:“坐这儿怎么样?” 三小只瞬间点头迎合。 敲定好的斐辰转头示意服务员带路,但服务员却面露难色。 “怎么?二楼不让坐?” 服务员点头,“二楼暂时没开。” “难怪客人都坐在一层。”斐辰不满地咂了一下嘴,转头询问韩阳他们的意见,“坐一层?还是换一家?” 韩阳眼尖,他轻瞟斐辰身后的服务员,顿时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还是二楼好,一楼没意思。不让坐走吧。” 说完,众人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急吼吼地走出来,拦住了他们,“别啊,二楼能坐,我现在就带你们上去,随便坐,没有限制。” “不,让坐,哪有什么不让坐的地方,到处都可以,随便坐。” 男人笑脸盈盈地把众人带到斐辰起初选定的位置,坐下后,他本想着服务他们点菜。 斐辰扭头看了眼桌角上的二维码,说道:“我们自己来。” 待男人走后,三小只早就埋在手机里念菜单了。 “哇,这里好贵啊。”陈泽洋抬头向斐辰确认,“贺队说请客?” “对啊。”商思文放下手机。“请这么贵的东西,他还不来?真的假的。” “真的。”斐辰无奈,“喜欢吃什么只管点就行,贺队说了,今天都算他的身上。” 韩阳笑嘻嘻地伸出手,“那我可不客气了。”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贺威接到了斐辰发来的账单。 “这帮小子,真敢啊。” 见贺威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白计安走来,“怎么了?” 贺威迅速关上手机往沙发上一扣,道:“没事。” 白计安没吭声,捏住手机的一头。 贺威不给,“你干嘛?” 白计安懒得废话,“给我。” 见他冷脸,贺威的手下瞬间泄力,眼睁睁地看着白计安把手机抽走。 白计安左手看了一眼群里的账单,右手把钱转给了贺威,顺便又用左手帮贺威收了款后,把手机扔了回去。 贺威翻过手机,嘟囔道:“我说不用。” “请客是我的提议。不过就两千块,你那么纠结做什么?” “我有钱。” “得了。”白计安轻笑,“你一个月能赚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下子,至少十天白干。 “再说了。”白计安继续道:“你之前不是总吵着叫我请你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磨磨唧唧的?” “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我多重要啊。” 白计安被贺威的无赖劲气笑了。 “笑什么?我有说错?” “没。”白计安转头看着他,轻勾嘴角,认真地说:“重要。” 贺威愣住了。 一瞬间,他竟看不清白计安眼底流露出的,那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半晌,像是突然还魂,他猛地别过头,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有没有什么发现?”白计安忽然开口。 “什么?” 白计安仰头指了指他的手机,提醒道:“请客的目的。” “啊。”贺威回神,“沈宇强的店客人的确很少。按照斐辰他们说的,算上他们,整个饭店在晚饭的高峰时间,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四桌客人。” 白计安转头望向落地窗外,商业街的灯火阑珊,叹道:“以千河大街的客流来讲,的确非常冷清。” “他们简单地调查了一下原因,发现许多软件上都有人评价他们家的菜品价格太贵,且难吃。更有网友直接发帖叫大家避雷骗子饭店。” 第223章 人鱼公主 12 “骗子?” “就是比较夸张的说法。”贺威找出一篇摆在白计安眼前,“类似这种,什么肉菜不新鲜,碗盘未消毒,等等。” 趁白计安看帖子,贺威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很典型,就是今天斐辰他们特意挑选了没人坐的二楼,遭到拒绝之后,本想假意离开,赌一把,结果还真有人出来把他们请上了二楼。封锁二楼加上恭恭敬敬的态度,足以证明这家店非常缺客人。” “好。”白计安将手机还给贺威,“看来我要好好地调查一下沈宇强,如果他真的因为店面有资金周转的问题,加上投保,作案动机的确很大。” “我陪你。” “不用。”白计安淡道:“你正常上班,我和谭杰去。如果有问题,我会立刻联系你。” 第二天临出发之前,白计安收到了王叔的邮件,里面是两份保单,一份是郑椿,一份是沈宇强。 “还真有。”贺威按着鼠标上下翻动,“但这是两份,而且投保日期是三年前的同一天。两个人一起投的保险,受益人是对方。” “看着还挺正常。” “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保了两份。” 的确,假如沈宇强只为郑椿保险。一旦郑椿出事,警方就会立刻盯上受益人沈宇强。 但如果两个人一起保险,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正常。 根据郑椿的个人信息,白计安和谭杰来到了她与沈宇强的家,林景天城小区。 谭杰为难地看了一眼摆在后座上的三盒补品,问道:“白先生,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觉得有问题?” “你的孩子明年上小学,这事是不是太牵强了。你这么年轻,哪里像个有六七岁小孩的人啊。” “我可以提前两年,说自己今年三十岁。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孩子明年六岁,二十四岁结婚,有什么问题?” 经过白计安这么一算,谭杰还真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原来时间这么不扛算吗? 白计安反问:“况且,你能找到更好的理由吗?” 一个年轻的男人,敲开郑椿的家门,当着沈宇强的面问他为什么联系不到他的妻子。 除了一个想疏通关系,让自己的孩子明年进到郑椿带领的班级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不用挨打的身份。 六年七班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这个计划能行得通,郑椿的身份还真是帮了不少的忙。 “那我做什么?”谭杰指着自己,“当你的跟班吗?帮你提东西送礼。” “我今天的人设还没有达到有随行秘书的高度。” 越过谭杰,白计安向副驾驶窗外抬了抬下巴。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那边。” 顺着视线,谭杰望去,是一片供业户休息游玩的小花园。 “任务不是很简单。”白计安指示道:“想办法在邻居中打探一下郑椿、沈宇强。夫妻关系、与双方父母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传言,什么都好,只要是他们的消息,统统记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白计安左右环看,准备确定附近无人之后下车。 谭杰没有白计安那么警惕,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要怎么混个脸熟,也顾不上查看周围,伸手就要拉开车门。 “等等!” 白计安一把抓住他的肩,把人拉回来! “怎,怎么了?”谭杰被吓了一跳。 白计安扭头望着车后,“来人了。” 谭杰寻声望去,一辆黑到反光的大众途锐从他们的右侧缓缓驶过。 在白计安目的地的单元楼门前,车子停下了。 看着蓝色的车牌,白计安眯起眼,“目标来了。” 谭杰懵了,“你是说这是沈宇强的车?” “没错。”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 谭杰看得心里一惊,喃道:“不会就是他们夫妇俩吧。” 毫无意外,驾驶位走下来的人正是沈宇强。 另一面的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背影纤瘦的女人。 “郑椿,一定要是郑椿啊。” 谭杰紧握双手,默默念叨。 他宁愿看到被甩发疯的文昌俊,也不愿意亲眼确定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消失就意味着凶多吉少。 终于,女人转身,可谭杰瞬间蔫了。 她的脸上居然还戴着黑色的一次性口罩! 本来距离不近,女人散发,再加上口罩,根本就无法确定身份。 忽然,白计安伸手在后座上摸了两下,再回身,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呢绒袋子。 谭杰眼睁睁地看着白计安拉开袋子封口的抽绳,像个哆啦a梦一样,掏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军用望远镜。 五秒后,白计安将望远镜递给谭杰,说道:“不是郑椿,是陈慧。” 谭杰边看边问:“陈慧是谁?” “据文昌俊说,陈慧是他和郑椿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郑椿的好朋友,还是郑椿老公,沈宇强的情人。” 谭杰放下望远镜,表情呆愣,“可是,你不是和我说文昌俊和郑椿是初恋情人,现在又重新勾搭上了吗?” “我原话说的是「重新联系」。” “不都差不多。”谭杰嘟囔:“反正人都不怎么样,谁都别说谁。” 沈宇强和陈慧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两个白色的透明塑料袋,里面黑乎乎的东西一跳一跳的,像是活物。 “他们俩去买东西了?” 眼前一男一女嬉笑的模样,谭杰真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白先生,如果郑椿真的不是出门旅游,或者回了娘家,而是失踪,那么凶手一定就是他们!” 带着情人大摇大摆地回家,就是确定妻子一定不会发现,因为他们知道郑椿本人绝对不会回来。 “望远镜给我。” 半晌,沈宇强两人锁车上楼。 白计安也拿下了望远镜。 “能看清了吗?他们买了什么?” “螃蟹。”白计安淡淡说道。 “那就是去了海鲜市场,准备回家做一顿烛光午餐。”谭杰越说越生气,咂嘴骂道:“真不要脸。” 白计安对谭杰的判官宣言充耳不闻,他靠在椅背上,脑袋里都是刚刚,隔着袋子,里面被五花大绑的螃蟹。 螃蟹身上的绳子,他见过。 第224章 人鱼公主 13 沉静了半晌,谭杰重新问道:“白先生,还要继续吗?我们的计划。” “继续,只不过不是现在。”白计安转头看着谭杰,说道:“但你的计划是现在。” “现在……”谭杰回头看了看小花园里的几个带着小孩玩乐的家长们,瞬间紧张起来。 上去就打听别人,会不会被当做可疑分子?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非常合理,不会让任何人生疑的理由。 可是要说什么呢?他还没想好。 白计安看出他的不安,问道:“一会儿你打算怎么说?” 谭杰尴尬地抿上嘴,不禁在心里怀疑白计安是不是会读心术。 他最答不上来的问题,一问一个准。 “我,我就先套近乎,等到熟一点之后比较好问吧。” “熟一点之后,你要怎么顺理成章地问出沈宇强和郑椿的名字呢?闲聊后突然指名道姓,就不会让人怀疑了吗?” 谭杰顿时犯了难,“那怎么办啊?” 白计安回身,又在后座上摸出一盒未开封的果脯递给谭杰,“说辞跟我一样,只不过,你把身份换成哥哥。” “哥哥?”谭杰没懂,“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一会儿的身份吗?” 谭杰点头,“一个五岁孩子的父亲。” “那你就是另一个五岁孩子的哥哥。” 白计安指着果脯,“当着他们的面拆封分给大家,这样更容易被人接受。说辞很简单,你父母生了二胎,弟弟或妹妹明年要上小学,因为家离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很近,所以学校已经定下,但是要进哪个老师的班级,还没定。你打听了几位该小学颇有名气的班主任,其中一个就是郑椿。相对学习成绩,家里更注重小学时期,孩子的思想品德教育。介绍完这些,你就可以让他们相信你只是想打听老师的个人德行和家庭氛围。” 谭杰恍然大悟,念道:“也就是我是白先生你的前期阶段。” “没错,我是已经调查之后选定郑老师的家长,你是还在选择中的家长。” “不过,咱们俩身份的差别还真是大啊。”谭杰抱着果脯盒,笑道:“明明我们只差了五岁,白先生你都当孩子爸了,我才是哥哥。” 18岁,父母给你添个二胎弟弟妹妹,还赶不上24岁喜当爹呢。 “庆幸吧。”白计安挑眉,“这要是真的,你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观察好前后左右形势,依次下车,准备完成个人任务。 到处演戏这种事对白计安来讲就是家常便饭,当他走下车,拎上全部的补品时,他就已经不是个侦探了。 反倒是谭杰,心脏一蹦一蹦的,相当激动。 “你是?” 沈宇强看着白计安的脸,他确定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您好!”白计安点头,礼貌道:“这里是郑椿,郑老师的家,对吗?” 闻言,沈宇强的眉头微紧。 虽然只有一闪而逝的瞬间,也逃不过白计安绝佳的洞察力。 “对,这里是。”他瞄了一眼白计安手里的高档礼盒,挤出微笑:“你是学生的家长?” 白计安笑了,“我的孩子明年才到上小学的年纪,希望我有这个荣幸成为郑老师班里的成员。” “啊。”沈宇强反应过来,“你是想明年进郑椿的班。” “对。”白计安偏头向里面探了一眼,“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进去和郑老师聊一聊。” 沈宇强身子一动,挡住白计安的视线。 “不好意思,郑椿今天没有在家。” “那您知道郑老师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吗?我再找机会拜访。” “旅游去了,暂时回不来。”说着,沈宇强转身走到客厅,拿起一本便利贴,边说边往门口走:“不如你留下电话吧,等她回来我叫她联系你。” 待沈宇强抬头,白计安的人已经跨进了玄关。 未经允许进门。 白计安粗鲁的行为给沈宇强看呆了。 “实在抱歉。”白计安难掩歉意,他提了提手中的礼物:“我这个工作实在太忙,经常出差,一去就是半个月。今天为了孩子的事好不容易抽出身,实在不想落空。” “那我总不能把她叫回来吧。” 沈宇强的语气忽然变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计安依旧保持微笑,“请问您是郑椿老师的……” “丈夫。” “猜到了,只是刚刚担心不礼貌,没敢确定。”白计安十分客气地看着沈宇强,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意:“既然今天见不到郑老师,可以跟您聊聊的话,我也算没有白来。” 沈宇强低头挠了挠鼻头,看起来似乎在忍着气。 “进来吧,简单说说情况。”沈宇强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其实她学校里的事我也不清楚,你就说你想说的,等她回来,我告诉她。” 白计安踏步进来,玄关之后,左面是客厅,右面是餐厅。 餐厅的中间是一张奶白色的欧式四人餐桌,桌上还有吃到一半的饭菜和两套摆在对面的餐具。 “这儿!”沈宇强不满地喝道,“快说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一番即兴自述之后,白计安在沈宇强的敷衍下踏出了他和郑椿的家。 下楼时,白计安不断地在脑中回忆着沈宇强说郑椿去旅游时的表情。 他回答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迟疑。 可话音落下后,他的眼里又闪出一丝怪异。 就好像他知道郑椿的下落,却又怀疑信息的真实性。 难道沈宇强真的不知道郑椿人在哪? 他是无辜的? 关上单元门,白计安径直向车位走去。 一切如常,他调转车头,斜眼瞟向后视镜。 果然,郑椿家的阳台上有一道人影正在默默地观察他。 白计安一路向前,在小区对面的胡同里找到了车位。 根据白计安的定位,谭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白计安瞧着他怀里空荡荡的果脯盒子,说道:“收获不小吧。” “那是!” 起初谭杰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自上次在医院里和李建国老人交谈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特别适合和老年人相处。 第225章 人鱼公主 14 回去的路上,谭杰将听到的一切关于郑椿夫妇的事都和白计安讲了一遍。 “对于郑椿的评价,熟悉她的邻居和不熟悉、只有点头之交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 “首先特别巧的是,小花园里正好有一个和郑椿同单元的老太,住在二楼。据她说,郑椿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所以做邻居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她跟郑椿的婆婆倒是很熟。她们的婆媳关系很差。” “举例。” “嗯,记忆比较深的有两件事。她婆婆说郑椿特别的物质,花钱大手大脚,常常让沈宇强很头疼。” “这是正常的。”白计安道:“根据文昌俊所说,郑椿当初突然和他分手就是因为他的家庭条件不好。还在大学期间就跟了大自己五岁的沈宇强交往结婚,本来就是因为沈宇强经济条件优越。” 假设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那么郑椿从一开始交往男人的条件就是对方有钱,所以婚后会有大笔支出,根本就不奇怪。 “另一个就是不体贴老公,对沈宇强面临的难处不闻不问。例子跟上一件事有直接联系。”谭杰道:“沈宇强原本的实力是挺强的。他一直都专注在餐饮业上,和朋友合开了好几家饭店,但是时运不济,这三年受大环境的冲击,饭店的业绩都不怎么理想,所以近几年,他的财产不断缩水。但尽管如此,郑椿还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让沈宇强贷款,换了更好更大的房子。” 白计安回想起踏进的屋子,意外道:“现在住的这个?” “不是,新买的在开发区,是大平层,面积有340平。” “这么准。” 谭杰原本也很意外,叹道:“邻居说,自从他们两口子买了新房,郑椿跟相熟的邻居都不知道说了几次,而且每次的音量都不低,自然而然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这倒符合我听到的人设。”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 “什么?” “郑椿她好像知道沈宇强和陈慧的关系。” “哦?”这点白计安倒是很意外,“确定吗?” “确定。因为这件事不是道听途说,是沈宇强的妈妈亲口和邻居说的。” “沈宇强的妈妈?”白计安皱眉,“自己儿子出轨,还光明正大地讲给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全家还真是人才。” “因为沈宇强的妈妈很讨厌郑椿,所以当时她说的时候有种解恨的感觉。”谭杰道:“再说,是儿子给自己儿媳妇戴绿帽子,说起来也不是自家丢人。” “那老太太要是知道文昌俊的存在,恐怕会直接背气吧。” “白先生。”谭杰转身看着白计安的侧脸,认真地说:“我认为让郑椿消失的犯人就是沈宇强和陈慧。” 白计安淡道:“就因为他们夫妻、婆媳不和?”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犯罪动机!最主要的是,沈宇强不知道文昌俊的存在,但郑椿却知道陈慧的存在。如果郑椿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看上沈宇强就是为了他的钱,那么只要她抓到沈宇强出轨的证据,就有可能在离婚时让男方净身出户!这样,不但沈宇强会分文不剩,就连陈慧也会白做第三者。但反过来,如果郑椿就这么死了,离婚的麻烦没了不说,沈宇强还会得到保险公司的理赔金,陈慧理所应当地取而代之,这么大的好事,简直就是一箭几雕啊!” 板上钉钉,稳赚不赔的买卖! 白计安沉思了片刻,“你说的有理,不过里面还有两个疑问我没有解开,所以我持保留意见。” “什么疑问?” “第一,你刚刚说沈宇强因为这三年的大环境影响,原本红火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的财产远没有曾经那么多,最近还因为郑椿要新房选择了贷款。” “没错。” “那既然如此,陈慧又为什么没有离开他?” 白计安还记得,当初文昌俊提到陈慧的时候说过,陈慧之所以会选择背叛闺蜜,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很羡慕郑椿优越的生活条件。 那么现在的沈宇强远不如从前,她大可离开,换一个更好的对象。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谭杰简直不敢相信以白计安的聪明会想不到,“肯定是沈宇强和陈慧一起策划的这出,只要成功了,保险理赔金会让沈宇强直接恢复到原本的财力,甚至更多!瞄了这么久的一条大鱼,陈慧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杀人的代价更大。” 这样的钱,只怕有命挣,没命花。 “有些人疯起来是不会管后果的!”谭杰激动道:“白先生,你一定是从小就对钱不敏感,所以体会不到人对钱的渴望程度!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点我太懂了!” 白计安缓缓地点头,说道:“那第二点呢?” “还有什么?说吧!” 谭杰自信满满,他坚信,自己的推测绝对没错。 白计安把他见沈宇强的事从头到尾地叙述一遍,讲完时,两人已经回到了事务所。 对于沈宇强为什么会非常自然地说出郑椿去旅游,说过之后又露出怪异的表情,谭杰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他也觉得,如果沈宇强真的知道郑椿失踪的真正原因,那么在听到别人问起时,顺序应该是显露出不寻常的表情,而后回答「她去旅游了」。 但实际上,沈宇强的真实反应,是相反的。 白计安靠在沙发上,淡道:“我推断,沈宇强不知道郑椿的真实去向。” “为什么这么说?” 白计安道:“如果说郑椿之前出门购物刷的都是沈宇强的卡呢?” “……难道说沈宇强一直都没有收到银行的扣款信息?那他为什么不找?!”话毕,谭杰震惊地张开嘴,“难道是他发现了妻子失踪,故意不找。他希望郑椿就这么死了,结果不但和我刚刚说的一样,还不用负法律的责任!” 白计安赞同:“有可能。” 第226章 人鱼公主 15 “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谭杰道:“如果沈宇强和郑椿的失踪真的没有关系,我们岂不是没了怀疑的对象?” “看来我们需要文昌俊再过来一次了。” 接到白计安的消息,十分钟,文昌俊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怎么样了?你去查了吗?保险公司。” “你先别急。”白计安待人坐下后,说道:“首先,我希望你在知道结果后保持冷静。如果有什么疑问,直接说出来就好。对我们的判断可以提出任何的疑问,只是情绪不要激动。” 文昌俊怎么能不激动,自从郑椿消失之后,他日夜担心,如今线索就在眼前,更是无法保持冷静。 他双手按着抖动的膝盖,屁股都快坐不下了。可为了得到消息,他只能违心点头,“我,可以。” 白计安叹了口气,抬眼示意谭杰时刻准备着。 “说,说吧!是不是真的有保险单!” “没错。” “果然!”文昌俊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双手叉腰,气得眼睛都红了,自顾自地嘟囔:“真是他!还真的是他,我猜的没错。” “不,等一下。”白计安道:“保险单的确存在,但是我并没有说郑椿的消失是沈宇强做的。” “什么意思?”文昌俊不理解,“不是他还能是谁?一件案子发生的背后,犯人往往就是那个最大的受益人!很明显,郑椿失踪之后,沈宇强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这还有什么疑问?” “沈宇强不知道郑椿的去向。” “他和你说的?他当然会说不知道!他怎么能,怎么敢说自己知道?” 白计安道:“我当然不会直接问他,而是从侧面,通过他的反应看出来的。” “什么侧面。” “这样吧。”白计安也站起身,他觉得一直仰着脖子和文昌俊说话很累。“郑椿和你再次联系有一年了吗?” “嗯,从上次同学聚会到现在一年零四个月,怎么了?” “那你们现在关系是什么?” 换成面对其他人,这个问题的确非常冒昧。但对于文昌俊来讲,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在他的心里,他是郑椿高中时的恋人,是她的初恋,沈宇强才是后来的那个人,是意外。 如果他上学的时候就能拥有现在的经济条件,会和郑椿结婚的,一定是他。 “我们重新在一块了。”文昌俊淡道:“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都会认为我们的关系不正当,但是,郑椿和沈宇强的婚姻也早就名存实亡,要不是因为郑椿不想便宜了沈宇强,她早就提出离婚,和我在一起了。” 白计安要的只是第一句话,至于后面,他们在一起的「合理性」,他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你的确是郑椿的男友,不是所谓的老同学,或者是双方都不能说清的暧昧关系。” “对,我是男友。” “好,那么你应该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个关键的线索。” “你说。” 白计安毫无偏见地承认了他和郑春的关系,让文昌俊恢复了不少的冷静。 “你的经济条件不错,那么作为男朋友,郑椿是否经常性地刷你的卡购物?” 文昌俊眉毛一皱,“这是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即便你们分开,你也会收到异地购物的扣款通知吗?” “嗯。” “那她消失的这一个月里呢?有收到吗?” 闻言,文昌俊吃惊地瞪圆了眼。 他担心了郑椿这么久,居然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片刻,他摇摇头,“不对,她也不是每次都用我的卡,也许她用了自己的或者是沈宇强的。” “沈宇强那边大概率也没有收到。” “大概率?也就是没有证据。” “是。”白计安道:“不过证据我马上就会找出来。” 不但沈宇强的交易记录,还有郑椿的。 如果一个月内,她都没有任何的消费记录,只能证明人真的出事了。 白计安看向文昌俊,“郑椿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15号。”文昌俊立刻掏出手机,“这里是我们的聊天记录,从加微信之后,我就没有删除过任何一条。你看看能不能在这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没有删过任何一条。 白计安不禁在心里感叹,相比带着情人回家吃饭,对郑椿的行踪毫不在意的沈宇强,文昌俊要好太多。 只可惜,郑椿看上的,似乎并不是这份深情。 聊天记录的结尾停在上个月的15日。 聊天内容就是很普通的情侣之间的对话,其中的肉麻程度并不比年轻的小情侣们的腻歪差。 白计安几乎是一目十行。 如果失踪之前的三个月还没有线索,大概率就不会有什么他想要的了。 忽然,快速滑动的屏幕被白计安按住了。 他上下反复翻看,半晌,把聊天记录面向文昌俊。 “这是什么?” 文昌俊凑身一看,郑椿发来的照片让他一下子想起当初的话题。 “这是他们学校组织活动,校领导给老师们发的,统一的文化衫。当初郑椿跟我抱怨,说明黄色的文化衫很显黑,她不想穿。” 白计安忽然沉默的样子弄得文昌俊的心七上八下。 那天他本来想问郑椿要去哪里玩,结果大老板突然开会,就耽搁了。 难道,他错过了重要的线索? 他急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无论什么,你都要和我说啊!” “我知道。”白计安点头,“你冷静些,听我说。郑椿发给你的这张照片上的文化衫,我昨天见过。” “什么?”文昌俊懵了,“在哪?!” “盘龙江的鱼市,一个卖鱼的大娘身上。” “啊?”这次是谭杰,他激动地站起身,“昨天,是我们去买鱼的时候吗?” “嗯。”白计安道:“你还记得我们早上去找沈宇强,他从后备箱里拎出两个白色塑料袋吗?” “你说是螃蟹。” “对,是螃蟹。还是盘龙江买的螃蟹。”白计安顾不上愣在原地的二人,继续道:“至于郑椿口中学校组织的活动,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去盘龙江。但我需要证据的支撑。” 第227章 人鱼公主 16 说完,白计安看了一眼挂钟,下午两点四十分。 他快步走到衣架旁,拎起大衣,对着谭杰说:“趁学校还没有放学,我们再去一次。” “等等。”文昌俊叫住白计安,沉声:“我也要去。” 今天在学校警卫室值班的人依旧是之前的两个老熟人。 年轻的警卫拉开小窗,探头一见白计安,笑了:“帅哥,又是你啊!还找郑老师吗?她没来。” “不。”文昌俊走来,礼貌道:“今天我们想换个人见一面。” “你又是谁啊?” 对于陌生人毫不客气的样子,跟白计安第一次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文昌俊不恼,他越过年轻的警卫,对着后面坐着喝茶的李叔摆了摆手。 “诶,是你啊。”李叔凑了过来,老胯一扭,把小警卫挤到一边。他指着白计安和文昌俊,笑道:“原来你们俩认识啊!” “是啊。”文昌俊勉强一笑。 “可惜啊,他说的没错,郑老师还是没来。不过干什么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啊?”忽然,李叔顿了一下,怪道:“你们怎么会都来学校找郑老师呢?联系不上她吗?” “不,我今天不是找郑椿的。”文昌俊道:“我今天是想问问,吴雨馨,吴老师来了吗?” “来,来了。”李叔茫然地点点头,“你需要她的电话吗?” 文昌俊颔首:“就是这个意思。” “没问题。”李叔把本子掏出来,摊在两人面前。 见警卫起疑。在文昌俊打完电话之后,白计安以不想打扰警卫的工作为由,将人主动拉到了校门的另一侧。 白计安打量着文昌俊,从他决定跟自己出来,到刚刚合格的表情管理,心叹果然事业有成的人都擅长消化情绪。 “你之前来过?” 文昌俊点头:“是啊,之前来过三四次,接她下班。” “这个吴雨馨是?” “啊。”文昌俊忽然想起,他一路上都坐在后面沉默着,根本就没来得及和白计安介绍。“吴雨馨是郑椿的同事,也是她大学时期同寝室的室友,好朋友中的一个。” 白计安记得陈慧也是郑椿的朋友。 “那她和陈慧是?” “她们不熟悉。郑椿她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背着她凑在一块,所以通常都不会互相介绍她们认识。” 文昌俊打电话的时候,正巧吴雨馨没有课。 她盘着长发,白色衬衫的外面披着一件淡粉色的毛衣外套,整个人的气质十分符合白计安对语文老师,温婉贤淑的印象。 她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赶到警卫室。 顺着指引回头,两张陌生的脸让吴雨馨却有些发懵。 “你是郑椿的朋友?” “对。” 对外,文昌俊有顾忌,没有向对着白计安那样,直截了当地表明他和郑椿的真正关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请假了对吗?” “是。”吴雨馨反问:“她没有和你们说?已经很久了。” 看吴雨馨略带防备的样子,白计安上前一步:“是这样,我们是来找她讨债的。” “讨债?!”吴雨馨被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抖着嘴唇解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很久没和我联系了。要不,你们还是去联系她的老公比较好。” 白计安轻笑:“别害怕,我还没说完。我们讨的不是钱,是鱼、虾和螃蟹。” “啊?”吴雨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地看着白计安。 “前不久,你们曾经去过吧,盘龙江。” 一听盘龙江,联系起鱼、虾、螃蟹,吴雨馨瞬间反应过来。 她捂着胸口责怪道:“原来是这事,别吓人啊。” “抱歉。”白计安道:“她去的时候曾经说帮我带来着,结果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寄件。正好我们俩来樾安出差,做老同学的就想着来当面要礼物。” “这样啊。”吴雨馨点点头,“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从盘龙江回来的第二天开始她就请假了。” “之后没有和你联系吗?” “联系过一次,是在她请假的一周左右,曾经发过微信。” “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吴雨馨翻出手机,找到当时的聊天记录,“就说,她最近请假了,叫我帮忙管理她带的班。” “六年七班?” “对,正好我也是七班的语文老师,就答应了。” “她自己请的假?” “应该是吧,不过我不确定,因为这种事都是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或者校长说,不会跟我们讲。” 文昌俊见白计安想结束对话,放吴雨馨回去,当时就有点坐不住了。 白计安早就在余光里察觉文昌俊不对,提前将人拦了回来。 眼看吴雨馨就这么回去,文昌俊急道:“为什么不问问她?如果有谁想害她,吴雨馨一定知道线索。” “我当然知道。”白计安严肃道:“但现在还不能问。” “为什么?!” “消息只要放出去,就注定不是某个人能够控制的。到时,只会让我们处境不利。” 他还差一样东西,只有找到了,才能确定郑椿是不是真的失踪了。 不过这次至少他可以确定,在盘龙江活动之后,郑椿就不见了。 贺威接到白计安电话的时候,他刚结束对三唑仑持有者的审讯。 他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脖子,问道:“怎么了?” “我确认了一件事,为了不让事态继续加重,所以我打算走个捷径。” 贺威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笑道:“什么事啊?这么严重。” “别笑。” “好,好,不笑。说吧。” “郑椿,还记得吗?” “当然,不就是昨天打断我们吃饭的委托人嘛。” “嗯。我刚结束调查,推测人最后出现的位置在盘龙江,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找到她的车。” 咚咚两声,贺威抬头,对着电话说道:“等我一下。” 得到贺威的允许,陈泽洋推门进来,“贺队,有案子。” 贺威接过文件,打开一看,而后,他将手机附在耳边,说道:“樾a:54j01,红色宝马x5,对吗?” “……有人发现了郑椿的车,报案了?” “是。” “在哪?” “盘龙江。” 第228章 人鱼公主 17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沈宇强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神情紧张,“我,我真的不知道。” 四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家里与陈慧享受着烛光午餐。而后,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找郑椿。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警察局又来了电话。 “不知道?那我帮你回忆回忆。”说着,贺威拿出一张照片,摆在沈宇强眼前,“怎么样?这下子,有点印象没?” 双手中间,是一辆被烧焦的车子照片。 “这是什么?”沈宇强无辜地摇着头,“我不认识这辆车。” “不认识。好。”贺威又拿出来另一张照片摆在第一张照片的上面,“这次认识了吗?” 是快速路上的拍照截图。 红色的宝马suv里坐的人就是沈宇强本人。 沈宇强盯着照片,愣住了。 贺威打量他的反应,静静地等他回神。 “你是说,刚才那辆被烧焦的车子,是郑椿的车?” “嗯,没错。” 沈宇强震惊地张了张嘴,“怎么,怎么会这样?郑椿的车怎么会被火烧了?” “这就要问问你了。” “我?!”沈宇强突然意识到贺威的意思,顿时被吓个半死。“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没有,这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 解释到最后,他几乎在狂吼。 “闭嘴!” 贺威一声怒斥瞬间压制近乎丧失理智的沈宇强。 “是你,跑不了。不是你,也绝对不会冤枉!真想摆脱嫌疑,就把你的破嗓子收回去,知道什么说什么,听到没?” 沈宇强紧紧握着双手,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隔壁,陈慧淡定地坐在审讯椅上,看着对面的两位警察。 见她的样子,韩阳竟忍不住,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你笑什么?”陈慧问。 “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 “嗯,奇怪你这样性格的女人怎么会看上沈宇强。” 在贺威到达烧毁车辆的现场,调查出最后一次开宝马车去盘龙江的人是沈宇强之后。是他和陈泽洋负责去沈宇强的家里带人。 当听到陈泽洋说要他去警察局接受调查的时候,沈宇强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下楼时,他双腿发软,嘴里不停地叨叨着他什么都没做。 反倒是和他同在一个房间里的陈慧,表情淡然,就连行动也十分配合。 “我为什么会看不上沈宇强?”陈慧很聪明,“就因为他听到需要接受调查后吓到腿软?” “他的反应倒也是人之常情。是你的表现更让人感到意外。” 陈慧直言:“我不怕,是因为我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做错过。郑椿的车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韩阳问道:“你最后见到这辆车,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在盘龙江。” “当时驾驶它的司机是谁?” “原本是沈宇强,但后来,我猜是郑椿。” “猜?” “对,是我猜的。”陈慧靠在椅背上,回忆道:“那天去盘龙江的活动是区里给教师们的福利。上个月15号是小学教师参加活动的日子。” 韩阳点头:“所以,即便你和郑椿不是一个小学的老师,也一起参加了活动。” “对,因为我们的学校都处在盈丰区。” 据陈慧讲。当时,各个学校响应市里号召的节能减排,决定绿色出行。要求所有教师在早上八点在学校集合,统一乘坐校车去盘龙江参加活动。 所以,当天早上,在场的所有教师都没有开自己的私家车。 “因为我和郑椿是朋友,所以会常常待在一起。当天晚上,活动还没结束,郑椿就当着我的面要求沈宇强开着她的车赶过来接她。” “那走的时候你没有看到是谁开车吗?” “看到了。” 韩阳奇怪,“那你刚刚说的是猜。” “因为后来又发生了其他事。”陈慧道:“原本开车带郑椿离开的沈宇强忽然回来找我了。” 沈宇强的突然出现让郑椿的校领导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明明开会时几次强调,大家要一起来,一起走。结果,每个人都守着规矩,唯独郑椿的老公,非要亲自过来一趟,带走郑椿。 商思文停下手中记录的键盘,抬头问道:“郑椿的老公非要亲自过来?你不是说郑椿当着你的面,要求沈宇强开车过来接她的吗?” “是啊,我亲耳听到的。”回忆起郑椿当时的样子,陈慧嗤之以鼻,“也是她故意让我听到的。” 在陈慧眼里,郑椿一直都是这样。 虚荣,拜金,好面子,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羡慕她。 陈慧继续道:“我和沈宇强的关系,她早就知道了。为了气我,在我面前故意叫自己的老公开着她的车来接,之后又跟领导和同事说,她的老公说不放心她,死皮赖脸,非要来接,自己也没有办法。” 前后左右,做人的事都让她一个人做了。 不是人的事,全都是他们的。 韩阳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原本带着郑椿驾车离开的沈宇强会回来找你?” “她把我赶下来了。”沈宇强垂着眼,“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郑椿脾气暴躁,叫我滚下去。之后,她自己上了副驾驶,开车走了。当时的位置在盘山路上,我没办法,只能给陈慧打电话,一边往回走,一边叫陈慧开车来接我。” “陈慧开车?”贺威道:“你刚刚不是说所有人节能减排,统一坐班车出发吗?” “在盘龙江服务区的停车场里有不少共享汽车。” 在得知自己的囧状后,陈慧立即选择下班车去接他的这件事,感动了沈宇强很久。 “之后呢?” “之后我们回来了。” 对于郑椿将他赶下车的事,沈宇强相当生气。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因为怕被郑椿发现,又不敢要陈慧收留,只得灰溜溜地跑去住了酒店。 三天后,他收到了郑椿出门旅游的消息后,才重新回家。 第229章 人鱼公主 18 沈宇强苦着脸,道:“在那之后,郑椿就再也没给我发过消息。我以为她是在生气,不想和我联系,我也一样不想联系她,就一直这样晾着,直到今天。” 说完,沈宇强小心地抬眼瞄着贺威的脸色,但他又没有解读贺威表情的能耐。 “都记下来了吗?”贺威转头看向陈泽洋。 见陈泽洋点头,他明白这场审问就要结束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宇强忽然叫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车子的事,还是郑椿在哪,我真的不知道!” “郑椿究竟怎么了?她的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这么久都没消息,警察又忽然把我们都叫到审讯室……”意识到问题的陈慧顿住了,她慢慢地坐直身体,倾身问道:“她怎么了?她是死了吗?” 韩阳答道:“目前还没有找到郑椿本人。” “没有找到,那就是生死未卜?” “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们在怀疑我?” 陈慧终于明白,此时此刻她究竟为什么会坐在这张冰冷的座椅上了。 “只是调查阶段,你不用想太多。” 调查,要真的没有丝毫怀疑又怎么会把人请到审讯室来调查? 不过她被怀疑也并不奇怪,毕竟,无论是她还是沈宇强,都有能说通的作案动机。 陈慧无奈一笑,“世人口中的作案动机我还真的不屑。” 韩阳沉声:“我说了,不用想太多,只是普通的调查,知道什么说什么。” “关于郑椿失踪之前的事,我看到的,刚刚已经全部都说了。关于我自己的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给你们的了。” 韩阳发现盲点,说道:“关于你自己的事没了,关于别人的事有?” 陈慧很欣赏韩阳一点就通的机灵劲儿。 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们怀疑我,那么也同样可以怀疑别人。” “比如?” “郑椿大学时期寝室的室友兼好友,现在和她在同一个小学任教的语文老师,吴雨馨。” 韩阳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皱起眉,问道:“她怎么了?和郑椿有过节?” “明面上看不出,私下吴雨馨对郑椿应该早就积怨已久了。” 表面上,吴雨馨和郑椿的关系相当的好。两人在大学认识,之后四年几乎形影不离。 但实际上,郑椿从来没有把性格文弱的吴雨馨当做朋友,而是她凸显自己的跟班。 “吴雨馨的家境非常一般,但骨子里又和郑椿没什么区别。女寝里,无论谁买了新东西,她都会盯到眼睛发直。” 直到有一次,她在寝室里偷用郑椿的化妆品。 被郑椿发现之后,她苦苦哀求。 郑椿虽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同校的任何人,但当她们单独相处时,她就会反复地重提旧事,侮辱吴雨馨。 每一次都带着鄙视、轻蔑的笑容。 即便事情早就过去,她们已经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韩阳问:“你和吴雨馨很熟?” “她对我了解多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没见过面,我知道她们的故事。” “所以,这件事是郑椿和你说的?” “本来依照她小心眼儿的个性是不会和我说的。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问出来的。”陈慧道:“郑椿经常把自己淘汰不要的旧物全部攒起来送给吴雨馨当做礼物,有一次,她很久都没有要淘汰的东西,又觉得自己很久没有捉弄她,就来问我要。” “要你不想要的东西送给吴雨馨?” “没错。”陈慧笑了,“她做事真的很让人讨厌,对吧。” 韩阳根本就没办法理解。 如果这件事的主人公不是郑椿,而是另一个普通人。 面对吴雨馨偷用自己的化妆品,通常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向辅导员告发她,要求道歉、赔偿。 第二,给她一次机会,但是会提前说好,一旦发现第二次,绝对不手软。 第三,像郑椿一样,不告诉任何人,用自己的方法教育她。 可就算选了第三点,也不会有人像郑椿一样,从二十一岁,一直报复到三十七岁。 十六年。 这已经不是在给吴雨馨教训了,而是用变态的方法折磨她,满足自己。 “盘龙江活动的那天,吴雨馨也在。”陈慧道:“如果你们认为我刚刚说的可以作为犯罪动机的话,大可叫她过来,好好地问问看。” 韩阳和商思文从审讯室走出来后,敲开了贺威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里不仅有贺威,还有在沙发上,正在研究焚车现场照片的白计安。 “额,老大?”韩阳咧嘴,“我们可以进来吗?” “你说呢?” 贺威目光核善。 “能,能,当然能!”韩阳嬉皮笑脸,“正事,随时都能!” 贺威接过韩阳递来的文件,展开阅读,“她怎么说?” “提供了一个人。” “谁?” “一个叫吴雨馨的,说是郑椿的大学室友兼同事。” 闻言,白计安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吴雨馨。” “对!白哥你认识?” “之前在调查郑椿去向的时候见过。” “那她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白计安摇头:“没有。” “不对啊。”韩阳摸着下巴,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商思文。 而后,他面对白计安,双手莫名地在胸前画圈,“她就没点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神经衰弱,或者,疯癫、敏感、古怪、偏激、孤僻、有毒……” 贺威猛地抬头,蹙眉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不是!”韩阳那叫一个冤枉,“是陈慧!她说的,郑椿利用吴雨馨大学时期的一次过错,连续虐了她十六年。我就感觉这是放谁身上都得疯,就寻思问问唯一见过吴雨馨本人的白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没准郑椿的失踪就是她搞的鬼。” 闻言,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 “知道了。我会找。等照片出来,能证明陈慧和沈宇强真的与郑椿的失踪无关后,我立刻就叫她。” 第230章 人鱼公主 19 当天傍晚,商思文敲开了贺威办公室的门。 “贺队,这是上个月15日,陈慧和沈宇强离开盘龙江之后的全部行程。” 贺威扬了扬下巴,“文件给计安。” 商思文先是一愣,眼看贺威的人已经从办公桌前走到了沙发旁,准备坐在白计安的身边。她迅速反应,转身将文件递到白计安的眼前。 “谢谢。”白计安向她点了点头。 白计安展开文件,摆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无论是沿路的摄像;陈慧小区、单位的摄像,陈慧领导同事的证词;沈宇强入住酒店的摄像、开房记录,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所有的一切都能连上。从盘龙江离开的那天之后,两人都没有再离开过自己原本的生活工作区域。至少目前看来,两个人应该是没有嫌疑的。” 贺威问:“我让你追加的资料呢?” 商思文道:“在最后面。我调出了沈宇强所有的银行账户,从郑椿失踪之后,所有的花销的确都是他本人做的。” 贺威点头。他看向白计安,问道:“有什么想法?” “陈慧这个人我没有接触到,不好说。但沈宇强,我倒是看得出他和郑椿的失踪没有什么关系。” 贺威抽出最后一页,他对比郑椿失踪前后的开销记录,道:“还真和你猜的一模一样。郑椿失踪前,最长时间,两天之内,必定有商场购物的开销。”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死。”白计安道:“只不过是一些看起来偏女性的开销,并不能证明全部都是郑椿用的。别忘了,陈慧也同样有机会刷沈宇强的卡,沈宇强也同样会买这些礼物送人。” 贺威抬头看着商思文,“根据计安说的,确定一下刷卡的人。” 当天晚上九点,吴雨馨接到通知,到达樾安市公安局。 “郑椿她,怎么了?” 吴雨馨坐在审讯椅上,眼睛不安地左右飘忽。 “你看看这个,认识吗?”韩阳拿出烧焦车子的照片,摆在吴雨馨眼前。 “这……”吴雨馨抬起头,“郑椿怎么了?她的车,怎么会这样?” 闻言,一旁负责记录的陈泽洋不禁挑眉,心念,同一张照片,作为丈夫的沈宇强没认出来,反倒是被吴雨馨一眼看出。 “你的眼力不错啊。”韩阳故意道:“烧成这样都能看出来是谁的车?” 吴雨馨诧异地张了张嘴,她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不,我只是总看到她的车。对,她每天上班都开来的,我可能,我只是太熟悉了。” “别紧张。”韩阳回到座位,“你认出来更好,这样我们也省得帮你回忆。” “郑椿她怎么了?”吴雨馨白着脸,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她,是不是出事了?” 韩阳观察着吴雨馨的表情。 满脸都是恐惧,根本就没有意外。 “你知道什么?”韩阳问。 “我,我不能肯定。所以警察同志,你们告诉我,郑椿究竟怎么样了?她一个月没有来学校,为什么车子会被烧?” 进到审讯室之后,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郑椿怎么了」这个问题,她问了三次。 “她不见了。” “不见了?”吴雨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报警人是不是两个高个子的男人?一个四十左右,另一个,很年轻,不到三十。” 闻言,韩阳立即紧张起来。 他俯身上前,坐直身子,沉声道:“把你知道的一切,从头开始说。” “是不是他们?”吴雨馨的语气很急。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回答就接着问。 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审问谁。 砰! “吴雨馨!”韩阳一拳捶在桌板上,严肃道:“现在是你在配合警方的调查,我们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在让我听到你刨根问底地管我们要答案。” “你们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是怀疑我吗?” 吴雨馨仿佛没有听到韩阳的话,自顾自地追问。 在韩阳生气前,陈泽洋沉声提醒,“冷静点,慢慢来。” “慢慢来?”韩阳扭头看着他,怒道:“你看她能听得懂我的话吗?” “听不懂更要慢啊。” 陈泽洋挺直身,眼睛越过电脑屏幕,看着吴雨馨。 “是,我们的确在怀疑你。” “为什么?!我没有理由!” 吴雨馨的情绪相当激动,要不是审讯椅的禁锢,差一点就要原地窜了起来。 “不,你有。而且动机听起来相当的充分。”陈泽洋盯着她,“你和郑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用得着我们再和你复述一次吗?” 闻言,吴雨馨心虚地垂下眼。 “我们怀疑你。”陈泽洋重复了一次,而后紧追一句:“所以,你需要用你知道的全部换我们打消你的嫌疑,让我们相信郑椿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否则,后果你应该明白。” 陈泽洋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吴雨馨的脸更白了。 见她半天不吭声,韩阳道:“没什么可说的是吗?” 吴雨馨依旧沉默。 啪地一声!韩阳合上文件,假意与陈泽洋说:“看来应该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嫌疑人可以确定了。” “齐佳明!”吴雨馨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说:“齐佳明,是他做的!一定是他。” 韩阳与陈泽洋相视一眼后,立刻重新进入状态。 韩阳问:“齐佳明是谁?” “是我和郑椿的大学同学,目前都在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做老师。” “教什么?” 从资料上显示,郑椿是六年七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吴雨馨是语文教师。 郑椿请假的一个月中,负责代替郑椿暂管六年七班。 “齐佳明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手上有四个班级。” “也有六年七班?” “是。” 还真是可一个地方可劲霍霍。 “郑椿跟他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说是他?” “虽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凭警方已经知道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郑椿的性子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据吴雨馨讲。沈宇强并不是郑椿在与第一任男朋友分手后的下一任,下一任其实是齐佳明。 第231章 人鱼公主 20 但是,这段只维持了半年的恋爱,只被齐佳明一人承认,郑椿从来都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我承认,郑椿长得漂亮。接触过她的男人对她念念不忘也实属正常。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了郑椿一副好皮囊,也给了她一颗令人作呕的心。” 大学时期的齐佳明因为格外擅长体育,算是学校里半个风云人物。 只不过长相比较普通,所以大家每次想起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在举办校内运动会的前后一个月。 “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他们俩开始接触是在我们作为新生入学的第二个月,校园秋季运动会的时候。” 说到这儿,似乎是记忆太深,吴雨馨竟然冷笑起来。 “一个渴望变成童话里,众星捧月的公主。当她看到在运动上脱颖而出的齐佳明时,她会做什么呢?” 无论过去多少年,吴雨馨依旧记得。 当她们寝室的另一个喜欢齐佳明的室友得知他和郑椿在暧昧时,那痛苦伤神的表情。 那时的吴雨馨虽然看出了室友的反常,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实在无法说清。 有人恋爱,有人就会失恋。 两情相悦本来就是带着「幸运」二字的小概率事件。 或许,能治愈一切的只有时间。 “我看出来,聪明的郑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吴雨馨的眼神中含着怒意,“她发现了,余烨的噩梦也跟着开始了。” 故意在寝室提起,尤其是余烨在的时候。 她从不觉得情侣之间的亲密私事需要保密。 但每次她带着兴奋的语气说笑时,眼神都会不受控地飘向余烨扣在桌面上的背影。 就像是故意在说给她一个人听。 “她难道不够过分吗?余烨本来已经打算忘记,可她却像个蛀虫,时不时在你结痂的伤口上啃上几口,直到见血。” 韩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郑椿失踪之后,从沈宇强开始,陈慧、吴雨馨、齐佳明,有作案动机的人已经壮大到四个。 原本的目标齐佳明还没问清,又半路杀出个余烨。 如果这个余烨也在樾安市做老师,或者更夸张,也在同一所学校,成为第五个嫌疑人,那就真的没完了。 “这个余烨现在在哪?” “毕业之后她就回家了。她老家很远,不在樾安。” 韩阳在文件的空白处写好余烨的名字,而后习惯性地在名字外面画了个圈,“你继续。” 吴雨馨愣了愣,直到韩阳的目光投来。 “我说到哪了?” 负责记录的陈泽洋目光向上移动,他看着吴雨馨,提醒道:“你说郑椿会故意把她和齐佳明的恋爱细节在寝室说给你们听。” “是。”吴雨馨重重地点头,“她总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却因为别人喜欢,就去抢。” 对于恋爱,郑椿从来不会在明面上主动出击。 她总会与看上的目标刻意制造相处的机会,而后用她自带的本事,吸引男人的目光。 所以,在所有人的眼中,郑椿就是因为长相不错,被齐佳明追求的。 相比普通默默无闻的同学,齐佳明的确凭着优异的体育成绩,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和掌声。但这些也只能维持在每次有体育活动的时候。 秋季运动会之后的一个月。 郑椿在寝室里提到齐佳明的次数越来越少。 也逐渐没了主动逗余烨的心情。 她开始频繁地出去玩,参加各种聚会,结识新人。 “很讽刺。她和齐佳明分手的消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就连恋爱中另一个主人公,他也一样。” 韩阳问:“你的意思是,郑椿单方面和齐佳明分手,没有和对方商量?” “是,又不是。”吴雨馨表情淡漠,“是,是因为她的确没有和对方商量,自己决定分手。不是,是因为,她选择了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 单方面宣布分手。 短信分手,无理由,无征兆,断崖式。 这在郑椿的面前都不算什么。 国庆假期回来的第一天,一直联系不到郑椿的齐佳明终于在教室里堵到了早就已经不属于他的女朋友。 站在齐佳明的角度,所有人都认为他即便在公共场合和郑椿大发雷霆也是人之常情。 可没想到,刚开始的齐佳明非常冷静,他只是想要个理由。 他想问问郑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做了什么。 让她毫不留情,把结局做到这个地步。 郑椿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恼羞。 她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仰头,面带微笑地看着站在她对面,早就失去光环的男人。 「真抱歉,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我们一直是玩啊,所以腻了,就没刻意通知你。我以为你懂得。」 「真没想到,你这么纯情,抱歉啦。」 「什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是女的,我都没介意,你一个男人三贞九烈的干什么?」 「占了便宜还没人缠着你,这不好吗?」 「你是玩不起吗?」 “如果这些话他们私下说,或许还不成什么事。但这字字句句,全部都是郑椿在坐满近乎二百人的大教室里,说出来的。” 虽然齐佳明的光环淡了,但认识他的人依旧认识他。 那堂课还没过,事情就在学校传开了。 甚至还有人把录像和照片传到大小群里。 起初谈论得还比较热烈,到后来,即便热度降了,人们的记忆还在。 成为被人们肆意议论的感觉究竟有多煎熬,恐怕只有齐佳明自己知道了。 吴雨馨道:“那段时间,我陪着余烨,会特意在教室和食堂等地方注意他。或许是因为上课的事没办法避免,除了在教室,就几乎没再见过了。” “在那之后,齐佳明和郑椿就没有发生过其他事?” “没有,就连齐佳明的人都没有原来常见了。后来的几次体育活动,他也没有参加,大概是害怕在运动场时,台上的人会重提旧事吧。” 吴雨馨叹着气,脸上满是惋惜。 “如果他没有喜欢郑椿,想必他的大学生活,一定是精彩的吧。” 第232章 人鱼公主 21 “那之后呢?”韩阳道:“两个人产生恩怨的时候是在大学时期。就算分手的事真的对齐佳明的影响很大,他怀恨在心,也不会时隔这么久才选择报复。最近,他们是不是又发生了其他事?” 吴雨馨摇摇头,“表面上没有。私底下,我不知道,他们俩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和我说过。” 见无人吭声,吴雨馨的心脏砰砰直响。 终于,她鼓起勇气,抬头观察着坐在对面的两位警察。 “你们,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在对你说的事进行彻底地调查之前,谈不上信与不信。你只需明白, 你说的全部都不是在浪费时间。” 吴雨馨的头又沉了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 从审讯室出来后,韩阳和陈泽洋直接去了贺威的办公室,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无人回应。 斐辰站在三队办公室的门口,望着走廊的尽头对着他们喊着:“贺队出去了,不在。” 两人一进门,商思文立即起身,问道:“怎么样?有进展吗?” 所谓进展的本意是想问是否发现了吴雨馨有嫌疑。 结果,韩阳摇摇头,叹道:“一桌麻将,齐活儿。” “什么?”商思文不解:“什么意思?” 陈泽洋抬起右手,用手指计数,“沈宇强、陈慧、吴雨馨、齐佳明。正好四个。” “齐佳明是谁?” 韩阳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对着陈泽洋抬了抬下巴,“我嗓子冒烟儿了,你来。” 陈泽洋将刚刚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给商思文和斐辰讲了一遍。 而后,只见商思文一脸无语的表情,“不是吧。”她看了看陈泽洋又看了看韩阳,道:“你俩信了?” 韩阳挑眉:“有问题?” 他不信真有问题他和陈泽洋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里面的故事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但是很诡异啊!” “比如?” “为什么明明俩人上学的时候有仇,还能在同一所学校工作啊?现在还有师范大学毕业后包分配吗?” 斐辰摇头:“没有了,就连考教师证的制度都在改了。” “所以啊,这就是问题!”商思文道:“如果齐佳明真的那么恨郑椿,一直想报复她。那么他是干嘛的呀,能憋十多年才报仇?” 现实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韩阳道:“但是我们暂时没有齐佳明的资料。郑椿和吴雨馨的确是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在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工作了。可齐佳明是不是,我们还不知道,如果他是后来的呢?那之前无论多少年,都不能再算。” “嗯,还有一点就是我们不清楚最近的时间,齐佳明和郑椿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陈泽洋补充。 斐辰点头:“有理。他们俩之前的过节或许真的结束了,原因有可能是新的、其他的。” “两边要同时调查,不能因为吴雨馨提出了新的嫌疑人,就让我们忘记她的作案动机!” 商思文一直感觉,相比十多年前的「被分手」事件,「被侮辱、要挟」的事更加合理。 “其实你想到的,我和韩阳也想过。”陈泽洋开口:“当时在审讯室,结束之前,我们向吴雨馨提出了这个疑问。当时的吴雨馨也给了解释。” 「你们不相信我吗?」 韩阳摇头:「我只是感觉齐佳明和郑椿的恩怨不算什么大事。用不着齐佳明放弃大好的前程,时隔多年之后突然对郑椿进行报复,太夸张。」 「不,我能理解。」 吴雨馨沉着脸,眉眼低垂。 她想起了曾经。 十六年前,当郑椿发现自己的错事之后,对自己的威胁。 当时的她彻底慌了,生怕郑椿将事情告诉别人。 她苦苦哀求,甚至跪在她的面前,希望她可以原谅自己,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不切身体会一次,就永远无法理解其中的滋味。」 人人都知道丑事被他人随意嘲笑、批评的感觉如临深渊。 但是,这幽暗死寂的深渊里面究竟有多黑、多冷,没人说得上来。 一个人,一张嘴,一句话,上下嘴皮随意地一碰,便化成了深渊里的一只冰冷惨白的鬼手,死死地拽着不停向上挣扎的你。 十个人,十只手。 百个人,百只手。 千个人,千只手。 …… 到最后,事实和你,面目全非。 “那又怎么样?”商思文皱眉:“怕被议论,就做好自己的事。虽然郑椿的做法变态,但吴雨馨这个人不值得同情,她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被郑椿抓住把柄。” “我们也不是觉得她可怜。”陈泽洋解释:“现在的吴雨馨也明白当初的自己做错了。但是她认为,当初的做事也没有那么严重,她不是偷了郑椿的化妆品,是用了一点之后还了回去。她想说的是,她做的错事和得到的惩罚不对等,所以显得郑椿非常过分。” 韩阳道:“还有另一层意思。她想告诉我们,虽然大学时郑椿玩弄齐佳明感情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对于没做错过任何事的齐佳明来讲,伤害非常大。所以,这场复仇,无论过去多少年再卷土重来,都不稀奇。” 贺威停下车。 他望着前方,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校门,问道:“来几次了?” “两次。”白计安淡淡回答。 “跟谁,都干什么了?” “第一次是跟谭杰,在警卫室打听了一些事。第二次是跟文昌俊,找的吴雨馨。” “进门了吗?” “没有。” “都没有?” 白计安眉头微皱:“你要干什么?” “快点说嘛!” 白计安受不住贺威跟自己撒娇,硬着头皮道:“没有。” 贺威满意一笑,挺了挺身,解开安全带,叹道:“真是一点也离不开我呀。” “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证件,随便换个警察,一样进去。” “不可能。”贺威伸手按开白计安的安全带,“有我在,你不会有机会和其他警察单独行动的。” 还想跟别人组队开黑? 门都没有。 第233章 人鱼公主 22 贺威越过白计安,伸手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走吧,白先生。” 这次白计安第三次来到警卫室了,里面值班的依旧是那两个老熟人。 “又是你啊!”小警卫探出头,瞧见了身材高大健硕的贺威,一句没正形的感叹脱口而出,“我去,哥们你好帅啊!怎么练的?” 贺威掏出证件,摆在小警卫的眼前,“市刑侦队。” “刑侦队?” 小警卫懵了,他收起笑容,连忙转身向李叔求助。 李叔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警察倒是见过不少,但刑侦队的,没见过。 刑侦队,不是主管大案重案的吗?怎么会来小学校呢? “你等一下,我需要联系学校的领导。”李叔边说边拿过电话,“事情重大,我们做不了主。” 贺威“嗯”了一声,把证件收回内兜。 不到五分钟,校长王永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跑完一千五百米。 刚带着两人走进学校,王永就急着询问:“警察同志,出什么事了吗?” 贺威答道:“我们想找学校里的老师,问点事。” “什么事啊?还需要刑侦队来人。” “关于六年七班的班主任,郑椿。” “郑椿。”王永忽然有些不安,“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她请了假,已经快一个多月了,一直没见到人。学校里有什么动静我都知道,除非是她出了事,不然用不着你们特意来一趟。” “班主任请假需要通过校长和教导主任,对吧。” “嗯,对。我记得当时她本来找的是教导主任,但是因为时间太长了,李老师就让她来找我请。” “教导主任姓李。” “嗯,李影,李老师。”王永拧开办公室的大门,请贺威和白计安坐下后,问道:“用我把她叫来吗?” 贺威摇头:“暂时不用。关于郑椿的事,我们先聊聊。” “好。”王永搬了张椅子,坐在沙发的对面。 “就先说说郑椿这个人吧,怎么样平时?” 王永双手扶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一丝纠结。 “怎么说呢,就挺矛盾的。你说她好吧,她也有挺烦人的缺点,但你说她不好吧,她工作做的的确不错,无论是孩子还是家长,对郑老师都没话说。” “那就都说说,我们不着急。” 王永点点头,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抱怨。 总结起来,郑椿的工作能力很不错,就是个性不是很好。 最典型的就是她这个人很重利,是个双面人。 一面,郑椿一直认为对领导阿谀奉承这件事太正常,所以根本就不藏着掖着。 虽然这些事在职场并不新鲜,但是,总归是不好拿到明面。 另一面,郑椿对于个人背景、工作能力都普通的同事,常年保持着一种优越感。 她不会主动挤兑他们,但是会炫耀各种她认为足够金贵的东西,通过别人的反应,达到自我满足的目的。 “炫富?”贺威问。 “不止是金钱和物质,还有她的长相、她和老公的感情、或者有多少人即便知道她成家,还会忍不住爱慕她……情感之类的。”说到这儿,王永想起来,“她还帮助挺多老师解决过情感上的烦恼,大家都说她对于感情的理解很通透。” “那她和丈夫的感情怎么样?” “非常好。”王永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就在她请假之前,区里特别为老师们举办了活动,地点在盘龙江。当时我就怕成年人主意正,特意组织开大会,告诉他们当天去回都要统一乘坐学校班车,结果到最后就郑椿的老公出幺蛾子,开个私家车就把人接过去了。” 想到这儿王永的脸都气红了,不等贺威他们说话,又打开了话匣子。 “我就奇怪了,你说都快四十的人了,老夫老妻的怎么还像小年轻一样腻腻乎乎的!就十个小时没见,他有这么想吗?想到一个小时回去的路程都等不了。” 贺威道:“所以当天只有郑椿是老公开着私家车把人接回去的,其他的老师都是统一坐着学校的班车?” “没有。”王永撇着嘴。 “怎么回事?” “我有强迫症。郑椿这么一走,我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缺一个人,活动就不圆满。所以一着急就告诉所有老师,想自己回去的就走,不用非要跟班车。” “有人走?” 按道理,看到领导因为郑椿自己行动而生气,那么其他人又怎么会没有眼力,继续往枪口上撞。 “七个人,算上郑椿。” 闻言,贺威有些意外,直言:“看来王校长平时对待下属很仁慈啊。” “他们没什么害怕我的。”王永无奈道:“我是校长,但是他们也有编制。不是我能直接开除的。” “王校长。”白计安开口:“那七个人都是谁,你应该还记得,对吧。” 面对患有强迫症的校长,白计安有立刻得到答案的自信。 王永站起身,说道:“光说也记不住,我给你们写下来吧。” 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王永接起电话,片刻后,说道:“稍等一下。” 他捂着话筒,对着贺白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个重要的电话。你们可以先去三楼东侧的最里面的办公室找李影,她是教导主任。” 顺着王永的指引,贺威敲响了李影办公室的大门。 里面没有回应。 “你们找李老师吗?” 两人转身,身后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正望着他们。 “李老师不在这儿,在楼下的办公室。” 二楼的办公室面积很大,里面光是老师的工位就有十个。 一进门,两人想都没想,径直地走到了站在过道中间,一个年纪在四十岁的女人身边。 “请问你是李影,李老师吗?” 李影回过头,抬手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回道:“是我,你们是?” “我们找你想询问一些事,不知道方不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李影被面前的人说懵了,发愣之际,贺威的手机响了。 贺威听着韩阳的话,眉头逐渐收紧。 半晌,他终于听完,哼道:“齐佳明是吧。” 贺威话音刚落,只见错落摆放的工位中,一个男人面带诧异地抬起了头。 第234章 人鱼公主 23 “贺威。”白计安轻唤。 顺着白计安的视线看过去,贺威留下一句“挂了”之后,收起手机,走到男人面前。 “你是齐佳明?” “……是。”齐佳明的眼神闪烁,满脸的不安,“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威刚想掏出证件表明身份,手腕就被白计安按住了。 “我们找你的确有些事。”白计安微微一笑,“不过这里的人太多了,可以出来聊吗?” 对于白计安到底要说什么,齐佳明也没有底。 他沉默了片刻后,率先走出了办公室,白计安和贺威紧随其后。 路过李影身边时,贺威停下脚步,淡道:“李老师也出来吧。” 原本就一头雾水的两个人看到贺威的警察证后更懵了。 齐佳明皱起眉毛,不悦道:“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李影推了推鼻梁上的框镜,补充道:“还是刑侦队的警察。不会是谁出了什么事吧。” 闻言,齐佳明一惊,叫道:“刑侦队!?” 刚刚,对面的警察向他们出示证件的时候,他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根本就没仔细看。 还以为是普通的派出所民警,谁知道来了个大的。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警察指名道姓地要找他!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齐佳明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我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周围的亲戚朋友都很好,没有谁惹事,你们干嘛来找我?” “齐老师。”李影无奈道:“你噼里啪啦地说一堆做什么?你倒是给人说话的机会呀!” 教导主任发话,齐佳明只得闭嘴,他双手抱胸地靠在墙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在问话之前,你们需要分开。”不等被安排的两人说话,贺威扭头看向白计安,“你先帮我看着他,等我出来。” 眼看李影跟着贺威去了办公室,齐佳明火了。 “什么意思?叫我站这儿干等着啊?” 白计安看了一眼腕表,问道:“齐老师之后还有课?” 齐佳明撇了撇嘴,“本来有,不过被数学老师占了。” “那就是一直到下班都没有事了,真好。” 齐佳明瞄着跟他并排而立的白计安,他温和的说话态度与刚刚那个长相霸道的警察截然不同。 莫名的,心里的火气也逐渐熄了。 “对,没事了。”齐佳明鼓着腮帮子,“本来体育老师的工作就比较轻松。” “也不是很轻松吧。”白计安望着走廊尽头,偶尔蹦出来的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豆子,“孩子还太小,比较淘气,在操场上跑跑跳跳的,容易受伤吧。” “……这倒是。”齐佳明意外道:“没想到你还挺懂的。” 白计安也没想到齐佳明这个人会这么吃软不吃硬。 忽然,齐佳明转过身,站在白计安面前,问道:“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不过,待会你可能还要去警察局再说一次。” “警察局?我?为什么?” “只是配合调查。” “中心呢?” “你们学校最近发生的,最奇怪的事。” “最奇怪的事……”齐佳明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右侧紧闭的大门。 “郑椿?”李影惊讶地看着贺威,“郑老师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吗?她不会死了吧!” 贺威眯起眼,“为什么这么说?” “说什么?” “说她死了。” 李影无奈道:“因为你是刑侦队的警察,她本人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那就一定是她死了?她就不能遇到其他事,或者杀了别人?” “不可能。”李影道:“她不可能杀别人。郑椿为了身材常年节食减肥,手臂上一点肉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力气,她能杀谁?” “她就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让她忍不下去的事?” 李影为难地看着贺威,迟疑了半天,小心问道:“郑老师的事是不是真的很紧急?” “你有顾虑?” 李影点头,“我怕说太多,会给别人找麻烦。” “说说看,没准儿不是麻烦,是线索。” 李影紧张地攥着双手,说道:“沈宇强,郑椿的老公。我总感觉,如果郑椿有一天出了什么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贺威记得,与校长王永谈论到郑椿的感情生活时,他一口咬定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生活非常好,甚至黏糊到旁人都觉得没必要的程度。 但事实上,沈宇强的确有外遇。 他早就厌烦了郑椿的作态,选择了对他更温柔体贴的陈慧。 沈宇强出轨陈慧的事郑椿知道,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为了能保持她的优越感,得到旁人羡煞的目光,所以一直以来,所谓的恩爱都是她在自导自演。 贺威故意道:“沈宇强和郑椿的感情不是非常好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沈宇强有问题?” “好?”李影直摇头,“好什么,都是假的。” 据李影说,曾经有一次,她在商场和孩子逛街的时候遇到了沈宇强,但他身边,挽着他手的人却不是郑椿。 因为好奇,李影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很久。 就怕是个误会。 直到跟到地下停车场,拎着一大堆购物袋的沈宇强单手搂过陈慧的腰站在车前亲热的时候,李影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沈宇强的外遇对象我还见过,只是叫不出名字。” 李影这人心里藏不住事。 从那天开始,每当她在学校里遇到郑椿,总是一副控制不住的尴尬表情。 郑椿聪明,一眼就看出来问题。 一次放学,郑椿特意来到李影的办公室找她,直言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自己看她的眼神不对。 “其实,在那天我发现沈宇强秘密的时候,就一直很纠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将看到的一切告诉郑椿。可又感觉,追根到底,那都是别人家的私事,做外人的本来就不应该参与。但是转念一想,我同为女人,看着郑椿被骗,还傻乎乎地沉浸在虚假的爱情之中,就觉得不应该隐瞒。” 第235章 人鱼公主 24 一正一反,两股不同的观点在李影的脑中不停地拉扯。 她得不到结果,做不了决定,就一直拖着,直到郑椿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李影将看到的一切统统和郑椿说了一遍。 可郑椿的反应却超出了她的意料。 郑椿不但没有伤心,反倒笑了。 不是被气笑,而是一种轻蔑的笑。 李影被她的反应弄懵了,沉了半天才开口问她:“你不难过吗?” 长久以来隐藏的秘密被撞破,郑椿索性连装都不装了,直言:“我早就知道,就连那个女人是谁,我都知道。” 李影看着贺威,“原本,我对郑椿的反应真的很意外。但后来我想起一件事,就忽然想明白了。” “什么事?” “那是一年前。我正好因为前夫出轨的事闹离婚,我的心情很不好。其他同事看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避而不谈,只有郑椿,她主动来找我,安慰我。当时的她就说,男人都会出轨,早晚的事,她自己也一样,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说着,李影无奈地笑了。 “话题的最后,她还顺便教了我关于离婚后要怎么维权的事。现在想想,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一切了。” 之后,两人带上齐佳明回到了市公安局。 贺威本想自己亲自审他,结果硬是被一言不发的白计安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了?”贺威歪头看着他难得严肃的脸,“不开心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 贺威嘿嘿一笑,“你不是小孩子?明知道我要审人还拽我。” “我是有事,关于案子的。” 照贺威的安排,陈泽洋和韩阳坐在齐佳明的前面。 据白计安绝对可靠的情报讲,齐佳明此人吃软不吃硬,为了能够提高审讯效率,这次由陈泽洋审,韩阳负责闭嘴记录,贺威在双面镜后指示、旁听。 陈泽洋淡道:“说说吧,最近你们小学是不是有奇怪的事。” “是,有。”齐佳明长叹一口气,一脸苦相,“不过,那事跟我又没关系,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只是想听听,奇怪的事是什么?” “就,哎,其实也挺普通的。就是最近学校里有传闻,说是谁的老公出轨了,出轨的对象还是他老婆很重要的人。就兔子吃了窝边草。” “出轨事件。”陈泽洋道:“的确普通,那为什么会成为你口中奇怪的事?” “因为不知道主人公是谁。”齐佳明道:“人不都是这样,对熟人的八卦特别的感兴趣。尤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可以确定是个已经结婚的女老师。每天同事都在身边晃悠,这跟玩狼人杀似的,谁不好奇。” “传闻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齐佳明垂眼沉思,半晌,答道:“大概不到两个月?差不多。” “确定吗?” “不确定。不过肯定在区里组织活动之前。因为当初王校长得到通知后相当地重视活动,就把我们都叫出统一开大会。我记得很清楚,在领导没到之前,大家都在私下议论传言的主角是谁。” “开大会和活动当天的中间有多少天?” “十天。” “这次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正好赶上了我的生日,5号。” 陈泽洋顿了顿,耳机里传出了贺威的声音。 随后,他继续问道:“现在呢?传闻还是当初那样,没有结果?” “嗯。”齐佳明道:“大概是时间太久了,除了前不久传出那个女老师还没离婚之后,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干巴巴的。我估计,再等个十天半月,大家都忘了。” “没离婚这个线索是最新的。” “嗯,之后传出来的,刚开始没有。” “有多久了?” 齐佳明抿着嘴,冥思苦想,“具体记不得,可能有两周了。” “其他的线索一点也没有?比如谁家两口子的感情不好,那不就是最有可能的?” “人家两口子在家关系怎么样,我们也说不清。大家都是上班来下班走,没几个愿意主动提起自己家里的事。” 忽然,陈泽洋话锋一转。 “郑椿,你很久没见到她了吧。” “啊?” 听到郑椿的名字,齐佳明的脸明显一皱,语气里满是厌烦。 “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传言说的是她?”话毕,齐佳明立刻否决,“不可能啊,她得空就会炫耀老公送的礼物,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无微不至,把她养成了公主。”说到这儿,齐佳明嗤之以鼻:“都四十了,还公主。” 陈泽洋道:“你曾是郑椿大学时期的男朋友,对吧。” “可别。”齐佳明摆着双手,“高攀不起。” “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高攀得起,事实是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口是心非或者故意颠倒事实真相,我们可以认为你在干扰警方的正常办案。” 任谁都清楚,妨碍警察办案构成妨害公务罪的要承担刑事责任,哪怕不构成犯罪,也要予以治安管理处罚。 要是闹到这个地步,事情就大了。 齐佳明无奈极了,他根本就不想承认、回忆曾经那段伤害他很久的事。 陈泽洋道:“我再问一次,你在大学期间曾经与郑椿交往过,对吗?” “我以为是在一起,但人家没有。所以,顶天算是睡过。” “为什么不愿意谈起?你恨她?” 陈泽洋的问题在齐佳明看来十分奇怪,他蹙着眉,直言:“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你们是知道什么了吗?” “你和郑椿在大学时期的事,全部都知道了。” “谁说的?”齐佳明眉毛一挑,说道:“吴雨馨,她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的问题。”陈泽洋严肃道:“你对现在的郑椿是什么感觉?” “感觉?我能有什么感觉?”齐佳明简直就要被气笑了,“你们不会觉得传闻是郑椿,然后因为我们曾经的关系……” 齐佳明的逻辑彻底乱了,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破传闻怎么会让刑警介入。 还什么关系。 他恨不得穿越回到过去,在郑椿对他示好的时候,在她的头上倒一瓶白水。 欺骗感情的女人,他已经领教过一次,又怎么会上第二次的当? 他又不是有自虐倾向。 第236章 人鱼公主 25 见齐佳明语无伦次,陈泽洋轻缓一口气,而后,说道:“你可以慢慢说,我们的时间有很多。” “可是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呀!” 对于郑椿的事,齐佳明是再也不想参与进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学时是哪里不对,被郑椿迷惑不说,还对她一往情深。 自从大教室当众分手事件之后,他彻底清醒了。 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入职了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但造孽的是,郑椿也在。 好不容易得来的带编制的稳定工作,他总不可能因为郑椿一个人就辞职。 于是,他一直假装忘记当初的那件事,想要过新的人生。 特别巧的是,当时的郑椿也刚和沈宇强结婚不久,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两人就在同事中间隐瞒了曾经的那段。 所以,当他听到警方知道他和郑椿的关系时,立刻想起了他们俩的大学同学,吴雨馨。 “她胡说什么?”齐佳明相当恼火,“是不是告我的黑状了?” 吴雨馨作为郑椿的好友,从大学就跟着她,一直到现在,还像个没有思想的跟屁虫一样。 齐佳明不禁讽刺一笑,“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魅力,总能用虚假的情谊,一而再再而三地迷惑别人。” 闻言,陈泽洋与韩阳相视一眼。 从齐佳明的口中可以得知,郑椿和吴雨馨的故事的确没有被传开,哪怕是郑椿曾经交往的对象。 陈泽洋看着桌上的文件,第一页是贺威从学校带回来的,王永亲笔写下的,上个月15日,盘龙江活动结束后自行离开的七个老师。 其中,没有齐佳明的名字。 滋滋!耳机里,贺威的声音再次响起。 半晌,陈泽洋颔首,随即盯着齐佳明,问道:“上个月15日,盘龙江的活动,还记得吗?” 警察跳脱的问话方式让齐佳明皱起眉头。 “记得,怎么了吗?” 陈泽洋问道:“活动结束之后,你是怎么回的家?回家之后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我是坐学校的班车回去的。班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大概晚上7点多。原地解散之后,我就带着从盘龙江买的东西回了家,之后就没出来。” “有谁可以作证吗?” “作,作证?”齐佳明摇摇头:“没有,我自己一个人住。” “没关系,我们可以自行调查。” “调查?”齐佳明抬起手,忙道:“不是,你们等一下。什么意思?” 从进来到现在,他已经被绕蒙了。 本来说的是学校里的传言,忽然蹦到了郑椿的身上,还翻出了他不愿再提的陈年旧事,到最后直接打探他的行踪。 盘龙江、15日解散之后做了什么、谁能作证? 这阵式像是在审问嫌疑人。 太荒谬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泽洋直言:“郑椿失踪了。” 齐佳明一怔,他瞪圆了眼,满脸错愕:“……什么?失、失踪?她不是请假了吗?我还收到群里她发的消息呢!” “什么群,什么时间,她发了什么?” “她是六年七班的班主任。为了方便,就把所有教六年七班的老师拉进了一个群。15日的时候是周五,周六周日休息,周一早上的时候她在群里发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就是她要请假,时间比较长,所以将班级暂时交给吴雨馨管理,拜托其他老师配合工作。就这样。” “之后呢?她出现过吗?” 齐佳明摇头:“没有,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从头到尾,贺威一直都站在双面镜之后。 单从齐佳明的表情上看,对于郑椿失踪的消息,他的确很震惊。 加上王永提供的线索,如果核实的结果和齐佳明说的相同,那么基本就可以因为找不到作案时间,排除他的嫌疑。 贺威瞄着手机里的照片。 王永在纸上写的这六个人,才是郑椿失踪的重点。 “等一下。”齐佳明抖着嗓子,“关于郑椿失踪的事。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我们之所以把你找来,是因为调查到你和郑椿曾经有过恩怨。”陈泽洋安抚道:“这是正常的调查,没有证据,我们绝不会冤枉无罪的人,你不用太激动,配合我们就好。” 齐佳明环视四周,审讯室的气氛压抑,就连空气都不如外面充盈。 “正常的调查会把人找到这里吗?” “当然会。”陈泽洋解释道:“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进了审讯室就一定有罪,其实,在没有证据之前,审讯室的座位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没有意义的。” 它究竟是束缚未来的枷锁,还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决定权,永远在你。 “随便吧,你们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我没有做,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踪,能不能……”齐佳明绝望地闭上眼,他长叹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把我们扯到一起了。” 难道曾经的一切就不能过去吗?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脱离被嘲笑和被风凉话戳脊梁骨的日子。 为什么进了社会,又要跟她再次相遇。 遇到就算了,还被她连累到让警察带到小黑屋,像个犯人一样被审问。 累了。 他真的累了。 从审讯室出来后,贺威叫陈泽洋他们立刻对齐佳明15日当天的全部行程进行核对。 回到办公室,白计安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怎么样?” 贺威走来,坐在他的身边,“齐佳明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之后就不知道了。” 白计安点头:“需要证据核实之后才能确定吗。” “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贺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椅背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次郑椿的失踪可能跟他没有关系。但如果这次郑椿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今后的齐佳明会对郑椿产生杀意。” “嗯。看起来是。” 原本平淡的人生被一个人不断地耽误,遭遇他不想遭受的意外。 第237章 人鱼公主 26 人不产生怨恨才怪。 “还有这个。”贺威打开文件放在白计安眼前,“根据王永提供的信息,15号活动结束的当天,除了郑椿之外的六个自行回家的老师里面,没有齐佳明的名字。如果经过核实他没有对我们说谎,那么连盘龙江都没有开出去的郑椿,跟着校车回市里的齐佳明就是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白计安看着文件上的六个人名。 熟悉的人名只有一个,吴雨馨。 贺威用手指弹了一下纸上吴雨馨的名字,淡道:“搞不好,凶手就是这个人。” 充分的作案动机。 足够的作案时间。 就连审讯室里,向警方讲述齐佳明的时候,也是因为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忽然,贺威起身,“看来我还要去一次学校,打听一下吴雨馨和齐佳明这两人有没有说谎。” “等等。”白计安抬头,“关于学校里面最近最奇怪的那件事,齐佳明说了什么?” “对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贺威靠过来,“你在走廊和齐佳明说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什么学校里的传闻?” 在进审讯室正式审问齐佳明之前,白计安特意像小孩一样拉他进办公室说悄悄话,就是为了让他问这件事。 “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 “巧合。” 白计安点头:“当时你和李影在办公室谈话,我就想趁着齐佳明一头雾水的时候问问他关于郑椿的事。想看他听到郑椿的名字后是什么反应。我的本意是想通过观察他的微表情得到案子的线索。谁知道,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想卖个关子。就说我们要调查的是学校里最近发生的,最奇怪的事。我以为会是作为班主任,突然请假一个月的郑椿,谁知道结果并不是。” “他说是一个传闻。” 贺威将齐佳明在审讯室里交代的事,原封不动地和白计安说了一遍。 随后,贺威又道:“这故事是不是很熟悉?” 女老师的老公有了外遇,外遇的对象是女老师很重要的人,兔子吃了窝边草。 陈慧作为高中时期郑椿的同学兼好友,成了闺蜜老公的情人。 “的确,听起来好像就是郑椿家的事。”白计安摸着下巴,半晌,他又道:“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奇怪?”贺威急道:“哪里?” “你刚刚不是和我说,传闻分成了两段。第一段只是单纯的「学校里,已婚女老师的丈夫有了外遇,外遇对象是女老师很重要的人」,而郑椿失踪之后不久,补充的第二段加上了被背叛的女老师没有离婚。” 贺威边回忆边点头,“没错。据齐佳明说,第二段补充过去之后,就没有新的消息了。” “这是补充,还是强调?”白计安沉思片刻,忽然,他抬眼看着贺威,又道:“这个传闻原本说的会不会不是郑椿。” “不是郑椿?” “嗯,因为补充之后的第二段,更像是郑椿。” “而且第二段是在郑椿失踪后不久补充的。”贺威眯起眼,说道:“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传闻可能和郑椿的失踪有直接关系。” 白计安耸了耸肩,“你可以再大胆一点,直接一点。” 证据,证据,证据。 警察办案的命就是证据。 在没有证据之前,任何的推断都不能用绝对肯定的语气说出来,这是他的习惯。 见贺威一副欲言又止的小表情,白计安淡道:“好吧,我来说。根据我的推理,两个月前,学校里突然出现的传闻的源头是郑椿,而传闻的主人公很有可能就是绑走郑椿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贺威拿起王永写下的七人名单,“那嫌疑人的范围就是学校里已婚的女老师。” “不,是已离婚的女老师。” 贺威懂白计安的意思,不过他还有顾虑。 “直接把第二段补充的传闻当做决定性的线索,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第二段的补充,很有可能是犯人故意做的幌子,为了让调查方向偏离正轨。 大概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火了。 放出真相铤而走险,这种方法他还真的见过几次。 只不过每一次都做不出其中的精髓,蠢得要命。 “我认为是恐惧。”白计安淡道。 “可如果像你说的,让郑椿下落不明的人,是学校里已经离异的女老师,吴雨馨就要被排除在外了。” 不止这样,就连陈慧、齐佳明、沈宇强,统统都不符合要求。 “那不还有五个人?”白计安冲着贺威手里的文件扬了扬下巴,继续道:“况且,吴雨馨、齐佳明和郑椿的恩怨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郑椿忽然出事,我更倾向恩怨是最近才发生的。” 郑椿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了半辈子的公主。 因为幸运,她身边遇到的人都被她一一打倒。 但常在河边走,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会遇到忍气吞声的软蛋。 失踪的原因。 新的故事。 新的嫌疑人。 白计安定睛看着贺威,淡道:“如果你对我的推断有异议,就把离异的条件去掉,按照你的步骤去查,这是你的案子。” 贺威眨眨眼,“那你呢?” “我当然是按我的步骤来。”白计安微微一笑,“这是你的案子,但也别忘记,文昌俊委托了我,这也是我的案子。” 说完,白计安离开了。 贺威望着他每天都在,熟悉到不行的办公室,忽然感觉一阵空荡的寂寞。 白计安回到事务所的时候,谭杰正坐在餐厅,边吃饭边看电视。 “白先生!” 谭杰赶紧站起身,快步走来。 他习惯性地向白计安的身后看了看,心里奇怪。 不是说和贺队长在一块吗?怎么没一起回来? 最关键的是,怎么回来这么早? 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吵架了吧。 谭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白计安扭头,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内容,对谭杰的话充耳不闻。 第238章 人鱼公主 27 “白先生?”谭杰歪着头,“你怎么了?” “这是今天的新闻吗?” 顺着白计安的视线过去,电视上,手举话筒的男记者正站在盘龙江前播报新闻。 “不是。”谭杰嘿嘿一笑,“我自己吃饭觉得没意思,就想找点什么看。结果翻了半天,菜都要凉了,还没找到想看的。就随便找了个新闻,听个声。” 白计安伸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退回查看。 新闻是前天晚上播出的,内容是之前盘龙江出现的水怪事件。 “我记得那天我们去鱼市,你告诉我水怪是清晨出现的。” 谭杰点头,“没错。” “那这则新闻怎么回事?” 电视上播出疑似水怪的画面是晚上。 “因为这是第二次出现拍的。” “第二次?” “对。”谭杰点头,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白计安懂得一向很多,用到他的时候屈指可数。虽然有这样的老板,他工作起来非常轻松,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少了点存在感。 “白先生,是你不在意这种新闻,所以还不知道吧。盘龙山的水怪已经出现过两次了。第一次就是我们去鱼市的那个早上,第二次就是同一天的晚上。” “之后呢?还有过吗?” 谭杰摇摇头,“没了。我在网上查了一些消息,好像大家都在等别人拍。” 水怪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根本就没人知道。 这样未知的生物住在江里,也没有几个不要命的会为了一个视频冒生命危险。 不过白计安倒是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去一探究竟。 白计安抬手关掉电视,说道:“跟我走。” “走?走去哪?” 谭杰愣神之际,白计安已经开门奔着车库去了。 “等等!白先生。” 谭杰急忙跑到衣架前,拎起大衣就往外面跑,根本就来不及穿。 等他跑到车库前,车已经被白计安开了出来。 谭杰跳上车,边扎安全带边问:“白先生,我们要去哪?” “盘龙江。” “盘龙江……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谭杰诧异地看着白计安紧绷的侧颜,紧张地吞着口水。 不是吧,难道他的老板不仅会抓杀人凶手,还能下江捞水怪? 忽然,白计安开口:“我们去找魏志阳。” 魏志阳? 谭杰已经忘了这个人是谁了。 见他不吭声,白计安已经猜到大概,“第一个发现水怪的人。” 谭杰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他真是做好事不留名,明明还帮他解过围,结果转身才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回想当初,谭杰帮助他之后,他露出的怪异表情。 「脸色苍白如纸,就连瞳孔都在不自觉地抖动。」 满脸的惊恐。 当时面对一众媒体,魏志阳口口声声说自己根本就没看清,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结果却露出与口述观点相反的表情。 他看到,也绝对看清了。 只是当初还没有遇到郑椿失踪事件的白计安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为了水怪的事重返盘龙江。 白计安目视前方,说道:“我想知道他那天早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委托人文昌俊的案子,里面的细节,谭杰也一清二楚。 看着白计安严肃的表情,即使再没有破案的经验,他也能估出个大概。 “白先生。难道,你怀疑魏志阳那天早上在江里看到的是郑椿的尸体?” 所以才会露出那么恐惧的表情。 “不会。”白计安淡道:“尸体是可怕,但是,不是凶手的普通人遇到尸体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报警。” “没错,他会报警,而不是选择隐瞒的同时,还露出一副撞鬼的表情。” 白计安蹙着眉,手指微微用力,在方向盘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水中的东西,无论它是什么,都活着。” 这下不止魏志阳,就连谭杰的脸也跟着变白了。 对于前两天新闻上的水怪新闻,他本来也挺感兴趣的。 但,这兴趣也仅仅是对未知生物的好奇。 万一,那水怪是个人……还是受害人。 谭杰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就从自己的嗓子里窜出来。 等白计安两人到达盘龙江时,天已渐黑,鱼市上的商贩们也陆续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好奇怪啊。”谭杰望着眼前有些空荡的鱼市,念道:“怎么感觉没几家出来做生意啊?之前我还在视频里刷过,熙熙攘攘的,别提多热闹了。” 白计安踏进鱼市,门里还有人的第一家,正好是上次卖他们清江鱼的大哥。 大哥直起有些酸痛的后腰,视线直接落在了白计安的身上。 “你是不是买过我的东西啊?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眼熟呢。” 白计安点头,“是,前两天的事了。清江鱼,刺很少。” 闻言,大哥愁苦地叹了一口气。 他以为白计安是回头客,就指着前面的鱼虾,说道:“一共就这么多了,想要什么自己挑,再不买,以后够呛能有了。” 白计安叫谭杰找个袋子挑点,而后,他抬头看着大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以后就没有了?” 两天前,大哥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几天没看新闻吧,就上次那个水怪闹得。本以为就是一个误会,有人故意拍的假视频,恶作剧。谁知道,当天晚上,又出了一个新的视频。起初大家为了生计,也都半信半疑的。结果,第一个发现水怪的老魏,口口声声对着记者们说没看清,结果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出过江,宁可每天傍晚去隔壁的夜市买东西。你说他这个态度,谁心里不更害怕啊?” “所以大家因为忌讳水怪的事,最近都没有出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管他是不是真的,谁都不想当那个小白鼠,你说对不。” “还是有不怕死的。” 寻声转头望去,说话人是个年过十四的女老板,她站在白计安斜后侧的摊位里,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 第239章 人鱼公主 28 “谁啊?”大哥道:“我怎么不知道?” “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定。”大姐拎起皮包,在离开前说道:“昨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江上有船影,我亲眼看到的!” “嘿,真奇了。”大哥接过谭杰手里的袋子,一边放在秤上称重,一边不满地叨咕着:“不都说不去的吗?怎么还骗人呢!” 都说不去。 白计安立刻追问:“但凡出江的,你们全部都互相认识,对吗?” 大哥点点头,“是,都是我们这边的,家都住这边。谁是谁都能叫的上来。因为水怪的事,我们特意在群里讨论了一下,还搞了投票,都说不去。谁知道还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两人顺着鱼市一路向魏志阳家的方向走。 从头至尾,原本热闹非凡的鱼市真的不比从前,冷清了不少。 谭杰一直观察着,时不时还停下脚步,站在摊位面前问问,还有没有新货,什么时候才上新,等等。 问出的问题没差,得到的答案也相当的统一。 跟白计安两次光顾的摊位老板一样,不是没有新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新货。 更别说直接提水怪两个字。 随着魏志阳的房子映在眼中,谭杰忐忑不安的心脏瞬间症状加剧,开始在胸腔里乱颤。 静谧的小路上,除了脚步声,就是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忽然,白计安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他:“早知道就给你买一瓶速效救心丸带上了。” 谭杰尴尬地红起脸,为难道:“我也不想这样。” “一会你站在院子里等我。” “那怎么能行!”谭杰立刻拦在白计安身前,“我们还不知道魏志阳跟水怪事件的关系,要是他对你不利怎么办?”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白计安拿过谭杰的手机,把贺威的手机号输了进去。“如果发生了意外,我还没有赢的情况下,别回头,赶紧跑,给贺威打电话求救。” 让他跑……丢下白计安一个人。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干人事了。 “可是,我怎么能丢下你就跑呢?” “行了,这只是万分之一的情况而已,按我说的做。” 说完,白计安直奔魏志阳的家走去。 谭杰望着那泰然自若的背影。心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能够像白计安一样,无论做什么事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两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瞧着两侧两米高的院墙。 谭杰抬起手,刚想敲门,就被白计安拦下了。 “敲门他不会开的。” “这倒是。”谭杰道:“那要怎么办?” 白计安向后倒了两步,抬眼望着比他高出不到二十公分的墙头。 “翻。”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对谭杰来讲,有两个问题。 “怎么了?”白计安看着他,下一秒,道:“你不会翻墙。” 谭杰点点头,“要是栏杆的还能上去,但这是水泥墙,光面的,没地方蹬呀。” “那你就等着,我上去之后给你开门。” 眼看白计安就要上墙,谭杰赶紧拽住他,“等等!白先生,你翻墙,然后还给我开门,这不是私闯民宅吗?会被警察抓起来的!”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先敲门?实在没人开,再翻?” “他不会开的。” “但他也没地方跑。最起码,我们给他个心理准备。” “没地方跑,你倒是不怕他有地方藏。” 谭杰嘿嘿一笑,“不管他们一家人藏到哪,白先生你都能靠痕迹找到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躲起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其他处理和遮掩。 让白计安进去找人,洒洒水的功夫。 他转头看着白计安,见他正双手抱胸地看着自己。 “我敲了?” “嗯。” 谭杰抬手,手背还没落在门上,只见余光一道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院中。 而后,咔哒一声,院门开了。 …… 根本就不给他时间缓一下。 “进来。”白计安淡道。 谭杰跟在白计安身后,不满地碎碎念:“这样翻墙进来真的没事吗?你不能因为公安局有人就知法犯法啊。你指望进去之后贺队长来捞你吗?他倒是能捞你,能捞我吗?” “你安静点。”白计安停下脚步,“你就站在这儿等我。” 谭杰闷声“嗯”一下后立即抬头观察四周,看哪里有监控设备。 白计安走到房子的大门前,抬手叩了叩门板。 只听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去,给你爸开门。” 半晌,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姑娘仰头,呆愣地看着白计安。 宋云从卧室出来,手里还抱着几件已经晾干的衣服。 见人不是自己的老公,顿时懵了。 “你是谁?” 之前在鱼市上,卖鱼的店老板曾经说魏志阳会在傍晚去隔壁的夜市买东西回来。他知道对生人,魏家不会开门,所以才想赌一把。 翻进院子,直接敲响房子的门。 如果魏志阳真的不在,那么屋子里的主人就会以为魏志阳双手拎着东西,为了图方便选择敲门。 当然,他知道,这个方法成功的概率并不高。 魏央看着宋云,抢答道:“这个漂亮的叔叔说他想找爸爸。” “央央,过来。”宋云将孩子藏在身后,对着白计安说道:“你是记者对吧?又是因为水怪的新闻来的?” “的确是因为这件事,不过我不是记者。” 宋云“哦”了一声,“那就是搞直播的?想问点什么独家消息?” 白计安瞧着宋云再正常的不过模样,就知道对于那天看到的一切,魏志阳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白计安低下头,看着躲在宋云身后,偷看他的小姑娘,微笑道:“看来我还是等魏先生本人回来说比较好,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那东西的人。” “爸爸才不是唯一一个看到的人!”魏央忽然叫道:“央央也看到了,是公主,人鱼公主!” 白计安眯起眼,“人鱼公主?” “央央!”宋云怒喝一声,脸上闪出一丝不寻常的惊慌,“不许随便乱说话,听到没!” 第240章 人鱼公主 29 宋云转回身,开始毫不留情地对白计安下逐客令。 “不管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真好奇最新的进展就去看新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仓促反复的话说了两遍后,宋云关上了房门。 见状,谭杰凑上来,问道:“白先生你说什么了?她们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白计安转身面向院门的方向,“一直想隐瞒的真相不小心暴露在陌生人的眼前,情绪激动了而已。” “真相?”谭杰惊讶道:“她们说了?那江里面到底是什么呀?” “我们先出去。” 说完,白计安就向院外走,谭杰跟在后面,是又着急又好奇。 直到两人出来,白计安将大院的门锁扣上,谭杰忙道:“为什么要出来啊?” 他们可是冒着私闯民宅的风险翻墙进去的。 “为了一会儿能见到一个冷静的魏志阳。” 他居然还知道随便跳进人家院子里会惹房主人生气? 谭杰双手抱胸,气鼓鼓地嘟囔,“那刚刚你还跳进去。” “因为没有办法。”白计安瞧着他,问道:“你知道如今这个时代,普通的侦探靠一己之力破案要比警方难多少吗?” 不止是询问线索会受阻,各种监控摄像、大数据库等,更是没有随意查看的权利,只能凭自己的能耐调查。 好多人都会因为你「不正当」的身份拒绝配合,好多最新的线索和消息也只在警方内部流动。 “能从一个充满未知的事件的表面上看出问题,解决问题,凭的全部都是侦探个人的能耐。看到尸体你就是法医;站在案发现场你就是痕检;追击凶手你就是刑侦大队的队长。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不耍些心眼,做点小动作,怎么可能得到真相。 谭杰深深地看着白计安,问道:“白先生,你这么喜欢破案,为什么没有选择像贺队长一样,当刑警呢?” 凭他的资质,肯定会比贺威升得更快。 白计安顿了顿,移开了与谭杰对视的眼睛,“无论是选择回国,还是开事务所,都是个人原因。至于做警察,我从未想过。” 个人原因啊。 谭杰知道,一旦回答问题时用了个人原因这四个字,就证明他并不想仔细解释,更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他也自然不能继续追问。 “你们是谁?” 闻声,白计安和谭杰回过头。身后,魏志阳拎着两个大袋子,惴惴不安地向他们走过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站在这儿?” 魏志阳提前停下脚步,特意与两人拉开距离。 “又是来采访的是吗?”魏志阳有些火了,“我说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能不能别再为难我们了?!” 谭杰没想到魏志阳火气这么大,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不是来采访的。”谭杰指着自己的脸,热情道:“魏大哥,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之前见过。” 魏志阳皱着鼻梁,一脸防备地盯着谭杰。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暗,半晌,他摇摇头,“不好意思,无论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我不记得了。” “是我。”谭杰走上前,“水怪事件的那天上午,你被记者们围着采访的时候,我们说过话。” 闻言,魏志阳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看起来谭杰替他说话的事,他还记得。 “是你啊。”魏志阳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想问问你,那天早上,你到底在水里看到了什么?” 魏志阳愣住了,他没想到谭杰居然问出了和那些不断骚扰他的人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而后,一言不发地绕过谭杰和白计安,准备掏钥匙打开院门。 “等等。”白计安淡道。 魏志阳充耳不闻。 眼看钥匙插进锁孔,白计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沉声:“等等。” 魏志阳猛地甩开白计安的手,怒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从事件发生之后,他就没有得一天的清闲。 来他家的人多到差点把门槛踩烂。 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烦死人! 不能出江,不能去鱼市做买卖,不能过往常的生活,还要被录视频放到网上,让人随便议论。 烦透了,他真是烦透了! 白计安眯眼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警方?” “什么?” “所有人盯着你不放,你不是很烦吗?不是严重地打扰了你的生活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警方?” 魏志阳瞳孔一震,撇过脸,哆嗦道:“我烦的是你们,怎么,你是要我把你们都送到警察的面前?” 白计安逐渐没了耐心,直言:“人鱼公主是什么?你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说?你被吓坏了?那你有想过,你的避而不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怎么知道的?”魏志阳瞪着白计安,目眦欲裂。“你怎么知道的!你去了我的家?” “我没有对你的家人怎么样,也没有踏进你的家门,你不用这么愤怒。” “我不信!”魏志阳扔下手中的塑料袋,一把拽住白计安的衣领,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先生!”谭杰心里一惊,刚想冲上去,就被白计安抬手拦下。 他同样盯着近在咫尺的魏志阳,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早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这关乎人命。” 魏志阳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咬着牙,坚定道:“我不知道!它一瞬间就消失了,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 白计安抬手扒开拽着他衣领的手。 魏志阳也转身回去,拎起被丢在地上的塑料袋,重新开门。 「爸爸才不是唯一一个看到的人!央央也看到了,是公主,人鱼公主!」 听到魏央的声音,魏志阳猛地一惊。他转过头,声音是从白计安手机里传出来的。 “白先生……” 第241章 人鱼公主 30 不但魏志阳,就连一旁的谭杰也跟着傻眼了。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白计安用魏央的录音要挟魏志阳说真话。 这种方法也太过分了。 “你相信吗?这个录音,只要我动动手指,随便发给任何人,你费劲心力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在真相曝光之后顷刻间就会被摧毁。” 白计安握着手机,屏幕冲向魏志阳,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但吓到了魏志阳,还吓到了谭杰。 白计安靠着记忆,盲点开了手机微信,找到最上面,名叫杨记者的对话框。 手指浮在发送键上,只要他轻轻一点。 白计安怒视魏志阳,沉声道:“说,还是不说。” 谭杰着急地看着魏志阳,心里不断地祈祷他赶紧说实话,这样白计安就不会发录音,他们家也不会再一次被骚扰、关注。 “说吧,魏大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快说吧。” 见他不语,白计安果断转过手机,眼看拇指落下,魏志阳喊道:“说!我说!别发,拜托你,别发。” 白计安放下手,一言不发地凝视他。 魏志阳不安地打量着四周,蔫声道:“你们可以进来吗?我不想在外面说。” 三人走进院里,魏志阳死攥双手,经过十分钟痛苦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说了实话。 「事发当天,清晨出江。」 “人鱼公主。” “什么?”魏志阳回头看着宋云怀里的小魏央,只见她伸出好奇的小手,视线穿过层层薄雾,大声惊呼:“人鱼,是人鱼!爸爸、妈妈!是人鱼,是人鱼公主!我看到人鱼公主了!!” 人鱼公主? 那是童话,现实中,这怎么可能? 魏志阳心念,但嘴上却没有解释。 他集中精力,生怕他们娘仨太激动掉进水里。 终于,江面上的微风渐停。 魏志阳抬起头,顺着魏央的视线望去,黄色的江水上,好像真的有个影子在晃动。 魏央兴奋地叫着,“爸爸,快,我们靠过去!” 魏志阳没理女儿的请求,他站直身,顺着人鱼公主的位置眺望。 还真的让他看到了一个长形的影子。 那影子上半身不动,下半身微微摆动,似乎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 魏志阳立即兴奋起来,开船主动靠近。 穿过层层迷雾,当他们到达刚刚眺望的位置时,原本漂荡在江面上的影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跑了吗? 魏志阳站在船上,着急地左右查看。 忽然,船身微动,低头一看,水面下,白色的脊背缓缓上浮。 起初,魏志阳还以为是大鱼,兴奋得不得了。结果,随着脊背离水面越来越近,恐怖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花白的脊背不同鱼类的细窄,也没有鱼类该有的鳍,倒是有一条凸起的脊椎! 正当魏志阳反应过来那是人的后背时,突然,水面之下仰起一颗湿漉漉的头! 黑色的长发混乱地糊在脸颊两侧,猩红的双眼瞪着特别大,几乎就要把眼角撕裂。 最恐怖的是她尖尖的下巴上面的那张被撕裂到耳根的嘴。 就像一个从水面下钻出来的吃人水鬼! 让魏志阳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最恐怖的电影,楚人美从水里出现的那一幕。 自那天之后,魏志阳每天晚上都要梦到一次。 仅仅两天,他白天对付来采访的人,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精神跟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听魏志阳讲完,白计安忽地一下站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 谭杰傻傻地看着魏志阳,问道:“你当时就看清了那是人?” 魏志阳痛苦地抱着脑袋,无声地点头。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报警?!” 魏志阳垂着头,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我不敢。” “不敢?” 魏志阳哽咽地抬起头,看着谭杰,问:“你觉得,她是自己变成那样的吗?” 当然不可能! 不用说,傻子也知道是人为的。 谭杰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嗓音沙哑:“可那跟你报警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凶手在哪!”魏志阳猛地站起身,对着谭杰失控地大吼:“谁知道是谁做的!凶手如果就在附近看着我们怎么办!我不敢啊!我有妻子孩子,我不敢,你知道吗!!当做没看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对。”魏志阳晃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自言自语:“对,我做的对,我没错。她即便是死了,也不是我做的,我没救她,但我也没害她。不能怪我,谁都不能怪我。” 忽然,三人身后的房门开了。 宋云怔愣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再看着即将崩溃的丈夫,瞬间怒气上头。 她砰地一声甩上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到魏志阳身边,冲着谭杰怒道:“你对我丈夫做了什么?!” 谭杰的脑子还没有从刚刚魏志阳回忆的画面里走出来,一时间,根本就接不上宋云的话。 “你也知道吧。” 白计安走过来,回想魏央不小心说出人鱼公主时,宋云古怪的表情。 谭杰简直不敢相信。 如果宋云真的知道,那么为什么她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对面指责他们。 难道就不会害怕,不会内疚吗? 宋云不懂白计安的意思,问道:“知道什么?” “别怪她。”魏志阳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我骗了她。” 宋云扭过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公,“你骗我什么了?” 魏志阳绝望地闭上眼,仿佛只有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他才能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和盘托出。 “我跟她说的,央央看到的人鱼公主,是一具死尸。她本来要报警,但我说,成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需要反复配合警方调查,很麻烦。江水流动,早晚都有人发现。” 闻言,宋云终于明白一切,她怔愣地看着丈夫,抖着嗓子问道:“那,实际上是什么?” 两口子的事谭杰根本就不想听。他看向白计安,急道:“人会不会还在水里?怎么办,白先生。” “没事,再等等。”白计安转头望着盘龙江水的方向,淡道:“我已经给樾安市的救援打捞队打了电话。四十分钟后,贺威也会来。” 第242章 人鱼公主 31 盘龙江是风景区,本来就离市区远。 哪怕是从事务所出发,也要五十多分钟的时间,更别提距离更远的市公安局。 四十分钟,已经是贺威开警笛无视红灯的效果了。 谭杰明知道这些,还是忍不住跟着着急,“那还能来得及吗?” 白计安淡道:“来不来得及都不差这一会儿了。” 等到天亮,光是水怪的新闻都播出三天。 除非凶手从未想过让魏志阳看到的人死,不然,就算他们现在再怎么着急都为时已晚。 “你说什么?” 扑通一声,宋云跌坐在地上,她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志阳跪在妻子面前,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魏志阳满脸泪痕。他弯下腰,将额头轻轻地叩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不停地道歉。 一句接着一句的对不起,像是对宋云说,又像是对水里绝望的受害者说。 宋云看着魏志阳可怜的样子,心痛不已。她坐直身,伸出双臂将快要被内疚击碎的丈夫抱在怀里。 谭杰心软,根本看不了这一幕。 虽然魏志阳不应该对受害者见死不救,但害怕被凶手报复的心理人人都有,也不能算是天大的错。 明明和魏家不相干的事,为什么偏偏这么倒霉。就在魏志阳带着全家出江的那天,正好遇到了恐怖的一幕。 “该死!抓住赶紧枪毙吧!”谭杰红着眼圈,低头骂道。 白计安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气氛,除了沉默,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安慰这种事,他不算擅长。 “想弥补吗?”白计安看着坐在地上的夫妇二人,淡道。 宋云回过头,脸上的淡妆被眼泪淹得一塌糊涂。 她呆愣地看着白计安,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他们说话。 “什么?” 宋云低头看着还沉浸在痛苦中的魏志阳,或许只有尽力弥补了之前的错误,她的丈夫才能真的好起来。 她轻轻地抚了抚魏志阳的背,回头坚定道:“如果可以,我们愿意!怎么做?” 白计安站起身,说道:“带我出江,现在。” “现在?”宋云为难,“可是,现在天已经黑透了,江上很危险,什么都看不清!况且,你不是专业的打捞救援人,要怎么办呢?” “我自然有出江的理由,只需要魏先生告诉我,他愿不愿意。” “可是……” “我愿意。”魏志阳抬起头,用手背抹干了脸上的眼泪。 “不可以!”宋云拉着丈夫的手,“太危险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不,我要做。”魏志阳痛苦地看着宋云,“如果今天我真的袖手旁观,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里。你也不希望我一直这样没出息,对吗?” 宋云盯着丈夫,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魏志阳轻轻摸着宋云的脸,用手指拂去眼泪,“我一定可以,相信我。哪怕帮上一点,我也会从恐惧中走出来,重新面对未来的生活。” 宋云知道魏志阳出江的心意已决,只能忍着心痛点头。 “我,我等你,一定要成功,好好地回来,站在我和孩子们的面前。” 魏志阳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答应你。” 随后,他站起身,长吁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白先生,走吧。我去开船。” 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目光,白计安淡淡地点头。 “谭杰。”白计安轻道:“你留在这儿,等贺威来了,告诉他全部的原委。” 虽然谭杰也很想跟着白计安一起出江,但他明白,岸上的工作也同样重要。 他脱下外套,递给白计安,“白先生,穿上吧,江上的风一定很冷。” 白计安淡淡一笑,轻轻地把外套推了回去,“你留着吧,我不喜欢员工请长假。” “没关系。”宋云走过来,“他可以来我们家等你。” “那样的话跟孩子们不好解释,况且,他有他要做的工作。” 说着,白计安冲着宋云身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宋云回过头,看到东屋的窗子上,两张小小的脸正贴在玻璃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宋云的心顿时漏了一拍,她震惊地捂着嘴,担心他们是不是全部都看到了。 爸爸妈妈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这画面,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谭杰想起之前白计安曾经说过,他很不喜欢家长总是以为孩子好为由,或者以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为由,欺骗他们。 当时他频频点头,认为白计安说的很有道理。 小时候,他就被父母欺瞒过,长大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骗的好惨。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哪怕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其实,对孩子们说实话,不骗他们,瞒他们,也是正确的事。” “谭杰。”白计安赶紧制止他继续说胡话。他走到宋云身侧,说道:“太过残忍血腥的事实,还是隐瞒比较好。” “可是,白先生你之前明明说过……” “那也要分什么事吧。父母感情破裂离婚这种事可以想办法说,父亲发现被害人和凶手的事要怎么说?”白计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淡道:“你这孩子脑子是死心儿的吗?给我举一反三呀!” 谭杰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哦”了一声。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云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知道,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和他们交代了。” 待白计安和魏志阳离开,宋云打开了房门。 一听到妈妈回来了,魏俊急匆匆地冲出来。 “妈妈,爸爸呢?” 话音刚落,魏央也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还抱着大大的兔子玩偶。 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像魏俊哥哥一样,渴求着母亲的答案。 宋云走到孩子们身前,慢慢蹲下身,拉起魏俊和魏央的小手,说道:“爸爸他,做错事了。” “做错事?”魏俊皱眉,“什么事?” 宋云视线移动到魏央的小脸上,问道:“还记得上次的人鱼公主吗?” 魏央点点头,红扑扑的奶膘跟着圆溜溜的小脑瓜上下抖动。 “其实那天爸爸妈妈看到人鱼公主遇到了坏人,受伤了。但是,我们能力有限,没有办法救她。” 魏央的鼻头立刻红了,“那怎么办?她会死吗?” 宋云抚着魏央的肩,微笑道:“还不知道。不过这次,爸爸为了弥补错误,带上了新的同伴,他们已经出发,去救她了。” 第243章 人鱼公主 32 「三个小时之前」 贺威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放空。 白计安留下一句“按自己的线索查案”之后就走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两分钟了,居然没有重新推门回来。 还真走了。 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 真是狠心的男人! 贺威转身将文件扔在桌面上,心里念着,明明之前白计安对他可好了,最近怎么好像哪里变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次的吵架和好之后。 不会还是因为他没找他商量,擅自泄露信息的事吧。 这是多小心眼儿才能记到现在啊。 还有,白计安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话不算话过。 说好了已经和好了,却暗地里虐他。 贺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侧目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那份文件,不知怎么,就是提不起劲。 “提不起劲也要提!破案要紧。” 贺威自言自语地抓起文件,直奔三队。 会议室,三队全体早早地坐好,就等着贺威来主持大局了。 “这次可真是难办喽。” 韩阳双手抱着后脑勺,靠着椅背的弹力,前后晃着身子。 “怎么难办了?”商思文转头问道,“不就是一个告一个嘛!虽然前期有些混乱,让人觉得好像谁都有嫌疑,但最后可以肯定,里面绝对有人撒谎。” “哦?”斐辰抿了口茶水,好奇道:“无论是资料还是审讯内容,你们已经全部都知道了。既然说里面有人在撒谎,一人一个,说说看,谁的嫌疑最大?” 见斐辰上来就看自己,韩阳心里一惊,忙道:“吹牛别带我!嫌疑人都成嫌疑圈了,我没头绪。” 陈泽洋点点头,“我也是,感觉好像谁都有问题。” 韩阳道:“那还不是因为郑椿本人无差别得罪人,树敌太多,自然就会变成这样。” “我觉得是吴雨馨。”商思文有理有据,“根据贺队从校长王永那里拿到的名单来看,如果名单没有错,七名没有坐班车回去的老师中,除去失踪的郑椿,六名老师中,只有她,无论是作案时间、作案动机都很充分。” 陈泽洋道:“要是从沈宇强、陈慧、齐佳明和吴雨馨这四个人中选,的确是。但是,名单上的另外五个人呢?他们也同样没有坐班车回学校,和吴雨馨一样,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闻言,韩阳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完了,我好像猜到了一会儿老大进来要说什么。” “说什么?” “肯定是叫我们到学校,把名单上的另外五个当天没有坐班车的老师带过来,挨个聊天。” 陈泽洋还以为什么事,说道:“聊就聊呗。” 他们又不是没聊过这么多。 “你懂啥。”韩阳猛地坐直身,“光聊我也不怕!我担心的是,以郑椿的性格,万一另外五个人她也惹恼过怎么办?” 一桌麻将变两桌,还多了个替补。 嫌疑圈越来越大,最后套住他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分析的脑袋。 正当韩阳准备心疼心疼自己死掉的脑细胞时,会议室的门被贺威推开了。 瞬间,三队所有人坐在椅子上原地立正。 贺威拉开主位的转椅,任由它随着惯性滑到墙角。 他站在中间,摊开桌上的文件,沉声道:“任务多,时间紧。一会儿去学校,三队全体都要出外勤。” 韩阳冲着商思文扬了扬下巴,一脸“我猜的没错吧”的表情。 “贺队!”陈泽洋突然举起手。 “怎么?” “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小学就放学了,我们能来得及吗?” “没关系。”贺威淡道:“开会之前我已经联系了王永校长,老师们暂时都会留在学校,配合我们调查。” 随后,按照贺威的指示,任务分配如下。 斐辰,针对吴雨馨和齐佳明的证词,调查两人之中有没有说谎,尤其针对齐佳明和郑椿在学校工作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韩阳,两个月前,学校里面广传的留言的真实性,尤其是第二段的补充,“已离婚的女老师”出现的时间点是否与齐佳明说的相同。 商思文,调查学校里所有女教师的婚姻状况,把有配偶和无配偶的分开。离异的,要标注并核实原因。 陈泽洋,除去失踪的郑椿和已经被调查过得吴雨馨,调查五名在15日盘龙江活动结束后,没有坐班车回校的老师。 “我?”陈泽洋愣道:“五个人,我一个人?” “你放心,我不信每个人跟郑椿都有恩怨。”随后,贺威看着其他人,说道:“任务的繁琐程度基本都差不多,谁先完成,互相帮忙。” 至于他,想再找一个人好好地聊聊。 三队所有人急匆匆地跑下楼,贺威紧随其后。 刚走到一楼,只见燕海臻悠哉悠哉地从男厕出来,嘴里还吹着口哨。 贺威三步并两步,一秒窜到燕海臻面前。 燕海臻被贺威窜出来的速度吓得一哆嗦,想都没想地抬起双手护在身前。 “你干嘛?” 贺威危险地眯起眼,“你手上有事吗?” “……没,没有啊。怎么了?” “那一会儿呢?有约会吗?” 他还记得,最近燕海臻和前妻感情复燃的事。 燕海臻的头下意识地向后靠,“没有……我就是回家之前上个厕所。” “回家就是没事干。”贺威点点头,一把拽起燕海臻的胳膊,“就你了!” 被拖走的燕海臻一愣,叫道:“干,干嘛啊?” “加班!” “为什么是我?”燕海臻彻底蒙圈了,心念贺威是不是抽风了,不认识自己是谁。“我,燕海臻,你看仔细了,跟你平级的一队队长!!” 贺威死死地抓着燕海臻,说道:“算我欠你一次,帮个忙,下次一队有事,我帮你!” 第244章 人鱼公主 33 直到被贺威塞进副驾驶,燕海臻的脑子还是懵的。 他盯着从车头前快步走过的贺威,眼看他上车后递给他一个蓝色的塑料壳文件夹。 燕海臻翻开,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用钢笔手写了七个人的名字,其中郑椿的名字上面被人用黑色的签字笔划掉了。 关于贺威手上最新的案子,燕海臻也听说了一些。他只知道三队接到报警,在盘龙江风景区盘山路上发现一辆被烧焦的汽车。 但之后,汽车为什么会被烧焦,车主是谁,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怎么样了,调查到哪里。他一概不知。 贺威道:“一会儿我们要去第一实验小学,你帮我,和陈泽洋一组,调查上面五个人,15日盘龙江活动结束之后,也就是晚上六点之后的行踪,并以询问本人和互相询问的方式,调查他们与被划掉的人名,郑椿之间的同事关系怎么样。” “五个?”燕海臻举起文件面向贺威,“除了被划掉的,不是六个人吗?” “里面的吴雨馨已经被调查过了,斐辰正在对她的行踪进行核实,不用再问一次。” 燕海臻明白地点点头,随后说道:“既然询问和被划掉人名郑椿的关系,证明你们接到报案,被烧焦的车主名字就是郑椿。纸上其余的六个人是嫌疑人,对吧。” “是也不是。” “啊?”燕海臻扭头看着贺威的侧脸,“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他们只是因为在案发当天拥有了作案时间,调查他们不是为了确定他们,而是为了排除他们。” 燕海臻望着前方的红灯,忽然,红灯熄灭,跳转绿灯。他眼睛一眨,惊道:“这么说你已经有最怀疑的人了!” “是。” 贺威苦着脸,声音极其平静。 “搞什么?”燕海臻古怪地看着他,“有最怀疑的人直接去学校把人带回来审就行了,还这么大费周章,带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去干嘛?撑场子?” “因为没有证据。” 害,他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不就是烧焦的汽车?不会里面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吧。就算没有,车主呢?出来证明一下,互相反复地多说点,撒谎没有现实的记忆支撑,加上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用,绝对会露出马脚。” “没有车主。” 燕海臻皱眉,“什么意思?” 他这几天上班也没看到有尸体进来过。 “车主失踪,生死未卜。” 闻言,燕海臻不由坐直了身。 车子被烧,车主失踪生死未卜,案件很有可能升级为命案。 要是出了人命,跟车子被烧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了。 燕海臻道:“我去帮陈泽洋,那你呢?去找那个嫌疑人?” “我会找她,只不过不会第一个找她。在她之前,我还要去见王永校长一面。” 三队的四人组跟在贺威的车后。韩阳开车,斐辰坐在副驾驶,从上车开始就抱着平板盯着看。 趁等红灯之际,韩阳瞄着平板上倍速播放的画面,说道:“副队,你确定要这么一直看吗?会头晕吧。” 商思文和陈泽洋从后座纷纷探脑袋。 要不是听韩阳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斐辰在前面做什么。还以为大家不吭声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准备待会儿的工作。 陈泽洋瞄了一眼韩阳身前的电子钟,说道:“副队,从出发开始已经十五分钟了,到学校还要十五分钟,我们轮流看吧。” 本来人手就不足,要是真的因为监控看吐一个,那可就麻烦了。 “没事。”斐辰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快速闪过的屏幕上,笑道:“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不容易头晕的。” 商思文好奇道:“很不容易是多不容易?” “嗯,怎么说呢……”斐辰淡道:“曾经有一次,我本来休假,去了游乐园,在坐过各式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跳楼机、转转杯,所有刺激性的项目之后接到了加班的电话,我用十分钟的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到与游乐园仅隔一条马路对面的烂尾楼里,发现了已经腐烂到流绿水的尸体。” 话毕,车里三人的五官整整齐齐地揪在一起。 “然后呢?”商思文道。 “不但没有晕眩的感觉,连恶心干呕的感觉都没有呢。”斐辰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说,在车上看十六倍速的监控,对我来讲都是小意思。韩阳,你好好开车,别被贺队甩掉。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不好吗?” 商思文歪着头,回想刚刚在会议室,大概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的关系。她发现贺威的脸有些臭,但也没多在意。 她看向坐在左边的陈泽洋,只见他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头绪。 韩阳握着方向盘,他盯着反光的黑色越野车屁股,坏笑道:“我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 商思文立马凑上来,八卦道:“因为什么?” 韩阳的脸上瞬间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开会之前,我们还在办公室待命的时候,我看到白哥走了。” “白……计安?”商思文恍惚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 听闻是老熟人,陈泽洋也来了兴趣,抬头问道:“白先生和贺队有事?” 韩阳肯定地点点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老大他没有理由,都要收网了,还拉个脸。” “收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斐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至今为止,我还没看到吴雨馨下班车之后有什么不寻常的动作。她要是没了嫌疑,我们就要重头开始找。” 商思文伸长脖子,原本在室外的监控画面换到了室内。 “这是哪?” 斐辰道:“跃龙超市,盘龙江风景区唯一的一处大型仓储超市。” 商思文看着画面中间,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的吴雨馨,感觉她真的是在逛超市。 完全没有嫌疑人作案之间的紧张感和局促不安感。 从校长王永允许学校老师下班车之后,吴雨馨直奔跃龙超市,而后买了很多的烘焙甜品后,到停车场扫了一辆共享汽车离开。 第245章 人鱼公主 34 根据路中监控录像的一路追踪。 她的确在超市离开之后就回到市区,和郑椿本人完全没有见面。 韩阳根据导航的指示上桥,他瞄了一眼手机,一直走六七分钟,在路过的第二个出口下桥,就是目的地。 “哎哎哎!” 专注开车的韩阳忽然大叫起来,吓得车上的其他三人纷纷抬起脑袋。 斐辰立刻按下监控暂停键,沉声道:“怎么了?” “老大下去了!”韩阳着急,用下巴示意斐辰看手机的导航画面,“他走错了,下一个出口才下去!怎么办啊?副队,我们还跟吗?” “跟!”斐辰道:“就算他真的走错,大不了我们一起绕路。但万一不是,就麻烦了。” 得到明确指示的韩阳立刻颔首,瞄了一眼后视镜确定安全之后,并道下桥。 果然,下桥之后的贺威开始减速,找到一处可以靠边停车的位置,拉上手刹。 韩阳紧随其后,一头雾水地停下车。 他见越野车的主驾驶位车门被打开,便降下车窗,脑袋刚探出去想要跟贺威讲话,只见副驾驶位的车门也开了,燕海臻居然从上面跳了下来。 “燕海臻?!” 三小只异口同声,唯有斐辰一脸淡漠。 “他怎么在老大的车里?” 他们可是一起出发的。 “对啊。”商思文也懵了,“他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贺威直奔斐辰的位置走来,拉开车门,把文件递给了他。 “学校那边我不能去了。至于一会儿我要做的工作,已经全部都交代给了燕队长。”贺威抬眼看向车里面眼巴巴看着他的三小只,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内容不变,还按照会上分配的那样。如果有什么问题,统一都听斐辰的,知道了吗?” 韩阳一向不喜欢燕海臻,用他换贺威,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眼看贺威要走,左思右想,他还是冒着贺威可能会生气的风险,开口问道:“老大,你有什么事必须要走?我们在查案。” 陈泽洋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低声喝道:“韩阳,别说了。” “没关系。”贺威看着他们,声音平淡:“刚刚我接到了计安的电话,他那边需要我,所以我必须要去。” 这是什么意思? 白计安需要贺威,所以一个电话就把正在出紧急任务的人叫走了? 什么时候开始,一向以破案第一的贺威变了? 一瞬间,坐在车里的三队人,错愕的表情仿佛被法术定在了脸上。 得知原委的燕海臻嫌弃地撇了撇嘴,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贺威也会这么无聊。 半晌,韩阳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他古怪地看着贺威,问出了他一直都好奇的问题。 “所以,你和白哥是在谈恋爱吗?” “盘龙江!” 贺威简直无语了,早知道他手下的人脑回路是这样的,他就不趁着心情好开他们玩笑了。 “盘龙江?”陈泽洋道:“那不是发现车子的地方吗?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贺威“嗯”了一声,他严肃道:“郑椿,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临走前,贺威感激地看着燕海臻,刚要说话,就被还在嫌弃他的一队队长打了回去。 他拉上车门,在窗子上摆了摆手:“赶紧走。别以为说点恶心人的话就能还债,欠我的,等我需要的时候,必须还。” 贺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嘱咐斐辰,“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白先生。”魏志阳准备好出江的船只,“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不,我还有一件事没有问你。” “什么事?”魏志阳走过来。 白计安将傍晚在鱼市遇见的,目击晚上有船只出江的大姐的外貌特征向魏志阳描述一遍。 仅仅三句话,魏志阳就明白他说的人是谁。 “我们都是江边的老熟人了,你随便一说,我就知道。她姓李,名叫玉梅。她和她丈夫两口子,都会出江捕鱼,厉害着呢。” “她们家远吗?” 魏志阳意外道:“你是想去吗?” “嗯。”白计安道:“遇到她的时候来不及说话,我想好好地问问,关于晚上,出江船只的具体位置。” 冷静下来的魏志阳智商也跟着上线。 回想这几天,无论是大家私下议论,还是群里,都在说暂时不要出江的消息。 对于平常技术就好的捕鱼人,白天就算了,谁会晚上出船在江上晃荡。 “白先生,难道你认为李玉梅在晚上看到的船影载的是凶手?” “有这个可能。” “好,那你跟我来。” 李玉梅开门时,身上已经换上了成套的棉质睡衣。 “老魏,你怎么来了?”李玉梅视线上移,看到白计安的时候,眼睛明显大了一圈,“你不是下午在鱼市上的那个人吗?” 白计安微笑地点点头,直言:“我就是因为下午的事,才会来拜访。” 热情的李玉梅邀请两人进屋,结果魏志阳心里着急,根本就坐不下。他摆摆手,说道:“李姐,你就直接告诉我们,船影,你是在哪看到的?” “害,大半夜的我能在哪啊?就在这儿呗!” 说着,李玉梅指了指他们脚下。 “昨天晚上我去隔壁的市场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有点晚了。转头锁院门的时候,向江面一望,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船影。” 顺着李玉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盘龙江对面,风景区里最着名的神牛山。 魏志阳甚重,忙道:“你确定没看错,也没记错,对吗?” 一听这话,李玉梅就不乐意了,“谁说话你都能不信,你看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再说了,我这眼神,咱们老捕鱼的谁不知道?一定没看错,看错了你回来找我。” 看错了你回来找我。 白计安心念这句话还真是熟悉。 两次在鱼市上购物,老板向自己打包票的时候说的都是:要是不好吃,你回来找我。 从李玉梅家离开后。路上,白计安扭头看着魏志阳,问道:“那天早上遇到她的时候,你的船行驶到哪里?距离李玉梅目击的地方远吗?” 一旦主动回忆起那天的事,魏志阳的眉心还是忍不住挤在一起。 他抬眼望着风平浪静的江面,说道:“不,要再外面一点。” “神牛山外面?” “对,因为神牛山有禁忌,那是我们可以进到最深的地方。” 第246章 人鱼公主 35 “禁忌?” 白计安就是樾安本地人,关于盘龙江神牛山的禁忌传说,他从来没听说过。 看到哪怕用小孩子的录音威胁他说实话,都面不改色的白计安,突然露出好奇的表情,魏志阳还真觉得蛮新鲜的。 “不知道也正常,神牛山的禁忌很隐晦,都是在我们捕鱼人之间流传。因为不是随便能提的事,大家听过一次,知道就行了,没人总把那些传说挂在嘴上,会破气运。” 白计安跟着魏志阳踏上渔船。 魏志阳转身问道:“我们要去哪?” 盘龙江江面广阔,想要特意去找「人鱼公主」跟大海里捞针没什么区别。 白计安眺望远方,淡道:“神牛山,禁忌之地。” “果然。” 魏志阳叹了口气。 不管是自己的偶遇,还是李玉梅的碰巧。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没人会特意靠近的神牛山。 就算他的脑子不是查案的料,再隔行如隔山,他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直到身下的船平稳行驶,白计安再度开口,“关于神牛山的禁忌,具体说的是什么?” 魏志阳也想过白计安会问。原本这种事不应该告诉外人,但如今,他也不清楚哪一句话就会成为救人的关键。 “禁忌,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吓人的。”魏志阳轻笑,“其实,那不是一个恐怖的传说。你看到江水上的石壁了吗?” 顺着魏志阳手指的地方看去。 从盘龙江向上眺望,神牛山的石壁高耸入云,如同传说中天界的巨神降临人间,挡住了江水向东的去路。 “白先生,你看。”魏志阳仰头向山上望去,“你看那边,山的中间,是不是有一块非常突出的石头,你看它像什么?” 白计安抬头,借着清冷的月光,隐约看到一块凸出山壁的奇石,造型看起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角公牛。 “这是天然的。”魏志阳补充,“除了这块奇石之外,山上还有几处,每个造型都不一样,有的很像,有的不是很像。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造型像牛一样的石头,这里才会被叫做神牛山。至于这里面禁忌传说的中心,我们还没有到。” “好几处?” 白计安有些不信,他见过整座山的造型像某种动物,所以便用那种动物的名字取山名。 但他还没见过,同一座山,靠天然形成好几处同一种动物的奇石命名。 不会是哪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风景区的领导叫人特意雕刻的吧。 “很难让人相信是吗?但是是真的哦!” 随着船不断向前行驶,魏志阳又抬起手,指着另一处奇石,道:“你看,这就是所有神牛中,形最不像的一头。” 一只伏在地上,连四肢都看不到的牛。 要不是靠脑子极力地把它和牛扯上关系,他还真的看不出来。 “盘龙江风景区建成只有二十四年,但神牛山上的奇石,在我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住在江边,历代以捕鱼为生的人都知道奇石的存在,但是没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据书记载,古时的盘龙江江水滚滚,气势相当汹涌,时常出水患,闹得沿水而生的百姓死得死,没得没。 后来,大概是上天垂怜,原本光秃秃的无名山忽然出现了酷似神牛的奇石。 自那之后,原本有气吞山河之势的江水也逐渐变得温柔而平静。 从江边长大的人们都坚信,神牛是水神派来人间,拯救百姓的使者。尤其是山中间的那块巨大的石壁,更是阻断了江水胡乱四散,泛滥成灾。 白计安望着远处的石壁,淡道:“所以,捕鱼人祖祖辈辈心照不宣,不许船只靠近神牛山的原因是敬畏神明。” 魏志阳愣了一下,而后,重重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带我主动靠近,这不是会坏了规矩?” “嗯,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魏志阳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顿了顿,说道:“就算当初我没有勇敢地选择报警救人的惩罚吧。” 惩罚吗? 为了保护自己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选择见死不救真的是错吗? 什么时候,人开始被这种想法束缚了呢? 白计安无言地坐在船头,深深地望着逐渐接近的禁忌之地。 眼看船行驶到魏志阳说的,第一次目击「人鱼公主」的地方。 忽然,白计安回过头,淡道:“魏大哥。” 魏志阳抬起头,白皙的月光下是白计安冷酷的脸。 这面无表情的脸看的魏志阳心里一惊。 白计安,他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冷漠、阴沉了。 “怎、怎么了?”魏志阳有些磕巴。 “平日里,你们可以靠近神牛山石壁的最近距离在哪?” 从白计安将岸上的任务交给谭杰之后,他急得坐立不安,根本就没办法在魏志阳家的小院里待着。 他站在马路边上,左转转,右晃晃,终于,幽暗的小路上出现了刺眼的光。 算准时间,此时此刻出现的人不是贺威就是救援打捞队的人。 谭杰兴奋地举起双手,一边猛挥,一边原地跳跃,生怕开车的人看不到他。 一脚刹车下去,贺威从越野车上跳下来。 他甩上车门,问道:“计安呢?” “先出发了。” “出发?”贺威不安地眯上眼,“出发去哪?” 谭杰才想起白计安决定出江是在通知贺威之后说的事。 看着面前脸色越来越不好的贺队长,谭杰忽然有些发怵。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江面,说道:“他和魏志阳出江了。” 瞬间,贺威睁大了眼,怒道:“什么?!” 果然生气了。 谭杰本能地向后倒了一步,为难道:“应该是有什么新的线索,或者想法,或许,他已经知道被害人在哪,所以等不及你们,就先出发了。” 贺威沉着脸,望着在黑空之下微微摆动着浪花的江水,脑子一片混乱。 “打电话。现在,给他打电话。” 贺威疲惫地揉着眉心,他被不等他,擅自行动的白计安气得脑仁生疼。 “好好。” 第247章 人鱼公主 36 谭杰连连点头,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按照贺威的指示做。 按下扬声器的同时,话筒里清楚的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这个消息不但贺威,就连谭杰也措手不及。 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为什么会关机? 谭杰垂着头,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敢抬头看贺威的脸。 他都担心的不得了,更别说本来就着急的贺威。 头上,两下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压制怒气。 “你刚刚说,他跟谁出的江?” 贺威的声音还有些抖。 “魏,魏志阳!他是水怪事件的目击者,就是他第一个发现被害人的!” “给他打电话。” “哦哦!” 谭杰急忙解锁手机,要不是贺威,谭杰根本没想到给魏志阳打电话的办法。 可是,当他看着眼前的通讯录,彻底傻眼了。 “怎么了?” 谭杰的呼吸都乱了,“我,我没有。我没有魏志阳的电话。” 贺威急得低骂一声,而后抬头道:“他的家还有其他人吗?” “有,有!” 宋云开门后,立刻帮忙给魏志阳打电话。 响了四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顿时,宋云心中一喜。 “老公,你们在哪?” 魏志阳似乎还没缓过神,慢道:“我在船上,就是我们上次遇到那个人的地方。” “你?那,白先生呢?” 听到宋云询问白计安,魏志阳像是回过了神,声音也比刚刚听起来轻快,“他去了禁忌之地,自己一个人。” “什么……”宋云懵了,“他自己一个人?你在船上,他怎么自己一个人……” “他说我没必要因为别人做的孽打破祖辈留下的禁忌,所以叫我把船停在我们可以靠近禁忌之地最近的地方,他一个人下船,游走了。” 白计安站在水里,抬头望着眼前巨大的神牛山石壁。 视线下移,他看着石壁与水面接触的中间有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缝隙长而细,在微风下,随着江水的摆动时而出现,时而隐藏。 如果这里面有一个山洞,那应该是个绝佳的藏人之地。 白计安缓缓地游上前,警惕地左右观察,直到抬手触碰到湿滑的石壁。 他探出左臂,顺着石壁的下面向里面摸索。 遗憾的是,手臂的长度根本就摸不到头,可以说毫无进展。 想来也是,这么大的神山石壁,怎么可能薄成这样。 白计安深呼一口气,用手掌抵着石壁底端,借力将全身浸在水里。 他勉强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浑黄。 什么都看不清。 白计安探出水面,打量着眼前若隐若现的缝隙。 石壁和水面挨得太近,想要穿过石壁进到里面就必须要潜水。 但他没有可以长时间潜水的设备,只能选择憋气。 憋气…… 白计安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他最长的水下憋气记录是三分钟。 三分钟。 假如单程。 里面真的有可以容纳人的洞穴还好。 要是没有,那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想着,白计安忽然笑了。 有点想回去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向身后望了望,这时候,要是真的有艘船奔他开来,他就准备放手交给别人了。 可惜,江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回正身,穿过幽暗的缝隙,与黑暗对视。 反正来都来了。 无论是他,还是按照他的推断正在里面饱受折磨的受害人。 给一次机会。 单程一分半。 要是还摸不到底,就算了。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保护的人,可不能折在这里。 白计安伸出掌心,慢慢地触在石壁之下,潜进水面。 他急速向前,在滚滚的江水之中争分夺秒。 初冬时期的江水本身就寒凉,稍有不慎都容易手脚抽筋。 白计安竭尽全力地向前赶,甚至忘记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在岸上等着人来不好吗? 可是,如果先等来的不是救援打捞队,是贺威呢? 他沉不住气,绝对会先上一步吧。 这么危险,稍有不慎……突然,白计安腕上的手表微颤。 一分半,时间到了! 白计安看着眼前浑成一片的江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 给他两分钟,他总感觉,前面就要到了。 浑黄、浑黄、一片浑黄。 全是江水。 是他猜错了吗? 白计安心里默默倒数着数字,距离极限还有十秒。 浑黄、浑黄、浑黄、黑! 是石壁! 难道是封顶的死胡同?! 白计安立刻抬手向上方摸索,他已经做好在水下快速翻身离开的准备。 逐渐被冰到麻木的手指沿着光滑的石壁一路向上,只听噗地一声,他感受到了风! 有了。 白计安挺身向上,冲出水面! 他定睛站在原地,毫不意外地看着眼前幽黑的洞穴。 白计安向腰后的皮带探去,离开前,他特意向魏志阳要的杀鱼刀还在。 真相,大概就在这里面了。 白计安一路向前。石壁里的洞穴要比他想象中深,但幸运的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宽。 并排,只能同时走三个人。 不崎岖,宽度小,没有太多的遮挡,这样的洞穴很难藏人,相对安全。 半晌,白计安停下脚步,他看着眼前长相一模一样的岔路口陷入了纠结。 正想好好找线索推理一番,突然,身后,一阵不大不小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了? 白计安立刻闪身躲在岔路的拐角,抬手握住刀柄,慢慢地抽出身后的利刃。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点,逐渐清晰。 一个人,又急又快,是在跑。 谁? 这么慌张,应该不会是凶手。 不对,是不是岸上出现了救援打捞队的人,或者是贺威,惊动了凶手? 白计安动了动耳朵,虽然毫不隐藏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山洞里会产生回响,但他还能听清。 六米。 四米。 两米。 白计安忽地冲出来,瞬间视线一黑,他居然被人迎面抱住了。 身前,无比熟悉的气息让白计安提到嗓子的心脏缓缓落下,他长吁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颤抖的背,淡淡开口:“贺威,我没事。” 第248章 人鱼公主 37 贺威的声音在白计安的耳边闷闷地响起。 “你再说?” 白计安疑问道:“说什么?” “说你没事。” “我没事。” 一听这话,贺威顿时松开白计安,一脸不满地盯着他。 这是在生气? 白计安自知最近没做什么让贺威不高兴的事,他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贺威后退一步,看着他全身湿漉漉的样子,撇了撇嘴,“是不是傻啊你?” “你不也一样,好意思说我?” “我还不是因为找你,不然我才不进来呢!” “是吗?”白计安抬手指了指身后,“即使知道被害人就在这里面,你也不会进来?” 这问题,他倒是想不进来,全靠专业团队。 但要是被害人活着还好,假如死了,那他不进来也要进来了。 贺威叉起腰,一副头脑清晰,了不起的样子对白计安说:“至少,在无法避免进来的情况下,我会准备好一切必要的装备,而不是像你这样野外求生。” 白计安抬手掂了掂老旧却锋利的杀鱼刀,笑道:“这样的确有点像。” …… “这,哪来的?” 贺威光顾着担心白计安,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临走时,我找魏志阳借的。”白计安回头瞧着两条岔路的山洞,淡道:“我推断凶手之前没有杀害被害人,但是却对她的身体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害。从魏志阳清晨碰到一次,李玉梅晚上碰到一次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把被害人藏在连接盘龙江的神牛山的某一处。” 毕竟,想要完全控制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行人的眼皮子底下移动,还不被看出端倪。 只能用这种方式。 此时此刻的贺威的注意力全在白计安的匕首上,对于他的推理,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难怪他刚赶到岔路口,还没等叫人,白计安就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敢情他差一点就要被嘎在这儿了。 “贺威。”白计安蹙着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额,你是说郑椿可能在里面。” “嗯,虽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是概率很大。”白计安站在岔路的中间,转头问道:“你去哪边?” 贺威一愣,“干嘛?你要分开走?” “这样效率更高。” “我当然知道,但是相伴的风险也更大,所以不行。只能一起走。” 他虽然叫校长王永留下所有的老师配合警方调查,但是,把人绑架后变成所谓的人鱼公主,放在江里变成水怪新闻的主角,这么离奇的案子,免不了主犯有同伙的可能。 白计安本来也没想着分开行动。但是,经过他刚刚的观察,两边的路条件基本是相同的,如果不进去,根本就没办法得出到底哪边是正确的路。 “可是这样会耽误时间。”话音刚落,白计安立刻从贺威脸上看到不愿,只得淡淡地补充,“救人的时间。” 贺威道:“你就这么确定她还活着?” “至少昨天晚上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随后,白计安不等贺威的同意,指着右边,说道:“你去右边,我去左边。” “等等。”贺威道:“你手机关机,我怎么联系你?” 白计安诧异地张了张嘴,他掏出兜里的手机,边开机边说:“我担心电话会在我行动时候突然出声,打草惊蛇。所以就关了。” 他冲着贺威笑了笑,把手机设置成工作模式。 在这个模式中,能打进电话的只有贺威的手机号码。 “这样可以了吧。”白计安像是哄小孩一样,冲着贺威晃了晃手机。 “那你注意安全。”贺威垂眼瞄着别在白计安皮带上的杀鱼刀,嘟囔道:“用得不熟练的东西就不要用,不然被对方抢去更危险。” “知道了。” 白计安拖着长音,好不容易把贺威推到了右侧的洞口前。 而后,两人一左一右,正式出发。 自从分开之后,洞内的通道比刚开始进来的时候窄了许多。 从原本并排同时走三个人,到现在两个人同行都感觉挤。 白计安轻手轻脚地向前移动,可洞内,除了时不时水滴落下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杂音。 如果人还活着,起码要有一点痛苦呻吟的声音才对。 是死了,还是陷入了昏迷。 难道……不是左边? 他走错了? 是贺威那边? 还是,被害人根本就没有被凶手藏在洞里。 神牛山的石壁不但入口在江水之下,进出都需要潜水。 最关键的是,盘龙江附近,最频繁接触江水,最有可能发现被害人的捕鱼人们被禁忌所困,没人会主动靠近。 这里可是完美的藏匿地点。 可,眼前的这堵墙又是怎么回事。 白计安走上前,轻轻地敲击石壁,听声;查看四周缝隙。 四周无可移动痕迹,石壁后面也没有空间。 看来真的不是他这边。 但贺威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按照他的能耐,即便真的中奖遇到了凶手,也绝不会输。 白计安掏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就连右上角也一样。 没有信号。 难怪! 当白计安追上贺威的时候,他还没走到洞口的尽头。 “你怎么来了?” 贺威本能地拉过白计安,向他身后眺望。 “没有人追我,我那边什么都没有。” 闻言,贺威长吁一口气,抱怨道:“别吓我啊。” 他还以为白计安遇到了凶手,逃命逃到他这里。 白计安向洞里探望,说道:“没想到你这边的路居然有这么长。” 他那边只走了三分钟就到头了。 “嗯,我进来之前也没想到会这样。”贺威叹道:“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天然形成的。” 两人一路向前,边走,边用余光时刻注意着身后。 忽然,洞中传出一阵微弱的哼泣声。 白计安与贺威相视一眼,随即快步向前冲,直达洞的最深处。 原本两人同行都感到拥挤的山洞的终点居然有一处可以容纳十人的空间。 眼前,将山洞终结的石壁之下,竟然真的有一个下身穿着半身长裙,上身仅有一件内衣,头被套在麻袋里的女人。 第249章 人鱼公主 38 仅愣一秒,贺威立刻冲上去,想要查看女人的伤势。 听到有人靠近,女人的身子就像那遇到秋风的落叶,不受控制地颤抖。 白计安慢条斯理地走来,俯视着地上的人,淡道:“别害,我们是来救你的。” 贺威将女人扶正。随后,他轻轻地掀起罩在她头上的麻袋,顿时,一张被糟蹋到恐怖至极的鬼脸映入眼帘! 白计安盯着她撕裂到耳根,已经溃烂、感染的嘴角,不适地皱起眉。 “脸上,伤口的特征和魏志阳说的一样。” 虽然跟她原本的样子差之千里,但从没有受伤的眉眼和整容手术做毁的下巴都可以让他们认出,这个人就是郑椿。 人他是找到了,委托也跟着结束了。 接下来,到底是谁把她变成这样,不用贺威,只要他开口问问郑椿就知道了。 可郑椿好像丢了魂一样,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声不吭。 哪怕贺威解开了双手双脚上所有的绳索禁锢,她也只是蜷缩着疯狂颤抖的身体。 初冬时节,上半身只有一件内衣,无论是从冷暖的角度上看,还是从他们俩个是异性的角度上看,都不怎么合宜。 贺威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默默地披在郑椿的身上。 而后,他转过身,对着白计安说道:“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靠心理医生能治好吗?” “不知道。”白计安道:“心理医生是否有用,一半看的是医生的能力,另一半看的就是患者本身。看她是否可以配合,勇敢地走出阴影。” “那我们怎么办?”贺威无奈道:“看她这个样子也没有能力配合我们游出去。” 白计安看了一眼手表,道:“你看着她,我去前面找到信号之后,联系他们。” 贺威露出担心的表情,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 他斟酌了片刻,只能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白计安刚迈出两步,只听洞口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和说话声。 至少有两人以上在奔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白计安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应该是救援打捞队的人来了。” 当白计安和贺威一众人从神牛山石壁的下面出来时,魏志阳的船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谭杰站在船上着急地张望。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看到白计安的脸如此激动。 “白先生!白先生!这儿!我在这儿!拉住我!” 谭杰扑倒在船边上,激动地向他伸手的样子,弄得站在水里的白计安有些哭笑不得。 上船后,白计安看到原本在笑的魏志阳的脸僵了。 他盯着被带上来的「人鱼公主」,眉眼中依然有藏不住的内疚和恐惧。 “没事的,魏大哥。”谭杰走上去,轻轻地拍了拍魏志阳的肩,“人没有死,一切都还来得及。凶手也马上就被绳之以法。” “已经。”贺威挂掉电话,对着白计安三人说:“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回到市局时,贺威浑身上下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 三队四个组趴在办公室门口,眼睁睁看着贺威一言不发地从他们的面前经过,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都怪你!” 商思文抬手朝着韩阳的肚子就是一手肘! “瞎说什么谈恋爱,贺队现在还生气呢!” 韩阳被怼得龇牙咧嘴,但理亏,也说不出什么。 陈泽洋也同样担心,他扭头瞧着看热闹都不忘拿保温杯的斐辰,用眼神救助。 “应该是去换衣服了,没什么事。”说着,斐辰悠哉地对着冒着热气的杯口吹了股仙气。 “换衣服?”商思文恍然大悟地低下头,看着走廊瓷砖上还残留的水渍,说道:“对啊,刚刚贺队浑身都湿了!他不是去盘龙江,说案子有进展吗?不会下水了吧。” 韩阳揉着肚子,喃道:“案子的新进展,除了抓到凶手就是找到失踪的郑椿。凶手是我们抓的,那只有郑椿了!下水……不会郑椿已经淹死了吧!” 陈泽洋撇嘴道:“那也是打捞队的事,还轮得着贺队亲自上?专业也不对口啊。” “对啊。”商思文毫不留情地冲韩阳翻了白眼,“水性再好那也是江!你当贺队是什么?东海龙王?” 想起贺威平时抓犯人无所不能的样子,韩阳噘着嘴嘟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纸袋递到四人组的眼前,贺威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的视线在四个人的脸转了一圈,最后留在斐辰的身上。 “你和韩阳一起去。” 斐辰接过贺威手里的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干净的衣服,帮我给计安。他和郑椿都在医院。” 干净的衣服。 四人组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好奇地向纸袋里面探去。 贺威回来的时候衣服湿了,所以换了干净的衣服。 白计安在医院也需要干净的衣服,同理,白计安的衣服也湿了。 两人不是在盘龙江汇合的吗? 怎么还汇到水里去了? 忽然三小只十分默契地抬起头,互相对视,随即上演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韩阳不服地冲着怼她的商思文一顿眉飞色舞:「看吧!我就说有问题。」 商思文也是不服,哼了一声:「不就是一身干净的衣服,肯定是贺队方便就让你们帮忙带过去,关系好都这样,这也没什么!」 两人争论之际,唯有陈泽洋心里有一个难解的谜团:「虽然白先生只比贺队矮了三厘米,但体型不同。白计安真的能穿得了贺队的衣服?」 “咳!” 斐辰清嗓的声音打断了三小只的思绪,他们回过神,顺着斐辰的视线看去。 贺威正盯着他们,脸黑得跟包拯一样。 他咬着牙,怒道:“你们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还要不要工作了?” 四人组一哄而散后,贺威带着商思文推开审讯室的大门。 他定睛看着坐在审讯椅上,手脚都被铐住的李影,说道:“许久不见了,李主任。” 第250章 人鱼公主 39 李影抬起面无表情的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贺威。 贺威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后,淡道:“能忘记在纸上写你的名字。看来王永校长的强迫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李影垂下眼,瞄着被铐死的双手,依旧沉默着。 “郑椿已经被找到了。” …… “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你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 无论贺威说什么,问什么,李影都像没听到一样。 见状,商思文不禁叹气,看来他们这是遇到了装聋作哑的犯罪嫌疑人。 看来今晚又要加班,长期抗战了。 贺威向后,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淡道:“既然关于案子的事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么我们来谈谈最近学校里奇怪的传言,怎么样?” 闻言,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李影忽然颤了一下。 慢慢地,她握紧了双手,任由尖细的指甲陷进干枯的掌心肉里。 “嗯,关于这个传闻,原本我们是不知道的。直到大规模地对老师们进行调查,不少人给我们主动提供了这则消息。但是,李老师作为教导主任,却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传闻的半个字,为什么呢?你是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八卦吗?还是用了另一种独特的方式,已经引导了我呢?” 李影依旧沉默着。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商思文能看得出来,贺威的话起了非常大的效果。 滴答,滴答。 李影哭了。 她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低垂的脑袋,眼泪落在桌板上,摔成八瓣。 “其实,传闻的主人公就是你。”贺威淡道:“你的老公出轨,出轨的对象是你非常熟悉且很重要的人。虽然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我们还不知道。但是,身为被婚姻和丈夫欺骗的受害方,仅是消息的传播就能让你对郑椿做出那样惨无人道的事,从被害人变成凶手,想必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震撼。” 眼看李影的脸埋得越来越深,贺威打算加把劲。 他扭头对着商思文,吩咐道:“去查查那个人的身份,不行的话,就再去学校问一圈,我就不信,除了郑椿,真的没有另外一个人知道真相。” 商思文明白贺威的目的并非是真的要查她丈夫的出轨对象,而是要李影开口。 在审讯室临时配合贺威演戏这种事经常发生,她早就练就一身本领。 只见商思文回了一个铿锵有力的“是”之后,准备起身离开。 贺威瞄着李影,补充道:“尤其是学校,无论是校领导还是教师,亦或是食堂员工、保洁、小卖店和收发室,挨个人问。” “可是贺队。”商思文转身道:“关于传闻的事,上次我们在学校,该问的已经都问过,没有人知道传闻的主角是谁,也没人知道那个小三儿是谁。” 贺威叹气,“学校没人知道,我们知道。你直接去学校里问李影,李主任为什么会离婚,有没有什么丈夫出轨的传闻,夫妻感情怎么样,不就好了?” “这样啊。”商思文假装恍然大悟,她立刻点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联系。” 听到开门声,审讯椅上的李影终于忍不住了。 她哽咽地抬起头,哑着嗓子对即将离开审讯室的商思文哀求。 “别,别,别去,求求你们,别去问。” “不去不行。”贺威淡道:“调查案件背后的真相是我们做警察的职责。可不是找到了被害人、抓到嫌疑人之后就可以草草结案的事。” 发生案件后,抓到犯人不是案件的最终点,它只是下一个阶段的开端。 “我再问你一次。”贺威严声道:“如果你再继续保持沉默,就不要怪我们因为必须要得知的真相,把一些本来可以尘封的丑事调查到满城风雨。” 李影沉默了片刻,终于,她用通红的眼睛盯着贺威,问道:“那是不是,我在这儿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们就可以不再去学校调查传闻的事?” “如果我们从你的口中可以得到你犯罪的动机,那么自然可以不用再去做无用功。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保证说的是事实的真相。你要知道,郑椿的人已经被我们找到,送进了医院。事情的真相早晚会有人跟你对证,说谎,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李影怔愣地点了点脑袋,喃喃说道:“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杀了她,我只是想让她害怕,让她闭嘴,因为我恨她,恨她威胁我时,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恨她那张虚伪、恶毒、谎话连篇的嘴。” 想起在山洞中,郑椿的那副模样。 除了两侧的嘴角被利器割开至耳根之外,她浑身上下除了一些磕碰的擦伤,没有其他伤痕。 这倒是符合李影现在说的这番话。 “她威胁你?”贺威道:“郑椿她知道了你离婚的真相,她想说出去,让所有同事都知道,对吗?” 李影点了点头,“是。” “那她要求你为她做什么?” 闻言,噗嗤一声,李影傻傻地笑起来,“古怪就在这儿。她,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所以,郑椿想把秘密说出去的原因是因为,好玩?” 顿时,李影一怔。 她终于回过神,木然地看着贺威。 “你怎么知道?” “这不简单吗?” 任谁听过一桌麻将和郑椿的故事,都能无压力地猜到。 就像白计安曾经说的那样。 常在河边走,谁能保证一辈子都只碰到屈服她的软蛋。 这不,报应来了。 “关于我离婚的真相,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李影痛苦地回忆着,几个月前的故事。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会把心思放在家庭和丈夫身上的女人。大概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脑子里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让我的儿子的成绩名类前茅。我相信他只要按照我制定的计划走,三年之后的高考,他绝对可以被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录取。” 白天是学校的孩子,晚上是自己的孩子。 第251章 人鱼公主 40 李影每天都被自己的计划忙到晕头转向。 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天一天地做着重复的任务。 一次期中考试,她的儿子考出了全校第三的成绩。 当时,拿到成绩单的李影,嘴上希望儿子下次再继续努力,夺得第一,但心里还是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就当李影对她的工作能力和培养孩子的能力沾沾自喜的时候,他的丈夫毫无征兆地跟她提出了离婚。 贺威问道:“你的丈夫出轨,是他主动告诉你的?” “是的。”李影嘲笑着自己,“我整天都沉浸在自己计划好的生活里,一点都没有发现丈夫的异样。” 起初,被提出离婚的李影根本就不理解。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没变,为什么丈夫会突然说要分开? 李影的脑子乱了。 那种一片混乱,茫然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在她丈夫的眼中,他们的婚姻早就已经像个腐烂到流脓的水果。 可在李影的眼中,他们的爱情从平缓的公路上突然遇到了断崖。 这毫无征兆的变故让她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接受,所以,她急需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天晚上,她近乎崩溃,吼声大到近乎让邻居报警。 她疯狂地质问丈夫,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他们不但有一个成绩优异的儿子,还有一个早就步入社会工作,可以自力更生的养女。 只要儿子顺利考上顶尖的大学,他们就可以正式放下负担,享受生活。 曾经,就是对未来美好的幻想支撑着李影不断前进。 可现在,她的丈夫告诉她,他不干了,他要放弃了。 毫无缘由,毫无道理,这样怎么能让人轻易地接受? 面对歇斯底里的妻子,丈夫李峰的表情却很平淡。 他仅是张了张嘴,把世界上最残酷的真相告诉了李影。 “他说,他和李可相爱了。” 李影呆呆地看着地面像是丢了灵魂。 怔愣了几秒之后,她微微勾起了嘴角。 刹时,眼泪决堤。 李影像是疯了一般,哈哈地大笑出声。 商思文被李影癫狂的状态吓到了,她立刻转头看着贺威,低声提醒:“贺队,她这样,用不用先暂停?” 贺威摇摇头,淡道:“不用,让她缓一缓。” 等待的时间总是更加漫长。 贺威和商思文就这么看着李影,等着她用自己的力量消化情绪。 原本,他们以为李影只是一时唤起被丈夫背叛的残忍记忆,所以进入了暂时的情绪失控。 谁知,李影越笑声音越大,越笑样子越疯!忽然,她开始疯狂前后地摇晃身子,一下接着一下,哐哐地撞在审讯椅背上。 见状不妙,贺威直接冲了上去,把李影按住,商思文随即冲上来帮忙。 李影的状态根本就不能继续进行审问。 贺威无奈地扒拉着头发,把李影扔给商思文和刑侦队里的其他女警之后就离开了。 回到三队的办公室,屋里只剩下陈泽洋一人。 “贺队?”陈泽洋站起身,“已经完事儿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是不是太快了。 “完事就好了。”贺威走进来,拉开斐辰的椅子坐下,“查一下,李影是不是有一个养女。” 闻言,陈泽洋赶紧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三张被蓝色档案夹夹好的资料递给贺威。 “逮捕之后就已经查好了。”陈泽洋道:“李影的丈夫名叫李峰,他们夫妻有两个孩子,一个正上高一,是个男孩,另一个女儿24岁,已经参加工作了,叫李可。” 贺威翻动资料的手一僵,他抬起眼,似乎不敢相信。 “叫什么?” “李可啊。” 陈泽洋懵懵地看着贺威,他们家队长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重复问听到的话。 怎么今天自己还破例了。 得知真相,贺威原本的表情僵在脸上。 除了五味杂陈,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真是开了眼了。 难怪李影会变成刚刚那副疯癫的模样,这换做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贺队。”陈泽洋歪头看着他,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李影说,李峰的出轨对象是李可。” 瞬间,陈泽洋瞪大了双眼,“什么,什么东西?” 贺威皱起眉,“养女抢了养父做了老公。” “不。”陈泽洋抬手制止,“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这样,受害人不应该是李可或者李峰吗?跟郑椿有什么关系。” 虽然李影没有完全说完,但贺威已经能猜出大概。 “遇到婚变的李影除了伤心欲绝之外,也没想对李峰和李可做什么。她只是想在所有外人面前默默地隐藏离婚的真实原因。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相被郑椿一个人知道了,借此以威胁的方式逗弄了李影,结果李影因为害怕丑闻被熟人议论,所以反过来设计了郑椿。” “我的天。”陈泽洋向后一仰,结结实实地靠在椅背上,像是被喜欢吐槽的韩阳附体一般,“这么说郑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心眼坏加上嘴欠咯?” “还都是我的推断。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相,还需要李影冷静之后问她才行。”贺威沉思片刻,他重新打开李影家的资料,念道:“不过,李峰和李影今年才刚到40岁,他们怎么有一个已经24岁的女儿的?” 按照规定,收养人和被收养之间要至少相差30岁。 无配偶者收养异性子女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40周岁以上。 无配偶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相差40周岁以上。 无论怎么算,仅相差16岁的李影夫妇和李可都是不合理的。 不符合收养条件就不会成功,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贺威合上文件,对着陈泽洋说:“你去安排,把李峰和李可全部叫过来。”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疑问没有被解开。 第252章 人鱼公主 41 陈泽洋离开之后,贺威重新返回审讯室。 推开门,李影如他刚见时,垂着头,安静地坐在原位。 贺威招手将商思文叫了出来。 他冲着屋内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样,能继续吗?” 商思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没什么事了。不过,你可能要换个话题,别再问她丈夫出轨的事了。” 贺威颔首,“关于婚变的事,我打算问别人。” “别人?”商思文道:“李峰要来?” “不止,还有他的出轨对象,李可。” 商思文狐疑道:“话说这个李可到底是谁?” 回想刚刚李影突然发狂的样子,商思文差点以为自己是精神病院制伏病患的护士。 “她的养女。” “谁,谁的?”商思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的养女。” “我知道事实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不过这是真的。李峰的出轨对象李可就是李影夫妇的养女。” 商思文惊讶地捂住嘴,叹道:“我的妈啊。” 这下,李影刚刚的反应,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贺队。” 回身,陈泽洋从他们身后跑过来。 “我已经联系到了李峰和李可,他们俩分别表示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赶过来。” “好。”贺威点点头,随后对着商思文说,“走吧,对李影,我们还有些话没有说清。” 两人回去后,贺威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李影的眼前。 “说说吧,15日盘龙江活动结束之后,你是怎么将郑椿绑走的。” 李影目光呆滞地看着桌面上,烧焦的红色宝马车照片,喃喃道:“是我,是我烧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的车。” 李影慢慢地抬起头,在地上随便找到一点,一边发呆,一边讲述案发当天的事。 区里决定在盘龙江举行活动之后,因为职务的便利,她比普通的老师提前接到了通知。 盘龙江是樾安市着名的景区,不但山峰秀丽,江水壮阔,其鱼市上的特产也是全国闻名。 对于旁人来讲,这个活动非常让人兴奋。 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仅是因为她正在与丈夫李峰闹离婚,还有一点,她是盘龙江边长大的孩子。 去自己的家门口玩,任谁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主动找王永,希望可以在当天请假休息。但王永为难地说,区里的活动,大家一定要积极响应。不但李影,就连副校长也不可以请假。 因为一旦有一个人请假,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冒出来。 到时候队伍不齐,他也会有很多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李影只能配合。 见她没有找其他理由折磨自己,王永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他高兴地递给李影一张刚打印好的文件,叫她帮忙通知下去。 文件上写的是15日活动当天,全员都要在学校门口集合,统一坐校车去盘龙江。 李影在盘龙江附近住。 如果按照通知做,她就要早起开近一个小时的车来到学校,之后在坐班车返回来。 见李影不愿意,王永也跟着退了一步,允许她不用来学校集合,只要提前出现在规定地点等他们就好。 “你们能相信吗?”李影苦笑着:“其实那天我站在盘龙江风景区的入口,看着由远及近向我开来的校车时,我都没想对郑椿怎么样。” 原本的活动非常顺利,可心里藏事的李影却无法放松下来。 她总感觉郑椿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她。 就连郑椿和旁人聊天,她也觉得她说的就是自己的秘密。 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样下去不行。 李影在心里念着。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郑椿把她的秘密说出去,她就已经担心到心脏病发。 她要找个机会,好好地和郑椿谈一谈。 不管她要什么,都一次性地解决。 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郑椿是个非常健谈的人。 她喜欢随时随地和身边的人炫耀自己的优势,无论是跟熟悉还是陌生的人。所以,郑椿的身边从不缺说话的人,也意味着她没有凑上去说话的机会。 李影就这么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闷着,从正阳开始,到日落结束。 在活动结束之前,郑椿的老公居然来接她了。 郑椿脱离集体,她也不用上班车。这代表她可以拦下她,找个地方,好好地谈一谈。 为了不让同事们发现,李影立刻回家取车,一边向通往市区的方向开,一边打电话联系郑椿。 起初,郑椿不知道为什么,根本不接她的电话。 可李影不甘放弃。 终于,在十个未接电话之后,郑椿非常烦躁地接了电话。 “郑椿给我发了定位之后,我主动去找她。我不知道她和她的老公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她的心情很糟。一见面就开始用我最痛的伤疤嘲讽我。说实在的,她阴阳怪气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一直像个机器人叙述事实的李影忽然危险地眯了眯眼。 “被什么不想要,只想找乐子的郑椿抓住把柄感觉就像拥有了一颗没有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你炸得粉碎。” 在与郑椿的交谈中,李影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一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 最快摆脱一个恶人的方法是什么? 杀了她。 让她永远闭嘴。 可是杀人会弄得满身是血。 尸体无法处理,她也会被执行死刑,以命换命。 不,不行,她不敢。 那一刻,李影的脑子很吵,吵到她根本就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只是扭着头,茫然地看着郑椿上下碰撞的嘴唇。 啊,好吵,好想让她闭上那张嘴。 只要闭上那张讨厌的嘴就可以。 贺威道:“所以你就选择用利器划开了郑椿的嘴角,让她没办法再说话,是吗?” “我还割坏了她的舌头。”李影道:“本来想的是割下来,但是实际操作的难度很大,没有成功。” “那把她浸在水里,成为水怪新闻的主角是为了什么?” 闻言,李影终于有了知觉。 第253章 人鱼公主 42 她抬起脸,说道:“水怪的新闻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为了折磨她,把她放进水里,是她自己看到渔船后想要求救才会主动靠上去。结果,非但没有得救,还被当成了水鬼。真是活该。” 出了审讯室,陈泽洋早已等在门外。 “贺队,李峰和李可到了。” 贺威把李可暂时交给陈泽洋,自己叫上李峰来到接待室。 在贺威眼中,李峰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无论穿着还是气质,亦或是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和一百五十斤的体重,都让人找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当文昌俊和沈宇强出现的时候,他起码可以理解郑椿在图什么,可他搞不懂更加青春年少的李可在想什么。 贺威把手中的文件摊开,推到李峰的眼前,“李影说李可是你们夫妻俩的养女,对吗?” 李峰闷闷地点点头,“没错。” “我叫你过来一趟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贺威伸手敲了敲文件上的年龄一栏,“关于领养的条件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只相差16岁,你们是怎么收养的李可?” “说是收养,其实,李可和李影有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亲戚家的孩子?” “对,是她堂姐家的大女儿。因为她堂姐家境不好,加上丈夫和公婆非常的重男轻女,所以在她堂姐生下男孩之后,就一再要求把大女儿卖掉换钱。后来,她堂姐实在没办法,就在娘家亲戚这边疯狂地找可以收养李可的人。” “然后是李影发了善心,收下了李可?” “不。”李峰摇摇头,“是李影的父亲收养了李可。但是收养之后的第二年,我丈人就死了,临终时用收养李可作为了享受遗产的条件。所以李影会收下李可,也是逼不得已。” 贺威瞧着李峰心疼的表情,微微地皱起眉头,“所以你很怜惜一直被抛弃的她?” “原本我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小可她真的很懂事,又聪明又漂亮,即便我们忽视她,放养她,她还是会努力地做好该做的,不会像那些叛逆少女一样给我们添麻烦。” “这就是你爱上她的理由?” 李峰诧异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李影说的。” “她说的没错。”李峰惭愧地低下头,“我和小可的确是相爱了。” “所以因为你想和李可在一块,就跟李影提出了离婚,对吗?” 李峰点了点低垂的头。 从谈到两人的关系开始,他就心虚地不敢直视贺威的眼睛。 贺威凝视他有些稀疏的头顶,心念原来他还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李影,她怎么了?” 对于为什么会来公安局,电话里的警察并没有和他说清。 贺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言问道:“你们已经离婚了,是吗?” 李峰顿了顿,“是,已经两周了。” “半个月。”贺威点点头,“那之后呢?你们夫妻俩是怎么计划的?谁搬出去?” 李峰自觉这些问题好像跟警察没有关系。 他抬起头,刚想仔细地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当他的视线与贺威的眼睛相撞时,他却怂了。 “我,我搬出去。作为补偿,房子给李影和状状。” “所以,你现在和李可住在一块?” “没有!”李峰紧张地摆着手,似乎有些害羞:“我们只是有了感情,还没有正式在一块。小可说李影对她有恩,所以,只有我们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处理好,登记结婚之后才可以住在一起。” 贺威意外地挑了挑眉,说了一句相当直白的话。 “也就是说,你们俩从来没有睡过一张床。” 李峰惊讶地瞪大眼,他从没想过警察居然会问出这么私人,这么冒昧的问题。 “这……”李峰黝黑的脸微微涨红,恼怒道:“这件事好像跟李影没什么关系吧。” “回答问题。” 贺威的声音低沉,不容拒绝。 尽管李峰被逼气息不稳,沉默了好久,却依旧无法开口。 贺威眯着眼,口吻略带嘲讽,“面对我一个人你都不敢说,你确定能做到李可的要求?处理所有的人和事?” “这是我的事,和警察没有关系。” “的确。”贺威站起身,“你这个脑子,我也懒得和你说。” 而后,贺威走到隔壁,与陈泽洋交换位置。 “说吧,李影夫妇俩对你做了什么,要你这么报复他们?” 闻言,李可清冷的脸上闪出了一丝惊讶。 “所谓的爱上养父,承诺他与养母离婚之后就可以在一起,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会跟李峰在一起,你只是想看到李影崩溃的样子。” 见李可不吭声,贺威淡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真的爱上了你的养父?” 听到「爱上养父」这四个字,李可厌恶地皱起眉毛。 她直视贺威的脸,冷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以为演得天衣无缝。 贺威无奈一笑,“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看穿你的目的,只需要李峰的三句话。” 他伸出手指,说道:“第一,你的来历。他们是因为遗产收养的你,所以对你没有感情可言,甚至不把你当做拖累埋怨你,就算很不错了。第二,你的成长经历。你本身就是因为生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面,尤其是一直主张把你卖掉换钱的亲生父亲,按道理你应该非常恨他。就算,你真的因为缺失父爱有恋父情结,你也不会喜欢上养父李峰,因为李峰亲口说在你的成长阶段,就算他和李影忽视你,放养你,你也会做好自己的事。他对你没有特殊的关怀,所以你也没有爱上他的理由。” 李可盯着贺威,眼睛都不眨一下,淡道:“这才两句。” “第三,你的履历。” 贺威微微一笑,将手下的文件一推,滑到李可的眼前。 “你高中时期的成绩都在学校前五,但奇怪的是,高考那一年你没有去考试而是参加了工作。我可是听说李影对儿子李状的教育抓得很紧,怎么到你这儿就熄火了。” 第254章 人鱼公主 43 李可轻蔑一笑,“这个问题,你问她更好。” “很遗憾,我没办法问她。”贺威道:“你的养母目前的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让她顺利地交代案情,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案情?” 李可和李峰会来公安局,都是因为接到了陈泽洋的电话。 至于李影究竟为什么会在这儿,她也不知道。 “李影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儿?” “最近看新闻了吗?” 李可沉着脸,“看了,但里面……” “感觉没有什么新闻跟李影能扯上关系。” “是。”李可蹙眉:“所以,你要指的是哪个新闻。” “盘龙江的水怪事件。”贺威抬眼看着李可,“罪魁祸首就是李影。” “什么?” 李可的脑子好像在一瞬间宕机了。 李峰坦言爱上自己,跟李影提出了离婚的事,的确对李影的影响很大。 李影无论是伤害自己还是会找他们的麻烦,她都不意外。 但是,让李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好好的,李峰也好好的。 李状是李影唯一的孩子,是心头肉,更不可能出什么事。 李影在公安局。 那么,水怪事件是什么东西?跟谁有关? “和你有关系的,我需要知道的。我已经全部问好了。” 说完,不等李可反应,贺威站起身,把陈泽洋叫回来,处理后续的工作。 他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去医院看看郑椿的情况。 “这么着急,上哪去?” 贺威回过头,燕海臻正奔着他走过来。 “去医院,案子还没有彻底结束。”贺威拧开门锁,请人进屋后,问道:“找我还债吗?” 他还记得自己欠了燕海臻一次。 “不是,我手边没案子,闲的咧。” “那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问答案的。” 贺威狐疑地回过身,“答案?” “嗯。”燕海臻双手插兜,回忆道:“你还记得昨天傍晚,你接到朋友的电话,要离开之前和我说了什么吗?” “不就是叫你先去找王永,在三队其他人做好全部工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之后,就去找李影。” “我想问的就是这个。”燕海臻道:“在没有人证物证,甚至连被害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在去学校之前,确定凶手是李影的。” 贺威轻哼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事。” “这是确定凶手,什么叫什么事?这是最重要的事!” 贺威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时间还早之后,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跟你好好地捋一遍前因后果。” 来了兴致的燕海臻直接跨步坐在沙发上,他掏出兜里的烟盒,放在鼻下。 听推理还要配上香烟,哪怕抽不上,也要闻味。 贺威无奈地摇摇头,心念他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老烟枪。 “起初我只是感觉有几点比较可疑,最后将结果确定的是斐辰。” “斐辰?”燕海臻疑惑道:“他做了什么?” “先说我吧。”贺威回忆道:“去学校找齐佳明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影。因为她是教导主任,知道郑椿请假的原因,所以想找她聊两句。但没想到,收获颇丰。” 首先第一点就是,当李影得知是刑警队在询问郑椿的事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郑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死了。 燕海臻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查案的时候,经常能听到。” “古怪的不是这一句,而是我接下来问的,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出了事,而不是她让别人出了事。” 去工作单位对郑椿本人进行调查,不一定是因为她是受害者,也有可能她是加害者。 “这你想多了吧。”燕海臻翘起二郎腿,“可能就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人听到刑警找一个人,都是……” “都是什么?” 贺威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燕海臻。 “你这是诡辩!我就觉得是凑巧。刑警打听一个人就一定是凶手?太绝对。” “好。那你听接下来,面对我的疑问,李影又回答了什么。” 「不可能。她不可能杀别人。郑椿为了身材常年节食减肥,手臂上一点肉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力气,她能杀谁?」 燕海臻细品几秒后,道:“没有毛病。” “刚听到的时候我也这么感觉的。不过语文卷子你做过吧。” 燕海臻马上就要四十了,上学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语文卷子,早在八百年前就忘光了。 贺威料到他根本不会记得,主动道:“阅读理解要前后文结合,不能光看一句话评断对错。” 这句话不仅要用在做题上,还要用在听人说话上。 之后,当贺威把同样问过沈宇强、陈慧、吴雨馨和齐佳明的问题抛给李影时,李影用十分为难的语气把沈宇强推到了嫌疑人的位置上。 贺威摸着下巴,回忆道:“当时李影说话的样子很熟悉,我在拉着计安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见过几次。” “啊?”燕海臻懵道:“什么样子?” “就是那句非常熟悉经典却又惹人嫌弃的台词。”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贺威话音刚落,燕海臻激动地一拍巴掌,“我之前陪媳妇看宫斗剧的时候听过!好几个妃子都说过!” “那你看明白妃子们说这句话的真实用意了吗?” 燕海臻一副少瞧不起人的样子,说道:“就是想说坏话,想告状。” “没错,当时的李影跟我讲沈宇强出轨的事,就是这个样子。” “可她说的是事实,而且是沈宇强和陈慧有错在先,这也不能算说坏话,告状吧。” “但是情况不同。”贺威道:“联系上下文做题没错,但是也不能忘记「时代背景」。” “时代背景。”燕海臻沉思了片刻,忽然,他眉心一展,说道:“你是说学校里面的传闻!” “对。”贺威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李影在用一种相对巧妙的方式让我在无形中走进她布好的陷阱。” 李影知道学校传闻的事就像一团被纸包住的火焰,只要有人提起,早晚都会传到警察的耳朵里。 那么对线索极为敏感的警察,自然不会把传闻当做一个无聊的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燕海臻道:“所以李影在警察听说传闻之前,给你放出了郑椿婚变,沈宇强出轨的暗示。这样,只要传闻一出,相似度几乎满点的郑椿自然就坐在了一直空缺的,主人公的位置上。” 第255章 人鱼公主 44 (完) “如果我真的对李影的话深信不疑,那么她就成功地利用了我,不仅把自己的犯罪动机抹去,还可以骗过学校的所有人,隐瞒丑闻,保住名誉。” “没看出来啊。”燕海臻叹道:“我亲手把她带回来却一点也没看出来。”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你也未免太粗枝大叶了。”贺威耸了耸肩,说道:“我还觉得李影那张严肃的脸配上无框眼镜,有点顽固老教师的意思。” 他燕海臻承认,这次的确是贺威厉害。 他抿嘴一笑,继续道:“也就是说,从与李影谈话之后,你就确定了她是凶手。” “没有。”贺威直言。 “没有?” 都推理到这份上,还不确定? “直到刚刚的那些,我仅是感觉到她的可疑。真正让我确定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贺威道:“因为怀疑,我仔细地对李影进行了一番调查,而后发现她跟我说了谎。” 李影曾与贺威讲,李峰出轨、闹离婚是在一年之前。 但事实上,他们正式离婚到现在,只有三个多月。 学校里突然出现传闻是在近两个月的时间。 郑椿失踪一个月。 传闻,「主人公没有离婚」的补充消息出现在半月前。 贺威淡道:“还不够明显吗?” “主人公没有离婚的补充条件……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燕海臻简直哭笑不得。 “李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被询问,给你下套的时候,用影视剧;为了进一步撇清与传闻的关系,用的是典故;到最后,就连报复郑椿,用的都是童话!” 贺威无奈道:“只是没想到,最后童话变成了新闻里的怪谈。” “还有一点,你还没说。”燕海臻起身准备离开时才想起来。 贺威拎起暖水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什么?” “斐辰。你不是和我说,确定结果的人是斐辰吗?” “哦。”贺威淡道:“监控录像。” 按照寻常的查案方法,他们应当按照王永校长提供的线索,率先筛选出拥有作案时间的人,仔细盘查。 七个没有在活动结束之后坐班车返校的人中,吴雨馨不但拥有作案时间,还有非常充分的作案动机,嫌疑最大。 斐辰在去学校的路上,在韩阳旁边看录像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调查吴雨馨。 结果,却在监控中意外拍到了李影。 “只是斐辰没见过李影,对她没有生疑。” 直到,他踏进樾安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教学楼。 被答疑解惑的燕海臻心满意足地往回走,直到推开他办公室的大门,才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 贺威刚刚是不是拿个暖壶下楼了? “白哥。” 白计安抬眼。这已经是韩阳第五次过来关心他了。 “你不能感冒了吧,不行的话,楼下就是发热门诊,你去吊个水吧!” “我没事。” 见他不肯回去,韩阳也没了办法,只能悻悻地回到斐辰的身边,打探贺威会不会怪他办事不力。 白计安垂着眼,伸手拉着稍长的卫衣袖口。 贺威的衣服有这么大吗? 明明他们的身高也没差多少,只是贺威体格精壮,肌肉明显。 原来体型差的影响有这么大。 咔哒! 手术室的灯灭了。 大门推开,医生走出来,看着快步迎上来的斐辰和韩阳,说道:“你们是病患的家属吗?” “不,我们不是。”斐辰掏出证件示意,“我们已经通知了家属,还在路上。” 医生颔首,“剪刀夹剪造成的伤口,主要在脸颊两侧。送医的时候已经感染化脓,幸好之前做过消毒处理,否则有很大的可能伤及性命。之后需要住院观察,定期换药。不过有一点需要患者和家属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医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脸,“留疤。” “从嘴角到耳根。”韩阳确认道:“是毁容了吗?” 医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等患者情绪好些,可以带她上十三楼看一看。” “十三楼?” 医生习惯性地看向白计安座位上方的楼层索引牌,刹时,跟着眼神举起的手顿住了。 他歪着头,再三确定之后,拉下口罩。 “计安?” 白计安看着医生的脸,同样愣了一下。 他慢慢地站起身,“开宇?” 见状,斐辰和韩阳赶紧凑过来。 “白哥?你熟人啊?” 听到警察叫白计安哥,聂开宇笑道:“什么情况?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国外办事,短时期内不会回来吗?怎么还当上警察了?白哥?队长级别的?” 聂开宇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白计安头疼。 问题简单,但是无论哪个都不能在这儿回答。 聂开宇是医生的事白计安早就知道,只不过他没想到世界上的巧合就是这么多。 给郑椿手术的,就是他。 “我不是。” 聂开宇意味深长地眯上眼,等着他接着招供。 白计安不自然地挠了挠鼻梁,“我就是来帮忙的。” “帮谁的忙?”聂开宇转头在韩阳和斐辰的身上打量一番后,挑眉道:“贺威?” 韩阳一激动,“你还认识我们老大?” “果然。”聂开宇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总要动……” “开宇!”白计安指着聂开宇身上的洗手衣,说道:“你,穿着这样站在这儿不方便讲话吧!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下班有空聚聚,我请你吃饭。” 聂开宇笑着抬起下巴,故意托了一个长长的“哦”。 不亲眼目送聂麻烦离开,白计安的心根本不敢落地。 忽然,身边一声惊叫。 顺着韩阳手指的方向看去,斐辰淡道:“这医生的性格,有点东西。” 「十三楼,整形美容外科。」 ———— 上月,15日。 盘龙江,盘山路。 郑椿摇下车窗,似笑非笑地望着江面,“过于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都会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一样,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现实点,让爱情,变现。” “既然如此,我们一次说清吧。”李影淡漠地看着她美丽的侧颜,问道:“我的秘密,你想换成什么?金钱?名利?还是机会?” 闻言,郑椿哈哈大笑,“凭你,能给我多少钱?多少名利和机会?” 李影急了,她暗暗地攥着拳,咬牙道:“那你到底要换什么?” “换成,乐子。” 第256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 韩阳盯着墙上,灰白蓝三色的楼层索引牌,品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咂嘴说道:“为什么他话粗理不粗,但听起来就那么毒呢?” 斐辰耸了耸肩,偷瞄还在张望聂医生的白计安,敷衍道:“谁知道呢,大概是对伤口见怪不怪了吧。” “在哪边?是这儿吗!”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三人耳边响起,循声望去,一对六旬左右的老夫妇互相搀扶地向手术室的方向奔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熟人。 郑椿的丈夫沈宇强和披着全黑色的长款羊毛大衣,拎着市局统一下发的不锈钢暖水壶的……贺威。 韩阳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家队长手上的暖壶,抬起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副队,“我是眼睛花了吗?贺队是怎么把这么土的暖壶,拎出斧头帮老大带头出去干架的气势的?” “斧头帮?”斐辰拧开手上的保温杯,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水,点头赞道:“那很帅啊!” 看着贺威走近,韩阳立马跨出一步,想要把郑椿的事报告给他。 谁知贺威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白计安坐在等候椅上。 “你们去安排郑椿的父母和沈宇强,不用管我。”说着,贺威从衣兜里掏出新的纸杯和板蓝根,连同水壶一起塞进白计安的怀里,“喝掉。” 白计安垂眼瞧着沉甸甸的暖水壶,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贺威都快被气笑了。“你说为什么,我让你回去那么多次你怎么一次都不听?江水那么冷,你不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地暖身子会感冒的!” “你让我回去?” 白计安有些懵,在盘龙江救出郑椿之后,贺威要回局里工作,他们就分开了。中间一句话也没说上,他究竟什么时候叫他回去了? 贺威看懂白计安的表情,怒道:“韩阳一次都没说?” “唔……” “韩阳!” 远处,韩阳被贺威吼得全身一颤。硬是在回头的两秒钟里,反复地在大脑里飞速搜索“最近干了什么错事”。 “哎哎。”白计安赶紧拉住贺威,对着本能性四肢发抖的韩阳说道:“没事没事,是我弄错了,跟韩警官没关系。” 贺威扭头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弄错了。”白计安抱着怀里的暖壶,淡笑着,“韩阳叫我回去,说了五次。但我一次都没想到是你叫他说的。” 这话说的,贺威顿时就不爱听了。 他转过身,面向白计安,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壶身,“你说呢!不是我还能是谁?我明知道你上岸之后湿哒哒的就来了医院,我会一点都不管你吗?” 要不是他忙着审讯和结案,白计安早就被他带回去,扔进热乎乎的浴缸里了。 白计安微微一笑,感觉怀里,暖水壶的外壳都是温的。 “谢谢。”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贺威垂眼瞄着药和纸杯,催促道:“快点喝,已经耽误了。” 白计安抿着唇,脑子里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你帮我冲。” 还以为什么事。 贺威果断地拿起一袋药撕开,倒进纸杯,一边冲水一边解释:“其实我也不想带这么大的水壶过来。但你知道,我不像斐辰,随时随地都拿着保温杯。忙完之后,在办公室找了一圈,就找到这么一个可以装热水的,还是单位发的,好久之前的。” 白计安看了看纸杯里淡褐色的液体,又抬眼看了看贺威手上的水壶。半晌,问道:“你不会一直都没用过吧。” 贺威小嘴一撇,扶着他的手,把纸杯往白计安的嘴边凑:“已经刷过了!” “哦。” 亲眼看到白计安把里面甜苦的药液一饮而尽后,贺威紧张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他习惯性地接过白计安手上的垃圾,团成一团扔进身后的垃圾箱里。 “一会跟我回去,我已经让谭杰安排午饭了。” 白计安转头看了一眼走廊中间,还在安抚家属的斐辰和韩阳,道:“你确定能离开?他们可还在工作,你做领导就这么走了,不好吧。” “没事。”贺威哼道:“连破两个案子,我干的事可够多了。” “两个?”白计安疑惑道:“除去逮捕李影,还有什么?” 贺威叹了口气,把李影和李峰离婚的原因和白计安说了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知怎么,听到这样的结局,白计安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至少,这次的悲剧中,没有绝对冤枉的人。” 受害者为自己的恶意买单。 加害者为自己的不公买单。 贺威道:“有一半以上的伤人、杀人案件就是这样。虽然人们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有些伤害可不是一句道歉,一些补偿就能够抹平的。” 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永远都感受不到其中的痛处。 白计安道:“你不是总在审讯室,当着犯罪嫌疑人的面说那句「这不是杀人的理由」吗?怎么现在会说这样的话?” “理性上,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现在不是不在单位吗?你就不能让我也感性一次?” “不可以。” 贺威抬起头,只见白计安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因为不管你走到哪,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都是人民警察,所以不可以。” 他希望贺威可以永远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面对什么人。 贺威撇了撇嘴,“你这要求是不是太严苛了?我又不是机器人。” “机器人。”白计安笑了笑,“我倒希望你是。” “为什么?” “因为机器人不会流血,受了伤也不用来医院找我包扎~” 闻言,贺白向旁边一看。 聂开宇已经脱掉洗手衣,换了身白大褂,乐呵呵地向他们走来。 一见聂开宇,贺威脸上温和的表情顿时消失了。 他站起身,双手插兜地打量着聂开宇,“你在这儿工作。” 聂开宇调皮地展开双臂,展示他雪白色到刺眼的大褂,“这不是很明显吗?” 第257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 “那你继续,好好干吧。”说完,贺威转身,拉起白计安的手臂就要走。 “等等。”聂开宇一步窜到白计安的另一边,假意看了看走廊上的电子钟,说道:“计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要赖账?” “现在?”白计安意外道:“我说的是晚上下班。” “我今天晚上有工作没处理干净,要加班。但我现在有时间。” 白计安知道聂开宇是故意的。 他皱起眉,用口型问他到底要干嘛。 聂开宇偷瞄一眼贺威,见他绷着脸,根本就没看自己,才放心地对白计安一顿挤眉弄眼。 整场操作下来,白计安是一个字也没看懂,但大抵的意思就是要他现在跟聂开宇走。 “好,那就现在去吃吧。” “不行。”贺威把白计安拉到身后,与聂开宇相对而立,“改天再说吧,他今天必须回家。” “为什么?” “他身上湿了,只换了衣服,没有洗澡,再不处理会感冒。” “湿了?”聂开宇歪过头,视线绕过贺威,打量着早就干透的白计安,“哪里湿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昨天晚上的事。” 聂开宇哼道:“昨天晚上,你现在才来找人,黄瓜菜都凉了吧,早干什么去了?贺队长。” 见聂开宇语气不善,白计安立马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他面向贺威,问道:“你下午还需要回去吗?” “嗯。” “那,我们把中饭变成晚饭,好吗?” 贺威明白白计安的意思是要跟聂开宇走。 他心里不舒服但是又没有正当的理由阻拦,只能撇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白计安站在原地,看着贺威带着斐辰和韩阳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烦躁。 忽然,一只干净白皙的手在眼前晃了一下,“别看了,早就走了。” 白计安无奈地转头看着聂开宇,问道:“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上车后,想起刚刚走廊上的那一幕,再看着坐在驾驶位上,连后脑勺都在生气的贺威。 在八卦和性命的天平上,韩阳选择了找死。 “老大,刚才那个医生跟白哥很熟吗?” 贺威碰到启动按钮上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嗯”了一声,狠狠地按了下去。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闻言,坐在副驾上的斐辰慢慢地别过脸,给韩阳一个佩服到五体投地的表情。 敢在贺威头顶冒烟的时候添柴火,早晚是个人物。 贺威没吭声,直到专心地把车开出医院的停车场后,才道:“计安的邻居。” “邻居?”韩阳一愣,“他也住千河大街?” “不是现在的邻居,是计安小时候,老家的邻居。” “那不就是一起长大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见贺威的火气消了不少,韩阳更是胆大了。 他凑身上前,继续问道:“老大,你和白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有他长吗?” “高中。” 韩阳点点头,遗憾道:“那还是医生比较长。” 见孩子在雷区蹦迪,斐辰赶紧出来打圆场:“感情不是靠时间算的,不然怎么会有「相见恨晚」这个词呢。” “没错!在白哥心里,肯定是老大比较重要。” “是吗?”斐辰感动韩阳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赶紧附和:“就这块,展开说说。” “要不是因为送郑椿来医院手术,那个医生都不知道白哥回国的事!但白哥回国都多长时间的事了?光是跟老大破案都不计其数了,他还傻傻的,以为人在国外呢!” “嗯,说得对!”斐辰点头:“要是关系真的那么好,不可能不说。回来那么久,一面都没见,还是有我们看不见的矛盾。” “啊嚏!!” 白计安抽出一张餐纸递到聂开宇的身前,“你怎么了?从刚才就打喷嚏?” 不知道还以为下盘龙江之后感冒的是他,不是自己呢。 “我也不知道。”聂开宇用纸蹭了蹭微红的鼻尖,“应该是贺威,肯定在心里骂我。”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他不会那样。” 聂开宇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忽然,撇着嘴角,贱兮兮地模仿白计安,“他不会那样~” “聂开宇!”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聂开宇举起双手投降,“要是真生气了,凭你,不得把我打住院了。” 白计安叹了口气,他一边拿起金色的小勺搅拌咖啡,一边瞧着餐桌中间,拳头大的意面和牛排,问道:“你中午吃这些,能饱?” “要是没有大手术,这些正好。” 白计安拿起瓷杯在嘴边抿了一口,“那你吃吧,我正好不饿。” “怎么?”聂开宇笑眯眯地看着他,“把肚子留到晚上跟贺队长吃?” 面对什么都知道的聂开宇,白计安异常坦荡。 “嗯。”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聂开宇吃了一惊。他斜眼看着放在桌角上,白计安的手机。 “计安,你跟我同岁对吧。” “是啊。” “我们从高中毕业之后,多少年了?” “九年了。” “所以,你跟贺威从认识开始已经过了十二年了。” 白计安沉默地看着杯里模糊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会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吧。”聂开宇道。 白计安回神,“什么?” 聂开宇冲着他的手机扬了扬下巴,“搞个带密码的相册,里面全是贺威的照片。” 白计安垂眼瞧着静静躺在原地的手机,喃喃道:“上学穿校服、入伍穿军装、到后来上班的警服,每一个时期,他的变化,我都有收集。” “不会是偷拍的吧,变态啊你。” “不是!” 聂开宇坐直身,他双手抱胸地看着白计安,难得正经。 “开始见到你跟他的下属在一块,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结果从刚才他没拦你跟我出来的反应上看,是我高看你的能耐了。” 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自我管理,在他眼中,白计安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朋友相当的厉害。 他一直真心地羡慕着白计安,对他的能力和未来很看好。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佩服了十几年的男人在感情上一直都没有搞定一根筋的贺威时,不禁开始嫌弃他怎么能这么没用。 第258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 听到聂开宇这么说,白计安也没有办法反驳。 的确,这么多年他都用朋友的身份待在贺威的身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一个字没敢透露。 至于聂开宇,要不是他和自己从小长到大,可以随便进出他的房间;要不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没什么边界感的人,也不会发现他手机里的秘密。 “其实很简单。” 白计安怀疑地看着聂开宇,“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让聂开宇知道自己回国的事。 聂开宇咬着吸管,喝了口橙黄色的果茶,说道:“追人这种事,就跟治病没有两样,你要对症下药!只要药下对了,那病自然就好了。” 白计安不屑地哼了一句:“怎么?你很了解贺威?” 高中时,白计安和贺威是同班,聂开宇是隔壁班。 要不是因为中间有白计安,估计这俩人的人生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那当然没有你接触得多。”聂开宇伸出食指摇了摇,“但是!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你对他有邪念,所以就算再会破案,你也解不开他身上的迷。但我就不一样了,他不理我,还烦我,我看的就更清楚。” 不知怎么,白计安越听聂开宇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他就越觉得肉麻。 “你要说什么?能不能直接点?” “你看,你们俩一个德行。我给你出招谈恋爱,你还对我这态度。” 白计安无奈道:“我可没对你抱太大的期望。” “哦?是吗?”聂开宇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含糊道:“那你还听不听?” …… 看着白计安无处安放的小眼神,聂开宇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多大个人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聂开宇又切了块牛排,扎在钢叉上,“你到底要不要?” 白计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说也行。” “啊?”聂开宇故意伸长胳膊把牛排递到白计安眼前,“我说你要不要牛排,你说啥呢?” 白计安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聂开宇在逗他,恼怒道:“不要,自己吃!” 逗狐成功的聂开宇实在太开心了,根本顾不上场合,哈哈大笑起来。 白计安简直服了,“聂开宇,你真的很无聊诶。” “那还不是你死要面子,我好心帮你,你还对我爱搭不理。”聂开宇道:“怎么样,现在想听没。” “说吧。” 他倒是要看看聂开宇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事其实很简单。尤其是遇到贺威那种唯一的智商都用嫌犯身上,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呆瓜……” 聂开宇正说的尽兴,一抬眼对上白计安锐利的眼神。 他立马吓得举手投降,“好好,我去掉客观的形容词。反正就是你遇到他这种类型的,你不能玩暗恋那套。你不讲,他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这事白计安也知道。 他从前还真的想过,一辈子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总比连朋友都做不成,见不到贺威好。 “所以呢?” 聂开宇认真道:“你就直接生扑,拿下就完事了。虽然我不待见他,但至少知道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不会不管你的。”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计安端起瓷杯喝了口咖啡,心念他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坐在这儿听信聂开宇的鬼话。 “你试都没试,就这么肯定这方法不行?” 白计安严肃道:“你真的以为这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说我不说,什么时候能见到光?一直暗恋,连碰都碰不到一下有意思啊?”忽然,聂开宇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白计安,说道:“这不会是你的情趣吧。” 说完,刚啧啧地嫌弃两下,就被白计安一眼瞪了回去。 白计安放下瓷杯,淡道:“他要是女人,当然简单。但贺威是男人,我跟他直说,他会吓死。” “不会不会。”聂开宇道:“我告诉你,男人是绝对的视觉动物。越没简单的越视觉,所以,就以贺威这种一根筋的人设来看,好看就是王道,你没问题。” “行了。”白计安皱起眉,“别拿我开心了,说点别的。” “别的……” 看见贺威之后,聂开宇还真就想不起什么别的。 他低头吃了半天的意面,忽然抬起脸,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回国没跟我说?多长时间了?” “快半年了。” “你不是说国外有事?办完了?” 白计安顿了顿,“还没有。”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贺颜的案子。 因为贺威。 白计安挑了挑眉,“秘密。” 聂开宇刚想抱怨白计安什么都不说,只见身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提醒上班的闹钟。 聂开宇赶紧把桌上的吃的一扫而空,而后对着白计安道:“晚上你有事吗?我请你吃饭,对面有一家新开的家常菜馆,特好吃。” 白计安摇头:“不行,我答应了贺威,今天晚上要回去,一起吃饭。” “你跟他说有事回不去就行了。” 白计安起身,拎起搭在旁边座椅背上的大衣:“他会不高兴。” 想起刚刚见面的时候,贺威就沉着脸。 聂开宇埋怨道:“他怎么这么爱生气?就是你给惯的,让他气,把我的生活借给他体验一下,虐虐他。” “不行。”白计安穿上大衣:“我偏心。” “我恶心。”聂开宇立刻撇嘴白了他一眼:“快回去吧你!” 聂开宇站在马路边,看着白计安拉开车门,思索片刻,他还是叫住他。 白计安回头看着他。 “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聂开宇走过去,“出国这么多年,你在国外有跟谁交往过吗?” 白计安被他问得一愣,他摇摇头:“没有。” “这么说来,你还没有正式和谁交往过。”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不,我想问的其实是,你是不是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白计安淡道:“遇到贺威的时候。” 第259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4 白计安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刚过下午两点。 谭杰守着完好的四菜一汤,已经快饿死在桌子上了。 “额,谭杰?” 谭杰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白先生,你回来了。” 看到谭杰,白计安才想起贺威在医院里跟他说过,谭杰为他们准备中午饭的事。 他自己因为聂开宇的事忘了,怎么贺威也跟着忘了。 白计安走过去,把菜罩拿下来,“抱歉,我有事回不来,忘记和你说了。快吃吧。” 谭杰仰起脸,“你已经吃过了吗?” “嗯。” “好吧。”谭杰委委屈屈地拿起筷子挖了一块白米饭放在嘴里,米饭已经凉了。 “不见我们回来,怎么没有打个电话?” 谭杰摇摇头,“我怕你们遇到案子,打扰你们。” 白计安无奈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自己先吃,没关系。” 谭杰并不是顿顿饭都必须等白计安回来吃,只是,他看着桌面中间的那条从盘龙江买回来的清江鱼,还是觉得在案子结束之后,一起吃会比较圆满。 白计安感到有些疲惫,他脱下大衣搭在臂弯,向二楼走去。 忽然,事务所的大门开了,来人十分熟悉,是这次郑椿失踪案的委托人,文昌俊。 在把郑椿送到医院的时候,白计安就已经把消息告诉了文昌俊。 至于委托费尾款进账的信息,他也已经收到了。 文昌俊见到白计安礼貌地点点头,“有时间吗?” 白计安颔首。他走上前,想请文昌俊去接待室聊,结果文昌俊却主动提出想特别请白计安吃饭,顺便聊一聊无人能说的心事。 看文昌俊一脸惆怅的样子,白计安也不好拒绝。 他瞄着谭杰那一桌子已经凉掉的饭菜,说道:“一起吧,介意吗?” “当然不。” 文昌俊笑了笑,对于白计安答应邀约,他高兴还来不及。 文昌俊选了千河大街上一家评分很高的鲁菜馆。 他平时不在樾安,上次过来还是朋友请他。 无论是服务、菜品、价格,他都很满意,尤其是清幽的环境,非常地适合说话。 见客人进门,迎宾的美女立即迎上来,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有位置,可以等吗?” “满了?” 文昌俊简直不敢相信,他抬头张望,一楼大厅里的确座无虚席。 “怎么会这样。”文昌俊遗憾地转过身:“平时我来的时候都有很多位置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们换一家。” 白计安对迎宾道:“我们前面还有多少人?” “只有一桌,马上就有位置。” 白计安看着脸色终于好些的文昌俊,说道:“就这家吧,一两桌,很快的。”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 “真抱歉,没预定就贸然请你吃饭。” 郑椿身上发生的悲剧,似乎对文昌俊产生了不小的冲击。相对第一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他明显憔悴了许多。 “没关系,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文昌俊歉意地点点头,“我之前来过两次,从来都没有这么多人。” “大概是因为这个。” 两人寻声望去,谭杰指着立在店外的小牌子。上面写着为庆祝感恩节,发朋友圈集赞或者去平台打五颗星,就可以赠送店内招牌菜的活动。 “感恩节。”白计安记得这个节日,“不是还有三天吗?今天就已经没有座位了?” “白先生是自由职业,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感到奇怪是正常的。”文昌俊道。 何止白计安对感恩节不敏感,谭杰也一样。 他对于感恩节的印象,还停留在全美火鸡遭殃日的阶段。 谭杰道:“这个节日的流行地是美国和加拿大,什么时候开始中国人也这么喜欢过了?” 文昌俊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是喜欢过,是不想放过任何工作上的机会。” 白计安听懂文昌俊的意思,说道:“所以,感恩节的起源、发展、意义是什么,对于部分人来讲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仅是感恩节中「感恩」这两个字。” “的确如此。要不是占了名字的便宜,一个传统的西方节日,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庆祝。” “您好。”刚刚的迎宾走过来,微笑地请他们进来。 空出的位置在二楼大堂,四周是房门紧闭的包厢。 谭杰跟在白计安和文昌俊身后,悠哉地四处张望其他桌上的美食,美滋滋地思考一会儿点什么。 忽然,砰地一声!左侧的包房门被大力地拉开,一个年轻的女孩捂着嘴,面色蜡黄地冲出来,硬生生地撞在谭杰的身上。 “呕!”哗啦一下,肚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满地。 谭杰惊叫地跳起来,蹦得老高。 “你干什么?!”谭杰看着被污物弄脏的裤子,瞬间脾气上头。“有病吧!” 女孩抬手冲着谭杰比划着什么。她想说话,但身子却根本直不起来,只能弓着腰,将胃里剩余的污物倒出。 吃饭用的大堂忽然被吐了一地,谁还能有食欲。 客人们纷纷用倒胃口的眼神看着她。还有几桌正在聊天的,见状直接起身走了。 服务员青着脸走过来,敲响了女孩所在的包房门。 大门推开,整个包房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圆桌上只有主位和主位两边的人坐在原位,剩下的人都举着酒杯,纷纷地找人敬酒。 服务员的声音根本就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红着脸,酒气冲天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事。”女孩摇晃着身子,顶着又红又涨的脸,走到服务员的身边,“我没事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里面不理人,外面的说没事。 见状,服务员也懒得再管,她不舒服地看了一眼给他们添麻烦的女孩,不满地嘀咕着什么后,转身去卫生间找拖布,收拾地面。 女孩抬手抹了抹眼角还没流下的眼泪,随后转身一看,刚刚那个被自己弄脏的人已经不见了。 白计安看着她,“他去卫生间清理裤子了。” “对不起。”女孩深深地弓下腰,“我不是故意的。” “能看出来。”白计安淡道:“你的道歉,等他回来,我会帮你传达的。” 第260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5 真倒霉。 谭杰一脸苦相地站在洗手池前,清洗被污物弄脏的裤子。 想起刚刚撞他的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没到晚上就喝成这样。 再说,都已经达到忍不住吐地上的程度,胃早已经翻江倒海了吧。 要去卫生间就早点去啊。 本来中午没吃饭,饿个半死。好不容易跟白先生他们来下馆子,还遇到这事。 “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谭杰回过头,声音是从后面的女厕传出来的。 “再待一会儿,没事。” “真的行吗?躲的时间长了,崔老头回去会墨迹吧。” “哎,真烦,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他们算了。”女人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做什么,而后,飘出一句厌恶的叹息声:“我早上刚洗的头发,又被二手烟腌入味了!啊!真他妈服了,能不能死啊。” “今天有酒局,你怎么还洗头发?” “我哪知道有啊!上班上的好好的,突然就说中午出来应酬。还以为下午上班不会喝太多,结果倒好两瓶五十三度的白酒,两圈,没了。完事还点啤酒。” “哎,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翔哥呗!我们这边就他这一个男人,还不用喝,到处都是我们女的上。” “这也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司机呢!喝了,我们和老崔怎么回去?” “你说对面也是够不要脸的了,比我爸岁数都大,还色眯眯地劝酒。” “行了,你就知足吧。新来的才叫惨,白酒兑啤酒,一杯下肚,脸肉眼可见的肿。” “肿了?” “你没看到啊?” “没有啊。不是,肿了的话是不是酒精过敏啊。 不能出人命吧。” “不能,哪有那么严重。那么大人了,自己有没有病不知道?” “行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吧。” 闻言,谭杰立刻闪身钻进男厕躲起来。 肿了? 谭杰低头看着被水打湿的裤子。难道他们和刚刚撞她的女孩,是一起的。 直到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远,谭杰才从厕所里出来。 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地还没有干。服务员拿着纸盒扇站在原地,一边扇风,一边提醒来往的顾客注意脚下。 “哎呦,这怎么还湿了。” “真是,小心点,别摔了。” 闻声,谭杰确定她们就是刚才在厕所里说话的人。 一胖一瘦,身高没差。 走到跟前,谭杰自然地向包房的方向张望。 在推开门板的一瞬间,如同川剧变脸,她们相继露出了两张谄媚的脸。 上班,还真是不容易呢。 谭杰回过神,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请问你是谭先生吗?” 他懵懵地点了点头。 “白先生他们已经进了包房,我带您去。” 本以为推开包房门后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鲁菜,结果不但一道菜没上,请客的东家还哭了。 见到谭杰回来,文昌俊赶紧用纸巾抹去眼泪。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谭杰拘谨地拉开椅子坐下,除了说没事,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白计安能够游刃有余地面对年近四十的老男人哭诉情伤。 “那么以后,你还打算和她联系吗?” 文昌俊摇摇头:“我不知道,看她吧。但是至少现在我们不能再联系,要是被沈宇强知道我的存在,会给她离婚的事添麻烦。” 白计安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毛,心里再次对文昌俊凭一己之力跨越阶级的事业脑感到佩服,至于另外一半的恋爱脑,就不予评价了。 毕竟,经过聂开宇这么一闹,他也没觉得自己比旁人强到哪去。 整场饭局下来,文昌俊用很大一部分时间对白计安能找到郑椿表示感谢。 尤其是当他知道郑椿脸上的伤口早就化脓、感染,如果再拖几日就会有生命危险的事后,更是担心的差点都要哭了。 分开前,白计安问了一个他十分好奇的问题。 “即便你知道了郑椿被害的原因;知道了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爱情;知道她今后,美丽的容颜不复存在。那么为什么,你对她的感情从未退缩?”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好啊,白先生。”文昌俊淡淡一笑,“我的执着里不仅仅有爱情,还有不甘和遗憾。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只是不想抱着它们继续生活。” 不甘和遗憾吗? 白计安站在千河大街笔直的步行街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即将西落的太阳。 “白先生?”吃饱喝足的谭杰歪头打量着他,“你在想什么?刚刚也是,根本就没吃几口。是中午的时候吃饱了吗?” “不。” 直到刚刚看到一桌子饭菜,白计安才想起来,他和聂开宇见面时只喝了一杯咖啡。 “那,是不合胃口吗?” 白计安回神,叫上谭杰向事务所的方向走,“回去的时候把桌上的红烧清江鱼和米饭热一热吧,贺威也该下班了。” 谭杰抬手关上抽油烟机,身后的大门就开了。 他本想跟贺威打个热情的招呼,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进门的人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 贺威直奔二楼,直到碰到从浴室出来的白计安,脸色才缓和了些。 “下班了。” 贺威走上来,拿下搭在他脖子上的毛巾蒙在白计安的头上。 “现在已经十一月末了,外面眼看着就要下雪。不知道吹干再出来?” 白计安歪着头,从毛巾的缝隙和湿漉漉的刘海中间偷瞄贺威的脸。 心脏怦怦直跳。 太怪了。 本来他可以压制住的,怎么和聂开宇承认喜欢贺威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像是一直被理性锁住的箱子找到了匹配它的钥匙。 汹涌到疯狂。 “想什么呢?”贺威拎起盖在他头上毛巾的一角,“怎么不擦?” “额,擦。” 白计安夺过毛巾,一边按在脑袋上没有规律地反复磨蹭,一边转身向咖啡机的方向逃。 突然,毛巾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第261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6 “你干什么呢?” 贺威看出了白计安的反常,只是他没看懂反常的意义。 他绕到白计安身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聂开宇说什么?” “聂开宇?”白计安撇开眼,“没说什么。”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说完,白计安把毛巾拽回来,“走了,下去吃饭。” 早就吃饱的谭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回头打量着白计安身前的饭碗。 在那么色香味俱全的鲁菜馆里,就夹了三筷子。 回到家,面对普通到没有食欲的家常菜,他盛了满满一碗饭。 “文昌俊来了?”贺威道:“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感谢一下我帮他找到了郑椿。” “帮他找到又有什么用,最后有资格守在她床前的还不是沈宇强。” 白计安顿了顿,说道:“有资格有什么用,心思不在她的身上,还不如给爱她的人腾地方。” 贺威抬眼,古怪地看着白计安,“你果然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对吗?” 白计安对事对人一向客观,什么时候会替搞婚外恋情的人讲话? 要是这么感性,以后根本就没办法办案。 “我只是发表了心里真实的想法。” “不是你在医院跟我说要一直保持理性的吗?” “那是你,因为你是警察。我又不是。” 一句话噎住了贺威。 道理的确是这么回事,但他就是觉得从刚刚开始,白计安就不太对劲儿。 突然,一串铃声响起,是白计安的手机。 贺威斜眼瞄去,是聂开宇。 白计安放下筷子,刚想去拿手机,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窜出来抢先拿走了手机。 “贺威。” 贺威直接按下通话键,附在耳边。 “什么事,说。” 聂开宇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怎么是你接电话?计安呢?” “吃饭,没空,有事说,没事挂。” “不是,你谁啊?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 “嗯,就是这么宽。” 说完,贺威直接把电话挂了。 一通操作下来,白计安都懵了。 “你干什么呢?” 贺威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身边,“从今天你见到他之后就奇奇怪怪的。想通话没问题,在你跟我说实话之后。” “你要听什么实话?” “那要看你在隐瞒什么了。” 平时都是白计安动不动就跟自己生气,逼他就范。 虽然他不想用这个方法冒险,但他实在觉得哪里不对。 反常,跟平时相差太多。 他不喜欢这么不清不楚的。 白计安和他之间本就不应该存在任何秘密。 贺威灼热的眼神看的白计安逐渐焦躁。 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一定要知道?” “当然。” “哪怕知道之后会后悔?” 贺威蹙起眉,“到底什么事?” 白计安长吁一口气,刚想张嘴,他的手机又响了。 又是聂开宇。 贺威接起电话,只听聂开宇自顾自地说:“我把约你吃饭的时间和地址发给你了。早点来,别迟到,还有,最重要的,好好地收拾一下,我们科室的美女医生可不是谁的面子都给的。就这样,挂了。” 这下贺威是彻底听懂了。 难怪白计安不好意思和他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要相亲啊?” 看到贺威逐渐消气的脸,白计安的心头火突突地往上窜。 原来不止爱会转移,火气也一样。 他心一横,猛地站起身,拽起贺威就往二楼走。 踏上楼梯,白计安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谭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上来,听到没?” 谭杰已经被吓傻了,根本说不出什么,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点着脑袋。 “计安,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白计安对贺威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拉着贺威向楼上走。 聂开宇说的果然没错,不直说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与其每次让这个人毫无察觉地伤害自己,还不如把实话都倒出来。 或许,贺威的答案不仅不会伤害到他,还会给他惊喜,让他欣喜若狂。 白计安打开书房的门,二话不说,将贺威推了进去。 将人圈进自己双臂之间的时,白计安清楚地听到左心房那几乎就要蹦出来的心脏。 他微微仰起头。 这张他喜欢了十二年的脸正用茫然的表情看着他,等着他。 “贺威。” “嗯。” “我。” “什么?” 四目相对。 白计安感觉脸上的温度就快要烫破皮肤,眼睛、鼻子酸酸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 果然还是不行! 他快要窒息了。 白计安垂下头。 他可以说,但没有办法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不敢想,不敢想象当贺威听到他的告白之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贺威扶着他逐渐下滑的双手,“你怎么了?” “我不去相亲。” “啊。”贺威没想到他拉自己上来是为了解释这件事。“那是我误会了,我听到聂开宇说科室的女医生约你吃饭,所以才会以为你要去相亲。” “我不去。” “其实,去也没关系,我们也都不小了,你不用感觉不好意思。” “……是吗?” “嗯?嗯。怎么了吗?” 听到贺威这么说,白计安似乎已经预见了结果。 一瞬间,他激动到无法正常跳动的心脏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吵了。 他重新抬起头,冷静地看着贺威。 “我不会去相亲,永远都不会。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白计安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极具危险感,让他莫名的紧张。 “为,为什么?” 白计安凑身上前,附在贺威的耳边,声音有些魅惑:“因为,我喜欢男人。” “……什么?” 白计安向后退了一步,直视贺威迷茫的脸,又说了一次。 “我不会相亲。因为我的性取向从来都不是女人,是男人。” 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简直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贺威睁大了眼,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白计安平静的注视下,他磕巴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所以,你是同性恋。” 从他直白地说出来开始,贺威既震惊又错愕的表情,白计安都看在眼里。 结果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如果贺威也喜欢他,怎么可能听到相亲的事没有一点反应。 第262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7 白计安拼命藏起心底的失落,强装镇定地反问他:“你歧视同性恋?” 贺威被问得一怔,随即摇摇头,“不,不是。现在喜欢同性的人有很多,我没有。” “是吗,那就好。”白计安转过身,背冲贺威,苦笑道:“我还以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会再见了呢。” “为什么不见?”贺威离开倚靠的墙面,“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白计安垂眼,用手轻轻摸着摞在桌角上的绒面书皮,“跟我们没有关系。” 他忽然很庆幸他还存有理智。 如果他刚刚先说的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你」,那么他们就真的不会轻易再见了。 “回去吧。”白计安淡道。“我想,自己待会儿。” 贺威看着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白计安,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才是最好的。 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开关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贺威走了。 他的暗恋迎来了结局。 白计安闭上眼,那根紧绷十二年的心弦终于断了。 那一晚,贺威离开后去了哪,想了什么,他统统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白计安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早上七点。 他居然迷迷糊糊地靠在墙上坐了一宿。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 白计安撑起略微僵硬的身体,感觉眼眶生疼。 他推开房门,一边垂眼捏着眉心,一边下楼。 楼下,一动没动的餐桌看的白计安一愣。 昨晚吃饭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谭杰居然没有收拾好之后再下班? 在之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紧急的事? 昨天他好像和他讲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上来。 白计安在身上摸了一圈后才想起手机还在书房的地上躺着。 他转身上楼,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 谭杰像平常一样和他打招呼,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回事?”白计安走下来,“出什么事了吗?” “啊?”谭杰没听懂,“出什么事?” “没有。”白计安回身指着乱糟糟的餐桌,“那这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你没有做完工作就下班的合理理由。” 谭杰为难地张了张嘴,“白先生,那个不能怪我。” “不怪你?那我应该找谁?” “找我。” 闻声,白计安的身子一顿。他诧异地抬起头,贺威已经推门进来了。 白计安知道贺威不会跟他断联,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出现。 他原本都做好至少一到两个月看不到贺威的准备。 “你,你怎么会来?” 贺威奇怪了,“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又没禁止我来。” 这话倒是没错。 白计安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差点忘记原本该问的话题。 “你们俩是怎么回事?”白计安看着贺威,“为什么谭杰没做好工作,我要找你?” “因为是我让他提前下班的,所以桌子才会没来得及收拾。” 贺威走过来,拍了拍谭杰的肩,“现在去收拾吧。把这位一早上就有起床气的白先生交给我。” 听到贺威发号施令,脱离苦海的谭杰自然感激。 他赶紧将身上多余的御寒装备卸在沙发上,灰溜溜地从白计安身边经过,奔向餐桌。 白计安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他做完工作再离开?” 贺威双手插兜,说得一副理所应当:“因为他必须要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 贺威耸耸肩,“没为什么。昨天晚上是我没有及时通知你,擅自就把人带走,是我的不对。我想着你因为起得晚不会发现,结果没想到,被你抓个正着。” “工作什么的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必须跟你走的理由。你们做什么了?” “没有。”贺威将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随后,他走到白计安面前,对着大门扬了扬下巴,“就在那,锁好门之后我们就分开,各回各家了。” “什么?” “行了,你别给孩子吓到。”贺威双手握住白计安的肩,将人转了个方向带上二楼,“做老板的先上楼,别看着人家干活。” 直到被带到二楼的小餐厅,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做咖啡,白计安终于忍不住了。 “贺威。”他眯眼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昨天的事,他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 他的确当着贺威的面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贺威也的确被吓得够呛,连话都说不出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 就算贺威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他,也不至于即使知道他喜欢男人也一点都不避嫌吧。 这样岂不是代表,他一点魅力和威胁都没有? “看不出来?我在给你做咖啡。”贺威自然地摆弄着食材,连头都没回一下,“上次的西班牙拿铁很失败,我回去特意研究了一下,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 白计安只觉头顶冒火。 想跟他翻脸,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他不应该站在这儿,他应该找个看不到贺威的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没心思洗澡也没心思整理。 白计安冲进浴室,简单洗漱之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既然他没办法把贺威赶出去,那就自己走。 房子留给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白计安披上驼色的羊绒大衣,把手机、车钥匙胡乱地扔进衣兜,抓起格子围巾就往外走。 见他穿戴完整,连招呼都不打一下。贺威直接从小餐厅里冲出来,挡在他的面前:“你去哪?” 白计安淡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义务事事都跟你报备。” 贺威皱起的眉毛,在一声轻叹之后缓缓展开。 “计安,我知道你生气,但你说话非要这么噎人吗?” “噎吗?我不觉得。”白计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威,冷道:“让开。” 贺威摇摇头,“不让。今天你已经有安排了,所以哪都不能去。” “你说什么?” 他有什么安排,他自己都不知道。 贺威死死掐着他的双臂,好像生怕白计安趁他不注意甩手逃脱。 “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今天你必须一整天和我在一起。” 第263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8 白计安简直无语了,“你不上班吗?” “上啊,所以。”贺威向两人身后的小餐厅看去,“喝完我给你做的咖啡,吃过早饭之后,你陪我去上班。” 白计安眯起眼,“你没病吧。” 贺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跑不了。” 他双手一路下滑,右手像铁钳一样握住白计安的手腕,硬生生将人拖到餐桌前。 “放开!” 无论怎么用力,白计安都无法挣脱贺威的手。 他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为了更好地控制白计安,他忽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 贺威停下脚步。 他转身,对着白计安坏笑一下,而后,在本人的眼皮底下,用一只手掐住了白计安的两只手腕。 贺威伸出得空的左手,用手背轻轻贴在咖啡杯壁上,“正好可以喝,已经不烫了。” 白计安瞪眼看着贺威发疯,自己却连一脚都舍不得踢。 真是没用到极点了。 咖啡见底,楼下也传来谭杰做好早饭的声音。 贺威拉着白计安下楼,对着谭杰道:“打包吧,我们带走。” 从白计安拽贺威上楼到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杰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他唯一感觉不对的,就是身上突然多了一道不怎么友善的视线。 也不知道贺队长是怎么了。 从昨天晚上在二楼下来之后就时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上下打量。 盯得谭杰脸上都要出痛苦面具了。 他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够,从来都不知道他审视人的眼神究竟有多大的威慑力。 贺威看着谭杰平平无奇的背影,心里越发地搞不懂,白计安到底是怎么看出男人的魅力的。 虽然谭杰的肩不够宽,腰也没有多细,腿长也很普通。但是,至少长相周正,还有一脸让人难以忽视的胶原蛋白。 最关键的是,今年才23岁。 年轻! 就是最大的资本。 原本,白计安在贴出招聘广告之后的五分钟之内录用谭杰的事,他还没觉得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这不就是有钱有势有颜的霸道总裁接济年轻可爱,身无分文的美女秘书吗? 可不能把他们单独放在一块。 “贺,贺队长。” 贺威低头看着谭杰手上装得规规整整的早餐,香味差点就要从餐盒的缝隙中溢出来了。 不仅年轻,还厨艺了得。 嗯,绝对不能单独放一块。 “走吧。” 说着,贺威一手拎着早餐,一手抓着已经放弃抵抗的白计安,前往市局,打卡上班。 贺威到达三楼的时候,三队的办公室里还没有人。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被看到,不知道又要被他们说成什么。 贺威进屋就把白计安放在沙发上,而后,挨个餐盒打开,依次摆在白计安面前。 “慢慢吃,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贺威莫名其妙的举动早就把他气饱了,他还吃什么。 咔哒! 白计安惊讶地抬起头。 贺威居然把门反锁了! 这是铁了心要困着他。 第一次,有他白计安看不透的人和事。 不会是昨天突然告诉他自己的性向,给贺威刺激大了,疯了吧。 燕海臻正趴在沙发上迷糊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燕海臻没好气地喊道:“谁啊!” “我!” 燕海臻懵了一下,反应了片刻,疑惑道:“贺威?” “嗯,我进来了。” 燕海臻抬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刚过八点。 “你也没回去?” 贺威进屋就四处打量,根本就没看他,“回去了,刚来。” 燕海臻晃晃荡荡地坐起身,抓过原本枕在头下的枕头抱在怀里,嘟囔道:“你找什么呢?” “有书吗?” “什么书?” “什么都行,最好是好看的,厚的,有意义,能学到东西的。” “不是,你看看我。”燕海臻指着自己还没洗的老脸,“你看我厚不?有意义不?” 贺威自动屏蔽燕海臻的胡话,他站在原地叉腰道:“不对啊,我记得之前在你办公室见过一两捆书来着。” “啊,你说那两捆早就收起来的书啊。” “嗯,有吗?在哪?” 燕海臻困得不行,只能凭着记忆抬起软塌塌的手臂指着墙角,“窗帘的后面。” 贺威立刻掀开落地窗帘,从后面拎出两捆已经落灰的书。 迷糊中,燕海臻看着贺威一手一提的背影,喃喃道:“终于卖破烂了。” 白计安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陆续来上班的警察。 三楼而已,对他而言,跳下去不是难事。但是,问题就在于这里是市公安局。 如果真从窗户跑了,他们俩都会有麻烦。 忽然,门锁动了。 贺威推开门,看着白计安站在窗户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的胆子已经大到敢监听警察问话的地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从三楼的窗户上跳下去,可不是靠魔术功底就能瞒天过海的。” 白计安转身坐回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贺威把两捆书放在地上拆开,从里面分出有灰尘的和没沾灰尘的。 随后,他把没有灰尘的那摞书放在茶几上,“这些给你解闷,剩下的我收拾干净再给你。” 白计安越发看不懂贺威到底要干什么。 从早上到现在,一系列古怪的事让白计安不禁在想,贺威是不是感觉他喜欢男人的性向是病,准备剑走偏锋,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法把他强制掰直。 白计安盯着贺威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道:除非时光倒流,他们从没见过。否则,想都不要想。 咚咚两声象征性的敲门,没等贺威回应,木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 “老大!”韩阳探头进来,“我能进来不?” 贺威“嗯”了一声,头都不抬地收拾着书上的灰尘。 一进门,韩阳才看到白计安也在。顿时,手上唯一的一块三角蛋糕不香了,人也不嘚瑟了。 “白哥!你来了。”韩阳尴尬地举了举蛋糕,“我都不知道,以为只有老大一个人,就拿了一块。这样,这块肯定是你先吃,老大的我再给你他取。” 说着,韩阳快步上前,准备亲手把蛋糕递到白计安的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连头都不抬的贺威一个箭步窜上来,挡在两人中间,横刀夺糕。 “给我就行,你回去吧。” 第264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9 韩阳被突然冲上来的贺威吓懵了,嘴里嗯嗯啊啊的回复,眼神不自觉地往白计安的身上瞟。 “看什么看?”贺威眯眼盯着他,“向后转!” “yes sir!” 挺胸抬头地背冲贺威的下一秒,韩阳欲哭无泪。 他恨这种本能反应。 “我,我再给你们拿一块?”韩阳看着门板,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不用了。”贺威转身把蛋糕放在白计安的眼前,“他不喜欢吃甜食,一块就够了。” 韩阳出去后,白计安低头看着茶几上,从左到右,光是谭杰做的早餐就装了四个餐盒,再加上韩阳送来的蛋糕。 现在就差再来个香炉,对着他烧三根香了。 上供吗? 贺威重新单膝着地跪在茶几前,摆弄着从燕海臻那里淘来的破烂儿。 “你要是不喜欢吃蛋糕就放着,但是其他东西要吃。” 白计安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总之,在他眼里,现在的贺威有病。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免得之后他突然恢复了,讹上自己。 白计安盯着蛋糕上那层粉白色的奶油,心想,这东西要是能把他空荡荡的胃糊住就好了。 他缺个逃跑的机会。 但奶油糊胃这种事,想也是不可能的。 还不如看看谭杰今天都做了什么。 最好来点相冲的食物,直接把他推医院去算了。 总比在这儿和贺威大眼对小眼要强。 白计安拿起一次性筷子,在餐盒里挑挑拣拣,看看这,又看看那,就是不吃。 “你在干嘛?”贺威停下手里的活儿,疑惑地看着他。 白计安头不抬,手上挑拣菜的动作也不停。 “在寻死。” 贺威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白计安的身边,挨着他坐下。 随意的触碰让白计安不自然地挺了挺身。 他低头看着与贺威紧贴的大腿外侧。 明明隔着裤子,为什么触碰到的地方会热得有点烧? 贺威是暖贴成精了吗! “别闹了。”贺威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筷子,规矩地摆在粥碗上,“好好吃饭。” 逐渐升温的耳垂让贺威的话自动生成乱码。 马上暴露之时,白计安慢慢抬起屁股,猫着腰,向右跨上一步后,坐下。 贺威呆愣地看着两人中间多出的位置,瞬间皱起眉,质问白计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计安看都不看他,伸手将自己的饭碗默默地拽过来。 “我吃饭。” “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能不能上班,别管我。” 白计安往嘴里送了口粥,幸好已经凉的差不多,正好中和一下燥热。 白计安的无视终于让贺威坐回原位。 他翻着桌上罗列的文件,里面还真没有需要他马上处理的事。 况且……他抬眼瞄着安静吃饭的白计安,心念现在还真没什么心思研究工作。 到底什么情况? 昨天他没听错,白计安的的确确和他说喜欢男人。 但他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啊! 他干嘛从早上开始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之前又不是没在他办公室待过一整天,也没意见。 怎么就今天别扭? 贺威烦躁地抓过桌上的签字笔,夹在指间转了两圈。 忽然,他灵光一闪,啪地一声,把笔拍在桌子上,吓得白计安的心脏跟着一蹦。 他又怎么了。 白计安心里念着,表面却风轻云淡。 他鼓动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嚼着q弹十足的鸡蛋白。 “喂。”贺威撇了撇嘴,“我想问你点事。” “说。” “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直男是不是都这样。 发现身边最好的朋友喜欢男人之后,一种是怀疑朋友喜欢过自己,一种是好奇朋友的情史。 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他都能选错。 看来聂开宇说他是只会破案的呆瓜,也没什么毛病。 “你问这干什么?” 贺威也不知道他问这干什么,只是得不到答案,就会有抓心挠肝的焦躁感。 从昨天晚上他的脑子就乱得不行,一刻都没消停过。 原本存在的,相熟的人,聂开宇、谭杰、甚至韩阳他们也忽然变得不安全。 总之,白计安不跟他解释清楚,他根本静不下心思。 非常的影响工作和睡眠。 “就,就想知道,不行吗?”贺威垂眼摆弄着手指,悄咪咪地嘀咕:“你一直在国外不肯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吧。毕竟国内同性恋爱的情侣还不能结婚,不能受法律的保护。而且,国外喜欢同性的人应该更多吧……还有就是,有多少人知道你喜欢男人?你告诉我,那你告诉聂开宇了吗?” 白计安挖了一口蛋糕,“他知道。” “是哦。”贺威侧目看着他,有些委屈,“既然他也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们?” 白计安握塑料叉的手顿住了。他坐直身,扭头对上贺威的眼睛。 贺威哑声:“怎么?我有哪里说错了吗?明明就是。你那天见他就很正常,现在却对我这样。” 他不就是听到白计安坦白的那一刻有点吃惊吗? 这有错吗? 还不是白计安不好! 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呗,干嘛趴在他耳边讲? 温热的气息弄得他耳朵痒痒的,加上内容的信息量。 不管复盘多少次,贺威都觉得自己表现的已经够镇定了。 就凭他对聂开宇的了解,他就不信平时都咋咋呼呼的男人能比他表现得更好。 “嗯。”白计安看着他,“我就是在区别对待你们。” 贺威心酸地瞪着他,沉默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为什么?” “你一定要知道?” “对。” “哪怕知道之后会后悔?” 贺威一怔,他感觉这句话非常的熟悉。 昨天晚上,白计安准备向他坦白性取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 好像这句话的后面一定会紧跟一个震惊他的消息。 喜欢男人就够震惊了。 他不信还有比这个消息更劲爆的。 “我要知道。” 白计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就坐过来。” 即便白计安这种哄小孩的方式很幼稚,但是对贺威来说,就是受用。 贺威坐在他手拍的位置上,盯着白计安,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 “因为你们不一样。” 白计安看着贺威清亮的眼眸,丝毫不掩对他的爱恋。 下定决心之后,他疯狂悸动的心脏也跟着沉静下来。 “我喜欢他,当他是朋友。我爱你,当你是男人。” 贺威彻底愣住了。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爱他。 “你,你爱我?” “你没有听错。”白计安红着眼,“我爱你。从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你到此时此刻,没有一秒停止过。” 第265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0 四目相对的情愫因为贺威忽然垂下眼而结束。 像是催眠师在耳边打出的指响,他的梦也该清醒了。 白计安坐直身,苦笑道:“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满意,对吗?” 贺威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猜错了,这个答案,远比昨晚的还要震惊。 白计安说爱他。 是对男人的爱他。 他想和自己在一起。 是这个意思,没错,他的告白就是这个意思。 昨天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不是他今天刨根问底,他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十六岁,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天。 贺威咬牙盯着他,浑身颤抖。 “你是疯了吗?” 瞬间,白计安的身子僵直。 贺威的声音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毫不留情地把他推进浸满寒水的冰窟。 他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 “抬头。”贺威低声嘶吼,“白计安,抬头!看着我!!” “不要。”白计安双手捂住耳朵,轻声低喃:“我不要。” 他可以接受贺威的拒绝,但是他不想面对拒绝他时,贺威的脸。 毫无疑问,如果他看到,绝对会记上一辈子。 时时刻刻,只要闭上眼。 那注定是他一辈子永远无法摆脱的,最痛苦的折磨。 贺威握住他的双手手腕,强行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抬头。” “……不要。” “计安,我求你。”贺威轻声,“算我求你,抬头看着我,好吗?” 白计安依旧固执地垂着头。 贺威求他? 他才要求他,能不能放过自己,不要这么决绝。 “好。”贺威知道他倔强的劲儿又上来了,只能认命地点点头,“那我就这么说,你就这么听着。” “白计安,你是疯了吗?”贺威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憋了这么久才和我说?” 白计安愣住了。 半晌,他慢慢地抬头,看着贺威。 “你是什么意思?” 见他抿唇沉默。 白计安追问:“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喜欢你!只是,”贺威的脑子一片混乱,“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喜欢的感觉是不是情侣之间的爱,我说不上来。” 至少他在听到白计安的告白之前,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 他只知道他想做最靠近白计安的人。 他们必须是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除了他之外,什么一起长大的,还是半路认识的,都不可以比他重要。 很小孩子气,他知道。 但是这种幼稚的想法就是理所当然地放在他的心里,放在他和白计安的关系里。 可现在,忽然要他变成爱情。 他有些转不过弯。 也许,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间。 “我可以帮你。”白计安捧着贺威的脸,“想要确定心里的想法很简单。你想试一试吗?” “简单?” 哪里简单? 他觉得一点都不简单。 头都要炸了。 贺威凝视白计安漆黑如墨的瞳孔,喃喃道:“什么办法?” “真实体验。” 要与不要,只有真实的体验,才会切身明白。 身体的第一反应,永远骗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根本不给他任何准备,白计安勾着贺威的下巴,倾身吻上去。 四片温热的唇相碰的瞬间竟然是冰凉的触感。 贺威震惊地瞪大了眼,按着白计安的肩,本能地将人推开。 即便白计安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当他抬头对上贺威那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时,心脏还是会传来撕裂般的痛。 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不会摆出难过的表情了。 白计安站起身,轻轻地碰了碰亲过贺威的嘴唇,眼底尽是悲哀的渴望。 贺威歉疚地看着他,“计安,我……” “没骗你。”白计安微微一笑,“我就说很简单,对吧。” “我,我不是,我只是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你说的办法是接吻。” “好啦。” 白计安不想继续听贺威的解释,或者是道歉。 贺威没有错,他需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摸了摸大衣兜,被他带出来的只有手机和车钥匙。 全部都在里面。 白计安后退两步,看着茶几没吃完的早餐,说道:“弄成这样很抱歉,但是今天我没办法帮你收了。你好好上班,我回去了。” 白计安消失的速度快到让他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 他就这么逃了。 连话都没有说清,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 出了市局,白计安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 昨晚坐在地上睡得他到现在都腰酸背痛,他应该回去好好地蒙头睡一觉,顺便给谭杰也放半天假。 刚钻进被窝,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白计安懒得去接,但铃声又吵得他头疼。 他伸手摸过手机,看都没看地按开,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喂”。 “怎么?”聂开宇开朗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有钱的自由职业者都这么爽吗?大白天不工作,睡觉?” 白计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有气无力地问道:“有事吗?没事挂了。” “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有事。” “说。” 聂开宇假意咳了两声,压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低声问道:“怎么样?昨天,本神医现编的剧本有没有给你助攻到点子上?” “什么东西?” 聂开宇顿了顿,听着白计安半死不活的声音,恍然大悟。 “be了?” “嗯。” “你说了?!全说了!” 聂开宇全力输出的嗓门震得白计安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边。 “嗯,全说了,他都知道了,也没戏了。所以,聂神医,你可不可以行行好,让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 “行,当然行。不过……你只能睡6个小时。” “干嘛?” “晚上请你吃饭,之前说好的。我们医院前面那家新开的家常菜馆。” “不去。” “别啊,你答应我的!公私分明,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放弃另一个男人。再说,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喝酒吗?” 喝酒…… 他正好很久没有喝醉过了,竟然还有点怀念。 他承认,聂开宇的提议诱惑到他了。 但是。 “这两天不是要感恩节了吗?可能会没有位置。” 聂开宇啧啧两声:“你太小看我了。十分钟之前,我已经订好座位了,只不过赶上过节,人不够多的只能坐大厅,不是包房,你多担待。” “行,我知道了。那么晚上六点,医院急诊门口见。” 第266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1 都说医院里的细菌病毒更多,如果没有看病的需要,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去医院取暖和借厕所。 白计安也一样。 只不过他不上去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医院更容易生病」,而是他单纯懒得动,也不想看到急诊大厅里互相关心、陪伴的人。 樾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的面积相当的大。足有三层,其中地下三层是给医院内部人员的专用停车场,剩下的两层对外开放。 白计安停在地下二层的角落里,他卧在开足暖气的车里,晕乎乎的,感觉好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车窗被人重重地拍响。 “白计安。”聂开宇拉扯车门,“白计安!开门!白计安!” 白计安被他吵得头疼。 他微微睁开眼,看着车窗外急疯的聂开宇,伸手按开锁车键。 下一秒,车门被大力拉开,阴凉的风一股脑地钻进车里,冻得白计安浑身一抖。 “白计安!你想死吗!关车窗睡觉!”聂开宇看着他迷糊的样子就快被气死了,他叉着腰,根本顾不上路人投来的目光,对着他大声训斥:“不就是失恋吗,这么点事,你可真出息!” “你冷静点。” 聂开宇一吼,他的头更疼了。 白计安抬起头,无奈地点了点手腕上的表,“不是你说的,六点会准时下来。我一共闭眼五分钟,还不至于出事。” “那我要是干点什么耽误了呢?你睡觉可以,不能窗户开条缝啊?” 聂开宇感觉这些都是白计安的借口,他就是因为没搞定贺威在矫情。 白计安跨步下车,锁好车后,转头对着聂开宇说:“因为冷啊。” 聂开宇追上白计安,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那正好,吃锅子。” “锅子?不是说家常菜吗?” “他家新出的菜谱。众口难调,多出点花样,客人也多。” “……大杂烩吗?” 临近节日的饭店,客人果然多。 白计安跟在聂开宇身后,随着服务员的引导来到了二楼最靠窗子的位置。 聂开宇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赞道:“运气不错,位置这么好。” 白计安看着大堂里聚餐的吵闹,又看了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叹道:“的确。” 聂开宇把倒满啤酒的杯子推到白计安面前,“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把憋了十二年的话一口气地倒了出来。” 昨天晚上的电话,他之所以会心血来潮,编造一个相亲的假消息,就是想报复一下挂他电话的贺威。 结果,他做梦也想不到竟成了白计安告白的导火索。 白计安拿过酒杯,一口闷掉的样子,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白计安淡道:“其实也没什么,早晚都要说,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 聂开宇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怎么看着你了?” “你满脸都写着「我好像办了件错事」。”说完,他轻轻把手下的酒杯推过去,“再来一杯。” 聂开宇把杯子推回去,抬手向服务员要了两杯可乐。 “你干什么?” 聂开宇耸肩,伸手夹了一只嫩白的虾仁放进白计安的餐盘。 “我是请你吃饭,不是看你灌酒。” “那也不至于一杯之后就点饮料吧。” “叫你缓一下,你不知道喝酒不能急吗?越急越容易醉。” 跟贺威一样。白计安坚持起来,聂开宇也同样拿他没有办法。 白计安抿着淡黄的啤酒,竟然感到些许满足。 他摇晃杯子,看着里面冒着细小泡泡的液体,感叹酒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明明没有其他饮料那么可口,却有治愈心伤的奇效。 虽然第二天醒来之后,难以忍受的伤感又会卷土重来。但即便是短暂的忘记,也要比一直伤着,痛着,要强。 酒过三巡,聂开宇接过白计安递来的第十三个空酒瓶,心念今天他真是玩大了。 电话里的喝酒只是他想让白计安出来应约的引诱,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主角。 早知道他不吃饭干喝酒,还来什么饭店,直接去酒吧得了。 白计安抬手喝光最后一杯啤酒。 他盯着空荡荡的玻璃杯,喃喃道:“啤酒,不好喝。” 聂开宇往嘴里塞了口鲜嫩的雪花牛肉,嫌弃地看着他,“不好喝你还喝那么多!” 话毕,白计安突然举起手示意。 “你要干嘛?”聂开宇有些心慌,“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认识白计安开始就没见他喝多过,所以他喝多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聂开宇根本就没底。 不会平时越正经的人,喝多之后反差越大,越爱耍酒疯吧。 从白计安举起手到服务员走过来,短短的几秒钟,聂开宇已经在脑中想象一会儿要怎么把满地打滚,哭着喊着要贺威的白计安扛回家了。 “你好,是要加菜吗?” 白计安抬起头,他脸色薄红,醉眸微醺,迷离的双眸里似有被水雾蒙上的桃花。瞬间把站在桌前的服务员看呆了。 从上至下,服务员肉眼可见的情丝被聂开宇毫不留情地抬手斩断。 他推了推发愣的白计安,问道:“叫人家要干嘛?赶紧说。” 白计安坐直身,看着锅里翻滚的辣汤,说道:“有红酒吗?” 聂开宇的白眼今天就算是王母娘娘下凡也按不住了。 他叫服务员离开,随后用脚踢了踢白计安的裤子,低声训道:“这里是家常菜馆,你要红酒?你看看这像喝红酒的地方吗?” 聂开宇话音刚落,只听众多包房的其中一个里面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顿时,原本喧闹的大堂就像被人按住了暂停键。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四处张望。 “什么声?” “刚刚是不是有人叫了?” “好像是。” “好吓人啊,怎么回事?” 聂开宇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如果他没猜错,声音就是从楼梯右侧的第二个包房里传出来的! 突然,他盯着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陆续冲出几个面如死灰的年轻人。 瞬间,站在四处的服务员一拥而上冲进了那间包房,紧接的又是几声尖叫!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出事了!!有人昏倒了!!” 第267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2 “喂!计安,白计安!你听到没!” 白计安望着出事包房的方向,醉意褪去大半。 “去看看。” 聂开宇随着白计安走到包房跟前。忽然,一个男服务员跑过来拦住他们。 “对不起客人,这里面发生了状况,不能靠近。” 白计安侧目瞄着房内,只见一个男人以正面朝下的方式,一动不动地扣在旋转的桌板上。 “不会是突发疾病吧。” 服务员为难道:“这……我们也说不清,总之,已经打了120,马上就有人来处理了。” “等120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真的是突发疾病,抢救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再慢就来不及了。”白计安转头示意聂开宇,说道:“你看一下吧。” 聂开宇走上前,正好迎上赶来的老板。 “我是对面樾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让我进去看看情况。” 老板向屋内一看,顿时傻眼了,想都没想,连忙给聂开宇腾地方。 “开宇。”白计安严肃道:“除了检查,其他的任何物品都不要动。” 聂开宇嘴上哼得轻松,但心里却压力山大。 白计安这么说,不会是看出事件发生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的案件吧。 做医生的,虽然大大小小的手术不计其数,重伤死人也时常接触,但是案件,他还没有直接面对过。 眼前,趴在桌子上的是个年纪在五十以上的男人,脉搏快而弱,还没有彻底消失。 聂开宇立刻把人扶起,让其仰面躺在地上,保持呼吸道通畅。 男人的四肢湿冷,面色紫绀,尤其是颈部和额头附着一层滑腻的汗珠。拉开外衣扣子,衬衫胸口的位置已经被汗水浸湿。 “糟了……” 聂开宇转身抓过椅子放倒,将男人的下肢抬起搭在木椅上,以此方法增加下肢回心血流量。 随后,他转头对白计安急道:“可能是低血压性休克,需要马上进行抢救!” “你行吗?” “当然不行!低血压性休克需要补液、输氧,给予血管活性药物,强心药物等等,我手上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 “那,那怎么办啊?”事关饭店的生意,老板急得双腿打颤,“最坏的结果是……” “死亡。” 话毕,人群被拨开,一个女孩红涨着脸,侧身挤了进来,疑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计安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女孩熟悉的脸。 这个人不就是昨天在千河大街的鲁菜馆,撞上谭杰后又吐了一地的人嘛。 一个陌生人,连续两天遇见。 真是太巧了。 “小梁。”站在人群当中的胖女人招了招手,“别过去,到这边来。” “发生了什么事?”被叫小梁的女孩一脸迷茫地走过去,“这不是我们的包间吗?怎么了?” “犯病了。”胖女人对着屋内皱了皱鼻梁,低声补充:“魏馆长。” “犯病?不是说他刚出院吗?怎么会犯病?” “好了,别瞎说!”站在胖女人另一边的老头低声呵斥:“都安静点。” 胖女人见状别过头,对着身边的一个高个子男人不满地撇了撇嘴。 “来了!”突然,一个服务员从楼下冲上来,激动地叫着:“来了!120来了!” 看到希望的老板如释重负,他立刻组织员工,为急救人员开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直到急救人员冲上来,聂开宇才起身走出来。 看着他微微泛青的脸,白计安默默退出人群,他走到一旁,直到聂开宇向自己靠拢。 “不行了?” 聂开宇颔首,“可以说急转直下,就算现在送到医院,能救回来的可能性也相当低。” “如果我没记错,血压过低导致休克多是由失血过多、心肌梗死或者急性心肌炎等原因造成的。从现场上看可以明确排除失血过多,但心肌梗死和急性心肌炎的症状单凭肉眼又无法判断,看来只能到医院好好地检查一下了。” 聂开宇摇摇头:“检查,就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两步。 白计安与聂开宇赶过去,只听其中一个急救人员言之凿凿地跟老板宣告,男人已无生命体征,需要立刻报警,让警察勘察现场。 聂开宇歪头看去,里面另外一个急救人员正在努力地对患者进行心肺复苏。 不到二十分钟,饭店的大门被推开。 白计安远离众人,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威带领三队人一路向上,直达出事的包间。 看着贺威严肃地和一脸衰相的老板交谈。 忽然,老板指着他们身后的方向,说道:“无关的人,除了医生之外,没人进去过。” “医生?” 贺威抬头望去,聂开宇正对着他不情不愿地招手。 而他的旁边,连头都不抬一下的人,是早上刚从他办公室逃跑的白计安。 贺威眯上眼,他看到白计安的脸有些红。 “过来。” 聂开宇指了指自己,随后转头对白计安说:“走吗?” “你自己去,我又没进去。” 聂开宇意味深长道:“我说你怎么没进包间,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环环相扣,城府很深啊你。” “快去。”白计安嫌弃地推他一把,“别在这儿取笑我。” “你真不来?贺威本人!你的专属诱捕器都没效果了?” 白计安皱起眉,刚想骂人,就听看到聂开宇举起双手投降。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去,你在这儿等我。” 白计安站在原地,即使不抬头去看,他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 简直热得心烦。 他索性直起身,转过去背冲人群,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半晌,不紧不慢的脚步踩得地板咯咯直响。 不安的预感随着他紧张跳动的心脏快速上升。 “计安。” 白计安无声地叹了口气,头也没回地说道:“现场我没有进去过,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打算一直这样吗?” 白计安垂下头。 一直这样吗? 没有,他不想。 他之所以忍着不跟贺威讲清自己的感情,就是怕有一天会跟这个人形同陌路。 如今,事情都已经坦白,贺威没有躲他,那他为什么还要矫情,一点都不痛快。 第268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3 白计安闭上眼,沉默两秒后,淡定地转过身。 “你想问什么?” 贺威轻叹一口气,“我不是想问你什么,是不想看到你这样。” 依照原来白计安的个性,遇到案件,一定会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得远远的。 白计安看了看包房的方向,道:“初步判断是低血压性休克导致死亡。虽然我没有进去看,但是论专业程度,我做侦探的不可能比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厉害。至于开宇的结果准不准确,你们再想办法确定吧。” “成诺来了,他会判断。” “嗯。”白计安道:“再者是调查死者生前患有什么疾病,尤其是心肌梗死和心肌炎;还有是与死者同包房的其他人,可能要带回去一一询问。刚刚他们在人群中称死者魏馆长,前不久刚出院。” 贺威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计安,等他说完。 见他不说话,白计安淡淡提醒:“就这些。” “我知道了。” “嗯。” “你的脸很红。” 白计安抬眼看着他,睫毛微闪。 “一会我要把聂开宇带走。”贺威垂眼带上手套,温声道:“还有,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什么?!” 听到一会儿要跟贺威去市公安局配合调查,聂开宇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走到贺威面前,无奈道:“一定要去吗?我一共就进去五分钟。我做的,我知道的,该说的,我全部都交代了,就算再去市局,我也说不出新花来了。” “不行,即便是再说一次,也要走程序。” “这么死板的吗?” 贺威懒得理他,用无声回应。 见状,聂开宇叉起腰:“反正都跑不了,那我可闹了。” 贺威侧目瞪着他,只见聂开宇一把抱住白计安的胳膊,圆溜溜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撒娇:“小计安,一会儿你不许走,陪我去。” “为什么?” “害怕。” 白计安闹心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嫌弃地扒开聂开宇的脑袋,说道:“人是水做的,你是戏做的吧!” 聂开宇被白计安推得直起身,但双手依旧死死地拉着他。 他笑眯眯地转过头,直到对上贺威阴冷的目光。 聂开宇挑了挑眉尾,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白计安。 “干什么?”白计安扯着胳膊:“放手。” 聂开宇忽然感觉有些上瘾,他斜眼瞄着贺威铁青的脸,慢慢凑近白计安的耳朵。 “聂开宇!” 贺威咬着牙根,吃人的表情吓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你在干什么?” 聂开宇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你、管、我。” “你!” “贺威。” 贺威回头,成诺皱着眉,从包房探头出来,“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贺威狠狠地瞪了聂开宇一眼,而后转身对守在门口的陈泽洋说:“现在就把他带到你们的车里。” “是!” 贺威刚想进屋,又突然想起什么,后退回来:“还有,让计安留下,坐我的车。” “是。” 眼看陈警官过来,聂开宇立刻侧过身,对白计安眨眨眼:“还有希望。”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聂开宇的背影,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贺威吗? 可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能怎么办。 都说追人不能光靠嘴说,要用实际行动表示。 但他和贺威都是男人。尤其贺威,在自己告白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以后会和男人在一起。 如果他没办法接受另一半是同性。 要怎么追? 太缠人,就不是浪漫,是骚扰了。 同性之间的爱情要长久,需要跨越数不清的沟沟坎坎。 即便有人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们还有父母。 坦白之后,如果父母难以接受,那么一直浮在他们头上的压力就会成倍地转移到父母的身上。 除非贺威明确地告诉他,他真心可以接受男人。 即便他分不清对他的感觉是什么,拼了命,他也会把人追到手。 不然,这件事他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他决不能那么自私,把爱变成束缚他、占有他的枷锁。 他爱贺威,是想把名为白计安的全世界都送给他。 但前提是,他的全世界里面是美好,温暖的。 如果这里面乌云漫雨,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贺威走进包间,看着平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男人,说道:“怎么样?能判断是低血压性休克导致死亡吗?” 成诺道:“没有任何外伤。虽然从死者面部颜色,四肢温度上看符合低血压性休克,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尸检病理之后才能明确地下判断。” “可以。” 随后,贺威转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韩阳,通知家属,我需要知道死者生前患有什么疾病。商思文,把所有在这个包间的人统一起来带回局里,询问死者发病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异常。” 等肖敏为首的痕检采集好证物之后,贺威从包间走出来。 白计安就靠在包间对面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 “跟我走。” 白计安没有动:“市局我不去了。本来刚才就应该走,但总觉得应该讲一声。” “不去?”贺威的脸色有些不好:“聂开宇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你陪他吗?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 白计安耸了耸肩,笑道:“他闹着玩的,不用理他。” “他闹着玩,我没有。”贺威走到他身前,白计安身上浓烈的酒味让他感到烦躁,“你喝多了,车是没办法用的,我送你回去。” 白计安瞟着出入都在偷瞄他们的警察,不禁有些紧张。 他抬手按着贺威紧实的胸肌,将人慢慢推开,“我打车。” “计安,我在上班。” 一句话浇灭了白计安所有的挣扎。 他跟在贺威身后,心里忍不住骂他拿上班压自己。 什么意思? 他耽误贺大队长破案的时间了? 那就别管他,放他离开,自己带队回去不就得了! 一到楼下,聂开宇坐在黑色越野车后面的第二辆警车里。 看到白计安,他立马降下车窗,热情地举手招呼:“计安,我在这儿!” 第269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4 贺威看到聂开宇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掐住白计安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的车上。 白计安看着空荡荡的后座,“只有我们俩?” 贺威没吭声,用点火起车告诉他答案。 一到市局,贺威拉着白计安急匆匆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备用的长款羽绒棉服递给白计安。 “最近局里的暖气不是很足。我一会忙起来,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以防万一,穿在外面保暖。” 白计安抓着盖在腿上的软乎乎的棉服,想要抱住贺威强吻的心思到达了顶峰。 “计安?”贺威蹲在他身前,低声询问:“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走。”白计安的喉结滚了滚,难耐渴望,“去工作,不要管我。” 贺威盯着他微微涨红的脸,似乎看出他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温声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白计安沉默着,抓着棉服的手慢慢收紧。 贺威轻轻地关上门,走廊的另一边已经乱成一片了。 贺威快步走过去,沉声问道:“怎么了?” 韩阳扭过头,身前拦着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女人,“老大,你终于来了。” “你是……”贺威看着女人的年龄和态度,加上之前他吩咐韩阳去办的事,淡道:“死者的家属。” “是我!”女人激动道:“我老公怎么了?你们电话里告诉我他死了?!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让我进去!我要去看尸体!” “你的老公叫魏军,是樾安市朝合区图书馆的馆长,对吗?” 女人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点点头:“是,是魏军没错。” “那应该不会错。除了你之外,已经有人证实了魏军的身份。” “谁?”女人叫着:“除了我之外,谁这么肯定?是谁?!” 贺威被她吵得心烦,但碍于女人刚刚丧夫,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冲韩阳摆摆手,“不相信的话就带她去认人。” “不是说要问问魏军生前的病情吗?” “你看她现在这个情绪能问出什么?要你去干什么就去,快点。” 等韩阳离开,商思文紧接跟上汇报:“贺队,与魏军同包房的,除去死者本人之外,有六个人,三男三女。” “这么多。” “还有。”商思文递来一个文件夹,“他们的身份信息。” 贺威满意点点头,翻开资料。 1钱安,男,32岁,樾安市朝合区图书馆采编部主任。 2崔宇建,男,54岁,樾安晚报社《纯文报》的主编。 3徐美佳,女,30岁,樾安市晚报社《纯文报》编辑部主任。 4李桦,女,28岁,樾安市晚报社《纯文报》编辑。 5孙志翔,男,29岁,樾安市晚报社《纯文报》排版。 6梁若琳,女,23岁,樾安市晚报社《纯文报》实习编辑。 商思文道:“从资料上看,一共七人,只有钱安这个人和魏军是一个朝合区图书馆的人,剩下的都是樾安市晚报社的。后来经过钱安和崔宇建证实,确定这次聚餐的目的是《纯文报》的人感谢魏军一直以来对他们报社的照顾。” “照顾?”贺威疑惑道:“怎么个照顾法?” “图书馆会订阅报社的报刊摆放在公共区域供读者免费浏览。据说是否订阅和订多少,都是魏军可以决定的。” “也就是说魏军很支持报社的工作,所以报社请客吃饭,当做回礼。” “是。” 贺威颔首:“大体知道了,那六个人呢?” 提到他们,商思文苦着脸,皱起了眉头。 三楼可以用来询问的空屋只有三个。 按照贺威、斐辰和商思文一人两个来分,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人力,都过于紧张。 贺威叹了口气,“监控有吗?” “这个有!” “好,先问人,之后根据监控核实,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在撒谎。” 听到魏军的名字,崔宇建红涨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倾身,压着醉意,小心翼翼地问道:“死因究竟是什么?” “结果没有出来。”贺威向后靠在沙发上,淡道:“说吧,从你们见面开始。” 闻言,崔宇建一愣,酒也跟着清醒许多:“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魏馆长的死有隐情吗?” “只是正常询问,你不用想太多。”贺威淡道:“我说了,结果没有出来,魏军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那为什么要问这些?” 贺威毫无耐心地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崔宇建。 崔宇建在报社混了大半辈子,最会察言观色。 一看贺威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多问。 他只是看到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心很慌。 据崔宇建回忆。 因为临近年末,是领导被请客扎堆,最忙的时候。 所以,为了能够顺利地感谢魏军,他特意提前一个月,选择了西方的节日,感恩节。 既不用跟别人撞车,又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电话过去,魏军似乎很开心。他笑着说自己出院不久,刚刚恢复正常饮食,早就想饭店的重口。 只是有一点很遗憾,感恩节当天,他已经有约了。 魏军是区图书馆的馆长,逢年过节,行程排满这种事实属正常。 行事圆滑的崔宇建立即以感恩节当天为中心,询问魏军节日前后是否有约。 很幸运,感恩节的前两日,他正好一下午都有空。 “我和编辑部提前完成了工作,为表诚意,我还特意叫司机去图书馆接人,而我们自己打车去的目的地。” “司机?”贺威确定资料上没有司机的职位。 “他叫孙志翔,是我们编辑部的排版。因为车技不错,所以一直以来,但凡出差或者应酬,他都负责开车。” 贺威回想六个人的面貌,无论多少,所有人都喝了酒,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是完全清醒的。 忽然,贺威身侧的玻璃窗被斐辰敲响了。 他走出询问室,看到斐辰的身后还站着本应该去询问的商思文。 贺威凝重道:“怎么了?” 斐辰丧着脸,抬手在鼻前扇了扇,“不行,根本问不了。我手下的两个,一个钱安,一个梁若琳,都后反劲儿,上头了,不但浑身是烟酒臭味,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我也是。”商思文皱着鼻梁:“徐佳美吐了一次,李桦舌头打卷。” 斐辰赞同地点点头,“六个人,全是醉鬼,一共就两个好一点的,都在你那。” 第270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5 贺威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所以呢?” “所以。”商思文咧开嘴:“我们能不能让他们醒醒酒,先去看监控,等明天早上再问。” 斐辰附和道:“而且明天早上,成诺的结果也出来,到时候我们就能判定到底是不是突发疾病。” 贺威扭头向走廊深处探望。 他的确很惦记在办公室里单独休息的白计安。 贺威抬手指了指身后,“两个清醒的,你们一人一个,聂开宇那边完事直接让他回去就可以了。另外,把监控给我。” 他要回办公室看。 贺威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办公室里一片漆黑。 正对面,窗户下的沙发上,除了被折好放在一角的棉服之外,什么都没有。 白计安跑了。 一天,在这个屋子,跑了两次。 贺威顿时泄了力气。 其实,这个结果,他在出门工作之前不是没有预料到,而是他没办法像早上那样,把他反锁在办公室里。 相比他从正门悄悄逃跑,他更怕白计安为了离开从三楼跳下去。 他到底在干什么…… 贺威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双肘放在大腿上,盯着漆黑的屋子发呆。 沉默了一会,贺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播放包间里调取的监控录像。 画面在他眼前一帧帧地快速闪过,可他根本看不进去。 即便刻意去做,注意力还是无法集中。 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了空空的沙发。 回过神,监控已经结束了。 他迷茫地抬起手腕,时针已经转够一圈,重新回到起点。 半晌,贺威攥了攥双手再松开,随后,啪地一声,关掉电脑。 他走到沙发前,拿起被白计安折好的棉服穿上,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到三队办公室门前,四人组,只有斐辰和陈泽洋在屋。 陈泽洋正蹲在桌柜前不知道掏着什么,一抬眼正好看到了穿戴整齐的贺威。 “贺队!”他站起身,手里还握着一根没来得及打开的火腿肠。“那个,聂先生已经回去。还有!”他举了举桌上没打开的桶面,“吃吗?我还有。” 贺威摇摇头,“不吃了。其他人呢?” “这儿呢!老大!” 韩阳和商思文从他身后出现,手里还拎着隔壁小吃街的炸串。 韩阳将其中一包封死的食品袋递给贺威,“还想着给你送去呢。”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贺威急着走,也没时间和他们解释什么,“询问室里的人你们照顾一下,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随后他甩了一句“你们手上的饭我请了”之后就一溜烟地离开了。 四人见状面面相觑。 商思文率先回过神,担忧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贺队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对啊。”陈泽洋端着桶面走出来,看着队长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连班都不加了,这可是头一次。” “害,这多好啊!赶紧走。”韩阳撕开原本给贺威的那包炸串,对着香软的鱿鱼须就是一大口,边嚼边抱怨:“加班狂,平时就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现在终于醒悟了,知道回家休息了,有进步。” “算了。”斐辰也走过来,顺手从韩阳的袋子里抽出一根鸡翅,说道:“不管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再问问吧。” 贺威目视前方,紧紧握着方向盘。 回想白计安和他坦白喜欢男人到告白,不过才一天半不到的时间。贺威就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感觉这一天相当的漫长,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不但办案时心不在焉,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感到心烦意乱。 不能找白计安的感觉; 碰到不敢主动说话的感觉; 看到白计安像没事人一样跟他说话的感觉。 都让他非常别扭。 不知不觉,白计安填满了他的整个脑子。 白计安摘下眼镜,疲惫地靠在书房的沙发椅上揉着眉心。 恍惚之间,手机响起了独特的提示音。 这是他专门为门锁设置的铃声。 有人来了? 白计安抬眼看向挂钟,刚过晚上八点半。 难道是谭杰忘带了什么,回来拿了吗? 他伸手拿过手机,看到监控的瞬间,白计安睡意全无。 他坐直身,不知所措之际,贺威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下一秒,他推开门,一言不发地直奔白计安走过来,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伸手揽过他的后颈,倾身吻上去。 白计安惊得瞪大了眼,一瞬间,他居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 可他闻到了贺威身上独有的淡香,那是只有他能闻到的,他最喜欢的味道。 “等,等一下。” 白计安轻轻推开贺威,恢复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贺威低头看着他,温声问道:“怎么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贺威将人拉起,困在他和墙的中间,与他额头相贴:“我离开的时候不是叫你等我回来,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嗯?” 白计安紧张地别过脸,回答得有些磕巴:“冷,累,不想待了而已。” 贺威捏着他的下巴,固执地把他的头摆正。 “哪里冷?” “还能有哪里……” 贺威盯着白计安的粉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你不会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想在我的办公室做什么吧。” “想什么。” “你想吻我。” 白计安慌张地抬眼看着他,刚要反驳,只听贺威淡道:“别骗我,你知道,我擅长鉴谎。” 白计安克制地看着他,半晌,说道:“既然知道,你现在又在做什么?送货上门?” “嗯。” “你说什么?” 白计安目瞪口呆之际,贺威又主动地揽过他的腰,吻他。 缠绵的吻带着香甜一个接一个地落下,吻得他有些缺氧。 忽然,贺威轻咬他的下唇,不满地催促:“张嘴。” “等一下。” 白计安按着贺威的胸膛,强行把紧贴的两人分开。 他盯着贺威那双明亮的眼睛,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你。” 贺威回答得毫不犹豫。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第271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6 “计安。” 贺威握着白计安的手放在胸前,心脏激动地砰砰直跳。 “计安,我承认,我没有你清醒,没有你冷静。你可以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之后发现你对我的感情不纯洁,你爱上了同性的好朋友,并在心里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但,你必须要承认,即便我没有你聪明睿智,但我比你更勇敢。你偷偷地爱上我十二年不敢透露一个字,我在确定心意的下一秒就要告诉你。白计安,我喜欢你,爱你,不想放开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贺威的字字句句把白计安彻底砸懵了,他微微地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脑子一片空白。 贺威看着他,低声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他又把人搂在身前,继续刚刚被白计安打断的亲亲。 “贺威。”白计安喘着粗气,泪水晕红了眼眶:“你确定吗?” 贺威静静地看着他,“我先问。” “什么?” “是不是我确定了,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人。” “是。” “不想让你走,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是。” “不会再一声不吭地逃跑。不会再躲着我。” “是。” “不想别人碰你,即使当着所有人的面我都有权利阻拦。” “是。” “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是,没错,可以,什么都可以。” “我确定!”贺威害羞地别过头,“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干嘛不确定。” 白计安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执着坚定:“你要想好。变成我的,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放手。” 贺威靠在白计安的肩上,用温软的唇,轻轻地磨蹭他的耳垂。 “荣幸至极。” 这两天的事憋得白计安发疯。 贺威不定的反应让他心慌,被嫌弃、可能会断交、再也见不到他的可能也把他逼到了无处可逃的角落。 甚至差点让白计安忘记,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威答应他之后的每一秒钟都不能再浪费。 他错过的已经够多了。 看着贺威又准备吻他,白计安抬手挡住了他的唇。 他眯着眼,“多大个人了,只会亲?” “嗯?” 不等他反应,白计安拉起贺威的手直奔卧室。 贺威被按倒在宣软的鹅绒被上,白计安紧接戚身上来,一边拉他的扣子,一边按着他的脖颈又吻又啃。 被白计安惊人的效率吓到的贺威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应该帮他干点什么。 干享受不干活,不太好意思。 他垂眼看着还没有被完全解开的衬衫扣子,默默地选择了从这里帮起。 啪地一下,白计安捏住了贺威对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 “你要干嘛?” 贺威抿嘴憋笑,“看你不太利索,帮帮你。” “不用。”白计安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霸道地说:“做你该做的事。” 从衣摆探进去,白计安的皮肤很漂亮,肌肉线条也很美,摸起来的触感相当得好。 贺威被又亲又咬地啃了很久,终于瞧见势头不对,主动地扳开白计安的肩。 “等,等等,计安。” 白计安早已色令智昏,根本就不想离开贺威。他一边含着他的喉结,一边闷着嗓子:“怎么,后悔了?” “没有!不后悔!你别瞎猜!我只是有个问题。” “什么?不能之后再说吗?” “不太能,因为比较急。” 白计安缓了口气,从贺威的腿上坐起来,拽着自己的前襟扣子,无奈道:“什么事?” 贺威羞恼地指了指两人接触的中间。 “我,我在下边?” 白计安淡淡一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 掀开衣服的贺威露出结实的腹肌,看的白计安心里直痒,他舔了舔嘴唇。 “你喜欢哪边?” 问他喜欢哪边? 还能选! 贺威摩挲着白计安的细腰,坏笑道:“当然是你比较像我的老婆!我是老公!” 白计安点点头,“好,那么问题解决了,我可以继续了吗?” 白计安急得根本不等贺威回复,俯下身继续工作。 贺威懵懵地看着天花板。 所以,问题怎么解决的? 好像听到了贺威的心声,白计安喃喃回应。 “你不是说我是老婆?” “嗯,对啊。” “所以我在下面。” 看白计安急不可耐的样子,贺威实在不好再打搅他了。 可是他来之前确实是没想到会快进到这种程度。 满脑子都是要把心里的实话全部传达给白计安。 让他知道自己也是爱他的,他们是双箭头。 他不愿意看到白计安害怕他,躲着他,烦恼的样子。 但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相对的专业知识欠缺,只是知道个大概放在真战场上是一点都不管用。 他瞄着相当忙碌的白计安,身体舒服的同时,心里的纳闷更多了。 计安不是说他在下面吗? 那为什么他现在还在上面? 第二天早上,贺威正抱着白计安睡得香甜,忽然,脑后的手机像疯了一样响起。 贺威烦躁地皱了皱眉,伸手胡乱地摸着声源。 “谁啊。” 贺威不满地咂着嘴,来电显示是斐辰。 “怎么了?” 听筒里,斐辰担忧地声音响起:“贺威,你没事吧。” “没事?什么事啊?” “既然没事,那你怎么还没来局里?” 贺威的脑子像过电一样,他立刻打开贴在耳朵上的手机一看。 时间:上午10点。 “卧槽!”贺威对着话筒急道:“先挂了,我一会就到。” 扔下电话的贺威刚想从床上蹦下去,就想起身边还在把他的左手臂当枕头的白计安。 贺威用右手托着他的脑袋,屏住呼吸,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帮他掖好被子之后,贺威立刻起身,捡起他被扔的到处都是的装备。 临走时,他路过卧室门口,望着还在熟睡的白计安,心里嘴里像是被灌了一大口蜂蜜。 反正都这么晚了,不差这几秒。 贺威快步冲过去,对着白计安的脸蛋重重地亲了一口,弄得白计安直哼哼。 关上卧室门,贺威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刚到大厅,就听到身后传出一声疑惑:“贺队长?” 谭杰扎着围裙坐在餐桌前,研究一会儿要给白计安做的午餐菜谱。 他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没有去上班?今天轮休吗?” 贺威尴尬地轻咳两声,“不是,上班。那个,计安还没起来,别打扰他,让他自然醒。” 谭杰呆愣地点点头。 他看着贺威的背影,心里纳闷。白计安从开始就告诉他没有紧急的事不要去二楼,这件事贺威也知道,怎么今天非要特别提醒一下? 第272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7 “小冯啊。”林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今天的报纸吗?” 冯洛立即挺直身,伸手从副驾驶座位上递出一份带着浓烈印刷气味的报纸。 “这儿,林局。” 林栋接过报纸摊开,转着眼珠,搜索最近发生的大事。 重点刚落在社会版的第一条新闻上,突然,刺耳的刹车声扎得他脑仁生疼,身体也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幸好刹车雷声大雨点小,加上他本身就扎着安全带,身体也只是晃了一下,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栋皱起眉,淡定问道:“怎么回事?” “我被吓了一跳。”冯洛惊魂未定,抖着嗓子解释,“右侧的人行道边上站着几个人,好像要横穿马路。我怕他们突然窜出来,就一直用眼睛盯着,结果开的太慢,忘了看左边有车并道。” 冯洛嘴上解释得有理有据,心里还是担心林栋会生气。 今天是他第一次被安排开车送领导去市里开会。 他一路小心翼翼,就怕出什么事。 眼看胜利在望,只差两百米到市局大门,还是来了这么一出。 虽然刚刚的确是他开的太慢有些挡路,但旁边超车的人开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一溜烟就没影了,连个车屁股都没看清! 林栋叹了口气,刚想叫他做事稳重点,就听到冯洛瞠目结舌地对着前车叫唤:“贺,贺队长!” “贺威?”林栋没懂:“他怎么了?” 冯洛道:“刚刚!那个看不清车牌照的,居然是贺队长。” 开了一上午的大会,林栋的老胳膊老骨头早就筋疲力尽。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说话,准备继续看新闻。 一低头,原本板板正正的新报纸因为刚刚的刹车怼到了前车座的靠背上,变得抽抽巴巴。 …… 林栋蓄着怒气,半晌咬牙骂道:“那个兔崽子!!” 贺威停好车,三步并上两步地蹦上三楼。 他走到三队办公室门前,神清气爽地对着里面快要脱力的四人组打招呼。 “早啊。” 话音一出,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脸,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白天遇鬼似的怔怔地盯着他。 沉默的时间好像长达一个世纪,终于走廊深处,成诺的声音响起。 “贺威!” 贺威被叫走之后,办公室的四个人忽然像被解穴,叽叽喳喳起来。 韩阳的眼神率先落在最稳重靠谱的斐辰身上,他迫切需要一个人告诉他,刚刚的不是幻觉。 “他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斐辰也被吓得够呛,摇摇头:“没有,我也听到了。” “不是,他笑什么啊?怪渗人的。” 陈泽洋道:“不止笑了,还跟我们说,早。” “早?”商思文抬头看着墙上马上就要到中午十一点的挂钟,“哪早?” 韩阳抚着早就被鸡皮疙瘩占领的双臂,急道:“你跑偏了,问题不是现在真的早还是假的早,而是,他这辈子,就没跟我们说过早!” 陈泽洋补充:“别说我们,就连林局都没听过吧。” “对啊!”韩阳一拍大腿,“哪次不都是目不斜视地直奔办公室?除非叫我们去干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斐辰回想一个小时之前的电话,淡淡道:“今天是贺威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 “真相只有一个。”韩阳给隔壁商思文一个饱含深意的小眼神,“这里面,肯定有事!” 随后,只见两个坐在工位上就能看到走廊的人,像不倒翁似的,向同一方向歪着身子,瞧见贺威和成诺相继走进了办公室。 “结果出来了?” 贺威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回身坐下时,报告已经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回想昨天魏军的妻子,贺威说道:“家属认尸了吗?” 成诺点头:“昨天晚上就认了,确定是她的丈夫没错。只是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魏军已经死了。” “这种反应也正常。原本只是出去吃了一顿饭,谁能想到再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可这并不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结果。” 贺威拿起文件,一边翻一边道:“什么意思?” “一场缺少常识造成的悲剧。” “常识?” “嗯。低血压性休克导致死亡,但原因并不是常见心脏疾病或者大出血,是他服用了降血压的药物之后,又喝了不少的白酒,引起了血管扩张,从而出现低血压性休克。具体的原理是,酒精具有扩张血管,抑制交感神经和心肌收缩力的作用,可以增强降压药的效果,轻症会头痛,严重者,就像魏军一样,从休克到死亡。 “不应该啊。”贺威纳闷:“服用降压、降糖、抗菌、抗炎等药物后不可饮酒的常识应该是很普遍的,对于经常有酒局的人来讲,更应该倒背如流。尤其是魏军这样,饭局酒局不断的人。” “那你可真是会错意了。”成诺道:“一般来讲,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大多数人可能只听过「头孢配酒,说走就走」这句话,另外的什么降压降糖,抗菌抗炎,很多人都不知道。” 贺威点点头,“那魏军之前住院的原因是?” “阑尾炎切除手术。” “还真是意外呢。” 他还以为至少是个不大不小的病。 “意外是意外,但是结果保真。不但魏军的妻子亲自证实了这点,医院的就诊记录也可以证明。” 贺威道:“只要再向魏军的妻子证实,魏军生前患有高血压症,需要经常性服用降血压的药物,就可以证明死者是突发疾病导致死亡,是意外,不是人为。” “没错。” “行,我知道了。魏军妻子那边我会通知。”贺威淡淡一笑:“辛苦了。” 成诺愣了一下,他感觉今天的贺威有点不一样,但也没提出质疑,只是点点头,硬着头皮,肉麻地回应了一句:“没事。” 刺眼的阳光穿透米色窗帘照亮了卧室。 白计安躺在床上,慢慢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身体的痛感随着他清醒的脑子相继归位。 第273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8 原来事后第二天是这种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好像快乐之后应得的报应一样。 第一次果然应该收敛一些。 太忘乎所以了。 想放肆也应该等习惯了之后。 贺威本就体力好、力气大,兴奋起来更是没深没浅的。 “唔……” 白计安扶着差点折掉的后腰,趴在宣软的鹅绒被里轻声呻吟。 要疼死了,虽然当时爽的没话说。 不过…… 白计安晕晕乎乎地躺在枕头上,嗅着贺威留下的淡香,就觉得整个房间都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既温暖又舒适。 直到中午十二点,谭杰才听到楼梯上的动静。 按照平时,就算白计安工作一晚没睡,第二天也会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准时下来。 这么晚,还是第一次。 早早做好的午饭都凉透了。 他推开接待室的玻璃门,准备跟他说一声之后再热饭。 结果,楼上的动静有些不太对。 谭杰快步走过去,只见白计安一手按着楼梯扶手,一手揉着后腰,一步一挪地向楼下走。 快碎了的模样顿时给谭杰吓了一大跳,“白先生!你没事吧!怎么弄得?” 白计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实话,他怕把谭杰惊得眼珠子掉出来。 况且,他和贺威才刚在一起。 两个男人,不太适合大张旗鼓地官宣。 “没事。”白计安敷衍着:“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了?什么撞的?” 贺威撞的。 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白计安抿了抿嘴,“饿了。” “啊?” “饭菜,有吗?” 谭杰看向一楼餐桌上的四菜一汤,说道:“有倒是有,就是已经凉了,需要时间加热。” “没事,你热,我在座位上等你。之后一起吃。” 贺威把通知魏军妻子的工作交给商思文之后,就打算给白计安发早安信息。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半。 能醒吗? 手机响会打扰他休息吧? 想想昨天可是把他折腾够呛。 不知不觉,贺威点开了白计安的微信头像。 真是奇怪。 明明主页里一条朋友圈都没有,为什么看着就是那么可爱。 贺威靠在椅背上,把装着白计安的手机举高高。 如果醒了,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吧。 嗯,肯定会。 但是他醒了没看到我的信息,会不会有点失落。 他那么,那么,那么稀罕我。 相思成疾怎么办? 还是发一条吧。 发什么好? 这可是谈恋爱之后的第一条微信,一定要尽可能地浪漫起来。 最好能让白计安蒙在被窝里害羞到打滚的那种。 叮咚! 微信响了? 贺威睁大眼,心脏紧张地怦怦直跳。 还真是白计安发给他的! 「早啊,肇事车。」 肇,肇事车? 贺威疑惑地歪着头。 这是什么意思?爱称?还是流行梗? 爱称的话,很奇怪。 梗的话,接不上。 贺威冥思苦想片刻,回个「超爱你?」总不会出错。 他正美滋滋地端详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突然,门板被敲响。 贺威放下手机,看到商思文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他皱起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是魏军的妻子张玲英。我按照贺队你的要求去通知她丈夫的死因,结果张玲英的情绪非常激动。对魏军服用降血压药的事表示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问题。” “既然她是这样的态度,一会儿应该会来吧。” “是,人已经在路上了。” 贺威站起身,严肃道:“看来,案子要反转了。” 反转? 商思文惊讶道:“难道,一开始就有人想要杀害魏军。降压药配白酒造成的低血压性休克不是意外,是杀人诡计。” “如果魏军没有对张玲英隐瞒患有高血压的事,那么他就不该服用降压药。所以,一个不需要降压的人,却在酒桌上吃下了最不该吃的降压药,除了人为作案,绝无其他可能。” 贺威走到三队办公室,将大门关上,拽了一张空椅子坐在中间。 “除了魏军,包间里面剩下的六个人,有没有什么疑点?” 斐辰摇头,遗憾道:“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跟魏军来自同一单位的钱安,其他五个人都是报社的。里面只有做主编的崔宇建和魏军稍微熟悉一些,剩下的四个人只有在两次的应酬中见过魏军本人,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所以,别说过节,就连熟悉都谈不上。” “更夸张。”商思文道:“尤其是报社的那四个年轻人,别说熟悉,按照他们的话讲,今天跟魏军吃饭,明天后天能认识他的人,等一周之后,他长什么样都可能会忘。” 韩阳道:“这么说来,嫌疑人的重点就在接触最频繁的两个人身上,钱安和崔宇建。” 陈泽洋道:“可崔宇建也只是比他手下的人多见过魏军一两次,跟每天都能见的钱安完全不同。” “那就重点先放在钱安身上!”商思文道。 “你们的思维太局限。”贺威抬眼看着他们:“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是非常复杂的。无论是友好还是仇恨,都可以在一件小事,甚至一瞬间产生。决不能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互相之间,表面上没有什么交集而轻率地下判定。” “表面……”斐辰道:“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他们之间发生过应酬之外的事,但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凶手故意地糊弄过去,为了摆脱嫌疑。” “嗯。”贺威道:“所以,六个人,一视同仁。下面我分配任务,等到证实张玲英说的没错之后。斐辰一个人去图书馆找钱安。报社那边,崔宇建和徐佳美交给我;剩下的,商思文李桦;韩阳孙志翔;陈泽洋梁若琳。” 所有人都在回复明白,只有商思文摸着下巴,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韩阳立刻抬手捅了捅她的手臂,低声道:“你干什么呢?没听老大说话啊?” 商思文回过神,“我,我听了。我只是想不通。” 贺威道:“什么?” “就是。虽然我不需要吃降压药,但是我看过奶奶吃。降压药的样子非常明显,就算你不知道那是治疗什么的药,但是你也能一眼看出它就是药片,而且味道又涩又苦。我想不通的是,凶手是用什么办法,叫不需要降压的魏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药。” 第274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19 韩阳赞同道:“对啊,那么大一片,糊弄我是糖,我也不能信呀!” 陈泽洋点头:“况且味道也不对,可能会起疑……难道餐桌上有卷饼一类的食物吗?或者带馅的。” “你什么意思啊?”韩阳一脸的难以接受,“药片夹在卷饼里面吞下去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被害人吃他不需要服用的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商思文倒觉得陈泽洋说得有理。 “应酬的场合,主动给领导夹菜添水是很正常的。所以,即便中间偷偷地把药片放进去,也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吃的人也不会生疑。”说到这儿,商思文忽然灵光一闪,补充道:“除了食物,还可以把药碾成粉末,加进酒水里。” “可是这两个方法都有很高的风险!”韩阳抬眼扫着他们,摊开双手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在吃卷饼的时候把饼皮吃漏吗?里面的菜会乱七八糟地掉出来,万一药片也跟着掉出来,那不就尴尬了。” 商思文听得头顶冒火,怒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饼皮会漏还不是因为你夹了太多的菜,贪得无厌才会撑破!” “才不是!有的卷饼店的饼皮本来就又薄又脆!跟我包了多少肉菜没关系。” “喂喂喂。”斐辰无奈道:“你们是不是跑题了?” “没跑。”贺威淡道:“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药片夹在菜馅里的可能性很小。就算凶手像商思文说的那样,怕漏,把卷饼包得小巧一点。但也免不了会被被害人在咀嚼的时候发现。露馅的概率和韩阳说的差不多。” 陈泽洋皱起眉,“那就只剩下添进酒水里面了。” 商思文双手抱胸,说道:“桌子上除了白酒就是啤酒,根本就没有颜色深的酒。所以排除整片放进去的可能,只能碾成粉末了。” “商思文。”贺威道:“你去叫成诺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商思文出去后,斐辰忙道:“你是怀疑什么吗?” “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种可能,凶手添进酒水里面的降压药不需要磨成粉末,它本身就是液体的。” “液体的?”韩阳向陈泽洋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吗?” “没有。目前,我见过的降压药全部都是药片。” “也有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韩阳叉起腰,语气肯定地问:“我们这屋里应该没人有高血压吧。” 至少,在一般情况下,患高血压的人群主要集中在中老年。 “燕海臻有没有,燕海臻。” 闻言,斐辰拿起茶杯,示意韩阳看他,而后,嘎吱一声,盖身分离。 “什么意思?” 斐辰微笑:“燕海臻知道之后,你的脑袋。” 韩阳刚想张嘴反驳,忽然,大门被推开。 “来了,来了!”商思文急道:“贺队,成大来了。” “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的。” 贺威站起身,“案子有变。” “案子?”成诺一愣,而后,问道:“你说的是,低血压性休克?” “你好歹记一下名字吧。” 成诺耸了耸肩:“不要在意那么多,对我来讲,只要能把遗体和报告结果对号入座就可以。说吧,什么叫案子有变。” “你先告诉我,从魏军尸体中检测出来的血压药是哪一种?” “硝苯地平。”成诺道:“是老牌的降压药,争议比较大。” “争议?” “嗯,它的降压速度快,但服用不当容易引发血压过低或者心绞痛一类的副作用。” “那要是血压正常的人服用了呢?” “那还用说,当然会更低……”成诺一怔,严肃道:“你什么意思?刚刚你说案子有变,难道死者生前没有高血压症?” 贺威道:“尸检看不出来吗?” “可以,但是不好检。因为血压是由于血管内的血液壁的压力造成的。人死之后,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也停止在血管内的流动,血液对血管壁没有压力,就无法检测。如果非要去查,可以通过检查血液黏度和胆固醇的方法。” 成诺一套词下来,韩阳好像在听鸟语。 “胆,胆固醇是……” “高血脂。一般有高血脂的人都会伴有高血压的症状。” “原来这么麻烦。明明生前只要找个血压仪伸胳膊就可以。” 成诺道:“所以我才没有特别地去检查,毕竟死者的身份明了,想要知道他是否患有高血压,直接询问亲属就好。” “成诺。”贺威道:“为了确保张玲英没有弄错,我希望你再去检查一下。相对人的嘴,我更相信数据。” 成诺离开后,贺威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到了下午的两点半。 “朝合区图书馆几点闭馆?” 斐辰回应:“四点半。” “报社呢?” 陈泽洋道:“说是五点半,但是负责人说也可以理解为007。” “咦!”商思文咧开嘴,感叹:“这么惨。” “嘁。”韩阳双手抱胸,语气竟有些骄傲,“就跟谁不是似的。” “啊啊,你是,你骄傲。” 陈泽洋在一旁差点被气笑:“就不能比点好的。” “行了。”贺威道:“还有时间,现在,按照我刚刚的分配出发,斐辰结束工作之后,有疑点就发给我,没有的话,就直接回家休息。” 锁门时,韩阳叹道:“我们都是报社,只有副队去图书馆吧。” “还只有贺队一个人要问两个。”商思文补充。 “不能找个外援吗?”话毕,韩阳忽然窜到贺威身边,像是怕他忘了一样提醒,“白哥有事吗?” 贺威叹了口气,他当然也想叫白计安陪他一起上班。 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的感觉可不止是安心能形容的。 最重要的是,结束之后,还可以手牵手一起回家! 但是…… “他今天没空。” “有工作吗?” “秘密。” “秘密?” 待贺威下楼,韩阳一手一个,神秘兮兮地抓住陈泽洋和商思文的后衣领。 “干嘛?”陈泽洋急道:“一会儿掉队会挨骂。” 第275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0 “对啊,你要干嘛?” 韩阳对着贺威的背影扬了扬下巴,“你们刚刚听到没,老大说秘密。” 两小只点了点头。 “怎么了?” “你们说,这个秘密是不是跟早上迟到,中午说早有关系。” 商思文的眼睛顿时亮了,“你发现什么了?” “暂时没有。不过,按照我多年的办案经验,真相瞒不了多久。” “得了吧你。”陈泽洋挣开韩阳的手,“还多年,你一共才上班两年。” 晚上,带着一身疲惫的贺威终于摸到了事务所的大门。 一进门,谭杰刚好从厨房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 “贺队长?白先生是提前联系了你吗?” 贺威摇头,他看着一桌子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饭餐,原本乱糟糟的心也好了许多。 毕竟还有什么比冬天回到家就能用美食填饱肚子还舒适的事呢? “我去叫他。” 说完,贺威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悄悄接近正在专心煮咖啡的白计安。 他踏进小餐厅,只见白计安的后背微微一动,察觉到背后有人。 还没等转过身,一下子被冲上来的贺威抱进怀里。 “冷。” “嗯?” “棉服上的寒气还没有褪。” “哦,不好意思。” 唰地一声,贺威单手拉开拉链,把人拉进衣服里包进来。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白计安勾起嘴角,“好很多。” “媳妇儿。”贺威把头埋进白计安的颈窝,嘟囔着:“我可想你了。” “可你今天已经算回来得很早了。现在这么想,那以后通宵加班的时候怎么办?” “揣着你的照片。” 白计安失笑:“扯淡。” “没有,真的。你不信?”贺威伸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白计安。“你看,主屏幕的壁纸我都设置好了。” 还真是一张白计安的单人近照! 虽然贺威这样把他放在心上,白计安真的很开心。 可是,他们俩的事,还是不要那么明显会比较好。 “换回来。”白计安把贺威的手机还回去,“要是别人看到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贺威把下巴垫在白计安的肩上,舒服地蹭来蹭去,“我又不怕他们看到。我不主动说就已经考虑你的感受了,你还想让我藏着掖着?不可能。” “你这跟说了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贺威站直身,理直气壮:“我本来连解锁之前的屏保都要换成你的!就是怕你想得太多,才会先换里面的壁纸。” “可是……” “好啦。”贺威把人转过来面冲自己,“我们不说这个了,干点正事。” 白计安一惊,立刻抬起双手按着贺威的胸膛:“不行,我腰还疼呢。” 贺威被逗得直笑:“谁说那个了,小色鬼。” 白计安皱起眉,“那是什么?” 贺威没吭声,他直勾勾盯着白计安的唇,眸子里墨色翻涌。直到对方会意后,才得意洋洋地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白计安主动仰起脸。 贺威压下身,滚烫的吻热烈缠绵,唇齿之间的交缠让白计安逐渐恍惚。 情迷间,谭杰的声音忽然从楼下响起。 两人回过神,对视两秒后,贺威道:“我忘了。” “忘了什么?” “我忘了上来是要叫你下去吃饭。” 白计安看着此时此刻紧密相拥的两个人,忽然感觉再好的美食都索然无味。 贺威歪头看着他,说道:“要不,我们不吃了?要谭杰自己享受去?” 白计安撇了撇嘴,“还是吃吧,反正现在除了吃饭,也做不了什么。” “这么遗憾?”贺威摸了摸他的腰,“那我晚上给你按按,帮你快点好起来。” 白计安忽然抬手勾住贺威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道:“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贺威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耳垂通红。 从昨天开始,他才发现耳朵是他的敏感带,白计安还偏偏坏心眼儿,就喜欢对着他的耳朵又亲又咬。 两人下楼时,白计安一切如常,提前恢复了平时清心寡欲的状态。 谭杰盯着他一路走来,直到他坐下之后,才道:“看起来好像好了很多呢!没想到白先生你的恢复能力也这么强!” 白计安拿起筷子,“什么?” “你的腰,比中午的时候强多了。”而后,谭杰看向贺威,说道:“中午的时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撞得很严重呢!” 贺威疑惑道:“被,被撞?” “对啊!白先生说自己的腰被撞了才会变成那样。” 贺威向后直了直身,斜眼瞄着淡定吃饭的白计安。 原来他一下午都没想通的「肇事车」是这么回事。 吃过晚饭,谭杰就被白计安提前放回家了。 贺威也准备继续他并不想面对的工作。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一沓手写记录直发愁。 “怎么了?” 白计安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贺威意外地看着自己杯里的液体,又看着白计安手里的咖啡,问道:“为什么我们的不一样?” “喝咖啡会睡不着。” “那你还喝。” 说着,贺威伸手去够,被白计安躲开了。 “我习惯了。” “不行。”贺威严肃道:“你以后不能熬夜,什么事白天做,晚上我们要一起睡觉。” 一起睡觉。 这对于白计安来讲的确是天大的诱惑,根本让他无法抗拒。 发呆之际,贺威伸手拉着他坐到自己的身前,像抱个大娃娃一样,用双臂圈着他看资料。 白计安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问道:“我们就不能好好地看吗?” 贺威抬起下巴垫在白计安的肩上,盯着文件轻笑:“不喜欢?” “不。” “嗯?” “喜欢。” “嗯。”贺威歪过头,瞧着他微微发烫的侧脸,“然后呢?要分开吗?” “不分。” 贺威被逗得咯咯直笑,他轻轻啄了两口白计安温热的耳垂:“那就这样看。” “可是,这样工作总感觉有些不正经。” “你要是走了,我会注意力无法集中。”贺威把人向自己的身边搂了搂,哼道:“反正,我觉得现在很正经,除非某人在想别的。” 第276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1 见他又开始逗他,白计安撇了撇嘴。 “我才没有呢!” 要不是他身体没好利索,不可能让贺威的气焰这么嚣张。 不过,他放松身子卧在贺威怀里的感觉,真是又舒服又暖和。 白计安捧着冒着热气的美式咖啡,望向落地窗外。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上帝撕破了自己的鹅毛枕头,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为整座城市披上圣洁的银装。 “下雪了……” 贺威放下文件,拿起装有热牛奶的杯子,把白色的液体慢慢地倒进白计安的热美式里。 忽然变重的杯子吓了白计安一跳,他赶紧稳住双手,扭头疑道:“你干嘛?” 贺威用只剩一半牛奶的杯子贴了贴白计安手上快要溢出的杯口,发出清脆的碰杯声。 “倒回来。” “什么?” “快点。” 说着,不等白计安反应。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杯子重新填满。 “拿铁。” 白计安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这比例也不对呀。” “管它呢。”贺威拿起文件,重新趴在白计安的肩上,“谁叫你不肯把咖啡给我,我只能这么办了,” 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捂被窝。 白计安瞧着他手上的文件,淡道:“这是昨天酒店案的?” 贺威蔫蔫地“嗯”了一声,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 “从现在的结果上,魏军的死大概率不是意外。” “杀人案?” “嗯,意外吧。” 白计安喝了口不咸不淡的拿铁,淡道:“还行吧。” 要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 因为失恋,随便找个饭店喝酒都能碰到凶杀案的确意外,但他就不一样了。 加上贺威的工作性质。 这简直就是双重buff。 这种事不天天围着他们转,他就烧高香了。 “来吧。”白计安放下已经空掉的杯子,“我帮你看看。” 贺威把一半文件递给他,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分别去了图书馆和报社,把当日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所有人都询问了一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怎么会?” “真的是。”贺威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后递到白计安眼前,“这是斐辰给我的消息。聚餐一共七个人,除去死者魏军,只有钱安是图书馆的人。我要斐辰去看看他与死者的关系,结果,这一问,不但没有问出什么过节,反而问出了恩情。” “恩情?”白计安道:“所以,钱安和魏军的关系非常好,一点矛盾都没有。” 贺威摇摇头:“不止,因为魏军去世,钱安悲伤过度,在家病倒了。斐辰今天算是扑了空,连人都没见到。” “这么好。”白计安有些不敢相信。“问出是什么交情了吗?” “钱安的父亲和魏军是好友。所以从小就对钱安照顾有佳。钱安初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因病去世,魏军就主动担起照顾他们娘俩的角色。后来钱安大学毕业,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魏军又把他安排进了朝合区图书馆,在自己的手下干活。起初还在乎其他员工的想法,找了个基层让钱安做,三年之后,采编部的主任退休,魏军就立刻找个理由把钱安提了上来。” 白计安点了点头,“这么听起来,钱安的确没有任何理由杀掉魏军。” “但我还是要再查,毕竟三言两语还是无法总结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怀疑魏军和钱安之间可能有隐藏的矛盾?” “只是担心会漏掉。” 一件案子的背后,除了证据,犯罪动机也非常重要。 白计安看了看其他纸张,“那剩下的人呢?” “暂时没有任何进展,所有人说的话都和早上酒醒之后别无二致。” 白计安同情道:“那的确挺难办的。” “可不是。”贺威伸手拿起另一个文件夹,借机向白计安撒娇:“都给我累瘦了。” 时不时来这么一下,白计安有些受不住。 他用手肘拱了拱贺威:“别闹。” 贺威不满地拉着长音,“好。” “文件给我。” 贺威乖乖递过去,“这是尸检报告,上面有死者的胃内容物;当天下午桌上的菜单,被黑笔圈上的是魏军吃过的菜。” 除去各类酒水之外,菜品有麻婆豆腐、孜然羊肉、白菜粉丝牛肉汤、麻辣野猪肉、烤鸭,主食类只有肉末花卷和海鲜粥。 “烤鸭……”白计安疑惑道:“有烤鸭却没有卷饼,但菜单上有卷饼。” “可能喜欢吃烤鸭,不喜欢配卷饼。” 白计安看着尸检报告沉默不语。 “媳妇儿。”贺威晃着他的身子,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些菜的样子。” “样子。”话毕,贺威立刻明白白计安说的是颜色,他点着报告说道:“孜然羊肉、麻辣野猪肉、烤鸭都没办法。” “白菜粉丝牛肉汤、海鲜粥一定可以。” “剩下的麻婆豆腐和肉末花卷。虽然这两道菜的主体都是白色,但是调料颜色比较深,如果上面浮上一层白色的药粉,有一定暴露的几率。” “痕检那边有消息吗?” 贺威摇头,“肖敏那边的结果一直都是比较费时的,只能等。不过明后天就能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采集到什么程度,但是结果无非是两个。一种是,检测出药物反应的是餐具中的碗勺。另一种是,什么都没有。” 白计安说的第一种,贺威可以理解。 桌上两道最可能被放药的菜里,汤和粥一般都是用瓷盆称装,再配上一个大勺子,放在桌子的中间,供大家自己盛取。 但第二种……难道凶手还用了某种极其自然的方法,绕过所有人的视线,把魏军用过的碗勺涮了一遍? 白计安补充道:“或者藏起来,不见了,也有可能。” “看来我又要没完没了地去看监控录像了。” 白计安微微勾起嘴角。 他感觉自从贺威跟他在一块之后,就喜欢时不时地撒娇叫苦。 明明之前无论案子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像是没事人一样。 第276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2 看来爱情不但能让人变得不聪明,还能让一个雷厉风行的刑侦队长变成有气无力的无骨动物。 “可惜。”白计安开口:“你不能把录像拿回来看,我没法陪你了。” “算了。”贺威撑起身子,“你都不知道一直盯着屏幕连眼睛都不能眨的感觉有多绝望,我可不想让你跟我白受罪。” “这次还好吧。” 也不是街道上的监控器。 一间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两个小时,七个人,一场酒局,一桩命案。 想想也蛮有意思的。 “你想去?”贺威歪头看着他,“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办公室一起看。” “那就算了。”白计安道:“突然感觉没那么有意思了。” “啊?”贺威不满地用手指点着他的大腿,“你是不是对我的办公室有意见?” 想起白计安从那里跑了两次,他就觉得不爽。 “不是,我是对你有意见。” “我怎么了?” 白计安指了指此时此刻,贺威抱着他看资料的姿势,道:“谁知道你在办公室能不能做出其他出格的事,要是让人看到了,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贺威耷拉着嘴角,一言不发地眯眼盯着他。 白计安被看得发毛,不由地向旁边躲了躲。 “你干嘛?” 贺威的回答是一手扶着白计安的背,一手搂起他的膝窝,把人横抱起来转了个方向,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直到白计安稳住身子,脑子还没从贺威惊人的臂力中转出来。 “看着我。” 贺威晃了晃白计安的身子,不满地皱起眉心。 “怎么了?” “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让大家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关系!” 白计安没想到这话会从贺威的嘴里先问出来。 他本以为无法轻易接受旁人眼光的人,会是他。 “计安。”贺威盯着他,“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白计安沉默了片刻,终于,他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怕什么?”贺威道:“是觉得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跟我长久?所以根本就不想等到分手的时候费力和别人解释?” “当然不是!” “终于肯说话了?” 白计安气呼呼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先说过分的话!” “很有效果不是吗?” “可是我不喜欢。” 他不想听到分手两个字。 和贺威分开,他死也不要。 “我知道。”贺威道:“就是因为了解你,知道你听不得分手,才会说。” 白计安扭头怒视着他,挣扎着身子想要从贺威的腿上下去。 放白计安走的事当然不可能。 贺威紧紧握着他的手,从单方面的紧抓,到一点点撬开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你还没回答我。”贺威把他拉得更紧了,“说,为什么怕人知道?” 他感觉不从白计安那里得到答案,就无法解开他的心结。 白计安有多喜欢他,他一点都不质疑,甚至他能感觉到,他意识到的只会比白计安的爱更少。 但是,他实在没想到一直以来看似无所不能的人,竟然会这么胆小。 十二年的感情憋着不说。 当时的他不知道就算了,现在他什么都明白,所以必须逼他讲出来。 无论任何事,他都要主动地解决。 让白计安从此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地和他相爱。 “……我,我担心你。” “担心我?”贺威没懂,“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亲戚朋友、领导同事知道我们的事后,会对你产生影响。” “可是,你还是表达了爱意,选择跟我在一起。”贺威诧异地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愠怒道:“白计安,你难道连名分都不想要!想一直偷偷地跟我在一起吗?” 见白计安不吭声,贺威道:“好,按你说的办。那么我身边的人都以为我单身,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要怎么办?当没看到,然后跟我提分手?” “相亲对象……”白计安抬起脸,眼圈有些红。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说不行。”贺威生气地咬死牙根,“打起精神一点!我可是连别人靠近你都会不开心,你也给我吃点醋!” 白计安抓着贺威的衣襟,“可是,是我的关系,才会让你陷入困境。” 如果他没有喜欢贺威,没有因为忍不住爱意,禁不起刺激跟他告白的话。 那么他也不会和男人在一起。 贺威在他心里永远都像个温暖的太阳,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总能让本性冰冷的他感到治愈。 上学、入伍,到现在的市公安局。 贺威的领导能力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无数的闪光点更是吸引了许多尊重崇拜他的人。 这样的人,他绝不希望会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对待。 哪怕只是一个带有歧视性的眼神,他都无法接受。 贺威叹了口气,“计安,我问你,你认为我是因何选择跟你在一起?” 他的告白,无论过了多久,白计安都记得。 “你说,喜欢我,爱我,想跟我永远在一起。” “所以呢,你把这句话当成了什么?” “什么意思?” “你当我是一时兴起在胡说八道吗?” “当然不是。” “所以你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没有!” “没有,那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难道你认为我在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忘记了你的性别?还是,我只是想一时的快乐,忘记今后要面对的是什么?”贺威伸手抱住白计安的身子,喃喃道:“我坐在办公室,对着播放的监控录像发呆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我想的都是关于未来的事。我是想好了一切之后来找你的。求你了,别再这样。” 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尖。 白计安轻轻环住贺威的腰,淡笑着:“那你想怎么做?明天就拉着我到处公开?” “到处公开倒是不至于。”贺威松开白计安,双手捏住他的脸上下左右地揉搓,“我要你不许再提这件事。无论在哪都必须和我自然地相处,至于别人会不会知道,顺其自然。” 第277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3 第二天一早,贺威从浴室出来,刚拽下一条干净的浴巾,就接到了肖敏的电话。 他歪着头,把手机放在耳朵下夹好,双手围上浴巾,露出完美性感的人鱼线。 “结果出来了,在餐桌下,一只装有混合液体的瓷碗里,发现了药物残留。” “餐桌下面?”贺威疑道:“好端端的碗怎么会跑到餐桌下面?还有,混合液体,是什么东西。” 肖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言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刚起来。” “那就算了,也不急这一会儿,等你来了,我去你办公室里说。” 说完,还不等贺威说什么,电话就挂了。 “怎么了?” 白计安穿着一身宽松的米白色家居服,睡眼惺忪。 “吵醒你了?” “没有,你那么点讲电话的声音,我在房间根本就听不到。” “那就好。”贺威放心地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白计安的后腰,暧昧地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地说:“我的手法怎么样?这里,有没有好一点?” 白计安简直服了,他歪头躲开贺威温热的荷尔蒙气息,笑骂道:“你怎么一大早上就一股骚味。” “这就骚了?”贺威一把抱住白计安,“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我还能加把劲儿。” 青天白日,两个热恋期的野兽凑到一块大眼对小眼就够要命的,其中一只还总是没完没了的主动撩拨! “走开。”白计安推着贺威的脸,“反复这样还不能做,伤身体。” 贺威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边看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我可以帮你简单地服务一下。” “下次吧。” 白计安极其冷静的态度是贺威怎么都没想到的。 他撇着嘴,一副不满被冷落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反应?” 白计安指着他身后的挂钟,淡道:“七点半了。” 贺威僵了僵身子。 市公安局八点半打卡。 开车半个小时,他还没吃饭、熨烫衣服。 虽然没有体现到难得的服务,但看到贺威扯着浴巾一溜烟儿跑没影的样子,白计安第一次笑到直不起身。 他真是后悔没有早点和贺威讲清。 要是早一点,他是不是之前的每一天都能看到贺威既性感又可爱的样子。 白计安跟上去,只见贺威套上一身睡衣,手上拎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衣服。 “计安,挂烫机在哪?” “给我,你下楼吃饭。” 贺威皱起眉心,眼神在白计安和衣服中间左右摇摆。 “想什么呢?”白计安伸出手,催促道:“快点给我,一会儿来不及了。” 他可不想让贺威把时间都赶在路上,太危险。 贺威蔫道:“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不差这一顿!” 白计安伸手拿过贺威手上的衣服,将人毫不留情地赶了下去。 贺威两步一抬头地瞄着白计安,直到人影被地面挡住。 “贺队长,早啊。” 看着谭杰笑盈盈的样子,贺威疑惑道:“是有什么好事吗?你今天笑得格外开心啊。” “有吗?”谭杰呆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将灌汤小笼包和无糖豆浆摆上桌。 他伸长脖子向楼梯间看去,见空无一人,问道:“白先生呢?还在睡?” “没有。”贺威吸了口豆浆,“在给我烫衣服。” 顿时,一股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谭杰的脑子里化成一团被人扯乱的毛线,任他怎么捋都找不到线头。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感觉既奇怪又熟悉?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为贺威烫衣服,而贺威却坐在楼下,享受上班之前的早餐。 这不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新婚夫妻每天早上的基本操作吗? 只不过,按照普通夫妻,做饭的不是他就对了。 贺威简单地填饱肚子,抓起还剩半杯的豆浆一饮而尽。 而后,在谭杰发懵的眼神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二楼,正巧碰到拎着平整衣裤出来的白计安。 贺威乐得一手接过衣架,一手搂住白计安的腰,奔着他的脸蛋就是一口。 “这是感谢。” 白计安头一次发现原来人的嘴角竟然这么难压。 他推了一把贺威,笑道:“好了,快点换,别在路上飙车。” “不能,我怎么说也是个正经的人民警察,交警同志还是我的同事。互相支持工作,应该的。” 五分钟之后,白计安终于把属于他的小黏糊推到了事务所门外。 送走贺威上班,他也可以回去,好好地垫垫肚子,顺便睡一个回笼觉。 踏进市局之前,贺威就给肖敏打去电话,叫她准备好文件,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 到三楼,贺威三步并成两步,正好和肖敏碰个正着。 肖敏抬了抬手表,“推算时间刚刚好。” 贺威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翻开,疑道:“混合液体到底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连我都不敢直说。” 贺威可是市局刑警里面少有的,无论碰到干尸、腐尸、分尸、熟尸还是巨人观,都没有吐过的人。 一般人感觉恶心的东西,在他面前只算是普通等级,根本就伤害不了他。 肖敏一副别小瞧的样子,说道:“这次不一样,主要是,恶心的东西并不是尸体,而是我们时常会用到的。” “什么?” “就是发现药物的瓷碗,里面的混合液体是白水、白酒、海鲜粥和唾液。” 贺威轻松地挑了挑眉,“这么多,那还真是难为这只碗了。” “可以啊。”肖敏笑了笑,“面不改色。就连成诺听到之后眉头都写川字了!还说下次再去饭店要自己准备一套餐具。” “既然你已经把结果摆在我的面前。那么,”贺威放下报告,“dna对比结果是什么?” “两个人的,一个是死者,另一个,还不知道。” “这怎么还有两个人用一个碗的情况。” 贺威有些无语,因为在饭店,不但随时都可以叫服务员添碗筷,更重要的是,饭局里面的人都只是工作关系,实在不知道怎么会亲密成这样。 “谁知道呢?”肖敏道:“大概喝多了,加上吃到最后,桌子乱糟糟的,可能用错了也说不定。” 第279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4 见贺威沉思,肖敏继续道:“一点点查吧,那六个人的dna,总有一个人能匹配上。” “不,那样太浪费了。”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巧了,这次的包房,监控器完好无损。” 肖敏离开之后,贺威打开了当时无法集中精力看的录像。 当天下午四点半,一位女服务员把包间大门推开后站在一旁。随后,崔宇建站在门口,抬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紧接出现的就是魏军和钱安。 两人进屋之后,报社剩下的四个年轻人才陆续地跟上。 崔宇建和魏军两人站在圆桌前,你推我让,足足僵持了两分钟才决定到底谁来坐主位。 中间的这两分钟,所有人都在站旁边,等待领导们决出结果。 除了一脸笑意的钱安。 哪怕隔着屏幕,贺威也能在剩下的四个人中感受到局促和尴尬。 领导不坐下,员工连椅子都不敢碰一下。 终于,魏军拗不过拼命坚持的崔宇建,满脸堆笑地坐在主位上,和他闲聊。 随后,围在桌前的年轻人们的屁股终于挨在了椅子上。只是不等热乎,年纪最小的梁若琳主动起身,拿起热水壶,绕到主位边上,给魏军和钱安添水。 倒完客人,还要给同事倒,顺序又没有规矩,害她忙得像服务员一样,围着圆桌前前后后,转了两圈。 两个老头儿叽叽喳喳地聊,其他人就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商业作假地笑着、敷衍了事地听着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 这个场面下来,真是大型尬戏现场。 哪怕不在其中,贺威也只觉无比恶心、厌烦。 突然,崔宇建想起了半桌子的透明人。他指着孙志翔,对他说了什么之后,孙志翔站起身,向餐具柜的方向走去。 柜子下面有一个红色的购物袋子。 进门之前,就一直在孙志翔的手里。 孙志翔把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拎出两个精美的玻璃瓶,是一款单瓶价格上千块的白酒。 见魏军笑得开心,崔宇建连忙转动桌子,把酒瓶递到他的手上。 原本这是一个很小的动作,但让贺威意外的是,哪怕这个小动作,都让报社其他的三名女员工抬手、甚至站起身帮忙。 帮忙之后,又在领导的无视中自己坐回原位。 贺威伸手按下暂停。 他忽然感觉,相比早上的那个报告,应该把肖敏叫回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恶心。 不断地被无视,被习以为常,却还要殷勤地点头哈腰。 在他眼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酒桌礼仪,或者是拍领导的马屁。 这是当代奴才。 贺威瞧着眼下的空格键,无论怎么都没办法按下去。忽然,门被敲响。 他赶紧让人进来,缓解一下他看视频的窒息感。 起初,从门缝顶出来的脑袋是韩阳,紧接着,商思文、陈泽洋,甚至连斐辰都来了。 贺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严肃地直起身,问道:“怎么了?” 三小只神秘兮兮地走过来,直到办公桌前面,突然从身后各拎出一个满满登登的塑料袋。 “铛铛铛!”韩阳兴奋地转过袋子,上面印着附近最火的老式炸鸡店的名字。 “还有这个。”商思文晃了晃她手里的袋子,“奶茶!可乐!果茶!随便选。” 相对张牙舞爪地前锋部队,陈泽洋明显内敛了许多。 他把袋子轻轻地放在桌角,介绍道:“我的是五份火鸡面。” 贺威抬眼,视线穿过三小只,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斐辰。 “你呢?” 斐辰摊开手,“带嘴算吗?” “哎呦。”韩阳把炸鸡放在贺威的桌上,“这就够多了,我定的时候都怕吃不了。” 贺威看着快被塞到爆炸的袋子,的确,哪怕里面的东西不拿出来,他也知道这个量有多么恐怖。 只是有一点他没懂。 “今天这是刮什么风?” 平时不是食堂就是泡面,整天对付的人,怎么忽然对午餐大操大办?过年吗? “因为今天是节日啊!我们特意买这些,就是表达心里那抹化不开,忘不掉的感激之情。” 韩阳抚着胸口,瞬间像个被赶上市局跨年晚会的架台,准备声情并茂朗诵诗歌的鸭子。 贺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半晌,淡道:“说人话。” “今天感恩节。” 原来如此。 贺威嫌弃地看着满桌子的垃圾食品,有点担心自己几乎满分的腹肌。 他现在的好身材可不只属于自己。 “就算是节日,那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放肆吧。” “这不是火鸡没有,寻思来点公鸡。” 见韩阳脑子被鸡肉塞住,商思文立即嘴甜地补充道:“当然也是为了感谢你嘛。” “哦。”贺威挑了挑眉,想起昨天主动结账前天晚上夜宵时多给的钱,到现在有去无回。“所以,谁花的钱?” 三人咧开嘴嘿嘿一笑,异口同声:“你。” 贺威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心念:到底是谁在感谢谁。 商思文打开袋子,把全部的饮料拿到他的面前,问道:“贺队,你要喝什么?” 贺威想都没想,“有无糖的美式吗?” “美式?”商思文摇摇头,“你喜欢喝那么苦的东西吗?” 至少之前他们从来没见过。 贺威也懒得解释想保持身材,他摆摆手,“随便什么都好,挑一个热量或者糖最少的。” 分好炸鸡和饮料之后,贺威坐在原位,向三小只招招手,让他们一人搬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令人反胃的录像。 陈泽洋看着才过十点半的挂钟,再看看他们五个吃嘛嘛香的人,担忧道:“要是林局突然进来怎么办?” 商思文差点忘了这事,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 “对啊,那怎么办!” 韩阳吃着正香,他直勾勾地盯着播放录像屏幕,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林局烦老大,天不塌不会主动来找他。” “你想挨揍吗?” 贺威刚要抬手打韩阳,就听到斐辰的电话响了。 贺威按下暂停键,所有人自动保持安静。 “什么?!”斐辰忽地一下从沙发上窜起身,惊道:“崔宇建死了!!” 第280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5 死了?! 顿时,围在电脑前啃炸鸡的三小只愣住了。 不说魏军的死因刚有眉目,就连监控视频还没看完,怎么又死一个? 不偏不倚,还在他们想小庆一下的感恩节。 商思文悻悻地放下饮料,伸手去桌边取纸擦手。 “不用都去。”贺威看着还没有挂电话的斐辰,与商思文说:“你和斐辰留在家继续看监控,韩阳和陈泽洋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发。” 待两人出去之后,斐辰放下了手机。 “什么情况。”贺威开口。 “徐佳美的电话。说是早上开始就没见到崔宇建来上班,办公室锁门,也没有请假或者出差的消息。大家着急,联系了崔宇建的妻子杨兰玉,结果杨兰玉也很意外。因为昨天晚上她接到了崔宇建的电话,说是加班,在公司住,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所以呢?尸体是在哪发现的?” “崔宇建办公室的沙发上。” “等等。”贺威眯起眼:“徐佳美不是说,他们发现崔宇建没来上班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办公室找人,结果门是锁着的。那他们门锁是从外面锁上的,还是从里面锁上的?是崔宇建自己锁的,还是有人拿着钥匙在外面反锁上的。重点是,报社的人敲门,办公室没有回音,那么他们又为什么确定崔宇建死在了里面?” 斐辰被贺威的一串问题问懵了,顿了顿,回道:“电,电话里没说啊。” “是我心急了。”贺威起身,从衣架上拿下棉服披在身上,吩咐道:“你和商思文留下看包间里的监控录像,我和那两个小子去现场。” 贺威大步流星地走到楼下,韩阳、陈泽洋,加上成诺、肖敏等人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 斐辰拎着还剩下一半的庆祝美食走回三队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商思文抱着奶茶对他招手。 “需不需要重头看一遍?” 斐辰拉过韩阳的椅子,坐在她的旁边,从袋子里拎出一块淋满酱汁的鸡块。 “不用。”商思文摇摇头,视线不动,“开头是贺队看的,一定没问题。中间四个人看,后半段我们俩看,要是有什么端倪,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肖战神提出的那只被藏在餐桌下,挡在红色的餐桌布后面,带有魏军和x人dna的瓷碗。 画面正常播放。 孙志翔打开了第二瓶白酒。 斐辰俯身,仔细一看,叹道:“这种程度和规模的聚餐,居然玩这么大。” “什么意思呀?” 斐辰扬了扬下巴,“这酒我认识,价格高,度数更高。” 商思文不懂酒,她只知道白酒的度数是最猛的,随便一瓶都在50度左右,一般人根本禁受不住。 画面上,打开白酒的孙志翔刚准备主动给客人和领导添酒。 忽然,他身边体型稍胖的徐佳美站起身,接过白酒瓶,迈着甜腻的碎步,红着脸蛋,笑盈盈地走到魏军面前,一边说话一边倒酒。 她的态度主动,动作表情都很习惯,只是有一点问题很大。 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在逢场作戏。 魏军对酒似乎很贪,倒酒的中间,不但没有制止徐佳美,反而在她假意心疼魏军身体,少倒酒的时候,他还会不乐意地叫她再来点。 商思文瞧着魏军的态度,憋了半天,转头问斐辰:“难道这瓶酒的度数超过了60?” 60度的酒,已经超出了她的见识范围。 “差不多。”斐辰吸了一口可乐,“70。” “什么!?”商思文惊了,“70度!真的假的!那要是喝多了,会酒精中毒吧。” “少喝就行了。关键这还不是最高的。最高的,如果我没记错,好像可以达到75度。” “我的天啊。” 75度白酒的味道,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之前的家庭聚会,因为好奇地尝过父亲酒杯里53度的茅台,味道不但辣,就连放在鼻下闻一闻,都呛人。 斐辰瞄着视频左下角,孙志翔和李桦身后的空酒瓶,说道:“没想到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酒桌上一共七个人,除去不可以喝酒的司机孙志翔之外,剩下的六个人。算每人用饭店的175ml的玻璃杯喝酒,整整500ml的一瓶白酒,每个人也会分到半杯。 约在83ml。 这么看起来,似乎并不多。 但大家口中常说的,能喝二两白酒的「二两」只有100~110ml。 综上,还只是一瓶白酒的量。 两瓶,就要乘以二。 70度的白酒,在理想的平均状态下,每个人要喝上166ml,也就是接近一整只玻璃杯。 “要是喝了一杯下去,会怎么样啊?” “酒量好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怕就平时不喝,只在应酬上勉强喝酒的人。” 他都不敢想象,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生咽烫喉的白酒是什么感觉。 终于,在第二轮喝酒之前,餐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每上一道新菜,无论服务员放菜的位置在哪,都会有人主动地转桌,递到两个老头的面前。 不止第一筷子永远是他们的。 还有,领导之间在说话,对面半桌子无话语权的「透明人」只能放下筷子,守着逐渐降温的菜一动不动,三心二意地展示着自己毕生的演技。 微笑,微笑,只要不忘微笑,不忘表现出钦佩,仰慕的模样。 终于,坐在主座上的魏军伸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趁机,所有饿着肚子的年轻人纷纷借机对着面前的菜品扫荡一圈。 应酬上,只要领导在说话,无论话题和你、和工作是否有关,哪怕只是一句刺耳的吹牛,你都要安安静静地听着。 “好压抑啊。” 商思文瞄着堆在键盘前的美食,忽然感觉难以下咽。 “很多职场上应酬就是这样。”斐辰道:“这还算好的。有些应酬场上,无论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会遇到言语、甚至肢体上性骚扰。严重者升级成案件,比如,前一天晚上意识不清,第二天发现自己躺在酒店,被一人或多人迷奸、强奸。更惨一点的,会被拍裸照威胁,进行长期强奸。” 第281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6 商思文虽然上班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些案子她多少都听过,只是没想到从经验丰富的斐辰嘴里说出来,好像并不稀奇。 “男被害人也有?” 斐辰侧目:“你以为现在男人就安全吗?” 商思文语塞,半晌,问道:“很多吗?” “什么?” “这种案件?” “多。”斐辰想都没想,“还会有更多更奇葩的,只是你还没见过。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手法,没有最变态的罪犯。” 还记得刚开始上班的那几年,他可是时常被匪夷所思的变态案件惊掉下巴。 到现在,基本已经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早就刀枪不入了。 大概是她本就是女性的关系,听到性侵案件,商思文的胃明显感到不适。 终于,她把冒着香气的口袋推到斐辰的面前,蔫道:“都给你了。” 视线重新移到监控画面。 魏军似乎是说了太多的话,开始带上整桌人吃吃喝喝。 可好不容易的自然画面只持续了五分钟。 忽然,崔宇建放下筷子,拿起了手边装有白酒的杯子,向身旁的魏军说了些什么。 这次的魏军没有推让,而是直接放下筷子,对着全桌人说着什么。 他说着,对面的年轻人跟着点头。 什么也听不到的商思文有些急了,生怕错过重要线索。 她握住鼠标找了半天,抱怨道:“这怎么不安装个有声的呀!死者说什么,也不知道啊!” “听也没用。”斐辰道:“我都能猜到,魏军说完之后所有人干杯。再过三五分钟,崔宇建又开始讲话,然后所有人再干杯。再之后就是钱安和剩下的四个人,轮一圈。” “每个人都要讲话,然后还要干杯?” “没错。这个事好像在酒桌上被称为「提一杯」。” “有什么意义吗?饭没吃上几口,酒喝了一肚子。”商思文回头指着李桦和梁若琳的酒杯,说道:“而且,这么点白酒要怎么分配才能既有诚意又能坚持到最后?” 七个人,一人讲一次话,一人提一杯酒。 除非蜻蜓点水,不然,半杯白酒绝对坚持不到七口! 斐辰倒是见怪不怪,“一会儿白酒喝完会加啤酒继续喝。你放心,你说的那种酒不够的情况,不存在。” “也就是之后还要白酒混啤酒?” 斐辰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不要吐死?” “人在职场,身不由己。” 果然,在魏军讲话之后,所有人一同举杯,纷纷向他敬酒。 距离近的碰杯,距离远的,就用杯底敲击桌面,代替碰杯。 几人说话的中间是吃饭的绝佳时机。 这时,趁魏军低头吃饭之际,崔宇建看向徐佳美,似乎用眼神传达着什么。 只见徐佳美立刻用手肘怼了怼身边正在嗦粉的梁若琳。 梁若琳年纪小,根本就看不懂同事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指了指自己碗里的白菜牛肉粉丝汤,问徐佳美是不是要这个。 见她不灵光,徐佳美索性亲自上阵。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没动过的瓷碗盛了一碗海鲜粥。 她双手端粥,从众人的椅背后面绕了半圈,把碗放在魏军的身前。 “喝个粥都要人端着,他要不要人用勺子喂?” 商思文尴尬地直翻白眼,恨不得狂按键盘,把这段快进。 “精神集中。”斐辰提醒她,“别忘了,药物检测的结果。” 一只瓷碗。 里面的成分有水、白酒、海鲜粥和硝苯地平降压药粉。 商思文疑惑道:“徐佳美用自己的碗给魏军盛粥。但他们俩人的位置是相对的。肖敏姐说,在现场发现这只碗的时候,摆在徐美佳和梁若琳中间的地上,被桌布挡住的里面。那,这碗被魏军用了,它又是怎么回来的?” “别着急。”斐辰道:“真相马上就要出现了。” 魏军拿起汤匙喝粥,旁边的崔宇建又对他说了什么,而后,只见魏军扬起嘴角,满意地瞄了一眼徐美佳。 贯穿整场饭局的依旧是那既尴尬又无可奈何的题词。 无论轮到谁,都是只张嘴不吭声,弄得商思文越看越急。 “别着急了。如果你真的能听到里面的内容,你就会感谢饭店只安装了带画面的监控。” “副队,你不会连他们说什么都知道吧。”商思文歪头过去,问道:“你会读唇语?” “倒是没有这么高级的技能。我只是了解里面的套路。” “那你快和讲讲,干看他们说话,还不知道说什么,太无聊了。” 斐辰叹了口气,心里感叹真是不知者无畏,里面无聊的对话,他连笼统地概括都不想做。 “全在拍马屁。” 闻言,商思文眉头一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拍马屁?” “就是专门让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听你夸领导、夸客人,抒发各种敬佩之情。” “可是……那天早上报社的人醒酒之后都说只见过魏军两面,甚至一周之后都会忘记他的长相啊。” “编呀,绞尽脑汁地编。” “那魏军能看出来呀!根本就没有真心,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谁要你的真心?” “那他们要什么?” “要的是你的服从。” “服从?” “嗯,就是服从。算是建立社会关系中的一种。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喜欢劝酒?为什么喜欢看别人对着自己「一口闷」地敬酒?他们并不是真的想看你能喝多少,而是想通过伤害你来测试你是否服从;相反,通过拿命喝酒来向领导证明的人,想通过伤害自己来表现诚意。这不是简单的聚餐,而是带有目的性,彰显自身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斐辰的话让商思文瞬间沉默了。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只是,在明白他话外道理的同时,她很庆幸上班之后,身边围绕的是一群真诚,温暖的人。 沉思之际,斐辰严肃的声音忽然响起。 “别溜号,重点来了!” 商思文抬起头,屏幕上,魏军碗里的粥已经被喝光了。 崔宇建眼力非常,立即叫梁若琳再添一碗。 那自得的表情,不像在使唤人,像是在恩赐最年轻的实习员工。 是老板特别给你的机会。 这次,梁若琳看懂了。 她径直走到魏军身边,悄不作声地把瓷碗拿回来,刚要盛粥,魏军对她摆了摆手。 被拒绝的梁若琳尴尬极了,她动作一僵。 坐下时,随手把碗放到了她和徐佳美餐盘的中间。 瓷碗,回来了。 只不过它还在桌子上。 第282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7 监控录像继续播放。 被放在徐佳美和梁若琳中间的空碗一直静静地待在原地。 直到,李桦提酒之后,众人把喝过酒的杯子放下。 这时,徐佳美忽然拿起自己那只盛满白水的瓷碗喝了一口。随后,又把里面的水倒进两人中间,魏军喝粥的瓷碗里。 在梁若琳起身出门,无人注意她的情况下,把碗偷偷地转移到地上,藏在桌布后面。 商思文仔细地盯着屏幕,淡问:“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徐佳美应该在吐酒。” “吐酒?” “嗯。”斐辰把视频倒回,指着被暂停的画面,道:“你看这里,徐佳美拿起自己的白水碗喝水是在李桦提酒之后。她应该是把白酒含在嘴里,待众人结束干杯环节之后,假装漱口,把白酒吐进白水里。算是一种常见的逃避喝酒的方法。” “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居然还有这招。” 斐辰抬手点着键盘右键,手动快进画面,直到魏军使用过的粥碗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答案居然这么简单。” 肖敏的报告上说,碗里发现了海鲜粥、白水、白酒、唾液和两个人的dna。 海鲜粥是魏军喝的,其中一个人的dna也是他。 另外的白水是徐佳美用来逃避喝酒的障眼法,白酒、唾液、另一个人的dna,都是徐佳美的。 “副队!” 商思文一声惊呼拉回斐辰的思绪,他盯着屏幕上的魏军,人已经像目击者反馈的那样。面部朝下,双手捂着心脏,趴倒在桌面上。 魏军忽然昏倒吓得所有人都僵直在原地。 唯有他身旁的钱安瞬间醒酒,他猛地扑到魏军身边,摇晃他的身子。 似乎是上年纪的人独有的经验,感觉不妙的崔宇建立刻拉开了钱安,抬手指着大门,指挥着孙志翔他们赶紧去找人帮忙。 从海鲜粥开始到后来魏军突然发病昏倒致死的这段录像,商思文前后看了四遍,除了徐美佳之外,她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有机会在碗里下药的人。 她转头看着斐辰,淡道:“看来,想要置魏军于死地的,就是徐佳美没错了。” 现在她们只需要一个合理的犯罪动机。 对于她推断的结果,斐辰并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说:“等贺威回来。” 贺威拉起警戒带,低身走进崔宇建的办公室。 整个房间不大。 木制的棕红色老板办公桌的对面放置沙发,中间的过道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崔宇建仰面躺卧在沙发上,脸色惨白,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自然垂下。 贺威躬身仔细观察,发现死者胸前有一块手掌大小的汗渍。 大量出汗。 跟魏军死时的情况相似。 “借光。”脚慢一步的成诺拍了拍他的肩,无奈道:“让我过去。” 贺威侧开身,低头看着已经死透的崔宇建,嘱咐道:“这边交给你了,等一会儿我再回来。” 成诺哼了一声。 这人挤人的办公室,他巴不得都离开,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贺威刚出门,就看到陈泽洋在拐角看着他。 “都找齐了?” 陈泽洋点头,“就在小会议室里。” 韩阳敌众我寡,正被一群慌乱的报社人问东问西。其中就有在两天前陪魏军吃饭的四个人。 编辑部主任徐佳美、编辑李桦、排版孙志翔和实习编辑,梁若琳。 忽然,开门声响起,屋内瞬间消音。 众人回过头,贺威站在门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陈泽洋见队长不说话,为了缓解尴尬,只得主动介绍道:“这是刑侦大队第三支队队长,贺威。” “队长……那就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 说话的男人主动站起身,对贺威伸出手,“我是《纯文报》的副总编,杨利。” 贺威简单与他握手之后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 他站在长桌的主位前,淡道:“一会儿每个人按照陈警官安排的顺序,念道名字的人去对面的空屋子。没有念道名字的,我希望你们可以坐在原位,保持安静,切勿交头接耳。” 临走时,贺威站定在门前,补充道:“在未查清事实真相之前,案子的任何细节都不可以被透露。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按我交代的做,不要难为两名刑警。” 待贺威离开,陈泽洋向副总编杨利点了点头。 贺威所在的屋子是整栋楼最大的会议室。 这里平时很空,除非报社中上层有什么重要的决策要谈,否则基本无人会来。 贺威翻着手里的文件,里面是《纯文报》所有员工的基本资料。 第二页就是副总编杨利。 杨利,男,46岁,大学期间所读专业是新闻。 大学毕业之后来到报社应聘,结果被分到了发表文学作品的《纯文报》,工作了23年,相当勤恳。中间几次被调岗也能在短时间立刻适应。即便同期的同事因为传统媒体衰落,陆续离职,他也保持初心,终于在2019年升职为副总编。 合上文件,贺威看着他略带褶皱,认真老实的脸,想起隔壁已经死亡的崔宇建。 如果两个人的死亡都与杨利没有关系,想必之后他就是理所当然的杨总编了。 “你,你好。” 单独面对贺威,杨利不由地紧张。 从刚刚进到小会议室,区别于其他两名小刑警的压迫感不说,单从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刑侦大队的支队长,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坐吧。”贺威把文件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我希望你可以给我讲一遍早上发生的事。” “早上。”杨利抿了抿嘴,“你是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对吗?” “没错。” 根据杨利回忆。 按照打卡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 当然不同于普通员工,总编作为领导有权利任何时间上下班。只是,哪怕崔宇建真的有事没来,或者有事要早下班,都会在工作群里说一声。 哪怕没有在工作群里说,也会对他们这些干部说。 总之,他从来都没有在工作日失联过。 第283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8 “因为我找总编有工作要聊,就直接去办公室敲门。发现无人回应之后。我就感觉很奇怪。但我心想或许是他们没有告诉我,而是告诉了其他同事,所以我又跑回办公室问了一圈。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知道崔宇建在没有和任何人讲的情况下缺席,所有人都觉得相当奇怪。 其中还有人用手机给崔宇建打电话,打视频电话。 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崔宇建就这样突然失联了。 结合前两天朝合区图书馆馆长魏军忽然死亡,报社的上空忽然被一层黑云笼罩。 面对大家的猜疑,除了制止他们以讹传讹之外,杨利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找崔宇建的妻子杨兰玉的方法不是你提出的?” 杨利摇头,“我当时的脑子都不会转了。是李桦提出来的。” “她怎么说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说给杨老师打个电话,看看是不是生病了,没得出空通知我们。” 贺威点头,“继续。” 接到电话的杨兰玉也愣住了。 因为在昨天晚上大概六点左右,下班的时候,丈夫曾经给她发了消息。 “这还有杨老师给我发的信息截图。” 说着,杨利把手机递给贺威。 「晚上有应酬,一个老朋友来了樾安,我必须带那帮小孩去招待一下。要是忙得太晚,我就在单位睡,不用担心。」 “确定是崔宇建的习惯和口吻吗?” 闻言,杨利一愣,“什么意思啊?” “只是让你判断一下。” 杨利缓缓地点了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看着,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地方奇怪。” 看到信息之后,大家的疑云更深了。 唯有新来的老幺,梁若琳轻松道:「可能还在办公室睡觉吧!」 杨利不信,「我的敲门声不小!连总编隔壁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要真的是醉酒睡着了,也不至于都要十点,还睡得那么死。」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之际,忽然,办公室里座机响了。 以为是崔宇建,杨利一个跨步凑上去,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崔宇建隔壁办公室的其他部门人打来的。 「杨利,崔老师怎么了?」 杨利心里一紧,忙问:「什么意思?」 「当然是想问问,为什么早上你敲门没人开,刚刚里面有传出一遍遍的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到底怎么回事!?」 杨利一愣,忽然喊道:「你确定?!」 「什么啊?吓我一跳。」 「我说,你确定听到了崔总编办公室里面有手机在响?」 「当然啊!我最知道他的铃声了,几年了,从来没换过。」 得到消息之后的崔宇建带上《纯文报》的干部来到崔宇建的办公室。 照例,先敲门,无人回应之后打电话。 根本就不用附耳过去,里面的电话铃声一清二楚。 “之后我们就确定事情不对。毕竟现在的人,几乎是手机不离身。” 杨利找到楼下看管备用钥匙的保安。 打开门后,发现崔宇建躺在沙发上,人已经凉了。 贺威道:“总编的办公室有备用钥匙。” “是。”杨利点点头,“总编虽然是领导,但是办公室里面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财务部没有备用钥匙之外,其他所有的房间都有备用钥匙,且只有一名长期固定的保安看管。” “那也就是这名保安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负责看管这些备用钥匙。” 因为一旦丢了,被别人捡起,对应的办公室就会变得不安全。 “没错。” 贺威掏出手机,把陈泽洋叫来。 随后,他对杨利道:“告诉他保安的名字,然后把人带来。” 在杨利回去的十分钟后,保安吴建君来到了贺威的面前。 他想过这个保安一定非诚可靠,只是没想到,这人不但可靠,还异常的老成。 从面相看,年纪至少有六十岁。 “我是报社返聘的,原来就是这里的保安,退休之后在家没事做,领导信任我,就留下来了。” 听过经历,贺威简单直接。 “找你来的目的是想向你确定,崔宇建办公室的门锁是你打开的吗?” “是。”想起崔宇建死在沙发上,吴建君的心里不禁发毛。“我本来在楼下的保安室休息,都要睡着了,结果小梁砰砰地敲门,吓了我一跳。我连走带跑地赶到了楼上,老崔的办公室门前站着一群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按照小杨的要求,把门给拧开了。” “拧开的。” “没错。” “那也就是说门没有在里面被反锁。” “是……不过,我好像知道你要问什么。” 贺威感觉他有话要说,赶紧道:“想到什么随便说。” “是这样。”吴建君道:“你是不是认为门用钥匙可以在外面被打开,就证明里面没有反锁,所以门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手一拽就锁上的。” “不是吗?” “至少我们大楼的门不是。” 说完,吴建君经过贺威同意之后来到会议室的大门外。 他伸手拉住外面的门把关门,原本应该自动回缩的锁舌竟然一动不动! 而后,他又走进来,用手拉住开关,锁舌立刻收了回去。 贺威走到吴建君的身边。这种相对稀少的门锁,他见过。 “也就是说,如果想从外面锁上门,就必须用钥匙配合。” 人站在外面,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让锁舌收回。而后关上门,在拧动钥匙,锁舌伸出,完成锁门。 吴建君道:“虽然这种门不方便,但是可以保护总是忘带钥匙就锁门的小迷糊,也算是有优点在的!” 贺威无言地凝视着门锁,半晌,问道:“崔宇建的办公室钥匙有几把?” “两个。都是两个。一个在办公室负责人手里,一个在我的手里。” “我知道了。” 说完,贺威快步走到崔宇建的办公室门前,看着里面的同事,问道:“钥匙,有人发现崔宇建的钥匙吗?” “是这个吗?”肖敏拎起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在哪找到的?” “在他的腰上挂着,我刚拿下来。”肖敏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贺威叹气:“还真有。” 吴建君用钥匙拧开了门锁,证明门锁上锁的方式有两个。 一个是从内部拉动门锁开关。 另一种是在外面用钥匙上锁。 一共两把钥匙,除非是吴建君,或者某人复制了崔宇建的钥匙。 不然,从屋子里面关门,还不是崔宇建自己做的……而死者的死亡又不是意外的话。 贺威站在中间,环看不到十平米,窗门被锁的办公室。 密室案。 第284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29 傍晚,谭杰看着墙上的挂钟直发愁。 根据他的观察,这几天贺威的加班次数明显见少。 只要不加班,就会有大的概率会来事务所过夜。 频繁到他不禁开始怀疑,贺队长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房子? 如果有,他是一个人住?租的还是买的? 要是买的无所谓,要是租的,还不如趁早取消合同,跑来事务所和白先生同居算了。 反正都是一个不爱回家的男人。 那么今天呢? 谭杰低头,看着一桌子一动没动的食材。 究竟是做两人份,还是三人份。 白计安一盘菜没有吃第二次的习惯。 除非是没有吃过的饭菜,他可以接受加热之后再吃。 但是他不接受第一顿吃完,第二顿依旧是上一次的剩菜。 起初,他刚来事务所上班的时候,因为不知道白计安的习惯,所以每一次都是把做多的饭菜拿回自己家。 后来,日子长了,经过每天至少两次的反复实验。 他终于摸清了白计安的饭量。 自那之后,一直都是近乎完美的定量。 沉思之际,楼梯响起了不轻不重地脚步声。 谭杰的耳朵瞬间支起来,看着向他走来的「参考答案」。 “白先生!” 白计安被他天真烂漫的笑容闪得有点懵。 “你中大乐透了?这么开心。” “我不买彩票。都是骗人的,根本就中不了。” “那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方便的话,可以跟我分享一下。” 最近白计安很闲。 整整一天,蹲在书房看了一整本获奖的三十万字悬疑推理小说。 从头至尾读完居然还没有到贺威下班的时间。 在无脸人案子结束,杀手被捕之后,其背后的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对贺颜的案子,现在是一丁点进展都没有。 找出真凶固然重要,但白计安也不希望现在立刻发现新的线索。 他和贺威的关系才刚刚稳定。 这么多年的期待和暗恋,他想好好地享受一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 等到他继续调查贺颜案之后会发生什么,贺威知道他真实目的和身份又会有什么反应,都是他无法预料的。 他会生气吧。 肯定会。 会对他失望吗? 只要能保护他,他可以被误会。 如果他想分手,一拍两散呢? …… “白先生!” 白计安回过神,谭杰正眨着双眼,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有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谭杰为难地摊开双手,给白计安展示堆满餐桌的食材。 “我想问,今天贺队长是不是不加班?不加班的话一定会来吃饭吧,那我就多做一份。” “我还没问他,不过,”白计安抬腕看了眼手表,又确定了手机上没有未读信息之后,说道:“按照三个人的分量做吧。如果他加班不回来,会告诉我。” 得到标准答案,谭杰的胸前瞬间一片清明,似有拨云见日的奇妙之感,抄起桌上的土豆就要削皮。 “等一下。”白计安的声音忽然响起,“贺威的电话。” 说完,白计安一边接通电话附在耳边,一边转身,淡然地从他的面前路过,走向二楼。 得,这大概就是白计安口中的「如果他加班不回来,会告诉我」。 他们还真是互相肚子里的蛔虫。 干什么都能百分百猜到。 谭杰瞧着已经被削掉一块皮的土豆,心疼地摸了摸它的伤口。 白计安走到楼上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谭杰,而后温声问道:“怎么了?” 话筒里的贺威像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又瘪又蔫地冲他撒娇。 “媳妇儿……我今天回不去了。” 表明心迹之后,无论听到贺威的声音多少次,他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白计安都能想到,此时的贺威一定单独坐在办公室,把下巴垫在硬邦邦的桌面上,对着手机里的自己撒泼打滚。 “饭怎么办?” 眼看就要到晚饭的时间。 “没事。”贺威似乎应付惯了,“一会儿忙的事有点多,吃口面就行。” 说得好听。 所谓的面就是用热水冲泡五分钟,毫无营养可言的方便面。 “案子,有进展吗?” 沉默片刻,贺威忽然严肃道:“崔宇建死了。” “这样啊。”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白计安浅笑道:“你不喜欢平淡的反应?” 贺威仰头靠在椅背上,嘟囔道:“就很奇怪。” “奇怪?” “嗯,好像任何事都瞒不住你一样。” 白计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反应平淡并不代表我什么都能猜到。” 他只是对出事的人本身没有感觉。 贺威道:“算了,不提这个了。我打电话又不是要跟你说案子的。” “那你想说什么?少做一碗饭?” “才不是!”贺威罕见地拿出来对别人的威严,“即使我不在家,也不允许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要早点睡觉。” 白计安无奈一笑:“好。” “真的?”贺威有些不信,“你答应的这么轻松,我会认为你准备骗我。” 虽然他是真心地答应贺威,但是…… 白计安站在二楼的大厅,望着虚掩门缝的卧室,心里忍不住失落。 「你不回来,我也不想一个人躺在空荡的床上。」 「冬天的被子,真的很冷。」 这些话,他真的好想说。 “真的,不骗你。” “嗯。”贺威似乎来了精神,“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继续工作了。” “好。” 准备挂电话,贺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次与之前不同,似乎有种莫名温暖的氛围从手机里流出,在指间缠绕。 “计安。” “嗯?” “我爱你。” 白计安一愣,而后眼角微微地弯了弯,幸福地笑了。 “我也爱你。” “还有!” “什么?” “谢谢你。” “谢谢?为什么要说谢谢。” 贺威忽然有些磕巴,“可能今天应景吧,就这样!我工作了!” 白计安还没从谢谢中走出来,只听耳边响起一声热烈响亮的啵啵声! 之后,电话挂断了。 今天应景? 白计安疑惑地看着手机屏幕,日历数字的23上面顶着大大的三个字:感恩节。 他忍不住噗嗤一笑,脸颊微红。 “什么嘛,跟小孩子一样。” 第285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0 白计安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动回到主屏的手机。 半晌,他快步走到衣柜前,随便拽出一件大衣套在身上,走下一楼,直奔车库。 路过时,他抬手向谭杰晃了晃车钥匙,急得一步也不想停。 谭杰见白计安行色匆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扔下土豆,随他出门。 一上车,谭杰按照惯例询问:“是有案子吗?” “不是。”白计安嘴上说的轻松,手下挂挡的动作雷厉风行,“去送饭。” 送饭? 谭杰看着空空的双手,懵了。 刚想好好地问一下白计安还记不记得家里没来得及做饭,就被他的车技吓到了。 之前几次一起出门,谭杰也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原本还以为他一开快车就控制不住猛踩油门的性子变了,结果是他不谙世事,过于天真。 本性难移,在白计安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哪怕走到有冰雪的小胡同,也丝毫不会让他减速。 但奇怪的是,每次当你感觉非常危险,马上就要出事的时候,事实上又根本不会发生任何事。 几次非凡的状况下来,弄得谭杰根本就分不清白计安的车技到底是不行,还是太行。 时不时的心惊胆战让谭杰只能默默地举起双手,紧握救命的车顶前扶手。 白计安到达市公安局是在晚上九点。 除了部分楼层的灯还亮着,剩下的早已一片漆黑。 赶到大门来接他的人是韩阳。 原本一路小跑的他在看清白计安手里的大包小裹之后逐渐变成了终点冲刺。 白计安将右手上两只印着烫金文字的黑纸袋递给韩阳。 “这是给你们的。” “这是什么呀?白哥。” “先上去,到办公室就知道了。” 白计安来的正巧。 他们所有人刚结束了审讯工作,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之后整合材料。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白计安就在三队四人组的注视下走进了贺威的办公室。 直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人迅速把目光转移到韩阳桌面的纸袋上。 陈泽洋走过来,伸长脖子向里面探望:“这是什么呀?” 商思文摸着下巴,念道:“我看着有点熟悉,但是记不起来了。” “管它是什么,先打开看看。” 说着,韩阳准备拆袋。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大大咧咧的他,今天下手格外得轻。 硬是撕到商思文把复杂的英文和生僻字母输入进搜索引擎。 每个袋子的里面各有两个长方形的黑色实木盒子。 盖子掀开,摆放精美有序,颜色花花绿绿,味道香气扑鼻的各色各样的美食规规矩矩地被填放在大小不一的格子里。 一盒有五道菜,一袋里面是两盒,八道菜。 另一袋打开之后与第一袋一模一样。 从甜品到正餐,荤素搭配均匀。 虽然每道菜的分量不大,但各个都让人垂涎欲滴。 顿时,三队办公室发出一阵齐刷刷的惊呼。 “我的妈呀!”韩阳怔愣道:“这外卖的包装和品相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这是什么?” 陈泽洋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类似请帖一样的海蓝色卡纸。 展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中英文的双语菜单,上面还特意标明了食用菜品的顺序。 “我找到了。”商思文惊讶地张开嘴,把手机屏幕面向斐辰三人,“难怪我觉得眼熟。这是最近刚评上米其林三星的饭店。” “米其林三星也能打包吗?”韩阳道:“我看着他们都是上一道吃一道呀。” 陈泽洋盯着美味,叹道:“或许白先生有自己的方法吧。” 他一直都打心底认为白计安不是个普通人。 白计安敲响贺威办公室的门板时,里面传出了严肃的回应。 他轻笑一下,而后慢慢地推开门,抓到准备吃第一口泡面的贺威。 见到他,贺威的眼睛顿时大了一圈。 他立刻冲上来抱住白计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你怎么来了?” 白计安用鼻尖蹭着贺威温热的耳根,温声回应:“因为想你了。” 贺威单手搂着白计安的腰,左手搭在门把上方的圆钮。 咔哒一声,房门上锁。 听到声音的白计安一惊,按着贺威的肩膀,回头张望。 “你干嘛?” 贺威轻轻地在他的额头啄了一下,低声笑道:“放心,在这里我不干什么。” “算你还有理智。” 虽然有点可惜。 “今天,你的方便面恐怕要送给流浪的小狗了。” 说着,白计安抬手举起黑袋子向贺威摇了摇。 “这是什么?” 听到眼前的菜不仅来自价格高昂的饭店,还足足有四份之后,贺威竟然感觉不到饿了。 他叹了口气,扭头问道:“多少钱?” 白计安冲他微微一笑,“没多少。” 就是怕贺威会在意,白计安特意在出饭店之前,把结账单扔进了垃圾桶。 “干嘛要花这么多钱?” “因为你是他们的领导。” 白计安夹了新鲜的龙利鱼仔放进贺威的嘴里。“那我以领导家属的身份送饭,自然不能掉价。” 贺威才不在乎这些,他眼巴巴地看着白计安,说道:“他们搞不好和我一样,根本就不认识这些,那你不是白安排了?” “认不认识不重要,食物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只不过你男朋友我,恰巧有这个条件。” 贺威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问道:“那这些我是不是还要按顺序吃?” “当然不,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说着,白计安把筷子递给贺威,示意他自己夹。 贺威低头看着筷子,忽然有些后悔刚刚问的话。 虽然话不能收回来,但他可以选择不认。 而后,他无视筷子,对摆在盒子角落里的甜品扬了扬下巴。 “啊!(~ ̄▽ ̄)~” 白计安既无奈又稀罕地笑了笑。 按他心意,喂给贺威一个燕窝蛋挞。 “好吃吗?” 贺威咬下一半,诚实地说:“只有蛋挞的味道,上面的东西没味。” “燕窝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贺威奇道:“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计安伸手擦掉贺威嘴角上碎渣,笑道:“哄抬菜价。” 第286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1 酒足饭饱,陈泽洋看着被他们扫荡一空的餐盒,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和白先生打个招呼?” “的确。”商思文点点头:“不能吃完人家带来的东西,连个声都没有,不礼貌。” 韩阳靠在椅背上,满意地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懒洋洋道:“明天再说。” “明天?”商思文和陈泽洋诧异地异口同声。“为什么明天?” 韩阳撇了撇嘴,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 “你们俩,神经大条,啥也不懂。” 陈泽洋老实,每次被韩阳怼都没不会说什么。但商思文就不一样,她抬腿对着韩阳的椅子腿就是一脚。 瞬间失去平衡的韩阳身子一斜,吱哇乱叫地抓住救命的桌板。 “你还真踹啊!” 商思文又一次抬起脚,笑里藏刀:“你要是再嘲讽我们,不说重点,我下一脚就印在你腿上。” “好好好,说还不行吗?说你俩啥也不懂还不服。”韩阳嘟嘟囔囔地稳住身子,理所当然地问:“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点。” “吃饱了吧。” “嗯。” “下班了吗?” “废话。” “今天的工作呢?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尸检报告这些东西还没有结果,对吧。” 商思文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韩阳高深莫测的样子把陈泽洋和商思文的好奇心拉到了极点,唯有斐辰坐在一边无奈地看戏。 “我想说的是。案子走到现在,贺队手上的工作,但凡能做的,他都做完了,已经没什么事干了!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月黑风高夜,两个吃饱喝足的人单独坐在办公室嘀嘀咕咕,这么好的条件,神经病才会工作!” “工作了。” 贺威把打包好的垃圾往垃圾桶里一丢,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吃饱了吗?” “嗯。” “那你继续吧。”说着,白计安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起身准备离开。 眼看人到门前,贺威一个箭步窜上去,挡在白计安的面前。 他皱起眉心,不满道:“你上哪去?” “你不是说要工作?我当然是回家。” 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跟贺威简单过个小节日。 人见到了,他也心满意足了。 “不行!”贺威黏糊糊地扑上来,一把抱住白计安,“累了你可以睡觉。我这儿有被子、枕头、暖宝宝,不会冷,沙发也足够宽。你想怎么躺都行,总之不许走。” 白计安按着贺威的肩,好不容易把长在身上的男朋友扒拉下来。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子、枕头、暖宝宝?” 他可不记得这间办公室原本有这些抗寒装备。 “还不是为了不让某些人找借口逃跑!”贺威伸手捏住白计安的脸,“这下我的办公室再也不冷了,我看你还跟我讲什么。” 回想之前,他的确在贺威问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走掉时,随口编了两个字,冷,累。 那次确实是他逃避,不占理。 只不过,他没想到贺威居然会因为他随口编造的两个字特意准备了这些。 明明上班四年,通宵加班的无数个日夜都盖着外套在沙发上应付自己。 “都是我瞎说的。”白计安倾身抱住贺威,温声说:“只要你和我在一起,这里就永远都不会冷。” 本以为贺威会立刻回抱他升温感情,谁知,不仅房间安静了,就连面前的人也像被魔法定住似的,一动不动。 忽然,贺威双手握住白计安的肩膀,将人慢慢地推开。 “那个。”贺威耳根通红,不自然的眼神随处乱飘,根本就不敢看白计安一眼。“被子枕头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拿。我,看文件冷静一下。” 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白计安瞬间悟了。 他抿着笑唇,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想来身体好得差不多,房间里的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天天闻味吃不着。 可别把他的大宝贝憋坏了。 为了不浪费贺威的心意,毫无困意的白计安还是乖乖地按照指示,从柜里拖出一套全新的白鹅绒被。 包装外面的牌子和产地和他家里的一模一样,光是一个枕头就要八千。 辛辛苦苦干三十二天的工资就这么没了,他都跟着心疼。 白计安走过去,把包装袋放在敦厚的实木桌上。 贺威放下几乎就要盖在脸上的文件,眼底有些畏缩,“不是叫你自己休息,暂时别靠近我嘛。” 他答非所问地指了指被子,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 “你可以告诉我,事务所里还有三套没有拆封的,随时都可以拿过来。” 贺威合上文件,严肃道:“是我想给你准备这些,怎么可能从你家里拿?” “那也没有必要买一模一样的。” “计安。”贺威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论财力,我可能做一辈子的刑警都达不到你的一半。但是这些简单的东西我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我又不在意这些。” “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在一块之后被迫消费降级,用平时你看都不会看的东西。” 即便白计安不觉得什么,他还是怕委屈了他。 “好了。”白计安走过来,俯身亲了贺威的额头,“谢谢,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这本来是一件为了他的好事,他决不能因此伤害两人的感情。 “你走开。” 贺威偏过头,身子主动与他拉开距离。 “生气了?” “没有。”贺威幽怨地盯着他,“还没好呢。” 贺威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白计安心里直痒痒。 要不是地点不对,他绝对会把人扑倒,吃干抹净。 意识到思想跑偏的他赶紧站直身,一个需要冷静就够麻烦的了,再来一个就真要出事了。 他皱了皱眉,伸手道:“文件,你也给我一个。” “你要做什么?” 贺威嘴上问着,手却非常听话地拿起一个蓝色的夹子递给他。 “陪你一起看,提高效率。” 只有案子破了,贺威才能无牵无挂地回家陪他办正事。 下午从报社回来之后。 除去死者崔宇建,《纯文报》社的所有人全部按要求来到了市公安局接受询问。 回想近五个小时的对话,贺威叹道:“对比当初的魏军,简直就是两级反转。” 第287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2 “两级反转?”白计安展开文件,淡道:“说来听听。” 相比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魏军,崔宇建跟《纯文报》的五个人的关系就太深了。 首先是副总编,也就是《纯文报》的二把手杨利,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 据说杨利因为本身患有较严重的酒精过敏症,所以大大小小的应酬,只有他是从来不参与的。 白计安点头:“所以魏军出事的当天,《纯文报》社,只有杨利一个人不在。” “对,负责《纯文报》采编的,一共只有六个人。” “魏军死亡的时候杨利不在。除非杀害魏军和崔宇建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不然,隔空杀人的难度太高,且不好把握一定会成功。搞不好一个不注意,会杀错人。” 贺威赞同:“嗯,我也认为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不高。不过在崔宇建的尸检报告正式出来之前,我还不能确定两个人是不是被同一人所杀。” “只是在三天之中,相互认识且刚接触的两名被害者有两个凶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虽然如此,但是杨利也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想起五个人说的话,那简直就是一场大型互相猜忌到你死我活的现场。 白计安无奈:“怎么听起来有些滑稽?” “如果你亲眼去看了,绝对不会把我当成警察,而是幼师或者小学老师。”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没见过三十岁,还特别喜欢告状的成年人。” 总结起来,《纯文报》五个人与崔宇建的关系是这样的。 副总编杨利身为二把手,位高权重。 但因为总编崔宇建对他不能去应酬的事颇有意见,经常在开会的时候对其阴阳怪气,所以大家为了维护一把手,对杨利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不靠近也不得罪。 所以,杨利是单打独斗派。 编辑部主任徐美佳算是三把手。 虽然年纪刚到三十岁,但和杨利一样,从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入职之后就待在《纯文报》,年纪轻,却也是元老级人物。 工作做的还不错,只是喜欢在背后抱怨,常常被崔宇建点名批评性格不好,没有女人该有的特质。 具体打探之后发现,徐佳美之所以会总抱怨,其原因是因为她经常要为下属犯的错误买单,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背锅侠。 “等等。”白计安叫停,“为什么要徐佳美背锅?是谁的问题去找谁处理不就好了。” “这就是崔宇建的问题了。”贺威道:“报社作为传统媒体逐渐被新媒体挤到停刊的边缘。现在的年轻人毕业之后一般有几个选择,有编制的工作;有发展前景的工作;钱多的工作;或者是自己创业。总之,报社这种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岌岌可危,又开不出多少钱的地方,根本就没人想来。” “所以,崔宇建是担心年轻人被他骂跑,没人工作,才会选择让绝对不会离开的徐佳美背锅。” “都不用我逐句讲清。”贺威凑过来,靠在白计安的肩上,乐呵呵地说:“我的人就是聪明。” 贺威身上独有的淡香勾得白计安心脏怦怦直跳,眼神也逐渐不受控制。 “你好了?” “什么?” 贺威抬眼一看,白计安正盯着他的危险地带。 “哎呦!计安!” 见贺威赶紧拆被子去遮的模样,白计安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捞着贺威的手臂将人拉回来,重新肩碰肩地靠在一块。 贺威不满地瞥眼看着他:“你说的。” “嗯,我说的。继续。” “下一个是李桦,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说?” “你见过一个个性很强,存在感却很低的人吗?” 白计安沉思两秒,说道:“存在感低是她故意制造出的效果。”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对这个李桦留了个心眼。跟其他四个人都仔细地打听她一遍。” 李桦作为徐佳美手下的员工,工作态度一直都很佛系。 也正因为她佛系,不争不抢,对领导送上嘴边的大饼也是一口不吃。 不会轻易服从的人,崔宇建这样的领导是不可能喜欢的。 所以,李桦也经常会因为一些可说可不说的小事,被崔宇建放在会议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半个小时。 “问了所有人,崔宇建和李桦的矛盾就只有这些。问题不大,一般人都不会憎恨到去杀人。除非还有没问出来的特殊情况。” “孙志翔呢?” “这个人的问题跟李桦差不多,只不过他不是被训斥,而是工作实在多到做不完。” 因为《纯文报》的员工人数太少,每个人都顶着一项严峻的工作,根本就没时间做杂活。 所以有杂活的时候,崔宇建就理所当然地去找除了杨利的唯一男性,孙志翔。 崔宇建曾对着所有人直言,孙志翔作为一个酒量更大的男人,因为开车没办法上桌喝酒,也算是捡了便宜。之后的杂活、脏活、累活安排给他,也算是为其他拼命喝酒的女同事平衡心理。 实际上,孙志翔的人缘不错,跟所有人相处得不错,并没有人会埋怨他不上桌喝酒。 究其原因,平衡的不是女同事的心理,而是崔宇建的心理。 贺威道:“因为排版只有他一个人,被杂活耽误太长时间的孙志翔总是无法在上班时间完成工作。但是出版这种事又不能耽搁,他就只能在没有加班费的情况下自行加班,补上所有进度。” 白计安简单地消化一下,而后,他看着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梁若琳。 那个突然从包房冲出来撞到谭杰的女孩。 “她就比较惨了。因为是新人,还在实习期,怕表现不好丢工作,加上性子比较软弱,经常被崔宇建拉出来挡酒,被灌酒灌到吐的情况时有发生。” “的确。” “的确?”贺威坐直身,疑惑道:“什么意思呀?” “我第一次见到梁若琳应酬不是在魏军死亡的那家饭店,而是前一天,在千河大街,一家鲁菜馆里。那天她不止喝吐了,还吐了谭杰一身。” “这么看,他们报社的应酬频率的确不少。” “可能是感恩节的关系吧。”白计安回忆道:“至少,当时文昌俊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第288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3 “别给他们找借口。” 贺威向来对糟粕的酒桌文化嗤之以鼻。 “感恩节在中国本来就没有太多人重视。这样的节日都能连着喝吐两天,年底的时候是不是还要集体去医院办个vip啊?” 白计安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你也觉得我说的对。” “我当然认为你说得对,一直都对。” 贺威瞧着白计安一脸宠溺的样子,怀疑道:“你是不是在这儿哄小孩呢?” 白计安抿着笑唇一言不发。 “果然!”贺威挺直身子坐起来,“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白计安冤死了,笑道:“我没说话。” “你的沉默已经算是说话了。” “可是我是真心认为你说得对。”白计安顺手将人拉回身边,淡道:“只是,有些人也是被逼无奈,没有选择吧。” 即便酒局本身就是他组的,也不代表他是心甘情愿的。 “真的。”贺威厌恶地摇摇头:“什么时候那些吹驴拍马的文化糟粕能够滚出中国,太碍眼了。” 他相信职场上,除了随时都能坐在主桌上的人之外,没有人会真心喜欢酒局。 但那些坐在主桌上的人,又有几个是天生就坐在主桌上的? 不过就是一个曾经受过苦难的人,费尽千辛万苦爬到享受者的位置上,不想轻易放过没有像他一样,经历过磨难的年轻人罢了。 恶性的循环,不过是在弥补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 “对了。”贺威道:“忘记和你说。梁若琳讨厌崔宇建的点不仅在于她总是被拉出来挡酒,还有一件事。” 白计安看着他略带严肃的眼神,加上梁若琳是个年轻苗条的小姑娘,其中的事,虽然不难联想,但也绝对不会那么严重。 如果梁若琳真的受到了什么侮辱和伤害,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和《纯文报》其他的四个人摆在同一位置。 “梁若琳一直很讨厌崔宇建在饭桌上说的话。” “什么?” “崔宇建总会在徐佳美、李桦和梁若琳,这三个女同事提酒的时候,对着主位的客人们说「我找了三个美女陪你们吃饭」。这句话一度让梁若琳觉得非常恶心。” 想起魏军五十三岁,崔宇建五十四岁的年纪。 都能当二十三岁梁若琳的爹了。 还是九十年代结婚,偏晚生晚育的爹。 “梁若琳也承认,说每次听到崔宇建这么介绍自己,她就觉得很心烦,感觉自己好像是个下海的陪酒女,非常地侮辱人。” “想来也是。”白计安道:“梁若琳是二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找的又是正经的文化工作,结果却被这样介绍。” “不过有意思的在后面。” 贺威耸了耸肩,表示白计安绝对猜不出梁若琳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 “她口中的被侮辱,并不是被人像陪酒女郎一样介绍。而是她发现,一场酒局下来,她喝的比陪酒女多,赚得却比人家少。” 白计安道:“难道她的意思是,如果赚得够多,再吐两次也可以?” “嗯。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小姑娘还挺大方,直接承认,只要回报值得,她甚至能做到对着刚见面的老甲方,笑脸相迎地干了啤酒兑白酒的深水炸弹。” “果然。”白计安叹道:“在公司里上班的人,容易与不容易,不仅要看自己,还要看遇到什么样的老板。” 闻言,贺威微微一笑,“我怎么听出了一股自夸的意味呀?白老板。” 反应过来的白计安也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自夸,是事实。” 他来送饭之前,特意带上谭杰一块去订饭店。 一共买了四份。 三队两份,谭杰一份,贺威一份。 之后他还开车把人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作为老板,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合格了。 “可是你叫人抬尸诶!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本科念学前教育,梦想照顾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的谭杰来讲,视觉和心理的冲击有多大吗?” 白计安语塞,而后,他翘着嘴角,眼睛没好气看了眼贺威。 “闭嘴。” “没想到啊。”贺威靠在白计安的肩上,舒舒服服地蹭啊蹭,“我们的白先生,还有说不过我的一天。” “嗯,你最厉害。”白计安垂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贺威,问道:“所以,我最厉害的贺队长,可以继续破案了吗?我们跑题了。” “可以继续,不过,这一块过了。”贺威把文件放在茶几上,说道:“我有一个不理解的地方,还真的要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问题?” “我们开始的时候,都认为杀害魏军和崔宇建是一人所为。” “嗯。” “但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做的,那么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没有杀人动机,另一个又不缺杀人动机。” “你确定了吗?”白计安问道:“之前你不还说要彻底调查钱安与魏军的关系?那么其他人呢?真的和说的一样,除了应酬之外,和魏军本人没有交集。” “嗯,全部调查了。钱安和魏军的关系的确胜似父子,《纯文报》的人也和魏军是第二次见面,就连第二名死者崔宇建也一样,和他没什么交集。” 贺威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让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魏军的死。为什么找不到合理的杀人动机,却又不是冲动型犯罪,而是精心策划的杀人事件。” “不算精心策划。” “为什么?” 贺威坐直身,满心期待地看着白计安。 “其实魏军的死有很大的漏洞。” “怎么说?” 白计安淡道:“让没有高血压症的魏军死于低血压性休克。尸检结果一出,服用降血压药的事会非常被容易发现,进而让“意外”变成“谋杀”。有凶手存在的事实也会跟着浮出水面。” 这样轻易被破解的伪装,与其是精心策划,倒不如说是画蛇添足。 “的确很奇怪。” 贺威沉思着回想白天看到崔宇建尸体的样子,和魏军当时的死状有点相似。 或许,魏军和崔宇建都是死于低血压性休克。 第289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4 “计安。” “嗯?”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闻言,白计安微微睁大眼睛,笑道:“巧了,我也有。” “你先说?” “不,你先说,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个。” 贺威颔首,直言道:“魏军的死找不到杀人动机,但是崔宇建又能找出许多杀人动机。而且根据我白天的观察,两个人的死因似乎相同。你说,会不会凶手原本的目的就是崔宇建,魏军只是他实验是否可以用这个办法杀人的工具。” “崔宇建的具体死因还没有出来,对吗?” “嗯。” 关于法医病理学方面的知识,白计安比贺威要多一些。 他摇摇头,说道:“死亡后的症状类似并不能代表同一死因,尤其不是专业人士,看错的可能性更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崔宇建有高血压症吗?” 因为怀疑同一死因,贺威还真的问过他的妻子杨兰玉。 “有。” “那么我来说我的猜想。”白计安严肃道:“我认为凶手原本的目标不是魏军。从头到尾,他想杀的人只有一个,崔宇建。” “你的意思是……凶手杀错人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正因为崔宇建患有高血压症,过量服药加上饮酒,突然低血压性休克致死就会变得异常合理。 回想当初魏军尸检报告出来的时候。 不但是他,就连成诺都怀疑魏军的死是意外。 是魏军的妻子一直坚持他没有高血压,不可能吃药,案子才会变了性质。 贺威自然地搂住白计安的肩,叹道:“忽然感觉你的猜想更合理。” 白计安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即将重合,跨越零点。 他伸手把被子和枕头拉过来。 枕头垫在后腰,被子展开,而后白计安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耐心一点,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各种报告出来,离真相就更进一步了。” 贺威瞧着白计安邀请自己膝枕,虽然脑子里疯狂心动,非常想枕,但是他可没有心大到让自己媳妇儿干坐一宿。 能心疼死。 白计安见他发呆,又拍了拍大腿,催促道:“快点!” “不要。” 天知道拒绝的时候,他下了多大的狠心。 “不喜欢?” “当然不是!我喜欢,但是今天不行,你先欠着,以后补给我。” 说完,贺威站起身,顺便把白计安也拉了起来。 “你干嘛?” 贺威没吭声,他专注手上沉重的玻璃茶几,慢慢地把它拉开。而后,又走到沙发前,拖着沙发退了几步。 “来过这么多次,没看出来吧。” 贺威走到沙发的侧面,把椅背慢慢放平。 原本一张平平无奇的皮质沙发变成了一张能躺下两个人的简易床。 贺威满意地叉着腰,说道:“这下我们可以一起睡了。” “不行。” 毫不意外,白计安的反应。 贺威连反驳都没有,直接把沙发从180度的平角调成了160度的钝角。 “这样可以吧,靠着睡。” “再往上点。” 白计安是真的没想到,这沙发不但能放倒,角度还能随意调节。 出奇的好用。 贺威侧身展示被调成150度的沙发,不容置疑地说:“这是我的底线。” “好,行。你的底线。” 见白计安同意,贺威立刻把人拉过来,并排卧好。 他展开被子,直到把白计安的右侧的被角掖到密不通风之后,才终于安心地躺在他的左边。 温暖舒适的被窝让白计安感到异常安心。 他侧身搂着贺威的腰,枕进臂弯,睡意弥漫。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贺威就被白计安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困到下上眼皮交战的贺队长根本就不想起床,抱着白计安,硬是哼唧了足足十五分钟。 等到他终于睁开眼,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计安已经帮他把衬衫穿好了。 贺威愣道:“我们干嘛去呀?这么早,你急着出任务啊?” “带你吃饭。” “啊?” 他都没起来,别说胃了。 贺威一把抱住白计安,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反复磨蹭:“计安,我还不饿。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白计安为难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他在干什么。 特意起这么早,是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自己在贺威的办公室里过夜,影响不好。 他想拉着贺威提前出门,这样不仅不会被人发现,还可以去早餐店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可是贺威昨晚熬夜加班还没睡醒。 冬天的早上这么冷,他这不是在折磨人嘛。 “好,我们不去了。” 听到贺威满意的哼哼声,白计安帮他重新盖好被子后,开门离开。 早上六点的公安局静到能清楚地听到落地的银针。 他放轻脚步,直奔楼梯的方向。 路过三队的办公室时,他不经意地向里面张望。 里面只有陈泽洋和商思文,一个靠在椅子上睡,一个趴在桌面上睡。 他看着商思文头上还在播放的监控录像,是魏军死亡当天,饭店包房的视频。 画面正好播放到徐佳美开始提酒的片段。 这段视频他还没看过,好奇心油然而生。 白计安双手抱胸,慢慢地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闪烁的屏幕。 早上八点十五分。 商思文微微睁开眼,感觉指尖温热。 她坐直身,疲惫地抹了把脸,迷茫地看着摆在眼前的豆浆油条。 “醒了?”韩阳叼着吸管,叹道:“趴桌子这种废腰的姿势你都能睡这么熟,能人啊!” “累啊。”商思文喃喃道:“昨天晚上本来有些失眠,就打开监控视频,想再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结果越看越无聊,就睡着了。” “知道。便利贴都睡到屏幕上去了。”韩阳无奈道:“视频都是我给你关的。” “便利贴?” 商思文迷茫地看着桌面,好像在找韩阳说的东西。 “什么便利贴?” 韩阳扭头,对着她桌角上的棕色会议本扬了扬下巴,“给你夹在第一页了。” 商思文赶紧翻开本子,扉页还真有一张淡蓝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奇怪的数字。 「10’10’’\/30’23’’\/52’45’’」 “这是什么?” “不是你的?” 商思文摇摇头:“不是,连上面的字都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的?” “你在哪发现的?” “就在你的屏幕上呀!正中间!” 第290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5 贺威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也跟着失落。 他本以为自己会和爱人相拥醒来,睁开眼,白计安就会看着他淡淡地微笑;或者,他睡着,自己看着他都好。 只是没想到,又剩下他一个人。 好像昨晚的一切像一场令人沉醉的美梦。 他掀开被子,缓缓地坐起身,放空思绪。 好想他。 好想见他。 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手机。 他有些记不清了,好像被他扔在了办公桌上。 贺威走过去,刚拿起手机,门板被人又重又快地敲响了。 急促的声音像是在告诉他,有急事发生。 贺威微微皱起眉,放下手机,把人放了进来。 门被推开后,以商思文为首的三小只陆续走进来,打头的人手里还捏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 “怎么了?” “贺队。”商思文把便利贴递给他,“这是白先生留下的,但是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贺威看着纸上的数字,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他留下的?” 三人闻言顿时没声了,面面相觑之后,打算实话实说。 “是我看监控录像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起来之后,韩阳告诉我,电脑屏幕中间有一张便利贴,我找到后发现它不是我的。问了一圈,副队和陈泽洋也不知道,然后,调了监控。” 贺威没抬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韩阳见老大没有生气,胆子也随着好奇心直线上升。 监控里,白计安是早上差五分钟六点的时候从贺威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路过三队办公室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商思文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直到视频结束,留下纸条后离开。 “老大。”韩阳瞄着之前从未被放倒过的沙发,贱兮兮地说:“白哥,昨天晚上在这儿住的?” 贺威抬头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表情理所当然。 “我的人,不在我这儿住,去哪住?” 一句话,瞬间定住了三个人。 虽然贺威和白计安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只是他们没想过,贺威会如此简单直接地承认。 就连之前陈泽洋和朱煦妍交往的时候,被旁人一说还又羞又恼地红脸蛋呢! 结果他们的队长可好,满脸写着「如果不是白计安脸皮儿薄,他早就印几千张喜报发满整个樾安市公安系统,管他领导还是正式工,非正式工,连带刚上任两天的协警同志,人手一张」。 难怪。 韩阳心道。 难怪你能是领导。 果真不是随便谁都能上去的。 “那个,这样,我们先回去?” 说完,商思文拖着韩阳和陈泽洋就往外面走。 她现在非常想找个没有贺威的地方确定,事实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贺威没吭声,他低头看着便利贴上的数字,回想早上白计安走出他办公室后的动作,若有所思。 轻轻关上贺威办公室的门后,商思文赶紧拉上两人一路小跑地回到三队,在斐辰一脸呆懵的表情下鬼鬼祟祟地关门。 “刚刚!贺队说的是那个意思不?!” 见韩阳点头,商思文猛地捂上嘴在原地连蹦带跳。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她一定要激动地喊上两嗓子! “你干嘛?”韩阳靠在桌边上,哭笑不得。“想叫就叫,别憋疯了。” 商思文连忙摆手,此时此刻,她上翘的嘴角根本就下不来,不适合说话。 “你怎么这么高兴?”韩阳就奇怪了,“知道的是老大脱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结婚呢!” 一听结婚,商思文的脸直接垮了。 “我结婚有什么好高兴的!老大这对儿才让我开心呢!怪不得昨天晚上白先生那么晚还来给我们送吃的!昨天是感恩节,热恋期的小情侣,无论大节小节,一定都想一起过。” 她最吃两个帅哥在一块儿的画面了。 想想就让人兴奋。 “不是。”听了半天,斐辰终于忍不住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闻言,陈泽洋回过头,说道:“不止你,我也是。” 明明三人一起去的,他怎么好像失忆了? 稀里糊涂被商思文拽出来不说,还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 “不是吧。”韩阳诧异地看着陈泽洋,“你真的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意思?” “对啊。”商思文也懵了,连蹦跶都忘了。 “什么意思?” 斐辰见他们都不说正文,急了,“什么事啊?你们倒是说说,让我知道知道呀!” “知道知道。”韩阳抿嘴憋笑,示意商思文,“你赶紧说吧,都快给副队憋出方言来了。” 商思文走到办公室中间,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摆出一张严肃可靠的表情,说:“我们贺队和白先生在一块儿了。” “在一块儿?”斐辰偏过头,似乎没懂。 “哎呀!”韩阳走过来,“你直说,副队上岁数了,听不懂。” “不是,我刚三十多,怎么就上岁数了?” “你先别吵!听她说。” 为了八卦,斐辰也懒得和韩阳计较,扭头重新看着办公室里唯一的八卦女王。 商思文乐呵呵地伸出两根大拇指,贴在一起互相勾了勾。 “在一起,就是,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 话音刚落,还没等斐辰反应,一旁的陈泽洋叫道:“不是吧!” “什么不是?就是!” 陈泽洋还是不太相信。 他是这里第一个见到白计安的人。 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深。 机场,他被贺队叫去接机。 当白计安出现的时候,除去他优越的长相之外,他明显地感受到无法估量的距离感。 毫不夸张,那是他第一次用「高岭之花」形容一个男人。 面对贺队的热情,他也是冷着脸,仿佛天生就不爱做任何表情。 后来,在不同的现场,在贺队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让他看到了这个人的笑容。 好似极北的冰川上升起的骄阳。 所以他曾经猜测过,白计安或许没有拥有过开心快乐的童年,或者身边从未出现过令他真正开心的人和事,才会让一个人永远都冷冰冰的。 他并不是天生冷淡,是孤独。 “是唯一珍贵的朋友吧。” 韩阳服气陈泽洋的脑回路却没说什么,直视笑而不语地等着商思文“执行正义”。 第291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6 果然,商思文叉腰走出来,问道:“那你来解释一下。你会在别人面前说朋友是你的人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见陈泽洋又沉默了,韩阳赶紧把商思文拉过来。 “快放过他吧。钢铁直男,你说再多他也转不过弯,哪天遇到人家小情侣抱在一块,雷劈在脑袋上自然就开窍了。” “那是开窍吗?那是开瓢吧!” 陈泽洋没理解,她还不理解呢! 贺队和白先生。 刚开始没兆头。 看着韩阳瞎说也没敢磕,每次都故意说反话和他对着干就是为了听到更多实锤,放在心里暗爽。 现在,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商思文美滋滋地坐在工位上,心脏跟着飘飘然。 满脑袋都在期盼今后白天磕真人,晚上磕纸片人的美好生活,顺带把监控视频和便利贴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贺威奇怪地打量着屋里的四个人,说道:“怎么把门关上了?” 见无人吭声,斐辰勉强压下嘴角,故作严肃道:“冷了。” 贺威看破不戳破。 就他手下这四个人,无论拎出哪一个,他都熟得跟葡萄干一样。 除了八卦,还能做什么。 贺威走到商思文的工位前,抬手把便利贴粘在显示屏的右上角。 “看到是计安留下的,想都不想里面是什么意思,就直接来找我?” 被说中的商思文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咧嘴一笑。 韩阳端着马克杯搭在嘴边,见状,忍住笑容,贴脸开大。 “那我们把白哥留下的东西偷偷藏起来,你也不能乐意呀。” 贺威眨了眨眼,感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而后转言指挥商思文。 “监控视频打开,把计安写的三个时间调出来。” 商思文恍然大悟,她看监控录像一直都以几点几分的时间为准,基本不会把视频时长定为标准。 “原来这是进度条上的时间啊!” 按照贺威的吩咐,她首先把时间拖到10分10秒。 所有人凑上来,前前后后把电脑连同商思文团团围住。 画面上,魏军和崔宇建刚结束互相推让谁坐主位的大戏。除了钱安之外,剩下的人都站在门口,面对圆桌,等待领导率先入座。 “这有什么问题吗?” 贺威没有回应,淡道:“下一个。” 30分23秒。 摆在圆桌上的菜只有三道,崔宇建抬手指着孙志翔,叫他去后面把带来的白酒拿出来。 “再下一个。” 52分45秒。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几乎都带着酒意,盘子里的菜也所剩无几,大家开始互相聊天,氛围自然。 三个片段看完了,根本没人看出端倪,只能纷纷抬头,向贺威求助。 见贺威又要再看一次,韩阳道:“我们直接问白哥不就好了。” 贺威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淡道:“那以后,是不是你做什么事都要让别人把饭喂到你嘴里?” 一个监控录像,斐辰和商思文盯了一天都没有任何发现,白计安随便靠在门框上看了看就找到了线索。 如今他把答案贴在他们脸上,还解不出,不如回家,给其他人才倒地方。 又看了一次,除了贺威,余下的四双眼睛连眼皮都不敢乱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结果,眼泪都要瞪出来了,还是没发现什么。 陈泽洋站直身。 两次,他反复地盯着画面里七个人手下的动作,却怎么也没看到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什么古怪。 “看样子,白先生给我们的线索跟降压药没有关系。” “的确。”贺威双手抱胸,“不是手下的动作,而是头。” “头?”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按照贺威的命令,商思文又将视频调到10分3秒。 “左边,孙志翔。” 眼睛跟过去,10分3秒开始,徐佳美正与站在她左面的孙志翔讲话。 可是孙志翔却像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互相推让的魏军和崔宇建发呆。 徐佳美见孙志翔没有理她,在10分10秒的时候,抬起手肘轻轻地怼了一下他的胳膊。 而后,孙志翔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微微侧身,低头看着徐佳美。 “下一个,还是往前多调7到8秒。重点依旧是孙志翔。” 30分15秒。 崔宇建与魏军正聊得开心,忽然,他伸手指着孙志翔,叫他准备好带来的白酒。 崔宇建叫他的时候,只是一点点,孙志翔抬起头,本能地向右侧偏了偏头。 “下一个。” 52分37秒。 除了司机孙志翔,桌上的人都有些醉意。他们互相说说笑笑,相比刚开始的尴尬和拘谨,整个氛围轻松了许多。 这时,坐在孙志翔左侧的李桦抬头跟他说了什么,而后,孙志翔走到后面的碗柜,拿出两套新的瓷质碗勺。 “有什么问题,看出来了吗?” 见无人有头绪,贺威淡淡地叹了口气。 他指着屏幕上的孙志翔,说道:“计安标出这三处的理由是让我们发现,孙志翔有一只耳朵几乎没有听力,是废的。” “什么?!” “哪边啊?” “右边。” 商思文立即转身,带着另外三人又看了一次。 贺威配合画面,解释道:“第一个片段,站在孙志翔右侧的徐佳美跟他说话的时候,因为领导还没有入桌,不可能用正常的音量。但碍于房间内有其他人在说话,小声在他右侧嘀咕,孙志翔肯定是听不到的,所以徐佳美才会抬手碰了碰他,而后为了能听到徐佳美说话,他才会向声源微微地偏过身。” 调到打开白酒的片段。 贺威继续道:“这次和上次一样。看着坐在对面的崔宇建,他也是习惯性地向右侧偏了偏头,让健全的左耳更靠近声源。” 最后一个片段。 是孙志翔唯一一次没有偏头的片段。 而这次,声源是来自紧挨着他,坐在左边的李桦。 商思文诧异地张了张嘴,说道:“所以他这次没有偏头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左耳朵是健全的,可以清晰地听到李桦在说什么。” “没错。”贺威淡道:“计安是发现了孙志翔身体上的缺陷,想让我们调查背后的原因。” 第292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7 “好细致啊。” 商思文垂下眼,似乎有些自责。 “这份视频我看了不下三遍,却没有看出孙志翔的右耳有问题。” 斐辰瞧着她失落,安慰道:“我陪你一起看的,也没看出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可是,我看的是最多的。” 不仅如此,还在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情况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简直笨到家了。 “行了。”贺威淡道:“意识到不足就去改,现在自责也好,失落也罢都无济于事。重点是下一步要怎么做。” 他抬眼看向陈泽洋,说道:“你去成诺和肖敏那边看一下,结果怎么样了?” 陈泽洋一顿,问道:“不找孙志翔谈一谈吗?” 直觉告诉他,白计安发现的线索非常地重要。 “不着急,没打草惊蛇之前,人跑不了。现在的重点是要搞清楚,魏军和崔宇建的死因是否相同。” 陈泽洋离开之后,贺威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算准时间,报告已经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死因,他还有个疑问没有解开。 根据结果,如果不是意外,是他杀,那么凶手是怎么完成的密室诡计。 临走前,贺威叫所有人准备好,随时听命令,去会议室集合。 关上办公室的门,贺威立即拿起手机,抽空给白计安打了个电话。 白计安以为贺威是来找他问便利贴的事,接通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发现了吗?” “发现了,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嗯?” “早上,你是不是叫我起床来着?” 刚起床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后来看着他留下的便利贴之后,忽然想起来的。 他还以为是做梦。 话筒那边的白计安淡淡一笑,问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 “你听到了,快点回答我。” “……没想好。而且,”贺威遗憾地顿了顿,“今天晚上我可能也要在单位住。如果我能回去,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 “计安。” “嗯?” “你还没回答我。早上,为什么没有坚持叫我起来?” “因为三个月之后就是春天了。” 贺威愣了愣,“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等到春暖花开,再叫你早起也不迟。” 冬天很冷吧。 “贺威。” “嗯?” “出任务的时候,注意保暖。” 贺威勾着嘴角,慵懒地说:“我倒希望案子结了之后能够赖在你身边发烧一次。” 有正当的理由请假。 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贺队!”陈泽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报告的结果已经全部出来了。” “通知所有人,三分钟,会议室集合。” 话毕,贺威重新把手机附在耳边,只听白计安淡道:“去吧,早点抓住凶手,结束这一切。” “好。”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队会议室」 贺威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对着成诺点头道:“开始吧。” 成诺按开投影仪,首先显示的是死者崔宇建的基本信息,后两页紧跟的是一段密密麻麻的死亡原因。 成诺用激光笔在文字上快速地画了几圈,说道:“这上面写的东西,专用名词有些多,具体的死亡原因可以直接听我说。比较复杂,我尽量简单一点。” 成诺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眼睛扫视坐在对面的同事。 “首先,先说结论。崔宇建和魏军的死因不同。魏军是低血压性休克导致死亡,而崔宇建的死亡原因是肾脏器官衰竭。” 贺威道:“什么导致的?” 引起肾脏衰竭的因素可太多了。 “乙二醇中毒。” 说完,半桌子的人都有些没转过弯,似乎对乙二醇都有些陌生。 成诺料到会触及部分人的知识盲区,不等被提问,主动解释道:“一种化学物质,具体是什么不用太清楚,你只需要知道,乙二醇多用作溶剂、防冻剂、合成涤纶的原料就可以。” “防冻剂!”商思文急道:“这个我知道,曾经看过新闻,十几名美军士兵把防冻剂当成了酒精喝了下去,全体都进了医院急救,当时报道的也是中毒!” 只是那条新闻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她没有做警察,也不敏感,只知道是防冻剂,没有记住到底是什么引起的中毒。 韩阳疑惑地看着成诺,问道:“味道真的有那么像?” 明明一个能喝的,一个是万万不能喝的。 感觉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事。 “不止味道。”成诺道:“外观和气味也很相似。” 陈泽洋点头:“所以才会有这样误食的案例。毕竟,出事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忽然,成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知道酒精也叫乙醇吧。” “当然。” “乙醇和乙二醇,味道、外观、气味都很相似,所以很容易被人误认。但实际上,两个东西只差一字,却又差之千里。乙醇可以用于消毒、饮食、工业生产;但乙二醇是有毒物质,人体摄入后会对肝肾等器官产生极大的伤害,大概100ml就可以毒死一个成年人。” 贺威回想崔宇建衣襟上的汗渍,淡道:“中毒之后的症状是什么?” “中毒之后的12个小时中,人会出现醉酒、恶心、呕吐、平衡感差、步履蹒跚,非随意机抽搐。接着是癫痫和昏迷。之后的24小时以内,人的血压和心率升高,心力衰竭出现,肺水肿和肾衰竭。最后是彻底死亡。” 商思文微微地皱起眉:“没想到发病的时间会这么长。” “当然,不同的摄入量,死亡时间也不同。” “懂。”韩阳道:“喝下的越多,死的越快。” 贺威直切正题:“所以,具体的死亡时间。” “昨天早上7点到9点。” “也就是上班之前。” 副总编杨利说,在上班之后,他曾因为有工作需要,去崔宇建办公室找人,结果当时敲门,无人回应。 陈泽洋道:“应该可以缩小在早上8点之前。” “为什么?” “因为早上要送孩子上学,杨利每天早上到岗的时间固定在7点半。8点是报社上班的时间,杨利去找了崔宇建,那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第293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8 “不一定。”成诺道:“虽然房间里的确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不代表那个时间的崔宇建已经死了,有可能,他处于极其危险的阶段,昏迷。” 众人沉静之际,斐辰面色凝重地挺身上前,说道:“可是,这些并不能证明崔宇建是被人杀害的。误食的可能性也存在。” “那就是两个大点,三个结论!”韩阳伸出手指,“第一个大点是非他杀,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就是误食。第二大点就是他杀,紧接的两个结论是,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下毒;被凶手强行灌药!” “没有最后一点。”成诺道:“在尸体上没有发现搏斗痕迹。” “那就更简单了!一个非他杀误食,一个他杀下毒。” 闻言,商思文疑道:“第一点的可能性存在吗?就在三天前,魏军刚死。他可是板上钉钉的他杀。之后崔宇建又跟着死了,能是意外?” 这可能性太低了。 除非杀害魏军的凶手就是崔宇建,他畏罪自尽。 见没人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发表意见的贺威。 只见他支着下巴,正在发呆。 忽然,等着发言的肖敏向前挪了挪屁股,故意清了清嗓子,猛地一叫:“贺威!喂!回神儿了!” 贺威没动,抬眼看着正在坏笑的肖敏,无奈地送她一个白眼。 “想什么呢?”成诺道:“都等你呢。” “我在想计安。” 话毕,知道内幕的半桌子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有不明所以的成诺和肖敏一头雾水。 “老大。” 贺威坐直身,只见韩阳对着他一通挤眉弄眼。 那表情,保证是韩阳从出生到现在最丰富的一次。 贺威越看越疑惑,脾气也跟着上窜。 他眯起眼,直言:“你有病啊?” 见饺子要露馅,斐辰赶紧跳过解释不清的话题,把正轨拉回来,问道:“你认为呢?韩阳说的那两点,哪个更有可能?” “他杀。” 贺威回答得直截了当,但成诺没打算放过他,追问:“你刚刚说想计安什么?” 他记得那个人,只是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太熟悉,连姓氏也不敢确定。 又一次cue到,要是再挡就跟承认没什么两样了。 三队四人组纷纷紧张地看着贺威。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忽然变得异常紧张。 商思文甚至有些期盼贺威会不会像对他们那样,又一次语出惊人。 “计安说。” “说什么?” 贺威意外地看了一眼从来没有接话习惯的商思文,顿了顿,继续说:“计安说,凶手真正想杀的人只有崔宇建,魏军是误杀。” “什么?!” 瞬间,一桌子的人都惊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想到任何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误杀。 这要是真的,魏军是招谁惹谁了! 贺威将昨晚和白计安说的话转述一次。 之所以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无论怎么调查,就是找不到凶手的犯罪动机。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无冤无仇的人,设计一场精心的杀人事件。 “可是。”商思文道:“很多的杀人犯本身就是变态啊!” “这点我也想过。”贺威道:“原本我的猜测和计安就有些许的差别。起初,因为判断失误,我以为崔宇建和魏军都死于低血压性休克,所以认为魏军可能是凶手为了能成功杀害崔宇建的试验品。但是,他们俩的死因完全不同,我的猜测也就不成立了。” 而后,贺威摇摇头,“算了,先不说这个。肖敏那边有什么发现?” “终于到我了。”肖敏无奈地翻开文件夹,叹道:“等的花都谢了,还以为今天轮不上我说话了呢!” 成诺直言:“每次你不都是最后吗?” “你们还知道呀?!”肖敏的眼神从主位的贺威开始,以顺时针的方向环视一圈,说道:“每次都这样!成诺第一个开始,然后就东拉西扯地巴拉一堆!你们到底有没有把痕检当一会儿事?就不能把线索都听全了之后,再巴拉?” 猜对就算了,每次听到他们偏离主题,肖敏就有一种看小丑的感觉。 “好好好,别气。”成诺哄道:“先说正事,行不?” 肖敏撇了撇嘴,回归正题:“首先,无论是魏军出事的包房,还是崔宇建出事的办公室。因为算是公共场合,指纹、脚印、dna,这些几乎每个人都有留下,没有参考价值。” 相比这些,更让贺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崔宇建办公室的门,有没有什么古怪的痕迹?” “古怪?” “嗯,比如门的上下缝隙有没有绳子摩擦的痕迹,或者是门锁上有没有什么水渍。” 肖敏不懂贺威为什么这么问,只是一点她可以确定。 “没有。任何古怪的痕迹都没有。” “那可以确定了。”贺威靠在椅背上,“凶手有崔宇建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陈泽洋诧异道:“保管钥匙的保安不是说只有两把,一个在崔宇建本人身上,另一个在他那里。” “难道保安也有嫌疑?” 商思文苦着脸。案件到现在,她总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 明明有凶手的范围,但线索太碎,别别扭扭,总感觉串不到一块。 “不会。”贺威道:“首先保安跟魏军一点关系都没有。其次,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与其故意锁门暴露身份,还不如敞门离开,还以可以混淆视听。” “其他人复制的呗!”韩阳道:“东面的市场就有,十块钱一把。” “但是。”陈泽洋道:“就是因为怀疑有人复制了钥匙,我昨天在报社就问了崔宇建的妻子杨兰玉。她说崔宇建永远都把钥匙挂在腰带卡扣的右侧,而且从来不会乱丢。因为那串要是不仅仅有办公室的,还有指纹密码保险箱的备用钥匙。非常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谁能保证没有失手的时候?你不睡觉,不喝酒啊?” 话毕,一瞬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阳的身上。 仿佛被一群食肉动物盯上的羚羊,看的韩阳小腿抽筋。 他左右看看,声音直颤:“干,干什么?” 突然,商思文兴奋地抬起巴掌,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叫道:“喝酒!” “啊?” 斐辰道:“崔宇建经常应酬,喝到不清醒的次数就算不多,也一定会有。” 陈泽洋道:“所以跟在他身边,每次都会在酒局之后送他回家的人,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钥匙。” 韩阳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后背,嘟囔道:“那不就剩一个人了?” 第294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39 肖敏有些懵。 她环视一圈,所有人的眼神都清明了许多,好像只有她还没转过弯。 这怎么突然就都明白了? “谁呀?” 商思文答道:“当然是司机孙志翔了。只有他每一次都负责把喝醉的崔宇建送回家。他不但有机会和崔宇建单独相处,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复制他挂在腰上的钥匙。” “可是,你们不是说杀害魏军和崔宇建的凶手是一个人吗?” “肖敏。”贺威开口:“你有疑问?” “我的疑问很简单。”肖敏举起手边的文件晃了晃,说道:“魏军死亡的包房里,唯一检测出药粉的碗勺上都没有孙志翔的指纹。那他是怎么杀人的?” “其实没有指纹反而更奇怪。” 肖敏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商思文,问道:“为什么?” 商思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说道:“其实,我能发现这点,还要归功于白先生留下的便利贴。” “计安?” “是。” 破解白计安留下的数字的意思后,贺威就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原本围在她桌前的人也跟着散了。 负责看监控的人没有发现线索。 即便没人怪她,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而后,她重新按照白计安留下的数字,又反复地看了两遍。 商思文道:“便利贴上,白先生一共留下了三段时间。其中最后一段,也是最接近魏军出事的一段。” 韩阳回忆道:“你是说,坐在孙志翔后侧的李桦叫他去添碗勺的事。” “对。监控上,徐佳美是用自己面前的,没人用过的碗勺给魏军盛粥。但是,她自己的碗勺用来装了什么,还记得吗?” 斐辰道:“她装了一碗白水用来吐酒。” “对!那么后来,为什么肖敏姐会在魏军出事的碗里发现了粥、药粉、白水、白酒、唾液和两个人的dna呢?” “因为魏军不想喝第二碗粥,用过的碗被梁若琳放在了她和徐佳美的中间,而后被徐佳美当做垃圾桶,倒了被她吐过的液体。” “没错!问题已经出来了。” 韩阳反复思考斐辰他们的对话,半晌,淡道:“你是想说,徐佳美本来有两套碗勺?” “对!” “这有什么奇怪?有需要就多一套餐具,很正常啊。” “不是这个意思。”斐辰看向商思文,“你是想说,徐佳美多的那套餐具,是李桦叫孙志翔从后面的碗柜里拿出来的。” “是!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魏军用来喝粥的碗勺不止有徐佳美和被害人碰过,孙志翔也碰过!” “原来如此。”韩阳道:“也就是说,魏军的碗勺明明就是他拿过来的,但是却没留下指纹,证明他在取碗的时候,特意用手绢之类的东西垫住。那么,他的作案嫌疑就更大了。” 陈泽洋转头看着贺威,说道:“贺队,我们现在就去报社,把人带回来吧。” “带回来是肯定的,但是,商思文。” 贺威抬眼盯着她,脸色有些低沉。 商思文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一愣,随后垂下头,根本就不敢他的眼睛。 “魏军用过的碗勺从一开始就是最重要的物证,负责监控的你应该更早发现碗勺的来源。” 如果今天早上白计安没有看监控呢? 破案是他们的工作,不是白计安的工作。 他可以是底牌,但是绝不能是他们的随时随地的依赖。 “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问题。”斐辰道:“你们去报社的当天,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的。” 贺威给了斐辰一个你更应该检讨的眼神,随后对着陈泽洋和韩阳说:“去报社,把孙志翔和徐佳美都带回来。” 中午,贺威刚从柜子里掏出一块蟹黄味的锅巴,想在长期抗战之前垫垫肚子,结果刚撕开包装袋,门就被陈泽洋敲响了。 一路来到审讯室,在两扇门之间,贺威率先选择了徐佳美。 看到有人进来,徐佳美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她挺直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威,紧张地吞咽口水。 “警官。”徐佳美颤颤巍巍地悄声开口:“请问,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今年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到报社上班已经有七个年头,论眼力和直觉都很准。 所以,当公安局的两名刑警要她和孙志翔过来的时候,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用紧张。”贺威拉开椅子坐下,“找你来只是想问了解一些细节。” 徐佳美勾着僵硬的嘴角,点着脑袋一副了解的样子。 “先说说你的同事吧。” “同,同事?”徐佳美意外道:“这个问题,之前好像已经说过了。是还有什么遗漏,想要我帮忙补充吗?” “的确有点。” 徐佳美点着头,“可以,不过我不能确定自己什么都知道。” “好,那么就从孙志翔开始吧。” 孙志翔。 一闪而过,徐佳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是他,对吗?” 贺威假装疑惑:“什么是他?” “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是凶手。” 贺威倒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用排除法的,他倒是想听听徐佳美还能说出什么。 “继续。” “果然吗。” “我可没回答你什么。” “没关系,是我自己猜测的,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徐佳美缓了缓,继续道:“其实,我本来是想不到他身上的。但是,事到如此,明明社里的人都有嫌疑,警察却只叫我们两个,就算傻子也能猜出来了。” “这只是你的想象。” “的确是我的想象,不过没错不是吗?虽然我不知道小孙为什么要杀总编,但至少,魏军的事,在总编死后,我后知后觉。” “说吧。” “大概两个月前,某一天中午,我们刚吃过炒米粉,正准备各自午休,好好地睡一觉。” 迷糊中,徐佳美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大力拽开,只见孙志翔捂着嘴,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徐佳美迷迷糊糊地坐直身,看着同样迷茫的李桦和梁若琳问怎么了,结果谁都不知道。 等到孙志翔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徐佳美作为这件办公室里唯一的领导,理应主动关系下属。 一问,孙志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刚刚胃痛,很恶心,午饭也白吃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是小毛病,只是某一天忽然这样而已。 谁知道,自那之后,只要孙志翔一吃味道重的,刺激性的食物,就会变成这样。 第295章 感恩节·酒桌杀人事件 40(完) 日复一日,原本一米八,体格匀称的男人逐渐变得脆弱、消瘦。 “后来,大概是因为病情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他在提前做好工作之后,请假去医院看了病。” 回来后的孙志翔还算高兴,说幸好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好好调理,喝点养胃的冲剂,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可以痊愈。 贺威看准重点,说道:“冲剂?” “是,就是这个东西。” 当时为了能够养好自己的胃病,平时就不怎么爱花钱的孙志翔算是下了血本。 看着摆在他工位桌角上,那瓶全是外文的进口货,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把它当做了好东西。 上网一查,还真是大几百一瓶。 而后,在徐佳美连续两天问他冲剂是什么味道之后,迟钝的孙志翔终于明白话里的含义。 他立即主动问大家要不要也尝尝,反正严格来讲,它也不算是药。 “冲剂倒出来是白色的粉末,没有颜色,味道的话,不苦,甚至带着一点点的甜味,不过味道不浓,不仔细品的话,是吃不出来的。” 几乎可以算是无色无味。 “在魏军的粥里加的也是这个?” 徐佳美痛苦地点点头,“没错。只不过,原本那碗粥不是给魏军喝的。” 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 孙志翔分给大家养胃冲剂的被崔宇建和杨利知道了。 作为领导,杨利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但崔宇建就不同了。 无论什么事都喜欢拿在大庭广众之下阴阳怪气的人,得不到孙志翔的养胃冲剂,自然是不开心的。 果然,在周一的大会上,分配好一切工作之后,他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不指名不道姓,但就是能让每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说的是什么事。 大家都很反感,但为了每个月的那四位数,只能默默忍受。 孙志翔被说也不好受。 第二天就找机会送给他全新的一整瓶,才让崔宇建重新笑起来。 从那天开始,崔宇建就时常说自己的胃现在有多好。 还说每天都按时喝冲剂,不止用热水,还用牛奶、豆浆、热汤,就连白米粥他都试过,非常好喝。 重点是,每说一次,都会顺带夸赞孙志翔会买。 明显就是给大家听的。 为的就是让一些有心人绞尽脑汁送他点其他的好东西。 或许崔宇建本身就是用这种方式生存的人。 一面是自己变了法子,恨不得自己垫钱,高价购买难买的好酒孝敬领导。另一面则想用收下属送的礼物来保持输出与输入的平衡。 这不只是金钱上的平衡,更是心理上的平衡。 “其实那天,原本的应该是这样的。”说罢,徐佳美顿了顿,叹了一口,“是小梁没有领悟到点子上,才会让魏军阴差阳错地喝下了海鲜粥。” 当天,崔宇建在出发应酬之前就告诉了徐佳美,餐桌上,他会找机会给她发出信号。 见到信号,就提醒小梁起身给魏军盛一碗汤,如果又汤了,就看看其他新上来的菜。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要主动一点,注意表情。 崔宇建的吩咐下来,徐佳美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正巧,这时候孙志翔跟着走上来,低声提醒她,给魏军盛了,就要给他盛,不然恐怕回去又要被说。 其实,即便孙志翔不提醒她,徐佳美也是这么想的。 按照原计划,徐佳美应该在收到崔宇建发出的信号之后,让梁若琳主动站起来,热情地给魏军盛新上来的海鲜粥。 而她则在魏军接到粥之后,再起来给崔宇建盛上一份。 可惜,刚上班的梁若琳有些晕乎,只顾着喝汤解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意思。 为了不让崔宇建生气,也为了不让动作太假,被魏军和钱安发现,徐佳美立刻站起来改变计划,给魏军盛粥送了过去。 贺威道:“药粉是什么时候被加进去的?” “在小孙给我碗的时候。” 徐佳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子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看到了碗底下的药粉,只是不知道那并不是给崔宇建的什么养胃冲剂,而是杀害魏军的降血压药。 即便是无意的,她也成为了凶手用来杀人的刀。 她咬着剧烈颤抖的下唇,半晌,带着强压下来的哭腔,说道:“我,我刚开始真的没有意识到。我以为魏军是突发了疾病,是自己吃了降压药又喝了酒,是自己不懂。我真的没想到,我看到的药粉,已经被小孙换了。” “所以,你说崔宇建死后你后知后觉是因为,你反应过来,当初那碗粥本来是应该给他的,对吗?” “……是。”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孙志翔和崔宇建的恩怨。” 徐佳美摇着哭花的脸,“我不知道,至少,在我知道的所有原因里面,我找不到能让小孙杀人的理由。” “那么他的耳朵呢?是怎么弄的?” “耳朵?”徐佳美迷茫地眼神在贺威和陈泽洋的身上反复移动,最后又落回在贺威的身上,“他耳朵,怎么了?我不知道。” 见她没有说谎,贺威点了点头,“行了,我已经知道了。” 他起身拍了拍陈泽洋的肩,而后走到孙志翔所在的小黑屋,与商思文交换。 贺威把文件夹扔在桌上,看着孙志祥面无表情的脸,淡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用。”孙志翔道:“你去问她也没有用,他们不知道。” “嗯,问完了,她的确不知道你右耳失聪。” 闻言,孙志翔诧异地睁大了眼,转头瞪着贺威。 贺威拉开椅子坐下,“很意外?” “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包括他的父母。 “说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功劳,答案你也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贺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跟崔宇建有什么关系?” 之前的调查中,虽然崔宇建这个人的确不讨喜,但也没作到被杀的地步。 除了身体上的残疾,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被看穿之后孙志翔像是主动认输了一般,没有任何的狡辩和挣扎。 “一巴掌。” 孙志翔笑着,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一年前的一个晚上,一场很大的应酬上请了个重要的领导。那个领导的酒量非常好,崔宇建为了讨好他,拼命地喝。自己喝不了,就找我喝。我已经不记得那天一共喝了多少,总之,我出来的时候,感觉外面的石板路踩起来像棉花。” 应酬结束之后,他扶着崔宇建准备回家。 结果,崔宇建狂吐不止,嘴里也是对他骂骂咧咧,主要的内容就是责怪孙志翔在饭桌上没有主动给他挡酒。 可当时的他也已经力不从心。 要是再喝,他真的害怕钱没赚到,还会酒精中毒被送到医院。 “他不爱喝,为了应酬,逼不得已。所以,心有不甘,就想着依靠别人。我看出来他的意思,却没有按照他的心意照做。他恼羞成怒,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抬手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起初,孙志翔生气,也知道是侮辱,但他忍下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可能一晚上就好了。 再不济,三天,总能好。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感受到了变化。 他的右耳出了问题。 “羞辱和讥讽,我可以为了工作,把这些噎人的碎玻璃混着白粥咽进去。但是身体上的致残,我接受不了。就算像医生说的那样,有一定的几率恢复,我也无法忍受。” 他要让他死。 当他骗崔宇建喝下乙二醇之后,他还准备了二两75度的白酒。 他告诉他,只要喝下酒,就能解乙二醇的毒。 但是实际上,酒精不仅不能解毒,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加速身体对毒素的吸收,加重中毒症状。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崔宇建那么积极地讨酒,甚至不惜跪地磕头。 “可你还是没做。” 在崔宇建的尸检报告里面并没有发现酒精。 “是,我后悔。” 相比加重他身体的痛苦,让他快点去死。 他更想折磨他,骗他到最后一秒。 「既然你真的这么不想喝酒,那就永远都别喝了。」 第296章 天才之证 1 保存文档。 忙完所有工作,感恩节的案子也终于结束了。 贺威得空,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而后,他向墙上一看,时钟刚走过凌晨十二点。 他抬手关掉电脑,拎起搭在沙发上的棉服,离开办公室。 此时,三队办公室灯火通明,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面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贺威走到门口,看着里面堆在一块看综艺的四人组,疑惑道:“工作不都已经结束了吗?你们怎么不回家?” 闻言,商思文赶紧暂停视频,所有人都抬头,乐呵呵地看着他。 “老大。”韩阳道:“你忙完了?” “嗯。” “那要和我们一起看不?还挺好玩的。” 贺威叹了口气,用最大的耐心重复平时不会重复做的事。 “我在问你们,为什么工作结束之后不回家。” 斐辰淡淡一笑,说道:“这不是你还没完事嘛。况且,结束审讯的时候都十一点了,大家都懒得往家跑,决定再在单位对付一晚。” 贺威双手插兜,倚在门上,提醒道:“明天可没人说放假。” 不放假,意味着,住在单位就要继续连轴转。 “无所谓。”韩阳耸耸肩,“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娶单位为妻。”而后,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商思文,说道:“你也嫁给单位得了。” 商思文嫌弃地缩了缩身子,吐槽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变态。” “你以为我想这么变态?主要是我们的工作性质,忙成这样,根本就没办法顾家。谈恋爱时期也就算了,这要是结婚,你说我是去产房门口等我老婆生孩子?还是听命令去执行任务?” 孩子出生之后不能第一时间见到爸爸不说,他可不想把所有压力都给到自己未来的老婆。 “行了。”贺威道:“别自己能力不行总甩锅给单位。这屋子里,除了你和商思文谁单着了?连燕海臻都能复婚,就你没人要。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不愧是三队的老大,能让牙尖嘴利的韩阳吃瘪的,也只有贺威了。 韩阳嘟着嘴,小声抗议:“你不也是刚有人要,说我。” 这话对贺威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可不是刚有人要。 他没成年的时候,就有人天天惦记了。 “你们要是不回去就随便吧,我走了。” 贺威站直身,准备帮他们把门关上。 “你还回去呀?”斐辰道:“外面又下雪了,路不好走,你对付一宿,省着明天回来折腾了。” “不行,这儿我睡不了。” “怎么睡不了?” “冷。” “冷?” 韩阳左右看了看同样疑惑的陈泽洋和商思文。 所有人都穿着内搭的毛衫,就连外套都没披。 而后,他抬眼望向挂在墙上的电子温度计,道:“这屋二十七度,冷吗?” “嗯,二十七度冷,得再加十度。” 说完,贺威举手摆了摆,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四人组。 “加十度?三十七度?” 陈泽洋疑道:“哪有屋子能到三十七度?那不是人类的体温吗?” 瞬间,醍醐灌顶! 韩阳和商思文一脸懂了的表情,互相点点头之后,说道:“别管他,爱干嘛干嘛去,我们接着看。” 白计安坐在书房,像之前的每天一样,专心地忙着手上的工作。 忽然,摆在一旁的手机亮了。 为了不打扰自己,白计安手机上打开的消息通知屈指可数。 除了一些必要的通讯软件,余下的各种类型的app提示,都已经被他关闭了。 所以,只要他的屏幕亮了,几乎都是正事。 划开手机,是楼下大门被打开的消息。 看到监控画面里出现的人,白计安的嘴角难以自持地上翘起来。 本以为贺威今天不会回来了,突然看到,实在惊喜。 他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真人。 刚一出门,只见贺威已经三步并上两步地跑上二楼,直奔白计安走来。 他伸手扯掉挂在脖子上的领带,握住他的后颈把人拉到身前,紧接落下的是一个略带急躁的吻。 白计安被吻得指尖发颤,好不容易得空缓口气,只听贺威恋恋不舍地亲着他的下巴,缠绵道:“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 一句情话把白计安迷得六神无主,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不觉间被贺威带到了卧室门前。 直到余光望见对面门缝里溢出的橙光,白计安才恢复了些许理智。 “等,贺威,等等。” 贺威不满地抬起头,眼睛有些迷离,“怎么了?” “书房的灯没关,手机也在桌子上没拿回来。” “不重要。” “是不重要,手机可以不拿,但是灯关掉好吗?” 如果就这么和他进卧室,一时半刻肯定是没办法脱身了。 灯这么一直开着,他总觉得像是心里有事一样不自在。 “你先进去等我。”白计安轻轻地碰了碰贺威温软的唇,“五秒就回来,好不好?” 贺威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他将白计安翻了个身,从后面抱着他,下巴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肩上。 “快点,我要跟你一块去。” 白计安偷偷瞄着贺威的脸。 光洁的额头下,浓密的眉睫和高挺的鼻梁都长在了白计安的审美上。 他闭着眼,呼吸温热均匀,像一只被累坏的小狗。 白计安嘴上无奈,但心里美得不行。 怎么会有人明明又高又壮,长着一身人人称羡的肌肉,却这么适合卖萌撒娇。 走到书房门口,白计安看着躺在桌面上,距离较远的手机,要拿到还要再走几步。 后面,贺威蹭了蹭他的颈窝,感觉马上就要睡着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白计安把人塞进被子,自己钻进左边。 他侧过身,抬手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威的侧脸,心情大好。 忽然,贺威转过身,像是本能似的,一把搂住白计安的腰,把人拉到身前,哼唧着:“暖和又舒服。” 而后,他又凑近白计安,抽了抽鼻子,赞叹:“媳妇儿好香。” 看贺威昏昏欲睡,满嘴梦话的样子,白计安原本的快乐忽然消散了。 他担心地皱起眉头,悄声问道:“你开车回来的?” 第297章 天才之证 2 “嗯。” “下次这么困不要开车了,很危险。” “可我想你,想见你。” 从早上开始就想见。 “那就打车。” 贺威明白白计安在担心自己,呢喃道:“来的时候我可精神了,是见到你之后太放松了才会困。” 白计安掩不住笑,微弱的动作被贺威发现。 他轻轻地捏了一把他的腰,警告道:“别笑了,一会儿给我笑醒,今天晚上就没时间睡了。” …… “几点了?” …… “媳妇儿,睡了?” 贺威睁开眼,凑上去看,只见白计安把头蒙在被窝里,虽然闭着双眼,但嘴角依旧是翘的。 “你干嘛呢?”贺威奔着白计安的侧腰又是一把,笑道:“没睡干嘛不理我?” 白计安把头塞得更低了,闷声道:“你说的,再打扰你你就醒了,怕你睡不着呀。” 贺威原来如此地哼了一声,而后撑起身子就要去拿被丢在对面床头柜上的手机。 白计安感觉他压上来,伸出脑袋,疑道:“你要干嘛?” “设个闹钟,明天早点起。” “有事?” “嗯,很大的事。” 贺威点开手机,瞬间,刺眼的亮光让本来适应黑暗的眼睛非常不适。 他立刻别开脸,正巧对上白计安白皙俊美的脸。 浓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黑猫般的眼睛,晶莹剔透,光华闪动,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引力,让人不自觉地迷失其中。 不过最让贺威顶不住的是他的两片粉唇,薄厚适中,软糯香甜。尤其在亲吻时,不经意间触碰准备冒尖儿的胡茬,这种刺激的反差感,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见贺威在上面呆愣地盯着自己,白计安的脸蛋逐渐升温。 “怎么了?” 贺威回过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后,把手机放了回去。 “算了,不弄了。”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 “嗯,有。” “那你还……” 没说完的话被贺威的吻堵了回去。 他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对白计安宣告:“等不了明天了,现在办。” 看着自己被扔在地上,可怜的睡裤。 白计安急道:“你会吗?” 上次的贺威还是个小白,成功的结果基本上全靠他强压躁动的心一点点地教学。 如今,距离上次也过了好几天。 想起上次的差点折了的腰和一身使不完牛劲的贺威。 让新手主攻实践,白计安还是有点害怕。 “会吗?”贺威含笑,勾着他的下巴,问道:“你说呢?上次,不是白老师你,手把手教我的吗?我的成绩,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说我会吗?” 就是清楚才害怕啊! 早知道,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为色所迷。 还让他选。 上手攻他不香吗? “嗯?难道上次你不满意?”贺威戚身上来,像是好玩一样,揉着他的脸蛋。半晌,不等白计安回答,自顾自地说:“不对,从当时的反应上看,你很满意,不然叫声也不对……” 白计安一把捂住满嘴骚话的贺威。 他满意是满意,只是当时的满意不代表可以抵消之后的折磨。 他知道折磨是暂时的,等到两个人次数多了,习惯就没事了。但是耐不住,他现在正处于疼痛期。 能为爱做0的人,他只能说,伟大。 “你。”白计安看着贺威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就没想着,看点什么教学影片,学一学?” 贺威把捂着他嘴巴的手握在手心里,遗憾地摇摇头:“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好吧。” “你不用这么担心。”贺威含着白计安的耳廓,开始诱人的自我介绍:“我悟性高,学习能力也是一流。上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每天睡前会在脑中模拟演习,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体验,放心交给我,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计安也下了决心。 反正早晚的事,谁叫自己从小就馋贺威。 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还能让网里的鱼跑了不成? 白计安努力稳住上下起伏的胸膛,伸手勾住贺威的后颈,说道:“你的悟性究竟有多好,我可拭目以待了。” 贺威舔了舔干涩的唇,追问:“怎么拭目以待?” “当死鱼。” 贺威噗嗤一笑,“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要想好。” “怎么?一点不帮你,没自信了?” “这倒不是。”贺威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眯着眼,危险地说:“因为当死鱼,可没有叫停的权利。” ———— 最近的每一天,谭杰都提前一个小时来事务所上班。 这并不是白计安要求的,而是他自愿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计安不爱熬夜了。 原本通宵工作的他需要在日出的时候睡觉,一觉至少要到上午十点才能起床。 至于平时会留宿的贺队长也基本没有要求过他准备早饭。 所以,之前的早饭,他只要预备好自己的就可以。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白计安不熬夜了。 早上会准时起床就意味着他也要跟着早起上班。 照例,在早上七点的时候,谭杰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进门前,他跺了跺脚下的雪。而后,把大衣和包挂在衣架上,准备一天的工作。 等等……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的东西是什么? 谭杰走过去,拎起一看,竟然是贺威平时穿的黑色长款棉服。 从外套开始,一件接一件,直到搭在二楼栏杆扶手上的是带着警徽的领带。 谭杰正奇怪他怎么会把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就听到小餐厅里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谭杰立刻跨步走到一楼半的平台上,只见二楼的小餐厅里,隔着玻璃墙的后面,贺威正抱着坐在操作台上的白计安接吻。 瞬间,犹如惊雷劈在头顶上,让谭杰没搂住,张嘴叹道:“我的妈啊。” 听到声音的两个人嘴是分开了,但手还搂着对方。 他们看着脸色煞白的谭杰,只有白计安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表。 贺威笑嘻嘻地转过来,看着白计安假装无奈道:“瞒不住了。” “你想瞒了吗?” 被看破的贺威耸耸肩,表示当然没有。 “还说没打算到处公开,不是说好了要自然而然的?” 见到白计安翻账本,贺威立刻举起三根手指,说道:“天地良心!不是我故意的。不过,挺自然的。” 白计安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肩膀上,责怪道:“哪自然了?他脸都吓白了。” 贺威憋笑道:“第一,不是我让他上来的。第二,早安的亲亲是每天必须要做的。所以这就是碰巧,嗯,碰巧就是自然的。” 第298章 天才之证 3 “好了。”白计安难得严肃地看着贺威,道:“别闹了。” 贺威担心地看着他,“你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因为恋情被发现生气?我只是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下去解释一下。” 虽然之前,贺威的话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他也很开心,贺威比自己准备得还要充分。 明明是自己先擅自爱上了贺威,到最后,即便得偿所愿,还是会担心这,担心那。 就像冲动告白之后,没有得到贺威的答案时一样,一点也不干脆。 贺威他说的没错。 他虽然冷静,但他更勇敢。 贺威拿起他的手握在掌心,像是在帮他传递着无形的能量,既温暖又有力。 “你要解释什么?” 白计安看着他沉默了。 半晌,他抿着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就对了。”贺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什么。被发现也好,我们亲口去通知也好。旁人只需要知道「原来你们是一对儿啊」,对于我们和第三方来说,就足够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计安。” 贺威已经说的足够透彻了,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第一个知道我们关系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张。” 贺威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抚着他的背,嘴上轻声安抚,心里却想:看来一时半会儿,绝对不能告诉他,他在三队理直气壮公布恋情的事。 半晌,白计安也轻轻地拍了拍贺威,示意他松开自己。 虽然在不经意间知道了老板的大秘密,谭杰也尽量忍着复杂的内心把早饭做好,按时按点喊两人下来吃饭。 被发现的贺威算是彻底放飞自我。 仿佛像个看不到别人的花蝴蝶,拿着筷子在餐桌上满天飞。 一会儿问白计安要不要吃这个,一会儿问问要不要喝那个。 无论是剥鸡蛋皮、掏带油的包子馅、加糖还是加盐,样样不在话下,可谓是把白计安照顾的无微不至。 刚明白过来一切的谭杰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 吃到最后,白计安送贺威出门上班。 而他站在洗碗机面前,只有两个想法。 第一,白先生有了男朋友之后好像更讲究了,之前无论什么事还能自己动手。对他也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第二,贺队长这个男朋友……也太体贴了吧。 他要是能赶上贺威的三分之二,恐怕以后他的女朋友会给他打满分。 从厨房出来,白计安正好推门回来了。 他把大衣脱下挂在臂弯,对着谭杰淡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贺威以情侣的身份在一起了。” 如果说实话,不震惊肯定是假的。 至少,谭杰没有见过真正的同性情侣亲热的画面。 虽然只是简单的接吻,对他这种直男来讲也算是晴天霹雳了。 但一场早餐下来。 看着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弥漫在他们中间,源源不断的爱意。 他忽然认为,管他呢。 即便是同性,只要爱是真的,至少比某些互相利用,相互欺骗,相互背叛的感情要好到不知多少倍。 况且,这是人家的私事,与他没有关系。 心里这样想,但谭杰的脸上依旧没办法轻易地表现出自然放松的表情。 他咧嘴笑了笑,似乎有些僵硬。 “之前,完全没有看出来呢。” 白计安淡道:“没看出来不奇怪,我们正式在一块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不是说这个。” “什么?” “算起来我来事务所工作了半年,每天和白先生和贺队长接触,完全没有看出来你们都喜欢男性呢。” 原来是说这个。 白计安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回到二楼,看着桌面上,贺威帮他做的咖啡。 「或许,我们喜欢的不是男性,是彼此。」 白计安看着杯里的倒影,心想原来坦白一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他应该像贺威说的那样,拿出魄力,再勇敢一些。 “你好!” 忽然,楼下,谭杰的声音清澈地响起。 这是继上次盘龙江事件之后,事务所来的第一位客人。 白计安放下剩下的半杯咖啡,起身下楼。 大厅,一个穿着驼色大衣,黑色高跟长靴,脸被貂皮帽子和口罩挡住的女人站在中间,正与谭杰有说有笑。 看她无忧无虑的模样,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走进他的事务所。 谭杰瞄到白计安,赶紧抬手介绍:“这就是我的老板,事务所的侦探,白计安先生。” 女人转头一看,捂嘴惊讶道:“哎呀,这么年轻帅气,真是太意外了!我还以为,侦探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叔呢!” 说完,女人不等任何人的邀请,主动走上来,脱下真皮手套,向白计安抬起白嫩的长手,声音暧昧:“很荣幸认识你,帅哥。” 明显的撩拨让谭杰不禁一愣。 才知道白计安喜欢男人,现在又来个女情敌。 见白计安毫无表示,女人嘟起嘴,虽然有些失望,但还不死心一般,又一次抬高了手背,等待白计安的亲吻礼。 白计安攥了攥拳,脸色阴沉地丢下一句“跟我过来”之后,转身离开。 被无情拒绝的女人也不恼,只是调皮地重新戴上手套,娇媚道:“看来,网上果真说的没错,越帅的越高傲,越高傲的也越惹女人喜欢。” 在谭杰担心的目光下,两个人相继走进接待室。 幸好隔开客厅和接待室的墙是玻璃的,否则,谭杰还真有点纠结要不要给贺队长报个信。 白计安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从进门开始就演技浮夸的女人,冷道:“你来做什么?” 女人特意坐在背冲玻璃的位置,从容不迫地抬起手,用食指勾下挡住她半张脸,串着水钻的黑色口罩。 “你和贺威,在一块了。” 白计安皱眉不语。 女人轻笑:“不用这个表情看着我。自从殡仪馆的监控上看到你,知道你回到樾安后,我也没少调查你。不过你白计安还是厉害,可以把自己和贺威的资料隐藏得那么深。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查到。” 第299章 天才之证 4 “我问你,你来做什么?” 白计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怒气上涌。 “好可怕呀。”女人哼笑一声,“看来,你还有救。” “什么意思?” “你都不好奇吗?”女人摊了摊手,“我说了你很厉害,你的秘密我什么都没查到。那么,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追到了贺威呢?” 女人盯着他,片刻,放弃道:“想来已经退化的你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她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块圆形的补妆镜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她抬手示意道:“拿起镜子照照,看看你现在的脸。安逸、幸福,像一只被主人时刻搂在怀里宠爱的猫。还哪有在国外的样子?你不会开心太久,忘了你是谁?你本来在哪儿?你要做什么?” 看着白计安逐渐苍白的脸,女人像是达到目的一般。 “你问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只是要来提醒你,忘乎所以只会让你不停地露出马脚。到时候不但你,就连你日思夜想,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都会被你害得死无全尸。” 白计安低头看着交叉紧握的双手,半晌,淡道:“你还是像原来一样,做什么事都是这么谦虚。” 女人顿时收起笑容,“你说什么?” 白计安抬头看着她,“你不是说查不到任何关于我们的信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把我变成猫的主人是贺威,不是别人呢?” 女人噗嗤一笑,“果然是小孩子,以为什么事都可以骗过大人。是不是时间太久,你忘了我姓甚名谁了?” 他怎么会忘。 就算眼前这个女人再会变装、易容、再喜欢演戏,他也知道她是谁。 朱艺雯。 贺颜的朋友兼,情人。 “你从小就觊觎她弟弟的事,阿颜早就看出来了。” 说着,似乎是回忆到曾经,朱艺雯笑了。 “明明沉默寡言,不爱社交,一个只会看书的书呆子竟然会时时刻刻地把书当掩体,像个小痴汉似的偷瞄贺威。这么明显,除了脑袋不走事的贺威,谁看不出来?” 说完,朱艺雯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女士香烟夹在指尖,连询问都没有,直接点燃。 抽了一口后,她把火机扔回包里,毫不客气地指着白计安阴沉的脸,说道:“从贺颜和贺威的层面来讲,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你不用一直顶着这张杀人的脸看着我吧。” “一家人。” 白计安只觉得脑仁生疼,他咬着牙,笑得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家人。” 他反复叨咕着朱艺雯的话,心脏疼得滴血。 “怎么?”朱艺雯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我说的有错吗?从辈份上论,你也应该叫我一句姐夫,我叫你一句弟媳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谁在上谁在下,总之,也不重要。” 朱艺雯轻慢的语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搭在白计安的心尖上反复宰割。 他忽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接待室门口,强压所有情绪,吩咐谭杰出门帮他买几样东西。 在人离开之后,他似脱力一般,俯额撑在门上,拳头一下一下锤击玻璃,痛苦地挣扎。 “一家人。你们真好意思说!” 话毕,白计安转过身,瞪着猩红的眼,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一脚踹翻茶几,差点撞到坐在对面的朱艺雯。 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一把拽起朱艺雯的衣襟,把人猛地按在墙上。 “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做的那些事!要不是你们掺合进本来就惹不起的局里,贺威就不会有危险!他可以永远开开心心地做他的警察!他可以为了破案牺牲自己的信息!我可以放心!可以无条件地站在他背后支持他!但现在!都是因为你们!!贺颜自己做错事,死了,还要连累毫不知情的贺威!他到底招了谁,惹了谁?!为什么要受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 随着白计安逐渐失控的情绪,他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扼得朱艺雯的脸,窒息般得红涨起来。 “我告诉你!”白计安靠近在夹缝中大口呼吸的朱艺雯,恨得咬牙切齿。“从今天回去开始,你最好跪在地上,拿命祈祷没人发现他,伤害他。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说罢,他用力一推,把差点见到阎王的朱艺雯摔在沙发上。 她猛地咳嗽两声,而后慢慢地坐起身,苦笑地念着:“杀我,杀我。” 忽然,她猛地挺直身,冲着白计安怒吼:“杀我,来啊!杀了我,我看你要损失多少拼了命才能找到的线索!” 白计安转身瞪着她,“你在殡仪馆工作,查到了什么?” 上次,在袁书芬老人的告别仪式之后,在取灰处,他看到了朱艺雯。 当时的他就奇怪为什么一个家境殷实的独生女会跑到殡仪馆工作。 经过一番打听,即便他没收获什么,他也没兴趣继续查。 或许就是因为他对贺颜和朱艺雯心里有恨,所以没办法互相坦诚合作。 “白计安。” 朱艺雯站起身,整理好衣领,向他慢步走来。 “制造意外,雇佣杀手,甚至不惜发起恐怖袭击,只为了掩人耳目。为了彻底埋葬秘密,他们跑遍全球,处理了多少人根本就没人知道。你想保护他,就必须要从根源下手,不彻底阻止他们,把背后的势力从阴暗潮湿的鼠洞里揪出来,贺威他这一辈子都别想真正得获得自由。” 她扭头瞥到正在门外输入密码的谭杰,凑身低语:“所以,你必须要和我联手。” 谭杰拉开大门,正巧碰到朱艺雯准备离开。 她重新戴上了那只浮夸的口罩,笑眯眯地与谭杰擦肩而过。 谭杰望着她的背影,转身看着面色阴沉的白计安,疑道:“她遇到什么事了?” “没谈成。” “为什么?” “价格。” 白计安轻描淡写地回复之后,转身回到书房,反复思考朱艺雯留下的话。 「即便你憎恨我们,但你无法否认,我们的目的一致。你想救他,我想复仇。我才是你唯一可靠的伙伴。」 第300章 天才之证 5 白计安泄力地靠在椅背上。 他望着天花板,在心里回忆最近的点点滴滴。 是啊,朱艺雯说的没错。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差点忘记原本要做的事。 距无脸人案过去已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那些人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他也逐渐地放松了警惕。 到现在,他居然把全部的重心放在了谈恋爱上。 这些明明都是应该在结束一切之后才能得到的奖赏。 他拿出朱艺雯临走时,塞进他手里的纸片。 望着夹在指尖中间,手写的联系方式,想起她在耳边说的话。 「如果你想好了,记得联系我,我等你。」 看来,她没有对自己说谎。 对于他与那个组织究竟联系到什么程度,她一无所知。 她只觉自己是个拼命追寻真相的侦探,从未想过,为了达到目的,他早已深入其中。 掌握在他手里的信息跑不了,那么,假如他再吞掉朱艺雯呢。 自那之后的第三天,没得到任何回复的朱艺雯果然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这次与上次不同,她换了身利落的男装,看起来像个还在读大学的男生。 见白计安端着自己的咖啡杯进门,朱艺雯一把摘下卡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质问: “白计安,你什么意思?” “你指什么?” 朱艺雯简直就要被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笑了。 她忽然放松身体,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淡道:“看来,你这个人回来之后的确变温吞了。是不是只有贺威出事,才能激起你的斗志?” 闻言,白计安搅拌咖啡的手顿了一下。 他身子没动,只是抬起眼,阴狠地瞪着她:“闭嘴。” “说一下都不行?还真是个大宝贝。” 白计安嘴也不让,他坐直身,用极其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朱艺雯的穿搭。 半晌,他冷哼一声,说道:“看来距离我们达成目的,指日可待。” “怎么说?” 就在她以为白计安有什么计划的时候,只见他勾了勾嘴角,淡道:“就凭你依靠这不上不下的变装易容术活到现在,就知道他们如今追杀叛徒的能力有多差劲了。” 朱艺雯知道白计安是在报复她刚刚诅咒贺威,也不恼。 “言归正传。”她倾身上前,把手肘支在双膝上,严肃道:“上次的事,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她等了三天,每分每秒,急得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沉不住气。” “这有什么意外的?你是从前没见过我?” 眼前这个镶了金边的小痴汉在上高中的时候可没少往贺家跑。 尤其是寒暑假,一天天地蹲在贺威的屋里,像个木头一样,捧着一本书从早坐到晚。 一开始,贺颜只把白计安当做弟弟最好的朋友,宁可忽略她这个女朋友也要用心招待。 结果谁知道,弄了半天,居然是奔着人来的。 引狼入室不说,还耽误了她们好多的独处时间。 后来,贺颜发现白计安心思不纯,还旁敲侧击地警告过没成年的贺威,叫他多交些其他朋友,甚至背着爸妈,交个女朋友都好,总之,不要总盯着一个人玩。 谁知贺威压根就没当回事,还告诉老姐贺颜,他在学校的人缘非常好,班里的人都喜欢他,只是带回家的只有白计安一个。 至于女朋友。 要一心高考,所以不行。 自那之后,生怕弟弟被掰弯的贺颜的注意力明显分散了。 原来都是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结果现在,常常跟个小偷一样,偷偷地扒门缝,听墙角。就怕从里面传出点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 就那么连续观察一个暑假,贺颜确定弟弟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才放心的把生活的重心靠回她的身上。 在她们本就有限的相处里,白计安暗恋贺威的事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所以,还是大学生的朱艺雯就讨厌这个人。 到现在,朱艺雯眯眼看着坐在对面,悠然自若的白计安。 感觉更讨厌了。 但孤军奋战太难。 除了寻求帮助,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白计安。” 忽然,茶几上,靠近白计安的手机亮了。 两人同时侧目,但屏幕上没有任何的提示消息。 瞬间,白计安只觉心脏一颤。 朱艺雯皱起眉,“这是……” 白计安一把抓起手机查看,脸上的血色随着手上的操作逐渐消失。 “你给他装了感应探测器?” 那东西朱艺雯再熟悉不过。 组织内部,位于加拿大的实验室里,由一对搞科研的夫妇研发。 部分流通黑市,价格高昂的微型感应检测器,可以像定位追踪器一样安装在车上。作用是以安装车辆为中心,感应半径500米为圆,与该车辆同步移动超过10分钟的任何有无生命物体,多用于防止跟踪。 那东西平时会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突然有了,就是发现了情况。 此时,已经有人在跟踪贺威了。 “看来上次网上暴露个人信息的事还是影响了他。该来的人,终究来是来了。” 白计安没吭声,他只是死死地握着手机,骨节泛白。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风凉话刺激他的朱艺雯终于意识到这样做对白计安没有效果。 她终于放下骄傲的态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这辈子,没什么事值得我活成现在这样,唯有贺颜。我知道你跟我有同样的心情,所以才会选择突然来找你。我也明白你对我们连累贺威的事有很大怨恨,但是你要清楚。从头到尾,贺颜和我从来都没有泄露过任何真实的信息。他们能找到贺威,并不全是我们的错。” “回去。”白计安起身,勉强压制早就慌神的心,丢下一句“等我联系你”后,转身奔向二楼。 得到送客命令的谭杰只得按照吩咐照做,在白计安冲出大门之前,把“男大学生”送出了事务所。 ———— 自从感恩节的案子过去,三队最近都没有接到命案。 樾安太平,不用加班。 第301章 天才之证 6 这两个条件加在一块,对于经常通宵连轴转的刑警来讲,哪怕天天没闲着,也跟放假没有两样。 下午五点,所有人收拾收拾,嘻嘻哈哈地下了楼。 贺威路过三队,看着里面空空的办公室和早就被锁上的门,心情也跟着不错。 他慢悠悠地走出大楼,瞧着地上,覆盖在早上刚铲干净的地面上的雪,感叹今年樾安市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 “好慢。” 贺威抬起头,白计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淡淡地微笑。 “三队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见他套着羊绒大衣,连羽绒都不是。贺威赶紧跑过去,把人搂进怀里。 “什么时候来的?” “别。” 被抱住的白计安立即紧张起来,他东张西望,生怕有人出来撞见他们。 “穿的这么少,你就活该被人看到和我搂搂抱抱。” 贺威牵起白计安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停车场的方向走。 把人塞进车上后,第一时间打开了所有的暖风。 “我不冷。” “不冷?” 贺威瞪着白计安,恨不得掏出一把镜子让他看看自己红得像溏心苹果的脸。 “你来我很高兴,但为什么不多穿?今天几度,你不知道?” 白计安埋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乖乖地听贺威对他的训斥。 他没办法解释当时的状况,他不是不多穿,是太着急,衣架上有什么,就拿了什么。 “我是打车来的,没有事。” “几点到的?” “十分钟之前。”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先找了他的车,而后发现办公室的灯开着,瞧见窗子前闪过的熟悉身影。 放下心之后,就忘了。 “嗯?为什么没打电话?你忘带手机了?” “没有……是,惊喜。” 的确是惊喜,如果他暖呼呼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话。 贺威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搂过来亲了一口。 “下次不许这样了,会冻坏关节的。” 白计安噗嗤一笑,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说的话都一样。” “那就是这个理!总之,岳母说的没错,我要继承优良传统,好好地监视你套秋裤、穿棉服的问题。” “岳母。”白计安笑道:“你怎么这么自来熟?谁同意做你岳母了?” “哎呦,还嘴硬上了。”贺威得意地仰起脸,拿出从未有过的自信,说道:“别想骗我,我清楚得很,你巴不得天天得到我。” 白计安别过发烫的脸,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回想暗恋时,白计安是打死也不敢相信,贺威居然是这种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骚话的类型。 看来,曾经每天晚上睡前的幻想,还是有些拘谨了。 趁红灯,贺威拉下手刹,转头看着白计安的后脑勺,可怜巴巴:“你干嘛不看我?” “贺威。”白计安转身看着他,眼睛发亮,“我们,同居吧。” “啊?” “你彻底搬过来,跟我住在事务所,好吗?” 贺威刚要开口,只听身后,一阵阵刺耳的鸣笛。 抬头一看,前车已经开出老远。 “你先跟上。” 贺威连忙起车,平静一下后,说道:“同居,我愿意。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这件事。” “为什么?你感觉太快了?” 在坦白心意之前,没人能比白计安磨叽。 在坦白,顺利交往之后,也几乎没人比他们的进度更快。 “不是。”贺威勾着嘴角:“我只是想说,自从发现我爱你之后,不是住在事务所就是单位,根本就没有回过家,之后也没想过回家的事,感觉,好像早就已经同居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白计安看着他的侧脸,问道:“还记得你之前在事务所住的客房吗?” “当然。” “我想把他改成衣帽间。” 贺威意外道:“你不是已经有衣帽间了吗?不够装了?” “不是。我想把他变成你的衣帽间。我想把你的衣服从家里搬过来,这样换洗都很方便。” 贺威垂眼瞄着表盘,说道:“那就这周五怎么样?周六我休息,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之后不管忙到多晚,第二天都可以睡懒觉。” “周五?”白计安摇头:“不行。” “怎么了?” “太慢了。” “宝贝儿,今天已经周三了,周五还慢?” “嗯,慢。我着急。” “着急什么?” “着急天天得到你。” 被撩拨的贺威呼吸一滞,差点就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在车里和白计安开一张全新的地图。 可惜,樾安市寸土寸金,五环之内,根本就没有隐蔽的地方。 吃过晚饭,贺威打开壁炉和电视,向去冰箱取饮料的白计安招招手。 见人过来,他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这儿。” 白计安直接无视他的求偶邀请,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把手上的罐装白葡萄汁递给他。 被拒绝的贺威也不恼。 既然不坐大腿,靠肩膀很正常吧。 “媳妇儿。” “干嘛?” “你真的要明天开始吗?” “真的。” “就差一天我就能和你一块去,这样你会轻松很多。我不想你太累。” 他家里的衣服虽然没有那么多,但白计安说要一口气全部带回来。 一年四季,怎么说也需要四五个大号行李箱才能放下。 他一个人,即便有车,也需要整理和收纳。 “快一点好。”白计安道:“最近事务所没有接到工作,我有大把的时间做这件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要一起生活的家了,我想好好地安排。” “不然,我换一天休息,明天休息?” “明天,这么赶,行不通吧。” “也是。”贺威耷拉着脑袋,“可是我想帮忙。” 这是他们一起的家,他不想让白计安自己一个人忙来忙去。 一起装修,一起整理,一起研究如何摆设。 喝了就磨咖啡,饿了就掏菜谱做饭,要是气氛到位,还能顺便一起运动,保持身材。 想想都甜得要死。 “对了。”白计安微微侧过身,面冲他说:“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 “最近这几天,我们换车吧。” 第302章 天才之证 7 “换车?”贺威不懂,“为什么?” “因为……”白计安冲落地窗扬了扬下巴,“越野车更适合冬天。这几天下雪不断,大街上的雪根本就扫不干净。你上班走的正好都是主干路,会第一时间清扫,所以更适合开我的车。”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路滑太危险,我会担心你。” 白计安没轻没重的车技,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想到这儿,贺威皱起的眉头更深了。 “要不过几天再搬吧。我们可以定个时间,一起去,或者,我明天下班,回去搬点冬天的衣服回来,先用着。好吗?” “不行。”白计安抬手捏了捏贺威的脸,“我就要做,我要早点把你骗进来,省着你哪天突然反悔。” “你知道我不会的。” “那可不一定。”白计安靠回到沙发椅背上,看着电视上随机播放的广告,没走心地说:“谁还不是男人了。” 贺威眼巴巴地看着他,认真地问:“你不相信我吗?” 白计安一怔,而后,他忽然感觉今天的自己的确有点反常。 贺威在其他方面心思粗,但不代表在识破谎言也同样。 上次,他在市局里面用监听器的事。 躲过监控器都没有躲过贺威。 在破案这方面,他的敏感度绝对不比自己低。 “没有。”白计安转头看着他,而后立即心虚地垂下眼,“你知道,我有点没有安全感。” “我知道。” 白计安抿了抿嘴,刚想开口为又犯老毛病的事跟他道歉。 “对不起。”贺威低下头,把额头抵在白计安的肩膀上,喃喃地重复:“对不起,计安。” 白计安僵着身子,感觉整个鼻梁又酸又涩。 他勉强忍住发抖的嗓子,淡道:“为什么要道歉?” 贺威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 “嗯。你一直都很骄傲,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有十拿九稳的自信。曾经,不论在部队做不好什么,我都会想到你。想向你一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做到从容不迫;无论内心有多没有把握,都会尽力地拿出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你原本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 “然后呢?” “但是,自从你告诉你爱我之后,我才发现,原本孤傲和强大只是你的表面。在内心深处,你是一个会不安、会害怕、没有安全感的人。” “什么啊。”白计安苦笑一下,“你这是在笑我吗?” “不是。”贺威枕在白计安的肩上,轻声说:“我想保护你。” …… 白计安张了张嘴,哑声道:“什么?” “我想保护你,想温暖你,想爱你,想让你信任我,依靠我。我不想改变你,不想看到藏在你心底,一直靠表面那份强大压制的弱点暴露在外面。我想让你知道,我说爱你,是真的爱你。我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和你分手,也不会某一天告诉你我后悔了。认定你,就是一辈子,即便你某一天告诉我,我不爱你,你也别想丢下我。” 白计安偏过头,含在眼眶中的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死死咬着嘴唇,用全身的力气维持着冷静。 “什么叫做我不爱你了,也不能丢下你?怎么,还赖上谁了?” “嗯,赖上了。” 贺威抬起头,伸手勾住白计安的下巴,与他对视。 “是你掰弯我的,你必须负责。” 白计安看着贺威的眼睛,浑身发抖。 负责。 如果可以。 他求之不得。 如同饿极了的野兽,白计安猛地起身,狠狠地吻住了贺威的唇。 唇齿的交缠逐渐变成了野性的撕咬,身上的衣服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 白计安跪在贺威的身子两侧,霸道地把人按在沙发靠背上。 他面色红晕地捧着贺威的脸,直视他如同被水雾蒙上的双眼。 “贺威。” 贺威。 “我爱你。” 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想要你。” 哪怕你有一点的不开心,都是我的责任。 贺威抬头望着他,眼中透着期待。 “我知道。我也爱你,想要你。” 随着白计安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贺威有些遭不住了。 他扶着白计安的腰,想要把人抱回卧室。 “别动。” 白计安又拿出了两人第一次时,指挥他的霸道劲儿。 “就在这儿。” 贺威诧异地瞪大眼,他微微向左面偏了偏头,提醒道:“虽然这是二楼,但,计安,落地窗。” 二楼的大厅虽然刺激,但他还没那么大方,进行现场直播。 白计安直起发软的身子,四处查看。 “找什么?” “遥控器,小的,白色的。” 瞧见目标在沙发的最右侧,白计安准备起身去拿。 “别动。” 贺威搂住他的腰,随即天地翻转,将人按在身下,自己伸手拿过。 随后,看都没看一下,他抬手对着身后的窗子按了一下中间的圆键后,将遥控器扔在地毯上。 第二天一早,比谭杰先踏入事务所的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美女。 看着人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与白计安闲聊,谭杰整个人都傻了。 他赶紧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确定自己的表没有坏。 “来得正好。”白计安道:“咖啡。” 闻言,谭杰立刻点了点脑袋,奔向厨房。 转角一看,果然更奇怪了。 贺队长居然扎着围裙,站在冰箱前。 “贺,贺队长?” 贺威回过头,似乎神清气爽。 “来的这么早。” 谭杰还以为贺威在说反话,他尴尬地咧了咧嘴,“早吗?” 这屋子都差点要被坐满了。 “不早吗?”贺威转身向大厅里的双面挂钟一看,“才七点,还不早。” “你,你在干什么?” 贺威让开身,瞬间,面包机非常给面子地弹出两片香气扑鼻的面包。 “给计安做早饭。” “只有两片面包?” “还有。” 贺威揭开锅盖,从里面铲出一个品相完美的太阳花煎蛋和整条培根,旁边的沥水篮里面还有早就洗干净的生菜叶。 还不等谭杰惊讶,旁边的黑色机器也做好了两杯味道香浓的咖啡。 第303章 天才之证 8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一道简单到几乎没什么胃口的早餐。 但对于白计安这种早上没胃口的人来讲,无论是量还是清淡程度都刚刚好。 “你把咖啡先端过去吧,别让计安等急了。” 随后,贺威打开吊柜,熟练地拿出装满咖啡豆的玻璃容器,淡道:“我再做。” 谭杰看着贺威贤妻良母般的一顿操作。 忽然有种随时被代替的危机感。 完了。 这是冲他工资来的。 8000+6500。 贺队长这是要月入娶媳妇啊。 招待好客人之后,谭杰回到厨房,纳闷地问贺威:“这次怎么没有去接待室?” 贺威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那不是委托人,是设计师。” “设计师?设计什么?” “室内装潢。” “做什么?” 贺威按下咖啡机的启动键,微微一笑:“从今天开始,要麻烦你每天多做一碗饭了。” 谭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后,只见贺威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边向餐厅走,一边说:“你做吧,我不打扰你。” “做什么?” “早饭呀。” “可是刚刚你不是已经……” 贺威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我只给计安做了早饭,咱们俩还没得吃。” 只要是决定好的事,白计安一向雷厉风行。 早上,设计师刚来修订方案;中午,装修工人就进门了。 中间,白计安还收了两箱大快递。 谭杰还以为设计师的稿子已经画完了,谁知,来的工人并非是装修的,而是来拆家的。 决定回国时,白计安还真没想过他能告白成功,所以在装修店面的时候,特意把其中一间阳面的卧室留给贺威当做客房。 如今,既然他想全面改造,就要把之前的一切都拆掉,重新打造。 与工人简单谈好之后,白计安就把场子丢给了谭杰,自己转身进了衣帽间。 十几分钟后,谭杰听到背后的门开了。 转身一看,竟有些恍惚。 白计安一改往日精致绅士的穿衣风格,竟然换了一身运动风格的休闲装。 尤其是外面那件黑色的长款棉服,和贺队长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只是贺威的身材要更壮,肩更宽,派头足,即便是普通的棉服和运动裤,也会有一种十分不好惹的感觉。 但白计安气质不同,穿上的感觉……好像一夜之间变回了上学时,人气很高的学长。 看到谭杰呆愣地看着他,白计安故作害羞地摸了摸后颈,问道:“情侣装,适合我吗?” 谭杰恍然大悟地“嗯”了一声,随即道:“很不一样的感觉,不过,很适合。” “那就好。”白计安低头满意地打量自己,“合适就好。” “不过,白先生,你要出门吗?” “嗯,有点事可能会耽误几天。” “几天?” “嗯。这几天事务所歇业,你就负责每天来监工。如果我没回来,晚上离开的时候锁好门。” “那贺队长那边……” “我告诉他就好。” 说完,白计安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事务所。 谭杰走到窗户前,看着钻进黑色越野车驾驶位上的白计安。 难怪刚才,他抓钥匙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和贺队长换了车子。 不但买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换车开。 谭杰无奈地笑了笑。 要是不看正脸,或者是不熟悉他们的人。那么相似的背影,恐怕已经到了会认错的程度吧。 果然,人一开始谈恋爱就会变得匪夷所思。 上车后,白计安从后座的快递盒里拿出一顶全黑色的棒球帽戴在头上。 起车时,他扫视着左右后视镜,故意压低了帽檐。 这是他回樾安市之后第一次来贺威的家。 是一处位于三环的单身公寓。 四楼,面积不大,八十五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独身一人住居,空间和设置都刚刚好。 白计安将棉服脱下,平平整整地叠好,放在沙发一角。 他挽起袖口,一切如常地走到衣柜前整理贺威的衣服,等待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直到天色渐黑。 做好全部的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忽然开始期待,某一天,能和贺威两个人窝在这么小的房间里,盖着同一张毯子看电影,一定会很开心。 预料之中,摆在茶几上手机微微抖了两下。 屏幕亮开,没有任何消息。 白计安毫不意外地将手机揣回衣兜,转身走到阴面的卧室,那里面有一张紧靠窗台的书桌。 拉出椅子坐下,伸手点开立在桌角,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他看着笔筒里已经用到钝掉的铅笔,随手从旁边拉出一张空白的纸垫在下面,埋着头,用细小的美工刀,一点一点地削着黑铅。 咔滋……咔滋……咔滋…… 寂静的房间里,刀锋摩擦铅屑的声音格外清晰,清晰到足以掩盖住刻意隐藏的脚步声。 白计安眼皮微抬,手下的动作却毫无破绽。 一步,两步,三步。 不断紧逼杀意仿佛化作一团寒气逼人的双手慢慢地抚上他的脊背,沿着正中的骨缝将尖利的指甲刺进皮下,一点,一点地扒开他的血肉。 不寒而栗的恐惧让人汗毛直立,瞬间,好像被抽走了灵魂,动弹不得。 还没下手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足以证明,来杀他的人到底有多强。 也是。 白计安在心里一声苦笑。 不够强的杀手怎么可能动得了贺威? 刹时,细长尖锐的黑影环颈一闪,直奔他的动脉刺去! 仅快一秒,白计安转动手工刀反握在手,横在颈动脉之前,挡住索命匕首。似乎是压根没有料到白计安会挡住,背后的杀手明显顿了一下。 而后,他迅速反应,一面按住白计安的后颈向前推,一面握死刀柄向后压。 不但细小的美工刀不是军刀的对手,就连白计安力气也明显没有敌方的大。 眼看刀锋直逼动脉,轻薄的刀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千钧一发之际,白计安低吼一声,用全身的力气冲破人臂牢笼,抬起手肘狠狠地击中人体弱点之一的左肋骨!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本能地捂着伤处连退两步。 根本不待他的反应。 白计安一把甩开椅子,直奔他的小腿正面又是狠狠地一脚! 正如他脑中计算的那样,胫部受到猛烈地打击,人会因为剧痛和惯性向前倒地。 果然,被击中的男人瞬间失去平衡,向他扑来。 电光火石,储备已久的知识在白计安的大脑里疯狂运转。 一个正常成年人的眼球直径约2.4厘米,过了则有性命之危。 边想,他边用手腹盲估铅笔的长度。 待人扑倒,毫不犹豫地对准眼眶,噗地一声,血溅当场。 第304章 天才之证 9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尖锐的铅笔扎穿眼球,近乎崩溃的尖叫声在房间里骤然响起。 白计安咬死牙根,有样学样。 像是起初被偷袭时那般,用空出的左手一把按住男人的后脑勺,右手紧握刺入他眼球的半根铅笔,慢慢地转动。 尖叫中,男人猛挥右臂,手中的匕首在幽暗的台灯下散出冰冷的寒光。 手起刀落的同时,白计安松开双手,抬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中敌人的腹部,连人带刀踹飞到房间门口。 紧接而来,火辣的疼痛侵入大脑。 低头一看,被划破的卫衣下面,右臂外侧,一道近五厘米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 余光中,趴在地上的男人已经伸手准备去抓不远处的军刀! 白计安冲上去,一脚把刀踢飞。 眼看匕首顺着光滑的地板一路溜到客厅,他低下头,把人按死在地上,毫不留情地拔掉插在男人右眼上的铅笔。 随后,男人眼中最恐怖的一幕来了。 唯一健康的左眼上面,尖锐的黑铅以最快的速度从天而降,在他虹膜之上的一厘米处突然停下。 “说。”白计安冷冷地开口,“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这个人的脸并不在他调查的所有资料里。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不是组织里面的杀手。 而且,还有一点更加重要。 面前这个人的实力和他起初感受到强烈的杀气有出入。 仿佛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说,我就把你这只眼也扎瞎。” 看着黑铅紧逼而下,男人终于开口:“知道了,就能让你死明白,对吗?” 白计安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声音从头顶传来! 眼前,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人的头顶上方,出现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而后,那把原本被他踢飞在客厅地上的军刀再次出现。 冰凉的刀身垂直而下,在白计安的脸上拍了拍。 下一秒,男人瞄准白计安裸露在外的脖颈,抬手一刀! 与之前下手的人完全不同。 同样是奔着颈动脉,一个是抹脖子,一个是准备扎穿它。 男人看着退到桌前,小臂被刀刺穿的白计安,叹道:“手臂换命,反应不错。” 白计安没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后来出现的这个。无论是体型、力道、狠度、反应速度,都要比刚开始偷袭他的人要强。 原来是派了两个人来杀贺威。 怪不得他会感到违和。 一个小时前。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办公室 下班前的半小时」 丢掉垃圾,韩阳一屁股坐回工位,舒舒服服地躺在带着轻微弹力的靠背上。 工作完成,等待下班之前,就这么往天花板一望。 日子过的呀,舒坦! “这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可不是。”陈泽洋拉开手边的罐装可乐,“我也想每天都这样,坐坐办公室,干点不咸不淡的零活。” 如果可以,还真没有人愿意每天都看到形态各异的“尸兄”。 对陈泽洋的赞同,韩阳没吭声,而是转头瞄了瞄右边的商思文。 像他这种没什么事就忍不住犯贱的人,不听到有人呛他,就浑身不舒服。 “你干嘛呢?” 韩阳一个挺身坐起来,把脖子伸得老长,光明正大地瞄着商思文的手机。 可商思文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什么,一门心思都沉浸在信息里面,脸也越来越丧。 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韩阳赶紧抬手敲了敲她的桌板。 “哎!你没事吧?怎么了?” 商思文终于回过神,她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好在眼眶里并没有偷藏金豆。 她耷拉着嘴角,面露委屈。 “我没事。” “少扯淡,说实话。” 韩阳直接把椅子一转,双手抱胸地看着商思文。 “到底怎么回事儿?家里有困难?” 一听到可能是家里的事,不但斐辰,连陈泽洋也立刻支起了耳朵。 “快点说啊!有什么事,看看大家能能不能帮上你。” “对啊!”陈泽洋道:“只要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帮你解决。” 斐辰道:“贺队那边我可以帮你去说。” 见大家的解决方案如光速一般应运而生,商思文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三人连连摆手。 “没,没那么恐怖!不是家里的事,也没有难到一定需要大家帮忙……”说着,她越来越心虚,“更不用去找贺队。” 韩阳怀疑地挑了挑眉毛,说道:“真的不用?” 商思文瞄了瞄他,喃喃道:“要是你想帮我,也行。” “那我们呢?” “你们……”商思文的目光在陈泽洋和斐辰的身上左右平移两次,遗憾道:“你们就不用了,战力不够。” 趁两人一头雾水之际,韩阳骄傲地清了清嗓子,双手抱胸道:“说吧,什么事。” 商思文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塞进韩阳的手里。 “帮我骂他。” “啊??” 韩阳翻过手机,屏幕最上面是一个名叫「迷蜜的卡贝妮」的网友发的评论。 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全是各种表达爱意的赞美和一大堆“心心”“花花”“亲亲”的表情。 韩阳不懂,“你骂人家干什么?” “不是她。下面!” 动动手指往下一滑,这位「迷蜜的卡贝妮」网友的评论下面,五十几条的评论有一半是赞同她,另一半则是在阴阳怪气她。 更严重的是,热评第一的,一个叫做「远叔788」的网友直接在楼下对「卡贝妮」的评论口不择言,直言现在的「东尼安卡」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壳子,靠着之前出圈的神作卖情怀,根本就不把爱他的读者当人。 一句刺耳的评论彻底点着了「迷蜜的卡贝妮」和一众喜爱东尼安卡的网友。 另一边,也有人支持「远叔788」的网友。 最可气的是还有左右不占,但就是怕事小,站在一旁相互拱火的。 韩阳瞧着那根本就翻不完的一段段长篇大论,从昨天晚上八点半开始,断断续续地一直持续到十分钟前。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字数合一块都快赶上他的毕业论文了。 第305章 天才之证 10 不过,简单看过之后,韩阳也反应出一个真相。 他抬头看着双手叉腰,气呼呼的商思文,无语道:“你的网名叫……迷蜜的卡贝妮?” “怎么?”商思文侧目瞪着他,“不适合我吗?” 韩阳心念这么甜当然不适合,但嘴上却极其识时务。 “挺好,毕竟,网络嘛。” 不真实才是常态。 说完,叮咚一声,韩阳手里,商思文的手机消息亮了。 「远叔788」又回复了。 “他说什么了?!” “哎哎!”韩阳抬手挡住扑上来拿手机的商思文,“行了啊,你跟一网友叫什么劲儿?能得到啥?” “能得到一口气!给我。” 为了挽回她即将丧失的理智,韩阳当然不会给。 他举着手机闪来闪去,到后来,索性从椅子上跳起来,围着所有人的工位满屋子跑。 “你快给我!” 韩阳站在陈泽洋身后,看着对面的商思文,问道:“你先告诉我,他又没说你,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他说东尼比我说我还严重!” “东尼安卡。”陈泽洋诧异道:“你是他的粉丝啊!” “对呀。” “好意外。” “意外什么?” “因为你上次没说。” 商思文一愣,“上次,什么时候?” 见韩阳也不记得,陈泽洋叹了口气。 “一两个月之前,我们曾经在办公室提过自己最喜欢的悬疑推理小说家。你当时说的是谁,还记得吗?” “阿加莎。” “对啊。所以,东尼安卡排第二?” “这倒不是。”商思文嘟了嘟嘴,“在我这儿,他和阿加莎并列第一。只不过女神是我用来回忆的传奇,东尼安卡是随时可以为书粉们做出全新奇迹的人,是真正和我同一时代的天才!” 韩阳道:“可是我怎么记得,他名气很大,但作品很小众。” 对于这位东尼安卡,他只听说过人名和代表作品名。在书店的畅销区,还真的没怎么见过。 商思文撇了撇嘴:“因为大部分的推理小说家都喜欢写本格推理和社会派推理。安尼写的是变格推理。” “不就是三大类别中的一个吗?跟看不到他的实体书有什么关系?” 陈泽洋解释道:“因为本格推理注重设计陷阱和解谜;社会推理注重人性、背景和动机。” “那变格推理呢?” “畸形秀知道吗?” “听过。” “差不多。” “所以,注重的是……变态?” “严格的来讲是注重对变态心理的描写,用群像式的手法展现社会的阴暗面,尤其是人心的险恶。” 韩阳微微皱起眉头,“那岂不是口味很重。” “所以,这就是优秀的变格推理小说家比较少,实体书也少的原因吧。” “不过。”韩阳道:“同样宽度的赛道,变格推理要是写好了,竞争这么少,岂不是一飞冲天了?” “算是吧。”陈泽洋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资料,“东尼安卡就是在基本空无一人的赛道中突然出现的天才。” “是吧!”商思文激动道:“你也觉得他是天才,对吧!” 陈泽洋想都没想,肯定道:“当然。” “这不就得了!” 事情到这儿,韩阳是彻底明白了。 他举起商思文的手机晃了晃,说道:“所以,你昨天晚上不惜通宵熬夜也要辩论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远叔」在侮辱你的偶像?” “也不算侮辱,但是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他凭什么说安尼不行了?他行,他上啊!” “哎哎。”韩阳抬手打断她,“你能不能冷静点。还记得那句快被说烂的名言吗?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不止是文学作品,任何东西生产出来就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你喜欢你就继续喜欢,管别人说什么?” “我也不想管。但是!”商思文眯眼盯着还没被熄灭的手机屏,“谁叫他嘴贱非要在我的评论下面泼冷水!他要是去我看不到的地方,爱说什么说什么,在我的评论区,就不行!” 说完,商思文绕过桌子,一个箭步窜到韩阳面前,抢走了手机。 “你……” “行了。”陈泽洋拉住韩阳的衣服,“按照我的经验,正在气头上的女人只能顺着脾气哄,别阻止她。” 终于拿到手机的商思文一路低着头,全身心地投入在查看回复上面。 忽然,眼下人影一闪,来人速度又快又猛,砰地一声闷响,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商思文被撞得头冒金星,扶额一看,眼前同样头昏眼花的人竟是一队的何锋。 “你干什么?有狼追你呀?” 何锋心急,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连眼前的重影也顾不上,直道:“贺队人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半晌,斐辰问道:“没在办公室吗?” “没人。” “门上锁了?” “嗯。”何锋急道:“不会是下班了吧?” “你有急事吗?” “对,我们队有案子,但是现在就我和燕队在单位,人手不足,所以想找贺队帮忙。” “找我?” 闻声,何锋猛地回过头,看到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下班的贺威。 “贺队!你一会儿有事吗?” 贺威迟疑一下。 他本想趁做完工作,早点回家找白计安一起收拾要搬到事务所的行李。 “你有急事?” “嗯!燕队想请你帮忙跟我们出任务。” 贺威叹了口气。 之前在盘龙江,人鱼公主案的时候,他还欠燕海臻一次,一直也没有机会还。 如今,人家需要他,正好是还人情的绝好时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会瞬间答应的他,今天有些迟疑。 他看着何锋,“在哪?” “不远,车程二十分钟,一个废旧的店铺里面。” 贺威沉思片刻,“行,走吧。” 停车场,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等他出来之后,一起出发。 贺威刚钻进车里,顺手按下了白计安的电话号,一边跟上大部队,一边听着手机里的无线忙音。 忽然,甜美的女声响起,暂时无法接通的消息让贺威的心七上八下。 怎么会不接电话? 是没听到吗? 贺威紧跟着还想再播一通。 这时,屏幕突然变了。 来电显示:计安。 第306章 天才之证 11 “计安!” 听筒里,贺威急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异常响亮。 毫无征兆地被吼这么一下,白计安的手如弹射一般拿开附在耳朵上的手机。 而后,他宠溺一笑,温声问道:“怎么了?” 确定是他本人,贺威那颗悬在空中的心也终于稳稳地落在地上。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他都要急死了。 “我在整理你的衣服,手机忘在外衣口袋里面了,没听到。” “这样啊。” “嗯,对不起呀,让你担心了。” 贺威噘了噘嘴,“也不至于道歉,只要你没事就行。” 白计安轻笑:“在你家,我能有什么事?” “我也知道你在我家不会有事,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贺威紧握方向盘,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感觉心很慌。好像有什么很紧急,没来得及做,还被我忘记的事一直在等我。” “应该没有。” “嗯?” 白计安肯定道:“至少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里面,没有。” “连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基本就是没有了。” 私事不说,工作上的事他也没有几件是白计安不知道的。 况且,最新到手的案子结束了。 他目视前方,看着排在他前面,燕海臻的哈弗h6。 难道是眼下,即将遇到的这件案子别有洞天? “贺威。” 他回过神:“嗯,我在。” “你是不是已经下班,向我这边赶过来了?”白计安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像是在推拒他一般,紧接说道:“我这边也快要结束了,不如你回事务所,看一眼装修队的进程。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不。”贺威有些抱歉,“我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怎么了?有案子?” “嗯,但不是我的。是我欠燕海臻的。” “好。”白计安笑了笑,“有借有还。你要专心点,不要多想,好好地帮忙,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听到白计安一副哄小孩的模样,贺威原本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他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埋怨白计安总是把他当小孩之后,美美地结束了电话。 白计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忽然开始期待,某一天,能和贺威两个人窝在这么小的房间里,盖着同一张毯子看电影,一定会很开心。 预料之中,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微抖了两下。 屏幕亮开,没有任何消息。 白计安毫不意外地将手机揣回衣兜,转身走到阴面的卧室,那里面有一张紧靠窗台的书桌。 拉出椅子坐下,伸手点开站在桌角,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他看着笔筒里已经用到钝掉的铅笔,随手从旁边拉出一张空白的纸垫在下面,埋着头,用细小的美工刀,一点一点地削着黑铅。 咔滋……咔滋……咔滋…… —————— “手臂换命,反应不错。” 白计安垂下遍布伤痕的左臂,刀柄从尺骨和桡骨中间穿透,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手臂还可以用,只是伤处除了逐渐加深的痛感之外,似乎还在微微发热。 至于有没有刺到动脉,不好说。 可是不拔刀,单凭一只手,以一敌二,他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极低。 但如果自行拔刀。 不仅受伤的肌肉会因为应激反应紧紧锁住刀子,让他疼到骂娘。万一刺破了动脉,血液大量流失,他就只剩下了近十分钟的清醒时间。 “你。” 对面,后来的男人盯着他的脸,忽然开口。 “你不是那个警察。” 不等瞎男惊呼,他抬手朝着他的后脑狠狠一拍。 “好好看着他的脸,我们被耍了。” “可是,怎么会呢?我跟了两天,明明中间没有断过!一直都是这辆车。” “你确定,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从来没有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过?” “没有!”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信。 这时,靠在桌边上的白计安开口:“你还记得,从你跟上他的两个晚上,越野车都停在哪里?” “晚上……”瞎男沉思片刻,而后喃喃道:“个人家的车库。” 闻言,后来的男人无语地闭上眼。 同一辆车,和前一天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有风挡玻璃后面,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下半张脸。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车里面早就换了人。 “可是车库不都是从正门才能进的吗?!还有后门?”反应过来的瞎男慌了,急忙转头向男人求助:“这怎么办!”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说道:“没什么怎么办。钱,我一定要拿到。” “可是人不对,他会给我们钱吗?!” “杀了之后把尸体毁了。” 而后,男人对着白计安淡淡一笑。 “你不是很想当这个替死鬼吗?那我就暂时放过那个警察,杀你换钱。” 白计安看着眼前受组织雇佣的两个杀手。 虽然他们的身手都算不错,但很明显,其中一个智力有问题。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打算这几天彻底变成贺威的模样,开着他的车,沿着他常出没的路线早出晚归,与跟踪的杀手长期抗战。 但他又明白,以组织平时的作风,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暗杀的事绝对会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只不过跟踪的第二天就下手。 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白计安淡道:“看来,雇佣你们来的人真的很害怕。” 男人眯上眼,“怕什么?” “怕目标的身份。” 贺威是警察。 一旦在家遇害,事情远会比想象中闹得更大。 暗杀这种事,从古至今,做到最好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动静越大,弄巧成拙的机会就越多。 为了一个死去的叛徒家属,把组织连根带出,实在是不值得。 他们选择雇佣靠吃佣金赚钱的闲散杀手,目的就是哪怕某天真的东窗事发,只要交易的中间没有暴露身份,他们也说不出任何对组织不利的线索。 警方也只能把他们当做唯一的真凶,潦草结案。 这个计划看似非常完美,但中间却隐藏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就是贺威本身。 目标不但是刑侦大队的支队长,之前还顺利通过雪豹突击队的重重考验,成为了特种兵。 第307章 天才之证 12 想要像杀掉华小天和霍子超那样轻而易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儿,白计安不禁嗤笑出声。 找到这两个勉强符合要求的歪瓜裂枣,恐怕他们也是被逼到杠头上了。 “警察。”男人道:“杀了的确是麻烦,但谁叫我们本身就是亡命之徒。” 随后,他慢步向白计安靠近。踏出第二步时,像是已经获取胜利一般,心情大好地评价道:“也不知道那个姓贺的究竟凭什么,实在太贵了。嘴上说放过他,可杀了你之后,我还真想再跟他见一见。” 闻言,白计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感受到气氛不对的男人挑了挑眉,目光下移。 他看着白计安不停滴血的手,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反抗?凭一只手?你是哪个门派的宗师吗?” 随后,屋内爆发出一阵毫无营养的嘲笑。 白计安没吭声。 从现在开始,最坏的结果,倒数十分钟。 如果不是男人提到他的痛处,他差一点就忘了,曾经在水下,他还经历过最后的三分钟。 十分钟,已经很长了。 他缓缓地抬起受伤的左臂,在两人逐渐震惊的表情下,抓住刀柄,一点点,一寸寸,让刀锋尽情撕扯他受伤的血肉。 就当他们以为白计安会一直慢慢拉扯时。 看准时机!突然,刀尖被强力猛地拽出,与身体分离。 四溢飞溅的鲜血牵连刀刃,在白计安拔刀的动作下在空中画成半圆,直奔男人的双眼喷去。 眨眼的瞬间,冰冷的刀锋以极快的速度直奔男人前颈,在临界之时,白计安松开右手,军刀受引力自由落下,被早已在下面等待的左手瞬间接住。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男人连忙护头闪避,可惜两人反应速度完全不同。 下一秒,男人的喉结被右手重新握成重拳的白计安狠狠击中! 随着一声巨响,男人撞倒在实木的衣柜门前。 一种无法言表的疼痛顿时从喉咙深处蔓延开来。 他张了张嘴,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再想说话,声音已经彻底沙哑。 不待他继续思考伤情,一双黑白配色的运动鞋停在眼前。 白计安抬起腿,朝着他侧卧的身体就是一脚! 随后,直奔他胸腔和心脏的中间,大力地踩下去。 “你刚刚说要见谁。” 面对白计安的质问,胸口前传来的闷痛感让男人根本就无法回答。 可是他越不说话,白计安脚下的力道就越重,转动的脚腕控制着鞋底,对他的心脏反复碾压。 “你刚刚说,杀了我之后,要见谁?” 得不到答复的白计安似乎失去了耐心,让原本还保持冷静的他逐渐显露了暴虐的本质。 他拉起男人的惯用手按在木柜门上,抬手一刀,连手带门一同刺穿! 伴着血味的哑吼,白计安用左手捏住男人已经红肿的脖子,右手对着他的脸抬手就是一拳。 “说话。” 不答。 又是一拳。 “为什么不吭声?嗯?” 又是一拳。 “刚刚要见他的架势呢?怎么没了?” 一拳接着一拳,白计安感觉他肾上腺素飙升,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兴奋地打颤。 要不是他不想杀人,不想让贺威看到自己满身沾血。 光凭这两个脑袋空空的废物,能活到现在! 什么? 杀自己换钱后,还不肯罢休? 想见贺威,想伤害他,想毁了他。 那就只有让你们去死了! 白计安一把握住刀柄大力抽回,瞄准身前男人的心脏就要刺下! 瞬间,一根棕色的皮带从眼前划过,套住他的脖颈。 瞎男抓住皮带的两端,双手反绞,死死勒住白计安的脖子! 强大的力量把白计安一路拖行直至客厅。 他本能地伸手拉住控制生死的皮带,只是持续的失血让他的力量逐渐消失。 近乎是最后清晰的意识,白计安顾不得会不会误伤自己,举起匕首,想割断缠在他脖子上的皮带。 突然,腹上一阵撕裂的剧痛! 原本被他打倒在地的男人站了起来。 像是复仇一般,抬脚朝着白计安的腹部就是两脚。 刺激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白计安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能看到的,只有空白的天花板和黑漆漆的人影。 见他即将失去反抗能力,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好像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又一次抬起脚向着他的腰腹落下! 白计安咬死牙根,那一瞬间,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只是不管什么办法,凭眼前近乎废掉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到此为止? 不要。 如果他就这么投降了,岂不是至今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除了搭上性命,他什么都没改变。 这根本就不是他白计安的风格! 到此,他果断放弃继续割断皮带的想法,而是反握刀柄奔着身后控制他的人刺去。 谁知两人早就有他会再次反攻的准备,面前之人飞起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 随着砰地一声,沉甸的军刀撞进墙角。 绝望的感觉从心底窜出,瞬间遍布全身。 失血的头晕目眩。 扼住的难以呼吸。 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的皮肉和骨头。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即将迎来失败结果的不甘。 如今,他已经废到用尽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都不能让轻薄的眼皮再度睁开。 力量消失; 视力消失; 意识也在逐渐消失; 就像人死之后。 最后消失的是……听力。 “计安!!!” 贺威? 贺威在叫他。 他好像听到了。 他在叫他。 之后,身上被压制的一切在顷刻间消失了,随之换来的是耳边响起,几乎疯狂的击打声。 玻璃器皿的碎裂声,家具的碰撞声,甚至是人骨的碎裂声。 楼上下的邻居闻声赶来,见到屋内鲜血淋漓的场景,门口响起阵阵惊呼。 中间有人动作快,立刻就拨打了报警电话。 忽然,白计安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被人横抱在怀。 跨步出门时,贺威似乎对其中的邻居交代了什么。 而后,白计安感觉搂在他身上的手在颤抖,枕在他头下的肩也在颤抖。 忽然,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所及,是那熟悉的下颚和鼓鼓的喉结,是他熟悉到闭上眼都能画出的弧度和曲线。 “冷静点,贺威。” 第308章 天才之证 13 燕海臻站在发现尸体的废旧店铺门前,看着并排站在残破到歪歪扭扭的小卖铺招牌下面的两张笑嘻嘻的脸,神情严肃。 短短二十分钟,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跟他站在这儿的人是贺威。 来时的路上,贺威一直都跟在他们后面好好的,他也没在意。 结果,眼看还有两条马路就到地方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忽然调头,向反方向离开了。 等他到达现场与报案人谈话,随之而来的是贺威手下的队员,商思文和陈泽洋。 “说吧,怎么回事?三队这是在跟我玩大变活人吗?” 怎么回事? 他们俩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距离下班前的十分钟,他们都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向大门口冲刺了。 结果,所有美梦被贺队一个电话彻底摧毁了。 要其他任务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偏偏是还燕海臻人情。 想起韩阳听到消息之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的背影,商思文就气得想给他两拳! “我要是说,我们也不知道原因,你信吗?” 见商思文尴尬地扯着嘴角,燕海臻算是看明白了。 搞了半天,两个都是被临时抓来的壮丁。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嘴上说着无所谓,只要人数够就行,心里感叹还是自己更有人民警察的风范。 不像贺威那小子,一点责任心没有,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 他转身来到报案人李玉辉面前,说道:“你继续。” 据李玉辉介绍,这一片平房,包括发现尸体的小卖铺,都是在三年前,被政府规划的拆迁项目。 其实早在被规划的几年之前,因为附近都已经被陆续重建,马路重铺,这一片破旧的平房开始变得格格不入。 大家想尽办法,努力地攒钱购置其他地方的房子,目的就是要早点搬离此处。 直至今日,这一片原本有一百多户的小城中村,只剩下了三户人家。 其中一户就是刚满十五岁的报案人李玉辉的家。 因为李玉辉家的房子位于东侧的中间,每一次出入,只能走一条小路。 而发现尸体的小卖铺,正巧就在这条小路上,偏西面,也是偏出口的地方。 来时,燕海臻特意绕着房子外面仔细地闻了闻,又站在外面,趴在已经碎掉的玻璃窗上,向里面看。 结果无论是气味还是画面,都无法确定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所以,尸体。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了解这里的一切。”李玉辉斩钉截铁地说,“就连墙角哪一处开出一朵新花,我都可以立刻发现。” “所以呢?”燕海臻指着身后,毫无异常的房子,“它怎么了?” 窗户本来就是破的,木门也早就烂掉。 牌匾被风吹的歪歪扭扭,就连门锁也早就生锈断掉。 至少从他多年办案的经验上看,这里的每一处都是长年累月造成的,跟人无关。 李玉辉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因为附近的猫变多了。” “猫?” “是,原本这里面的猫不多,两三天也只能瞧见一只。可是从前几天开始,我发现雪地上陆续出现了猫的脚印,尤其是这个间房子的附近。” “所以你怀疑里面有什么吸引猫咪的东西,就开门走了进去?” 见李玉辉一本正经地点头,燕海臻不由地叹了口气。 “遇到这种危险的事,你不应该单独行动。” “可是我妈怕猫,不敢进去。” “那你爸呢?” “我不知道我爸是谁,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只有一个妈妈。” 闻言,燕海臻顿时语塞。 只是让他无话可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是他看到李玉辉,一个没成年的少年,在对陌生人说起自己没有父亲时,那一副习惯到不痛不痒的模样。 对于李玉辉为什么在记事之前就没了父亲,燕海臻没有多问。他叫来商思文,让他带李玉辉回家,向他的妈妈说明情况之后,再把人带回来。 而后,燕海臻拉起警戒带钻进店铺。 因为里面要留房间住人,所以卖货区是由客厅改造的,面积不大,目测只有十五平米到二十平米左右。 墙上,用来挂小零食的白色铁网和玻璃制造的老式商品柜还留原地。 四周的地上,到处散落着没用的包装袋和垃圾。 看起来,这家主人离开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来,也没打算把房子租给别人。 与其说是搬家,更像是逃跑。 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位于客厅和卧室连接的地方。 至于是仰卧还是俯卧,凭肉眼已经看不清了。 “能把整具尸体烧成这样。” 这还是陈泽洋第一次见到面目全非到这种程度的焦尸。 通体上下,除了暴露在外面,已经生蛆的伤口,余下几乎所有地方都是焦黑色的。 “能变成现在这样,也不全是一把火的功劳。”成诺指着尸体表面几处被撕烂的地方,说道:“还有动物的啃食。” 燕海臻皱着眉头,“猫?” 成诺点了点头,半晌,判定:“不止。” “还有什么?” 燕海臻简直对自己的体质无语了。 上次那两条成精的大蟒蛇他还心有余悸。 又是啃食尸体。 又是动物。 既然这么有缘分,他干脆在刑侦队别当队长,去樾安市森林动物园天天喂大象好了。 “老鼠。” “啊?” 成诺点点头,对自己的判断相当的肯定。 “没错,就是老鼠。” “还有吗?” 成诺站起身,古怪地看着他,“你还想有什么?” 肖敏蹲在地上,即使忙着手上的工作,也不忘记调侃燕海臻。 “估计燕队长是想被动物园收编的一公一母了。” 被说中的燕海臻浑身一激灵,立即转头否定道:“我没有,干你的活儿!” 肖敏轻轻一笑,说道:“我不信。” 燕海臻撇了撇嘴,而后,他低头看着尸体,淡道:“只不过同样是被啃食,活活烧死可比被刀抹脖子要难受得多啊。” 难以想象李玉辉一个人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是什么反应。 “死因现在还不确定。” 成诺招呼着同事,准备把尸体带走。 “具体是不是烧死,我还要做一个更全面的尸检。你等我的报告吧。” 第309章 天才之证 14 从家到医院。 这一路上,他到底是揣着什么样的心情把白计安带过来的,直到眼睁睁地看着聂开宇和护士们冲进手术室,大门在他的面前缓缓合上,贺威的脑子依旧乱得像一锅糊透了的粥。 他垂下头,看着身上、手上,是白计安的血,是他心爱之人的血。 泪珠滚滚而落,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地上,像是此刻他的心一样,碎成八瓣。 想到白计安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就痛得难以呼吸。 仿佛被千万根银针刺穿他的每一处皮肉,从心口蔓至全身。 他不知所措地向后靠去,身子顺着墙面缓缓滑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家里为什么会闯进两个陌生的男人? 为什么要袭击计安? 不对,那是他的家。 目标,难道是他? 是曾经逮捕过的犯人要找他复仇吗? 还是谁? …… 好乱,真的好乱。 他不知道,也想不起。 贺威仰起脸,任由后脑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在墙上。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联系被他委托的邻居,找出那两个男人的身份和目的。 可是,在不清楚白计安状况的每一秒,他都像僵住一般,无法动弹。 脑子,身子,无论是哪里都变得不好用。 好像个被丢在大街上,找不到家人的孩子。 迷茫中,电话响了。 他伸手在身上的胡乱地摸了半天,才在大衣的内兜找到了手机, 刚接通,听筒里,斐辰沉重地开口:“你还好吗?” 临走时,他委托对门的邻居联系他的同事来带人。如今,斐辰的电话说明,人已经在他们的手上了。 贺威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还好吗?」 他没事? 不,他有事。 他有事? 只会徒增无关人的烦恼。 “贺威?” “我,我不知道。” 这是斐辰第一次听到贺威颤抖到如此明显的声音。 从来都没有过太大情绪的贺威居然会变成这样。可见,无论是当时的情况,还是白计安受伤的程度,都远比想象中要严重。 “不会有事的。”斐辰道:“贺威,不用担心。有我们,两边,都不会有事的。” 贺威紧紧握着电话,半晌,他张了张嘴。 “谢谢。” 挂断电话,斐辰看着眼前同样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回想贺威家里的满地狼藉,还有救护车上,两人被打到血肉模糊,失去意识的样子,那句「两边都不会有事」还真的不好说。 “副队。”韩阳走过来,同样的一脸担忧,“老大他没事吧。” 斐辰沉默地摇摇头。 没事? 心爱的人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会没事。 他现在只能祈祷三个同时在手术室的人都没事。 不然,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贺威的劫难。 贺威在原地愣了不知多久,终于,手术室的大门开了。 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似乎还没有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聂开宇有些意外贺威没有第一时间向他冲上来。 他叹了口气,回想白计安身上的伤,心里有股无名的怒气。 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贺威是白计安在注射麻药之前,还嘱咐自己不要怪他的人。 真是服了。 恋爱脑也要有个限制。 再喜欢,把自己霍霍成现在这样也是在降智。 他走过去,看着靠扶椅子才能缓缓站起来贺威,毫不留情地说道:“九层,精神科。你用不用去看一下?” “他怎么样了?” 开口的瞬间,贺威的眼眶又红了。 他一把抓住聂开宇手臂,“没事吗?他什么时候能醒?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聂开宇古怪地看着贺威,心里想着白计安受伤可能是个让他们正式在一块的好时机。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遭了不少的罪。其中,最严重的是左下臂的刀伤和右肋骨。左下臂虽然很幸运,没有伤到动脉,但因为是贯穿伤,擅自拔刀后流了很多的血。肋骨的话,右侧第八肋骨折,剩下的虽然受到重创,但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再者比较严重的就是左上臂的5厘米划伤,缝了20针。还有就是……不是,你个大男人哭什么?他死不了!” 还真是见惯了贺威凶了吧唧的样子,突然变成这样,让聂开宇在一瞬间觉得自己都能两拳打得他起不来。 “还有吗?” 当然还有。 除去比较严重的,脖子上被宽度三厘米的皮带勒出的扼痕之外,就是一些细小到不值一提的伤痕。 可现在,聂开宇看着贺威随时都要碎掉的表情,他实在开不了口。 “之后没有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都是外伤。等一会儿他出来,安排好一切,你就可以去看他了。” 贺威闭上眼,点了点头。 “谢谢。” 聂开宇哼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而后,他停住脚步,回身看着贺威。 “其实你对计安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对吧?” 贺威抬起脸,疑惑道:“什么?” “别装傻子。”聂开宇走过去,伸手点着贺威的肩,警告道:“虽然我不知道计安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但是,能让他不顾性命,拼成这样,也只有你了。我告诉你,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是,等他醒了,别让我看见你伤害他。” “我不会。” 他怎么可能伤害白计安。 想起之前白计安在饭店喝醉的事,聂开宇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最好是这样”后,转身离开。 办好全部手续,他终于在单人病房里见到了还在昏迷的白计安。 他闭眼躺在床上,身边高挂的吊瓶滴答作响。 他是那样的苍白憔悴,像是一尊用冰雕出的人像,脆弱到毫无生气。 贺威握紧他冰凉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期望他可以早一点清醒,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平安之后,追寻真相,帮白计安报仇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但同时他也在害怕。 害怕事情真的是由他而起。 害怕原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伤让白计安替他受。 害怕这一切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310章 天才之证 15 白计安睁开眼时,窗外的天是黑的。 他微微地动了动身子,浑身上下,除了疼痛之外,没有其他。 还好。 至少他没有死,也没有断手断腿。 他不想让贺威后半生,每天面对一个有残缺的自己。 “你醒了……计安。” 白计安向左侧缓缓看去,贺威正一脸委屈地望着他。 原本就发肿的眼圈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又一次红了。 白计安慢慢地抬起被绷带缠到严丝合缝的左手。 见状,贺威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主动低下头,让白计安能够轻松地触碰到他。 终于摸到了贺威的脸,白计安笑了。 “多大个人了,哭成这样。” 贺威也知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丢人。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白计安伤成这样,不仅过于突然,就算之后再去想,他也找不到原因。 手术时,无法预测结果的他简直就要疯了。 那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去寻找真相。 手术后,他只想守在他身边,想亲眼看到他睁开眼,想听到他再次开口叫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的他,依旧没办法去寻找真相。 只有他可以确定,白计安真的没事,他才能真的放心去做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 看着他憔悴的脸,贺威把一切迫切想知道的事都咽进了肚子。 憋了半天,他终是咬着颤抖的嘴唇,心疼地问:“计安,你还好吗?哪里疼?是不是全身上下都很疼?” “贺威……” “对不起。” “贺威,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 身体里渐渐消失的力气让他慢慢地低下头,直到额头抵在床边,贺威依旧没有放开白计安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出发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会在路上给白计安打去电话。 听到白计安没事的声音,他傻乎乎地放下了心。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早一点让其他人替自己出任务,早一点去找他,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贺威哭惨的模样根本就不是在道歉,而是对白计安的心脏做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他之所以以身犯险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这样的结果根本就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如果让贺威知道了一切,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隐瞒。 到时候,已经不仅仅是他今后否能过的快乐的事,而是因为亲属的关系,他的职业生涯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他不要,也不想。 贺威受到打击,绝对比受伤,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疼。” 白计安的呻吟让贺威猛地一抖,他忽地一下站起身,焦急道:“哪疼?我去叫医生!” “不是。”白计安握住他的手,“不是伤口。” “那是哪?” 白计安轻轻地勾起嘴角,贪恋地看着他。 “看你哭,我心疼。” 贺威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脱力一般,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他扶着额头,似乎是被吓了一身的冷汗。 “计安,这个时候,你能不开玩笑吗?” 他是真的被吓怕了。 “我没开玩笑。”白计安有些无辜,伸出手重新勾住贺威的手指,平淡地说:“我说真的。比起受伤,你伤心难过更会让我痛苦。” “可是。”贺威抬眼看着他,“只有你好好的,我才不会伤心难过啊。” 白计安破破烂烂地躺在他眼前,他又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他宁可变成这样的是自己。 只要白计安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旁边。 「只有你好好的,我才不会难过。」 白计安望着空荡的天花板,泪眼模糊。 这句话对于他的冲击到底有多大,大概贺威永远都不会明白。 太巧了。 他们都是这样的。 都希望受伤的人是自己,好好站在旁边陪伴自己的是对方。 可就因为他们都是这样的,遇到事才会产生矛盾。 原本,处理暗杀者的事白计安一心要自己解决。 他从没低估过对方的战力,所以他也做好了受伤之后要怎么隐瞒贺威的准备。 他甚至在前一天晚上,在贺威熟睡之后联系了日本。 他想让自己的人把躲在异国他乡的乔英杰弄回来。 这样,他就有正当理由离开樾安市几天。 可是他没想到会有两个人来袭击贺威。 也没想到,贺威会突然放弃任务,调头回家。 其实,朱艺雯说的没错。 拥有贺威的事限制了他。 他开始期待结束一切之后幸福的生活,开始温吞,变得不再果断阴狠。 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 如果,贺威拒绝了他的告白。 那天在贺威的家里,他绝对可以只顾保命般的把那两个人送进黄泉。 之后只要他用点心,靠着常年破案的经验和手下产业便利的条件。让两个无人无津的闲散杀手从此在人间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害怕了。 他害怕某一天贺威知道真相,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所以。 为了活着、干净地完成目的,他选择把插进左臂的刀生生地抽出来。 为了不会被判定防卫过当杀人,他把即将划开敌人喉咙的刀松开,换成了拳头。 最终还是留下后患,让人伤成这个样子。 真是没用。 不过就算再没用,他也没打算把一切都告诉贺威。 贺颜的事原本就与他无关。 既然无关,那就一直都无关下去吧。 “我睡了多久?” 贺威愣了愣,像是在脑袋里估算时间。 “三天。” 虽然他伤得的确很严重,但是白计安的记忆没有损毁。 他很清楚,以当时贺威冲进来之后的嘈杂声,那两个人一定被他打的很惨。 后面,贺威只顾着送他来医院,也不知道中途,在他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回去过。 “那个,那两个人。” 贺威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许多,随后,他咬了咬后槽牙,强忍镇定:“还没有醒。” “你,把他们怎么了?” 警察是不可以随意动手的。 上次在烧烤摊只是一人一拳都被抓去私聊,这次要是打得严重的话。 “计安。”贺威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沉着嗓子解释,“他们还活着,就证明我已经在控制自己了。” 第311章 天才之证 16 从林栋办公室出来后,斐辰和韩阳不约而同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林局真是个奇人。”韩阳道:“每一次无论跟他说的主题是什么,关不关自己的事,是不是实话,总能让人心特虚。” 的确是老虎屁股。 像他们这些小兵,别说上去摸了下,就算靠近都容易被突然回头的虎口张嘴吞了。 斐辰心有余悸地叹道:“这次明白咱们的贺队长到底有多牛了吧。” “是啊。”韩阳抬起双手抱住后脑勺,说道:“我对老大的滤镜又添了结结实实地一层。” 想着刚刚林栋的话,韩阳就觉得不太妥。 “副队。”他放下双手,侧身靠近斐辰,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刚刚,我们那么说好吗?” “什么?” “就是老大和白哥是朋友关系。” “不然呢?”斐辰惊道:“他自己还没决定说不说,你还要帮他昭告天下呀?” 韩阳撅了撅嘴,“当然不是。就是觉得明明是情侣却说朋友,不舒服。” 闻言,斐辰不禁给韩阳一个白眼:“人家当事人都没不舒服,你还不舒服上了。” 眼看斐辰走进办公室,韩阳连忙快步追上,“这不是替我白哥打抱不平嘛!人家样样都不差,又不是第三者插足,干嘛藏着掖着,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你去问贺威,他要是同意了,你去广播室在单位24小时循环播放,我都不管。” 他倒是想问,可是现在的状况,可不是允许他开玩笑的时候。 “让开。” 看着身前黑脸的商思文,韩阳怪道:“干嘛跟包公似的,谁惹你了?” “你。” “我?” 韩阳确定这几天他什么都没干? 忽然,他想起前几天微博评论的事,笑道:“你不会还在跟那个叫「远叔788」的人在网上吵架吧!然后,看这个表情,还没吵赢?” “当然不是!” 论抄起键盘吵架,还没多少人是她的对手。 “那你怎么了?” “让开。” 又一声。 只是这次,韩阳扭过头,说话的人是陈泽洋。 同样的一脸阴沉,同样的情绪低迷,同样的怨灵四溢。 “你又怎么了?” 他低头瞧着保持同样动作的两个人,共同点是双手抱胸,手臂里面夹着棕色外皮的会议笔记。 韩阳这才反应过来。 他噗嗤一笑:“燕海臻找你们开会呀。” 说完,成功逃跑的他抱着肚子笑得更开心了。 陈泽洋懒得理他,白了一眼之后准备出发去会议室。但火爆的商思文就不同了,朝着韩阳的小腿,上去就是一脚! 她回头看着抱着腿直叫唤的韩阳,怒道:“叫你幸灾乐祸,踹死你!” “哎哎哎。”韩阳召唤着:“你俩等等。晚上下班说好的事,你们还能去了吗?” 他们可是听到白计安清醒的消息之后,立刻自发组织了晚上买好吃的探病活动。 为了准备惊喜,他们可是连贺威都只字不提。 这要是少人了,计划就不完美了。 “应该问题不大。”陈泽洋转头说,“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围绕尸检、痕检报告。以一队平时破案的速度,除非特别紧急案子,不然不会加班。” ”不过。”韩阳笑道:“那天出任务的时候一队只有燕海臻和何锋,现在三天过去了,吕浩然他们不是归队了吗。姓燕的就没说什么时候释放你们?” 一听到释放,两个人的脸色就很沉了。 “说了。” “说了什么?” “叫贺队亲自来赎人。因为上次他突然调头的事,还没有给他一个解释。” 走进会议室,除去应该主持会议的燕海臻,所有人都已经坐好在位置上等待开始。 待两人入座后的五分钟,大门被燕海臻推开了。 带着一身烟味,连胡子都没刮,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邋遢大叔的颓废模样。 商思文不禁在心里摇摇头,相比平时看习惯的贺队,简直不知道差了多少,更别说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意的白计安了。 平时芝麻大点小事都要比一比的人,形象上倒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意识到这儿的商思文,五官瞬间纠在一起。 不会在燕海臻的眼里,形象上,他已经自我认定地赢了贺威了吧。 “商思文。” 被叫得瞬间一哆嗦。 商思文回过神,发现满桌子的人都在看她。 手足无措之际,陈泽洋立刻点了点她手上的文件。 反应过来的她立刻展开资料,汇报道:“关于死者身份的问题,经过这三天排查,找出两名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 燕海臻皱眉道:“才两个?” 一般调查到的失踪人口都会更多。 “可能是因为性别、年龄和失踪时间的关系。” “说吧,两个人是谁?” 商思文颔首,说道:“首先第一个人名叫周信,性别男,年龄33岁,无业,从三个月前开始与家里人断联至今,家里报警是在一个月前。第二个人名叫陈豫,男,32岁,是岳飞路上,一家名叫hello coffee的老板。听店里人说,陈豫最后一次出现在店里是在两个月前,这是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之前的频率是多少天去一次?” “每天,有事的话,三天也一定会去。” “报警时间。” “半个月前。” “半个月才报警?不是天天都来。” “店员称猜测可能老板有事耽搁了,任谁也想不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会突然失踪。” 燕海臻点点头,而后转头向成诺道:“你不是说有新发现,说吧。” 成诺按开大屏,上面有四张尸体上伤口横切面的高清照片。 无论多少次,如此直观地直视焦烂到半生不熟的血肉,都不禁让人虎躯一震。 成诺拿着激光笔,在四张图片上画圆,边画边说:“新的发现就是这些伤口的横切面。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何锋道:“难道说,这些伤口才是致命伤,被害人不是死于火烧,而是被人用锐器刺死的。” “不是锐器。” 燕海臻瞄着图片上,尸体皮肤上留下的创口,一个创口的下面是多个存在一定偏差的创道。 “是无刃刺器。” 第312章 天才之证 17 “无刃刺器?” 何锋仰起脸,重新看向大屏。 从伤口刺入的横切面来看,凶器是一个又细又长的东西。 “铁锥?” “不一定。”燕海臻提醒,“虽然遇到的情况不多,但无刃刺器的种类绝不比有刃刺器少很多。小到缝衣针、铁钉、笔,大到铁栏杆、竹竿等,仅有锋利尖端无刃端的致伤物,都是无刃刺器。” 吕浩然道:“那这么看来,凶手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一队的老幺黄玉卿道。 “还为什么。”吕浩然一副要不是因为你刚来,我一定捶你的脸的表情,说道:“因为普通人杀人时,第一反应是找带刃的锐器,不会轻易采用无刃刺器。一旦采用了,大概率是因为手边没有带刃刺器,是冲动地抓起了身边可以用的东西捅了上去。” 见吕浩然科普完毕,成诺紧接道:“不过这次,无刃刺器的作用可能不是因为凶手手边没有其他锐器。” “那是因为什么?” 成诺放大图片。 屏幕上,被烧到黑粉色的焦肉更清晰了。 他朝着中间的一块画了几圈,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伤口被捅得太烂了。” 燕海臻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型的无刃刺器,杀伤力本身就没有普通的刀大。为了能够达到杀人的目的,凶手多捅几下也是正常的。” “但是,我给你们看着的块,是肝脏。” 燕海臻皱眉道:“如果是肝脏的话,造成肝破裂是一定的。” “没错。说简单点,就是肝脏这个位置,哪怕不捅这么多次,伤者也会有非常大的几率死亡。” “发泄喽。”商思文道:“大概凶手和被害人有很大的仇恨,行凶时,凶手有很大的怨气,所以才会失控。” 即使知道手下的人必死,却还是无法解气。 从古至今,发泄系列最严重的行为就是鞭尸。 “有道理。”何锋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积怨已久造成的。” 吕浩然不懂,“积怨已久跟他选有刃刺器和无刃刺器有什么关系?” 成诺道:“意思是,凶手在行凶时,有可能手边最近的就是凶器。或者当时,他手里正握着凶器,并且他认为最顺手的也是凶器。” “说了半天。”燕海臻对着大屏扬了扬下巴,“凶器到底是什么啊?” “花型螺丝刀。” “螺丝刀?”黄玉卿感到不可思议,“那么钝的东西居然能捅进人的身体。” “看你是用多大的力气呗!”吕浩然道:“就一张纸,你用的好,还能伤人呢!别说本来就带尖的东西了。” 燕海臻看向成诺:“所以,你想说的是,凶手可能是个经常使用,并且善用螺丝刀的人。” “没错。” “那就归一下类,工作上也会使用螺丝刀的人都有哪些。” 闻言,何锋为难地皱起眉:“木工、装修工人、修车师傅、电工、管道工、园林师傅……这也太多了。” “是多。但能有什么办法?”随后,他目光平移至肖敏的身上,“现场,有什么带价值的东西?” 头几次的案子,每次都发挥不到大用处的肖敏,今天可算是主场了。 她颇为欣慰地将手上的资料投影在大屏幕上,说道:“现场里面发现了除去报案人李玉辉之外的脚印。从脚印分布形态和着力来看,凶手是在不慌不忙的情况下抛尸,且根据脚印大小、步长和受力点推算出凶手鞋码41,身高在177公分左右,体型中等。” “看来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 “的确。” “有没有伪装的可能?” 肖敏摇摇头:“鞋子合脚,步伐也很自然。” “还有吗?” “当然。”肖敏心情大好地说:“除去脚印,我还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随后众人仰望大屏,照片上是一根又细又短的头发丝。 “不是被害人的。” “李玉辉查了?” “喂,姓燕的!多点信任行吗?”肖敏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道:“李玉辉我都不查,你当我是吃干饭的?” 何锋立刻听懂其中意味,兴奋道:“凶手的!!” 肖敏抬手一个清脆的指响:“答对了!” “那事情就简单了。”燕海臻点点头,抬手合上了摆在身前的文件,“现在着力去调查那两名符合失踪的人,找找看其中有没有死者。之后,围绕死者的人际关系,做好大面积排查的准备吧!” 散会后,率先从会议室出来的一队各个神清气爽,唯有垫底的陈泽洋和商思文顶着两张苦瓜脸。 两个人沉默着一路回到三队。 一推门,斐辰和韩阳已经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了。 韩阳抬眼,看到两人像是丢了魂一样,立即问道:“怎么了?燕海臻挤兑你们了?” 陈泽洋呆愣地晃了晃脑袋:“不是。” “那怎么了?” 商思文把文件放在桌上。她站在原地,看着斐辰和韩阳,说道:“三队的3,这个数字是不是不太吉利呀?” 斐辰一头雾水:“怎么说?” “对啊!”韩阳朝嘴里扔了一块口香糖,“哪不吉利了,不吉利的不应该是四队的4吗?” 陈泽洋道:“可是在西方的13,还有阿拉伯的39。都不吉利。” “那也是西方和阿拉伯的三队不吉利,跟我们大中国的三队有什么关系。” “好了。”斐辰打断他们:“那都是封建迷信,什么吉不吉利的?四队哪不吉利了,前几天刚破了大案。” 虽然斐辰说的她都懂,但商思文就是不死心地嘟囔道:“反正没有一队的1吉利就是了。” 这下听明白了。 这是在一队那边遇到事了。 “一队怎么了?说说。” 从三天之内将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排查到仅剩两人。 尸检结果且不说,尤其是痕检。 太逆天了! “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明显的答案?!” 在会上,听到肖敏根据脚印和头发,噼里啪啦地一顿推测,她人都傻了。 第313章 天才之证 18 从凶手的身高体型到dna,就差直接把人的二寸证件照片挂屏幕上了。 怎么每一次轮到他们破案的时候,不是监控器不好使,就是没有;再就是现场的地面材质不留脚印,就连死者身上也同样没有留下过任何关于凶手的人体痕迹物证! 她记得燕海臻的破案率仅次贺队。 这么简单还仅次! 怪不得每次看贺队就跟看到敌人一样! 嫉妒,一定是嫉妒。 这下韩阳算是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只要你联系到那两个失踪人口的亲属,检查一下dna,确认死者身份后,通过人际关系排查一圈有犯罪动机的,且擅长使用螺丝刀的人,再根据肖敏姐发现的头发进行对比,案子就结了。” “嗯!!”商思文叉着腰,简直无法理解,“你也觉得简单到夸张,对不对!!” 想想每次彻夜加班,找不到线索着急上火后掉的头发,商思文都替它们死得冤! 听过的斐辰终于放下心。 两个小苦瓜进门一副郁闷到要死的模样,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行了,案子难也是在锻炼你们。以前没有现在这么多高科技,前辈们不都在大海捞针地破案。多体验体验,有什么不好的?” “那也不能盯上我们一个队锻炼吧。”商思文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轻薄的秀发,嘟囔道:“再锻炼几年,就秃了。” “行了。”韩阳站起身,抖了抖两只空荡荡的爪子,说道:“就差你们俩了,赶紧收拾一下下班,去医院前还要买东西呢!” ———— 对比昨晚刚醒来的时候,白计安的气色好了许多。 他瞄着正在努力给他削苹果皮的贺威,心里紧张到砰砰打鼓。 因为之前虚脱的身体状况,贺威担心他,所以才会什么都不问。 但是,眼看着自己精神了许多。 坐在一块,面对面的谈话,只是迟早的事。 他要怎么说好? 鉴谎这方面,贺威是绝对的专业。随便想出的借口,绝对瞒不了他。 要是继续装下去,表现出病弱的感觉,又心疼他会难过。 “给。” 白计安看着贺威手上整个苹果,摇了摇头:“我吃不了这么多。” 二话不说,贺威转头把苹果从中间切开,拿出其中一半,重新递给他。 “这样可以吗?” 白计安接过苹果咬上一口。 又脆又甜。 “贺威。” “嗯?” “你中午没吃饭吧。” 贺威古怪地眨眨眼。 随后,他抬手摸了摸白计安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你干嘛?”白计安偏头躲过他。 贺威咬了一口苹果,说道:“我看你是不是病到失忆了。中午,我们是一起坐在这儿吃饭的呀。”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因为受伤,聂开宇千叮咛万嘱咐他只能吃最清淡的东西。 为了不让自己嘴馋,贺威也跟着他。 他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加上聂开宇说,他昏迷的三天,贺威一口饭没吃。 短短四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两圈。 都快脱相了。 “一会儿吃点别的吧。” 贺威抬眼,“你想吃我都可以买,但只能从清单的食物里面选。” “不是我,是你。” “我?”贺威淡淡一笑,有些苦涩,“怎么,你要给我指定菜谱啊?” “嗯。我不想让你跟我吃,我吃的东西,味道不算好。” “那有什么,不算好,但是有营养。我挺喜欢的。” 白计安料到贺威不会听话,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 反正,在贺威主动问他关于那天晚上,在他家里的所有事之前,他不能再惹他生气。 他要攒一攒贺威的好感,或许遇到事后,还能帮他挡一挡。 “hello~!” 唰地一下,聂开宇穿着自己的衣服,拉开了病房大门。 他蹦蹦跶跶地走到了白计安的床前,将手里的一白一蓝的饭盒放在右侧的柜子上。 “伤,有没有好一点?” 白计安明知故问的看着他,“你不是我的医生吗?我好不好你还要问我?” “当然要问!探病要有仪式感。” 说着,聂开宇弓下腰,把病床的桌板支起来。 随后,他直接无视贺威,将带来的两个饭盒全部打开,平铺在桌面上。 一共两份,餐具也只有两份。 他拿起其中的一双筷子,示意白计安也赶紧拿筷子吃饭。 白计安俯身凑近他,虽然他知道即使再小的声音,坐在另一边的贺威也能听到。 “你干嘛?” “送饭啊。” “贺威的呢?” 聂开宇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没准备啊。” “你是小学生吗?” 聂开宇嘁了一声,而后,他直起身,理直气壮地看着贺威,问:“如果我在这儿探病,到饭点,你会多准备一份饭给我吗?” “不会。” 简单直接且快速。 聂开宇对着白计安摊开手,一脸「你看看」的表情。 “之前的确不会。不过,”贺威温柔地揉了揉白计安的头,“现在我和计安在一块,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会。” 说完,他看向聂开宇,笑脸眯眯。 …… 卧槽。 哪来的绿茶啊!! 有病吧! 聂开宇简直就要被恶心吐了。 白计安左右为难地看了看两个直冒火星子的人。 “正好。”他握住贺威的手,“你去换换口味,吃点好的?” “我不饿。” 白计安皱起眉:“你不能不吃饭。” 看白计安也不动筷子,聂开宇实在绷不住了。 他也顾不上礼貌,直接抬手,用筷子点着他俩。 “不是,你俩现在不会要搞那些电视上,你不吃我也不吃,我们一起绝食殉情的戏码吧。” 自从他看到贺威不吃不喝地守着昏迷的白计安三天三夜,就知道两个人在一块了。 碍于不是好时机,他也没多问。 但是,此情此景。 他俩不腻歪还行。 一腻歪,他就味同嚼蜡。 怎么看怎么肉麻。 他就是下班之后来找好朋友探个病,难道是什么贱人吗? 非要这么折磨他。 见状,白计安忍不住笑,刚想好好解释一下。 只见,贺威紧紧握着白计安的好手放在唇边,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是,如你所见,恩恩爱爱。” 第314章 天才之证 19 “得。”聂开宇没好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气哼哼道:“我就多余来。” 白计安赶紧给贺威一个“别闹”的眼神。而后,挣开他的手,拿起钢勺,尝一口粥。 “嗯。”白计安赞叹地点点头:“味道比你上大学租房子那阵子好多了。” “那你看看,独居这么多年,白独呀!” 他是经历了多少磨炼才能从一个煮啥啥糊的选手,到达现在抬手上灶的成就。 说多了,都是眼泪。 “贺威。”白计安冲着勺子的热粥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张嘴。” 看到贺威笑嘻嘻地接受白计安的投喂,聂开宇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说他没事干嘛要提醒白计安去表明心意呢? 要是早知道两个人跟那牛皮糖一样扒都扒不开,他才不会当助攻呢! 就让他们一个憋死不说,另一个眼瞎看不出算了。 大家跟着他,一起单身。 半晌,聂开宇率先酒足饭饱,他随手扯出一张纸,边擦嘴边道:“话说,你一直在这儿守着他,那两个人怎么办?” 贺威抬眼,他知道聂开宇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白计安没想到他一直都试图回避的话题会被聂开宇讲出来。 他瞪着不安的大眼,紧张地看着贺威。 对于他会怎样回答,他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一提到袭击白计安的两个人,贺威的脸色就跟着阴沉下来。 他紧皱眉头,向已经送到他嘴边的勺子摇了摇头。 “还没醒。手术之后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由我们的人守着。一旦出来或者清醒,他们会立刻联系我。” “等等。”白计安急道:“他们怎么了?” 贺威看着他,没懂。 “我的意思是,他们受了什么伤?” 至今昏迷不说,还进了重症监护室。 贺威垂下眼,他没吭声,而是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倒了半杯热水递给白计安。 “喝掉。”说着,他还亲手矫正白计安握杯的位置,柔声道:“别烫着。” “贺威。” “你不需要知道。” 白计安有些急了,“为什么?” 贺威的语气十分平淡。 “你想知道的理由无非就是担心我动手会被处分。” “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的你不适合去惦记这些事。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明白,你的任务只有养好身上的伤。” “可是……”白计安实在担心,“你这样我会更加担心。” “既然如此。”贺威摆正身子,面冲白计安,严肃道:“那我们就互相坦白。有人会闯进我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白计安一愣,他紧握双手,极力控制因心虚而乱飘的眼神。 整个病房因为他的沉默变得异常安静。 不但面前的贺威,就连余光处,聂开宇也收起了平时的欢脱的性格,面露严厉地等着他的答案。 “不,我不知……” “骗我。”贺威被气笑了,“你接着骗我。” “不是,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白计安急着去抓贺威的手,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抬手躲开。 看着停在半空中,空荡荡的手,白计安怔住了。 他顿了顿,而后慢慢地收起干细的手指攥紧掌心。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任何人。 不止贺威,哪怕是一旁的聂开宇。 因为顾忌他的身体,所以从他醒来之后的一天里,没有任何人主动提过这件事。 是他非要从贺威口中知道他不想说的答案,不能怪他。 “我知道了。”白计安垂下眼,重新摆正身子坐好,“我不问了。” “什么?” “你不想说,我不问了。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说多了跟我没有关系,只要你没事,可以处理单位那边的一切就好。” 这下,旁边的两个人都听明白了。 白计安这是为了不解释贺威的问题,直接放弃了之前他想知道的问题。 见状,聂开宇担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贺威。 不用说作为男朋友的贺威,就连他作为朋友,也无法接受白计安解决问题的态度。 果然,贺威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缺失血色的侧脸,沉默地压制怒气。 僵持了半晌。 “白计安。” 贺威开口。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这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假扮我、替我受伤,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还骗我说把车换给你,为什么?” 白计安昏迷的三天,贺威可不是光守在他身边发呆。 从他看到摞在客厅沙发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棉服; 出事当天,白计安穿得不符合他平时穿衣习惯的衣服; 自己的车; 自己的家。 猜出他的目的,根本不难。 只是他没想通。 想要杀他的人是谁? 白计安怎么会比他提前知道这些人要动自己? 为什么不在知道一切之后立刻告诉他? 哪怕没有告诉他。知道之后尽可能地避免遇袭就好,为什么要上赶着去自己的家独自面对? 还有一点更加重要。 在他救下白计安的一瞬,他与那两个人简单的交手。 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有一丝反击他的余地。这足以证明两个人身手相当得好,绝不是简单的犯罪者。 那么,白计安是怎么靠他一人把他们伤成这样的? 在他的记忆中,白计安虽然跟着他练过一阵散打,但根本目的就是陪他,从来没有走过心。不但在道场里没有排名,就连比赛也没有参加过。 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一时间,他感觉白计安的事不能细想。 只要他仔细地一琢磨,就会发现很多破绽和疑点。 突然之间,眼前这个每天与他同床共枕,自以为熟悉到不行的人,其实异常的陌生。 他讨厌被爱人隐瞒欺骗的感觉,更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 他把白计安当什么,白计安又把他当什么。 白计安缓缓地抬起脸,看着心存期待的贺威,刚张开嘴,就看到他失望地皱起眉头,抬手打断他。 他看透了他。 “别说因为爱我。” 贺威失望地闭上眼。 “如果你的爱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永远需要你保护,无法面对事实的孩子、不信任我有解决一切能力的废物。那你的爱,真的很恐怖。” 说完,贺威起身,向聂开宇留下一句“你陪他”之后,朝大门走去。 第315章 天才之证 20 拉开病房大门。 门外,三队四人组风风火火地拎着一大堆东西。 “老大!”韩阳笑容灿烂。他举起果篮和鲜花晃了晃,赞道:“门开得正是时候,恰巧没手。” 贺威瞬间皱起眉头,淡道:“你们怎么来了?” 见气氛不对,斐辰下意识向他的身后一瞥,低声问道:“不是时候?” 贺威嗯了一声,而后,瞧着他们满心欢喜的样子,侧身让开地方。 “进来吧。” 把四人组放进来之后,白计安努力地挤出待客的笑容,聂开宇也跟着帮忙缓解尴尬的气氛。 唯有贺威把情绪摆在脸上,故意坐在距离病床最远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把受伤的男朋友晾在原地,自己躲到一边。 这下,不但斐辰,任谁都看出了古怪。 三小只虽然嘴上问着白计安的伤势,但眼睛都忍不住去瞄身后从始至终都在黑脸的贺威。 越瞄,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越僵硬。 眼看屋内的氛围尴尬到遇水结冰,最有眼力的斐辰立刻假装接通电话。 借工作,把所有人救出水火。 看着贺威离开的背影,白计安忍痛的心变得越发难过。 最终,从心底涌上的所有悲哀情绪都化作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聂开宇盯着他,眼底满是不解。 “计安。” “你说。”白计安打断他,他望着早已被关上的大门,喃喃地说:“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就算你这么问。”聂开宇长叹一口气,“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没办法帮你判断。” 白计安平移视线,把目光落在聂开宇的脸上,严肃地问:“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后,可能会颠覆对至亲的印象、会丢掉热爱的工作、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安全,随时都有人想要取你的性命,但短时间里你又无能为力。甚至,你会因为知道真相,背上仇恨,再也无法回到之前平淡快乐的人生。除了逃命,就是在茫茫的大海里用双手捞着早就碎成渣子的证据。即便从此你的人生天翻地覆,你也想知道一切吗?” “等,等等。” 聂开宇被白计安的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搞懵了。 他张了张嘴,磕巴了半天,问道:“报,报警没有用?” “以目前手里掌握的线索,没有用。” “也就是说,没有线索,没有证据,也没有人出事,所以警方暂时不会接手。” “当然。” “但是那些人还会一直躲在暗处,像是鬼一样阴魂不散,直到成功地击杀目标。” “是。” “背后的人相当厉害。” 白计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聂开宇长吁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白计安说的事,光是想想都让他感到绝望,更别说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缓了一会儿,忽然重新直起身,说道:“所以,你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去帮贺威挡了刀?” “差不多。” “那为什么?!你既然能堵到杀他的人,就证明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这样的话,直接报警蹲守,或者躲开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上?” 聂开宇焦躁地抓着头发。 半晌,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计安,猜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原因,仅是怕他会知道这件事吧。” 白计安回答得有气无力:“废话,这个是最重要的。” 知道的话,就等同于刚刚他问聂开宇的假设变成了贺威的现实。 报警也只会抓到表层,没办法将背后的人连根拔起。 治标不治本,除了打草惊蛇,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说不通啊!”聂开宇道:“别说你这次没有成功。就算成功了,按你的话说,他们不杀了人不会罢休,有一次就有下一次,你还打算次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己解决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做的事很多。不让贺威知道事实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只要他其他的支线进展足够顺利,这件事也能尽早迎来结局。 “我的亲娘啊。” 聂开宇又一次被白计安惊得瘫靠在椅背上。 他仰天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喃喃道:“我现在都有点怀疑,你还是不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白计安。只不过出国走了几年,怎么回来就变得浑身是秘密了。” “抱歉。” 聂开宇垂眼瞄着他,淡道:“你跟我有什么道歉的。说到底,这些事也不是跟谁都可以随便说的吧。” 闻言,白计安欣慰一笑:“幸好。” “什么?” “没什么。” 聂开宇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假装愉快的安慰道:“今天我不加班,在这儿陪你。” “回去。”白计安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白天做了一台五个小时的大手术。” “可是……” “这儿不用你。正好,你们都回去休息,让我好好地想一想今后的事。” 一路走到地下二层。 因为低气压的贺威,其他四个不明所以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电梯门开了。 率先冲出来的三小只不约而同地深呼一口气。 从来没有过一次,感觉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是这么清新。 他们一路向停车位走,本以为贺威会在出电梯之后和他们分开。 结果好巧不巧,他们的车停在了一区。 憋了半天,韩阳还是忍不住。 他凑到陈泽洋和商思文中间,说道:“刚刚怎么回事?” 商思文不安地向后瞟了一眼贺威,而后,用手肘怼着韩阳以示警告。 “我怎么知道。” 要不是气氛实在太僵,她都没感觉出来。 毕竟,从前白计安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就是那样。 冰山帅哥,不好接近。 韩阳又转头看向陈泽洋,“你呢?上次老大公布恋情的时候,你不还头头是道的。” “我也不知道啊。” 说起来,他也就是之前跟白计安遇见的次数比较多。 之后跟贺队恋爱,就真的没有再接触了。 韩阳站在中间,一手挎一个,专注八卦到完全忘记身后贺威和斐辰的存在。 “老大不会要分手了吧。” “放屁!” 被骂得浑身一激灵。 三人转过头,贺威正咬牙瞪着他们,一脸怒气。 第316章 天才之证 21 无论之前他们开什么玩笑,贺威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 一时间,三小只都被吓傻在原地。 见状,斐辰立即抛出车钥匙,指挥道:“赶紧去找车,回家各忙各的。” 被解围的人灰溜溜地逃跑,斐辰也侧过身,拍着贺威的肩,安慰道:“他们一直都这样,口无遮拦地开玩笑,别当真。” 贺威摇摇头,原本是上头的脾气也消了不少。 他们三个人有没有恶意,他最了解不过。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听不得分手两个字。 仅是韩阳随便说说都能让他情绪失控,如果是白计安说……无法想象。 他可能气到会把人绑回去,圈起来。 此时此刻,脑袋满是浆糊的他根本就没办法正常思考。 他冲着斐辰摆摆手,叫他赶紧回家休息之后,跳上了白计安的车。 坐在驾驶位,车里沾满了白计安的香气。 平时助他凝神的香气今天变得格外烦心。 他好想紧紧抱住白计安的身体,好想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好想舒服地趴在他的身上撒娇哼哼。 可是现在…… 他望着空空的双手,难耐的空虚感从心底而生,沿着血管,快速、猛烈地直达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真惨。 为什么当时在楼下,没有选择开自己的车。 至少,在那里,白计安的味道很淡,他可以少难过一些。 贺威无力地靠在被放倒一半的椅背上,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一声声地叹气。 对于白计安的隐瞒和不信任,他明明应该非常的生气。 但为什么。 为什么,看不到他的每一秒。 越是生气就越想他,越想触碰他。 不说,就亲到他说。 还不说,就用手指撬开他的嘴巴。 看他被弄到浑身瘫软的时候,还有没有余力继续编谎话骗他。 三小只站在斐辰的车前,一面等人,另一面则焦头烂额。 回想起贺威凶神恶煞的样子,商思文就懊悔地直跺脚:“都怪你!啥都说!我明明都已经用胳膊肘怼你,警告你贺队就在后面,还大嘴巴,没轻没重地往外咧咧!”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韩阳也是后悔,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贺威已经被他们惹生气了。 陈泽洋倒是没担心贺威发火的事,转言道:“看来,贺队真的很喜欢白先生。” “那不是废话嘛!” 商思文差点就要被眼前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榆木脑袋气到七窍生烟。 “贺队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呀?从上班以来,他就没跟别人交往过,一门心思都在工作。这样不乱来的人,肯定是认定谁就是谁啊!你以为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呀?” 韩阳噘了噘嘴:“就算认定了,那,反应也太大了吧。” 陈泽洋赞同道:“我也觉得。” 平时在家,朱煦妍跟他吵架的时候没少提分手。他都当成「赶紧哄我」的信号,抛开分手的本意,直接执行女友奴的指令。 也没像贺威似的,差点吃了他们。 “不会是……”韩阳尴尬地扯着嘴角,“让我说中了吧。” 一般来讲,只有被说中的人,第一反应是发怒。 “什么意思?”商思文瞪着眼,“你是说,刚刚我们来之前,白先生跟贺队提了分手?” “不会。”陈泽洋摇头,“要是提了,贺队在病房里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 “那就是老大自己也想过白哥可能跟他提分手,所以听我一说,害怕了。” 原本还感觉韩阳和陈泽洋胡扯的商思文终于被说服了。 用平时审讯的思维一想,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这儿,她为了磕真人cp支起的兔耳朵又愁得耷拉下来。 “你们啊,是一点记性都没有。” 斐辰走过来,从韩阳手里抽出车钥匙开锁。 “刚才就是因为胡说八道惹到贺威,现在还这儿开小会。” 韩阳愧疚地抿着嘴,问道:“老大,他还好吧。” 斐辰耸了耸肩,“看起来不是很好,但他们的事我们也不好参与,只能让他自己处理。” 说着,斐辰刚要抬手赶小孩子们上车。身后,忽然亮起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他刚要回头,对面三人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到停车位中间。 眼前、耳边,只见嗖地一声,挂着临时牌照的黑色新款奔驰amg跑车一闪而过。 瞬间,四个人排成一队,挤在两辆私家车中间的夹缝里,惊魂未定。 “什么东西呀!”商思文率先踮起脚尖,冲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扯脖子大骂:“这人有病吧,停车场开这么快?!急着去找阎王爷扫码入场啊!要死上一边死去,别连累别人!” 一顿噼里啪啦地输出,吓得平时自诩商思文怼友的韩阳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副队。 “蓝色的。” 闻言,所有人转头看向站在最外侧的陈泽洋。 只见他表情恍惚,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重复道:“蓝色的。” “什么蓝色的?”韩阳道:“你鬼打墙呀。” “不是!是刚刚开车的人,眼睛是蓝色的。” “还以为什么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好多欧美人的眼睛不都是蓝色的吗?” “可是,不都是金发碧眼吗?” “所以呢?” “眼睛是蓝色,但头发是黑色,长相又偏亚洲……” “这还不简单,带美瞳了呗!” “是吗?” 陈泽洋努力在脑中搜索存在记忆中的一瞬,可原本清晰的画面随着时间和交谈变得逐渐模糊不清。 “好了,别闹了。”斐辰把身上的韩阳扒下来,伸手拉开车门,说道:“赶紧上车,送你们回去。” 围着停车场绕了一圈,黑色的奔驰车终于找到了想要停下的位置。 他按下手刹,不紧不慢地靠在车座上,支着下巴向前眺望。 对面,银灰色雷克萨斯的驾驶位上,原本心烦意乱的贺威终于放下遮在双眼上的手臂。 他看着眼下叫个不停地手机,上面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有些熟悉。 他划开手机附在耳边,听筒里传来守在医院的同事的声音! 根本来不及说完,他把手机按开至免提后,往副驾驶位上一扔,起车离开。 待贺威的身影消失,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早已空荡荡的车位。 “他就是……贺威。” 第317章 天才之证 22 睡下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 睡梦中的白计安微微动了动耳朵。 他好像听到病房大门被轻手轻脚拉开的声音。 贺威? 是他来看自己了吗? 即便白天再生气,他还是担心他,不舍得他一个人。 白计安惯性似的伸出手,果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 他欣喜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叫着贺威的名字。 然而,四目相对,眼前却不是他渴望的人。 白计安望着他湛蓝色的双眸,诧异地张了张嘴:“……凉?” 即使被认错,被称作“凉”的男人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 他瞥了一眼紧挨床边,贺威的椅子,自然地坐了上去。 白计安皱着眉头,试图把手抽开,可偏偏又是那只坏掉的左臂,动起来实在困难。 “放开我。” 凉淡淡一笑,十分听话地托着他的伤臂放进被窝。 “还是一样小气,连碰一下都不行。” 白计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他伸出右手,从被子里拿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按下中间的圆键。 病床缓缓升起,他也终于坐直了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儿?日本那边……” “你还好吗?”他打断白计安,盯着他受伤的手,自言自语:“果然,没有我在,就会搞成这样。” 白计安不自然地掩了掩被角,淡道:“没事,不至于残疾。” “值得吗?” 白计安扭过头,眯眼看着他。 “我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宝贝。”说着,他凑近白计安的脸,垂眼盯着他发白的嘴唇,说道:“那个姓贺的,你不是一直都夸他有多厉害,不管是头脑还是身手。这么厉害的人,连你都保护不了呢。” 白计安偏过头,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说道:“别瞎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你不是总说家长没有权利为了一己私欲欺瞒孩子吗?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我的白计安先生真双标呢!” 见白计安沉默,男人忽然笑了。 “你想让他永远都生活在阳光下,却不管我的死活,拉着我陪你一起下水。”凉托着下巴,笑眼眯眯地盯着他白皙消瘦的侧颜,像是着魔般笑道:“好~残~忍~啊!” “冷静点。”白计安冷眼瞄着滔滔不绝的凉,“你是见到贺威之后,嫉妒疯了吗?” 被说中的凉立刻沉下脸,用逐渐阴狠的眼神瞪着白计安。 “栗山。我说过很多次了,当初在英国,我是出于善心救下你。之后,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一是因为你的年龄不能再去福利院;二是因为你没有地方住,没办法找工作、生存;三是我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仅此而已。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即便有一天贺威不爱我,离开我,我也只爱他一个,你能听明白吗?” “废话真多。” 栗山凉的眼睛红了。 下一秒,偏过满是受伤表情的脸,嘴里嘟囔着从头到尾,根本不懂一个帮不了你任何事的警察到底有什么用。 “爱一个人不是期望他对我有什么用。他是不可控的。”白计安低头看着干巴巴的双手,喃道:“我只是单纯的爱他。” “行了,少恶心人。你的恋爱宣言我一点都不想听。” 说着,栗山凉把椅子摆正,双手抱胸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准备休息。 白计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追问:“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他一动不动地回应:“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日本那边怎么样了?” 闻言,栗山凉终于睁开眼,他偏头瞄着白计安,问道:“还记得上次我们联系是什么时候了吗?” 简单估算一下。 “三个多月。” “乔英杰这个人比想象中的难搞。”栗山凉坐起身,淡道:“自从他爷爷中川英士死了之后,他成为了中川家唯一的继承人。为了能把他逼回国内,你叫我暗中推动反对他的一派股东和仇中派代表,对他的中国国籍进行质疑,初期的效果的确不错。” “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相比死去的中川广树,他非常会做人。把中国职场学习的人情世故配合日本人的喜好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不少人的反对态度都没有之前的强烈。不过虽然情况对我们不利,但还不到会输给他的地步。” “那也要抓紧进一步的行动了。” 再拖,原本手到擒来的鸭子可能在不知不觉间飞走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栗山凉歪头看着他,“乔英杰本身似乎跟你要调查的事没有关系。” “乔英杰没有关系,不代表中川物产没有关系。” 如果整个集团牵扯其中,作为继承人的乔英杰进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你这边呢?”栗山凉用手指轻轻地捅了捅他左手臂上的绷带,说道:“除了杀手,有没有其他让你不舒服的事?正好我在你康复之前不想回去,顺便帮你解决吧。” “朱艺雯。” “谁?” “黑桃6。” “黑桃6……”栗山凉仰头琢磨着,忽然,他惊喜地瞪大眼,叹道:“黑桃组的那个叛徒?!” 白计安“嗯”了一声。 “你居然找到了她!黑桃q死了之后,她就靠着易容变装术人间蒸发了,没想到你居然能找到她!简直就是大功一件。” 相对栗山凉的兴奋,白计安显然没有那么开心。 见他沉着脸,一副苦恼的样子。 栗山凉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不喜欢她?” 的确,他很讨厌那个人。 “那,我杀了她?” 白计安无奈道:“不需要。” “有什么关系嘛。”栗山坐正身子,“反正只要把她的行踪暴露出去,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动手,马上就会有人像杀掉你的宝贝一样,去杀了她。” 白计安侧目看着栗山,直到对方被盯到发毛。 “做什么?”栗山凉靠过来,“喜欢我?” 白计安抵住他即将贴上来的肩,警告似地说:“做卧底久了的确会让人忘记原本的身份,但我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 第318章 天才之证 23 “你这是在关心我?害怕我不走正道霍霍死自己?你心疼了?” “当然。” 白计安没有犹豫。 “是我拉你进来的,我当然会担心你。” 原本,夹着苦涩的微笑顿时僵在了栗山的脸上。 他没想到白计安会这么回答他。 他以为他即将得到的无非是“怎么可能?”、“别再闹了。”、“你想太多了。” 唯独没想到,是毫无疑问,没有演技的肯定回答。 告白过太多次,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坚定的拒绝。 白计安从不把他当做恋爱对象的事实,他再清楚不过。 最痛苦的不是他再喜欢白计安,白计安也不会喜欢他。 而是,即使那个叫贺威的人不在这个世上,白计安也不会喜欢他。 除非,抹掉他的记忆。 只有白计安记不起贺威这个人,他才会重新考虑自己。 他耷拉着微微颤抖的嘴角,湛蓝色的双眼在漆黑的病房中异常明亮。 他直直盯着白计安,哑声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吗?” 「四年前的冬天,英国,爱丁堡。」 那天是平安夜。 在所有人都坐在桌前,与亲人、爱人欢度佳节的时候,他的母亲死在了他的面前。 凶手就是他常年酗酒,喝多后,会对妻儿家暴的,既没用又该死的父亲。 营养不良加上常年受到暴行,导致他的身上满布伤痕。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却依旧反抗不了他的父亲。 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这次,母亲被他用酒瓶失手打死了。 在母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瞬间,他哭得稀里哗啦,本能地抬头仰望站在对面,高大的父亲。 与此同时,那头浑身沾满血渍,毫无人性的野兽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顷刻间,惊恐万分的他除了疯狂地逃命,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瞳孔是天生的蓝色,头发是天生的黑色,五官相比欧洲人的深眼睛大鼻子,他的更加灵巧。 至于原因,是因为他那该死的父亲是纯正的欧洲人,而他的母亲是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英国的日本人。 在母亲活着的时候,他曾经主动问过原因。 但身体毫无残缺的母亲就像个什么都听不到的聋子一样,无视了他所有的问题。 想问他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笑的是,他自己也想知道。 一路狂奔,不要回头。 向前跑,用生命向前跑。 千万不要回头。 等待他回过神,早就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多远。 由于是逃出来,他浑身上下只穿了单衣单裤。 顶着仅有五度的雨天,他抱着湿透的身体,身无分文地走在人来人往、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周遭人时不时投来的古怪目光,让他从一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麻木。 只是,当时的他已经分不清,是心上的麻木,还是身上的麻木。 他一路前行,即使根本就不知道终点在哪,但他清楚,只有不停地走下去,死亡的恐惧才不会降临。 慢慢的,街道上原本的嘈杂声逐渐降低,耳后,一阵轻快可爱的嬉笑声逐渐清晰。 嬉笑之后,好像有女人担心的呼喊。 紧接的下一秒,砰地一声! 两个穿着新裙子的小姑娘从后面撞在了他的身上。 瞬间,他羸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而眼前正好是一处被脏兮兮的雨水填满的圆坑。 他即将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狼狈至极地跌进水坑。 他的人生,还能更糟一点吗? 想着无法改变的事实,他闭上了眼,准备接受命运带来的一切。 然而,奇怪的是,原本应该砸在他头上的难堪并没有成真。 他诧异地睁开眼。 向前倾倒的身子不知道被谁用一只手臂拦下了。 没有像预估的那样跌进水坑,而是被人救下了。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落在身上,冰冷的雨也消失不见了。 他抬起脸。 救他的男人撑着黑伞,浅棕色的格子围巾后面,是一张五官端正的浓颜脸。 「一个漂亮的中国人。」 这是他对白计安的第一印象。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但眼底却有抹不开的温柔。 那一瞬间,他坚信,眼前的男人是个外表冷漠,但骨子里却藏着悲天悯人的性格,矛盾别扭的人。 在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冬天穿成这样、为什么不回家后。 他把经历的一切如实地告诉了他。 他清楚地看到,男人平整白净的眉头不悦地挤了两下。而后,他把搭在脖子上的围巾展开,像是披肩一样包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是怕伤害自己,他再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拉起他的手,带着他来到了爱丁堡最大的福利院。 原本已经准备让自己的入院的院长在听到他已经18周岁的时候摇了摇头。 看着被关上的大门,他无助地抬头望着身边穿着高级羊绒大衣的男人。 「原来,你已经十八岁了。」 他诧异极了。 说实话,不止他,任谁也没办法把瘦弱的他当成一个刚成年的男人。 他苦恼地看着自己,脸上似乎在求助:遇到一个丢不掉的麻烦,应该怎么办。 就这样,他牵着自己的手,站在大门紧关的福利院门前,纠结了一分钟。 当他被领进他的家门,他们的羁绊就此开始了。 救他的男人叫白计安,是个比自己大6岁,工作非常神秘的哥哥。 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发现自己的第一眼看错了。 白计安这个人,的确是悲天悯人。 但他的善良温柔也好,同情仁爱也罢,全部都仅限于他爱的人。 对于爱人,他即便付出性命也会守护。 但面对与自己无关之人,他似乎还真做不到那么伟大。 所以,在了解白计安这个人之后,他总是评价他是个不顾旁人感受,霸道的自私者。 这种性格是扭曲的。 所以在之后相处的时光里,他更加确信了他们相配的这一点。 至于白计安藏在心里十几年,像无价之宝一样呵护的人。 像一轮明亮炙热的太阳。 对于他们这些从一开始就藏在阴沟里的人来说,太过干净、太过耀眼。 接触久了,会受伤的。 栗山凉盯着白计安伤透的左臂,在心里喃喃念着。 「就像你现在这样。」 第319章 天才之证 24 “真的吗?”栗山凉看着他,眼角含泪:“你真心会担心我吗?” 他以为他和白计安永远都会停留在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里。 只是在这段关系里,只要能帮上他,他情愿被他利用。 “真的。”白计安肯定道:“即便我没办法回复你的心意,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唯一的弟弟。我是真的关心你,不希望你有任何事。” “那。” 栗山凉的声音有些抖,说到心里,白计安的回答他开心,却无法真的满意。 “也算是特殊的存在,对吗?” 白计安点点头,“是,特殊的存在。” ———— 贺威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隔着玻璃向里面张望。 “怎么回事儿?”他转身问着旁边,负责守人的同事,“不是说人醒了吗?” “其中一个的确醒了。但是因为伤情严重,暂时出不来。” 贺威叉着腰,急得原地打转。 忽然,监护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全副武装到仅剩一双眼睛的护士从里面走出来。 “你好。”贺威从内兜掏出证件,“四天前送来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醒了,对吗?” 护士点点头,看出了贺威的意思。 “是,不过,这里是重症监护室,你不能进去。” “三分钟。” “一分钟也不可以,这是规定。” 见他脸都急白了,护士叹了口气,摘下口罩。 “就算让你进去也没用,现在你是什么都问不出。” “什么意思?” “苏醒的那个男的,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睁眼的植物人。虽然睁开眼,但是意识还没有恢复,更别提说话了。” 说完,在贺威的道谢后,护士转身离开。 一旁的负责守人的警察也懵了。 他们只是按照指示,听到新消息之后立刻联系贺威。但怎么也没想到,仅仅通话后的十几分钟,人直接就过来了。 泄了气的贺威走到墙角,他掏出手机,想问问聂开宇白计安的情况。 这是他受伤之后,他第一次没在白计安的身边守着他。 对他的不信任,虽然有气,但更多是的看不到的心慌。 电话响了六声才被接通。 聂开宇慵懒的声音听得贺威的心更加七上八下。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聂开宇反应了一下,像是把手机拿开到眼前,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对面是谁。 “你怎么打电话?” “计安呢?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吊瓶及时换了没?” “停停停。”聂开宇坐起身,揉了揉脑袋,淡道:“我不在病房。” 闻言,贺威愣住了,下一秒,怒道:“你不在!?” “对啊。” “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守着他吗?!” 聂开宇也是无奈:“我本来是想守着他,但计安不愿意,说什么都叫我回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没回家,睡在办公室的临时床上,就是听白计安两口子的话,准备小憩一会儿之后,在他睡着之后的下半夜去看他。 不安的预感成真了。 贺威回头看着紧闭的监护室大门。 他感觉两个地方在左右用力地撕扯他。 但显然,白计安的力气更大。 他的安危直接牵扯的是他的命。 贺威紧握手机,对电话那边的聂开宇说:“你现在去看他,十分钟,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聂开宇起身多套了两件衣服,向着住院部走去。 顶楼的单人病房本就人少清净,晚上十点更是到了熄灯休息的时间。 幽深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两盏黄色的小灯提供简单照明。 到达白计安的病房需要路过护士值班的房间,直至走廊的最里面。 透过圆形的玻璃窗子向里面一望,空荡荡的床铺顿时驱走了聂开宇所剩无几的困意。 他心里大惊,唰地一下拉开房门。 在确认盥洗室没人之后,他快步走到病房的中央,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屋子。 白计安不见了。 不会是那群要杀贺威的人把他带走了吧。 坏消息蜂拥而至,对着从未经历过性命之危的聂开宇的脑子一阵狂轰滥炸。 他用慌到几乎无法使用的手,从衣兜掏出手机,找到贺威的号码回拨。 接到消息的贺威强装镇定地抹了把脸。 即使他心里再慌,什么都不做,也找不到白计安的人。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空出逐渐褪去温度的右手,用僵硬的手指拨打着白计安的号码。 或许是因为指尖在抖,又或许是他的手太过于冰冷,平时灵敏的屏幕变得不再好用。 从通讯录里找到置顶的号码。 这么简单的动作,他连续按了十几下才艰难地完成。 电话拨去,盲音响起的下一秒,后排突然响起了手机初始设置的电话铃声。 贺威立刻靠边停车。 从后车座的下面找到了白计安的手机。 是那天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掉的吗? 顷刻,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从心底散开。 贺威把白计安的手机揣进衣兜,重新坐回驾驶位,驱车前往樾安市人民医院。 在聂开宇的带领下,他火速来到监控室。 他掏出证件扔在桌上,让当日值班的保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白计安病房外面的监控录像。 贺威有气无力的模样给保安看愣了,一时间差点忘记调取监控视频的操作顺序。 打开监控之后,贺威第一时间扑上去。 与此同时,身体右侧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震动一下。 一瞬间的抖动频率和任何提示消息的震动声都不同! 最重要的是,揣在他右侧衣兜里的手机,是白计安的。 贺威赶紧掏出手机,向锁死的屏幕一看。 具体的提示消息虽然被封锁,但前面显示的图标已经告诉了他,信息的来源。 “怎么了?”聂开宇凑过来,看着屏幕上从未见过的图标,问道:“这是什么?” 贺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颤道:“事务所。” 随后,他视线上移,看着即将到达半夜十一点的数字时钟,肯定进门的人不是谭杰。 “是计安,是计安没错。” 他回去了,回到了事务所。 第320章 天才之证 25 聂开宇追着贺威来到停车场。 看着贺队长在前面狂奔的背影,疏于锻炼的聂神医差点把胃呕出来。 “你慢点,等等我!喂!”聂开宇简直服了,“他既然回去了,不就代表着没事吗?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贺威根本就没心情回答聂开宇的问题,跳上车,紧接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聂开宇本能地捂住耳朵,可下一秒,开着大灯的雷克萨斯直奔自己而来,在快撞到他的时候,方向盘一扭,稳稳地停在他身前。 贺威扭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聂开宇,吼道:“上车!” 也来不及抱怨什么,聂开宇拉开后车门,乖乖地跳了上去。 他回过身,刚伸手去碰车门把手,车子已经窜了出去! 聂开宇浑身一激灵,砰地一声,大力拉上车门。 第一次,坐在后排的他慌张地左右摸索安全带的位置。 对贺威和白计安的职业,聂开宇再清楚不过。但是,清楚也仅限于普通民众的认知,绝不是这种在大街上直接上演飙车追踪的戏码。 听着车顶上叮铃作响的吸盘警灯,看着连续惊险超车的贺威,聂开宇紧绷的神经终于受不住了。 他死死抓住车顶扶手,大叫:“不是,你这样符合规定吗?!” “不符合。” 贺威轻描淡写。 “啊?!”聂开宇吃惊地张大嘴,“不符合!!不符合你还这样,你疯了啊!?” “不符合我也一定要赶上。”贺威咬着牙,“计安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什么?” 贺威快速扫了一眼后视镜,看着镜中吓到脸色发白的聂开宇,说道:“别忘了你是他的医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自己能去哪?他的车还在我这儿!” 听贺威这么一说,聂开宇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坐直身,“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他带了回去?” “带回去还是绑回去,我不知道。” 想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贺威就更加生气。 嘭地一声,他重重地砸了一下手下的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了。 聂开宇看出他在纠结什么。 回想白计安在病房里跟他说的一切,聂开宇恢复了些许冷静。 “其实,我本来可以理解你生气的理由。但现在,我感觉计安不让你知道有他的道理,做人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你什么意思?”贺威抬眼瞄着他,“他告诉你了?” 宁可告诉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的外行人,也不肯和他说? “你别误会。”聂开宇急忙解释,“那天你气呼呼地走了,计安只是和我说了你知道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具体是什么事,一点都没说。他没有只瞒着你,应该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是谁要杀你。” 话音一落,聂开宇瞬间反应过来他说漏了线索。 他诧异地抬起头,原本落在后视镜上的眼神已经挪开了。 贺威目视前方,心情极其糟糕,自言自语道:“果然,有人想杀我。” 计安。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到底是因为什么? “贺威。”聂开宇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劝道:“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是好惹的人,一般人轻易也动不了你。但是,你要理解计安的顾虑。即使你再厉害,一个能打十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现在也不是三四十年前,黑帮抄家伙火拼的时候了。趁你不备,朝着你的脑袋开上两枪,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我赞同计安,你还是好好上班,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算了。” 虽然这件事不能靠逃避的方式解决,但是白计安跟他说过,保护贺威仅是他其中的一条细小的分支。 至于他的主干,一直都没有放弃调查。 整整五年的时间里,如果他没猜错,白计安就是发现了端倪之后才选择出国。 他本以为,让白计安突然做出离开决定的是贺威大学时,和他父亲朋友的女儿互见父母,准备订婚的事刺激到了他,他是出国散心的。 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以为自己的感情无望,准备独自面对更加黑暗的人和事。 “贺威。”聂开宇严肃地看着他,警告道:“待会,我不管计安的决定是什么,我不想看到你为难他。或许这件事的确是你的事,但说与不说,要怎么做,也是计安的自由。你不是警察吗?你想知道,就凭能耐,自己去查。” 贺威冷哼一声,眼看即将抵达目的地,他抬手卸下警灯扔回副驾驶。 “放心,我绝对会用自己的方式知道一切。” “你要做什么?” 自己的媳妇儿都管不了,他也没资格做老公! 上次在家还是四天前。 白计安站在二楼客厅,看着基本装修完成的衣帽间,心情有些复杂。 或许两天之后,这间房就会被彻底装好,但贺威会不会原谅他,就说不好了。 “哥?” 白计安回过神。 栗山凉站在他身后,扭头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白计安摇摇头,“没事,走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带着栗山,白计安推开了紧闭的书房大门。 大灯一开,无法适应的栗山顿时眯起眼。 缓了半会儿,他重新睁开眼,打量着白计安新建的书房。 他看着一扇窗子都没有的房间,原本饱满的精神似乎有些漏气。 “怎么又是这样的?” 在国外就是这样的。 “没什么。”白计安拉开椅子,“习惯了。” 回想起停车场看到的,与他截然相反的人。 栗山哼了一声,不屑道:“你的喜好还真是奇怪。” “别废话。”白计安指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这个,把它打开。” “你先别急。” 栗山扶住白计安的手臂,直到伤患坐好在椅子上,他才蹲下,用手指点了点右侧最下面的抽屉。 “这个?” 看到白计安点头,他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摞全新的打印纸。 “又是这个方法,你还真喜欢用。” 说着栗山凉把打印纸全部拿出来,一沓一沓地放在手里,用指腹快速地张张搓开,将夹在中间以假乱真的资料全部抽出来。 第321章 天才之证 26 上面是关于无脸人案的全部资料。 包括被害人华小天和霍子超的个人及家庭成员的完整资料。 白计安道:“华小天和霍子超这两个人不需要你浪费时间,我清楚他们俩和组织没有关系。重点是他们的父母。华小天父母的身份比较简单,他们生前在加拿大的一所大学的实验室工作,私下为组织做事,一定是「梅花」的成员。至于,霍子超的父母,他们在组织里扮演的角色,还不清楚。” 栗山凉看着资料上,华小天和霍子超父母的死亡时间,结合白计安最关心的贺颜的死亡时间。 虽然彼此之间有一定间隔,但是近几年,组织最想铲除的就是一帮手握重要资料出逃的叛徒。 “孙利峰……”栗山凉道:“他就是那颗被你主动投出去的棋子?” “嗯。” 想起孙利峰的事,白计安平整的眉头又聚在一块。 要不是他上次下手太晚,让孙利峰拖延了一阵时间,贺威的信息也不会泄露。 “不过。”栗山凉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凑近白计安的脸,低声道:“哥上次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计安知道他问的是假意做手工直播,用限量娃娃脸上的图案传达命令,让孙利峰自首的事。 “怎么?我借用你的身份,给你添麻烦了?” “当然不是。”栗山凉站直身,“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况且,「红桃主」的位置,本来就是你交给我的,你只是重新使用了它的特权,我能有什么不满意呢?” 他只是不满意,一直以来做事都小心翼翼。即使在国外,也不会做多余事的白计安,会在国内用最容易暴露位置的方式发动了命令。 原因,无非就是那个唯一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处于危险之中。 他急了。 栗山凉抖了抖手里的文件,上面是孙利峰的个人资料。 他看着眼前的单人照片。 孙利峰的辨识度很低,长着一张丢在挤满人的夜市里,都找不出第二次的脸。 “「黑桃主」那狗东西还是老样子,手下人一个接一个,长相是平平无奇中的平平无奇,手法却一个赛一个简单直接。”栗山凉轻轻地舔了舔嘴唇,淡道:“我还真有点好奇他的真容了。” 白计安轻哼,“想知道真容的可不止你一个。” 象征爱与温暖的红桃; 象征财富、地位的方块; 象征权力、力量的黑桃; 和象征冒险、创造力的梅花。 四大组分工不同,顶端由代号a的领导主持,也称xx主。 手下的人,则按照每组a的喜好,赋予他们专属代号。 对于白计安来讲,最方便也是最麻烦的是,组织里最重要的「红桃主」、「方块主」、「黑桃主」和「梅花主」对互相之间的身份和长相等信息一概不知,连组织里最大的boss,也一样。 即使某一天作为现任「红桃主」的栗山凉和其他三个a擦肩而过,也只会把对方当做普通的路人。 “即便再想知道也没办法,谁叫互相暴露信息是禁忌。我可不想像你的宝贝一样。” 说着,栗山凉伸出舌头,在前颈上横划一刀。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这不好笑。” 忽然,栗山凉又凑过来,问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的身份被发现了,组织追杀我,你会像救他一样救我吗?” “看我有没有时间。” 白计安垂眼看着资料,头都没抬一下。 栗山凉盯着他,半晌,淡道:“真心寒。” “你有空琢磨这些,还不如立刻回去办正事。” 白计安看着他手上,孙利峰的资料。 “孙利峰当初自首的时候故意用积极认罪的态度告诉警方他的背后有人指使。他作为杀手,一定身在「黑桃组」。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跟「黑桃主」出现分歧。还有,背弃组织的叛徒的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加上这次,代号黑桃6的朱艺雯,代号黑桃q的贺颜和袭击贺威的两个雇佣杀手。 白计安坚定道:“我要先从「黑桃主」下手,先把他拽出来。” 既然泄露身份是组织最大的禁忌,那么他就先撕破「黑桃主」的面具,在组织“以身试法”。 他到想看看,能把这趟浑水搅成什么样。 对白计安的想法,栗山凉很喜欢。 他早就看不惯专做暗杀的「黑桃」了。 天天搞偷袭,弄得到处都是血腥味,难闻死了。 整理好书房,两人准备离开。 拉开房门,转角之外的楼梯响起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栗山凉立刻抬手把白计安按在墙上,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后,他转身靠近墙角不动,右手慢慢地抚上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静静地等待对方随时冲上来。 两秒,黑色的人影从转角出现,霎那间,栗山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手向目标刺去! 银色的刀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本就格外闪亮,加之栗山凉绝佳的出刀速度,顿时将只有十公分的银光拉成细长的一片。 伴随着刀锋直下,目标身后爆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即使声音被吓到变形,白计安也能在一瞬间听出他来自聂开宇的嗓子。 那眼前窜出来的目标是,贺威! 白计安大叫一声,“别!”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贺威捏着栗山凉持刀的手腕,反手将人死死地扣在了白墙上。 刹时,快要折掉的手腕痛得栗山凉直骂娘,他拼命挣着肩膀,却怎么都抵抗不了贺威。 “贺威。”白计安抬手抚上他的手臂,“他不是坏人,放开他。” “不是坏人。” 贺威说着,手上的力道非但不减,反而在发现他和白计安的是一伙的时候,手劲更大了。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说完,还没等白计安开口,贺威继续道:“又是不能说的?” “草!你放手!” 栗山凉连踢带踹地挣扎,把贺威弄烦了。 他咬着牙,掐着人往后一拽,嘭地一声重新撞在墙上。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小崽子。” 第322章 天才之证 27 “贺威!”白计安有些急了,伸手拉住贺威的手腕,重申:“放开他。” 白计安关切的态度让贺威感到莫名冒火。 他盯着眼前刚过一米八的小子,根本没办法听劝。 白计安越是叫他放人,他就越不想放;越着急,他就越想把他的手腕拧折! 贺威充耳不闻的样子吓到了白计安。 他并不是害怕贺威生气,而是担心,生气之后的贺威会不会没办法控制力道,弄伤无辜的栗山凉。 顾不上手臂的伤,白计安直接上手,忍痛发力,掰开了贺威的手。 得到反击的空隙,栗山立刻抓准机会,将钳制他的贺威一把甩开! 待贺威再想下手时,只听白计安握着伤臂呻吟:“疼。” 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瞬间一怔,就连差点被吓破胆的聂开宇也急得赶紧凑上来,查看白计安的伤势。 面对三张担心的脸,白计安直直地盯着中间的贺威,痛苦地皱起眉头。 “贺威,我疼。” 白计安只叫自己的名字让贺威原本满格的火气瞬间降了不少。 他缓了口气,心里疼,但脸上却露出一副淡漠的神情。 “哪疼?” 他抬起四天前被匕首穿透的手臂。 “手。” 贺威立刻去看,“上面下面?” “下面。” 贺威看下面。 “上面。” 贺威又看上面。 “肩膀也疼。” “肩膀?”贺威一愣,扭头冲聂开宇疑道:“你不说肩膀没有伤嘛!” 聂开宇也懵了,如果他这个主治医生没失忆,的确没有。 他仰起头,只见白计安对着他调皮地眨眨眼。 好家伙,这是发送信号呢。 心里明镜的聂开宇当即撇着嘴,对着白计安翻了个嫌弃的白眼。 白计安也不顾聂开宇的反应。 他瞄着毫无察觉的贺威,又抬手扶着额头,轻轻地揉了揉。 “头也疼。” “头?” 贺威紧张极了,他立刻上移视线,可白计安又扶住了腰。 “腰也疼。” …… “腿也疼。” …… 贺威终于感觉不对,他站直身,只见白计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角都浮上小泪花了。 “哪都疼。” 贺威简直就要无语了:“白计安,你跟我在这儿扯淡呢!”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被白计安一把抱住胳膊。 “没骗你,真疼。” 被白计安触碰到的贺威心头一震。 身体深处的思念和渴望顿时挣破牢笼,变得波涛汹涌。 二话不说,贺威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拉起白计安康健的右手,把人拽进屋子。 白计安被贺威抵在墙上,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无论多少次,无论两个人是在吵架还是甜蜜。 贺威壁咚的样子总是能让他轻易地怦然心动。 白计安主动仰起脸,心有灵犀般吻住了正准备亲他的贺威。 屋内浓情蜜意,屋外生死不明。 被关在门外的那一刻,眼前这个刚见过一面的蓝眼人的怒气都要冲上天了。 他死死盯着被贺威甩上的大门,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聂开宇吞了吞口水,紧张地看着他手里还没有收刃的弹簧刀,祈祷他不会突然冲自己发疯。 阿弥陀佛!主啊!哪吒杨戬啊! 聂开宇一边慢慢地向后撤退,一边在心里求神仙赶紧帮他把书房这扇破门轰开。 什么时候谈情说爱不好?非要现在!! 他咬着牙,直到安全撤退到客厅,双腿一软,噗地一声,跌进软软的沙发里。 过大的声音意味着会惊动情绪激动的他。 果然,声音过后,本能地望向最在意的地方让他们四目相对。 聂开宇一把抓过旁边价值万八千块的真丝抱枕挡在胸前,在心里嘶吼。 “白计安贺威,你俩真是我活祖宗!!!” 门内,两个人环着对方的脖子亲了好久,直到白计安意犹未尽地放开贺威。 他喘着暧昧的粗气,用鼻尖轻轻蹭着贺威发烫的脸。 “还在生气?” “嗯。” 毫无犹豫地承认之后,贺威又情不自禁地啄了啄白计安的软唇。 白计安摸着他后脑勺的短发,表情有些失落。 “亲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不生气了。” “亲得好和生气没有关系。” 贺威单手搂住白计安的腰,语气有些警告的意味。 “我生气,发脾气也好,埋怨你对我太溺爱也好,转身走了也好,都是暂时的,我不会分手。” “分手?”白计安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 贺威知道白计安没说,他只是担心会变成这样。 白天在病房里,他提出互相坦白,白计安宁可放弃想知道的事,也不肯告诉自己的态度让他害怕。 他害怕白计安会为了「保护他」、「不想让他知道事实」「想叫他远离中心」跟他提出分手,独自面对一切。 他拗不过白计安,从上学的时候就拗不过。 贺威终于把下巴垫在了他想了一天的爱人的肩上,而后他委屈地嘟囔着:“那你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跟我说分手。” 白计安挑了挑眉,这件事对他来讲明显更合心意。 “你确定?” 贺威仰起头,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愿意。” “怎么可能?!” “那就快点。”贺威催促道:“你保证完之后,我还要保证呢!” 白计安噗嗤一声笑了,“你也要保证?” “对啊,公平起见。你做的,我也做,不然对你不公平。” “好。” 白计安嘴上对贺威无限宠溺,但伸出的三根手指却不是很自然。 并不是他心虚做不到保证,而是因为他没跟谁承诺过什么,对发誓一类的事根本就不熟悉。 贺威看他别扭的样子,直接上手帮他把该伸出的手指捋直。 摆弄好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白计安丢下的手机怼脸解锁。 “来吧。” 白计安惊讶地看着已经打开的摄像头,“还要录像?” “嗯。”贺威摆弄着手机,“怕你后悔。” “……我不会。” 贺威摇摇头,固执己见,“快点。” 第323章 天才之证 28 宠爱也就是这样了吧。 白计安乖乖地按照贺威的要求,对着摄像头一口气地说完「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和对方再生气,都不可以提分手」后,淡道:“那要是有一方涉嫌出轨怎么办?” 闻言,贺威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不自觉地瞟了瞟房门,想起了刚刚那个把自己媳妇护在身后的小子。 “我不会。”贺威的心情有些糟糕,他上前一步,用身体抵住白计安,沉声道:“你也不会。” “这么自信?” “那我先问你,门外那个人是谁?” 从前,白计安身边出现的任何人他都知道; 今后出现的,他必须要知道。 “我在国外的助手。” “助手?” “嗯,具体工作跟谭杰现在做的差不多。” “他喜欢你。” 白计安惊讶地看着他。 想不到自己暗恋十多年都没看出端倪的贺威,在开窍之后,智商、情商居然凑一块飞升了。 看到白计安的表情,贺威瞬间就懂了。 他揉了揉微微发胀的额头,烦躁却又忍不住好奇。 “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什么?” “他,在你手下上班。” 白计安有些记不清了,他简单地估算一下,淡道:“四年。” 白计安一共出国走了五年。 四年都跟他在一块,直到半年前才回到自己身边。 心慌胸闷的感觉让贺威有些受不住了。 他放开白计安,转过身,背对他,调整嫉妒的情绪。 这滋味他时常听说,头一次经历,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煎熬。 白计安看出他心情不好,刚想上前解释,只听贺威说道:“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没怀疑过你对他有多余的感情,我只是没办法不在意。” “你真的知道吗?” “嗯。”贺威回身,看着白计安的眼睛,语气坚定,“因为我清楚,你只喜欢我。” 十二年,从认识开始喜欢上他,白计安就没接触过任何对象。 在互相表明心意之后,贺威也鼓足了勇气去打探白计安在国外的感情生活。 得到的答案都是只有他。 以后,也只能有他。 白计安上前一步,伸手抱住贺威,十分直白:“我是只喜欢你……但是,”趁贺威晃神,他伸出右手,嗖地一下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他的脸,打开摄像模式:“公平起见,你的视频也不能少。” 贺威抿嘴苦笑一下,而后乖乖接受白计安的摆弄,完成了视频任务。 他把白计安翻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闷闷地说:“发我一份。” 两个人都有才算完成。 直到看到白计安照做,衣兜里的手机提示响起。 贺威掏出手机,确认一切都没问题之后,拉着白计安的手走出了书房。 在站在门口,已经收起蝴蝶刀的栗山凉; 沙发上,死死抱着抱枕保命的聂开宇; 和被他松开在客厅中间的白计安。 三人的注视下,贺威挽起袖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小厨房,从消毒刀架机里抽出一把足有十八厘米的水果刀。 见他拎着刀径直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白计安慌了。 “你要做什么?” 他忍不住上前走,只见贺威站定在小厨房的玻璃门外,淡淡地叫他“别过来”。 随后,他抬起弯曲的左手臂,把右手上的水果刀架在小臂的外侧。 他看着白计安,说:“所有事,要告诉我吗?” 一瞬间,白计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脑子好像宕机了一般嗡嗡作响。 “……什么?” 话音刚落,唰地一刀! 贺威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而后,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把带血的刀锋向下挪动,重新架在全新的皮肉上。 此情此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聂开宇已经完全忘记保命这件事。 他气得一把扔开抱枕,跳起来大骂:“你疯了!!成年人搞这些!把刀放下!” “不行。”贺威直直地盯着白计安,“我的爱人太别扭了。宁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护着我,那么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体会一下我看到他受伤,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有真正地站在彼此的位置上,才能明白对方的滋味。 白计安为了他不停地以身犯险。 他是安心了,满意了。 但他从来都没有换位思考过自己是什么心情。 “说,还是不说。” 眼看刀尖就要刺进贺威的手臂,白计安真的控制不住了,他连连点头,不断地向他重复。 “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别伤害自己。” “没骗我?”贺威动了动架在手臂上的刀:“骗我的话,我随时可以再来一次。” “没有!没有!我不骗你,求你了,放下。” 看着白计安向他靠近,贺威向后退了一步,“再也不骗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瞒我?” “是!” “如果你对我说谎,下一次,我会扎得更狠。” “不,不骗你,绝不骗你!” 贺威转身把脏掉的刀扔进洗碗槽。他抬起双臂,对已经急疯了的白计安说道:“过来。” 直到抱住白计安,贺威才发现他有多害怕。 整个身体像是深秋树上飘洒的落叶,抖得不成样子。 贺威紧紧的抱住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后颈,低声安慰。 “对不起,计安,我吓到你了。” 白计安恨他这样却没办法开口责怪。 平时遇事冷静的贺威会做出这种事也是被他逼急,没有办法了。 难怪他刚刚突然搞什么录视频不分手的保证,还说什么无论对方做了什么。 原来是早有预谋。 之后,在场最大的怨种聂开宇被白计安按坐在沙发上,与贺威面对面。 紧接着,从天而降的是一个白色的家用急救箱。 聂开宇哀怨地瞪着眼前这两个沉溺爱情中的颠公,一边消毒包扎,一边抱怨自己交友不慎。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全世界也只有贺威能让白计安对决定好的事松口。 虽然极端,但效果显着。 既然答应了,白计安就不得不按照约定,把所有事都告诉贺威。 白计安憋着气靠在墙上,他揉着眉心,突然发现自己对贺威的认知还不够。 原本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结果倒好。 自己割自己,太疯了。 “经过刚才的事,你确定还要跟他在一起?” 白计安扭头看着靠过来的栗山凉,“什么意思?” “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栗山凉故作柔弱地看着白计安,继续拉踩情敌,“看他拿那么长的刀,我都害怕!你不怕吗?” 第324章 天才之证 29 白计安瞟着他空荡荡的手,淡道:“一个蝴蝶刀,一个水果刀,我看你们俩是半斤八两。” “我那是防身用的,跟他直接上厨房能一样?而且,”栗山凉噘了噘嘴,“我发现哥你总喜欢骗人。” 被扣帽子的白计安挑了挑眉,疑道:“哪有?” “怎么没有?”栗山凉冲着贺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那个人,图文严重不符。” 白计安转过身,面冲他靠在墙上,“什么意思?” “你不是总说他多阳光多正直,是个心怀正义,除暴安良的人民警察吗?你看看他刚才自残的行为哪里阳光了?”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但白计安瞎得有点太过分了。 “那是被我逼急了,不怪他。” 就因为贺威了解他,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 “反正,你最好小心点。”栗山凉低声道:“可能有暴力倾向。” “计安!” 贺威怒视站在一旁,不停对自己媳妇儿小声蛐蛐的栗山凉。 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空位,语气不容拒绝。 “过来。” “你别动了。”聂开宇拽过贺威扭过一半的身子,继续絮叨他整天给自己的添麻烦。 要不是他在入职前宣誓要救死扶伤,恪守医德,他早就把贺威扔下不管了。 左右身疼心疼的都不是他! 白计安走过来,瞧着他被纱布包上的手就不是滋味。 贺威拉住他的手,故意把人藏在自己的身后,只要一扭头就可以把伤处挡住的地方。 贺威捏了捏白计安的手,沉声问道:“刚刚你们说什么?” 白计安当然不可能复述栗山凉的原话,只能摇摇头:“没什么有营养的。” “挑拨离间?” 白计安意外地看他一眼,而后,道:“别瞎想,没有那么严重。” “我才不信。” 话毕,他又瞟了一眼栗山,果不其然,眼神相撞。 从头到尾,白计安走到哪就盯到哪。 一副随时都要抢人的架势让贺威心中原本微荡的警铃大震。 他立即扯了扯白计安的手,把人拉得更近。 “你骗我。”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他,“我又骗什么了?” 今天怎么一个个地都说他骗人? “他和谭杰完全不一样!” 白计安叹了口气,“我说的是他们做的工作一样,不是人一样。” 贺威皱起眉头,脸上浮现的敌意更多了。 白计安反握他的手,淡道:“晚上,我们谈谈。” 以白计安的伤情,刚醒来的第一天是绝对不能出院走动的。所以,办完要事,即便他感觉身体没有大碍,也按照聂开宇的话,准备回医院,继续休养。 打开车库,聂开宇一马当先,仅用一个锐利的眼神就把这对儿给人添麻烦的病患瞪到了后座。 刚钻进驾驶位,他听到靠近白计安的后车窗开了。 一转头,果然是被留下的栗山凉。 “哥,我真的不能去照顾你吗?” 白计安摇摇头,刚要解释就被忽然伸到胸前的手打断了。 贺威越过白计安,一边按下关窗键,一边不咸不淡地给出回应:“不能。” 随后,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扭头看着后视镜上,聂开宇的眼睛,淡道:“开车。” 隔着玻璃,白计安只能对着栗山晃了晃手机,示意他有事电话联系。 直到栗山点头,白计安才算放心。 “看够了吗?” 回过头,贺威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贺威。” 贺威别过头,看向窗外。 本不想继续说话的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多大了?” “二十二。” “成年了吧。” 白计安皱了皱眉心,问道:“你想说什么?” “成年人应该不用像小孩子一样,扔在家里还不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我是有事交代给他。一旦有情况,我需要和他立刻联系。” “什么事?又是不能跟我说的那些事?” 贺威的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让白计安有些恼火。 他以为事情在他们相拥的时候解决了。 “我已经答应你,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就一定会遵守承诺。你何必还要这样说话?” “哦。”贺威转头,伸出被绷带包扎的手臂,幽怨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会说?倒是他,我不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明知道他对你心思不纯还留在身边继续用,其实你也挺喜欢他吧!” 白计安无语地摇了摇头。 此刻,他觉得贺威的脑子不正常,再继续交流也没有意义。 不让已经走偏的话题继续下去就是他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闭上眼,揉过眉心,对不依不饶的贺威沉沉地叹了口气。 “好了。贺威,我不想因为栗山的事和你吵架。” “吵架?”他立刻侧过身,面冲白计安,不敢置信地问:“你还要因为他跟我吵架?” …… 难道不是吗? 如果不是,白计安无法理解贺威此时此刻在跟他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威蛮不讲理的样子噎得白计安说不出话。 算了。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贺威曲解,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让双方冷静一下。等到晚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再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白计安是想冷静,但奈何对方根本就不给他空隙。 即使不转过头,他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 内心涌出的烦躁感让很少产生焦急情绪的白计安如坐针毡。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聂开宇被他们折腾得身心俱疲,一进大门就转身回办公室休息了。 临走时,他拉过白计安的肩,温馨地提醒他,要是不想让住院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男人在谈恋爱,就别在病房里吵架。 白计安当然没有要和贺威吵架的想法。 刚刚他之所以会选择冷静,不吭声,也是因为顾忌开车的聂开宇。 就算交情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总在一只羊的身上薅毛。 白计安跟着贺威,在人进去之后,他缓缓拉上房门。 落锁的声音在静谧的病房里异常清晰,让人不由地跟着心头一紧。 第325章 天才之证 30 漆黑的房间,白计安凝视贺威高大性感的背影。想起刚刚他牙尖嘴利,不讲道理的样子,气得恨不得立刻把人拆入腹中。 他踏步上去,扭过贺威的肩膀,刚想揽过他的后颈粗暴地吻上去,就看到眼前的男朋友耷拉着眼角,落寞得差点哭出来。 白计安愣住了,他立刻捧起贺威的脸,心疼道:“怎么了这是?” “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 贺威抬起微微泛红的双眼,说道:“我说你喜欢他,你默认了。” “什么时候?!” 他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你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我,不就是默认吗?” 白计安无奈极了,他伸手抱住了贺威,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 他不说话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完全没想到贺威在感情方面的思考能力能这么别致。 “我没有默认,我只是当时不想理你而已。” “为什么不想理我?那你想理谁?” “好了。”白计安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只爱你才够啊。在家的时候,你不是好好的吗?说知道我对凉没有多余的感情,还叫我不用解释,那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总盯着你。” “所以呢?” “我看不到。” “什么?” “我看不到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他感觉,栗山凉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放弃过白计安。哪怕清楚地知道他们相爱,看到他本人,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如果真的感觉没有希望为什么不放弃? 除非,他自认为在白计安心中有一定的位置,还有机可乘。 在他不在的四年中,他们俩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什么支撑他,让他对白计安的爱慕从未消失。 他一概不知。 这点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白计安拉着贺威的手,把人带到床边坐下。 他捏着他委屈巴巴的脸,说道:“你是不是傻呀?吃醋的大忌就是发脾气,虐自己的对象。这时候,你应该乘胜追击,做点搏好感的事。而不是反过来惹我生气,和我吵架。你是要把我越推越远吗?” “搏好感?” “对啊。” “比如?” 白计安看着他,眼神逐渐驶入高速。 “把衣服脱了。” 闻言,贺威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你是不是色疯了,这是医院!” 即便是单人间,说到底也是公共场所。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生闷气。 要是现在做,动作一定不会太温柔,会伤到白计安。 白计安没吭声,自顾自地站起来,把身上的外衣褪去。 按照卸货流程,他碰到裤扣的手顿住了。 “来吧。”白计安站在贺威的面前,用胯顶着贺威的手,“帮我解开。” 贺威别过逐渐发烫的脸,“自己弄。” “不行。”白计安垂下头,轻轻啄着他光洁的额头,低声撒娇:“我受伤了,手不方便。” 贺威没办法地看了他一眼,刚抬起手抚上中间的扣子,动作就停了。 片刻,他伸出食指插进白计安的腰裤中间,连同内裤边沿一起拉开,而后他松开手指,只听啪地一声,腰带清脆回弹。 还不等白计安疑惑,贺威仰起头,眉尾微微抽动:“不能脱,那你是怎么穿上的?嗯?” 离开时,他和栗山凉在一块。 “其实。”白计安抬起双手,无比利落解开扣子,“也没有那么不方便。” 在贺威如安检扫描一般的注视下,白计安从头到尾,完美地脱掉外穿的衣裤,换上之前就准备好的真丝睡衣。 直到他爬上病床,把自己塞进被子,贺威才起身,准备去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等等。” 白计安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了贺威的衣角。 “做什么?” 白计安掀开被子,像是在家一样,拍了拍他特意空出来的位置,命令道:“过来。” “我可没有睡衣。” 白计安这个人平时最讲究。 在外面穿过的衣服,任何一件都不准出现在床上。 要么穿睡衣,要么穿内衣。 白计安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我允许你穿秋衣秋裤。” “那样不舒服。” “你想都脱掉?” “不了。”贺威把外衣搭在衣架上,转身按照他的要求躺下。 他向上扯了扯被子,把白计安的身体包好之后,说道:“医院,还是穿上点好。” 白计安主动枕在贺威的肩上,说道:“还记得我在家跟你说了什么?” 话毕,像是帮助贺威回忆一样,捏了捏他的手心。 “你是要现在告诉我吗?” “我会告诉你。不过在这儿之前,我想跟你谈谈栗山的事。” 白计安知道贺威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对栗山凉抱有敌意。 但是他不希望贺威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对他过于的疾言令色。 因为在他的眼里,栗山的确是个可怜人。 “怎么?”贺威抚着他的腰,“你是看我吃醋没看够?” “别了。”想起来时路上那段,白计安就头疼:“你这醋太浓,够我喝几年的了。”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保持距离,别总给他可以得到你的希望。” “我没给过。” 说罢,见贺威又要起刺儿,白计安探进他的衣摆,对准手下结实的腹肌就是一拍。 “你好好听我说,别打岔。” 从四年前的平安夜遇到栗山,到他们两个孤单的人度过第一个节日。 栗山曾用满是伤痕的笑脸对他说:「计安哥,这是我度过的,最温暖、最安全、最多好吃的,也是最像节日的一个圣诞。」 关于栗山凉原生家庭的一切,除了送他去福利院的路上,之后的日子里,白计安从来都没有主动地问过。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白计安也明白,那是他隐藏在心底巨大的伤痛。 如果他没有能力去治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好奇。 其实,白计安会带他回家的理由,不止是他曾经对栗山说的那三点。 一年多的国外生活,他为了寻求真相四处奔波。 即便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只会变成日后的牵绊,他还是忍不住,想找个人陪他作伴。 一个不能回家的人,一个没家可回的人。 正正好好,凑成一块,互相说说话,也算排解苦闷。 相识后的九个月,白计安按照计划,预备离开英国。 第326章 天才之证 31 他提前一个月的时间把消息告诉了栗山。 而后,为了能让他找到工作,安定地生活,还准备将他们一直住的别墅转送给他。 听到白计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栗山凉根本就没办法接受。 即便他对白计安一无所知,也早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家人。 家人,不就应该永远在一起吗。 无法接受现实的栗山拒绝了白计安要赠与他的一切。 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求他,不管走到哪,都不要抛下他。 起初,白计安对他的要求十分头疼。 因为不能和他解释自己的真实目的,所以只能想尽各种理由拒绝。 但显然,害怕孤单的栗山更加执拗。 为了能吓退他,主动离开自己。 两天之后的晚上,白计安以「红桃主」的身份密联红桃j,叫他到约定地点袭击出门采买的栗山凉。 并在杀害他之前装作认错了目标,说出实际想杀的人是一个住在附近的侦探。 他想着,经过这么一出,栗山总不会还想跟着一个随时都有仇家找上门的男人。 结果,事实却恰恰相反。 在红桃j离开的瞬间,栗山凉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抓住他!并像个傻子一样,不管生命危险,在漆黑狭窄的胡同里大声呼救。 他要抓住眼前这个想伤害白计安的人。 最后,红桃j没了办法,只能手起刀落,将自己的衣角割下,才顺利逃走。 白计安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当他打开门,准备迎接一个恐惧到浑身发抖的栗山凉时,他却瞪着猩红的眼睛冲进来,警惕十足地确定门外没人之后,关死房门。 他拿出红桃j留下的衣角,告诉白计安发生的一切,并着急地询问他,侦探能不能用一个衣角找到犯罪嫌疑人。 白计安皱起眉,看着神情紧张的栗山凉,问道:“有人要杀我。如果他这次不得逞,就还会有下一次。到时,有极大的可能会牵连你的生命,你不怕吗?” 看到栗山凉坚定地摇头,说着自己一点也不怕,只想保护他的时候,白计安真的有些动摇。 他计划好的一切都在一步步实施,可唯独回国前应该怎样摆脱好不容易得到的「红桃主」身份,他没有想好。 「红桃主」的身份是绝对重要的,他不能放弃。 但回去又会有诸多的限制,他不能以身犯险。 尤其是在国内,他会看到许久不见的贺威。 太多的考虑牵绊了他的心思。 所以,当他看到栗山凉向他坚定地表明忠心的时候,他打算找机会再试一试。 一旦他通过自己的考验,确定不会背叛他。他会将一切告之,并在回国前,把「红桃主」的身份转移给他。 “等等。” 白计安一口气说下来,贺威是听得云里雾里。 “红桃主是什么?还有你指使红桃j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得好像白计安有下属的样子。 白计安抿了抿唇,想到事已至此,也应该把承诺好的事实告诉贺威了。 他主动起身,郑重地面向贺威坐好。 他握住贺威的手,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或许在你的耳朵里会变得非常玄幻,但是,你要清楚,不管有多么难以相信,它就是事实。” 紧张得氛围让贺威也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向着白计安,安静地点了点头。 “五年半前,我之所以会出国,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图案诡异的纹身。” 从前的白计安有一个习惯。 他总是喜欢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翻墙去外网,甚至去暗网找一些极度血腥暴力的视频。 即便每一次他都看不完,每一次都会在看到一半的时候跑到卫生间剧烈呕吐。 他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他就是忍不住,总想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继续找些恶心的东西虐待自己。 那天下午没课,他捏着两张电影票,兴冲冲地来到贺威家,准备找他出去看之前约定好的悬疑电影。 结果,贺威一家人都不在,只留下了每周在固定时间来打扫两次的钟点工,季阿姨。 从季阿姨口中,白计安听到了贺威的去向。 他的爸爸妈妈拉着他去见老朋友。 主要目的是想让贺威和朋友的女儿认识一下。 重点大学,拥有英语和教育的双学位,无论家教、外貌都非常优秀的女孩。 “要是毕业之后做了老师,和当过兵的小贺在一块。一个警察,一个教师,真是太配了。” 打开话匣子的季阿姨对熟悉的白计安滔滔不绝,压根就没看出他伤痛到滴血的心。 他无法再继续听下去,只能生硬地打断季阿姨的话,像逃跑般匆匆离开。 一路上,他看着手里被攥成一团的电影票,心里苦笑时间竟然会过得这么快。 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失魂落魄的他回到家, 无视了家中佣人的问候,木讷地走上三楼。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打开电脑,继续那个改不掉的坏习惯。 每次,他看着网站上多到数不清的暴力血腥的视频,总会在心里思考世界究竟有多复杂,人性又能有多残忍。 就像是一只站在井盖边上的老鼠。 上面的世界充斥着温暖的阳光,空气清新,风景靓丽;但只要你动动身体,穿过简单的,带着巨大空隙的,生锈的隔层,就会发现井盖之下的世界,阴暗、肮脏、臭气熏天。 光明与黑暗共生,正义与罪恶也并不遥远。 还像从前一样,他狼狈不堪地跑到卫生间,然而吐出来的只有透明的胃液。 他站在马桶前,看着旋转而下的流水,尽情发呆。 忽然,门外隐约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推开门,躺在书桌上的手机正在微微发颤。 贺威。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白计安抬头看了一眼钟表,还有十分钟,电影就要开始了。 他听着贺威对他道歉,解释自己一直被爸妈看着没办法看手机,可他又不想挂电话或是发脾气。 他知道,这种事在本就大大咧咧的哥们儿眼里,不算大事。 但他也有自己的情绪。 啪地一声,白计安拍开了空格键。 第327章 天才之证 32 电脑上的视频伴着贺威的声音一点点的继续。 屏幕上,当跪在摄像机前,被最后枪决的蒙面人像一团软面一样扣倒在地上。随之,令人恶心的视频也戛然而止。 可贺威歉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 他本想打断他,叫他不要这么多话,好好去陪新认识的朋友。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办法凶起来。 他就这样听着电话,盯着屏幕放空思绪。 突然,眼神所落之处让他精神一震。 他慢慢地坐直身,放下还在通话的手机,靠近已经定格的视频。 在最后倒下的人的后颈上,他看到了一个不完整的纹身。 仅露出一半,但他可以确定,他在贺颜和朱艺雯的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身。 还以为是情侣纹身,但显然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白计安立刻敷衍贺威两句后挂掉电话。 他在网上不断地寻找,想证明相同的纹身只是一个很火,或者有意义的图片。 结果,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 的确是有意义,只是,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意义。 而且,重要的是,贺颜在贺威当兵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死了。 视频里的人死了,贺颜也死了。 自那之后,朱艺雯就再也没出现过。 会不会中间,有某种联系? 既诡异又烦心的事藏在白计安的心里整整两周,就在他纠结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他听到父母谈论贺威准备订婚的消息。 贺威要结婚了。 他们注定不会有希望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计安痛苦不已。 第二天一早,他在父母起床晨练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告诉他们,他想去国外深造。 父母不知道内情,开开心心地答应并帮助他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好了去美国的所有准备。 临行前,他来到贺威的家,在平时等他出现的树荫下,见上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的最后一面。 “等一下计安。” 看着他逐渐困惑的脸,白计安关切地问道:“你需要缓一下吗?” 他知道,一口气,他说了太多的信息。 毫不知情的贺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我不需要缓。”贺威看着他,呼吸有些沉重:“我是有几个问题,需要说清之后才能继续。” “什么?” “首先我想跟你解释一件事。” “嗯。” “我没有要结婚。” 听到他最先要解释的是这件事,白计安不由地愣了一下。 半晌,他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啊,如果你结婚,我们现在又怎么会在一起。” 只是他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在英国安顿下来了。 “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吗?” 以当时贺威父母促成姻缘的劲头,加上贺威本人并没有喜欢的对象。所以只要两个人合适,成为一对儿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其实在泰晤士河边,第一次听到贺威没有结婚的消息时,白计安非常想知道为什么。 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勇气问。 “为什么?” “因为你走了。” 白计安愣住了。 而后,他像是空耳一样偏过头,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贺威拉过他的手在掌心揉了揉,“因为你走了。”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于父母介绍的结婚人选,他没有意见。 相反的,他认为对方的确很优秀,性格也很好。 只是,他提不起劲。 尤其是在树下,听到白计安说要出国,并且没有具体的回来时间后。 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空虚。 之后,女孩曾经主动约过他几次。 大街上,他都像是个没有内核的装饰物一样跟在她的身边。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的他还会因为白计安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而独生闷气。 他以为白计安不想理他,却忘记了几乎日夜颠倒的时差。 其实,明眼的女孩早就发现贺威的心思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但阳光帅气,连家庭和自身条件也相称的相亲对象让她不忍在没有努力的情况下放弃。 经过几次以失败告终的努力,她打算主动结束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 白计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逐渐疑惑。 “贺威。” “嗯?” “难道,你一开始就喜欢我?” “没有。” 一个十分诚实且痛快的答案。 白计安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会因为我离开魂不守舍?” “不知道。” “因为喜欢我。” “没有。” “什么?” “因为不一样。”贺威看着他,眼神明亮,“当时的感觉和现在不一样。” 当时的他只是希望白计安就在他随时都能见到的地方。 只要像原来一样相处就可以。 至于感情方面,白计安可以有女朋友,只要不忽略他这个好朋友。 但现在,他的。 浑身上下,头发丝掉地上,别人都不能捡。 谁都不许碰一下。 “好吧。” 白计安偷偷地泄掉自以为双向暗恋的气,感叹自己真是白激动了。 “之后,第二个问题。”贺威道:“为什么会扯到我姐?” 白计安知道从头开始讲,真正的事实对于自认为清楚一切的贺威太过隐晦。 他叹了口气,手下握住贺威的手不自觉地紧上几分。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事实是,经过我的调查,贺颜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谋杀。” 贺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让白计安的心有些慌。 对于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姐,他不敢确定贺威会相信自己。 “为什么?”贺威的声音很冷静,“为什么要杀她?” 白计安忐忑地看着他,念道:“因为她是黑桃q。” “那是什么?跟你之前说的红桃j有什么关系?” 坦白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白计安感觉自己冰凉的手心正在悄悄出汗。 “组织里的代号。「黑桃」代表着权力和力量,在组织里负责的是清理门户,接受杀人委托的脏活。” “你说你曾经是「红桃主」,你可以命令红桃j。那么「红桃」是做什么的?” 他现在更想知道关于白计安的事。 “「红桃」代表的是爱与温暖。不过,那种邪恶的组织又怎么会有爱与温暖,所以替代的就是整理与调和。” “什么意思?” “收拾其他三个组留下的烂摊子,最好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328章 天才之证 33 “烂摊子。比如?” “比如上次杀死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手,孙利峰自首的事。” “自首?” 回想当时的状况,孙利峰是因为混进了公安局袭击邱艺珍不成,被当场逮捕。 那时,面对一口认罪,对其他事实拒而不谈的孙利峰,他的确很不甘心。 是个人都可以轻易地发现。 孙利峰的态度直接表明他的背后,有指使他做这件事的人。 原来,当时的古怪是这么回事。 “所以,是你叫孙利峰出来自首的。” “是。” “用的什么方法?” 白计安抿了抿嘴,说道:“还记得当初我委托谭杰模仿华小天,用手工直播的方式,重现他生前的作品吗?” 贺威点点头,“记得。那时我还对你说过直播对找出凶手毫无意义。” “嗯。” “怪不得你会做那么奇怪的事。面对我的疑问不仅不解释,还模棱两可地敷衍我。”说着,贺威消沉地垂了眼,“所以,之后我竭尽全力地说服邱艺珍配合我们演戏。本以为是个好计,结果却是没有意义的。” 说真的,当初暴露个人信息,白计安锤他的那一下,到刚刚之前他都没有彻底地想明白。 白计安不是不说为什么,而是没办法和他说。 “其实你做的也不全是没有意义。” 白计安勾住贺威的下巴,用眼神示意他注意自己身上零零碎碎的伤。 贺威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微微皱起眉头,问着:“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都是你。自作主张,不和我商量,为了破案擅自牺牲自己,所以导致我原本的计划泡汤,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敢全部怪我?”贺威不服地一把抓住白计安捏他下巴的手,气呼呼地说:“要不是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自己去给我挡刀,会变成这样?” 这部分,白计安的确不占理,没办法反驳就只能吃瘪地看着贺威。 他忽然感觉,自从在一块之后,贺威的口才好像比之前要好了。 好像人变成自己的之后,他就舍不得像原来一样怼他。 而贺威也似乎嗅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开始时不时对他扬起脸蛋,恃宠而骄。 “不过,直播的内容不都是华小天之前的作品吗?传达信息的方法是……” 白计安随后拿过手机,从隐藏相册里找出一张红黑色塑料娃娃的照片。 “就是这个。” 想当初,因为他把原本橘色系的娃娃换成了红黑色,谭杰还吐槽过他的审美人神共愤,可以随机逼死一名强迫症患者。 殊不知,他从找到华小天曾经的视频,到准备好全部一模一样的材料进行直播。为的,就是这一刻。 贺威瞧着屏幕上略带黑暗血腥意味的娃娃。 她穿着黑红拼色的连衣裙,左胸口处有一颗完整的心形图案。 只是相较于纯色的心形图案,这颗心被一条直线沿中间分开,左面是红色,右面是黑色。 想起刚刚白计安告诉他的一切。 所谓的组织,其中「黑桃」专门做的就是暗杀,而「红桃」是整理与调和。 “所以,孙利峰就是看到娃娃胸口上的标志,知道你们要他自首?” “这样色系的娃娃有很多相似款,所以当然不止这一处。”白计安伸手按住娃娃的头部,将图片放大,他指着娃娃左额头的刘海下面,说道:“这里,有一处看起来像是匕首划出的血图案。” 血图案的形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独特。 大体的形状介于英文字母“y”和金钱符号“¥”的中间,既像它们又不是它们。 “这是组织用来相互确认身份的标志,它的原型是一颗山羊头。” 贺威捧着手机,他看着屏幕上的娃娃图片,无限沉默着。 贺威忽然不说话的样子让白计安紧张到忘记呼吸。 一时间,无比沉静的房间里仿佛只剩下他忐忑不安的心跳声。 “所以。” 白计安长吁一口气,语气有些焦急:“什么?” “她会暗杀?”贺威难以置信道:“你说「黑桃」是专门做暗杀的,我姐又是「黑桃q」。所以,她会暗杀?不,这不可能啊,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计安,你见过她很多次,对她也相当得熟悉,她怎么会是「黑桃」?你确定没有搞错吗?” 他不是不相信白计安的话,而是哪怕白计安告诉他,贺颜从属于其他三个组,也比专门做杀人脏活的「黑桃」强。 同样出自「黑桃」,被孙利峰杀害的华小天和霍子超,杀人的手法都非常的专业。 快、准、狠。 没有一样是不占的。 但贺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是忘记她留学时期选择的专业了?” 贺威的眉头微微展开,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毒理学……” “暗杀当然不止于身手有多好。拥有专业的药理学、生理学和病理学的知识,不但可以研发救人的药物,也可以逆其道而行,研制害人的毒药。” “艺雯姐也是?” 白计安点点头:“毕竟,她们无论走到哪都形影不离。” “你说,你是因为在暗网的枪决视频里看到了和她们身上一模一样的纹身。为什么我不知道她们有什么纹身?而且,如果这个纹身真的跟你说的组织有关系,那么也不可能放在人轻易可以看到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白计安伸手按住贺威有些发颤的双手,“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一次性地讲清楚,你慢慢说。” 看着贺威听话地点头,白计安率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纹身的位置,要看个人的选择。就像视频里被爆头的男人,他的纹身就纹在了后颈上。如果不把脖子遮住,就是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 “可我姐没有那么做。” 哪怕夏天,他也从来没有在他姐的胳膊、腿、甚至颈部看到任何纹身,连一根多余的汗毛都没有,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其实。” 想到贺颜和朱艺雯纹身的位置,白计安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她们两个人的纹身不在四肢上。” “那在哪?” 白计安抬手摸了摸腋下十到十五公分,胸部左侧肋骨的位置。 “朱艺雯的在这儿,贺颜姐的在同位置的右侧。” 第329章 天才之证 34 贺威无言地眨眨眼,他古怪地看着白计安,问道:“在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对性格比较保守的女人来说,胸部左侧肋骨的位置已经是不能给旁人看到的隐私部位了。 且不管白计安喜欢的不是异性,就凭男女有别,他也不应该见过那个地方。 最荒谬的是,他一见就见到了俩。 “怎么回事?” 贺威严肃起来的样子让白计安尴尬地无路可逃,只能实话实说。 “我们还上学的时候,寒暑假,我每天都会去找你,记得吗?” “当然啊。” “那时候,贺颜姐她们上大学,也在放假。” 贺威有些着急,“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 如果可以,白计安真不想管这个闲事。 “我要说,当时我去找你,朱艺雯也常会来找贺颜姐,对吧。” 贺威点点头,“所以。” “那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每天都去找你。” “因为你喜欢我。” “对。”白计安立即进一步引导,“所以,朱艺雯总去找贺颜姐也是因为……” “你是说。”贺威诧异地张了张嘴,“她们俩是,一对儿?” 太好了,跟上了。 白计安舒畅地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她们当时在瞒着你和叔叔阿姨交往。” “那你看到她们俩的那个部位,不会是因为……” 想到这儿,贺威竟不知道要同情谁。 白计安认命地点点头,说道:“没错。有一天我去找你,你没在房间。我等你的时候突然想去厕所,结果一开门,她们俩刚开始不久,嗯,然后就看到了。” 回忆起来,三个人的纹身,无论是本身的图案还是他发现时的情况,都是那么得诡异。 “我没在。”贺威道:“我父母也不在吧。” “当然啊。” 如果在,她们怎么可能那么大的胆子,在厕所就算了,连门锁都不上。 贺威叹道:“难怪我姐她们一直都不喜欢你。” 他到现在还记得贺颜总是当着他的面挑白计安的毛病,还叫他找点其他朋友玩,不要总带着白计安。 甚至不惜叫他隐瞒父母,在学业最重要的高二高三去交女朋友。 “额。”白计安尴尬地扯着嘴角,“她们不喜欢我,或许不是因为我不小心撞见她们。” “那是因为什么?” 即便放假时,白计安几乎每天都赖在他的房间看书,但一直都很有礼貌。 每次过来不但不会空手,还会特别留意父母和姐姐喜欢吃的东西,隔天带来。 久而久之,父母还说被白计安的礼物弄得不好意思,叫他转达他想来就来,不要再送东西了。 所以,这样的白计安,除了不小心撞破贺颜和朱艺雯的恋情,他还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理由讨厌他。 白计安抬手摸了摸贺威对感情从不主动转弯的脑袋,淡笑道:“别人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只要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那当然。” 贺威闷声回答,任由白计安摸个够。 “不过。”贺威道:“像做梦一样。” “很不真实是吗?” “嗯。” “其实我也很惊讶。” “为什么?” 白计安道:“我以为,你会不相信我,或者相信我之后的情绪会很激动。” 贺威垂眼看着他被军刀贯穿的左臂,喃喃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如果他早知道一切,白计安绝对不会被伤成这样。 “可是。”白计安苦笑一声:“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贺威知道后,既要承受姐姐身份的痛苦,又要被躲在暗处的恶人盯上,生命安全不再有任何的保障。 “为什么?”贺威看着他,神情低落:“到现在,你对我还是没有信心吗?” “你别随便揣测我的意思,不是的。”白计安顿了顿,无奈地开口:“我是担心你的工作会不会因为贺颜姐的事受到影响。” 贺威喜欢做警察,他也深爱贺威穿警服,笑容满面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这么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贺威遗憾地耸了耸肩,淡道:“如果是组织上的要求,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他揽住白计安的肩,将人轻轻地放倒,拉进怀里。 贺威靠在白计安的肩膀上,似有撒娇意味地说道:“如果我没了工作,就只能委屈心地善良的白老板再招一个陪他破案的助理,能力没话说的那种哦。” 看到他心情还算不错,白计安笑容难掩。 “其实你可以不用当助理。” “那你要我干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吃软饭的话……” 果然,话音未落,肩膀上毛绒绒的脑袋动了动。 贺威仰起脸,“不介意的话怎样?” “咱家,有得是软饭。” 以他手里的资产,别说一个贺威。 世界上有几百,几千个贺威他都养得起。 就怕他自己不愿意。 “不行。” 白计安勾了勾嘴角。 果然。 他伸手环住贺威的腰,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闭上眼,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如果贺威真的不打算做警察,他是不是可以把人拐到国外的庄园,登记结婚。 心里期待,但他嘴上不会说。 他知道,贺威喜欢待在国内,他不会习惯,也不会喜欢国外的生活。 反正早已决定。 贺威在哪,他就在哪。 安静了不知多久。 窗外晨曦微露,熬了大夜的白计安睡意渐浓。 迷糊中,他好像感觉贺威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用温软的唇亲吻着他的额头和鼻尖。 “计安。” “嗯?” “这些年在国外,很辛苦吧。” 白计安微微地睁开眼。 他看到贺威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贺威转过头,瞧着他依旧有些许苍白的脸,说道:“我在想象五年来,你为了拿到「红桃主」的位置受了多少苦。” 说罢,贺威苦笑一声,继续道:“可惜,我虽然有许多曾经打入敌人内部的同事,但本身却没有这个经历。我的想象力有些匮乏,面对你离开的五年,我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曾经的他一心认为白计安出国就是他离开时说的深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真的不敢相信他们彻夜谈论的事都是真的。 “计安。” “嗯?” “在我看来,为了正义变成卧底的人,就像是用腥臭罪恶的血浇灌全身,强迫自己变成魔鬼的天使。” 第330章 天才之证 35 冯雪峰掀开满是灰尘的废旧帐篷。 没了。 怎么会。 去哪了。 瞬间,体内奔腾的血液似乎在紧急刹车,再以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倒灌全身。 他僵直在原地,望着里面的空空如也,内心狂躁地嘶吼。 藏在这儿,被他杀掉的男人,去哪了?!! —————— (燕海臻主办,焦尸案,回顾在305、308、311、312章) 昨晚,商思文几乎是一夜没睡。 也不知道是惦记被他们搞生气的贺队,还是不想面对今天要与她们一同工作的燕海臻。 不愿意+不能拒绝,最后=拖延和逃避。 她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双手,趴在桌面上,任由梆硬的桌板咯痛她圆圆的下巴。 刚趴下不一会儿,走廊便传出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一听声音就知道它的主人不但没心没肺,还没有繁重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没有成熟男人的稳重感。 韩阳,绝对就是韩阳。 果不其然,下一秒,目标拎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甜豆浆,仅用一个靓丽的转身,拐进了三队的办公室。 看着快要没气的商思文,他一边咬着吸管,一边道:“你怎么了?” 果真没心没肺。 一点也没说屈他。 “没事。” “没事?看起来不像啊。” 说着,韩阳拉开转椅坐下。 调出篮球比赛视频,把手机放进支架,解放双手,打开手下本就系得不严实的塑料袋,开始享用大爷的喷香四溢的早餐。 商思文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摇头感叹:“命真好。” “你都来了!” 闻声,她转头一看,是火急火燎的陈泽洋。 “等我一下。”陈泽洋在桌上翻着要用的资料,头都没有时间抬一下:“今天冷,外勤你多穿点。” “你们要出外勤呀?巧了,我也是。” 相差几秒,斐辰也到了。 “嗯?” 瞬间,所有人都停下自己手下的动作,就连沉浸热烈比赛中的韩阳都赶忙暂停了手机上的视频。 “副队,有案子?” 斐辰放下皮包,意识到自己表述有问题后,立刻摆了摆手,“不是,我要代替贺威,去省医院看看那两个人。” 送到省医院的两个人,众所周知,是跑去贺威的家袭击白计安的人。 “那,贺队呢?”韩阳擦了擦嘴,“今天来吗?” 斐辰耸了耸肩,说道:“来的话就不会叫我去医院了。” “还不能来啊……” 看着三小只瞬间耷拉下来的耳朵,斐辰笑道:“人你们昨天也见到了,万幸,都没事。贺威早晚都会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做好手上的事。无论干什么,别给三队和贺威丢人,就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明白!” 陈泽洋回答得铿锵有力。 “思文呢?” 被副队cue到的商思文抬起眼,才发现陈泽洋正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句自信满满的「明白」是对着她说的。 贺威不在,他们俩被一队借走协助破案。 虽然暂时换掉队长让她很不习惯,但是破案是最重要的。 斐辰说的没错,她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工作,办案,绝对不能落人口实,让一直以来做什么都相当优秀的贺队丢了面子。 商思文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明白。” 随后,三队只留下韩阳一人留守,剩下三人全部出发。 检查好一切后,陈泽洋钻进了商思文的副驾驶。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符合死者体貌特征的失踪人口资料摆在商思文的眼前,问道:“先去哪个?” “陈豫吧。他开的这家咖啡店,我知道在哪。” “你去过呀?”陈泽洋惊讶道。 “这倒没有。只是我曾经在软件上刷到过他家的账号推广,曾经有博主去他家探店,环境不错,就是地段有点偏。” 距离正街比较远,藏在满是居民区的胡同里。 十五分钟的车程,商思文率先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 铜制的风铃响起,紧接而来的是一声既沉稳又略带磁性的男声。 “欢迎光临!” 望着空无一人的小厅,商思文和陈泽洋仿佛白天遇鬼一样,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穿着条纹衬衫,扎着咖啡色的围裙,无论发型和长相都十分韩系的男人像是地鼠一样从柜台的后面站了起来。 很会察言观色的他瞬间读懂了对面两位警察的表情。 他淡淡一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柜子里找东西。” “额。”看着他的脸半晌,商思文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了。 她看向陈泽洋,说道:“看来有结果了。” 他们懂了,男人疑惑了。 他左看看女警右看看男警,问道:“什么意思?” 男人伸手接过陈泽洋递出的文件,看着上面自己的个人资料,尴尬地脸都红了。 “实在抱歉。”陈豫一边把资料还给男警,一边道歉:“我的确有两个月没有来过店里。但我没有失踪,也没有出事,我只是去其他省市转了一圈,目的就是这个。” 说着,他掏出手机,从相册里面调出一堆照片。 “是咖啡品鉴会。我认为去学习参观对店里的生意有好处,所以才会匆忙离开樾安。” 陈泽洋道:“出差这么久的时间,怎么都没有和员工说?” “我以为我说了。”说着,陈豫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当我发现品鉴会的时候,还有两天的时间准备。搞到门票,车票,订酒店,规划行程……一切都太匆忙,搞得我焦头烂额,以为在微信上说了出差的事。” “那手机总带了吧?为什么没人能联系到你?” 话说到这儿,除了彻底说清,陈豫也没了办法。 他为难地抿了抿嘴,说道:“我其实是个比较迷糊的人。” 他单身独居,只有逢年过节会与父母联系,身边也没有时常需要联系的朋友。 所以,当他到了机场,发现把手机落在玄关的鞋柜上时,也没当回事。 下了飞机之后,他随便买了一款三位数的智能手机暂用。 至于各种社交软件,他记不住账号和密码,也懒得用身份去验证。 说完,陈豫还十分庆幸地感叹:“幸好带全了证件,不然品鉴会也去不成了。” 第331章 天才之证 36 离开前,陈豫站在店门口,十分抱歉地向他们微微躬腰:“真是对不起,耽误了你们的工作。我回来之后听说了店员报警的事,吓了一跳,也叫他们用最快的时间取消了报案。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从派出所惊到了市公安局。” 陈泽洋只留下一句“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后”,跟着商思文离开了咖啡店。 车上,商思文抬手拉过安全带扎好,她拧开车子,目视前方地对陈泽洋说:“周信是独居,父母的住址在郊区,我记得没错吧。” 陈泽洋“嗯”了一声,手下,他已经调好了导航,把手机卡在支架上。 听到要去警察局做dna检测,周信的父母立刻就不干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摇着头,看着面前的警察,眼神变得惊慌失措。 “为什么要去做检测?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儿子怎么了?” 周信的家境不错。 父母是知识分子,年龄又不大,看上去,两人都不到六十岁。 所以,像他们这个年龄段还拥有学识的人。 不仅不糊涂,反而阅历更广,懂得更多。 “周信目前人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暂时也不清楚。”商思文顿了顿,说道:“只有您配合调查,才能得到结果。” “市公安局刑侦队……”周父回想刚刚看到的证件,而后,他浑身一颤,问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了尸体,想确认身份。” 见他们直接挑明,商思文也不再隐瞒:“没错。” “也就是说,我们的儿子,可能死了?” “目前还不清楚。” 说完,经过几番挣扎,在周父点头同意配合的瞬间,周母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这下顿时把商思文和陈泽洋吓坏了。 一个帮着周父,另一个赶紧打开所有窗子通风。 “别慌。” 周父把妻子放在地上平卧,而后他附在她的胸口,确认呼吸和心跳后,按压人中穴。 “没事的,她身体很健康,没有其他病,只是太激动了。” “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周父摇摇头:“没事的。我做了一辈子的中医,我知道。” 经过一番折腾,商思文和陈泽洋坐在大厅里,被急出一身冷汗。 直到周母终于从床上醒来,卧室的门开了。 再次走出来,周父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他直视等待良久的二人,说道:“我一个人去,也可以吧。” —————— 早上,聂开宇特意提前两小时来到医院。 套上雪白色的大褂,他站在全身镜前,直到满意自己这身行头后,走去了住院部。 刚踏进一楼,就听到导诊台后,两个漂亮的小护士头对着头,笑呵呵地说着顶楼有一对同性情侣。 ……同性情侣。 刹时,原本正常步速的聂开宇一愣。 他眨了眨眼,而后瞬间加快脚步,直到绕到导诊台的背面,探着身子,附耳偷听。 “怎么发现的?” “早上查房,门被锁住了。从窗户往里面一看,两个人在一张床上搂着睡呢!” “妈啊!这么刺激?穿衣服了吗?” “不知道呀!顶楼不能随便上,我什么都没看到,全是听她们说的。据说很帅!” “哪个帅?” “都帅。” “谁说的?眼光准不准?” “梁姐说的,我估计不能假。梁姐可挑了!连聂大夫都看不上。” 聂大夫? 聂开宇一愣,而后,突然意识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他抽了抽眉尾,探听的身子又不禁向前进了一步。 “聂大夫?哪个?外科?” “对呗!我们医院一共就两个聂大夫,总不能说皮肤科,头发都没了的那个老聂大夫吧!” “那我知道是谁了。”说着,圆脸的小护士撇着嘴,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他不行。” “真的吗?我觉得还行啊!相比之下,最起码三庭五眼长得端正,就算不错的了。” “但是花心,不成。” “是吗?真假!” “听外科那边的同事说,聂大夫上班的前两年,经常有不同的美女等他下班。之后俩人就一起走了,那走了之后干嘛去,还用猜啊?” “啊……怎么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对呗,就是根烂黄瓜,不能要。” 越说越离谱。 聂开宇直起身,抬手握拳放在嘴前,故意咳了一声。 在两个小护士惊恐的眼神中,笑眯眯地说了一声“早”。 电梯直达顶楼。 他一路向前,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听八卦的本来目的是想借机笑话一下白计安和贺威,结果倒好,自己成烂黄瓜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这两天究竟得罪谁了,才能把向来平静自在的日子过得这么丰富多彩。 大门一拉,望着房间里面,白计安身边的左右护法。 他就知道,修罗场又开始了。 “计安。”贺威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一颗新买的苹果,“要吃吗?” 白计安微微一笑,刚点头应着,右边,栗山凉就递上了一整盘切好的苹果。 上面不但被贴心地插好了竹签,苹果块的红皮还被切成了兔子的形状。 聂开宇瞧着被速度震撼到凝固的白计安和贺威,心里笑栗山凉不会是带预言的闪电侠吧。 “哥?” 白计安回过神。 他伸手接过白盘浅尝一块,刚咽进嗓子,就听到左边的正主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 随后,贺威以最快的速度削好苹果皮,从中间切成两半之后,差点把苹果怼到白计安的脸上。 “给你。” 白计安转头看着贺威,刚要发暗号问他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不针对栗山凉,就看到贺威又朝他抬了抬手,皱眉道:“你吃不吃?” …… “吃。”白计安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囫囵地说:“我敢不吃吗。” 闻言,贺威眼睛一横,问道:“你说什么?” “没事。”白计安又咬一大口,坚定道:“甜,我喜欢。” “哥。”栗山凉垂着眼,“那我给你的呢?” 白计安张了张嘴,左边,贺威锐利的小眼神像箭一样在他的后脑勺上疯狂地戳戳戳。 白计安无奈地闭了闭眼,忽然,他注意到从头到尾都站在窗户边上看戏的聂开宇。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让聂开宇的心咯噔一下,原本放松靠在墙上的身子瞬间紧绷。 “你,你要干嘛?” 白计安向他勾了勾手,把栗山凉的兔子切盘递给了他。 第332章 天才之证 37 聂开宇看着眼前的果盘,满是疑惑:“给我?” “嗯。”白计安又抬了抬举盘子的手,“怎么了?接着呀。” 聂开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冷眼瞪着他的栗山凉。 想起之前在事务所看到的刀光剑影,他撇嘴摆了摆手:“算了,你留着吧。以命为代价的小兔苹果,我吃不起。” 白计安既不想强人所难,又不想浪费食物。 思来想去,无非就是半个苹果而已,吃了又能怎么样,也不代表什么。 贺威浑身上下就长了个身高,心眼小得就跟他奶奶手里针鼻儿似的。 边想,白计安把手伸向了扎在苹果上的竹签。 眨眼间,嗖地一下,手里的盘子被人飞快地夺走。 贺威起身,直接拿起一块兔子苹果塞进了聂开宇的嘴里。 还没等他把苹果咽进去,盘子也在怀里了。 本以为栗山凉会生气。可意外的是,他什么都没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问白计安还想不想吃别的。 吃别的,他可没有这个胃口了。 “贺威。”白计安看着他,“你是不是要上班了?” 贺威一愣,而后点点头,“明天去。” “正好,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哎哎哎,打住嗷。”聂开宇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老话没听过啊?一周不到就想好,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复仇者联盟吗!” “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白计安抬起伤臂转了转,“起码不用继续住院,回家养着。” “不行,我是医生,什么时候出院我说的算。” “对呀。”栗山凉道:“哥还是听医生的话,好好地住院。他想来的话,就下班之后过来,白天我陪你。” 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判断,白计安背冲贺威,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顺带压住他上窜的脾气。 “你来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怎么办?” 栗山凉轻笑:“哥连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都没跟我说,还问我怎么办?除了陪你想出来,我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那,我出师的只有格斗,论出谋划策,我可不在行。” 白计安被他说得语塞。 受伤之后,他光顾着和贺威讲清事情的原委,根本就没机会按照计划行事。 不过,目标已经定下来了。 撕下「黑桃主」的面具,他要看到对方的脸,知道他姓甚名谁。 栗山凉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白计安的手上,说道:“所以,在哥想出办法之前,我除了每天来医院照顾你,也没有其他事了。” “那家里……” “家里你也不用担心,你雇的那个男孩在看家方面做得不错。说是今天下午就能完成衣帽间的装修。” 说起谭杰,白计安忽然来了兴致。 晚上,他和贺威回到医院,把在樾安没有房子的栗山留在了事务所。 为了保住谭杰本来就不大的胆子,也为了不让他报警,提前用信息跟他打了招呼。 只是不巧的是,那时候的贺威正巧在他身边醋坛翻天,胡搅蛮缠,所以他也没心思去解释,只是发了一句:「我弟弟在事务所暂住,明天看到人不要惊讶。」 “看到你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回想早上,谭杰看到他黑色刘海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脸错愕的样子。栗山呵呵一笑,“显然,他并不相信我是你的弟弟。” 这边两人聊得正好。贺威忽然起身,拉起聂开宇的大褂来到走廊。 关上门,他特意透过玻璃窗向里面探探,笑得开心的白计安没有注意到他。 “行了你。”聂开宇双手一插,脸上挂出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跟小孩一般见识,他要能抢过你,计安早在国外就结婚了,还轮得到你。” “那我也不舒服。” 贺威看着里面还在说笑的两个人,想起从明天开始白天不能过来,他心中就升起一股烦闷。 原本,他才是和白计安故事最多,牵绊最深的人。 但四年前,栗山凉遇到白计安的平安夜。 在绝望、孤独、紧绷、痛苦、饥寒、无助的交织下,在麻绳断裂的前一刻,遇到了唯一愿意拯救他的白计安。 白计安不止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还给了他重燃生命希望的火光。 在栗山凉的心里,白计安绝对不止一个爱慕对象那么简单。 甚至叫他付出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为了回国,白计安把「红桃主」的位置转移到了栗山凉的身上。 之后的任务,他也自然地统统委托给他。 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栗山凉死了怎么办。 白计安会怎么办。 这才是贺威最担心的。 他没想过让无辜的栗山凉死,更不想让别人一直待在白计安的心里。 “你明天白天也过来看计安。” 聂开宇自然地点头:“我是他的医生,肯定要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能待多久。” “一天两次,一次半个小时,顶多。”他很忙,还有其他工作。 贺威深叹口气,心念聂开宇果然是做医生的料,探病说得都跟开药似的。 “哎,对了。”聂开宇忽然勾起嘴角,“听说你们俩早上被人看个精光?” 贺威皱起眉,根本就没听懂聂开宇在胡诌什么。 “全楼上下都传遍了,说你们俩无视医院的规定,擅自锁门。早上查房的护士没进来,趴在小窗一看,俩人在一张床上搂着睡呢。” “然后呢?”贺威抬了抬被自己割伤的手臂,理所当然地说:“病人就要睡在病床上,谁叫这屋里只有一张床。” 贺威的流氓逻辑彻底打败了聂开宇。 他还以为身边认识的人就属他玩的花,不正经,结果倒好,这有个比他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既然你不害臊,那我就再替医院的小护士们问问。” “什么?” “你俩穿衣服了吗?” 贺威哼了一声。而后,他站直身,抬手敲了敲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淡道:“如果没有这扇碍事的玻璃,我绝对不穿。” 第333章 天才之证 38 “结果出来了。”肖敏将文件递到她的手上,遗憾道:“通知家属吧,尸体是周信没错。” 残忍的结果让商思文倒抽一口凉气。 每次,与受害人家属联系都是最让她感到煎熬的时刻。 她知道事情发生后,只需要像个机器人一样陈述事实就可以简单地完成工作。 但可惜,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血肉和感情的机器人。 拎着悲伤的结果,她回想周父周母的脸,慢步在走廊。 大概是周母的忽然昏倒,周父咬牙坚强的模样动摇了她。让本来都经历过好多次的事,变得愈发艰难。 “喂!” 商思文回过神,她转头,怔怔地看着叫她的韩阳,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三队的办公室。 “没事吧。” 这次,商思文点了点头,“结果出来了。废旧店铺里发现的焦尸是周信没错。” “那通知家属吧,赶紧排查社会关系。上次你们开会的时候不是说破案思路非常清晰,痕检那边还掌握了凶手的dna,尽早破案,你们俩也尽早从一队那边解脱。” 商思文没有搭茬,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空置的工位,问道:“陈泽洋呢?” “他啊,被燕海臻叫走了。” “啊。”商思文如梦初醒,她忽地一下站起身,“差点忘了,得到结果,我也要去找燕海臻报告。” 说完,不等韩阳再问什么,像个缺失灵魂碎片的人偶一样冲出了大门。 不同于时刻需要敲门的贺威,白天里,燕海臻的办公室永远都是开着门。 她走上前,探身一看,不止陈泽洋,就连何锋和吕浩然也在。 她抬手扣响门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报告递给了燕海臻。 燕海臻看都没看一下,叫她口述结果。 “果然八九不离十。” 听到陈泽洋报告两个可能的被害者中的陈豫回来之后,燕海臻就知道,尸体大概率是另一个失踪人口,周信。 他将报告推回给商思文,淡道:“首先可以确定的事,废旧店铺是凶手的抛尸地点,并非第一案发现场。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兵分两路,一面以周信为中心,排查他失踪之前都去过哪些地点,见过什么人,最后一次的通话记录是跟谁。另一面,按照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周信的行踪,寻找第一案发现场。” 随后,燕海臻毫无例外地把陈泽洋和商思文分配到一块。 两人任务的第一站就是去周信父母的家,通知家属周信死亡的同时,再询问周信的个人情况和平时的人际交往。 听到儿子已经死亡的消息,周父悲伤,但也平静了许多。 从他配合警方工作,走出市公安局的大门的刹那,他就似乎接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他面对两名带来坏消息的刑警,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苦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她妈还是没办法面对事实,所以就问我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周父点了点头,说起了他们的儿子周信。 他和妻子都是学医的,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做了一辈子的医生。 只是,这么好的工作,他们的儿子周信并不喜欢。 “他一直的梦想是做生意,想做老板。” 因为意见不统一,父母和儿子之间的矛盾正式从高考后的选专业开始。 周父周母当然是希望儿子可以和他们一样。到时,儿子毕业,他们也有能力去帮衬他。 但周信对于做中医非常地抵触。 他认为父母虽然有文化、有知识也不缺钱,但总体来讲,人生太平淡。 说白了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和上层的那些大佬们相提并论。 一个男人,想要有大出息,首先就要具备足够的野心。 只是,周信到死都没明白,如果没有衬托起野心的实力和运气,那一切注定只是一场如镜花水月般的空梦。 意见不合的结果是周信偷偷改掉了父母帮他选择的专业。 得知后的父母与周信大吵一架,而后来的结果就是从大学开始的第一天到死,他都没有回家与父母住过一天。 “虽然他一直在外面自己租房,但我们还会时常通个电话。只是时间有点长,可能三四个月一次,每次也只有几分钟。” 从周信的家出来,商思文和陈泽洋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除了儿子去世的坏消息,他们没有在周父的口中问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简直无法理解,仅仅是一个选专业的问题,能让他们冷战数年。 要不是因为三个月一次的电话,他们还不知道周信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的社会关系,周信的父母一点也不清楚?”燕海臻站在周信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话里的外援说道:“既然没有线索就过来集合,地址发你们了。” 商思文按开手机,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转头看向陈泽洋。 直到陈泽洋也摇了摇脑袋,才问燕海臻发到了哪里。 “发到贺威那了,我们又没有微信。”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叮咚。 陈泽洋赶紧划开手机。 三队的群里,贺威转发燕海臻的信息,并在下面加上一句:「好好干,再坚持一天。明天我归队,接替你们。」 还不等他们俩高兴,韩阳已经用蹦蹦跳跳的表情包秒回了。 “马屁精。” 商思文嘴里骂着韩阳,心里却涌出一股暖意。 她转头看向身旁同样浮现笑意的陈泽洋,心想他们果真都是一样。 无论是谁都代替不了贺威在三队给他们带来的安全感。 调查周信,燕海臻率先找到了出租房的房东。 房东是个只有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她直言自己一年都不来一次。房租是以半年一交的形式,用微信打给她。 至于她的房客周信本人,她只见过两次,还都是在刚租房子的三年前。 “不记得,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女人站在玄关,望着陈设陌生的客厅,思考再三后,问道:“不过,警官,人,确定不是死在这儿的吧。” “虽然不是好事,但是恭喜你。”燕海臻道:“房子没沾血。” 闻言,女人赶紧抚了抚发颤的胸口,从一开始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紧接门外一声“燕队”。 何锋从门走进,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大爷。 “燕队,这是二楼的邻居陈大爷,他有线索。” 燕海臻立刻转过身,“说。” “住在这儿的小伙子,有个女人。” 第334章 天才之证 39 “女人?” 陈大爷局促地点点头:“是,前一段时间总出现,是不是女朋友,不知道。” “除了那个女人,还有其他人频繁地出现在周信家吗?” 沉默一下,陈大爷又点了点头:“有,这孩子,应该是挺花花的人,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燕海臻走出出租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香烟递给大爷,“那就说说最近的。” 穿着一身被烟草腌入味的衣服,燕海臻判断眼前这个老大爷一定抽烟。 大概是因为对面是警察的关系,陈大爷慌张地摆了摆手。 “没事,来一根放松放松,想起来的事更多,更具体,对我的工作有帮助。”话毕,燕海臻忽然把烟反转一圈夹在指间,笑道:“这个牌子,抽不惯?” “不,不是。”陈大爷谦虚地接过香烟,“什么都抽,就是没跟刑警抽过。” 燕海臻划开火机,边点烟边说:“和其他警察抽过。” 对方嘿嘿一笑:“片警。” 根据陈大爷的描述。被害人周信的感情生活比较丰富,常能看到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出入他的住所。 他本人无业,也不经常出门,有一辆十五万的白色轿车常年停在楼下。 燕海臻站在目标轿车前,他蹲下一看,车底干干净净,一点雪都没有。 他抬手按灭仅抽了一半的香烟,问道:“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没几天。”何锋仔细算着日子。 “别算了。你看看这车底比脸都干净。一看就知道打从第一场雪开始,它就没挪过地方。” 冬天都开始多久了,眼看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起码一个半月都没动过了。” 何锋道:“没动过的话,是不是代表被害人没怎么去过太远的地方?” “也不一定。”燕海臻脚欠地踢了踢快瘪了的轮胎。“不是说这小子和家里闹掰了嘛。加上无业游民的身份,查查他的账户,也许,他不是不开车,是根本就开不起车。” “开不起?”吕浩然凑过来,“不能吧。” 燕海臻回过身,瞟了他一眼:“怎么?你黑进去了,周信的账户。” 吕浩然呲了呲牙,为难道:“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搞信息技术的。 “那你倒是快点说呀,为什么!”趁燕海臻发火前,何锋赶紧冲上去救搭档一命。 吕浩然耸了耸肩,说道:“他不是有很多女人嘛?没钱,谁跟他呀!” “也不一定。”燕海臻打开手机,找出陈泽洋委托贺威转发过来的,周信的生活照。“看样子,身份证上的照片,的确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何锋和吕浩然同时上前一步。 虽然是影楼的写真,但能看出来,周信的个人条件的确不错,勉强称得上基础款的小白脸。 “燕队。”吕浩然一脸嫌弃地抬起头。“你不会想说,那些女人都好这口,然后出钱养他吧……现在的女人又不傻,谁干这事呀!” “我怎么知道?所以才让你们去查啊,看看他的账户还有多少子!问问他爸妈有没有给过他钱!” 房东女士抱着手臂,站在自家房子的门前。 听到燕海臻的问题,十分肯定地说道:“他从来都没有逾期拖欠过房租,也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便宜一点。” “每次都很痛快?” “嗯,我们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说着,房东女士把手机掏出来,找到与周信的聊天记录。 上面大多数都是转账收账记录,至于对话,不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商议涨房租的事。 燕海臻看着上面半年一次的金额。 60平的两室一厅,一万五的价格。按照地段上算,也不算特别经济。 “看起来的确不像是缺钱的人呢。” 房东女士接过手机,语气似乎有些惋惜地感叹:“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找到事少,房子住得还干净的租客了。” 当天下午,燕海臻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何锋拿着三幅画像走进来,“这是陈大爷描述的,最近出现在周信家的三名女子。” 画像从左到右被依次排开。 看着画像上人均短发,浓眉大眼,耳朵、脖子上饰品繁多的女孩。 燕海臻叹道:“他这个审美很稳定啊,喜欢的都是一个类型。” “不止类型稳定,时间也很稳定。” 后来,除了陈大爷,后赶来的商思文和陈泽洋还留下,询问了其他住在附近,喜欢坐在小区外面唠嗑的邻居。 把所有的证词凑到一块,大抵上相差无几。 何锋道:“几乎每个女孩都会出现一到两个月,具体来几次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周信还蛮有原则的。” “什么?” “没见过他脚踏两条船。”何锋指着桌面上的三张画像,“按照从左开始的摆放顺序,她们三个人是按顺序出现的。不存在1号出现的中间,2号出现的情况。” 燕海臻实在没什么话说,瞧着画像憋了半天,来上一句:“我还得夸夸他?” 何锋一笑:“这倒是不用。” “行了。”案子不破,燕海臻也没心情开玩笑,他随手指着最后一张画像:“从最近接触的人开始往前查。” 天黑将至,燕海臻独自坐在办公室,终于听到了不错的消息。 一队全员从画像的最后一张开始排查,刚进行就有了结果。 第三张画像上的女人名叫王筱筱。按照时间推断,她第一次被邻居看到,出现在被害人周信的家中是一个多月前。 按惯例,大概率没有和周信断联的她,还有另一个相处三个月的前男友。 “前男友?”燕海臻道:“前男友有什么特别的?分手了还不能换人了。” “重点不是分手。” 吕浩然故弄玄虚的样子不像是在汇报案情,像是在讲八卦。 “是分手的时候,王筱筱和他的前男友藕断丝连,后来大概是女方认识了周信,要彻底和男人断了,男人不服,所以闹得很不愉快。好多人都知道。” “所以,你们认为被甩的前男友因为生气王筱筱和周信在一块,所以把周信杀了?” “很有可能!” 燕海臻挑了挑眉:“前男友叫什么?” “张智云。” 第335章 天才之证 40 第二天一早,贺威从医院赶到市局。 连三队都没来得及去,第一时间拐到燕海臻办公室门前。 见眼前大门紧闭,他估摸着燕海臻还没到。 他走到一边,算准时间,给斐辰打了个电话。 大概是因为来电显示的人名是贺威,接起电话的斐辰竟然有些上喘。 “我还差个十米的走廊,你别急啊。” 贺威看着眼前同样的空无人影,淡道:“不急。” “我觉得够呛。”斐辰道:“昨天还没有好转。虽然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但是贺威,你下手太狠了。” 两个人本来就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再加上理智断线的贺威的几拳头上去,差点失手杀人。 听着斐辰的话,贺威用沉默表示自己从来不后悔。 如果不是为了对得起身上这身干净的警服,他不可能收手,轻易地放过伤害白计安的人。 “好了,我到了。等我一下。” 斐辰直接把电话递到了护士的面前。 护士的话很简单,还没醒,和昨天差不多。 “前天晚上醒来的那个呢,还没有恢复意识?” 难不成真的叫他失手打成了植物人。 “没有,他只醒过来两个小时,之后又昏迷了。” 贺威叹着气,除了说谢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走廊的对面,一道黑长的人影闪出。 燕海臻刚走出两步,隔空对他说道:“现在回来赎人,太晚了。” “什么意思?”贺威眯起眼:“案子破了。” “只差临门一脚。”燕海臻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最有嫌疑的人已经找到了,只要把人带回来和现场凶手留下的dna进行比对,结果一出,就完事了。” “还真快呢。” 算起来,不过才四天多点的时间。 “没办法呀!我们一队的运气就是比你们三队的强。” 想起上次他误打误撞闯进了原本属于贺威的无脸人案,加上偶然掺和进去的盘龙江人鱼公主案,崎岖到他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啥啥没有的现场、不留痕迹的专业杀手犯案、找不到的被害人,随便两个同时出现都能让他们的嘴里起泡。 “行吧,那你既然没有事,我就回去了。”说着,贺威转身离开还不忘摆了摆手,“虽然不是我本人,但人也借你了,上次帮忙的人情,抵了。” 拐出办公室,他只听身后,燕海臻在屋里大喊:“找人帮忙,还有你这么干的?!” 贺威根本就没心情和燕海臻开玩笑。 案子破了更好。 对于家里面发生的事,他还要去和林栋报告。 ———— 我是冯雪峰,是眼前这家有上下两层的探案馆的老板。 是的,我之前出现过。 我就是本案的凶手,警方在找的,杀害周信的人。 半月前的一个深夜,我与周信因为情感问题产生了冲突。我脾气一时上头,失手拿起办公室最尖锐的物体刺向了他。 没错,冷静下来的我一口咬定就是脾气上了头。 虽然,当时我的确是故意要杀他,不过有几个人会白痴到在法官的面前承认自己不是冲动杀人呢? 说真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慌了。 我感觉双腿发软,整个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最终以浑身是血的窘态摔倒在地。 盯着眼前,被我连续捅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周信,看着他身下不断变大的血泊,我浑身颤抖不已。 一时间,我分不清那是恐惧还是兴奋。 但仅在几秒之后,我就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其他员工出现。 我要藏尸,我要找机会、想办法处理掉眼前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可是要怎么处理掉呢? 探案馆里有那么多的剧本,为什么一到真章,我的大脑会一片空白? 总之,先处理掉尸体,把现场打扫干净。 我低头看了看被血溅了一身的衣服。 看来需要处理的不止我自己,还有这身衣服。 对于店周围的监控死角,我心知肚明。 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我沿着预想好的路线,拖着被废旧布料裹住的恶心尸体,一路来到后院。 最终,我以最快速度把他塞进了落满灰尘的废旧帐篷下面。 自认藏尸完美的我回到别墅,准备毁灭案发现场的一切。 从差点被我泡坏的身体,到一遍又一遍像魔怔了一样拖地。 我想着推理本里看到的,警察的破案方式,想着痕检法医的工作模式。 心里的不安总是能让我对着已经干净到不行的地面再次返工。 我上网一遍遍地查,找到房子里可以用来清理血渍的一切。 生怕警方出了什么更高的科技,把溅在地上的痕迹轻易地检测出来。 忙来忙去,我的心逐渐分成了两派。 一面告诉我,再擦擦吧,再擦擦吧……另一面告诉我,别管了!你现在应该去做下一步,应该去毁掉躺在院子里,最大、最难、最恐怖的证据!! 终于,又折腾了半个小时的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抬手朝自己的脸上猛扇两个巴掌。 火辣的疼痛让原本煞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效果不错,我冷静了。 我又重新地站在原地,回顾了一遍从头到尾,我做的一切。 直到满意,我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该去找周信了。 转身,身后摆了两年的全身镜吓得我浑身一僵。 看着里面,脸上浮现诡异笑容的自己,我忽然感觉,镜子活了。 它像人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我杀人灭迹。 心脏的偷停让我在心里痛骂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自己的身影有什么可怕的? 没错,当时的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可怕的事正在后面等着我。 掀开废旧帐篷,原本被我藏在下面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那天晚上竟会出现比亲手杀人更可怕的事情,让我实属意外。 一瞬间,刚刚做的一切仿佛像是一场绝对恐怖的噩梦。 混乱不堪的脑子在清醒之后,我清楚的知道,我的确杀了人,这不是该死的梦! 但尸体却不知道去了哪。 死人不会忽然醒来,尸体也不会自己离开。 所以。 刚刚的镜子,是真的。 有除我和周信之外的第三个人,在深更半夜的窗外,目睹了我做的一切。 第336章 天才之证 41 “哎,听说了吗?那个谁,死了。” “谁啊?” “就是之前总带不同美女过来玩的那个帅哥。” “那么多,我哪记得?没名呀?” “有名字,但是我记不清了。我就知道他好像是没有工作,但是手里又不缺钱,家里还不是富二代,反正就是很奇怪的那个!你不记得了?” “哦!我想起来,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周信!” “对对,就是他!” 林锐和张语鑫正聊着起劲,忽然,吧台后面窜出一道黑影。 徐雷穿着宽松的黑色羊毛衫,双臂交叉地撑在大理石台上,八卦的眼睛闪闪发亮,“什么就是他啊?” 面对不声不响,毫无征兆窜出来的人,张语鑫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对面的林锐,吓得不轻。 锐利的尖叫声之后,看清人脸的林锐想都没想,抬手朝着徐雷的手臂就是一下,“你有病啊!” “干嘛?”徐雷不解,“青天白日的,你说谁的坏话,心这么虚?” 林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念道:“坏话倒不是,我只是陈述事实。” “哟哟呦,这话说得就好像别人说其他人小话是胡编乱造的一样。”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林锐话音刚落,旁边的张语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伸手一把抓住林锐的手腕,支吾道:“刚刚,你不是说有人死了。你说的人,就是,总来玩的那个周信?” “对啊!” “啊?”徐雷震惊地弹起身,“周信死了?!” “小点声!”林锐抬手挡住自己的嘴,悄声补充:“我也是从群里听说的。” “消息靠谱吗?”徐雷有些不信,“不会是造谣吧。一周前他还高高兴兴地带着新女友来组局呢,怎么说死就死了?什么疾病这么要命?” 林锐扫兴地白了他一眼,“突发疾病我还跟你们说什么!是谋杀。” “什么!!!” 果然,消息的震惊程度让张语鑫和徐雷不约而同地大叫出声,全然忘了刚刚林锐的提醒。 “什么人杀的?!”徐雷急道。 “我哪知道?!”林锐掏出手机,找到消息来源的微信群摆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你们自己看吧,警察都来了。” 两颗圆溜溜的脑袋顿时围住了桌上唯一的光亮。 四十人的群,平时连续聊天不超过上百句,今天算是真的炸了。 不算林锐之前看过的聊天记录,光是她到单位讲八卦这么十几分钟的功夫,群里面就产生了最新的五百条记录。 “哎呦,这还有图呢!这么牛批!” 徐雷一叫,林锐瞬间不淡定了。 她以为这些人就算再怎么研究都只是在八卦,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拿着一手资料! 她赶紧凑过去。被点开到全屏的照片是一栋被警戒线拦住的某个单元门。 警戒线外有不少的人闻讯赶来围观,里面外面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徐雷抬头看着她们,问道:“这是周信家?” 张语鑫耸了耸肩,“大概吧。” “原来他死在家里了。”说着,徐雷转动手机,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照片,“这个角度看起来是在对面楼的四到五楼拍的。是邻居?” “不一定。”张语鑫道:“也许是什么人跑进了楼道,在中间的缓台窗户上拍的。” “那就要看这个小区物业了。”说完,徐雷双指对准画面上能拍摄到的单元门,放大图片,“让我看看,能不能看清。” “看清什么?” 突然头顶上传来的第四个人的说话声让沉浸在杀人案中的三人浑身一颤。 他们纷纷抬起僵硬的脖子,身旁,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正是他们的老板。 冯雪峰。 “没什么。” 徐雷嘿嘿一笑,用尴尬的笑容掩饰上班摸鱼的尴尬。 冯雪峰看破不说破,对着唯一在吧台里面的他扬了扬下巴,“给我做一杯热巧。” 老板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当然开心。 徐雷立刻回应了一声清澈响亮的“好嘞”,之后,在冯雪峰转身离开的时候把手机还给林锐。 今天的第一份预约在中午。 手边没有工作的张语鑫和林锐只能拿起打扫工具,为了安慰老板,只能假装没闲着。 “冯总的心情好像还是不好。” 张语鑫拎着扫把叹了口气,专注地在地面上寻找即将要被她清理掉的「蛛丝马迹」。 “大概是还没有缓过来吧。” 想起两个月前探案馆大佬们的修罗场,林锐就觉得精神紧张。 也因为那次的意见不合,原本四个几乎天天都在的合伙人变成了两个半。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半。 其中的两个是每天依旧上班打卡的冯雪峰和程玉明,另一个就是对他的意见持半支持、半反对态度的于琼。 而最后那个,也是探案馆最激进的合伙人,世界着名变格推理作家东尼安卡的超级粉丝,林野。 冲突的起因要从前不久的一次早会开始。 因为市场竞争力地不断加大,为了能得到更多的客流,让探案馆生意兴隆。 四名合伙人决定从当下出发,对探案馆的经营模式、游戏内容和宣传中心进行改革。 从前,馆里的本子和游戏大多数都是注重利用常识和寻找线索来破案的推理模式。 但如今遇到的困境是,很多家同行主推做的都是相同的模式。 为了不被淹没,只能推陈出新,主动去寻找新的,更能吸引年轻人玩的本子。 当然,中间最火的元素无非就是惊悚恐怖类。 所以,于琼率先提出了要加大力度,寻找更加刺激的游戏来吸引顾客。 在一致的赞同中,林野表现的很开心。他希望馆里可以采用他模仿东尼安卡的作品,进而达到改革的目的。 东尼安卡是世界级变格推理的代表人物之一。 其作品虽然内容扭曲变态,但总体上来讲,推理的过程,无人能挑出不合理的毛病。 可偏偏这么好的提议却被冯雪峰率先站出来否决了。 理由很简单。 第337章 天才之证 42 他们是想通过加大恐怖惊悚的力度吸引年轻的顾客,但绝不是东尼安卡的作品。 那不是恐怖惊悚,那是崎岖的血腥。 他可不想让顾客经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之后产生心理阴影,更不想让他好好的包房每天都被人溅上呕吐物。 直白的否定让身为超级粉丝的林野无法接受。 他直言要冯雪峰跟东尼安卡道歉。 从没追星过的冯雪峰不理解林野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起初,根本就不想理会。 结果,看不下去内讧的程玉明和于琼主动找到了他。希望冯雪峰看在店的面子上,好好地和林野沟通。 「你们不会也同意他的意见吧!」 同样喜欢看推理小说的他,曾经有一次找到了东尼安卡的代表作。 即便开书之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仅仅二十页,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人跟人脑子的幻想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东尼安卡。 幸好他只是一个名作家,不是一个真正的变态杀人犯。 否则,落入他手下的人会变成什么鬼样,不堪设想。 面对冯雪峰的问题,程玉明和于琼都表示无所谓。从头到尾,他们想要的只有成绩。 只要对探案馆的生意有帮助,什么东尼安卡,还是安妮东卡,他们都无所谓。 程玉明是他们四个人之中唯一对看书没什么兴趣的人。 涉猎到的,最有名的悬疑推理就是名侦探柯南。 一集一集,无论是动画漫画还是剧场版,从来不落。 但仅限白天,或有人陪同的晚上看。 就是因为知道合伙人是个会被柯南吓到的人,冯雪峰才会把只看了开头的纸质书借给程玉明,叫他回家看看之后,明天再决定到底支持谁。 结果,当天晚上,冯雪峰刚躺到床上就接到了程玉明的连环call。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听筒里跟你鬼哭狼嚎地道歉是什么感觉。 要不是亲身经历,他还真是无法想象。 就这样,程玉明毫无疑问地站在反对派冯雪峰的身后,于琼则依旧保持中立态度。 没人坚定支持自己的事实让超级喜欢变格推理的林野没办法接受。 只留下一句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东尼安卡是推理界「绝对的神」之后离开了探案馆。 自那之后,两个月,除了某天会从程玉明和于琼口中听到林野的名字,他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那个。”张语鑫直起身,看着一旁正在擦窗台的林锐,“周信死了的事,用不用和冯总说?” “干嘛要和冯总说?” “周信,怎么说也算馆里的半个熟人了吧。” 林锐沉思了几秒,而后摇摇头:“告诉他行,但我不要。” 意思就是要说,张语鑫自己去说。 “那就算了。”张语鑫耸了耸肩,继续拖地,“反正对我来讲也没关系。” 按照地址,何锋和吕浩然把车停到了海边停车场。 今天的风虽然不大,但大概是海边的关系,迎面吹脸的感觉是又凉又硬。 甩上车门,吕浩然赶紧把卡在肚子上的羽绒服拉链拽到下巴。 他双手插兜,缩了缩短胖的脖子,龇牙咧嘴:“我的妈啊,这个天气,你确定现在的海边还有小商店开业?” 大冬天谁没事来海边遭罪。 樾安又不是没地方玩了。 “这两天没有活动当然没人。” 但前几天就不一样了。 三天前,这里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半个月的烟花篝火大会。 活动举办的相当热闹,不止本地新闻,热搜和外地的新闻同时霸榜,让本来就不缺钱的樾安市更加富裕了。 吕浩然跟上何锋,念道:“那三天前,还没收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何锋瞄了一眼身边吊儿郎当,专注保暖的吕浩然,提醒道:“别忘了,燕队可是提醒过,这里很可能是焚尸的第一现场。” “知道了。”吕浩然扬了扬脑袋,“放心吧,等我见到嫌疑人,状态自然就上去了。” 根据调查资料显示,焦尸案最大的嫌疑人张智云没有固定工作。 因为有电工、木工、装修工的专业技术,所以常年以打零工为生。大概是年轻力壮,与上了年岁的同行相比,他揽到的机会更多,收入也更可观。 “不过也是奇了。”吕浩然踩着细软的沙子,边望着并排站在海边的一个个落寞的商店,边说:“他一个技术工,怎么会在这儿干活?” “那就要问问他本人了。” 说完,何锋停下脚步,望着眼前大门虚掩的海边小饭店。 “我们到了。” 两人拉开木门,屋里的光线很暗,不见人影。 面面相觑后,吕浩然率先向何锋点了点头。 蹑手蹑脚地踏进去,向着四周仔细探望。 忽然,身后地板响起了轻微的咯吱声。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顾客吗?” 回过身,站在后面的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张智云。 何锋立刻从内兜里掏出证件展开到他眼前,“市公安局刑侦一支队,警察。” “警,警察?” 看着近在咫尺,货真价实的证件,张智云显然没反应过味。 “警察,有什么事?例行检查吗?” 何锋收起证件,说道:“例行检查也用不上刑侦队。我们来是有事想问你,需要你配合我们去市局一趟。” “什么事?” “你的疑问,到市局会全部告诉你。” 沉默了片刻,张智云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告诉他们离开的事要和店老板报备。 等所有事完成,他按照何锋他们的要求来到了他从来没有接近过的地方。 他先是被两个警察中的小胖带到了二楼拐角的尽头。 来接待他的是个梳着利落短发的女警。 她面无表情地对着自己,连正眼都不留一下,从他的头上连根取走了几根头发。 看着深灰色大门上「审讯室」的三个大字,一头雾水终于变成了心慌意乱。 他攥了攥冰冷的双手,按照何锋的要求坐在挂满铁家伙的审讯椅上。 第338章 天才之证 43 “不是我!!” 半个小时后,审讯室内传出了张智云几乎崩溃的吼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没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相信我!” “冷静点。”燕海臻抬手揉了揉被声音刺痛的耳朵。 他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嫌疑人,心里想着他这些话自从入职开始,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被抓上来的人,就没几个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认罪的。 一开始往往都在狡辩、否认,甚至到最后,人证物证怼在脸上还不肯认罪。 “冷静。”张智云死死扣着桌板边缘,嗓子直颤:“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们说我杀人!那是会被枪毙的大罪,我怎么冷静!”说着,他尽可能地抬起双手,抖着锁在手腕上的铁链:“如果你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些铁家伙铐起来,你能冷静吗!!” 见他还不死心,燕海臻一把将身旁,黄玉卿面前的电脑转了过来。 他拨弄着触摸板,将刚才半个小时的记录挑重点地帮张智云复述一遍。 “从上个月末的二十五日开始,你在名为阿远赶海的小饭店打工,没错吧?” “……是。” “王筱筱,你的前女友,在你去海边打工之前分手,理由是她变心了。有问题吗?” 张智云摊开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说话!” “没有。” “下一个。认不认识周信?认识。怎么认识的?因为他是王筱筱变心离开我的原因。你说的吧。” “对。” “继续。”燕海臻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又把目光移回到屏幕上。“根据调查,想要每日从家里赶去海边,岭南路,高架桥下的废弃平房区是必经之路,对吗?你的回答是,「对,那一片我很熟悉」。” 燕海臻将电脑还给黄玉卿,他放松身体,重新靠在椅背上,直视脸色煞白的张智云。 “你平时是打零工为生的,专做技术活,什么电工木工装修,多多少少都熟悉。有自己的工具箱,那肯定也随时都能掏出号码大小不同,花型不同的螺丝刀吧。” 发现尸体的平房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死者生前被属于无刃刺器的花型螺丝扎破肝脏导致肝破裂死亡,后来又用大火焚尸达到毁灭杀人证据和拖延警方调查死者身份的目的。 一场足以把成年人整体焚烧的火灾,想要掩人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找到即便是点再大的火都不奇怪的场合,即使在众目睽睽下也能完成。 「海边的夜晚,持续了半个月时间的烟花篝火大会。」 最后,作案动机,情感纠纷。 余下的,燕海臻不想再和张智云多解释什么,只要等。 等肖敏采集的dna检测的结果。 一旦匹配就是证据确凿,任凭张智云再怎么想抵赖都没有任何用。 撂下等结果的话后,燕海臻就把人交给了何锋和吕浩然。自己带着黄玉卿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终于得到清静的他非但没觉得立刻舒坦,反而被吵得脑仁发酸。 他抬手揉着眉心,头不抬眼不睁地,靠着熟悉的记忆向办公室的方向奔走。 再拐一个弯角,直行后到达目的地。 “燕队!” 话音刚落,燕海臻被对面来的人一把按停。 “你干什么?走路不看道,眼睛不用,捐给需要的人。” 这既熟悉又讨厌的声音是……他瞧着正对他臭脸的贺威,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三队在三楼,这是五楼。 “找林局。” 贺威找林栋能有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的话千万不能问,问完铁定会被卷进去。 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学。 此时此刻,燕海臻混沌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离贺威远点才是正道。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不客气地说道:“躲开,累着呢。” 贺威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似乎没有心情和他一般见识,侧身准备离开。 这时,吕浩然忽然从走廊尽头出现,他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抬手招呼着“燕队”。 燕海臻不悦地抬起脸,一张比平时还沧桑几分的脸上满是厌烦。 “又怎么了!” 结果出来之前,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张智云的消息。 “出事了。”吕浩然跑到跟前,肩颈都在跟着上喘的胸腔抖动,“我们来带人的时候,张智云抱着桌板死也不走。挣扎一会儿,现在,昏倒了。” “什么?!” 燕海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他抬手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将本来就没有的发型抓得更乱。 “他情绪太激动了吧。”黄玉卿皱着脸。 虽然她上班的时间最短,但总体来讲,也参与了七八次审讯。 像张智云这样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望着燕海臻和吕浩然狂奔的背影,贺威看向被扔在一旁的黄玉卿。 “怎么回事?” 贺威低沉的声音让黄玉卿心脏一紧。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樾安市公安系统里,大名鼎鼎的贺威,贺队长直接对话。 她们队除了队长之外,最厉害的前辈,何锋,崇拜的人就是他吧。 黄玉卿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抬起有些僵硬的头,在侧目对上贺威直视过来的目光。 只是一瞬,像是被电到一般,她迅速别开脸。 不行,压迫感太大了。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训斥的感觉,简直比上学时最严格的班主任还恐怖。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闻言,黄玉卿不受控制地挺直后背,“听到了!” 贺威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用侧面对着自己,神经兮兮的新人,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句“算了”之后,转身离开。 晚上,贺威看准时间,提前十分钟穿戴完毕,准备下班去医院陪白计安。 忽然,办公室大门被大力推开,燕海臻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对着贺威说:“上次你是不是说案子破了才算还完人情?” 贺威皱起眉:“下班之后不行。” “为什么?”燕海臻叫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加班都不干了?” “因为我下班之后要去医院。” “你得绝症了?” 贺威关掉电脑,起身绕到办公桌前,一把拽住燕海臻的外衣,将人毫无留情地拖到走廊。 第339章 天才之证 44 眼睁睁看着贺威锁门,刚踏出去一步,燕海臻不干了。 “真走啊!” “不然呢?” 下班之后被燕海臻叫走去帮忙的事,一时半会他都不会再答应了。 上次答应之后,白计安正好出事。 如今再来一次,他就要患上ptsd了。 “那你借我一个男人也行。” 燕海臻追上去,一把拉住贺威的胳膊就往正巧路过的三队办公室里面钻。 突然破门而入的两个队长吓了屋里的三小只浑身一抖。 差点把刚分到嘴里的苏打饼干吓掉。 见到燕海臻,才当过外援的商思文和陈泽洋不禁有些紧张。 他们知道,一队手里的焚尸案还没结束。 虽然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但他拒不认罪,甚至不惜抵抗到昏厥的事,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市局都传开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韩阳幸灾乐祸地说要是燕海臻抓错人就好了。 丢这么大的人,看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贺威比。 正当两个人准备好被队长点名继续外援任务的时候。 只见贺威直视韩阳的脸,淡道:“人人平等,这次你去吧。” 吧嗒一声。 叼在嘴边上的饼干还是掉了。 紧接,连同贺威在内的三队全员在燕海臻呆愣地注视下,优雅地抬手堵住两只耳朵,任由韩阳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三楼。 下班时,陈泽洋和商思文给出的评价是,比白天审讯室里的张智云叫得还惨。 贺威赶到病房时,与准备离开的栗山凉擦肩而过。 白计安望着他故意无视贺威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论什么事都无条件答应的栗山也会有一天不听他的话。 “怎么了?”贺威放下保温饭盒,“换人你不开心?” 醋坛子又开始了。 白计安宠溺一笑,抬手向自己的宝贝招了招手。 直到人坐到床边,他伸手握住贺威系在锁骨中间的警用领带,把人狠狠地拉到跟前。 细致甜腻的吻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们依依不舍地含着对方柔软的唇瓣,勾着彼此灵巧的舌尖,宣泄着一天不见的想念。 连续漫长的热吻让情欲迅速攀升的贺威难以忍受。 挣扎了半天,他还是选择遵从心意,伸手抚摸白计安的身体。 隔着轻薄的睡衣感受了半天。 隔靴搔痒的刺激感让他睁开双眼,欣赏正用双手勾着他后颈,闭眼深吻自己的白计安。 更性感了。 理智断线的同时,贺威差点忘记他们身处何地。 灵活的手指像是刚见天日的小蛇,靠着感觉,急躁又克制地从后面探进白计安的睡裤。 “嚯!” 即便大部分少儿不宜的画面都被贺威结实的背挡住了,还是给突然开门走进的聂开宇造成了不小的暴击。 “哎呦呦呦。” 他一边捂住皱成一团的脸,一边眼疾手快地拉上房门。 “干嘛呢这是,让人看到一次之后破罐破摔,连门都不锁了。” 被白计安松开的贺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看着逐渐向他们靠近的大电灯,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做又来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 聂开宇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圆整光洁的橘子,像是到自己家一样,唰唰地扒皮。 贺威皱起眉:“是。不过你说的是你很忙,一天只能来两次,一次半个小时,顶天。” 早上在离开之前,他已经遇到过来查房的聂开宇了。 聂开宇哼着,把充满汁水的橘子瓣扔进嘴里,嚼啊嚼。 “嗯,现在是第二次。” 这话一出,贺威立马就不淡定了。 他忽地站起身,不等任何人的反应,一把抓住聂开宇的手臂,背对白计安,低声道:“你怎么不白天过来?” “白天晚上我不得有空。你当警察的忙,你以为医生闲啊?比你还忙。” 贺威简直服了他。 也不知道聂开宇是故意气自己还是怎么着。 他叫聂开宇来陪白计安,本意是想把他和栗山凉单独相处的时间减少。 结果这兄弟倒好,自己在的时候过来了。 像根又细又长的灯管杵在屋里,晃得他们俩什么都干不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白计安望着他,摸了摸早就已经瘪掉的肚子,说道:“贺威,我饿了。” 贺威没好气地瞟了一眼什么都帮不上的聂开宇,随后赶紧把带来的饭菜摆在桌板上。 看着桌面上的两人份,白计安仰起头,眼神越过贺威,看向正对着精品果篮挑挑拣拣的聂开宇。 “你还没吃吗?” 聂开宇扫了一眼他们身前的清汤寡水,嫌弃地摇摇头:“算了,没味的,吃了等于没吃。你们享受吧。” 说完,聂开宇坐在沙发上,刷着短视频,消磨时间。 在等白计安他们吃过饭后,他终于严肃起来,对着白计安的伤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结果和早上一样,一切正常。 临走时,他对着好久没凑合到一块的两个人反复地嘱咐:不管做什么,锁门挡窗子! 真是没一句想听的。 贺威伸手拉上房门,刚要彻底关上时,聂开宇的手忽然伸出,一把握住了门边。 他歪着头,坏笑地询问贺威:“要不要我跟护士说一声,帮你们申请,在门口挂个帘?” “滚。” 直到贺威在床边帮他削苹果,白计安盯着他,终于笑出了声。 “怎么了?”贺威抽空抬眼瞄着他,而后视线又落回到苹果身上,“笑什么?” “笑你和聂开宇。从高中就不对付,一见面就龇牙咧嘴。还以为长大之后,两边都能成熟一些,谁知道,还不如小时候呢,幼稚。” 其实回忆一下,他们都没有得罪过彼此,但仿佛是天生的敌人。 能好好交流,就是没办法像朋友一样。 贺威把手里的苹果递给白计安,“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 “因为你呀。” “我?”白计安咬着苹果,表情很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从小一起长大,最重要的朋友。 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直接抢占白计安心尖的人。 这样的关系,注定他和聂开宇的关系不会和谐。 第340章 天才之证 45 病房门拉开,贺威端着一碗洗干净的牛奶草莓走过来。 白计安看着他,把白天一直惦念的事说了出来。 “今天,怎么样?” 贺威放下瓷碗,随手拿起一颗草莓喂进白计安的嘴里,“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去了单位,一定见过林栋了吧。” 贺威吃草莓的手顿了顿,点点头,“见了。” “那,他怎么说?” 对于他的上司,林局长的态度,事关贺威的前途,白计安十分在意。 “没什么,他还担心我有没有受伤。” 白计安皱起眉心,“难道你没有说其他事?” “你说我姐?” “嗯。” 这个是最重要的。 遇袭的事根本就不会影响贺威的职业生涯。 “没说。” 贺威不紧不慢,只顾着投喂自己的样子急坏了白计安。 他握住贺威的手,确保他不会又拿草莓堵他的嘴打岔。 “怎么没说?” “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没必要。” 自他知道真相还不到两天的时间。 无论是贺颜、朱艺雯做的事,还是那个所谓的组织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事,对于他来讲,到现在是一片云雾。 “在我自己没有搞清楚之前,不用告诉他们。” “那结果会不会影响你?” “无所谓。”贺威耸了耸肩,“反正,这件事要是真的能影响到我,顶多就是辞职回家。要是提前告诉了,反而事更多。” “嗯。这样也好。” 贺威看着白计安若有所思的脸,略带烦躁地眯起眼。他抬手一把捏住白计安的下巴,命其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瞒着我,私自行动的烂主意?” “没有。”白计安伸出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真的。” 自那次贺威叫他录制保证不分手的视频之后,发誓这个动作,他做的相当地熟练。 “不过,我还要和你讲清楚。” 贺威道:“什么?” “我一定会行动的事你知道,但是考虑到你的身份问题,我未必会让你参与。但我可以保证两件事。第一,无论做什么,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第二,我尽量避免单独行动。” 白计安看着贺威略微阴沉的脸,就知道这件事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 白天里,他想了很久,几次想要问问栗山凉的意见,但想起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关系。 根本就不需要他开口就知道栗山绝对不会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可是,他答应过贺威。 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再骗他,隐瞒他。 贺威用刀割伤自己的画面,他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第二次。 不为其他,就为这一点,他必须要说到做到。 白计安拉过贺威的大手握在双手里揉了揉,温声道:“这件事必须要做,你明白我们都逃不掉。我也清楚你想参与进来的心,但是,你有自己的禁锢。你可以在被连累的情况下丢掉工作,但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做了违反纪律的事而丢掉警察的荣誉。” “那我的心怎么办。”贺威落寞地垂下眼,“我担心你。” 白计安怔愣地看着他。 忽然,他笑了笑,似乎早就想到了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伸手拉开右侧的柜子,从第一个抽屉的最里面拿出平板电脑。 “给你。” 贺威按照白计安的指引点开一个无名文件,里面是两张用中英西班牙三语翻译的个人资料。 “这是……”贺威看着右上角,照片上的人脸,声音激动到有些发颤:“是那两个袭击你的人!” “嗯。” “哪来的?” “内部资料。” 看到贺威晃神,白计安抬手支着下巴,淡笑道:“你是不是忘记栗山是谁了。” 接替他的「红桃主」。 “可是,你不说过暗杀这方面的工作都会交给「黑桃」,难道是因为他们任务失败,需要「红桃」帮忙收拾烂摊子?” “差不多。不过,还差一点。” “哪一点。” “我之所以会选择四组中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红桃」,原因就是这个。” 白计安垂眼瞄着平板里的文件。 “因为「红桃」具有后勤的属性,所以,无论其他,「黑桃」也好,「方片」,还是「梅花」,他们的工作,「红桃」都有权利过问,而他们也因为可能有求于我们,所以无论什么事,基本会如实相告。当然,其中也有人会留心眼,隐瞒重点,甚至说些假消息,耍一波「红桃」。” “那这一份会不会……” “放心,这份不会,因为这两个人并不是组织里拥有代号的杀手,是雇佣来的。” “你怎么……” “好了。”白计安打断贺威的十万个为什么。他指了指平板,催促道:“你先看看这里面的内容。” 贺威垂眼扫着两个人的履历,越看心越惊。 这两个人不但曾是他国的正规部队的退役军,还为了赚钱做过一阵子的雇佣兵,曾受雇参与过内部战争, 似乎是亲眼见到被俘的雇佣军的惨状,在即将战败之际选择逃走。 自那之后,两个人辗转世界各地,承接的,一直都是暗杀工作。 虽然中间有失败的案例,但成功的,不计其数。 显然,如果普通人被当成目标遇到他们,必死无疑。 “怎么样?”白计安看着贺威,“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放心了许多?” “没有。” “嗯?” 贺威关掉平板,他看着白计安,严肃道:“等你出院,我要仔细地和你谈一谈。” 还谈? 上次谈就没谈出好事。 再来一次……是不是太折磨他了。 白计安抿着唇,委屈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是吗?” 贺威挑了挑眉,用眼神告诉他,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确定?” 白计安仰头望着天花板,嘴里嚼着贺威喂进来的草莓。 直到嘴巴空空,也没想出到底遗漏了什么。 忽然,他偏过头,看着贺威。 “要不,提醒我一下?想起来的话,我肯定立刻告诉你。” “好。” 闻言,白计安激动地坐直身,“什么什么?” 贺威抬起手指敲了敲平板,“我要知道出国的五年间,你到底做了什么。凭你的身手又是怎么差点杀了两个原雇佣兵的。” 第341章 天才之证 46 不可能。 雇佣兵的实力,他当兵的时候因为任务在边境接触过,无论实力强弱,再清楚不过。 以他对白计安的了解。 别说二对一,一个他都未必能逃出生天。 更何况,按照医院给出的伤情报告来看。 两个人,一个手掌被利刃造成了穿透伤,喉咙差点被毁;另一个右眼眼球被尖锐的利器扎爆。 后来经鉴定,符合墙角掉落的,仅刀刃长度就有二十厘米的军刀和书房地上的,一根被削到尖峰的hb铅笔。 重点是,这两样物品的手握之处,都有白计安的指纹。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白计安曾经握着他们与两人交手。 甚至从被穿透的柜门与其中一人手掌穿透伤形状相似、残留的血液上看。 打斗中,白计安至少擒住一人。 不但能把敌方的武器夺下,还能将两人重伤,把其中一个制服。 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对杀人的事无所谓。 那天,留下两具尸体,全身而退的人,一定是白计安。 而他,哪怕因为心慌提前回家。或许看到的也是白计安毁尸灭迹的完美假象。 假如剧情真的往这个方向走。 不但白计安会手染鲜血,无法挽回。 他也不知道,还会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 “幸好。幸好你还在乎。” 白计安愣愣地看着贺威,“什么?” “在乎自己,在乎父母,在乎我。” 对贺威的深刻含义,白计安没懂。 他只是笑着看着他,真诚地点了点头:“当然。” “所以。” 贺威捏着他的脸揉了揉。 手下的动作虽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对白计安来说,异常冰冷。 “出院之后,我要抄你家底。” “啊?” “嗯。” 贺威端起被他们吃空的草莓碗,准备拿去水房洗干净。 起身之时,他弓下腰,对着白计安的软唇就是清脆响亮地一下。 “不能拒绝,也不准提前叫栗山凉帮你收拾。不然我会生气的。” 眼看病房大门被贺威关上。 白计安只觉浑身无力,苦恼地靠在软绵的枕头里。 抄家底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搜一下他堆满资料的书房。 他不会是发现书柜有暗格,里面有保险柜的事了吧。 白计安焦躁地咬着下唇。 事到如今,贺威那样说,他肯定不会冒着惹他生气的风险吩咐栗山帮忙。 里面装的东西倒是没什么。 只是,他用了好久的神仙密码,要怎么办。 让贺威知道,恐怕他的屁股就要不保了。 嗯,要不到时候就主动点,不等他催,把密码都亲自输进去。 反正他要看的,无非就是里面的资料。 密码是什么,应该不重要。 床边柜上,一串突然响起的铃声拉回了白计安飞到外空的思绪。 是贺威的手机。 来电显示:韩阳。 有什么重要的突发案吗? 想着,白计安接起电话。 不等韩阳说话,白计安主动提醒。 “我是白计安,贺威不在。” 听筒里的韩阳意外,但想起两人的关系,合情合理。 他立刻咽回了本来要说的话,主动问起了白计安的伤情。 闲聊了几句,贺威回来了。 见白计安拿着电话笑眯眯的模样。 原本六七步才能到达的目的地,他只跨了四步。 “谁呀?” 白计安笑着跟韩阳说了一声贺威回来了之后,把电话递给他。 贺威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中间,转身拎起保温杯,给白计安倒水。 “怎么了?燕海臻那边完事了?” 见状,白计安伸手拿过贺威的手机,帮他附着耳边。 忽然,贺威对着话筒说道:“等一下。” 而后他一边把热水推到白计安身前,一边接过手机,点开免提。 “现在说吧。” “医生判断,下午张智云会突然昏倒,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确定人没事之后,燕海臻叫我们两人一组,对被害人周信和目前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张智云,平时出没频繁的地点进行走访调查。其中,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很爱玩。除了张智云工作的地方,余下的基本上都是娱乐场所。” 随后,叮咚一声微信。 贺威把手机转个弯,对着白计安摆正。 ktv、酒吧、网吧、海滩、探案馆和私人影院。 “还真是能玩。” 这些地方,如果不是工作需要,贺威八百年前就不去了。 “所以呢。”贺威道:“有其他可能吗?” “没有,我和何锋一组,跑了他们同时出没过的酒吧和ktv,燕海臻自己一个人去了网吧,吕浩然和一队的新人去了探案馆和私人影院。结果一切正常,凶手大概率就是张智云无疑。” 贺威说了一句辛苦之后,挂了韩阳的汇报电话。 “不是说抛尸现场留有凶手的dna吗?” 之前,他和贺威吵架,病房里凝重的氛围让来探病的三队十分尴尬。 大概是把平时就活泼的商思文和韩阳逼疯了,一个劲儿地跟大家吐槽一队破案有多顺利,其中就包括现场发现的一切。 “因为白天,被抓到的嫌疑人张智云在审讯室疯狂地否认杀人的事,到后来还因为情绪激动直接昏倒。可能是燕海臻发现了什么隐情,或者又出现了新的疑点,所以就想查缺补漏吧。” 白计安沉静了片刻,忽然问道:“很顺利吗?” “嗯。”贺威点头,“无论是与第一、第二案发现场的关系、还是凶器、作案动机,都很明显。” “然后现场还发现了可以证明凶手的dna?” “嗯。”哼着,贺威也忽然察觉到一丝古怪,“好像一切都太顺了。” “是吗。” 贺威扭头看着他,“怎么了,你有想法?” 白计安“嗯”了一声。 而后,他淡淡地说道:“往往理所当然,过于正常的事,反而不正常。” 贺威立刻转过身,惊喜地看着他,“说说看。” “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样子你见过吗?” 贺威摇摇头:“没有。” 别人的案子他从不参与。 要不是因为他之前欠了燕海臻一次,三队人在帮他还人情,他依旧不会管。 “不过,商思文和陈泽洋见到了。是一具被烧焦的成年男性尸体,因为没有火烧痕迹,所以判断发现尸体的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就是问题。”白计安道:“凶手把尸体烧焦明显就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消灭作案痕迹。那么为什么一切还会进展得那么顺利。” 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第342章 天才之证 47 第二天一早,燕海臻顶着两个又大又圆的黑眼圈,从直道走廊拐进四楼的办公室。 远远一望,尽头处,一道颇为熟悉的黑影背冲阳光,以双手抱胸的姿势倚靠在大理石制的窗台上,气宇轩昂。 能让同类感到生气的肩宽、细腰、腿长,还有比他猛半头的身高。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他感觉到盛气凌人的,整个樾安市公安系统,除了贺威,绝无二人。 “你干嘛,来这么早,病好了?” 贺威没心思配合他阴阳怪气,直接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问道:“尸检报告。” “啊?”燕海臻坐在位置上,脑子还有些没打开。 见此,贺威明白要专人专治,直接收回手,嗤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一队的运气好,那么为什么焦尸案到现在都没有结?难道是,人不行?” 不用想也知道谁是大漏勺。 “你有话就说,别大早上就气我。” 燕海臻冲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而后起身,准备离开。 “上哪去?” “我可没你这么闲,还有功夫去医院看病。” 贺威不紧不慢地跟上去,说道:“即便你是找肖敏问结果也是没用。” 燕海臻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贺威,皱眉道:“什么意思?你去过了?” 贺威耸了耸肩,“没有。但是我知道结果。” “什么结果?” “dna的对比结果,指向的人一定是张智云。” “废话。”燕海臻转头继续向前走,“他本来就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是他也只能算证据确凿,有什么意外的。” “是吗?但从他的反应上看,还是有一定冤枉的可能。” 燕海臻烦躁地挠了挠头。 他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贺威,恼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状,贺威重新伸出右手:“我要的,你还没给我。” 燕海臻不悦地向他们身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似乎是懒得再回去。 “想知道自己去找成诺不就得了。” 非要舍近求远。 “你确定?”贺威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案子你是组长。我一个和你平级的对手突然掺和进来就算了,要是不小心把案子破了,你的老脸,今后要摆在一楼的厨房吗?” 沉默了片刻,忽然,燕海臻似乎是彻底清醒一般,脑中的想要和贺威一决胜负的欲望达到顶峰。 他抬手伸出食指,在贺威的胸口上颇有意味地点了点,挑衅道:“反正你除了看病也没事。要么,比一场,看看到底谁能查出真相?” 贺威勾起嘴角,“你确定?” “当然,反正林局也知道你们三队在支援我们,随便谁出去查案都可以。” “不是说这个。”贺威在燕海臻略微疑惑的表情下,说道:“只要案子破了,即便赢的人是我,也算还过人情?” “张口闭口就是这点事。” 燕海臻自觉根本就没那么在乎。 “没办法,我不喜欢欠别人。” “行!只要找到真相,就算还完。” 三队办公室里,除了还在省医院的斐辰,三小只都在。 听到贺威说要和一队比赛,其中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剩下的一个,因为不用再跟一队,兴奋地,脑袋差点跟着跳跃的身子窜到天花板上。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商思文实在搞不懂韩阳的脑回路。 “对啊。”陈泽洋无奈道:“本以为随便跟着,洒洒水,工作就完事了,结果倒好。怎么忽然有种案子正式到自己手上的错觉呢。” 压力巨大。 “你们懂啥!” 韩阳的兴奋劲根本就过不去。甚至绕过办公桌,站在办公室中间的空位区,滔滔不绝起来。 “假如,我说假如!如果杀害周信的凶手真的不是那个张智云,燕海臻就是抓错了人!他犯这么大失误的时候。哎!老大把案子破了!两个人的高低一下子就显露无疑,这可是干掉他嚣张气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泽洋仰身卧在转椅靠背上,苦笑地摇摇头。 “你干嘛?什么表情。” 陈泽洋坐直身,叹道:“我是替燕海臻感到可怜。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怎么偏偏惹到你。” “惹到我怎么了?” “损!”商思文看着他,“太损了!就好像一队输给我们,林局能给我们一人八百万一样。” “给不了!但是,不蒸馒头争口气,老话没听说过呀?就是看不惯他平时谁都看不起,明明水平不如老大,还总自定第一。” 话音刚落,忽然,贺威身后的大门开了。 成诺掐着文件,侧身进来,看着贺威说道:“听说你们很热闹呀。” 对他们的玩笑,贺威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成诺手上的蓝夹子,伸手道:“给我。” “看吧,但愿你能发现点什么。” 说着,一直待在原地的三小只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赶到贺威身边,探出脑袋,想要凭自己的能力找出问题。 两秒的功夫,大法医成诺彻底变成了送资料的工具人,被挤到了无人在意的边缘。 他望着四人中,三个干劲十足到直窜火星的背影,忽然有些可怜心力交瘁,被折腾得像熊猫一样的燕海臻。 这是铆足了劲,要彻底消灭他啊。 半晌,啪地一下,贺威合上尸检报告。 他转头看着成诺,说道:“我要看尸体。” “当然没问题。”成诺拉开大门,“跟我走,顺便还能去肖敏那边逛一圈。” 两人走后,韩阳也主动叫上陈泽洋和商思文,准备互通这几次帮忙时获取的线索。 正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磨砂玻璃外,一个娇小的黑影微微晃动。 “喂。”商思文抬手怼了怼一旁的韩阳,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外,“那人在干什么?” 顺着方向望去,陈泽洋淡道:“去看看。” 话毕,韩阳大步流星地冲上去,毫不犹豫,一把拉开了大门。 门外的人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门,吓得顿时浑身一抖,失去平衡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是……那个,谁?” 第343章 天才之证 48 韩阳歪着头,眼前这张脸他似乎有点印象,但具体又记不住。 “哦!”从后面走上来的商思文顿时想起了人。“你是一队的新人,刚来不久,对吧。” “是。”女警温柔地点头,“我是黄玉卿,是一队的老幺。” 一听是一队的人,韩阳立刻收起了正常人该有的态度。 他双手抱胸,侧身倚靠在门框,斜眼看人。 “来干嘛?到了不进来,在门外犹犹豫豫的,刺探军情?” 话音刚落,商思文二话不说,抬起胳膊就是一肘,怼得韩阳捂着肋条,撤退到办公室的里面,嗷嗷直叫。 吓得黄玉卿顿时用手上的文件挡住了惊讶到大张的嘴巴。 “别管他,他有病。说吧,什么事?” 回过神,商思文对她笑眯眯的模样顿时变得有些刺激感官。 勇猛中带着邪恶,善恶难分。 “这个!”黄玉卿双手掐着文件的两边,将蓝色的夹子猛地递到商思文和陈泽洋的面前,“这个,是燕队叫我拿给你们的,是,是从正式调查以来,焦尸案的全部信息!” “燕海臻?”韩阳捂着肚子从后面走过来,隔着商思文够不到的距离,伸脖子向黄玉卿的手上探望。“真的假的。” “是真的!”黄玉卿急道:“燕队不会骗人。” “无视无视。”商思文抬手接过文件,真诚道:“贺队不在,不过,回去的时候替我们谢谢燕队长,资料来得正是时候。” 看着贺威站在解剖台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已经被他修复完成的尸体。 成诺好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要不是有发现,以贺威的性格,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 “嗯。”贺威伸手,点了点散布在躯干上,不同位置的缝合之处,“伤口。” “有什么问题?” “分布、深浅。” 对尸体上的任何一处伤痕,无论它对被害人是否致命,他都研究地了如指掌。 被无刃刺器刺入的伤口的确存在分布不均,深浅不同的差别。 只是这些差别,在他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按照一队曾经在会议上,从凶器出发做出的推断。 凶手随手拿起最近的花型螺丝刀,冲动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冲动杀人,这种行为本身就具有不冷静性的特点。 所以,某个位置连续捅了非常深的很多下,某些位置只捅了浅浅的几下,实属正常。 “你们的推断的确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它也有道理。” “什么?” 贺威展开报告,指出上面,被花型螺丝刀刺得最惨的几处伤口。 “用无刃刺器反复刺入,覆盖原本的伤口。再在不同的位置上刺出新的伤口,用来混淆视听。” “原本的伤口。”听明白的成诺忽然皱起眉头,“不可能,我反反复复地检查,伤口只有花型螺丝刀的痕迹。如果有其他凶器造成的伤口,我不可能看不出来。” “如果某人做到了完全覆盖呢?” “完全覆盖,用什么……比螺丝刀更细的物件?” “冰锥、铁签,比比皆是。” 说完,贺威合上报告,还给他。 成诺接过文件,他感觉贺威最近破案的能力有些玄乎。 “你怎么会想到?”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仅是看看毫无破绽的伤口横切面,就能联想到这儿,实在扯得有些远。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什么?” 贺威轻笑,“没什么。只是有人和我强调破案不仅要从正向的线索出发,还要把自己变成凶手,设身处地换位思考,注意微量变化。” “微量变化?” “嗯,算是一种心理变化。即使做得再好,故意为之的假象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潜意识的影响。” “比如?” “就比如死者身上的全部伤口。有些重到几乎扎烂皮肉,皮下组织一片模糊;有的只是差不多,刺入的轨道也比较一致。这就是问题所在,心虚会让凶手对想掩盖的地方多刺几下,因为看不到皮下原本凶器刺入的轨道,所以为了确保一定能掩盖住,选择乱七八糟地乱刺。轻一点的位置,正好相反。” “也就是说……”成诺垂眼看着解剖台上,黑乎乎的尸体,淡道:“想要找到原本的凶器到底是什么,只要从被刺得最重的几处伤口出发。” “嗯。”贺威道:“我认为即便再完美的伪装,只要是谎言,就会有露出马脚的一瞬。” 临回去办公室前,贺威特意绕了一圈,去找肖敏。 肖敏正巧无事,仰靠在椅子上,脸上扣着一本摊开的,已经快被她翻烂的《犯罪现场分析》。 听到敲门声,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一摊,稳稳地接住了因为低头而滑下来的教科书。 “呦!好久不见呀,贺队长。” 算起来确实有些日子了。 “我是来问结果的。”贺威直言:“焦尸案的抛尸现场,发现的头发,dna匹配结果是张智云没错,对吧。” 肖敏瞪着大眼睛,疑惑道:“你这不都知道吗,还来问什么?” “结果是我猜的,来找你,是确定答案。” “恭喜你。”肖敏抬手捏住五指。“毫厘不差。” “那行。”贺威拽过一旁的椅子放在跟前,正对肖敏坐下,他双手抱胸,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说道:“讲一下吧,你在现场看到的、检查出结果知道的,全部情况。” 一见这架势,肖敏倒是新奇起来。 “有意思呀。”肖敏抬手,象征性地整理着衣领,“我还是头一次被当做目击证人,可要好好地体验一把。” 贺威颔首,刚要张口开始正式的询问,只见肖敏忽然抬手打断了他。 “等等。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没失忆,这不是燕海臻的案子吗?你不是向来不参与别人的案子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信?” “还人情。” “什么人情。” 听过贺威讲述原委,肖敏敬佩中带着惊讶。 “比赛看看谁能找到真凶,还原案子真相。敢情你贺大队长就是这么还人情的!真恐怖。” 第344章 天才之证 49 “所以。”贺威淡道:“目击证人,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肖敏坐直身,动了动紧绷的肩膀,瞬间进入状态。“来吧,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你只需要原封不动地叙述一遍,当时废旧店铺里看到的、发现的一切。” “这个简单。” 肖敏双脚着力,身体随着转椅向后滑动直至墙角,用来放置文件的铁架子。 她看都没看一眼,抬手冲着目标方向,取下了摞在最上面的蓝夹子递给贺威。 “你先看一下报告,我口述补充。” 鞋子41码,判断身高在177公分左右,体型中等,男性的可能性较大。 贺威瞧着白纸黑字,念道:“几乎没有伪装的可能。” “是。” “鞋底磨损痕迹有发现吗?” 肖敏耸耸肩,“可惜,新鞋,除了能看出走路方式之外,没有其他。” “跟张智云的惯用走路方式做对比了吗?” “还没。这人不还在医院昏着,没法子让他站起来走两步呀。” “我知道了。”贺威将文件还给肖敏,“接下来,现场看到的一切复述给我。” 交谈过后,已经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 贺威一心奔着办公室走,想给白计安打一通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刚拐进三队所在区域,就被忽然从玻璃门内冲出来的韩阳拦住了。 “老大!有新发现吗?” 韩阳一个人也就算了。 贺威古怪地看着他身后,同样眨着期待的大眼的商思文和陈泽洋,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就这么讨厌燕海臻吗?” “当然!”韩阳想都没想。 “你们也是?” 商陈两人面面相觑,而后摇了摇脑袋:“没有。” “但是。”商思文噘了噘嘴补充道:“想赢也是真的。” 对于他们的好胜心,贺威并不讨厌。但他还是抬了抬手腕,将表盘冲向他们,“到点了,不吃饭?” 韩阳道:“不着急,一会儿随便吃上一口就行。” 见他们这么积极地干活,贺威也不想当那盆不识趣的冷水。 他抬手叫三人跟他进屋,重新分配任务。 “等等。”商思文小跑回工位,粗略地整理一下桌上已经被打开的文件递给贺威:“这是焦尸案发现至今,一队调查的全部进展。” 贺威看都没看一眼,对着商思文说道:“从你开始,把上面所有的,客观的线索单独拎出来,整理出一份新的材料。记住,我不要一队推断出的一切结论,只要发现的全部事实。” 他转头,看着陈泽洋,说道:“如果张智云真的是被凶手嫁祸。那么真凶必须要符合一点,了解张智云的一切。你去调查张智云身边所有关系亲密的人。” 知道王筱筱和张智云分手的原因; 知道张智云的工作性质; 清楚他家至打工的海边的行动路线; 甚至清楚他的身高、鞋码,有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到他带发根的头发。 “过于了解他了。”贺威皱起眉:“好好地查一查王筱筱,包括她身边,个人条件满足第二现场发现的脚印的人。” 陈泽洋一怔:“贺队,你的意思是,周信可能是王筱筱杀的,之后找了另一个人帮助她毁尸、抛尸,然后又想方设法嫁祸给前男友?” 听过,韩阳连连点头:“很有可能!” “先不要下定论,会影响判断。”贺威道:“这里面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至少,根据痕检那边的发现,周信的家没有可能。” 韩阳道:“那就是说,第一现场可能在昨天晚上,我和一队他们去过的,周信和张智云会同时出现的六个地方中的一个。” 贺威沉思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了。” “我马上就去,一个一个地重新跑一遍!” “不行。”贺威道:“既然推断六个地方中的某一处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很有可能还会出现。一个人去太危险,我跟你一起。不过,有个前提。” “什么?” “我们不能像傻子一样跑遍六个地方。给我时间想个办法,做个排除法。” “那我帮你想?” “不用了,我这不用你。” 贺威的眼神在已经开始忙碌的商思文和陈泽洋身上平移了两下,最终,做了决定。 “在我叫你出发之前,你先去帮陈泽洋梳理以张智云为中心的人际关系。” 把钥匙插进办公室大门的锁孔的同时,聂开宇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 “哎呦,稀罕事,贺大队长给我打电话。” 贺威关上门,顺便在心里给聂开宇一个白眼。 没事找事。 白计安住院的这些时日,他可没少给他打电话。 脑袋里那点记忆都兑水喝了不成? “计安怎么样?” “他啊,很好。你放心吧,别看他体格没你壮实,但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可能是从小到大,山珍海味吃多了,伤口一天比一天渐好。我看他啊,这几天在医院都待胖了,本来就白,现在可真是白胖白胖的了。” 贺威疲惫地坐在宣软的沙发转椅上,闭着眼,支着微微抽痛的额头,说道:“你嘴能不这么碎吗?他的饮食还没有彻底恢复,刚可以吃点带油水的东西,怎么可能胖?” “你看,我这不是叫你好好上班,别担心嘛。” “你只需要陈述事实。” “你瞧瞧,你找这个玩意儿,好赖不知。” 闻言,贺威忽然睁开眼,他立刻坐直身,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 “计安?” “我在。” “你怎么样?” 话毕,只听听筒里突然传出聂开宇嫌弃的声音。“你不是昨天晚上陪睡一宿,早上才走吗?一共就过去五个小时,他能好成什么样呀?” “行了你。”白计安无奈地笑了,“别总欺负他。” “我欺负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能耐呢。” “吃这个,堵上你的嘴。” 说完,白计安关掉扬声器,拿起电话乖顺地叫着贺威的名字。 “想我了吗?” 第345章 天才之证 50 “想。” 听到贺威蔫蔫的声音,白计安立刻猜到背后的含义。 “晚上要加班吗?” 贺威叹了口气,“也许。” “看来几率很大。” “是。” 白计安的声音向来能打破他坚硬的防线,让原本从不撒娇、诉苦的他变得开始软绵。 他忽然感觉,光是坐在椅子上不够。 他想抱着手机,趴在桌子上,听着他和自己讲话。 “是昨天你跟我说的案子,还是遇到了新案?” “昨天晚上的。dna结果出来了,果真是昏倒的嫌疑人。” “之后呢,你想怎么做?” 贺威哼了哼,“我不想和你讨论案子。我是一想到晚上不能准时见到你,就很想你,想听你的声音,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真希望能快点好起来。” “我也希望。” “不,我是希望可以行动自如。这样就可以像之前那样,拎着晚饭去找你,陪你一起加班。”白计安顿了顿,淡声说道:“贺威,跟我说说,案子。” “我说了,我没想跟你讨论工作。” “不,我想帮你,是想解放被工作禁锢的你。让我的爱人可以尽快地回到我的身边,因为我很想见他。” 贺威愣了愣,而后,他抿着上扬的嘴角,得瑟地问:“除了你,都谁在?” “什么?” “你,聂开宇,另一个呢?” “你问凉?” “嗯。是不是都在?” “没有,刚刚都在,现在只剩我一个人。” “人呢?” 白计安轻笑道:“一个,开始就出去了。另一个坚持到一半,受不了,端着饭盒,也出去了。” 贺威得意地扬起脸,叹道:“还挺有眼力。” “那是有眼力吗?分明就是在嫌弃我们。” 微笑过后,白计安主动把话题拉回到无聊的工作上面。 贺威知道他想帮助自己的心思,可是到现在为止,无论是三队那边的调查结果,还是成诺那边的尸检报告,都没有进一步的结果。 这意味着,不管是被害人和嫌疑人的人际关系网,还是被人掩盖的真正的凶器,都不得而知。 这样的话,大概率是没有办法做进一步的推测。 “怎么没有。”白计安道:“我们可以做排除法。” “怎么做?” “你跟着我的思路来。” 说完,白计安靠在宣软的枕头上,放松身子,做好了专心致志,长期通话的准备。 “贺威,我问你,如果真正的凶器被花型螺丝刀覆盖,那么可以说明什么?” “真正的凶器比螺丝刀更细,且从成诺的尸检报告上看,凶器没有带刃刺器的可能。” “所以,你现在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罗列出你能想到的一切无刃刺器。” “最快的速度?” “嗯,因为你知道的种类太多。即便有些你提出来,它也不是通用的工具,出现在市面上的几率微乎其微。” “好。”贺威闭上眼,以最快的速度念道:“钉子、锥子、木刺、铁针、骨针、螺丝刀……大概,这些。” “好,那么你现在把自己当成凶手,去掉你认为在一瞬间,不会选择的杀人工具。” “针和钉子。” 又细又小,还没有握手的地方,有很大的几率无法直接取人性命。 “去掉之后剩下的是锥子、木刺、螺丝刀。” “不可能是螺丝刀。”贺威主动道:“如果凶器原本就是螺丝刀,那么再用螺丝刀去覆盖的意义就不见了。” “剩下了锥子和木刺。” “也不会是木刺。”贺威回想早上看过的尸检报告,上面的文图历历在目,“如果是木刺的话,反复地刺入人体,很大的可能会在被害人体内留下残屑,可结果,干干净净。所以,答案是锥子!” “我记得你说,被害人的致命伤是被无刃刺器扎破了肝脏,导致肝破裂后身亡。肝脏位于右上腹,以标准体型为准,距离人体后背表皮约有十厘米的距离。所以,凶器是又细又长,且与螺丝刀同样材质的不锈钢铁锥。” 在一番推理下,贺威重新地靠上椅背。 他握着手机,沉默地幻想着白计安坐在病房,即便身上有伤,脑子却依旧灵光聪慧的模样,兴奋地脸颊微微发烫。 “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怎么了?”白计安没懂他的意思。“是哪里推测的有问题吗?” “不是。”贺威仰起脸,望着天花板上细长的灯管,“我捡到宝了。” “这种程度就捡到宝了?我还可以继续呢。” “啊?”贺威猛地坐直身,“还可以。” “嗯。昨天韩阳不是说了六个地方?既然猜到了凶器,那么就可以结合客观条件,排除一些不需要或者不方便不锈钢铁锥出现的地方。” ktv、酒吧、网吧、海滩、探案馆和私人影院。 “首先可以明确排除的就是网吧了。”贺威道:“只要开门,时时刻刻都有客人,人多眼杂,而且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铁锥。” “铁锥的应用领域不多。首先确定需要调查的地点是ktv、酒吧、海滩和探案馆。” “理由?” “因为这里面,除了探案馆,剩下的三处地点都会有一种职业者出现。” “……你说的是,调酒师?” “嗯,不锈钢铁锥可能会用在做冰制酒方面。探案馆的理由就更简单了,游戏主打的是沉浸式体验,如果需要角色扮演,有什么道具都不奇怪。” “其他的都简单,只有海滩这个选项要放在最后。” 烟花篝火大会已经在四天之前结束,现在即便是找人也形同大海捞针。 白计安道:“我建议你先去ktv和酒吧,把探案馆放在最后。” “理由。” “ktv的理由是,不到一定的规模,里面是不会设有专业的调酒师。只要再查查其他可能,基本可以判断是否有嫌疑。酒吧就更简单了,部分商家为了能赚取更多的利益,已经不再用调酒师现场制冰,而是直接在网上购买成品冰块。所以,或许周信和张智云同时去过的酒吧里,根本就没有会制冰的调酒师。” 第346章 天才之证 51 遇事绝不懈怠。 一个中午的时间,除了不在市局的斐辰之外,三队全员都废寝忘食,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商思文手上的工作相对简单,还不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她已经带着整理好的线索,敲开了贺威办公室的大门。 “贺队。”她双手摊开文件放在桌上,推到贺威的面前,“这是我挑出来,不带任何主观推断之前的线索。” 整整五页正反a4纸的文件中,其中印满两张纸的画像引起了贺威的注意。 虽然打扮装束相同,长相区别也不大,还是能简单地认出这是三个不同的人。 而其中一个,是他们都比较熟悉的王筱筱。 “怎么三个人?”他一直以为是一个人。 听到商思文介绍三人都是周信曾经的女友,只不过前面的两个人是许久不联系的前任和前前任,而王筱筱是还在联系的现任。 “所以呢?”贺威有些不敢相信,“就因为王筱筱还与周信有联系,燕海臻就越过另外两个人?” “原本他应该没想越过。” “那是因为什么?” 结论就是另外两个人没有被接受调查。 “是这样。”商思文解释道:“因为王筱筱是现任,跟周信还有接触,所以从她入手,有更大几率会发现线索。” 闻言,贺威眯起眼:“所以就真的发现了疑似凶手的线索。” “……是。” 还真是完全地按照了幕后真凶安排好的方向走,一步不差。 贺威指着另外两张画像,命令道:“你先把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给我调出来,之后按照王筱筱的程序走一遍。晚上下班之前,我要清晰地看到她们三个人每人一条和周信有关的线,懂了吗?” 商思文立即点点头,将文件留下之后出门继续调查。 这边,韩阳虽然帮着陈泽洋整理张智云的人际关系网,但心思却已经飞到了贺威的办公室。 一见商思文进屋,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窜出来,“怎么样!贺队说什么?” 商思文被他激动地样子吓得上半身微微后仰,脑子也没怎么跟上。 “就,就说,让我去调查剩下的两张画像上的人的身份。” “没说别的!” “你想听什么?” 陈泽洋忙着手上的工作,虽然眼睛看着屏幕一眨不眨,但嘴上依旧落不下:“他是想知道贺队什么时候带他出外勤。” 原来是这么回事……商思文一脸嫌弃地抚了抚自己的双臂,瞧着外面的白雪皑皑,缩了缩脖子:“你还真喜欢往外跑,多冷啊。” “你这话说的,不跑怎么能找到第一现场?没有第一现场,什么时候能破案,赢了一队。” “果然。” 商思文歪过头,眼神从韩阳的身旁擦过,直到陈泽洋的脸上。 只见陈泽洋看都没看,凭着余光默契地收到信号,吐槽道:“你这个样子千万别叫林局看到,不然,为了樾安市的破案率,他能天天叫你和燕海臻一决胜负。” 闻言,商思文连忙抬手打住陈泽洋恐怖的幻想。 “一决胜负可以,到时候别拉着我们,你们俩单挑。” 破案是本职工作不假,但节奏也要有急有缓。 如果真的常年如此,早晚忙出个心脏病来。 “行了。”陈泽洋抬手勾了勾,“干着急也没用,过来继续帮忙。” 韩阳不死心地跑到门口,向贺威办公室大门探望。 别说贺队的人影了,连个留恋人间的鬼影都没有。 长叹口气,韩阳一脸消沉地走到了陈泽洋的工位,开始他行尸走肉般的帮忙。 一小时之后,帮得陈泽洋真的很想把人扛到贺威的办公室,叫队长把这摊沉闷到没有灵魂的软泥带走。 终于,玻璃门被推开了。 贺威来了。 “主啊!你终于来了!” 韩阳抬起双臂,还魂了。 贺威瞧他不正常的样子,忽然有些抗拒带他一块出外勤。 眉间一闪而过的犹豫被商陈二人看个正着。 忽地一下!陈泽洋猛地站起身,拽着韩阳的胳膊,把人送到了贺威的面前。 而后,商思文也紧接赶到,两人对着贺威就是一鞠躬。 “一路顺风。” 随后,大门在贺威的眼前,关上了。 这还是上班以来的头一回。 愣了一秒,贺威转头看着韩阳,皱眉问道:“你这是被赶出来了?” 只见韩阳根本就不在乎队友的态度,满眼星星地望着贺威,“走吧!” 从三楼到停车场,贺威看着走在自己身前,蹦蹦跶跶的韩阳,深深地感觉这玩意儿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知道的,说他们是去走访调查。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大乐透跑去银行兑现呢。 什么好事吗? 扎好安全带,贺威刚要起车,就看到对面,燕海臻带着何锋准备上车。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他挂挡上前一步,边降下车窗,边把车子横停在出入的过道中央。 “巧了。” “呦。”燕海臻抽出根烟搭在嘴边,“你们也出外勤?” “嗯。” “去哪啊?” “你们去哪啊?” 燕海臻被贺威说话的方式气笑了,“怎么,藏着掖着不敢说,害怕输给我们?” “一队不也一样。” “这么说话就没劲了。” 燕海臻抽下嘴边还没来及打火的香烟,刚想数落对手两句,只见车窗上升,轮胎擦地,贺威给他一个沉默的车屁股。 直到驶出大门,韩阳才把扭成麻花的身子摆正。 瞧着他咯咯直乐的模样,贺威不解道:“你为什么讨厌他?” 论找事,燕海臻一向针对的都是自己,从来都不会利用队长的身份去为难下属。 无论这个下属是不是自己的人。 “其实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不想输。” 他都能想到,要是这次一队真的在三队之前抓到凶手。 赢了贺威的燕海臻,得意的尾巴一定翘到天上去! 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害怕哪天林栋去省里开会,他会找机会进到广播室,循环播放一天自己的战绩。 到时候,局里的传闻越来越离谱,肯定翻天。 第347章 天才之证 52 “老大。”韩阳低身瞧着屏幕上的导航,问道:“我们先去哪?” “不是先去哪,是只去一个地方。” 韩阳惊了,“只去一个地方!?” “那你认为,我在办公室坐了两个小时之后才出发是因为什么。” “所以,你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把六个可能得地点筛查一遍,最后留下唯一的一个?” 这也太神了! “光是我可做不到。” “那还能是谁呀,比你还猛……”话毕,韩阳立刻想到一人,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我白哥!” “什么你白哥,我白哥!” “啊?” “呸!是我媳妇儿!”贺威目视前方,气得眉心直抽抽:“都让你带的。” “不过说真的。”韩阳八卦劲儿又上来了,“老大,你和白哥,谁大啊?” “同岁。” “那总有生日大小呀!” 贺威顿了顿,“他大。” “他大……那没错呀,也是你白哥。”想着,韩阳连连咂嘴,“没想到,老大你还勉强算是年下呢。狼、不对,豹、虎、狮系男友?也不对,你在白哥面前没那么威风,顶天算只狗!对,犬系男友!” 趁红灯,贺威一脚踩住刹车。 他转头看着还在这儿幻想的韩阳,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20公里,你是不是想光着膀子,走过去?” 韩阳瞟着窗外,人行道两侧不断的积雪,紧张地冷汗直流。 光膀子在雪地上走20公里,就算他能活着完成任务。 在现在这个人人都能随时举起手机发抖音的时代,他这张脸,今后也不用要了。 “错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道歉也要真心实意。 “我是狗。” 直到贺威绿灯起车,他还安全地坐在原地,韩阳在内心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冰天雪地,几十个军人光着膀子,集体做俯卧撑的事迹,被林栋听说之后,局里人尽皆知。 正因为贺威在部队的特殊经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三队的人都从不觉得他们的队长是在吓唬他们。 原本,韩阳还想问问白计安是怎么把六个地点变成一个的。但如今,就怕多说多错,他也只好闭嘴,掏出手机,按照之前掌握的资料,挨个输入导航,看看哪个地方距离他刚刚以下犯上的地方有20公里。。 不到五分钟,最终结果是,位于城郊的一处探案馆。 这探案馆的位置如果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距离抛尸的废旧商铺足有十五公里的距离。 “是不是太远了。” 韩阳立刻捂上嘴,他只是在心里想,竟然不小心说出了声。 “什么?” 贺威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他稳着不敢多动的身子,全凭最大的斜眼角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开车的老大。 “我说第一第二现场的距离,是不是太远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转移尸体的人有车罢了。” “可是,我比较好奇的是白哥,他是怎么六选一的?” 他跟着何锋走了一晚,该得到的线索基本都掌握了。凭他,真的没看出,哪里可以把范围缩小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六选三,他都不会这么惊讶。 六选一,太夸张了。 “原本是六选三。” 在挂掉电话之后。 贺威发现目标酒吧和ktv的所在区域的派出所有他熟识的朋友。 为了节省时间,他麻烦朋友去目的地做了例行检查。 ktv的情况和白计安说的相差无几。 规模不大,只提供现成的零食饮料,酒类全部是瓶装,无调酒师现场制酒。 另一边就是酒吧。 起初,酒吧经理对于店里使用现成的球形、方形冰块持坚决的否认态度。 后来,是派出所民警命酒吧里所有的调酒师制作与店中在卖的,一模一样的冰块后,承认了上网购买成品冰块的事实。 “难道两处地点都没有要找的铁锥?” “酒吧有,只是没人会用,所以一直丢在角落里,和制冰刀一起生灰。” “所以。”韩阳望着对面,挂着探案馆招牌的二层别墅,说道:“只剩下这里还没有被排除。” “也不是。”贺威甩上车门,“还有一处海滩。” 只是目前,因为烟花篝火大会的结束,他们暂时倒不出时间去做大范围排查,只能放在最后。 林锐扑在地板上,用一块干净的抹布,对着细小的痕迹擦啊擦。 “干嘛呢?”张语鑫蹲在她对面,“找金子呢?” “不是。”她指了指地上的痕迹,“这块是怎么搞的?你知道不?”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干。” 说着,张语鑫对着林锐手指的地方打量了半天,硬是没看出什么区别。 “你看不出来?!”林锐也惊了,“明显变形了,有些弯,你看不到?之前还没有呢。” 张语鑫摇摇头,“看不到。” 而后,她像是没劲了一样,起身离开,边走边道:“你也不用纠结那块不显眼的小地方了,老板看不出来的。” “那要是看出来了呢!” “看出来能怎么样,也不是我们弄得。要是解释不清的话,调监控不就得了。” 说完,张语鑫走到电脑前,刚打开监控,大门被推开了。 注意到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进,林锐赶紧站起身,准备招呼。 只见为首的帅哥从怀里掏出证件,在她的眼前摊开。 “樾安市刑侦大队,警察。” “警,警察?”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每天都在关注周信被杀的消息,林锐的心不知怎么,很虚。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贺威眯起眼:“我还没问呢。” 韩阳也觉得古怪,“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有同事过来问了吗?” 要是他没记错,来人应该是吕浩然和白天来送文件的黄玉卿。 “不好意思。”张语鑫走过来,“她昨天晚上没在这儿,不知道情况。” “那你在?” “我也不在。” 贺威歪头打量着两人身后的地面,片刻,他抬脚走过去,俯视他们进门前林锐跪趴的位置。 半晌,他转过身,看着两个女孩,问道:“这块,怎么弄得?” 林锐和张语鑫哪里知道,只得摇头,解释说之前还没有,她们也是今天刚发现。 “厕所在哪?” 在张语鑫的带领下,贺威推门看了眼足有五六平米的厕所,位于中间的马桶右侧的墙角上堆放着清理工具。 “你们的负责人是谁?” “是冯总。” “全名。” “冯雪峰。” “现在人在哪?” 张语鑫愣了愣,她不安地回头看了眼林锐,而后答道:“在楼上的办公室。” 贺威关上厕所门,对着等待命令的韩阳扬了扬下巴。 “上去,把人带走。” 第348章 天才之证 53 那天一早,我正常来馆里上班。 一进门,发现原本应该在一楼工作的员工并没有出现。 我左顾右盼,确定真的没人之后,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走到了大厅的中间。 虽然上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不留任何痕迹,但是,我还是熟悉得不行。 仿佛能看到原本留在那的一滩血泊,能看到血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的死尸。 走到血泊的边缘,我按着眼睛所见停下脚步。 我不想去踩它,哪怕我就是这场悲剧的缔造者。 我能杀人,我可以不后悔,但我却压不住心底泛出的恶心。 愣神之际,头上突然传出一片惊呼。 是二楼传来的。 我仰起头,怔怔地望着楼上的方向。 如果我猜的没错,此时此刻,我的员工们正站在我的正上方讨论着什么。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刻意降低脚步声。 我想听听他们在上班时间讨论什么,不止是因为杀人后,弄丢尸体的心虚,还有骨子里作为老板的利己。 我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 我靠在墙上,尽量地隐藏身体,小心地、悄悄地,转过身子,把冰冷诡异的半张脸探出墙壁。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但我可以确定,不论三人中,谁不小心与我对视,那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刚刚,你不是说有人死了。你说的人,就是,总来玩的那个周信?」 「对啊!」 「啊?周信死了?!」 「小点声!我也是从群里听说的。」 「消息靠谱吗?不会是造谣吧。一周前他还高高兴兴地带着新女友来组局呢,怎么说死就死了?什么疾病这么要命?」 「突发疾病我还跟你们说什么!是谋杀。」 「什么!!!」 「什么人杀的?!」 「我哪知道?!你们自己看吧,警察都来了。」 「哎呦,这还有图呢!这么牛批!」 「这是周信家?」 「大概吧。」 「原来他死在家里了。这个角度看起来是在对面楼的四到五楼拍的。是邻居?」 「不一定。也许是什么人跑进了楼道,在中间的阳台窗户上拍的。」 家? 听到员工们的对话,我惊呆了。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那天他杀了周信之后,藏匿尸体,尸体不见,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尽力地探出头,阴狠直勾地盯着摆在三人中间的手机。 那里面有周信家的照片! 我想看,可是员工都很怕自己,讲话的时候也都毕恭毕敬,想要打进内部,让他们放下芥蒂并不容易。 正想着,楼下忽然传出了开关门的声音! 我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是合伙人,程玉明和于琼来了。 眼看两人就要走上二楼,差点被夹击的我没了办法,只能先走出去,和员工们打招呼。 果然,见到我的一瞬间,犹如老鼠见猫。 所有人立刻夹住尾巴,尽可能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整天,就在我疑神疑鬼的焦虑中不快不慢地度过了。 傍晚,员工下班,我按照之前的习惯,正准备继续手里的工作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了。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程玉明和于琼,还没等开口问什么,只见他们俩人一人拎着红酒,一人拿着三只杯子,向自己微笑着,晃了晃。 心里藏事的我,此时此刻怎么敢和别人喝酒? 如果不小心喝多,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么之前,我趴在地上,用清洁剂擦了好久的血迹,全部都白费了。 可是,我平常是个不太会拒绝朋友请求的人。 他们也正巧了解我。 所以,每一次他们都会无视我的摆手拒绝,直接上手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到他们安排好的饭局。 很懊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正当我愁苦之际,突然,一楼传来了敲门声。 员工各自有一把门钥匙,打烊的牌子也已经挂好,按道理,不可能有人忽然过来敲门。 拥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我,还有我的合伙人。 看着程玉明和于琼转身下楼,我也因为心虚,跟了上去。 玻璃大门之外,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外面,看模样,两人并不像是情侣。 程玉明打开门,刚想告知两人打烊,只见站在前面半步的男人抬手亮出了足以让我全身发抖的证件。 他们说,他们是市局刑侦大队的警察。 在警方口中,程玉明和于琼得知了周信的死讯。 看着两个人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神情,我也跟着瞪眼惊呼,滥竽充数。 后来,按照男警察的要求,我们三人被分开,每个人都要进到单独房间与两个警察对话。 很不巧,我被排在了最后。 等待的时候,我忐忑极了,脑子里一直都在猜想,如果我是程玉明,我是于琼,面对警方的询问,我会说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 我只是一个曾经招待过被害人的店老板,我们没有交集。 在不断地自我洗脑之后,终于,轮到了我。 “冯雪峰。” 女警的声音并不夹带任何感情,但对我而言,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我猛地抬起头,用惊慌失措的眼神望着她。 从她一闪而过的惊讶中,我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我太紧张了。 “你没事吧。”女警笑了笑:“别担心,只是一般的询问,很快就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幸好,来调查的警察里,有个傻瓜。 进门后,男警察不但向我询问了周信的事,还问我认不认识王筱筱。 王筱筱是谁? 我根本就不知道! 见我摇了摇头,男警察又拿出另一张男人的照片,继续问我。 我被警察的压迫感弄得犯恶心,差一点把心脏吐出来。 但我拼命忍住了。 抬起头,瞧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人脸,我知道,我见过这个男人。 他曾经是给探案馆装修的工人之一。 后来,还曾经带着女朋友来玩过本子。 我点点头,而后,两名警察的眼睛亮了,又问我张智云和周信是不是认识。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心里在咆哮,但表面的我也只能乖乖地摇头,尽全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或许是我太害怕会露馅,让警察看出端倪。 我手脚冰冷,哪怕不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很差。 警察问我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只是说自己很胆小,听到见过的人被害,很害怕。 警察觉得开探案馆的老板怎么会害怕这些。 我只是讪讪地点头哈腰,解释现在这种店很火,能赚钱,也知道都是假的,所以不怕。 第349章 天才之证 54 “什么?!” 三小只看着贺威,仿佛没有听清他刚刚说的话。 “为什么要这样!”韩阳根本就无法理解贺威的决定,“为什么要通知燕海臻,叫他带着肖敏姐去探案馆找证据?明明我们自己就可以呀!” 贺威淡道:“因为非要分出胜负高低这种事,没意思。” “可是,是燕海臻自己发起的挑战,我们只是应战而已!再说了,如果真的叫他找到证据。等他回来,大家分不清案子到底是三队破的,还是一队破的怎么办?事情会说不清的!” “谁胜谁负,这种事只要燕海臻本人知道,一队内部知道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公之于众?”贺威看着韩阳,严肃道:“难道非要把作为同事、伙伴、战友的一队踩在脚底下,才能让你舒坦吗?” 突然认真且颇具意义的话弄得韩阳哑口无言,他只得抬手蹭了蹭鼻下,掩饰小孩子气的尴尬。 “你们俩也是一样。” 被点名的商思文和陈泽洋立刻原地立定站好。 “警方破获案件的目的是维护社会的公共秩序,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防止和打击犯罪的行为。这些教科书上写清楚的事不要让我一遍一遍地帮你们重新复习。” 话毕,贺威让调查出新线索的商思文留下,其余人回去休息。 “这是我调查出来的,另外两张画像上,女孩的身份。” 贺威展开文件。 周信的前任,是第二张画像上的女孩,名叫张玲,23岁,是樾安大学的大四学生。 而第一张画像上的女孩是周信的前前任,名叫徐琳,27岁,四处打工,无稳定工作。按照周信规律的相处时间判断,至少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和周信联系过了。 “贺队。” “什么?” “我有个问题。”商思文顿了顿,说道:“咱们不是已经抓到了嫌疑人吗?为什么你还要继续调查这些女孩?” 贺威抬起头,回想从探案馆把冯雪峰带回来的时候,他说的话。 「那个周信,我的确认识。他在我们馆里带着女孩玩过,但是,张智云,昨天的两名警察也问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跟周信有什么关系!难道人不是他杀的吗?」 商思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在审讯的时候,很会根据人说话的声音、语调、面部表情、眼神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所以,贺队,你认为冯雪峰没有说谎。他真的不知道被害人周信和张智云是什么关系。” “嗯,这句话,是真的。” “那是怎么回事?如果冯雪峰真的不知道周信和张智云是什么关系,那他就不可能刚好利用两个人中间的王筱筱来嫁祸。” “是。所以问题就出在这儿。” 他之所以会下令带走冯雪峰,原因是在探案馆发现了强碱清洁剂腐蚀地板留下的痕迹,而刚好,厕所里用来打扫马桶的清洁剂,正是那种强碱清洁剂。 强碱不但可以腐蚀地板,还可以清理血渍。 只是血渍被清理干净的同时,地板会被腐蚀。 让原本棕色的地板表面会出现颜色深浅,斑点等现象。部分腐蚀严重的地方甚至会出现凹凸不平、变形、开裂的现象。 “或许,这件案子还会有变化。”自言自语之后,贺威抬起头,看着商思文,吩咐道:“你这边的工作处理完毕就去帮陈泽洋,在真相彻底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能停止调查。” 等大门关上,贺威重新打开文件,将两个女孩的个人资料平行摊开,拿出百分之百的专注力,左右扫视。 忽然,当他的眼神落在张玲身上的时候,愣住了。 片刻,他慢慢地转过脑袋,看向另一边的徐琳。 画像上,徐琳脖子上的吊坠是一把小钥匙,细节画得相对清楚。 贺威猛地站起身,拎起文件走到三队。 他把文件展开到三人眼前,“这条项链是怎么回事?哪个人提供的线索?” 走访邻居的事是由商思文和陈泽洋做的。 他们主动上前打量,直到陈泽洋忽然想起,他指着画像,急道:“是一个年轻的宝妈给的线索!她是全职太太,除了溜孩子没什么事,所以经常待在楼下跟孩子晒太阳……” “说重点!” “重,重点是,她很爱打扮,所以对服装首饰很敏感,她说自己很喜欢这女孩脖子上的吊坠,所以记得很清楚!” 陈泽洋几乎没有这么快地说过话,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贺威:“怎么了吗?是有什么发现吗?” “有。”贺威看向韩阳,“还记得吗?冯雪峰的手腕上,带了什么东西。” “手表。” “另一只。” 韩阳冥思苦想,终于,他眉头一展,答道:“手链!” “没错,手链。”贺威指了指画像上,徐琳脖子上的吊坠,说道:“手链和项链,是一对儿。” 话毕,三人同时惊呼一声。 “怎么会!!”韩阳绕过工位冲出来,差点就把眼珠子粘到画像上,“这怎么看出来的!” 商思文不解:“你什么意思?” 韩阳一手举着画像,另一手晃了晃,说道:“手链的款式完全不像。” “难道不是锁头一类的造型?” “不是!” “是。”贺威坚定道,“而且材质还是白金的。” “啊?” 韩阳左思右想,手链明明就是类似铁链,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中间衔接的位置是黑色圆柱造型的卡扣。 根本就没有锁头呀! “你看到的那个黑色圆柱的卡扣,就是锁头。” 闻言,三小只面面相觑。 半晌,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贺威,疑惑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很简单。”贺威对着徐琳脖子上的钥匙项链抬了抬下巴,“我曾经想买,所以研究过。” “研究情侣款。”韩阳挑了挑眉。 “嗯。” 商思文像怕被落下一样凑上来:“送给白先生。” “不然呢?” “买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规定,警察不让佩戴首饰。以后再看别的。” 说完,贺威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350章 天才之证 55 “的确。”韩阳遗憾道:“别说手链了,就连手表都有严格的要求。” “手链?”贺威双手抱胸地看着他,“谁跟你说我要给自己手链?” 闻言,三人都有些吃惊。 “不是吧。”同样抱胸的韩阳凑到贺威面前,用手肘捅了捅他的队长,“做男朋友的,你可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锁白哥呢?明明就是你成为俘虏,甘心被锁。” “你懂个屁。”贺威嫌弃地瞪韩阳一眼,而后,对着他们说,“继续工作,我要在燕海臻从现场回来前知道徐琳和冯雪峰、周信的关系。” 说完,他转身回到办公室。 锁他?他还用锁? 倒是白计安,又朋友又助手的,整天哥哥叫着,围在他身边满天飞,才是那个应该被锁的人。 不但要锁,他还要在锁头上抡上两锤子,给我钉死! 探案馆的工作进行得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还不等天黑,燕海臻就敲开了贺威办公室的大门。 “有发现吗?” 燕海臻撇了撇嘴,组织语言的能力明显下降。 “那,肯定是有。光是清洁剂,不可能彻底洗掉那么一大片的血迹。” 单纯的一句话竟让他有些磕巴。 “你怎么了?”贺威嫌弃地皱起眉,“奇奇怪怪的。” “我,我,怎么了?没怎么啊。” “行了。”贺威看出他想感谢自己又说不出口的别扭样,直言:“之前你不是叫我少恶心人吗?你也一样,别恶心我。有那时间想别的,还不如早点破案,我还有要紧的私事。” “又去医院?” “嗯。” 燕海臻打量他一圈,奇怪道:“你到底怎么了?看你这样,不像生病呀。” “不关你的事。” …… “说话非要这么呛是吧?”他刚想借机缓和一下关系。 “因为,我还是习惯之前的关系。” 贺威话音刚落,大门被推开,冲进来的是吕浩然。 “燕队,贺队。张智云醒了。”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燕海臻带领一队负责审讯冯雪峰,问出他与徐琳的关系;而贺威带着负责调查人际关系网的陈泽洋去见张智云。 “了解我的人?” 张智云有些发懵,他想了半天,除了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和前任王筱筱之外,还真的找不出既能害他又和他亲近的人。 贺威坐在椅子上,面对坐在病床上的张智云,说道:“好好想想吧,你想到的一切都是在帮你自己。” “可是……我真的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处心积虑地害自己。 尤其听到警方问他,他和探案馆老板冯雪峰有什么交集的时候,他就更不解了。 交集? 只是在装修时参与过,之后又带着女友去玩了两次。 每一次接待他们的人都不是老板,只是普通的员工,这也算接触吗? “普通的员工?” “是。” 贺威伸手接过陈泽洋递来的六张照片摆在张智云的面前。 “挑出来,之前见过的,哪些人比较熟悉,哪些人根本就不认识。” “这两个,我认识。” 说着,张智云将员工徐雷和合伙人程玉明的照片推了出来。 “上次就是这个年轻人带着我们玩,另外这个年纪稍大的人给我做了推荐。” “还有吗?” “还有这个女孩。” 是员工林锐的照片。 “她也带过我们一次,只是留了四五分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换了人。” 贺威道:“所以,你只和她接触过四五分钟?” “是。” “不过,她变了发型,第一次见的时候没有刘海。” “记得很深刻啊。” 听贺威这么一说,还没有彻底摆脱嫌疑的张智云瞬间紧张起来。 他连连摆手,激动道:“不是,我记得她是因为我们当时加了微信!她总是会在以私信和朋友圈的方式宣传,有时候还会上传自己的自拍,所以我才熟悉她的。” “微信?”贺威警惕道:“除了她,你还加过谁?” “没了!”话毕,张智云赶紧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你可以看,我真的没加过探案馆的其他人。” 贺威本来并不想检查张智云加过的微信好友,毕竟,名称也好、头像也好,都是按照喜好随便设置的,光凭人眼根本就调查不出什么。 “不用了。” 闻言,张智云只能颇为失望地收回手机。 还以为又有一项可以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看着他把手机往枕头下面塞,贺威忽然灵光一闪,他回想到刚刚,张智云说的话。 他说,与林锐很熟悉,即便只见过真人四五分钟,也清楚她最近换了发型的原因是,朋友圈。 “等等。” 贺威伸出手。 “把手机解锁,给我。” 张智云愣了愣,而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立刻照做。 打开张智云的微信主页,下面全部都是他发过的朋友圈。 无论贺威怎样滑动屏幕,他的朋友圈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各式各样的照片、视频、单纯的文案,层出不穷。 看着贺威以几乎看不清内容的速度翻阅,张智云也有些懵,只得小心翼翼地探身询问:“你要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贺威都要笑了,“你这成百上千的朋友圈,你都记得?” “那倒是不能。” “还真的没有。”看准日期,连续翻动近五分钟的贺威终于停下了手下的动作,“看来你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查看的时间权限。” “什么?” 没等张智云做出反应,一旁的陈泽洋不淡定了。 他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指,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威:“刚刚那么多,只是他一年发过的朋友圈。” 众所周知,朋友圈的设定时间分为三天、一月、一年和全部。 如果翻动一年之后,还没有看到「仅对朋友展示最近xx的内容」的提醒,就证明,朋友圈的主人开了全部。 可是,一年的时间,贺威用很快的速度翻找了五分钟。 “原来你就是那种一天到晚住在朋友圈,吃口饭喝口水,和朋友同事说了什么都要截图,甚至路上看到一朵花、一棵树都要发朋友圈的人啊……” 第351章 天才之证 56 “是啊!”张智云骄傲地挺直身:“不但可以分享生活,还可以让大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记住我,万一手里有工作,就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陈泽洋摇了摇头,刚想说他只想屏蔽他,就听到一旁的贺威讽刺道:“你的确做到了,效果不错。” “什么意思?” 贺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起手机晃了晃,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分享生活,什么都会发出去,那么岳飞路上的那片带拆的平房区,你也一定在上班的途中录过,没错吧。” “当然。那里是樾安市少有的平房区,随着四周的不断开发,逐渐变成了城中村的模样,很少有的。” “那海边的阿远饭店和烟花篝火大会也一定不会落下。” “当然。” “贺队。”陈泽洋冲着贺威摇摇头,“肯定是真凶要什么,他就有什么,不用再问了。” 听到真凶两个字,本来聊闲天而放松精神的张智云又立刻紧张起来。 即使再笨,如今他也多少明白了警察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诬陷我的人,是通过我的朋友圈了解我,得知一切后,刻意安排的?” 贺威道:“只是有这个可能,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 这四个字并没有进入张智云的脑子里,他低下头,看着还摆在面前的六张照片,其中被他挑出去的三张里,只有林锐和他加了微信。 那么除了她,根本就没人会这么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是她!”张智云抄起林锐的照片,“一定就是她!只有她能每天看到我发什么,是她诬陷我!” 贺威抬手一把抽走他手上的照片,转手交给在同一时间收好其他照片的陈泽洋。 “冷静点。即便你的运气很好,四张病床三张是空位,但这里是医院,不得大声喧哗。” “又是这句话……” 张智云抓着盖在双腿上的被子,指节发白。 他很想像之前,坐在审讯室那样,朝着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冷静点的警察咆哮。 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他还是选择压制脾气。 “之前在审讯室,我被你们当成杀人犯抓起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警察也叫我冷静。想来你们是刑警,天天见大世面,无论发生什么骇人的事都不怕,但我不一样,我要是不反抗,就会被抓起来枪毙。我没办法冷静,所以,不要再对我说这句话了,我不想听。” “这样啊。”贺威抬手,随意道:“那我不劝了,你喊吧。” “……什么?” “怎么了?不是你说的,你没办法冷静。既然发泄情绪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你可以慢点喊,快点喊,无论是扯着脖子喊,还是捏着嗓子喊,我们都不会管你。只是有一点,把医护人员喊进来的时候,不要牵扯到我们。毕竟这么没有道德的事,警察丢不起那人。” “什么呀。” 张智云有些懵,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原本复杂不安的情绪也瞬间被浇灭到无影无踪。 “再有。”贺威道:“别张口闭口的枪毙。挨国家的枪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看着被贺威怼到哑口无言的张智云,陈泽洋忽然感觉他有些可怜。 只得主动引导他再想想之前问过的问题里,有没有哪里有遗漏。 尤其是微信里,是不是还加过探案馆的其他人; 之前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在海边的烟花篝火大会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等等。 贺威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而后,拍了拍陈泽洋的肩,叫他和张智云待在原位,自己去去就回。 抽空赶到顶楼,白计安正一个人端着饭盒,站在窗边吃晚饭。 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栗山回来了,他头都没回一下,问道:“有卖吗?” “你想吃什么?” 白计安立刻回过身,看到贺威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加班。” “因为跟案子有关的人在楼下的住院部。”贺威边说边快步走过来,拿过他手上温热的饭盒,疑惑道:“你干嘛要站着吃饭?” “之前天天都坐在床上吃饭,累,就想换个姿势。” “累?” “嗯。” 贺威坐在床边,拿过饭盒,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这儿,喂你。” 白计安噗嗤一笑,“那不还是坐着吃。” “那就换个姿势,面对面,骑在我腿上。” “不行。” 白计安自觉之前有些太高调了。 让人撞见一次两次就算了,总看到,实在影响不好。 “那你要怎么吃?” 看贺威一副铁了心要喂自己的模样,白计安心一软,紧挨他坐下。 一口下去,看着白计安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贺威就觉得他可爱得要命,忍不住凑上前,啄了一口。 “你还没告诉我。” “什么?” “你想吃什么?刚才在跟聂开宇说话,还是跟栗山凉说话?” “我想吃凉的,就让栗山去隔壁的商场带个花生口味的咸口冰淇淋回来。” “这么凉?聂开宇说可以随便吃东西了吗?” “嗯,可以了。”白计安歪着身子,懒洋洋地靠在贺威的身上,美滋滋地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贺威挑了挑眉,“这么巧?” “巧?”白计安直起身,满眼期待地看着贺威:“你也有好消息?” “案子快破了,算是好消息吗?” 还以为是什么。 白计安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你的是什么?” 贺威嘴角含笑,挖了一口喷香的饭菜喂进白计安的嘴里。 “我的是……” 不等白计安支吾地讲完,贺威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两人一致认为工作优先。 “贺队。”陈泽洋道:“局里那边来消息了,痕检和审讯,都有进展。”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他看着空荡荡的右爪,饭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白计安的手上。 “快去吧。” 贺威皱起眉:“你不是有事想跟我说,说吧,不差这么一会儿。” “不急。等你顺利结案之后,我一起告诉你。” 时间紧迫,贺威只得点头。 离开前,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白计安,0.1秒的犹豫过后,他一把搂过白计安的后颈,以最快地速度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结束之后,我马上回来,等我。” 第352章 天才之证 57 远处一声车鸣,守在门卫的安保警觉地挺直身,只见全黑色的越野车奔着大门慢速驶来。 安保赶紧按下控制按钮,道闸一动,在车子驶入大门时完全升起。 “什么情况?”安保探出头,望着进门后突然加速的车屁股,对着在外面巡逻的搭档喃喃道:“贺队长这么着急,又有大案子了?!” 一进停车场,贺威直奔熟悉的空位开去。 穿过一排排等待晚上全城巡逻的警车,空地之处,陈泽洋穿着墨绿色的短款羽绒服,双手插兜,冻得直缩脖子。 贺威抬手按了一下车笛,惊得他立刻回神,靠到一边。 “现在到哪一步了?”贺威甩上车门,劈头盖脸就是问进展。 “那个,还没听说。燕海臻好像要等你回来一块处理。” “等我做什么。” 只要案子破了,是谁的都无所谓。 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此事,回去找白计安。 好消息是什么,他很在意。 贺威一路小跑,一步能轻松跨越三个台阶的能力简直就是怪物。 陈泽洋在后面追着他气喘吁吁,直到眼看贺威冲上四楼。 他扶着木质扶手,喊道:“不是,贺队,过了!三楼!燕海臻他们在三楼的会议室,在我们那,不在他们那!” 贺威咂了他一句“不早说”之后,转身快步奔向目的地。 路过三队办公室,大门已经上锁,一看就是所有人都在会议室等他。 真是。 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帮助燕海臻。 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客气起来比谁都注重这些没用的。 推开大门,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唯有韩阳伸长脖子,向后探望。 “老大,陈泽洋呢?他说去接你了。” 贺威没吭声,拉开正位的椅子坐下。算准时间,那小子就算爬也应该到了。 果然,韩阳话音刚落,大门又开了。 “……我来了。” 所有人古怪地盯着陈泽洋,直至落座。 “可以开始了吧。”贺威催促道,“张智云这边的线索,陈泽洋应该说过了。一队那边,发现了什么?” 燕海臻抽出报告展开,推到贺威眼前,“探案馆地板上的血迹,确认是被害人周信没错。但是直到半个小时之前,冯雪峰还在跟我嘴硬。” “不承认也不急。”贺威转头看向商思文,“你那边,让你调查三人的关系,进展如何?” “根据调查,徐琳和冯雪峰、周信的关系,与之前调查过的,王筱筱和张智云、周信的关系如出一辙。” “前任现任。” “没错。只不过按照先来后到,徐琳这边,冯雪峰排在周信的后面;而王筱筱那边,张智云是排在周信的前面。” “真乱啊。” “是有点绕。”商思文也是无奈。 在正式汇报之前,她可是用了一张白纸,用点对点连线的方式,梳理清他们的恋爱关系,确保不在大家的面前说错,丢三队的脸。 “等一下。”贺威抬起头,“你刚刚说,徐琳这边,冯雪峰在周信的后面?” 商思文立刻低头重新查看一遍,确定后,点点头:“没错。” “那情侣款的饰品是怎么回事?钥匙项链是周信家楼下的邻居提供的线索,证明在见周信的时候,徐琳就已经带着和冯雪峰情侣款的项链了。” 新谜团的产生让会议室变得异常安静。 突然,啪地一声,韩阳双手一拍,叫道:“出轨!徐琳先跟周信,之后时间一到,花花公子周信按程序该换人了,两人掰了。然后,徐琳找的冯雪峰,戴上了情侣款,而后,突然有一天,周信又想起了前女友,想回锅,就联系了已经有男友的徐琳!合理了。” 见所有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韩阳疑道:“是不是我说的太快了,你们没听懂?用不用我再讲一遍?” “不用了。”吕浩然给他一个「你很懂嘛」的表情:“听得很清楚。” “那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不合理吗?我认为很合理呀!”说完,他冲商思文扬了扬头,“你说是不是?” 商思文垂眼看着手上画着人物关系图的白纸,淡道:“按照他们这么复杂的关系,保不齐有这个可能性。” “对嘛!” “不对。”何锋道:“有矛盾的地方。” “哪里?” “根据调查,周信这个人虽然换女朋友的速度又快又准时,但是他有一个原则。这个原则不仅被邻居认证过,就连他周围的朋友也都认证过。” 听到渣男有原则,韩阳忍不住讽刺,“他还有原则?” “不但有,还刚好打破你刚刚的推测。” “到底是什么?少卖关子。” “无论女孩是谁,不脚踏两条船,不会旧情复燃。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所以不会存在什么徐琳出轨周信的可能。” 燕海臻靠在椅背上听了半天,终于他抬手点了点桌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既然如此,满足所有条件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徐琳先认识了冯雪峰,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两个人带上了情侣的首饰却没有在一起。紧接徐琳与周信搭在一块,项链也没摘,后来时间一到与周信分手,又与冯雪峰恋爱。” 贺威道:“在周信和冯雪峰中间,徐琳还有其他的男朋友吗?” “没有。”商思文颔首。 黄玉卿道:“那么一看,就有情仇的作案动机了。无论是在周信的尸体上,还是凶器,只要找到一处,就可以证明冯雪峰就是杀害周信的凶手,即使他再不承认,也没办法。” 吕浩然道:“如果能找到就更好,找不到也没关系。” “没关系?那要怎么做?” 吕浩然得意地抬起下巴:“用死亡时间和对比探案馆的监控录像,配合馆里六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就可以找出冯雪峰的破绽。用这个方法,我已经排除一半没有可能的人了,只需要再来一点点时间,我一定能叫他哑口无言。” 寻找证据的事在一队手上,那另一个结果自然就转到了三队的手上。 燕海臻向贺威的方向微微转身,问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第353章 天才之证 58 “那就是我们的事了。”贺威转头看着燕海臻,“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言外之意,没有的话,他要立刻行动。 燕海臻看了一圈一队,确定没人要说什么之后,摊开手:“没了。” “很好。”贺威站起身,用文件夹的脊背敲了敲桌面,“三队全员,跟我走。” 一进屋,韩阳就忍不住吐槽燕海臻,“可真行,美其名曰把最后的问题抛给我们!他也不看看凶手是谁抓的!搞了半天,关键点全是我们办的,他们就打打杂。” “不错了。”商思文把会议笔记放回原位,“起码,他们没有连打杂的活都抛给我们。” “这就满足了……你可真有出息。” “这叫自我安慰!你懂什么?不然你能怎么办?贺队都答应了!” “对啊。”陈泽洋开口:“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贺队怎么这么听话?” “还人情嘛!”韩阳撇着嘴:“就,上次盘龙江捞上来那个女的。” “可是那一次燕海臻也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从调查到破案,不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也用不上费这么大劲还人情吧。” “没招!老大就是太重义气,白哥不在,脑子不好使,让人白使唤都不知道!” “看来你的意见很大。”话音落下的同时,大门开了。贺威翻着手上的文件,没看他们其中的任何人,“让你们跟着我,受罪了。” 第二次!说小话被贺威听到。 商思文恨不得把韩阳按在地上当成陀螺抽一顿。 “没有。我们都挺乐意的。” 贺威没搭理贱兮兮补救的韩阳。 他转头看着陈泽洋:“在医院,我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张智云一直说除了林锐之外,他没加过探案馆里的任何人。” 想起他执拗地一口咬定就是林锐在陷害自己的时候,陈泽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解释,凭他几乎从未存在过的口才是没办法拉回一个钻进牛角尖里的人。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韩阳道:“既然张智云不知道,那我们就去审冯雪峰,把杀人、毁尸、抛尸,所有的罪名都假装冠在他头上,逼他帮咱们想。” “逼他想。”商思文道:“他现在连自己的罪行都不承认呢,你还指望他帮你想谁有可能?那不是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杀人犯!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方法不错。” 听到贺威的肯定,商思文和陈泽洋同时懵了,只有韩阳激动地对吧对吧说个不停。 “方法的确不错,但是不能用在冯雪峰的身上。不,就算用,也不能用在现在的冯雪峰身上。我们换个人,用在被指认的林锐身上。” “可是。”陈泽洋急道:“上次从探案馆回来,不是说她和张语鑫都没有问题吗?即便这样,也要去找她吗?” “因为我们现在没办法。” 凶手冯雪峰对被害人张智云不熟悉,不具备嫁祸他的能力。 杀人案件的重心转移,从原本的王筱筱、周信、张智云三人→变成了徐琳、周信、冯雪峰。 那么可以把两件事毫无痕迹地连在一起,不但发现了冯雪峰杀人,还了解他们所有人,明白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具备这么多重点的人,范围其实很小。 只是,难就难在,没有监控拍到可疑的画面、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和冯雪峰一样,没有证据。 不过这也恰好证明,嫁祸的凶手和老板冯雪峰一样,非常熟悉探案馆的一草一木,尤其是对监控死角。 “可能是林野。” 林锐坐在审讯椅上,单薄瘦弱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他有作案动机。” 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四个合伙人因为创新经营模式产生了分歧。 “当时林野就是说了一句「他一定会让冯总知道,东尼安卡是真正的神」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探案馆上班。” “东,东尼安卡!”听到偶像的名字,商思文键盘都忘记敲了。“跟东尼安卡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馆里的合伙人林野是推理作家东尼安卡的超级粉丝。在探案馆不但出钱出力,还会写原创的本子给客人玩。” “咳。” 贺威不轻不重的清嗓让溜号的商思文强行回神。 一低头,屏幕上的笔录还停留在东尼安卡出现之前。 “对不起。” 贺威没空训斥她,刚想叫对面的林锐继续。只听后面,审讯室的大门被敲开了。 韩阳扒着门缝,对着贺威着急地勾了勾手。 “怎么了?” 从头至尾,韩阳和陈泽洋都坐在双面镜的后面,看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跟林野没关系。”韩阳将民航提供的乘客信息递给贺威,“根据林锐所说,林野在探案馆离开后的第二天就飞到了马来西亚度假。之后一直都在境内,没有出来过。” “也就是说,按时间算,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不可能做毁尸、抛尸、嫁祸的事。” “是。” “好事,排除一个。” 贺威坐回位置不久,林锐终于知道警方找她来的目的。 气氛顿时因为她的恐惧变得不安起来。 “不是。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提到张智云,林锐根本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林锐怔愣地问道:“有照片吗?” 单说名字,她根本就对不上他的脸。 直到看到张智云,林锐还是一问三不知,她只是不停地摇头,除了告诉警察自己不认识他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智云喜欢频繁地发朋友圈,但里面几乎没有个人照。 为了能让她想起来,贺威只能把张智云近期的朋友圈展示给她看。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因为工作需要,我微信里的人很多,或许我们真的是好友,但是,根本就不熟悉。” “你会屏蔽人吗?” “会!”林锐快速地点点头:“而且不少,都是我觉得很烦的。” 在等待陈泽洋按照程序检查林锐手机的时候。忽然,坐在审讯椅上的林锐开口了。 “张智云说整个探案馆只加过我的微信,他在说谎,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354章 天才之证 59 闻言,贺威立刻挺了挺身,严肃道:“什么意思?” 林锐道:“我们店从开业以来就一直有一个活动,只要在结账的时候加店里的微信,不但可以享受九五折的优惠,还可以在特调饮品和纪念小玩偶中二选一。” “没有拒绝的?” “几乎没有。” 至少她的记忆中,她接待的客人都很喜欢这个活动。 “这么统一?” 没有例外的事让贺威不敢相信。 “或许是因为活动百利无一害吧。毕竟只要加个微信,二维码随便扫一扫就可以领到东西,可以打折。之后要是不喜欢,出了门又随时可以把微信删掉。” “微信名叫什么?一直都在谁的手上管理?” “名字就是店铺的名字,只不过没有后面探案馆三个字。一直以来管理的人有两个,合伙人程玉明和于琼。” “老板冯雪峰和另外的合伙人林野没有接手过?” “之前我不清楚,至少我工作的三年里没有。因为冯总操心的事最多,所以管理微信号的小事就不麻烦他了,至于林野,之前说过,他不但是东尼安卡的超级粉丝,还是各种推理大家的粉丝,爱好是自创推理的本子给馆里免费试用。” 贺威点了点头,而后,他对着双面镜看了一眼,示意陈泽洋他们调查张智云的微信。 “那个,你们相信我了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个张智云,为什么要指控我。” “不用太担心,我们找你来只是核实情况,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 瞬间,林锐一直紧绷于胸的气终于放下了。 连续反复地呼吸,她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刚想问问警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找她? 为什么昨天要把冯雪峰带走? 张智云又怎么了? 在解释清楚一切,事不关己之后,大堆谜团瞬间拉满她的好奇心。 可是当她抬起头,准备解惑的时候,对面的男警察起身离开了,只剩下一个一问三不说的女警察,除了对她微笑摇头之外,多一个动作都不肯给她。 半个小时后,陈泽洋拿着结果回到三队办公室,所有人,包括贺威都在。 “结果出来了,无论是张智云还是周信,他们俩都加了探案馆的微信。而且直到现在,微信都在,没人删除过。” “嘿!”韩阳怒道:“那张智云怎么回事?!不是口口声声,一口咬定说自己除了林锐没加过探案馆的其他人吗!就记得加妹子,正事是一点都不记呗!” “应该是忘了。”陈泽洋放下报告,叹了口气:“他微信有三千多个好友,一千个公众号。好友的数量大概和工作有关系,不会删不说,加了谁,根本记不住了。” “我天。”韩阳苦笑:“三千好友加上量产的朋友圈,这内存直接爆炸了吧。” “不会。”陈泽洋无力地沉下脸,“我看到了,他手机新款1tb的。” …… “好,行。”韩阳举起大拇指,“算他这个。” 见他又开始没正行,商思文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不就是个过万的手机,瞧瞧你那点出息。” “不就是个过万的手机?” 韩阳双手一摊:“什么意思?全世界就我一个穷人呗。” 之前他还感叹全办公室就自己写检讨用模版,现在就连钱包都比别人瘦一圈。 怎么着,现在人类进化都不说一声了吗? “没错,就你一个。” 贺威落座在办公室的中央,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望着生无可恋的韩阳。 “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死心了吗?” 韩阳配合地闭上眼,“死了,走得很安详。” “言归正传。”贺威神情严肃地看着陈泽洋:“程玉明和于琼。这两个人都是探案馆的合伙人,据员工们反应,加上去度假的林野,他们四个人的感情一直不错,所以,程玉明和于琼也有很大可能了解冯雪峰与徐琳、周信之前的一切,现在只需要一个办法,找出藏在背后的鬼到底是谁。” “其实。”商思文道:“林锐提醒了我。” “什么?” “东尼安卡。” 韩阳眼睛一转,说道:“就是你之前在网上不惜彻夜跟别人吵架也要维护的外国作家?” “对,就是他。”商思文抿了抿唇,郑重道:“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你们觉得荒诞,但事实就是,我们现在手上办的案子和东尼安卡成名之前发布的一则短篇小说很相像!” “什么!”韩阳追问:“那你之前怎么没想起来?你不是真爱粉吗?” “我没有往那边想。” 工作就是工作,专心投入之后满脑子都是眼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哪会想到好久之前看过的书? “因为是早期作品,无论文笔还是剧情都没有现在醇熟。如果不是粉丝,应该不会有人想要考古。而且,那时候的东尼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变格推理作家,所以,我只在刚上大学时候潦草地看过一遍,就再也没翻开过。” 听过,韩阳无情地吐槽:“之后再也没翻开过,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真爱粉。” “那是有原因的!我是因为他的成名作入坑,喜欢的也一直都是变格推理的作品。之前的不是……” 见商思文越说越小声,韩阳也不再毒舌惹她。 他紧紧地抿住拼命上扬的嘴角,囫囵地哼道:“继续。” “那本书也是有两个凶手,一个是杀人的凶手,另一个是毁尸灭迹的凶手。但是,结局却还是一个凶手。” “什么意思?不是说两个凶手。” “是两个,在警方看来。但实际上,凶手是一个人,只不过他本身患有多重人格,所以一个杀人,一个毁灭证据,两个人格之间不但不通消息,行事风格也完全不同,所以让警方误以为是两个人。故事里最有意思的是,凶手自己也以为有另外一个人在算计自己,最后真相大白,他对着镜子发癫,彻底疯了。” 第355章 天才之证 60(完) 沉默了几秒,韩阳道:“所以呢?你是想说冯雪峰有多重人格。” “不是!”商思文愠怒道:“我是想说,毁坏尸体的真凶一定也喜欢东尼安卡!只有看过,才能模仿。” “已知的,林野。” 话毕,韩阳自然地望向陈泽洋。 像是一人必须说一个的接龙游戏,突然投来的视线让他紧张。 支吾了两声,除了林野他是一个都想不起。 “商……思文?” 话音一出,办公室里传出了韩阳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你有病呀!”商思文笑骂道:“你说我做什么?凶手还能是我吗!” 说错话的陈泽洋除了红着脸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他们互相玩闹的声音,贺威略带烦躁地看了一眼腕表。 晚上八点了。 他明明和他说自己马上就回来的。 贺威掏出手机,给白计安发了条报备的信息之后,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根本就不重,却让原本吵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 永远不怕被骂的韩阳,关键时刻总是挺身而出。 他微微地清了清嗓,严肃道:“之后就很好办了。只要看一下,程玉明和于琼谁喜欢东尼安卡,案子就结了。” 见坐在中间的贺威依旧沉默。 三人立刻自动起身,像是逃离一般,报告着现在就去调查。 结果出乎意料得快。 因为前不久探案馆里,针对东尼安卡,正好开了一个人人都清楚的会议。 林锐、张语鑫和徐雷。 所有人的口径肯定且统一。 三小只挺直腰杆,站在表情阴沉的贺威面前。 “是于琼。” 贺威抬起眼,“他是粉丝?”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之后,意外地摇了摇头。 商思文主动道:“是排除法,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符合。” “说来听听。” “嗯。首先是冯雪峰,林野就是因为他不同意新增东尼安卡的作品,所以生气出了国。 其次是程玉明,据探案馆的员工讲,他胆子不大,也不爱看书。 无论有名气还是没名气的推理作品,他统统没看过,唯一涉猎相关的,还是不能独自一人在黑天之后看的动漫,名侦探柯南。 在分歧之后,为了能让从来没看过推理小说的程玉明了解林野的偶像,冯雪峰特意把东尼安卡的最新作品借给他看。 结果听说只看了十几页就吓得不敢睡觉。 所以,综上所述,最有嫌疑的只剩下原本就对林野的提议保持中立的于琼。” “没了?” “……嗯。” 贺威闭上眼,瞬间有些苦闷。 “我问你们,程玉明胆子小这件事,有实际的证据吗?” 旁人看到的一切,你认为熟悉到不行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你真的能保证不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吗? 某些人表面告诉你他大字不识,实际回到家博览群书。 只要你不去他的家,不去特别注意他,真的能看透吗? “没有。” 忽然,一直没说话的韩阳灵光一闪。 他指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想了个最不符合警察身份的办法。 “我们去吓唬他吧!测试他的反应。” “你这是人想出来的主意吗?”商思文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那也没办法了!网上就是这么说的,一个人的胆量可以通过做各种极限运动、冒险旅游和看恐怖影片,身临恐怖场景,才能测试出来。光是问,那肯定问不出来。不然,你们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按他的想法,直接警服一脱,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堵程玉明个出其不意,录下他一瞬间的反应作为证据。 虽然这明显就不是一个正经人民警察该做的事,但毕竟他们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在贺威的带领下,早就脱离「正道」两个字了。 “可是。”陈泽洋道:“不管胆子大小,一瞬间被突脸任谁都会吓一跳,怎么当证据呀?” 贺威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三人全部熄火。 “还有一个办法。” 话毕,三小只瞬间瞪圆了眼! “找到冯雪峰借给他的那本书,检查里面程玉明留下的全部指纹,看一看和他说的只看十几页是否能对上。” 虽然书页上留下指纹的可能性不大,但一点痕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对啊!”商思文恍然大悟,“如果他是粉丝,他一定早就看过整本新作,对于冯雪峰借给他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了解,看都不看一眼;另一种也是因为了解,所以重温一遍。” “那如果真是只有前十几页有指纹,后面没有呢?那是他刻意留下的,还是真的可以代表他害怕,不敢看?”陈泽洋有些担心。 “放心。”贺威道:“简单回想一下你就知道。如果你现在手里有一本你感兴趣,准备要看的书。那么你通常会做什么,或者你会用什么姿势拿着书,用什么样的方式翻页。” 有人会因为好奇里面的内容,前后左右地欣赏封面和背后的简述、名家书评和价格; 有人会停留在扉页,细品作家的个人简介; 有人在正式看书前,捏着整本书从头到尾地翻过一遍,感受书页独有的香气; 有些人会认认真真地把引言全部读完; 有些人会直接跳进正题,迫不及待地品读正文…… “总之,刻意留下的痕迹和自然留下的痕迹必有差别。” 去冯雪峰家搜查证物、送检。 反复地出入审讯室,在摞成小山的资料里面翻找证据。 埋头苦干了一整个晚上。 早上,肖敏顶着一头被她随手抓烂的头发,送来了最好的消息。 东尼安卡的新作,除了外皮,前五十页都没有发现程玉明留下的任何痕迹。 贺威疲惫地踏进审讯室,将证据摆在程玉明的眼前。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程玉明无言地看着装在透明的证物袋里,那本仅有九万字的小说,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 —————— 「案子结束。」 贺威回到办公室,以短信的方式给林栋发去消息。 他整理好所需的一切,站在门口,静静地盯着里面。 确认无误后,慢慢地关上大门。 第356章 好消息 一大早,聂开宇又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提早一个小时来单位。 在正式上班之前,看一眼白计安。 今天他推开门,白计安一个人坐在床边,穿戴整齐。 看着摆在病房中间的行李箱,聂开宇叹道:“还是决定要回去了?” “嗯。”白计安转过头,对他笑了笑,“住院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久?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身上的伤也刚开始渐好,你管这叫久?”聂开宇叹了口气,他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左右衣兜,走到白计安的面前,认真地说:“想要彻底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你确定一定要回去吗?” “没事的。” 白计安望着窗外,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他都有些看腻了。 “开宇,如果不是在乎你们的感受,我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在国外的时候,我大大小小受过很多的伤。说实话,这种程度已经习惯了,我有分寸。” “算了,反正我自知劝不动你。除了贺威,你白计安这辈子到底听过谁的话。” 白计安勾着嘴角:“别这么说。住这么久,我也是考虑过你的意见的。” 聂开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打量了一圈早就被整理好的房间,问道:“持刀外星人呢?” “什么?” “啊,我忘了跟你说。” 聂开宇警惕地回头看了一圈,不放心,又小跑到盥洗室,确定房间里没人后,在白计安疑惑的注视下,硬装淡定地走回来。 “就是你那个混血助手。” “外号?” 聂开宇一咂嘴:“什么外号,说的那么难听,这叫昵称。”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什么昵称,就是外号。” “先不管这个,他人呢?” “帮我办住院手续。” “这样啊。行吧,既然木已成舟,我也拦不住你,你回去的时候多注意点身体,别剧烈运动,好好休息。” 说着,聂开宇自觉地拉开行李箱的拉杆,一副要现在送白计安下楼的模样。 “先不走,要等等。” “等什么?” “贺威。”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贺威每天都会在傍晚下班之后过来照顾他,一直到早上到上班的时间离开。 昨天晚上,他加班没有时间过来陪他,今天早上一定会抽身过来的。 “你确定?”聂开宇狐疑道:“他别忙迷糊了,昏死在沙发上没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直接到家告诉他一声得了。” “不行,我想让他带我回去。” 这一句矫情的情话齁的聂开宇嗓子一紧,就好像真的巧克力吃多了一样,瞬间打了个寒颤。 直到感觉身后有人坐到了病床的另一边,白计安回过头,看着背对他沉默的聂开宇。 一句话不说,还真不像他的风格。 “你怎么了?”白计安失笑:“是不是被我们腻歪到了。” 聂开宇冷哼一声,态度上尽是嫌弃,但嘴上却说:“我习惯了。” 当他上高中的时候偶然发现白计安喜欢贺威,就应该知道,一旦两个人在一块,那你侬我侬,解胶剂都撕不开两个人的场面对于他来讲,会多么的辣眼睛。 算了,随他们俩开心吧。 反正他个老直男是注定无法理解男人之间的爱情。 他昂头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还是美女好,香香软软、甜甜糯糯的,哪像大老爷们,骨架子大,肌肉明显,硬邦邦的,抱着一点也不舒服。 唰! 病房拉门开了,把沉浸幻想中的聂开宇强行拉回现实。 他本能地转头看向声源,只见栗山凉穿着天蓝色的套头毛衫,米白色直筒西裤,一脸阴沉地走过来。 不管见过多少次,勤恳工作的聂神医总是会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握着国内外出名的冷兵器蝴蝶刀,又快又狠地袭击贺威的场景。 漆黑房间下的刀光剑影。 太吓人了。 幸好那天冲在前面的人是贺威。 要是他,这么多天过去,他现在已经出殡了。 见聂开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靠近一步,他挪一下屁股。 从床边上慢慢起身,到一步一步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 每次都这样,跟个神经病一样。 栗山凉懒得招惹怪人,他没有向往常一样,每次从外面回来就直奔白计安,而是走到病房中间,自动地拉过行李箱。 至于他为什么会脸色差到行为反常,答案就在两秒之后。 贺威披着黑色的长款羊毛大衣,衣摆随着他稳健的步伐自然地向两边敞开,露出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警装,从深色的制服外衣到仅露出领口的浅色衬衫,从修长有力的双腿到系在锁骨中间,经常被他死死握在手里,用来控制本人的领带…… 贺威身上所有的一切,看得白计安的双眼愈发幽暗。 今天就用他这条领带绑着他玩吧。 白计安想着,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为色所迷,发呆的傻样被屋里其他三个人看在眼里。 至于他脑子里情不自禁产生的黄色废料,也毫无疑问地被一眼看穿。 贺威握拳放在唇边,掩着害羞轻咳一声。 直到白计安回神,抬头望着他。 只见贺威用手挡住旁人的视线,用嘴型,一字一句地对他他说:“再忍忍,等回家。” 白计安伸手勾住贺威的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消息。”贺威反握白计安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你昨晚跟我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从知道之后,他一直都很在意。 白计安微微一笑,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栗山凉手下的行李箱。 “我出院了。” “什么?” 贺威瞬间皱起眉毛,毫无疑问,以白计安的伤势,太快了。 “怎么回事?”贺威扭头看着聂开宇,“他可以出院了?” 作为医生,聂开宇当然不建议。 但是,他面对的可是白计安! 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以现在的状态,回去静养也可以。” 模棱两可的话他是放这儿了,就等着贺威用智商自己参透了。 “要不,我们在住几天,好吗?”贺威担忧道。 第357章 坏消息 “不了。”白计安拉着他,主动撒娇:“我想回去。” 贺威叹了口气,在回应白计安之前,从上到下,紧张兮兮地检查一圈他的伤势。 肉眼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问题。 但是,里面呢?会不会还没有愈合,要是行动起来又扯到怎么办。 尤其是那根几乎断掉的肋骨。 白计安和贺威之间,肉眼可见的拉丝让栗山凉非常起火。 他喜欢白计安的心情从未改变,但却因为败给不可能赢过的人,勉强让路。 最好,这个在他眼中除了被白计安保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的警察最好不会辜负他的爱。 否则,他绝对会把人带走,带到一个贺威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哥,我有事要说。” 白计安转过身,“怎么了?” “我,不想跟你回事务所住了。” 根本不可能为他改变心意的白计安,他即便追过去,也只是每天看着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恩爱。 他才22岁,还不想英年早逝。 他的想法白计安一眼看透,他看了看贺威,而后拿过手机,边按边说:“我给你些钱,在最好的地段买一栋喜欢的房子装好,等一切完成之后,把地址发给我。” “我不要。” 白计安对栗山的拒绝充耳不闻,他自觉早就已经习惯了。 不管他想给他什么,他总是会说不要,总是会拿四年前平安夜救他,带他回家,养他说事。 他救了栗山。 栗山也帮了他。 在白计安眼中,从栗山主动替他担下「红桃主」身份,解决他最困扰的那一刻,他不但还清了从相遇他给予他的一切。 甚至,是他在亏欠栗山。 “我说不要!” 栗山凉冲过来,一把抢过白计安的手机扔在床上。 “那你要去哪?你第一次来樾安,除了我,你不认识任何人,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贺威遇袭之后,白计安就一直等待时机,准备执行计划。 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需要栗山在,他一时半会都不能回到日本。 “我的房子。”贺威道。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和白计安开始之前说好的同居生活,也是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了。 “不行。”白计安摇头:“你的房子已经被锁定了,暴露位置的地方我不会让他去,一个人太危险。” 白计安说的,对于栗山凉来讲句句实话。 他从禽兽父亲手中逃离之后就遇到了白计安。 除了他,他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他一直被视作唯一的人拥有了更重要的人。 即使白计安的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那里,已经容不下他了。 他们的日子也回不到原来。 在暗恋无果的日子,他都没有给过自己任何希望,更别提现在他们正在相爱,他如愿以偿。 “所以。” 栗山凉瞪着涨红的眼圈盯着白计安,被泪水蓄满的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 “只要我能找到认识的人,你就能放心让我离开,对吗?” 白计安皱起眉心,刚想问以他的身份去哪认识可靠的人。只见栗山凉猛地回过头,看向一直都在角落里主动隐身看热闹的聂开宇。 从无人问津的配角一下子变成了众人视焦的中心,这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让聂开宇瞬间僵直。 贺威和白计安也就算了。 栗山凉。 他干嘛也盯着自己? 还直勾勾的,似乎敌意很大,很生气的样子。 聂开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缓缓地抬起双手,抱住了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你,你看我干什么?” 栗山没回答,而是径直走过来,把人逼到无处可逃的墙角。 就当聂开宇准备求救的时候,听到耳边,他说:“你们家大门,用钥匙还是密码指纹?” 千算万算都没想过是这个问题。 他想都没想:“都,都行。” “给我。密码,钥匙随便一个。” 看着摆在他眼前,空空的手心,聂开宇懵了:“什么意思?” “从今天开始。”栗山凉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就住在你家了。” …… …… …… “啥!!!!!” 聂开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宁愿现在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极其恐怖的噩梦。 他缓了口气,捏起大腿外侧的一块肉,毫不留情地拧了一圈! 直到痛感直达大脑,疼得他嗷嗷直叫,他才承认,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白计安!” 出声时,他的嗓子都是抖的。 “白计……” 突然又上前一步的栗山凉吓得把「安」字直接吞了回去。 千百个不愿意让他顾不上什么,他突然绕过栗山凉,以最快的速度冲刺到白计安身前。 “你救我,你的人。” 「你的人」三个字让一旁的贺威不悦地挑了挑眉。 他忽然想起,前两天,聂开宇曾经调侃他。 不但开他玩笑,说虽然白计安身体状况日渐好转,但也希望出院之后,他不要频繁耍流氓,对着他胡来。 「即便是不用担心被人偷窥,该注意的还要注意。」 想想当初他得意的嘴脸,贺威感觉报仇的时机来了。 不等白计安回答,他伸手一拍他的肩,笑道:“挺好的,你就答应吧,正好多个人天天在家等你下班,你也不寂寞了。” 果然,聂开宇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对着贺威龇牙咧嘴。 “没事的。”白计安开口。 “怎么没事!”说着聂开宇不安地瞥了一眼目标人物,确定栗山没有往这边看,低声强调:“他有刀,还时不时拿出来耍!他他他他,精神状态稳定吗?不能半夜突然踹门杀我吧!” “你多虑了。” 不但贺威幸灾乐祸地噗嗤一笑,就连白计安也是对他的想象力哭笑不得。 “栗山虽然擅长用蝴蝶刀,但是一直都因为特别的身份逼不得已,用来防身,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只要你不惹急他。 对于白计安的话,聂开宇将信将疑。 他总觉得,这是他们三人合伙在忽悠他。 一个为了逃离伤心处,另外两个为了干柴烈火,比翼双飞。 “行了!”贺威直接摊出手,在他眼前勾了勾:“钥匙快点拿出来吧,痛快点,像个男人一样。” 第358章 又是好消息 想起刚刚,聂开宇一脸衰样地把房门密码念给栗山凉听,贺威就想笑。 白计安转头看着驾驶位上,嘴角根本放不下的贺威,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好好开车,别走神。” “我也不想,但刚才,太好笑了。” “整到他们,你就这么开心。” “不是整他们,我开心是没人打扰我们!再说,聂开宇的脑子里除了医学知识能不能装点别的?栗山凉是你的助手,本性不是坏人,怎么可能对普通人动刀?除非那个人真的惹到了他。” 比如作为头号情敌的他。 “可是。”白计安蔫道:“我为什么会有一种道德绑架的不适感。” 想起半个小时前,他们四个人还在因为栗山凉的去处焦头烂额。 “计安。” “栗山在这儿无依无靠,他不想和我回去,我也不想勉强他。住在你家是让我最安心的办法。开宇,算我欠你,以后,无论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帮你,好吗?” 从未为任何事求过他的白计安,真诚严肃地恳求他的帮忙。 要是再不帮,他就真像着了贺威的话。 以后,只能像个男人了。 “好啦。” 趁红灯,贺威抬手稀罕地捏了捏白计安的脸蛋。 “不止你,我不是也说了,算我一个。我们俩,一人欠他一次。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 “你还说。”白计安笑道:“别说你帮忙,以后你们见面互相少怼两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行。”看准绿灯,贺威挂挡起车,“那我就下次在他怼我的时候让他一次,是不是就算还完了?” “还带这样?” 这也太轻描淡写了。 “嗯,当然带。” 除了白计安,他还没让过谁。 这么罕见的机会,怎么不算呢? 出院前,因为栗山凉说回去整理放在事务所的行李的时候不想看到贺威; 贺威又不打算放白计安单独和栗山凉回去。 迫不得已,刚团聚的小两口只能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看准时间,白计安道:“送我回去吧,你还要去上班。” “计安。” “嗯?” “你还记得我昨天晚上来看你,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的事吗?” “当然。”白计安舒服地靠在座椅上,转头看着他,“你不是说好消息就是案子要破了吗?” “嗯,案子破了固然是好事,但还有一件我还没说。” “什么?” “因为上次遇袭的事,林局长特别批准我,在协助一队破案之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真的?”白计安激动地坐起身,“也就是说,你一时半会都可以不去上班,可以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是的!”贺威勾着嘴角,重重地点了两下脑袋。 “……太好了。” 白计安抿着唇,开心的同时,灼热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贺威的侧脸一路向下,盯着那条系在他脖子上,让他一大早就想入非非的领带。 看来今天不用等到晚上了。 但是,现在不但栗山,谭杰也在事务所。 想要做点什么,实在不方便。 正好,现在他们也没地方去,只是在大街上闲逛,消磨时间。 还不如…… 白计安掏出手机,却发现他连个能够在网上订酒店的软件都没有,只能先从商城里下载。 “计安。” “嗯?”白计安忙得头都懒得抬。 “最近那边有动静吗?” 那边? 白计安抬起头,“你说的是,组织?” “嗯。距离暗杀我任务失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中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们会不会已经做了埋伏,在暗处等着我们?” “你放心。”白计安放下手机:“上次是我的失误,这次他们的动向都在栗山和我的监控范围之内,只要一有动静,我们立刻就会察觉。” “你有什么失误?你难道还在怪自己以一敌二的时候没有全身而退?” “不是。” 白计安垂下眼。 失误,是他当初因为追到贺威就忘乎所以。 全身心地忙于恋爱,放松了原本的警惕,误了正事。 “既然他们选择暂时休战,那我们也回去一趟,把原本应该做好的事做好吧。” 在白计安愣神之际,贺威的车子已经拐进了他家小区前面的正街。 “你要回家?” “我的衣服还没有拿。” 明明事务所里,白计安为他设计的衣帽间已经早早完工了。 打开门,被三队简单收拾过的房子里还残留着激烈的打斗痕迹。 碎裂的东西可以扔掉,但墙上,地板上和柜子上留下的划痕和血迹是无法彻底清除的。 贺威让白计安走在前面,直到他关上门,牵着他的手检查了一圈之后,才正式地放下心来。 他把白计安放到沙发上,叫他等着自己。 可白计安又哪里坐得下的去。 他明显地感觉到,从进门开始,围绕在贺威身边的气压闷重,久久不散。 见他从卧室走到对面的书房,白计安不安地站起身,跟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躲到门框的后面,歪着脑袋,担忧地看着贺威。 果然,贺威面冲被军刀刺穿的柜门单膝跪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房间内,声音响起。 “不是叫你坐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站起身,走到白计安面前,将人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他不想说话,白计安就这样静静地让爱人抱着。 他主动用双手环着他,轻轻地抚着贺威的颈背,安抚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半晌。 “计安。”贺威的声音从耳边淡淡响起:“等一切结束,恢复平静的时候,我想把这儿卖掉。” “卖掉,为什么?” “用不上,而且,我不想让你再靠近这儿,更不要说上班会留你单独在家。” 闻言,白计安微愣。 “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也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阴影,你不要多想,更不要害怕。” 其实这一次,并不是他有史以来受过最严重的伤。 除了贺威的心情,他从头到尾都没当回事。 “那也不要了。” “可是,这是你自己用赚来的钱买的第一栋房子,很有纪念意义,你真的舍得吗?” “没什么不舍得。”贺威站直身,摸着白计安的脸,与他对视:“因为它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变成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东西。” “什么东西?” “钱。” 白计安一愣,就当他还以为贺威在对他讲冷笑话时。 下一秒,贺威说:“我查过,现在这里一平米涨到了三万五,成交之后可以有三百万。钱都给你,就当做我给你的彩礼。” 第359章 又是坏消息 “彩礼?” “嗯。”贺威倾身上前,抵着他的额头,淡淡地微笑:“你不会因为我们没办法去民政局登记,所以从来都没想过结婚的问题吧。” 即使他们没办法拥有两张红色的证书,贺威也在考虑回应白计安告白的那个晚上想好了一切。 其中就包括,决定在时机成熟时,邀请关系紧密的亲朋好友参加他们的婚礼,帮他们做个见证。 听到结婚两个字,白计安整个人都傻了。 大大小小,复杂的也好,简单一眼被看出的也好。 他破了太多的案子。其中,无论是找出的真相,揣测犯罪者的内心,几乎没有失手过。 可他却看不清每天朝夕相伴,他最爱的人的想法。 不过,这件事也怪不得他。 任谁能想到,他还在因为告白失败而伤心难过的时候,被告白的直男已经在纠结和他怎么办婚礼的事了。 “你,想结婚?” 贺威微微皱起眉心,似乎对白计安不到位的意识感到不满。 “你难道没想过?” 他还以为白计安从16岁就想跟他结婚呢! “其实我,没细想过。” 他只是曾经在某个瞬间,想象如果贺威无法继续做警察,他就可以把人带走,去可以登记结婚的地方,变成合法夫夫。 但这种想法,他也只当是对贺威习惯性的幻想。 下一秒就不了了之了。 “那你细想什么?” 贺威不理解,喜欢一个人不就会想到结婚? 不想结婚,那白计安12年都在想他什么? “我细想……” 白计安盯着他的嘴唇,感觉喉咙干涩,脑子宕机。 “说话呀?你细想什么了?” “细想。” “嗯,什么?” “我,细想的都不能播。” 闻言,贺威无奈地闭上眼。 他真是服了白计安,能在他搞纯爱的时候坚持不懈地搞颜色。 “不然。”耳边,白计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改变一下这里,给它换个美好的回忆。” “什么?” 贺威睁开眼,只见白计安倾身上前,勾着他的后颈,熟练地贴上了他滚烫的嘴唇。 原本还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热吻,谁知道,贺威越回应白计安,感觉越不对劲。 他不安分的双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按照经验,这是他要开始搞事情的前兆。 白计安刚刚说换成个美好的回忆。 不会是要在这儿办事吧。 心里的想法刚刚生出,紧接,贺威感觉白计安的手已经抚在了危险的边缘。 咔哒一声,扣在腰前的禁锢被打开。 眼看白计安的手就要窜进去,贺威忽然想起聂开宇嘱咐他,白计安的伤势没有完全痊愈,还需要多加注意。 即便那是他在调侃自己时留下的话,白计安提前出院的事也是事实。 “等等。” 贺威一把抓住白计安要做坏事的手。 “怎么了?” 白计安眼含水波,仰着微红的脸颊望着他的样子差一点让贺威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难耐地皱起眉,支吾了半天,下定决心。 “不行。” “什么?” “我说,不行,不能做。” 说完,不等白计安反应。贺威立刻转身回到卧室,把月前就被白计安装好的行李,全部拎出来。 “走吧。看时间,栗山凉应该已经离开事务所了,我们也回去吧。” 白计安呆愣地点点头。 直到他坐上车子,满心都在想,这是交往之后,贺威第一次拒绝他。 看着白计安到连安全带都忘记系的地步,贺威本想把顾虑直接告诉他。但是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想办法忽悠他,勉强自己。 还是先观察,暂时不说比较好。 情侣之间,即使不亲热,还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 他侧身贴过去,拽起白计安右侧的安全带,在彻底拉开之前,在他的脸上落上一个轻柔的吻。 白计安微微回过神,他看着贺威正对他微笑。 那笑容甜甜的,帅气又迷人。 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的白计安让贺威有些担心。 他完全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好几次,他都想告诉白计安实情,但又觉得在车上说,不稳定因素太多,实在不方便。 还是回去吧。 如果到了事务所,白计安还生气失落,他就和他讲明白。 介于贺威要把车停进车库,白计安率先推门走进了好久不见的事务所。 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先生,你回来了!” 谭杰的声音,还真是久违了。 “是啊。”白计安微微一笑,“这些天一个人,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 白计安离开之前就已经告诉他要出门办事,一阵子都不会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阵子,居然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中间还来了位个性阴晴不定,行为古怪,黑发碧眼的年轻人。 即便天天都能见到一两面,他们也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讲过话。 “谭杰。”白计安有些疲惫地开口:“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就下班吧,今天我不准备营业。” 说完,谭杰看着白计安的背影,又看了看柱上悬挂的双面钟表。 下班……他才刚来上班两个小时而已。 “行了。” 贺威走来,即便是对谭杰说话,眼睛却没有从白计安的身上离开。 “他叫你下班就下班,带薪休息这么好的事,赶紧找朋友出去玩玩。” 再望贺威追上去的背影,谭杰算是彻底明白了。 搞了半天,白先生和贺队长是嫌他这个电灯泡太亮,闪得他们没办法正常恩爱了。 既然如此。 他回头扫视一圈,直到确认没有被丢下一半的工作之后,拎起衣架上的大衣围脖,赶紧撤离。 贺威走上二楼,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白计安的身影。 直觉带着他推开新装修的衣帽间,忽然,白计安迎面向他扑过来,又稳又准地找到他的软唇,对着它就是一顿激烈的蹂躏。 又一次,他理智动摇,差点被白计安的热情淹没。 “计安。” 贺威按着他的双肩拉开距离,随后,他弓下腰,把一直不肯老实的人横抱在怀,一路送到卧室,单独塞进被子。 “病号就要有病号的样子。好好地睡一觉,午饭好后,我叫你。” 说完,又像在车里那样。 贺威俯下身,在白计安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又轻又痒的吻。 第360章 营养餐 贺威轻轻地关上卧室门,附耳倾听,直到确定白计安没有追出来,而是乖乖地听他的话,好好休息之后,才放心下楼。 他站在宽敞到有些冰冷的一楼厨房,后悔把谭杰提前赶了回去。 应该叫他留下做一顿饭之后再走的。 打开冰箱门,望着里面即便被塞到满当,却依旧分类有序的食材,他脑子里都是聂开宇的话。 「受外伤后,饮食的选择对于伤口非常重要。如今计安伤势恢复的不错,可以给他吃些更有营养,更有利恢复伤口的食物。」 「比如?」 「高蛋白促进伤口愈合;含铁丰富的,可以补血。再就是维生素c含量高的食物,可以促进体内血液循环,达到辅助增强自身免疫力的效果。」 高蛋白、含铁和维生素c。 “蛋类、牛羊肉和海鲜吗?” 整整翻找了十分钟,贺威看着摆在操作台上的鸡蛋、菠菜、胡萝卜、海虾、生蚝、猪肝和羊肉,若有所思。 这些东西混在一餐吃,会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想法一出,他立刻抄起手机。果然,羊肉和海鲜同食必须适量,否则会对肠胃功能产生不良影响。 想着白计安本来就不常吃羊肉,不如换成刚刚他看到的龙利鱼,用番茄做成鱼片汤,还简单了不少。 海鲜鸡蛋羹、菠菜炒猪肝。 至于原本定好的红根羊肉汤变成番茄鱼片汤。 聂开宇说的基本都满足了,剩下的维生素c,就在他睡醒之后给他榨一杯猕猴桃汁吧。 想象很美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对他这种几乎不会做复杂菜系的人来讲,还是困难重重。 之后的五分钟,他看着冰箱门上,用27寸曲面触控全景大屏播放的4k画质的菜谱视频,心里不断地感叹自己家的宝贝是真的壕。 围着操作台前前后后地忙活一阵,最后只剩下海虾和生蚝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找了个可以沥水的不锈钢盆放在一边,挑完虾线,顺手拿下挂在墙上的小刷,按在了比他掌心还大的生蚝壳上。 等等。 贺威的手顿住了。 生蚝…… 瞬间,白计安扑上来热吻自己的画面卷成了半球形的大屏,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完了。 两个人能冷静全靠他,但他现在,浑身上下的血液正在不受控制地向身体的一处紧急集合。 这要是再给白计安喂上,下午就完了。 贺威叹了口气,有些气恼地把准备好洗刷的生蚝全都塞回冰箱。 至于代替品,他也没了继续查资料,翻冰箱的心情。 就虾仁鸡蛋羹吧。 也挺好吃的。 一个半小时,大功告成。 贺威看着品相和味道都算过得去的两菜一汤,又回头看了一眼如同被战场席卷的厨房。 为了不伤害白计安可怜的食欲,他还是把菜饭全部端上二楼的小餐厅比较好。 最后放好绿色的果汁,贺威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 里面是空的! “我在这儿。” 声音是从对面的书房里传出来的。 贺威快步走去,拿走他捧在双手上的书。 “怎么不休息?还工作。” “不是工作。”白计安别过脸,似乎还在生闷气。“只是看书。” “看书也会废心神。” “睡不着,总不能干躺着吧。” 见他起身就走,贺威追上去,揽着他的小腹,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在闹别扭?” 白计安沉着脸,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便转过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贺威。 “松开我。” 他抗议的声音很小,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明明就是在说反话。 贺威含着笑容,歪头看着白计安的侧脸,逗弄道:“你真的让我松开?” 说着,他握紧双手,手臂泄力,制造即将要松开他的假象。 大概是太过在乎。 这么烂的把戏,白计安居然没有看穿。 在感受周围禁锢消失的同时,白计安猛地转过身,一头扎进了贺威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随后,他埋着头,在贺威的耳边小声抗议。 “……你敢。” 贺威勾着根本就放不下的嘴角,故意问他:“什么我敢?” “你敢松开,我就,” “你就干嘛?” “我就。”白计安抽了抽鼻子,似乎想了一圈也不知道拿什么狠话威胁贺威,只得哑声哼道:“反正,你就是不敢。” 贺威紧紧地抱住他,“是,我不敢。” 一辈子都不敢。 “那。”白计安委屈着:“你还喜欢我吧。” 贺威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奇怪。 他赶紧握着他的双臂,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宝贝拿下来。 有误会的时候,他需要看着白计安的眼睛,把事情解释清楚。 “首先,我非常喜欢,非常爱你。其次,我需要知道你问出这句话的理由之后,才能进一步摆正你胡思乱想的脑袋。” 白计安盯着他,忽然,他拉着贺威走出书房,一边向卧室进发,一边教育他:“爱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能光靠嘴说,要做点实际的来证明一下。” “等,等等。” 贺威一把抱住门框,差点就要把腿也盘在上面。 “先吃饭。”他拉着白计安的手撒娇地晃啊晃,“不然都凉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做的!你不尝尝,多可惜。” 看着坐到对面,准备吃饭的白计安。 受伤之后,即便逐渐恢复饮食,相比从前,他整个人还是瘦了一圈。 最明显的就是,刚刚,他从后面抱着他的时候,胸膛明显地感觉到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他必须想办法继续拖,在给媳妇养胖之前,绝对不能伤到他。 听到他落筷的声音,贺威抬眼一看,碗盘干干净净。 他盛的饭,夹的菜,白计安全部都吃了。 “好吃吗?” “嗯。” 即便不怎么开心,他也不会说违心话。 “因为是你做的,我喜欢。” 说完,白计安就起身走了。 「因为是你做的,我喜欢。」 那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呀? 贺威歪过头,透过淡墨色的玻璃,看到白计安拿着喝到一半的猕猴桃汁坐在了沙发上,按开电视。 看来是好多了。 贺威也完成了最后一口饭,收拾好桌子,乐呵呵地去楼下打扫战场了。 第361章 何苦呀 贺威直起僵直的上半身,看着被他打扫到干干净净的厨房,感叹家务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长时间保持一个状态埋头忙活,别说长期缺乏锻炼的人,就是再好的腰也扛不住。 洗过手,他随意地拽下一张厨房纸,一边擦一边向外走。 抬头奔向挂着时钟的柱子一看,距离他端着脏盘子进来,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计安在做什么? 贺威走上二楼,原本靠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难道又去了书房? 贺威快步走过去,忽然,沙发的边缘露出一只白皙精瘦的脚踝。再往前一步,只见白计安穿着一身单薄的真丝睡衣,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威的眉心顿时皱起。 他赶紧走过去,想要把人抱起来。 刚触碰到他,就听到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低喃:“我不走。” “不走不行!回房间睡。” “那你跟我一起睡吗?” 贺威顿了顿,说道:“我看一会儿电视,等晚上陪你,好不好?” “那就不要回去。”白计安推着贺威的手,“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在这儿睡。” 即便之前住的一直是单人病房,但外面始终不比家里。 白计安能好好地安心休息,对贺威来讲实在不易。 既然他说要睡,只要暖和,的确哪里都好。 反正身下的沙发很大,客厅的暖风可以随意调节,房间里还有锁温的鹅绒被。 贺威抓过遥控器把温度调高,随后又跑到房间。 直到把还在迷糊的白计安裹得严丝合缝,才终于满意。 闹腾了大半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白计安似乎真的困了。 等他再睁开眼,落地窗外的天已经渐黑。 身边,一直给他当枕头的贺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贺威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发呆。 大厅里充斥着暖气,差点捂得他出汗。 对面,电视里的演员们正在吵架,剧情激烈但声音却小得像蚊子。 要是没有字幕,根本就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如果不是今天他心事重重,恐怕此时此刻的岁月静好,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情景之一。 “你醒了。” 白计安回过神,刚要转头,肩上一沉。 贺威歪头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含笑。 “睡得好吗?” “嗯。很舒服。” “那就好。” 沉默了片刻,白计安还是忍不住,打算再试最后一次。 如果还不行,就算了。 他低下头,含住贺威柔软的唇瓣。 跟白天别无二致,贺威会大方地回应自己。 但是,只要他上手碰他,就会被抓住手腕。 随着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白计安深觉这一次有成功的希望。 渐入佳境之时,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摩挲着贺威的下颚,向下滑,到他修长的颈部、结实的肩膀和弹力十足的胸肌。 啪地一声! 意外又在情理之中,贺威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今天第四次被拒绝。 不管贺威的理由是什么,都太过了。 白计安挺直身,手下发力,一把甩开贺威的手。 阴沉的目光仅在贺威的脸上停留一秒,而后,他利落地起身离开。 这下,白计安是真的生气了。 见他直奔书房,贺威慌了。 书房是事务所里唯一一间带锁的房门! 只要白计安进去把门反锁,除非他自己想出来,否则,他根本就没办法见到人。 “计安!” 贺威拔腿冲上去,眼看房门距离被彻底关上只剩一条门缝,情急之下,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按住门框! 下一秒,只听门间传出闷响,贺威的嗓子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门被扯开,白计安震惊地看着他发红的右手,怒道:“你干什么!” 清楚没有伤到骨头,贺威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拉起白计安的手,祈求道:“别把自己关进去。” 想到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白计安,他就难受的要死。 贺威侧身进到书房,生怕白计安找机会把他推出去,关上门。 白计安拿起他受伤的右手。从拇指开始,一根根地单独抬起来慢慢活动,边活动边担忧地问他,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 “不疼,都不疼。你别担心,我没事。” 检查过后,白计安的气也消了不少。 “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再等等,下次。” “你难道不想吗?” “下次好吗?” “算了。” 白计安走回卧室,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贺威凑身上去,刚想再说点什么,只听白计安在被子里动了动脑袋,闷声说:“你躲远点,让我冷静冷静。” 他的反应还没完全下去。 看白计安可怜的样子,贺威也不舒服。 他按照他的话,身体坐回原位,眼睛却一直离不开。 光用手帮帮他应该没什么事吧。 伤的话,只要白计安的动作不大,应该不会有问题。 应该吗? 不确定的事,还是查一查之后再决定。 隔着被子,白计安发现贺威走了,心里不禁失落。 他想不通,明明之前在病房里,还一副忍不住要他的模样,怎么今天真的可以了,反而什么都不做了。 贺威抱着手机查了半天。 光是一个答案还不敢相信,连续查了好几个,查到白计安在被窝里又一次昏昏欲睡。 朦胧中,白计安感觉贺威的手撩起了他的睡衣,顺着他平整紧实的小腹一路向下。 下一秒,到达目的地的手顿了一下。 耳边,贺威遗憾地低喃:“……这么快就冷静了。” 被困意再次席卷的白计安,虽然嘴跟不上,但思维依旧清晰在线地在脑子里做自动回复:「哪里快,你走了好久。」 “你是好了,我该怎么办。” 贺威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在白计安的脸上温柔地亲了一口,而后又用手指不满地戳了戳,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只能去浴室自己处理了。” 话毕,床垫随着贺威起身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穿上拖鞋,刚准备离开,裤腿就被后面突然窜上来的手一把拽住了。 贺威本能地扞卫差一点就被扯掉的裤子,回头与还平躺在床上的白计安对视。 “你干嘛去?” 白计安一扫困意,冷冷开口。 第362章 春色宜人 贺威怕他又要卷土重来,只能找个借口绕过去。 “上厕所。” “回房间之前你刚去过。” “还想去。” “去做什么?” 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慢慢地从他的手心夺回裤子,但白计安的劲越使越大,怎么都不肯放手。 “去上厕所,当然就是为了上厕所。” “那你前面是怎么回事?” 贺威一低头,隔着轻薄的真丝睡裤,他的好兄弟正在朝气蓬勃地跟他打招呼。 “你不是不想吗?” “我,可能,那个,有点毛病。” 白计安不敢置信地眯起眼:“为了不跟我做,你说自己有病?” “不是!你别误会,我想做!真的,超级想,但是你……” 贺威投降了。 面对白计安的审问,他根本就找不到像样的理由瞒天过海。 “是这样,今天你出院之前,聂开宇特别提醒我,让你注意休息。因为肋骨的伤刚好,担心动作太大会伤到你,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弄伤你。” “原来是这样。”白计安垂下眼,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那怎么可能!” 面对白计安一天四次的投怀送抱,他可是拿出了唐僧西天取经的意志。 一会一下,一会一下,差点就要死了。 “所以。”贺威别过微微发烫的脸,手下别扭地拽了拽:“裤子,能还给我吗?我真的很需要处理一下。” “就在这儿弄吧。” …… “在,在哪?” 白计安拍了拍他用睡觉的空位,“就这儿,在我眼前,做给我看。” 说完,白计安撑起身子,在贺威瞠目结舌的表情下转过身,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金丝框镜,单手戴上。 “来吧。” “那,那你呢?” “就这样看着,听你们的话,养伤。” 果然还在生气。 突然,白计安手上发力,趁贺威愣神时一把将人拉近到床边。 “我不行!” 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做不到。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你不行,我后半生的幸福怎么办?” “我那个行,这个不行。” “哪个都不可以不行。”白计安拉住他,“贺威,投降吧,你今天跑不掉的。” “可是,你直勾勾地看着我怎么弄啊?” 贺威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好兄弟赶快自动休眠,可偏偏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没有的这段时间,起初他一心扑在白计安的伤势上,顾及不到,也没感觉什么。 但最近,他每天抱着白计安在病房里睡觉,除了当枕头,抱抱、亲亲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这个让他惦记到会做春梦的人就在眼前,无论是他还是它都没办法消停。 “媳妇儿,你放过我吧。” “不行,必须在这里做给我看。” 太罕见,白计安无视了他的撒娇。 大概是一天被拒绝四次,到最后被迫自动熄火的白计安心情非常不好。 哪怕贺威的理由是担心伤到他。 想到这儿,白计安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 他忽然想起来,一直以来,自己隐瞒贺颜死亡的真相,对于贺威来讲,是一样的。 即便理由是为了对方好,知道真相,被照顾的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白计安道:“不为难你了。” “真的!” “真的。” 就在贺威以为他要放手的时候,白计安趁其不备,一把拽下一直攥在他手里的裤子。 他俯身过去,面冲贺威跪坐在床上,一手摘掉眼镜,一边说:“我帮你。” 被刺激到的贺威挺了挺紧绷的身体。他瞄着白计安同样有反应的地方,问道:“那你怎么办?” 白计安松开嘴,舔了舔湿润的唇边,“我没事,不用管。” “那怎么行。” 见他又要继续,贺威一把握住白计安的下巴。 他抬起他的脸,用沾满暧昧潮雾的眼睛与他对视。 “计安,6 9吗?” —————— 走进昏暗的停车场,聂开宇带着一身疲惫钻进车里。 想到此时此刻,有人坐在自己的家里,他就觉得异常别扭。 独居的单身生活明明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他靠进椅背,想起两个罪魁祸首,也不知道贺威有没有听进去他特别留下的医嘱。 其实白计安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故意说的严重点,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把大麻烦留给自己。 不过想也知道,以贺威的性格一定会担心到不行,乖乖地按照他的话照做。 然后。 真希望那两个腻腻乎乎的损友,今天晚上能因为爱情生活不和谐,打起来!! 聂开宇越想越气,他抬手抽出铁盒,烟都搭在嘴边了,才想起室内停车场不让抽烟。 咚咚! 驾驶位的玻璃窗被敲响。 他转头一看,是呼吸科的王医生。 遇见同样加班的同事,他赶紧降车窗,“也刚走?” “没有,我都出来一个小时了。本来在车里坐着,打了两把游戏全跪了。正想找点别的事做,突然看到你出来也没想走的意思,就想找你问点事。” “问事?” “聂医生。”王医生嘴角露笑,神秘兮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结婚了,一直没跟大家说?” “啊?” 聂开宇懵了,继上次护士站的「烂黄瓜」,这又是哪来的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别藏了,要不是结婚了,你干嘛下班坐车里不回家?是不是你老婆也怀孕了?” 也? 聂开宇道:“嫂子,怀孕了?” “对呗。” “那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是你不知道,你嫂子怀孕之后的情绪波动很大!你也知道,咱们做医生的天天忙到昏天黑地,要是自己不找点私人的时间,回去之后又要围着她跑来跑去。”说着,王医生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会让聂开宇误解,赶紧补充:“我也不是不愿意照顾她,在家我还是很配合的,就算老婆半夜叫我出去买好吃的,我也没有怨言,二话不说直接起身,但是吧……” 王医生堪比作文的独白让聂开宇逐渐头疼。 第363章 聂医生,您的快递派送成功,请签收 他自觉两个人只是一般的同事,王医生大可不必这么真诚,把家底都抖出来说给他听。 况且,他也没有兴趣听他婚后的生活。 “所以,你是不是结婚,老婆也怀孕了?” 话题竟然又转回来了。 老婆,他没有,杀手倒是有一个。 为了不让传言越来越离谱,聂开宇只能戴上社交面具,微笑地解释道:“没有,我目前是单身。” “单身,那你怎么了,不回家。有心事?” 这是要换话题了? 聂开宇礼貌道:“只是烟瘾犯了,想抽一根,差点忘记这里不让抽烟。现在就走,王医生也早点回。” 说完,他简单地和王医生寒暄两句之后,起车逃离。 开出停车场,看着正街上的灯火阑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潇洒惬意地活了二十九年,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 直到把车停到私人停车位,聂开宇才想起被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 上午把房子密码交出去之后,他们互换了微信和电话。 按道理,和白计安他们一同离开医院的栗山凉应该早已经到他家了。 为什么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不会把自己的房子当成自己家,客房随便选,东西随便用了吧。 他最讨厌这种没有规矩的人。 电梯一路上升,在二十二层停下。 聂开宇站在自家门前,在输入密码之前一直在纠结,如果栗山凉做了让他不舒服的事,他到底要不要严厉地说出来。 终于,门开了,他也决定了。 鉴于他有刀傍身,他还是找白计安来处理比较靠谱。 底线在性命面前,什么都不是。 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家,聂开宇并不意外。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等他到家,普通人就算不睡觉,也都上床准备休息了。 睡觉也好,他也不想在本该放松的时刻和栗山凉有过多不必要的交流。 他伸手按开鞋柜,依照习惯拿出拖鞋,一边换,一边叫人工智能开灯。 起身的同时,他顺手把皮鞋塞进柜子,转头一瞥,栗山凉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艾玛!” 聂开宇捂着突突直蹦的心脏,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家里被吓得心率过速。 “你下班一直这么晚?” 突然轻松平常的对话让还没从惊吓中走出来的聂开宇有些不适应。 支吾了半天,他才回答:“偶尔。” 栗山凉和他似乎很有默契,都能一眼看出对方并不想和自己有太多的交集。 随着他起身去碰放在一边没有打开的行李箱。 聂开宇才发现,除了脱掉外穿的鞋子,栗山凉不但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就连坐的沙发,也用他的上衣外套,以里衬朝下的方式垫上了。 自己坐在外套上,是担心外裤会弄脏沙发; 没有拖鞋,宁可光着脚也没有乱翻就立在门口的衣柜; 没有擅自选择客房休息,而是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到他回来。 这小子,意外的有礼貌。 之前就听白计安说栗山凉是他在国外捡回去的。 刚遇到的时候,他刚成年,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几乎什么都不懂,之后在一块一待就是四年。 “看来计安把你教得很好。” 话毕,见栗山的身子明显一顿,聂开宇深知自己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同住的第一天就说错话,即便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个,”聂开宇翻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他,“家里没有给客人准备的拖鞋,你先用着,之后……” “我可以自己准备。谢谢。” 接过拖鞋,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脸被抛弃的可怜样,看得聂开宇莫名不爽。 但碍于他和栗山根本不熟,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算了,他伤心就让他伤好了,反正自己只是个借住人,又不是情绪抚慰师。 管他呢。 聂开宇脱下外衣随手一扔,搭在沙发靠背后,奔向厨房。 栗山就这么看着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一升装的牛奶倒进玻璃杯。 见他没打算主动说话,栗山也不想干瞪眼看着他:“我住哪?” 聂开宇把被子扔进水槽,指着厨房后面,说道:“从楼梯下去,三间客房都是空的,你自己选。” 三间客房。 尽管他来了一天,但他出于习惯,根本就没离开过正厅。 眼前,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有两百平,没想到,竟然还是错层式住宅,三段小台阶之下,还有另一半。 “没想到,还挺有钱。” 蚊子大小的自言自语被聂开宇听个真切,他歪头看着栗山,古怪道:“白计安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 “有说过。”只是他没什么兴趣听。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时间来讲,我可排在贺威的前面。” “这么久?” 栗山凉羡慕的神情被他一眼捕捉,随即他颔首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白计安家底多厚你很清楚,他什么都不懂,满地跑的时候就住在樾安最贵地段的四层独栋别墅里。所以,只要樾安不处于中朝边境,你觉得没钱的人会跟他做邻居吗?” “这么说你跟计安哥在钱多少上,不分上下。” “什么叫做在钱上?” 其他地方他也没觉得分上下呀! 栗山盯着他,半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之后,拎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聂开宇站在原地。 他这是被一个连落脚地都没有的小子嫌弃了? 简直不敢相信。 第二天一早,因为白计安出院,不用提前一小时上班的聂开宇本想在床上赖一会儿在起来。 但家里突然多一个人这件事让他怎么都没办法放松。 宁可从上午坐在沙发上到半夜,十四个小时也不肯给他打电话问他。 人是挺有规矩,但未免有点过于畏手畏脚了。 是因为不熟悉的原因? 那为什么非要来他家住? 躲白计安。 想到这儿,聂开宇从床上坐起。 他拉开窗帘,对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海景叹了口气。 他还真是被这帮人彻彻底底地卷进去了。 帮了这么大个忙,今后,他非要找机会管白计安要个等值的报酬才行。 第364章 莫名其妙 直到聂开宇做好两个三明治,客房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从昨天他的表现来看,栗山凉不像会在陌生地方睡懒觉的人。大概是自己在家,不知道怎么解决早饭,不愿意出来。 他拿起自己的那份三明治咬了一口,溜溜达达地走向客房区。 三间卧室,他从近到远,依次推开。 和他的直觉一模一样,栗山凉选了最偏僻的那间。 真是个阴暗自闭的小子。 卧室门虚掩,从里面传出隐约的说话声。 聂开宇抬手轻轻一推,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栗山凉赤裸着上半身,面冲窗前,正在与谁打电话。 “我知道,我会的,你管好自己的人就行了……没,我不是在生气。算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听他没辙的语气,想都不用想,电话那边的人一定是白计安。 聂开宇单手抱胸依身靠在门边,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光明正大地盯着栗山凉的裸背。 二分之一的白人血统让他的皮肤更白,背部的肌肉线条分明有致却又称不上精壮。 上面散布几条细长的旧疤。 看上去不仅有刀伤,还有被皮鞭抽打过得痕迹。 听说自从他跟了白计安就没怎么吃过苦。伤痕,有很大概率是小时候被虐待时造成的。 至于中间,埋藏在背沟下面的脊椎,从后往前、由上至下,都是垂直于地平面的直线,没有一点变形,非常健康。 聂开宇惋惜地摇了摇头,感叹要是没有上面那几道碍眼的疤,这么原生优秀的脊椎,对医生的眼睛非常友好。 也不知道白计安在电话里说什么,栗山凉面朝窗外的海景,听得专心致志,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拿他当下饭剧。 似乎是手酸了,栗山把电话换到了左边,右手拇指向前,反握腰侧,余下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伸进腰带边缘。 看着被他扯到倾斜的睡裤下露出的腰窝,聂开宇不禁对他优异的身材条件感到吃惊。 也不知道白计安知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还真有点佩服白计安能在毫无希望的条件下无视诱惑,坚定不移地守着贺威。 反正,如果他喜欢男人,绝对不会选贺威。 但很可惜,他不喜欢男人。 “饭的话我自己会处理,不用特意去事务所找你吃。这里离市区真的很远,我跑一趟油钱都够吃顿好的了……他?我不知道,大概还在睡觉,过会儿会起来去医院的……哥,你就不能自己打给他,你们不是从小到大的邻居,非要用我的手机联系干嘛……好啦,我知道,我按你说的做还不行吗。” 说着,他转过身,一眼看到靠在门口,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的聂开宇。 栗山顿时皱起眉,瞪着他:“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嗯……在你说讨厌贺威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提他的名字了?” “面对白计安一脸厌烦地说「他」,不是贺威还能是谁呀?” “还能是你。” 栗山凉上前两步,抬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把手机抛给聂开宇。 而后,他立刻拽过床上的上衣,边穿边说:“跟计安哥说话,他找你。” 聂开宇没有直接听电话,而是随手按开免提,对着栗山凉说:“去厨房,吃饭。” “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管。” 见他正眼不看自己,聂开宇冷哼一声,而后抬高音量,对着电话里的白计安说:“他这个态度对我,我是不是应该在上班之前,把人给你送回去呀。” 闻言,栗山猛地转过身,看着手机屏幕上被点开的扬声器和聂开宇带着腹黑笑意的脸。 不出意料,话筒里的白计安叹了口气,刚说不用麻烦聂开宇,自己去接人,就听到栗山凉忽然叫道:“你别来!我好好的,听你的话,所以别来!” 他不想看到白计安和贺威在一块的画面。 直到确定栗山向厨房的方向走,聂开宇才把手机附在耳边。 “计安,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这小子把你的话当圣旨的,教教我呗。” 听到他轻快的声音,白计安意外地挑了挑眉尾:“你没生气。” “当然。” 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他生气。 他排斥栗山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他习惯腥风血雨,处理事情时冲动易怒,喜欢动刀伤人。 但从昨天,栗山宁可等他一整天也不会随意动家里的东西来看,他似乎对他有一定的误解。 去掉不好的第一印象,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子,他跟白计安一样,只当做弟弟来看。 忽然,听筒里的白计安淡淡一笑:“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不错? “你从哪看出来的不错的?” 他顶天是没有昨天那么抗拒而已!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好好相处,我会常联系你们的。” 说完,还不等他反驳什么,白计安把电话挂了。 聂开宇看着自动切回的主屏幕,评价了一句「莫名其妙」之后,把手机扔在床上,转身准备上班。 白计安放下手机,想到他们能好好相处,心里一直缠死的结也跟着打开。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转过头,原本熟睡的贺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他以双手抱胸的姿势斜靠在墙边,略微僵硬的嘴角上面大写一个醋字。 白计安含笑地看着他,好奇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还能什么时候。 他迷糊翻身时搂不到白计安的时候。 一马平川的床单冰冰凉凉,只剩下他一点点的残余香气,简直烦死人。 白计安拍了拍沙发,“过来。” 尽管不喜欢白计安因为别人笑容满面的样子,他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贺威站在白计安面前,气呼呼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可都听到了。 大清早,白计安不躺在他怀里腻乎,偷偷给栗山凉打电话。 嘘寒问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跟他爹似的,担心得不得了。 白计安拉着贺威的手,“你先坐下。” “你先说。” 白计安哭笑不得:“没有什么事。” 第365章 密码 “没什么事你笑什么?我要不要给你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嘴。” “好好好,我说。”投降之后的白计安有些无奈,轻叹:“说了你也不会关心,还非要知道。” 贺威“嘿”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白计安的脸,郑重道:“该知道的,没兴趣我也要知道!快说!” 听到栗山凉不会回来,贺威心情大好,立刻用实际行动打断了白计安正在叙事的嘴。 心满意足后,贺威拉起白计安与自己面对面,用双手托着他的大腿,抱上白计安就往卧室走。 “干嘛?” “补上。” 贺威把人放回原定的位置,自己扯开被子钻进去后,立刻找了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糊在白计安的身上。 好不容易的休假,他必须要完成每天醒来就能看到白计安的打卡。 和心爱的人相拥躺在床上这件事实在太催眠。 白计安自觉在马上就要睡着之前给谭杰发了个暂时休息的好消息。而后,他把头埋进贺威的怀里,放缓呼吸。 等他再醒过来,光洁的额头立刻被一直守株待兔的贺威啵了一口。 “高兴了?” “嗯。” 贺威抱着他,故意用冒尖的胡茬蹭白计安的颈窝。 “痒!” 白计安迷迷糊糊到处躲他的样子逗得贺威哈哈大笑。 “你好烦。贺威!赶紧去刮胡子!” 不被媳妇踹一脚的起床不算是完美的起床。 贺威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胯,恭恭敬敬地关上房门,从卧室退到浴室。 看着滚滚而下,冒着热气的水柱,他已经做好了白计安完全康复时,把人拐进来一起解锁新地图的计划。 等白计安洗漱完毕,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带着完美荷包蛋的清汤挂面。 “又是你做的?” 贺威本来不擅长做饭。 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不是加班在单位食堂吃,就是点外卖,泡面应付自己。 刚回国的时候,他招聘助理的主要原因也是做饭。 不仅给自己,也能时不时叫贺威过来一起吃。 这样自己既能天天看到他,叫他留宿,还能保证他不会再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昨天那一桌子,他已经在心里很吃惊了。 要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他也不会什么都不说,结果今天贺威居然梅开二度。 “当然是我。” 贺威双手撑在桌上,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计安。 “尝尝,合不合口味。” 白计安喜欢吃清淡的东西,所以他特意减少了调味的量。 直到看到白计安眼睛里闪烁的星星,贺威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你怎么突然这么会做饭了?” 贺威夹面的筷子一顿,淡道:“在你受伤之后学的。” 他实在羡慕能拎着保温饭盒来探望白计安的人。 无论是聂开宇还是栗山凉。 他也想做出更合他口味的东西,陪他一块吃。 贺威逐渐失落的表情让白计安感到心疼。 每一次,不管自己怎么说没事,受伤的事总会让贺威的脸一秒阴沉。 好不容易腻在一块,他想看到贺威更开心的脸。 “贺威,我们出去约会吧。” “约会,今天?” “嗯。买东西也好,看电影吃饭也好,总之,出去玩。” “不行。” “为什么?” 贺威放下筷子,严肃道:“因为今天我们已经有安排了。” “有安排了?” “嗯。” “什么安排?” 他从来没听贺威透漏过。 “我之前说过了,在病房里,你忘了?” 似乎是没忘。 白计安为难地皱了皱鼻梁,“一定要吗?” “嗯,一定。”贺威含笑地看着他,“我说过要抄你的家底,就一定要做到。” 说完,贺威还附上一句慢慢吃,他不差这一时半刻。 一顿饭下来,吃得白计安心惊胆战。 说起来,他还真是听话。 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做些手脚,但还是因为贺威的一句提前改动会生气的话,选择一动不动。 眼看贺威关掉水阀,抽纸擦手,白计安就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转过身,随着贺威的一个眼神,白计安乖乖跟上。 临进书房之前,他忽然多跨一步,窜到沙发前,取了一个抱枕挡在身前。 “你拿这个做什么?”贺威古怪地瞧着他。 “舒服。” 明显在扯谎。 贺威撇了撇嘴,懒得揭穿他。 “进来。” 白计安缓缓跟上,刚走进门,就听到背冲他的贺威说了句:“关门。” “……是。” 随后,贺威转过身,对着他伸手勾了勾:“手机。” 白计安乖乖地拿出来。 “密码。” “你生日。” “0808?” “嗯。” 贺威眉尾抽了抽:“你这也叫密码?” 过于简单明显了吧。 好歹也是个身藏巨大秘密的人。 输入之后,还差两位。 难道没加年份? 删掉重新输入。 不对。 “不是年份?” “加我生日的日期,没有月份。” 贺威没吭声,抬手输入0之后,手机开了。 知道密码后的下一秒,他一反常态,直接熄掉屏幕,转身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直奔右侧的书架,抬手敲了敲。 “暗格在哪?” 白计安走过去,斜睨瞟了瞟他,嘟囔道:“你怎么发现的?” 他自觉隐藏得非常完美。 “不用怀疑自己,你做得相当完美。” 他只是在知道白计安身藏诸多秘密之后,猜测他会在书房里设置暗格。 尤其是一间没有窗户,三面墙上都是摆满书籍的架子。 白计安走到其中一处停下,抬手抽出格子里摆的书。 贺威凑身探去,里面的格子平整无异,光凭肉眼根本就没办法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怎么打开?” “这样。” 白计安伸出手,轻轻抚在木板上颇有节奏地连触几下,而后,刷地一下,木板向上抽离,露出藏在里面的保险柜。 “刚才的那个是……高中时,在我的生日聚会上,你弹给我的,你自创曲子的前奏。” 白计安惊讶地张了张嘴:“你还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呀?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你一个人会因为想送我特别的生日礼物,提前两个月去学钢琴。” 说着,贺威微微皱起眉心,不满地瞧着白计安。 “就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你给我弹过,是不是都忘光了?” “下次。”白计安勾唇一笑,“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重新复习一下。” “弹给我的?” “当然。” “这还差不多。” 心满意足,贺威重新望着里面的保险柜,边伸手边问:“密码。” “。” 少见的单数密码。 原本贺威没有多疑,只是默默重复着白计安给的答案输入,结果只差最后一位数的时候,他忽然确定这些数字,他曾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清了。 贺威侧目看着白计安:“密码什么意思?” “三围。” “啊?” “你的。” …… 第366章 博弈 1 昏暗的房间,灰色的墙面。 钢铁刺入泥土,声音尖锐而短促。 刀刀划痕下,是女人悲泣的哭叫。 落笔时,徒留一行大字。 背叛者,永不原谅,堕入深渊,罪无可恕。 —————— 贺威侧目看着白计安:“密码什么意思?” “三围。” “啊?” “你的。” …… 贺威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一看,密码需要重新输入。 他抬起手,刚想按下去,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三围,他自己都没记过。 白计安伸长脖子,发现他健忘之后,立刻重复:“。” 贺威差点被气笑,一边输入,一边佩服地点头:“记得真清楚。” 随着滴滴的通过声,保险柜门弹开了。 贺威倾身一探,柜门的里面居然还有一层密码。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惊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捂这么严实?” “打开你不就知道了。” 白计安主动上前,伸手对着密码锁向下一划,虹膜解锁开始。 “等等。”贺威拉回白计安,他瞧着虹膜扫描下面,输入密码的地方,问道:“可以用密码吧。” “虹膜开得更快。” 说着,白计安又一次主动上前开锁。 这么积极,一定有问题。 想起刚刚的密码,不是生日就是三围。 他倒是想看看,后面这最后一层密码,白计安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回来。” 贺威搂过白计安的腰给人拉到无法扫描的安全距离。 “……干嘛?” “我要用密码开。” “你确定?” “嗯。” 他就不信还有更炸的。 “。” “……含义。” “肩宽腿长。” “还少两位。” 白计安撇了撇嘴,蔫道:“我来行吗?” “不行。快说。” “说了你别生气。” “那也要什么事呀?” 他稀罕白计安不假,但做人也要有原则。 “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你就快点,一会儿又要重新输入。” “好吧。” 白计安双手搂着抱枕在胸前,下巴压在枕边,视线下移,望向贺威身上,也是男人身上最重要、脆弱的部位。 会意之后,贺威的心情被炸得极其复杂。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他知道答案,不用特意叫白计安念出来,难为情。 滴滴两声,密码错误。 “怎么回事儿?” “你输的数字不对,再大点。” “什么意思?”贺威没懂。 “不是平常的时候,是跟我玩的时候。” “你还拿尺量了?!” “没有!目测,很准。” …… 整个房间整整死寂三秒,而后,只听贺威一声怒吼:“白计安!!” 二话不说,立刻举起提前准备好的抱枕,白计安脑袋一缩,躲在后面,能屈能伸。 “我错了。” 他还真是头一次怂成这样。 贺威气哼哼要过答案,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评价白计安的行为。 幸亏白计安长得好看,自己也喜欢。 不然,从小到大对他的各种痴汉行径,是凑一沓证据都可以报警的程度! 随着密码柜的最后一道防线弹开。 贺威转头上下打量着他:“我现在真怀疑你五年来到底有没有用心破案。” 什么破车都能开! 白计安慢慢把头露出来,嘟囔道:“我用心了,密码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改的,之前我没有偷窥过你……而且,你不能因为一个密码否决我做的所有努力。”说着,他还委屈上了:“明明前几天在病房里还抱着我说心疼我,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才拿到「红桃主」的地位,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要是放在平时,白计安小脸一拉,贺威能立刻去哄。 但今天,他才不会上当。 白计安装起来,演员都不是对手。 “我的意思是。”贺威叉着腰,“你要是真的用心查案了,五年就不是区区的「红桃主」,而是大boss,整个组织都是你的。” “我要它干什么?等着被你抓进去枪毙吗?” “闭嘴。”贺威收起笑容,冷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话。” 看白计安耷拉着脑袋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贺威就后悔刚才的疾言厉色。 “好了。”他抬起双臂,“过来,抱一下。” 白计安迟疑地看着他,“你不生气了吗?” “先过来。” “哦。” 放下抱枕,白计安走过去,紧紧地抱住贺威,贪恋地闻着他颈部的香气。 “你不生气了吗?”白计安用粉唇磨蹭着贺威的耳根,又问了一遍。 “只要你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就不会生气。” “那,密码呢?你生气吗?要改掉吗?” “算了,随便你喜欢。”贺威伸手探进白计安的衣摆,反复揉搓细滑皮肤的同时,还不禁在他的嘴角上重重地啄了一口,评价道:“色狼。” 唔……白计安瞧着贺威近在咫尺的帅脸。 他的评价,准确、中肯,让人无法反驳。 色狼就色狼吧。 白计安抱住贺威的力道又紧了紧。 只要能占到便宜,叫什么都行。 直到白计安主动放开他,贺威才把注意力重新转到身后。 保险柜里面有上中下三层,最上面还有一个只能用指纹打开的小格子。 “要现在打开吗?” “里面是什么?”贺威拿出中层的纸袋。 “是我的证件。” “那先不用。”贺威低头看着眼前展开的文件,“我先看这些。” 第一张从上到下,一个挨着一个,用全英文字体印满了个人信息共十人。 “这是……” “我调查到的,代号与真实身份能够对应上的名单。” 贺威看着第一行第一栏上「方块」的标志,念道:“你之前跟我讲过「红桃」和「黑桃」分别负责后勤和暗杀。那,「方块」和「梅花」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知道这些标志原本的含义,他们背后的职责,根本不难猜。” 贺威耸耸肩,“可是我不知道。” 他一直把这些标志当做普通的扑克牌标,没有研究过其中的深意。 “那我来给你解释。”白计安淡淡一笑:“首先是「方块」,图案有财富的含义,所以在组织里,「方块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组织赚钱。至于另一个「梅花」,代表创造力,负责各项实验,研发各类新型设备,武器。所以,整个组织的运作方式基本上是以「方块」为中心,它会联络外界,承接各种订单,里面包括暗杀任务和倒卖装备等。一旦交易成立,它就联系「黑桃」和「梅花」进行下一步任务。” 第367章 博弈 2 “等等。”贺威道:“所以,一直在加拿大高校实验室从事研究工作的华小天的父母,是「梅花」的成员。” 白计安满意地点点头,“还有霍临和王欣然。” “霍子超的父母也是?” “不,我猜测,他们是「方块」的可能性更大。还记得吗?霍临为继妹邱艺珍找的工作是……” “樾安市顶尖的金融公司,荣盛集团。” “没错。” “这么说,四个组里面,都有代表出现了。” 「红桃」:前任红桃主白计安、现任红桃主栗山凉。 「黑桃」:黑桃q贺颜、黑桃6朱艺雯、黑桃j孙利峰。 「方块」:霍临、王欣然【代号未知】 「梅花」:华雄、魏敏英【代号未知】 贺威道:“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 “我已经叫栗山去调查霍临、华雄夫妇的代号。之后,我想先从「黑桃主」下手。” 不止是因为他盯上了贺威,还因为「黑桃」离他们最近,暴露得最多。 “你要做什么?” “我要……” 叮叮咚咚几声! 楼下传来烦躁的门铃声! 两人相视一怔后立刻分工。 贺威把手上的资料放回保险柜,在白计安打开监控器之前,把隐藏暗格的书柜恢复原样。 画面上,大门外面站着一个在原地左右踱步的年轻女人。 她伸长脖子向事务所里面张望,急躁迫切的模样几乎就要溢出屏幕。 暂不营业的牌子已经被谭杰挂在门外。 位置显眼,字体清晰。 但凡识字的人应该都能明白店主的意思。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她,本不想理,但耐不住女人的锲而不舍。 叮叮咣咣,连拍带打,差点把自家店铺的玻璃大门捶碎。 贺威追上走在前面的白计安,不放心地将人拉回到自己的身后。 “该在后面的是你。”白计安伸手拽过贺威的手臂,“我去看看,你留在这儿。” 见到有人出现,门外的女人更急了。 大门被白计安打开时,贺威就在他的身边。 “救命!” 女人从开启的门缝中挤了进来。 她一把握住白计安的双臂,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救命!救命!” 贺威直觉地向女人的身后探望,想确定她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在跟踪她。 “不用看了。”白计安叹道:“千河整条街都是店铺,就算求救,随便找个开门营业的店就好,干嘛要强行敲开一间挂着暂停营业招牌的店。” 他垂眼瞧着女人,说道:“说吧,你怎么了?” “帮帮忙,你是侦探,帮我找两个人!” “很抱歉。”白计安用下巴指了指两人身边半开的玻璃门上的木质挂牌,提醒道:“本店暂时不营业,如果有人失踪,出门向右前行六百米是千河大街派出所,那里的民警会帮你解决问题。” “不。报警,已经报过了,我还要找侦探。” 以贺威繁忙的工作来讲,这次的休假来之不易。 白计安宁可和他坐在家里好好地讨论关于组织一案的细节,也不想承接委托。 他特别挂上牌子也是为了这个。 “你可以相信,报警之后,警方找人的速度一定比我更快,所以……” “不行!她会死的!你要是不帮忙她会死的!她会被杀掉的!” 女人哀求地叫着,像是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死死抓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右手正攥着白计安大臂的伤口。 白计安眉间一闪而过的不适让贺威一眼捕捉。 他立刻抓住女人的手腕,呵斥道:“放手,他有伤!” 闻言,女人如梦初醒,像是被触电一般松开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抚着手臂的白计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伤,我就是太着急了,对不起。但请你一定要帮帮忙,这关乎一个女孩的性命!” 贺威知道白计安在想什么,他轻轻揽过白计安的肩,安慰着:“查案我陪你。机会难得,万一真的被劝退,正好让我提前适应一下做大侦探跟班的工作,好不好?” 白计安缓缓地叹了口气,对着女人说:“进来吧。” 接待室,白计安邀请女人坐在对面。 贺威有样学样,干起了平时谭杰为客人端茶倒水的工作。 女人根本就坐不住的样子白计安看在眼里,他淡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我还是要劝你,想把一件事完美地叙述清楚,最重要的就是头脑冷静。” 只有在清晰的条件之下,他才能确保更高效率。 “我要找的人是她们。”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双人照片摆在茶几中间。“上面的女孩是我最好的闺蜜,罗染;旁边那个搂着她肩膀的男人,是他的男朋友,叫赵宇然。” “两个人?”白计安拿起照片端详,“你刚刚不是说「关乎女孩的性命」,那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因为。”女人抬起猩红的眼眶,眸子里充满了愤怒:“想要她性命的人,就是她的男友,赵宇然。” 面对女人的叙述,白计安和贺威都异常淡定。 “失联时间。” “两天前。” “确定没有误会?” “什么意思?”女人没懂。 白计安淡道:“即便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只有两天的时间没有联系,还是要确定里面是否存在乌龙。” “不会的。”女人非常肯定,她掏出手机推到白计安的面前,解释说:“染染她每天都跟我联系,从来没断过。失去联系前我们也没有吵架,甚至连一句拌嘴都没有,她不可能突然消失!能让她消失的人只有一个,赵宇然!”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事情是赵宇然做的?” 针对性太强必然有旁人不知情的原因。 “很简单。”女人正襟危坐,说道:“最近他们两个人在闹分手,是罗染提出的。但赵宇然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如果不是他自愿,他绝对不会让罗染离开他的身边一步。即便跑了,也会把她抓回来,非常恐怖。” “理由。罗染提出分手的理由。” 女人愣了愣,而后不自然地垂下眼,“她,爱上了别人。” 第368章 博弈 3 又是关于情感的案子。 白计安有些烦腻,但无奈已经让女人进来总不能把人再请出去,只能放松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听她把罗染和赵宇然的事娓娓道来。 “我的名字叫魏昕,我和罗染认识是在大学,她是住在我寝室楼上,比我大一届的学姐。” 相识时,罗染大二,魏昕大一。 因为两个人所属不同的专业,原本应该没有交集的她们,因为年久失修的寝室楼漏水,认识了彼此。 起初她们的见面并不算和谐。 甚至因为寝室被泡,罗染是跟着其他三个室友一起,带着怒意上楼交涉的。 相比楼上其他人的被动,罗染站出来主动道歉并立刻联络宿管阿姨解决问题的行事风格,不但让魏昕满意,也给她同寝室的其他室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再后来,魏昕按照高中时期的兴趣爱好加入了文学社,也从那里开始,她重新遇见了社团干部身份的罗染;也是从那天开始,两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闺蜜。 关于罗染的男友赵宇然,魏昕表示她非常的熟悉。 尽管她毕业之后已经过了三年,罗染也顺利硕士毕业,但赵宇然这个人,从他们相识后不久就一直存在。 赵宇然与她们不在同一所大学,罗染和他认识是在一次校外活动上。 罗染大三上学期开学不久,正值春暖花开,一向喜爱修身养性的辅导员提议,带着他们一起去黄牛岭爬山。 巧的是,隔壁大学新闻系的赵宇然也在同一天去那里。 但他的目的不是游玩而是去录制制作视频的素材。 在那里,爬山到平台区休息的罗染被赵宇然小组当成了采访的目标。 几个问题之后,赵宇然似乎早有预谋一般,提出请罗染喝水,目的是为了表示感谢。 从未交往过男友的罗染单纯极了。 像是从字典里删掉了搭讪这两个字,又羞又喜地跟着赵宇然,一边买东西,一边聊天。 直到接到室友催她的电话,她才想起平台上还有老师、同学在等着自己。 “回来之后,我经常能在罗染的嘴里听到赵宇然的名字。起初,她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到后来,某一天下课,原本和我约好去食堂吃饭的罗染突然临时鸽了我。到晚上回寝室,才想起回复我的消息。” 之后,原本在魏昕眼中,拥有成熟魅力的罗染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留下的,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嘴里、心里、脑袋里,全部都装着一个名叫赵宇然的空壳娃娃。 对罗染的变化,起初魏昕还可以接受。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么幸运可以遇到真爱,但时间一长,随着和罗染交谈,字里行间,她有意无意的透露都让魏昕对赵宇然这个男人越来越不放心。 “平时交往好好的时候还没什么,一旦两个人的观点不同、或者是罗染做了哪些事,说了某些话让他不开心,他就会有非常极端的反应。” 白计安道:“会动手?” “没有。”魏昕仔细回想片刻,依旧肯定道:“他没有打人的习惯。” “那你说的极端反应是?” “比如他会跟踪你,会在他们的住所安装针孔摄像头。不会限制你出门,但是会想办法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如果某一天,他发现你去了没有和他报备的地方,他就会立刻找过来,如果工作实在走不开,就疯狂地打电话,不接的话就一直打,接了的话又会限时多少分钟之内必须出现在他的面前。总之,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事屡见不鲜,非常吓人。” “那罗染的态度呢?从来没有想办法分手,彻底摆脱过他?” 说到这儿,魏昕的脸上尽是无奈。 “说了可能没人会相信。在爱上别人之前,罗染从来都没想过离开。” “即便她的男朋友像看犯人一样监视她。” “是的。” 白计安直言:“难道,她喜欢被这样对待?” “我也搞不清楚。因为罗染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复杂,之前她喜欢赵宇然的时候,确确实实地告诉过我,她不愿意分手,即便被那样对待,她也不愿意。”魏昕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刚开始,魏昕真的很生气,劝分了无数次,每一次非但不成功,两个人和好之后又会重新黏在一块。 到后来,她也懒得再管,就这样过去了一阵子,她们好久没联系之后的某一天。 当魏昕与罗染坐在饭桌前,听着她说最近恋爱的事,她又一次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魏昕神情严肃地抬起头,眼中的恨意犹如风暴滚滚而升。 “在那一次约会之后,我严重地怀疑,罗染被赵宇然精神控制了。” “精神控制?”贺威道:“你说的是pua?” “是。” “谈不上。”白计安道:“按照你刚才的描述,对女友有强烈控制欲的赵宇然可能有偏执型人格。pua具体实践起来,与他所做的事有一定的差距。” “可是,这也只是我知道的!还有我不知道的!所以,染染还是有可能被赵宇然精神控制。她会不会想不开自杀!?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上次的新闻也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就这么被折磨死了……” 越说,魏昕越没办法控制冷静的情绪,坐在原地,慢慢抽泣起来。 事态紧急,白计安也没了容她缓和的绅士风度,直言:“既然能找到的地方都找了,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按照魏昕的话,罗染真有姓名危险,那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是救命的关键。 魏昕怔愣地抬头,而后,摇了摇:“没有。”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头绪,就不会被逼到报警,找侦探的地步了。 “一点也没有?” “是。” 这下真是烫手山芋了。 白计安无奈地看了贺威一眼。 贺威会意,拿起手机推门走出接待室。 而后,白计安道:“她的基本信息总有吧,电话、住址、工作单位、平时经常出现的地点,等等。” “要这些做什么?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要是有消息,我早就找到了。” 第369章 博弈 4 “我要确定范围。” “范围。” 白计安从茶几下拿出白纸和笔推到魏昕的面前,“你写,我解释,不要浪费时间。” “……好。” 直到魏昕落笔,白计安淡道:“以两个人一同消失为前提,有三种可能。一是互相自愿,二是一人强迫另一人,三是未知的第三人强迫他们两人。” “等等。”魏昕抬起头,“第三人?不会的,一定是赵宇然做的,不会有别人!” “一定是赵宇然。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 “可是,第三人还能是谁?他们又不是什么值得绑架的名人,也没有得罪过谁,谁会费劲心力绑架他们。” 白计安道:“你说的,罗染爱上的男人是谁?” 瞬间,魏昕语塞。 半晌,她垂下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姓程,剩下的,我不知道。染染只跟我说有这么个人。至于年龄、长相、家住哪、做什么的,我都没听过。” “以你们的关系,罗染怎么会没跟你说?” “或许不是不说,是根本就来不及说。”魏昕道:“染染跟我坦白自己劈腿之后的第二天就失踪了,一直到现在。一定是她跟我说了之后,真的去和赵宇然讲分手,结果激怒了对方,才会失联。” 余光,人影闪出,贺威慢慢地推开门,对着白计安摇了摇头后坐回他的身边。 魏昕疑惑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左右平移,最后落在一直和她讲话的白计安身上。 “什么意思?” 白计安倾身上前,边拿过她写好的信息,边说:“鉴于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网上,还是警方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情侣发生冲突的消息,大概率因为他们的行为相当正常,不会给其他人造成深刻的印象,属于双方自愿进入某栋建筑。” “自愿?”魏昕不信:“那也一定是赵宇然逼她演戏!” “这只是事件中一个极小的猜测,你不用太激动……贺威。” 白计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把魏昕写下的信息递给他,“你看。” 除去联系电话、家庭住址和平时常出没的地方之外,挤在中间的一条信息,在贺白的眼中格外闪亮。 「罗染,工作单位:樾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内科护士。」 “聂开宇的同事?” 路上,贺威开车,白计安提前给聂开宇打了个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可能在手术。” “但愿是个小手术,别弄到晚上。” 整个医院,就认识他这么一个熟人,还想指望他呢。 白计安轻轻一笑,“一个呼吸内科,一个外科,以开宇在职场处人只交表面的性格,你还想指望他对罗染有了解?” “既然不了解,那你找他那个没用的做什么?还不如我揣着证直接去问呢,还能快点。” “他认识罗染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但认识呼吸内科的人是百分之百。” 现成的资源,别管大小,都不能忽视。 说不准,还真能歪打正着。 下了手术,聂开宇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刚拐进走廊,就看到门前杵着两个大麻烦。 “你们怎么来了?”他走近打量白计安,“复查?不是说再过两天来就行,这么着急。” 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聂开宇转头瞟着贺威,“是不是某人在家泰迪附体,没老老实实地遵守医嘱呀?” “你觉得可能吗?”贺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别人可能不会,但你……说不准。” 贺威简直就要气笑了。 他说不准,樾安市随便找,还有比他更靠谱的,一天婉拒媳妇四次,差点造成家庭破裂的? “算了。” 贺威想起出院时,他跟白计安说过,因为聂开宇帮忙收留栗山凉,帮他们解决了不小的难题,所以要找机会还他一次。 “还你了,算是扯平。” “什么还我?”聂开宇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开宇。”白计安拉回他的视线,“伤的事还不至于让我隔一天来找你,我们来是因为其他事。” “那什么事?栗山凉?” 贺威双手抱胸,用藏在手肘下的手指悄悄地捅了捅白计安:“直说吧,这件事,你给他机会猜到明天早上他也猜不到。” “罗染?” 果不其然,聂开宇摇摇头。 “不认识。哪个科?” “呼吸内科。” 闻言,聂开宇微微挑了挑眉毛。 呼吸内科,那不就是昨天下班,敲开自己的车窗,和他叨咕半天自己媳妇怀孕的王医生所在的科室嘛。 “恭喜你们,找对人了。”聂开宇双手插兜,示意他们跟上。 一进电梯,他转过身,给贺白打了个提前量。 他敲了敲腕上的手表,此时是下午一点十分。 “祝你们能够在下午三点前成功脱身。” 贺威皱起眉心:“话这么多?” “话多点好。”白计安叹道:“魏昕没什么线索让我很头疼。” “一个委托,头疼就推了,你又不缺钱,身上的伤没好还这么拼,图什么?”而后,聂开宇又侧身瞟着贺威,埋怨道:“你也不拦着点。” 拦着? 他还没说是贺威鼓励他接的。 不过,万一。 一条鲜活的人命因为他接下了这个案子得以继续呢。 白计安悄悄地握住贺威的手,望着他的眉眼,冁然而笑。 呼吸内科位于五层。 此时正巧是午休时间,各个科室的等待区尽管排了很多等待看病的人和家属,但只要没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他们就不会影响到旁人。 咚咚两声,随着门内的回应,聂开宇率先推开了王医生办公室的门。 王医生惊讶地看着来人,刚想问问聂开宇有什么事,就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瞬间,眼力极佳的王医生立刻伸手邀请贺威和白计安坐下。 “怎么了,哪不舒服?” 见到王医生误会,聂开宇也是服了。 “不是找关系插队叫你帮忙看病的。” “不是看病,那找我有什么事?” 说着,王医生转头,贺威掏出证件的点,卡的恰到好处。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队。” “警察?” 王医生懵了。 “聂医生,这是什么情况呀?” “你别怕。”聂开宇道:“他们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个人。” “谁,谁呀?” “罗染。” 第370章 博弈 5 “罗染。”王医生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她怎么了?犯事了?” 聂开宇耸了耸肩,撂下一句“还有工作”之后就溜了。 没了熟人,王医生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他也怪了。 罗染的事说穿了跟他一个普通同事有什么关系? 他慌什么。 看着王医生脖颈上冒出的点点汗珠,白计安偷偷地捏了捏冷酷到像一尊雕像的贺队长,希望他可以努力表现得和蔼一点。 而后,他瞄了一眼王医生胸口的名牌,上面金底黑字写着王辉。 “很抱歉,我们的来意,按规定需要保密。至于会找到你,也只是想了解一下罗染的情况。” “啊。”王医生搓了搓手心,支吾道:“虽然我的确是认识她,但是,了解情况,怎么也找不到我呀。还不如去找其他护士来得快。” “没关系,有多少,我们说多少。” 见两个警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王医生也没了办法。 配合警方接受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没有足以说服旁人的理由,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我就可知道的说一说吧。” “好。” 看着面前这位一直和他讲话的警察,笑容满面地拿出早已准备好录音的手机摆在桌上。不知怎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王医生动了动发紧的嗓子,说道:“她人挺好的。在这儿工作有一年多,有没有满两年不清楚。平时遇到的时候,工作能力中规中矩……说话吧,少了点,性格应该偏文静。” 王医生越说越觉得无话可说。 相比那天在停车场遇到聂开宇的侃侃而谈,此时的他好像被人摘掉了半个脑子,丧失了语言和逻辑功能。 相同意思的话磕磕巴巴地在王医生的嘴边反复环绕,听得贺威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真想冲上去,把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形复读机的电池抠了。 “好了。”贺威打断他并伸手拿回了白计安的手机揣进兜里。“谢谢你的配合。” 见两名警察起身要走,王医生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结,结束了?” “嗯。”贺威站在门口,右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说道:“我知道你尽力了。” 打开门,贺威先出,白计安紧随其后,最后是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的王医生。 忽然,余光白衣一闪,是今天在诊室外面值班的导诊护士,江燕。 “小江!” “怎么了王医生?” 因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王辉本来想勾勾手叫江燕进来说,但碍于男女性别有异,在休息时间关在一个办公室,别人看到影响不好,只能站在原地,左右确定无人之后,问道:“你跟小罗熟吗?” “罗染?” “是。” “还可以。” “那她怎么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王医生的话让江燕一时间摸不到头脑,“没有啊,刚才还好好的。” “刚,刚才?” “嗯,对啊,刚才在负一楼的食堂,我们还凑一块吃饭来着。怎么了?” …… 走出呼吸内科,贺威抬手看了一眼还有二十分钟到两点的腕表,说道:“聂开宇还吓唬咱们说三点,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有那么多话说到三点。” 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其实,如果你不打断他,王医生真的能把那四句话,无限重复地说到三点。” “得了吧。” 三十分钟他都要薅头发了,要是两个小时,他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贺威回身一眼望去,根本就见不到医生护士的身影。 等待区被乌泱泱的患者挤得满满登登。 “今天门诊值班的医生护士本来就不多,下一步要怎么办?” “当然是按照魏昕说的做,去住院部再看看。” 只要罗染出现过的地方,只要有认识罗染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光凭着魏昕一人,提供出来的找人线索,太少了。 “走吧,住院部不是这栋楼。” 说罢,贺威伸手就要牵白计安的手。 “你干嘛。”白计安像触电了一样立刻躲开。 “拉手。” “不行,人多!” 撂下这句话后,白计安立刻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生怕贺威从后面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懂贺威这个人。 按道理,他们之间相处,无论是公开恋爱关系,还是在公众场合牵手,都应该是本来就喜欢男人的他想做,敢做的。 结果倒好。 他一个原直男,蹦蹦跶跶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怕旁人的眼光。 一点都不怕……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呢? 不知道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因为不知,才会无惧。 踏上满是人流的扶梯,贺威并列在白计安的身体左侧,斜睨瞄着他,委屈地撅起嘴。 “碰一下也不行,真小气!” “牵手是碰一下?”白计安皱起眉心:“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让人看到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不犯法就行。” 作为警察,他没有其他要求。 面对贺威不讲道理,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 工作中间,他不想因为其他事分神。 有什么事,回家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忽然,食指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贺威偷偷地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凑身低喃:“别气,这儿看不到,下电梯我就放手。” 满满是人的扶梯,手下在做什么的确没有人会注意。 四周无恙让白计安跟着松了一口气,顺着心意,反握贺威的手,用指腹轻轻地刮蹭上面凸出的青筋和血管。 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让白计安有些害羞,他别过脸,抿住满是笑意的唇。 刹时,隔壁上行的扶梯让白计安的手顿然一抖。 “怎么了?”贺威关切地问。 白计安视线定格,追着一人的身影,转身、上移。 “跟我走!” 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白计安一把拉住贺威的手,不停地对站在他们前面的人说着“麻烦让一让”。 第371章 博弈 6 直到贺威被白计安拉到隔壁上行的扶梯时,他才重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白计安的反应让贺威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罗染。” 他看到在魏昕口中,本应失踪的罗染了。 就在刚刚,在他因为被牵手害羞的时候。 上行的电梯,一排排的人群中。 罗染披着黑色的羽绒服,头戴护士帽,内穿护士服,正低头刷着手机,消磨时间。 “罗染?!” 贺威也惊了,但不用问,他非常信任白计安,他说是,就绝对不会错。 “这么说她根本就没失踪?” “而且还穿着护士服,看起来应该是去负一层吃饭,刚回来。” “这么说她在正常上班……那魏昕。” 回到五层,望着呼吸内科的方向,白计安在来往繁密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背影。 虽然深色的羽绒服普遍,但幸好,她戴着标志性的护士帽。 确定目标的瞬间,白计安立刻说道:“我去追,你联系魏昕,叫她即刻过来。” 见白计安冲出去,贺威不可能原地不动。 他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追在白计安的身后。 护人和工作,两头不误。 “罗染!” 白计安冲出两步,绕到目标身前把人截停。 他看着她的脸,叹道:“果然是你。” 与此同时,电话那边,魏昕接通了电话。 听到陌生男人在电话里说找到了自己,罗染立刻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干嘛?” 贺威挂掉电话,直言:“魏昕,认识吧。” 听到魏昕的名字,罗染的脸色明显阴沉了。 “认识,怎么了?” “等一下,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还要工作。”罗染的眼神从贺白的中间穿过,望着等待在呼吸内科诊室之外的人群,淡道:“这里的病人没时间耽误。” “不会耽误你太久。” 话是这么说。 贺威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下午两点上班,还有不到十分钟。 “等不了,起码现在等不了。我要去工作,有什么想说的,去门诊找我吧。” 望着罗染冷淡的背影,贺威疑道:“什么情况?看起来,罗染和魏昕的关系,远没有魏昕说的那么亲密。” “或许之前是亲密的,现在不是了。” “吵架?” “很有可能。” “不会真的是误会吧。” 当时他们特别问了魏昕那句「有没有误会」,怕的就是两个女孩吵架,一个故意不想联系,另外一个没察觉,想找人找不到。 “但魏昕不是说了,她们不但没有吵架,就连一句拌嘴都没有。” “搞不懂,只能等人来了再说喽。” 如果真是误会,没有案子,没人受伤,再好不过。 看着身后突然空出的两个座位,贺威立刻生出了两个歪心眼。 “过来!” 不等白计安反应,他拽着他的袖子,直接拉到后面坐下。 即便只能挨着坐,贺威也感觉暖和了许多。 医院这地方虽然装修华丽,人头攒动,每天不止去世,还有很多出生和得救、康复出院的人。 明明这里,令人愉悦的消息远大于令人悲伤的消息。 但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总是冰冰凉凉的。 见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白计安立刻拽下围巾给贺威戴上。 “是不是冷了?” “你干嘛?”贺威推着他的手,“我不要,拿回去。” “我不拿,冷了就要听话,乖。” 如果案子真的在今天结束,他还想要和贺威好好地计划一场约会。 “我不想看到你生病感冒。” “我没事,就是觉得挨着你更舒服,更安心,更有安全感。” 瞧准机会,贺威闭上眼,双手插进衣兜,歪着脑袋,靠在白计安的肩上,得寸进尺。 白计安慢慢地动了动肩,轻声轻语地叫贺威起来。 结果,他装睡的本领相当了得。 就连白计安也差点被他骗过,以为贺威是真的处在感冒的前期。 半晌,路人时不时投来的尖锐、古怪、疑惑、好奇的目光让白计安难以适应。 自己怎么被看都无所谓,但是他不喜欢别人这么看贺威。 他悄咪咪地找到围巾的一角拎起,动作又轻又慢,直到足以盖住贺威的脸,才算满意。 “你干嘛?” 见他要扯掉,白计安一把按住围巾,声音虽低,但语气不容置疑:“两个选项,要么蒙着脸继续靠着我,要么拿掉围巾,坐直了。” …… 画面暂停了两秒,贺威伸手抓起围巾向上拉了拉,连头发都统统打包。 盖住就盖住。 只要不让他起来,有什么难的。 足足等了四十分钟,魏昕终于出现。白计安偏过头,温声把贺威叫起。 “不好意思。”魏昕喘着粗气,急得不行,“我接到电话之后就立刻往这边赶,但我离得太远了,久等了。” “时间不重要。”白计安转头看着站在导诊台里,正在专注工作的女人,说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寻着视线望去的刹那,魏昕呼吸一滞。 就像是做梦一样。 “怎么会……”她直起身,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怎么会这样?” “我想你应该再好好地想一想,你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某些只有她知道,而你没有发现的误会。” 很多人会在无意中,因为某人的某句话感到被冒犯而气恼。 但性格使然,其中,有一半的人选择在生气之后默默地记在心里,不去说清,而是用一种骤降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或许罗染和魏昕之间…… “不会的!”魏昕不信,“我了解她,不可能,我要问清楚。” 两人随着魏昕走过去,只见台内的罗染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对于魏昕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染染,你怎么了?” “什么?”罗染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 “为什么这两天没有联系我?” “很忙,没时间。” “什么?” 魏昕简直不敢相信罗染会这么和她说话。 砰地一声,她双手撑在导诊台上,刚想张口就听到罗染一字一句地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联系我,不就是为了打听宇然。” 居心不良的人,竟然还敢来质问她为什么。 真是笑话! 第372章 博弈 7 魏昕怔在原地。 “你说什么?” 罗染抬头瞥她一眼:“没听清?还是发现我知道了你的真实目的,感觉很意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染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都让魏昕感到鼻腔酸涩。 她瞪着微红的双眼,强忍委屈,严肃地看着罗染:“你认为我每天都在询问你和赵宇然的事,是因为我别有所图?我喜欢赵宇然,我要和你抢。对吗?” “不是吗?”罗染无视她的悲伤,直言:“之前是我傻,还相信你说的话,差一点和宇然分手。不过我现在清醒了。我们现在的感情非常好,我的心情也好,所以我不需要一个每天都在我耳边说我男朋友坏话,挑拨我们关系的朋友。” “你认为是我在挑拨关系?那是谁说的,赵宇然和别的女生出去玩,加微信,聊天!” “不过是他大学时期,社团的学姐,老相识,是我误会了。” “那是谁说的,赵宇然跟踪你,监视你的事让你觉得恐怖?” “他是做事有点极端,但也是爱我的一种表现。难道你希望自己未来的男朋友对你不闻不问吗?” “那,你说的,你喜欢上了别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别人?”罗染莫名地皱了一下眉心,短暂的两秒之后,随着记忆恢复,她恍然大悟地说:“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的,对吗?” “是!” “你还真信了。”她笑了,眼神却充满敌意:“那只不过是我随便说说的谎话,只不过想测试你的反应。” “我的反应?” “因为如果我移情别恋,自然就会和宇然分手。这么好的事,我想看看坐在我面前的你,还能不能继续演戏。” …… 不知所措之际,忽然,魏昕无力的身子被一旁准备询问的病患挤到了一旁。 看着瞬间恢复工作状态,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罗染; 想起这两天自己联系不到朋友,担心到失眠的心情。 魏昕自嘲一笑。 她深呼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越来越忙的罗染。 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她迟疑了片刻,终于,一句“算了”在嘴边淡淡挤出。 她转身从人满为患的门诊等待区走出来,垂着眼,一心想要回家休息,完全忘记了白计安和贺威的存在。 见她离开,白计安唤出她的名字。 魏昕如梦初醒,她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眼神有些慌乱。 她立刻抬手抹了把脸,尽量保持平静。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染染……罗染她没有失踪,只是不想联系我而已。” “那赵宇然呢?”白计安道。 “赵宇然?”听到他的名字,魏昕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郁,“随便吧,他跟我没关系。” “我很好奇一件事。”白计安话锋一转,问道。 “什么?” “你既然知道罗染的工作单位,那么她与你失联的这两天,你没有来过这里吗?” “第一天来过。那时候,她的同事告诉我,罗染请假了,请几天不清楚。” “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是。” 魏昕抿了抿唇,似乎不想再接受询问。 罗染的事从今天开始跟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打开手机,刚想称呼白计安,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太着急,完全不知道眼前两个人的姓氏。 “那么。”她晃了晃已经开屏的手机,“多少钱?” 她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离开这里。 站在这里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让她感到恶心和窒息。 魏昕的难受摆在脸上,白计安也不继续再问,爽快地把价格报出之后,收钱送人。 望着魏昕离开的背影,白计安若有所思。 忽然,面前,围巾落下。 贺威围着他缠了两圈之后,在后颈系了一个小小的结。 白计安清爽的短发和圆润饱满的后脑勺都让贺威感到异常可爱。 真想从后面抱住他啵唧几口。 贺威就这么站在白计安的身后,欣赏了好半天。 忽然,他眉尾轻挑,脸色也跟着心情冷了下来。 右侧,投向他们的灼热视线相当明显。 他上前一步,站在白计安的右侧,把他与不远处的导诊台隔开。 贺威自然地拉起白计安的手,不等他反应和拒绝,嗖地一下,揣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十指相扣。 那又快又稳又有点偷偷摸摸的样子,就像在马路上捡到意外横财一样怕人看到。 “我们也走吧。” 白计安脸蛋一红,本能去挣脱,却根本没力气和贺威抗衡,只得用警告的语气命令他:“放开我。” “不放。” 像怕他溜掉一样,贺威拉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被贺威彻底拉走前,白计安自然地向导诊台的方向重新望去。 “别看她。”贺威低沉得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 不问缘由,白计安立刻照做。 直到两人钻进车里,白计安才重新问道:“怎么回事?” “罗染刚刚在盯着我们。” 白计安沉思道:“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合乎情理。” 自己的好朋友突然找了两个陌生人来她的工作单位找她。 就算她和魏昕不欢而散,正常人也会警惕还没有离开的陌生人。 “但我觉得不像。”贺威道。 “你跟她的眼睛对上了?” “没有,只是感觉。也有不准的可能。” “我倒是相信你的感觉。” 白计安对贺威不是盲目的相信,也不是恋人之间,有哄人意味的无条件信任。 而是他对贺威工作能力的肯定。 贺威的直觉敏锐,他说有问题,那么即使问题不大,也绝对不会一点古怪都没有。 想起事件中还没有出现的关键人物,白计安道:“走吧,去查赵宇然。” “嗯。”贺威把车开出停车场,“只要确认赵宇然也在正常活动,事件才算真的结束。” 见贺威自然地往家里开,白计安才想起一件事。 “去市图书馆。” “图书馆?” 又是一个他八百年没去过的地方。 “嗯,查点资料。” 许久不来,现在的图书馆无论装修、规模,还是数字化都远远超出了贺威停留在上学时期的记忆。 第373章 博弈 8 樾安市图书馆区别于其他城市传统、单一的装修风格。 不同的楼层,不同的区域,拥有相对应的不同主题。 一楼是现代主题的数字化大厅,设置了读者食堂、超市和饮品区。 鉴于贺威很久不来一次,白计安准备带着他从上至下地逛了一圈。 顺便在咖啡店买了一杯前不久刚出的圣诞节限定拿铁,放进贺威的手里。 “就一杯?” “嗯。” “你不喝?” “我的手一会儿要查资料,会很忙。” “没事啊。”贺威转头向收银小姐追加一杯一模一样的。而后,他回过身,对着白计安举起另一只空出的左手,“我的手不忙,我拿着。” 从店里出来,贺威拿着两杯咖啡,跟在白计安的身后,踩着他留下隐形的脚印,走走停停。 白计安看什么,他就伸脖子凑上去参与一下。 结果,花花绿绿的封面还好,书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小黑字看的他双眼逐渐窜花。 见他退缩的样子,白计安就忍不住笑。 贺威的武力值在樾安市整个公安系统最高,这点他清楚。 但他更清楚的事,他能年纪轻轻就走到支队长的位置上,靠的不完全是身手,更多是他优秀的侦查能力,审讯时可以一眼识别嫌疑人是否说谎的能力。 所以,矛盾点来了。 他不看书,也没见过他主动学习,那这些优秀的能力是哪来的? 难不成,靠他野兽一样的直觉? 贺威把咖啡吸管递到白计安嘴边,翘着嘴角问:“你笑什么?跟我约会这么开心。” 白计安给面子地凑过去喝了一口咖啡,感叹味道不错的同时,纠正道:“我这不是开心的笑,是无奈,是纳闷。” “纳闷什么?” “纳闷我连书本都看不下去的贺同学,到底是怎么坐到现在的位置,变成贺队长的。” “谁说的?我看书,只是看不了纸质书。” “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排排文字。 “区别大了。” 见贺威神秘兮兮的样子,白计安忽然有些好奇是不是真的别有洞天。 “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电子书里有个东西叫做,朗读。” …… 一时间,白计安竟无言以对。 说起来,同一本书,听和看都是吸取知识的形式。 只要学到了东西,无论哪种方式都是一样的。 “况且。”贺威抬头望着高达四五米的实木书架,说道:“现在的实体书,无论有没有大名气,只要出版的,几乎都能在网站上找到。” 这里所有的书,只要他有心有时间,全部都可以看一次。 “那如果出现了意外,偏偏有一本书,在网上就是找不到呢?或者,能找到,但是没有能朗读的方法。” 贺威咬着吸管念道:“这种意外很少的。” “那万一呢?” “也好办。”说着,贺威上前一步,盯着白计安的双眼,说:“我有你。” 瞬间,被贺威散发出来的诱人荷尔蒙精准拿捏。 白计安对着他的双眼,表面风轻云淡,但实际上,无数个细胞早就在脑子里炸开了锅。 东奔西跑,跌跌撞撞,试图赶紧找点什么旁门左道,抵御外敌,转移被勾引的注意力。 突然,啪地一下,白计安合上摊在手掌上的书放回原位。 见他转身就走,贺威也不追。 而是按照原本的步伐,静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继续踩脚印。 一路向上走,有关于历史、文科方面的书籍和自习室在二楼。 紫红色的实木书架、书桌、皮革座椅、中国画和复古的银行台灯。充满年代感的民国风格让白计安连连感叹,为什么回国之前他没有想到。 如果把事务所也装修成这样的风格,一定很好看。 “卧室也要改吗?” 贺威还记得曾经去博物馆看到的民国时期,大佬们的卧室。或许是被整理的太干净,总有种冷清的感觉。 尤其是床,有些扁平,躺下并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你当兵的喜欢软床?” “当兵的就要喜欢板床?你哪来的刻板印象。” 他可喜欢软乎的床垫了,又暖和又舒服。 直到三楼的一处拐角,白计安终于到达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看着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名为《操控心理学》的书,贺威歪着头,含笑问道:“你干嘛?想操控我?” 白计安无奈一笑,答道:“找资料。” 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没有完全掌握。 他翻开目录扫视一遍,确定内容在参考范围之内后,他拉着贺威的袖子走到放置漫画的那一区。 看着书架上一排排花花绿绿的书脊,贺威有些发懵:“要干嘛?” “选几本。” “啊?” “我要看书,没办法陪你。你找几本想看的,打发时间。” 按照白计安的要求,贺威随便捧了几本没看过的漫画。而后,在跟着白计安找空位的时候,发现了立在墙角的期刊架。 “等一下。” 在白计安的注视下,贺威快步走到铁架前,找出几本最新出刊的时尚杂志摞在漫画上。 “时尚杂志?” 白计安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简单翻阅两下,内容不是最新的香氛彩妆就是奢侈的走秀时装、珠宝。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贺威眨了眨眼睛,“前不久。” “前不久。因为什么?” 他喜欢贺威的时间太久。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什么无感。 对他来讲,那是比自己的身份证号还熟悉的东西。 尤其是他的衣柜。 每天打理一次,最板正的衣服是警服。 余下的,不是休闲装,就是运动装。 尽管干净,却没什么讲究。 再者就是配饰。 更简单了,除了领带、皮带和手表,贺威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 眼看小九九要暴露,贺威灵光一闪,赶紧道:“上次无脸人的案子得到了启发。” “什么启发?” “案发现场作为队长的燕海臻不认识被害人鞋子的品牌,连何锋都知道。” “所以?” “所以这就是问题,队长怎么能有知识空白区!让队员笑话是小,万一错过了什么线索,就是大事了。” 第374章 博弈 9 白计安眯眼不语,左右脸上各写一个大字,连起来念就是:不信。 虽然大部分人的择偶观都喜欢更加聪明伶俐,做事稳妥的人,但过于精明,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贺威抿着上扬的嘴角,凑到他身前,用手上的书拱了拱白计安的胳膊,低声催促:“快走啦,一会儿没有位置了。” “哪里没有位置了?” 越过排排书架,四扇大玻璃窗的旁边就是座位区。 大概是临近年关,无论是读了一年书的学生,还是上了一年班的成年人,都想好好的给自己放个假。 “就四张桌子有人。”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你刚刚路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还真没有。 白计安得意地轻哼一声,说道:“看来,贺队长的观察力和一心几用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贺威跟着白计安找到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拉开椅子,他瞧着白计安含笑得意的模样就觉得好像什么地方输了一样。 “这不是在约会嘛!要是案发现场,我才不会这么大意。” 白计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反问道:“那要是一会这里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刚才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你,岂不是会错过很多线索?” 无法反驳。 贺威眨巴眨巴眼睛,“也是。” 见他明白后,白计安赶紧用手拍了拍嘴,自言自语地心念:“呸呸呸。” 他只是想给贺威举个例子。 尸体什么的,他还不想看到。 翻开指定要读的那页,从来不会在工作中分神的白计安终于破了自己的先例。 随着贺威把漫画推到一边,翻开第一本杂志开始,白计安的余光就跟着他手下的动作随处乱飘。 从眼神的停留时间和手指翻页的方式和动作上看,他对彩妆是最没有兴趣的,其次是服装,停留最久的是各类珠宝配饰。 他要干嘛? 白计安在心里叨咕。 难道要送自己? 不会呀。 他没有必须佩戴首饰的习惯,而且,最近也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一起之后的百天纪念日? 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最近的节日……不会是除夕吧。 不能。 谁家情侣互送的第一个礼物卡在年三十和初一中间呀? 虽然过年送礼物也没错,还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但感觉上,差了点浪漫。 而且,如果是选给自己的惊喜,应该没人会当着伴侣的面做功课吧。 忽然,贺威翻页的指尖微微一顿。 轻微的动作让白计安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找到了心仪的商品。 白计安悄悄地瞄过去,贺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的彩页,上面印的是一条被碎钻包裹的祖母绿宝石项链。 毫无疑问,这是女士项链。 跟他毫无关系。 “对了。”贺威微微靠过来,说:“你和叔叔阿姨打招呼了吗?几号回去。” 白计安一愣:“什么几号?” “过年呀!你回国就没回去吧,过年还不回去?叔叔阿姨都很久没见到你了吧。” “没有,在法国的时候见过。” “法国。那已经多久了?” “在我回国之前的半年。” “那你回来也有半年了,该回去陪他们过年了。” 陪着过年…… 白计安有些失落,试探道:“你准备几号回去?” “我爸叫我放假就回去,但我没和他们说特别休假的事。那按照单位的安排,除夕当天的中午就能到家。” 果然不在一起。 “知道了。”白计安声音平静。 “什么知道了?你还没回答我,几号回去?” “跟你一天。” 得到明确答案,贺威总算满意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计安的侧脸,直到对方问他:“干什么?” “想让你帮我看看。” 说完,印着宝石项链的彩色杂志覆盖在无趣的心理学书上。 “好看吗?” “送给阿姨吗?” “嗯!” “端庄优雅,很好看。没想到,你的眼光还不错。” “那这条呢?” 说着,贺威又向前回翻两页,“这条红色的,哪个更好看?” “绿色吧。” 在白计安的印象中,贺威母亲的性格比较温柔贤惠,不像自己的妈,完全不像个年过五十的中年人。 “我觉得红色也挺好看的。” “好看,但我认为绿色更合适。” “那就绿色,听你的。” 敲定礼物,白计安感觉一阵失落。 他不能跟贺威窝在一起过年了。 也是,他在想什么。 贺威忙了一年,父母住在本市,身体健康。 他完全没有理由不回去。 况且,他之前的每天不都是在陪着自己。自己也可以随时随地去他家里找他,像小时候那样,拎着礼物,去给叔叔阿姨拜年。 除夕,初一,每天都可以见到。 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差了倒计时的几秒。 白计安,别那么矫情。 “计安。” 白计安回过神,贺威正看着他,“你的手机在震动。” “嗯。” 白计安立刻掏出手机,一边往安全通道里走,一边按下接通键。 “儿子!” “妈。”白计安无奈道:“您真是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精力充沛。” “精力充沛不好吗?怎么,你现在是闲得没事做,想给我俩提前养老了?” “那我可真的要祈祷你们俩能活蹦乱跳地长命百岁,活过你们的儿子我了。” “你说我这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满嘴丧气话的,真是没一字爱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速战速决。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来告诉你,你妈我要和小情人一块去温暖宜人的南半球待到明年春天。家里的门锁之前换了,你一直没回家,所以没钥匙,进不来。至于过年……你自己随便找地方凑合几秒,反正就是个倒计时,数完就结束了。” “小情人?我爸知道吗?” “当然知道。” “他没意见?” “他先提的,能有什么意见?” “所以,你那个小情人是……” “你爸啊!还能是谁?” 白计安长叹一口气,“五十四了,还小情人。” 第375章 博弈 10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说带着老情人吧,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以您俩的岁数,小情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总比你没情人好!单身狗!略略略~” “行了。过年的事我自己看着办,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bye。” 话毕,0.1秒,听筒响起盲音。 一句再见的回复都不给他时间说。 真是自说自话。 不过。 白计安看着自动回到主屏幕的手机。 还真是巧。 贺威刚和他说完过年的计划,这边,他就有了变化。 看来,今年注定要自己一个人度过了。 从白计安离开之后,贺威就一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几次不放心,想过去看看都被「要尊重计安的隐私」这几个大字拦了回去。 终于,防火门被拉开,白计安回来了。 看他把手机放回衣兜,坐回原位的第一件事是重新拿起书继续读,没有主动报备的意思,贺威坐不住了。 “谁的电话?” “我妈。” “哦。” 心脏平稳落地。 “什么事呀?” 白计安迟疑一下,而后道:“叫我过年回家。” “那正好,我们除夕那天中午一起回。” 白计安“嗯”了一声。 一起回。 听起来很好,但实际上,他和贺威各自有车,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一起回的意思就是从事务所一起出发,各回各家。 等到白计安合上《操纵心理学》,窗外的蓝天被夕阳蒙上一层金黄。 贺威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早已看完了他捧来的全部漫画和杂志。 “贺威。”白计安轻声叫醒他。 “你看完了。” “嗯。” 看着他略带迷茫的脸,白计安轻笑:“饿了吗?” 贺威摇摇头,“回家吗?” 他想跟白计安回家了。 “嗯,回家。” 走到停车场,白计安主动把人赶到副驾上,自己拉开正驾的门,钻了进去。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贺威在厨房忙着收拾卫生。 白计安走上二楼,准备做两杯咖啡,犒劳一下谭杰不在,自动把家务全包的贺威。 按下开始键的同时,他的上衣口袋里哼出两声震动。 打开手机,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你要的,邮箱已发。」 白计安走到贺威身边,把手机拿给他看。 “你让王叔调查了赵宇然?” “嗯。” 从魏昕敲开事务所大门开始,到他们从医院离开,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可惜魏昕被罗染的话伤了心,否则,应该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贺威擦干手,接过手机仔细读着里面的邮件。 根据调查,赵宇然比罗染大一岁,目前在一家影楼,做儿童摄影师。 “儿童摄影师?他不是新闻系的吗?” “没找到心仪的工作吧。”白计安从冰箱里拿出苹果醋,按比例调出两杯,“我看了一下赵宇然毕业的院校,无论是学校还是专业都比较普通。刚毕业的时候,他的确是奔着新闻业找的工作,结果做的时间都不长,有的甚至没有度过实习期。” “工作能力不行。” “或许是不合适。”白计安把其中一杯苹果醋递给贺威,靠坐在操作台上,继续道:“儿童摄影师的工作也很困难,但是从他的表现和客户评价上看,还算不错。” 贺威的视线一路向下,最后看到结果。 「赵宇然正常上班,近期没有请假。」 “看来两个人都好好的。”贺威把手机还给白计安,“或许罗染说的就是实话,她的确怀疑了魏昕的目的,所以,无论是突然不回消息、不接电话、还是谎称移情别恋,都是她故意的。” “我想知道她消失的第一天,请假做了什么。” “也许只是普通的请假。” 贺威走到白计安面前,双手越过他的身体两侧,撑在他坐下的大理石台上。 暧昧的气息滚滚而来,彻底改变了缠绕在两人四周,单薄的空气。 “……贺威。”白计安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无力地反抗:“我,我在和你说正事。” “正事?他们三个人都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案子发生。” “可是,你不觉得中间有点古怪吗?” “就算是,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你总不会去找他们每一个人,挨个问一遍。” 的确。 其中的古怪都只是他的感觉。 没有证据,没有事实。 什么都不存在。 那么,他的猜测就跟没有支架撑起的帐篷一样,软绵坍塌。 算了,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你没有多管闲事。” 白计安诧异地抬起头, 贺威的声音真切存在,不是幻觉。 “你怎么会……” 怎么会听到他心里在说什么。 贺威勾唇看着他:“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好明显呢。” 写在脸上! 这怎么能行! 一眼被人看穿,是做人的大忌。 白计安伸长脖子立刻东张西望起来,他想找个能反光的东西,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和贺威说的那样。 “好了好了。”贺威按住在他身前拱来拱去的人,“你别再动了。” “可是,我想看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说的你写在脸上是只有我能看到的写在脸上,别人看不到。” “为什么?” “因为。” 贺威俯首凑到白计安的侧颈上,从下至上,巡视自己的领地。 白计安被他羽毛一般的轻吻啄的有点痒。 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追问:“因为什么?” 这个对他来讲很重要。 “因为。”贺威含着他的耳垂,慢慢舔舐到耳廓,最后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因为我是唯一的,从外到内,了解你全部的人。” …… “什么啊。”白计安双手缠住贺威的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吓我一跳。” “哦~吓着了?” “嗯。” 他以为自己的精神已经松懈到这种程度,能让人轻易从面部表情观察到他的内心。 “没关系,只有我。” 贺威贴着他的额头,欣赏白计安微微发红发烫的脸。 忽然,白计安抬眼看着他:“要在这儿吗?” “不愿意?” 白计安没说话,而是一把脱下自己的上衣,用行动回答。 太爽快的动作吓了贺威一跳。 他本来只是想调戏一下白计安,没想到他比自己还积极。 “不不。” 贺威赶紧把白计安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穿上。 “干什么?”白计安狐疑道:“你想穿衣服玩?” 除了看不到,有些可惜之外,他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是!” 贺威示意他向后看。 透过层层玻璃和中间的大厅,门外,千河步行街,人流熙熙攘攘。 第376章 博弈 11 回家之后,魏昕侧躺在床上发呆。 从医院出来时,她想大哭一场。 可又耐不住好面子,害怕路人投来的眼神。 她一直忍,一直忍,忍到旁边的一处公园,坐在小路上的石凳上,默默地哭了好久。 直到身上的棉袄被冬天的寒风穿透,她才想起回家。 回家之后,她没了做任何事的心情。 她反复地回忆在医院,罗染和她说的每一句话;反复地追忆从前,她能记住的一切。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提过的人,做出的反应。 种种之后,她还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罗染会误会自己要插足他们的感情。 赵宇然。 凭她这么多年,从罗染口中了解到的一切。 那种男人,不要说是她朋友的男人,就算他只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跟她身边的人毫不相干,一个单纯追求自己的人,她都不会同意。 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让人误会的表现。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突然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魏昕转身平躺在床上,望着浅粉色的天花板,自嘲地苦笑。 七年,她自以为深厚的友情,在遇到男人的时候,竟然会如此地不堪一击。 忽然,她鼻尖一酸,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抹掉流下的泪。 别哭了,魏昕。 不要再哭了。 她不是一个好朋友,她不值得你为她伤心流泪。 你能做的,全部都做了。 余下的,只要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千万不要分开去招惹别人。 叮咚! 魏昕放下双手,寻声望去,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 她本不想理,谁知对方锲而不舍,又连续快速地发了几条。 魏昕怕是老板发来的紧急工作,只得叹出一口气,伸手去抓那个令她心烦意乱的发声体。 「昕昕,你在干什么呢?」 只有这一句话,至于后面连续的几条,全部都是可爱搞怪的表情包。 小猪,小鹅,小鸡,小狗……做着各式各样的敲门、找人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呢?」 她在干什么呢。 魏昕双手搭在键盘上却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 正当她怔愣地放空时,房门又被敲响了,随之,手上的电话一颤。 表情包下又出现两个字。 「开门。」 什么? 魏昕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大门的方向又愣了几秒,直到门板又一次被敲响。 她赶紧跑到玄关,一开门,门外果然就是发信息的人。 她大学同寝室的室友,现在的好朋友,林玉洁。 原本乐呵呵的林玉洁在看到魏昕哭得如同花猫一样的脸时,嘴角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玉洁也顾不得房主人的邀请,她侧身挤进来,关上房门。 看着林玉洁手下的行李箱,魏昕默默地摇了摇头,悠悠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樾安?出差吗?” 她们虽然都在樾安市读的大学,但毕业之后,也有一部分人离开樾安,选择去其他城市奋斗,而林玉洁是另一种,回老家发展。 “我休假,想旅游又没什么感兴趣的目的地,思来想去,觉得来看看你们最好。” 林玉洁把魏昕拉到沙发,并排而坐。 “我来樾安的事跟谁都没说。本想给你们几个一个惊喜,这倒好,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吓。怎么了,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 听过罗染和魏昕之间的事,林玉洁露出了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掰了?” “不然呢。” 她可没有那么没皮没脸,再去给人家心烦。 “可是……赵宇然,是那个咱们上学时,罗学姐的男朋友吗?” 见魏昕点头,林玉洁震惊地大叫出声:“他俩还处着呢!好多年了吧。” “嗯,认识的时候我们大二,现在我们毕业都已经三年多了。” “没说准备结婚?” “没。” “那就是要分!” 魏昕古怪地看着言之凿凿的林玉洁,“你怎么这么肯定?” 她都没怎么和罗染好好地在一起玩过。 “因为我了解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又来了,905寝的情感专家。 明明自己都没有正经地处过几个对象,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倒是头头是道。 “你不懂,没经验不代表不了解人性。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的时候,往往那些沉迷于爱情当中的人最糊涂,反倒是我们这些老孤寡,清醒大师。” “算了,我不想听。”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白天,罗染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已经完全伤透了她的心。 她已经决定,今天过后,无论对方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听到。 “原来还在气头上。” 又被林玉洁一眼看穿。 见魏昕别过脸,林玉洁又打开了自己的点子库。 她一把拉起没精神的魏昕,开心道:“我们出去玩吧,在家太闷了!” “出去?”她才没有这个兴致。 “没有也不行!” 林玉洁一边说一边拿过魏昕的手机在群里发号召信息。 见她胡闹,魏昕也没有力气阻拦,只得弱弱地问她:“你要做什么?” 噼里啪啦地一顿打字。 而后,林玉洁把手机还给魏昕,自信地挺起胸脯,说道:“等着吧,姐姐我今天晚上绝对让你一解千愁。” “什么呀?” 魏昕刚要打开手机看看林玉洁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结果,还没等她看到屏保,手机就让后面推着她肩膀的人抢走了。 “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别干这些没用的。” “换衣服?” “对啊。”林玉洁扫视着魏昕身上的卡通睡衣,吐槽道:“你不会准备穿这身出门吧!” “出门?”瞬间,魏昕的双肩一沉,摇头道:“我不去。” “为什么?” “没心情。” “就因为和朋友闹掰?” 听到林玉洁说得风轻云淡,魏昕不解的抬起眼:“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夸张吗?” 在魏昕的世界里,就没有重色轻友这四个字。 第377章 博弈 12 她一向认为,即便男朋友与自己的关系更近,她也绝对不会把多年陪伴她的朋友放得更轻。 她心中的天平一直都在尽量地保持平衡,即便这种平衡有时候可能会被各种突发状况打破,但只要她细心维护,就没有问题。 她可以做到。 她坚信着。 “不是夸张,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你也没必要因为它不吃不喝不社交吧。难过是难过,但你看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真的要我一直面对你的苦瓜脸?这对我也不公平呀。” 魏昕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林玉洁。 是啊。 都是朋友。 她不应该因为一个不珍惜她们友情的罗染,忽视还在等她的林玉洁。 “你等我一下。我换一身衣服,马上就走!” ———— 贺威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看着闪烁的密码锁,心情烦闷。 终于还是让白计安得逞了。 十分钟前。 “为什么不行?”白计安拽着贺威的衣服,低声嘟囔着不满。 “外面,万一让人看到怎么办?” “我都说了,外面亮、屋里暗,还有那么多层墨色的玻璃,你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挡着我,不会有人看到的。” “不行。” “那去二楼。” “也不行。” “为什么?” “理由我昨天晚上已经和你说过了,你不是都理解我了吗?” “又是伤。这点小伤,天天拿出来当理由。” “小伤?!”贺威立刻皱起眉头,严肃道:“计安。” “干什么。” “你是认真的吗?” 他口中的小伤差点把他吓到魂飞魄散。 他竟然说是小伤。 “本来就是。” 白计安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伤当回事的样子让贺威气到头疼。 他不仅讨厌白计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害怕他真心认为这些是小伤,而不是为了气他故意说出来的话。 如果是真心认为,那么下次,他依旧会选择放弃自己,铤而走险。 别说第二次。 他甚至不想在未来,在白计安的身上再看到任何一道新的伤口。 “计安。” 看到贺威逐渐严肃的脸,白计安就知道他又要开始给自己讲道理了。 道理,他能不懂? 都是来挡他的说辞罢了。 “既然如此。”白计安打断贺威,“你靠过来做什么?勾引之后又不负责。” “我只是想亲你。” 情不自禁之下,身体被白计安吸引的自动反应,并不是故意想点火。 白计安审视着贺威的双眼,半晌,他发现他没有说谎。 “我知道了。” 白计安轻轻推开贺威,转身回到二楼。 贺威迟疑了片刻,而后,还是准备跟上去。 他刚踏上楼梯,就看到已经上去的白计安目不斜视地直奔书房。 被拒绝→生气→推开他→去书房→锁门躲起来。 无比熟悉的流程。 又来! 贺威一步三个台阶地追上去,可惜,还是差了一步,大门在他的面前呯地一声,死死地关上。 低下头,不断闪烁的密码锁好像在嘲笑自己被媳妇拒之门外。 真是有苦说不出。 贺威靠在门边,轻轻地叩响门板,叫道:“计安,安安,小安安,宝宝,宝贝,大宝贝,媳妇儿,好媳妇儿,给我开门好不好,不要把自己关起来,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开门,我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 依旧没有动静。 随便怎么样都没反应。 看来真的非常生气了。 也是,昨天被拒绝了四次,晚上的时候好不容易互相做了一些跳过去了。 今天,看来没那么轻易能解决了。 贺威打量着密码锁,忽然,他想起,白计安的所有密码都跟他有关系。 不管关系正不正经,反正,他本人猜出来应该不难。 他划开触屏,看着显示出来的十二个按键若有所思。 生日,身体数据都已经用过了。 还剩下什么? 他们相遇,高中分班的第一天? 不对。 贺威摇摇头。 按照之前暗格里保险柜密码的规律,白计安没有那么纯情。 要更加难以启齿一点的……比如,他们正式在一块的那天。 当天晚上坦诚相见不说,还忙了好久。 应该没错。 贺威自信地输入日期,结果:密码错误。 竟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 之前的密码都是关于他的。 那他身上还剩下什么数据没用到? 三围,肩宽腿长,甚至连不该用到的地方都用了。 还剩下……啊!贺威恍然大悟。 他重新划开密码,自信输入他保持了三年没变的身高体重。 滴滴! 又错。 不会啊。 除了这些,他没什么可以变成密码的数据了。 忽然,贺威的眼神暗了一下。 他伸出有些僵硬的手,对着密码重新按出了一串数字。 咔哒一声。 门开了。 白计安没想到贺威竟然能这么快猜到答案。 门开的同时,他坐在转椅上,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贺威阴郁的脸。 他的表情变了。 不是刚刚撒娇,哄着他的样子了。 发生了什么事? 白计安不安地站起身,刚想问,只听贺威淡淡地说:“别关着自己,出来吧。” 说完,他没有进来抱他,也没有站在门口伸手等他,而是转身离开了。 这次轮到白计安心跳漏掉一拍。 他拔腿追上去,心里责怪自己是不是太骄纵了。 瞄准贺威性格好,脾气好,对自己好,就时常对他发小脾气。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感情也经不起频繁的闹别扭。 他不应该这样,他应该好好听话,乖乖的,不惹他的。 眼看他要推门走进衣帽间,白计安以为贺威要走,立刻慌了:“贺威!” 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贺威转身回来,只见白计安一头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别走,别离开我,不理我。” 怀里的人在抖。 贺威懵懵地扭头看着趴在他肩上的白计安。 他说,别走。 他没要走,没想不理他,没有生气,更没觉得白计安生气有错。 他只是……有些失落。 “不走,我不走。”贺威抬手抚摸着他的后颈,轻声安抚:“计安,别怕,我说过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哪都不会去。” 第378章 博弈 13 “你没生气吗?”白计安仰起头,眼睛里满是担忧。 贺威轻吻他的额头,温声地哄着:“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我只会因为你不爱惜自己而生气。” “那就好。”白计安彻底松了一口气。 贺威刚刚的表情,真的吓到他了。 “什么叫那就好?”贺威捏住他的下巴,郑重道:“你听我说话要听重点,不要总是忽略我最关心的地方,知道吗?” “我没有忽略你最关心的地方。” 他是没办法向贺威保证。 尽管,经过上次亲眼看到贺威用刀割伤自己,他体会到了他看到自己受伤时的感受。 但他还是没办法在出现意外的瞬间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他这辈子都只会爱这一个人,所以,他的命于他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最珍稀的宝物。 对贺威的事,他天生就是个犟种,谁都扳不过来。 无所谓旁人的评价,他只想守护好最重要的人,做好最重要的事。 “你没有?”贺威不信,“你难道以为我没有发现吗?自从你表明心迹,不再隐藏自己爱我的事实之后,你对我的话,句句有回应。唯独这件事,我三番五次地强调,你每一次都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对我。我知道,你在无声的拒绝。” 白计安沉默地低下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穿了,因为爱意做出这种事的他是自私的,他没有顾忌贺威的感受,只是一味地选择保护,哪怕受伤、流血的全部都是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呢?”贺威低头看着他的脸。 对于白计安的表情语言,他再清楚不过。 依旧是不想回答。 “算了。”贺威伸手把人揽在怀里,“我不逼你回答我。” 白计安他不听话,那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办法,默默地保护他。 上次的事,这辈子,他只允许发生一次。 “真的?”白计安与他对视,“真的不再问了吗?” “嗯,你不想回答,我不问。但如果你哪一天想说了,记得要第一个告诉我。” “好。” 白计安终于面露喜色,回抱贺威,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满足地哼着。 看着他终于恢复了冷静,贺威也跟着开心。 只是……他望着半开大门的书房,盯着米黄色门板上那个显眼的密码锁,心里泛出酸楚。 “贺威。” “嗯?”他回过神,扭头看着正在望着他的白计安。 “你说话是不是从来都算数,不会弄虚作假,不会骗人。” “不是。” “啊?”白计安站直身,“那你跟我说的那些。” 原来是问这些。 贺威捏住白计安的脸,说道:“我跟你说的那些当然句句实话。我说不是,是因为在审讯或者有必要钓鱼的时候。” “那就是除了工作的时候。” “嗯。” “全部是实话。” “当然。”贺威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他认为白计安的问题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被看穿的白计安忽然勾起嘴角,“那你刚刚在门外说的。只要我出来,随便对你怎么样都可以,也是真的。” 又来了。 “可是。”贺威耸了耸肩,“我说的是你主动出来,但门锁是我开的。” “但我的确是主动出来的。” 他回过身,跑到书房门前,像小孩一样再跑回到他身边,做着回放。 “就是这样,我自己冲出来追上你的。” 可爱到幼稚的白计安太少见了。 对他来讲简直就是绝杀。 完全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好吧,你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有点多余,白计安想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进来。” 贺威任由白计安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才装修好几天的衣帽间。 一进屋,被按在墙上吻的白计安就快要窒息了。 面对贺威一直以来的拒绝,白计安很恼火,差点就误认为他根本就不想要自己。 就连昨天晚上,尽管换了新鲜的玩法,但没有到最后的他总是无法满足。 其实,贺威也是一样。 白计安垂眼瞄着面前放弃坚持,侵略性强到近乎失去理智的贺威,心里欢喜。 他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对自己有无限的渴求。 爱他,想他,需要他,离不开他,死死地缠着他。 时针转够一圈,终于得到休息的白计安嘴巴干涩。 他靠进贺威湿滑的胸膛,浑身瘫软无力。 “贺威……水。” 贺威回身取上摆在矮柜上的矿泉水拧开,含进嘴巴,而后,他扳过白计安的下巴,捏开他的唇,温柔地吻了上去。 看着白计安喝掉了最后一滴水,还迷迷糊糊的样子。 贺威轻道:“还要吗?” 白计安在他怀里拱了拱脑袋,俏皮地问:“你说哪个?是水还是别的。” “你还能行?” 还没有彻底被他养好的人,贺威真怕他会昏过去。 “那就歇一下。”白计安眯眼望着挤在窗帘缝隙中的黑色,念道:“夜还长呢。” 直到用到实处,贺威才发现衣帽间里的设施真是实用中带着蹊跷。 不但有水,有能供人坐下躺卧的懒人沙发,还有单独的空调,就连身边的矮柜,都是按照他们俩的身高量身定制的。 …… 反应过来的贺威无奈一笑,他低头看着卧在他怀里小憩的人,问道:“设计多久了。” “……什么?” “你说呢?你确定这是为我特别设计的衣帽间?” 衣帽间三个字,贺威咬得特别用力。 “嗯。”白计安沉吟道:“为你特别设计的。” 这次轮到白计安把「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 贺威俯身亲了一口他的额头,评价依旧:“色狼。” “哦?”白计安睁开眼,对着矮柜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按照他说的,贺威指着上面的三个抽屉,问道:“哪个?” “随便。” 反正无论拉开哪个都有,没有差别。 贺威就近拉开中间的抽屉。款式新潮,颜色各样,但布料少到发指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贺威拉开抽屉的手向回缩了缩。 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即便没经历过,但他还有知识。 忽然,白计安搂住他的脖子,将人拉到跟前。 他轻轻地吻了吻贺威的耳朵,哑声道:“你喜欢哪一件,拿出来,我都穿给你看。” “这些,都是?” 除了被打开的,还有两个抽屉。 “当然,毕竟,这里是「衣帽间」,不对吗?贺、队、长。” 第379章 博弈 14 贺威望着白计安的脸,沉默着,眼眸深邃。 半晌。 “我说。” 贺威哑声开口,他只觉左侧胸膛里的心脏怦怦乱跳,既好奇又紧张。 他从来都没发现白计安的花样这么多。 “之前,每天面对我却摸不到的时候,你你怎么解决的?出国之后呢?又是怎么办的?” 白计安微微一怔。 难道,贺威是在担心什么。 “把手机拿给我。”他现在没力气走动。 贺威伸手从矮柜上拿下白计安的手机递给他,“你要做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 说着,白计安将自己保存了十二年的珍藏品全部拿出来,摆到贺威的眼前。 “这是……” 特别设置的密码相册里面,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贺威简单翻看一圈,一共553张照片,外加124条视频。 好多的角度虽然是偷拍,但内容还算正常。 其中一小部分是自己当兵和正式做警察之后的照片,但多数是……贺威向上翻看照片,手指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 上学时期的照片,好多都是白计安偷偷拍的。 操场上,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跑1500米的时候、参加运动会田径项目的时候; 教室里,他做卷子的时候、慌慌张张地在清早补抄作业的时候、甚至还有认真听课,发言的时候。 “高中违反纪律,私自带手机上学就算了,居然还在上课的时候偷拍。”贺威的视线移到白计安的脸上,假装严肃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习呀?” “书看一次就都会了。” “所以就不听了?” “只是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听一次。” 贺威轻轻一笑:“给你厉害的。” “还有呢,往下翻。” 看着白计安神秘兮兮的表情,贺威自觉一会儿要出现什么重量级的照片。 他只求白计安没有偷拍他的裸照。 贺威指尖快速翻动,直到某一处,忽然,白计安按住屏幕:“在这儿!” 位置熟悉到都背下来了吗。 屏幕上,是九张贺威穿着睡裤,裸着上半身睡觉的照片。 无论是他的样子,还是他睡觉的地方,都在告诉他,这是他高中的时候。 “这是尺度最大的了。”白计安一脸积极地向他保证。“不信的话,你可以一张张看。” “没事。” 他不在意。 “那就好。” 因为是偷偷拍的睡觉照片,白计安有些心虚。 “计安。” 白计安仰起头,他发现贺威的兴致不高,甚至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白计安努力地撑起身子,“生气了吗?” 贺威没有回答他,而是举着手机面向他,“所以,在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靠这些做坏事了?” “……嗯。”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除了高中时期,具体是高几,贺威已经记不清了。 “你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白先生。”贺威凑过来,盯着白计安逐渐心虚的脸,说:“十八岁的前一天晚上我还是未成年,你拿着他们做坏事,也太过分了吧。” 白计安抬眼看着他,脸颊逐渐泛红。 要不是看到贺威的情绪不高,他真的很想说,十六、十七岁的他都有,十八岁算什么。 只不过除了这几张珍藏之外,都是穿戴整齐的照片罢了。 贺威继续扫视着相册,果然,按照白计安心中所想,翻到了十六十七岁时,躺在床上睡觉的照片。 一共不到十张,有些盖着被子,有些因为太热,穿了一身成套的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忽然,贺威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惊奇地看着怀里的白计安。 “原来都是阴谋!” “什么阴谋?”白计安诧异道。 除了排解思念,他可什么都没做! “还说不是?”贺威道:“我可都想起来了。” 原本,贺威睡觉的习惯是穿睡衣睡裤。夏天热的时候,也会穿着宽松的运动短裤和老头背心。 是白计安温水煮青蛙,旁敲侧击地跟他科普裸睡促进血液循环,改善睡眠的同时还特别舒服,他才会尝试裸上半身睡觉。 所以才会被他拍到十八岁生日前一晚上的照片。 “我也没说错。” “怎么没错?你别有目的。” “但促进血液循环,改善睡眠是真的。没骗你。” 吃瘪的他也不知道该拿白计安怎么办了,只得俯下身,在他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 直到白计安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他清晰的牙印,贺威才算满意。 照片巡视结束。 贺威把手机还给白计安,“在国外就靠这些,看了五年?” “四年。” “四年?”贺威的警报瞬间拉满,晃着白计安的身子追问:“怎么少了一年?你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 “说清楚。” 白计安看着贺威眉头紧皱的样子,一点都没了刚刚开玩笑的模样。 真可怕。 “因为道德上不允许。” “什么道德?”贺威有些着急,催促他:“快说。” “你不是知道吗,我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出国。” 因为他以为贺威要结婚了。 白计安垂下眼,难过道:“如果你结婚,就不是我能够随便想的人了。” “所以,你这一整年都没想我?” “想了,但没再幻想过不正经的事。只是回忆了一下我们之前在一起的画面。” 每天清晨,贺威会在他途经的地方等他一起上学。 放学后,因为家在不同的方向,所以他会像个跟屁虫一样找各种理由跑去贺威家。 哪怕只是在一起写过卷子之后,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回去。 中间,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吃过的每一顿午餐,身处的每一个场景,说过的每一个话题,教过贺威的每一道题目。 白计安全部都记得。 所以,在国外,无论是在塞纳河边看鸽子发呆;还是在黑夜降临时,坐在伦敦眼上独自俯瞰夜景,亦或者坐在巴伊亚本田海滩上,沉默地望着夕阳笼罩下的金沙美景。 与他相伴的,全部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就像一本没有完美结局的书,即便遗憾,也是他珍惜到难以放手的宝物。 陷入回忆的白计安,眼神黯淡,表情复杂,让人无法捉摸。 因为误会,白计安在心里给他们之间定下结局,那么他还在误会中的一年里,都在想什么,都做了什么。 贺威有些急了。 第380章 博弈 15 他无法控制地对那空白的一年混乱猜测。 “那你怎么办的,遇到栗山凉了吗?有没有去过gay吧,有没有试着忘记我,和别人约会?” 白计安有颜有钱有身材,聪明有魅力。 只要他想要一个男朋友……太简单了,不,是简单到可怕。 看着贺威焦急的模样,白计安终于反应过来,他想歪了。 “没有,没有,都没有。” 除了贺威,他自始至终对旁人都提不起兴趣。 可贺威不信。 他眯起眼,审视白计安的全部微表情:“男人不比女人,那档子事憋不了多久。给我说实话。” “那你呢?”白计安反问,“你不是男人?” “什么意思?” “你说呢?”白计安愠怒道:“你自己不也是男人,我没回来之前,你有没有和别人约会过?有没有前任?” “我一直在部队,不是拼命训练就是出任务,哪有时间想这些?况且,我身边全是大老爷们,根本就没机会想。” 白计安沉下脸:“还是想了。” “你别歪,这是正常现象。” 他本来是直男,在一群喜欢女孩的直男堆里能有什么事。 但白计安就不一样,国外,开放的花花世界,想想就忍不住生气。 他低下头,刚想再问点什么,只见白计安垂头捧着手机,深情眷恋地看着他高中时的照片。 “喂。” “嗯?”白计安仰起头。 “18和28,你更喜欢哪一个?” 白计安微微一怔,他万万没想到贺威竟然会把醋吃到自己小时候的身上。 也太可爱了吧。 既然如此,他还挺想逗逗贺威,看看他的反应。 反正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是他。 “18。” …… 怔愣之后,贺威一把抱起白计安,将人面冲墙壁,反按在矮柜上。 “真敢说啊。” 他俯下身,掐着白计安的前颈迫使他扬起脑袋。 而后,他凑到白计安涨红的耳边,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休息够了,你也该继续干活了吧。” 背后突然触及到的异样感吓得白计安浑身一抖。 “先别!” 突然被迫站起来,他的双腿还在打颤。 “28!我选28!” “晚了,是你惹我的,你必须负责。” ————— 聂开宇靠坐在驾驶位上,努力褪下手术后的一身疲惫。 想抽烟。 又在不许抽烟的停车场。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东张西望,生怕王医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窜上来和他打招呼。 还是赶紧走。 早点回家,早点睡觉。 刚拐进正街,右侧的大屏一闪,贺威的名字伴着电话铃声出现。 聂开宇抬眼瞄着时钟,刚过晚上十一点。 他来打电话做什么。 随手按下通话键,贺威声音古怪,看似平稳低沉,但中间却隐藏着深深的不安。 “下班了吗?” 他在极力地保持冷静。 “刚刚。” “能来事务所一趟吗?” “当然不能。” 他又不是贺白两口子的家庭医生。 “计安昏倒了。” …… 聂开宇眉心一皱,立刻调转车头,“等着,十分钟。” 靠近事务所大门,贺威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进门的瞬间,聂开宇一眼瞥到贺威脖子上散布的猩红印记。 走进卧室,白计安平躺在床上。 光是露出来,发红发烫的肩颈上,痕迹就已经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更别说藏在被子里面的部位。 吻痕不够,还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牙印。 聂开宇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贺威,骂道:“你是中计,让人灌春药了?”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像憋了八百年突然开荤了似的! 贺威对聂开宇的责备充耳不闻,满心满眼,懊悔地看着白计安。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完全没有想到。 在发现书房的密码是他高中时期的身高体重,不是现在的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产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之后,白计安的手机里。 一共近700个视频照片中,大部分都是他高中时期的照片。 明明当兵做警察,长大之后的几年,他也有不少照片,可偏偏白计安就是没有特别去收集。 就连本人在眼前,他也会捧着手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18岁的自己。 还有他的回答,也是。 他真是疯了,才会控制不住嫉妒,让事情变成这样。 他是有毛病吗? 无论几岁,白计安一直喜欢的人不都是他吗? “怎么样,他还好吗?” “我还没检查怎么知道?” 聂开宇关注点主要还在白计安的旧伤。 伤口在出院时就已经步入了康复阶段,这次两人的激烈运动虽然让他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但总体上没有牵扯到大毛病。 半晌,聂开宇站起身,松了一口气。 “问题不大。虽然最近恢复了营养的饮食,但上次受伤时失血过多,还有些体虚,让他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等醒过来就没事了……” “那发烧呢?没事吗?他的身体很烫!”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聂开宇回头又看了一眼白计安,问道:“会照顾人吗?” “当然。” “那就行,普通发烧怎么照顾,你就怎么照顾。”聂开宇走到贺威面前,点着他的肩,一字一句地说:“别睡觉,别眨眼地看着他,时刻观察他的情况。你折腾的,你负责。” 贺威长舒一口气。 负责的事不需要聂开宇说他也会做。 等到白计安醒了,勉强他的事,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 “行了。”聂开宇拎起身边的车钥匙,“剩下交给你,我回家了。” “明天上班?”贺威跟了出来。 “嗯,不然呢?哪有你命好,特批休假。” 贺威抬眼看了一眼挂钟,还有十五分钟零点。 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但深更半夜突然叫聂开宇过来,他还是感到歉疚。 “你家不是离市中很远吗?对面有一间客房是空的。” 聂开宇回过头,古怪道:“你是叫我住这儿?” “还能解读出其他意思吗?” “你放过我吧。满屋子恋爱的酸臭味,我可睡不着。” 说完,聂开宇像是怕被抓住一样,无意识地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贺威送他到门口,正要关门时,聂开宇忽然回过头,问道:“上午的事,怎么样了?” 上午…… “你说罗染?” “不知道。”聂开宇耸耸肩,“我只记得带你们去消化内科找王医生,至于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记不住了。” “人找到了。今后,可能不会再有后续了。” 第381章 博弈 16 开进地下停车场。 聂开宇甩上车门,看着隔壁空空的车位,心里纳闷。 难道,那小子还没回来? 要不要问一下。 脑子里,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开始打架。 一边。 打什么打? 跟你有关系? 要不是因为帮白计安的忙,他进得来你家吗? 给他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深更半夜,自己累个半死还要出门找孩子? 另一边。 那个臭小子! 白天不是告诉他另一个车位号了吗? 不回来也不知道发个信息! 是死是活,让人很在意诶! “烦死了!”聂开宇忍不住踢了一脚自家的车轮,“一个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 强按七上八下的情绪,他终于走到电梯门口。 看着从10开始倒数的数字,聂开宇还是掏出了手机。 要不。 打一个问问? 知道结果,他也好睡觉呀! 医生的身体可不只是自己的! 好好的休息对于病患来讲,至关重要! 成功说服自己的聂开宇烦躁地打开手机,刚找到栗山凉的电话,脑中,一个声音莫名响起。 「如果他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你突然一个电话导致他行踪败露,被敌人发现,惨死街头怎么办?他可不是一个做正经工作的普通群众。」 算了。 发微信吧。 「微信也会响哦!」 “他就不会静音吗!!” 出任务开手机,他是哪来的菜鸟! “聂医生?” 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梯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人他恰巧认识,是住在十五层,一位年过中旬的女银行行长。 从她略微讶异的表情里,聂开宇知道,刚刚他突然发神经的样子被人看到了。 “要上去吗?” “是。” 聂开宇立刻面带职业假笑,踏进电梯。 他看着邻居离开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彻底关闭。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看来,保质保量的睡眠对控制情绪的作用真的很大。 终于,电梯直达二十二层。 聂开宇踏出电梯,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这么晚谁会给他打电话? 不好的预感在一秒之后成功应验。 一串他没有备注过的陌生号码。 “哪位?” “你是哪位呀?”是个急躁的大哥。 “什么?”聂开宇无语道:“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你问我是谁?” 咱们俩到底谁有病? “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你的车停在了我的车位上!我不给你打电话,给谁打啊?给拖车公司打?” “我的车停在你的车位上?你确定你没有记错自己的车位?” “我都在这儿住了四年了!停车位还找不到!你跟我说那么多没用,赶紧下来,把车挪走!不然,我立刻叫人把你的车拖走!开豪车了不起是不是,住在这儿谁还没点钱!” 豪车? 聂开宇一愣。 “等一下。车牌号。” “你自己的车,车牌号不知道?” “忘了。” “樾a:47g99,黑色奔驰amg!”念完,大哥还不禁吐槽一句:“这脑袋都能挣到钱,也真行。” 果然是他。 聂开宇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不等大哥再吵什么,挂了电话。 他打开大门,直奔栗山凉的房间。 推门一看,床上的人已经蒙在被子里,美美地睡着了。 聂开宇走上去,抓起被角一把掀开。 “起来!” 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瞬间消散,冻得栗山浑身一颤。 他睁开有些迷茫的双眼,勉强把目光焦聚在聂开宇的脸上。 “你干什么?” “你说呢?”聂开宇气不打一处来,“你把车停哪了?” “a-276。” “一层还是二层?” “一层,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一层。”聂开宇叉起腰,气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哪个是一层?” 栗山凉不解地看着他:“你把我拽起来就是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聊吗?你都分不清,还敢说无聊?!” “什么意思?” 聂开宇伸手拽过搭在床尾凳上的衣服扔到栗山凉的怀里,“穿上,跟我下去。” “干什么?” “你说呢?我说一层,是负一层,你倒好,从下往上数第一个叫一层,那叫负二层!” “所以。”栗山凉套上衣服,“我停错了车位。” 两人走到负二层,看到远处在原地急得不断踱步的暴躁老哥,聂开宇就觉得头疼。 忽然,他拽住栗山凉的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提醒道:“一会给我当哑巴,只管挪车,不许说话,听到没?” 钻进驾驶位,栗山看着车前从头到尾一直赔笑递烟的聂开宇,心里不是滋味。 终于,办妥事的聂开宇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的第一件事就是扯开系在脖子上的领带。 一路沉默。 直到把车子摆正在正确的停车位上,栗山突然开口:“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出乎意料的剧情发展让聂开宇感到意外。 他转过头,满眼古怪地看着坐在左边的栗山凉。 半晌,恍然大悟的他忽然问道:“你道歉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栗山凉没懂,“道歉还有目的?” “怕我跟白计安告状,把你赶出去?” 栗山厌烦地皱起眉头:“我只想为我做错事、给你平添麻烦而道歉。” “是吗?” 聂开宇不屑一顾的样子让人莫名起火。 “随便你怎么想。”说完,栗山凉把钥匙扔在聂开宇的身上,“想走的时候锁门。” 看着被栗山甩上的车门,聂开宇被气笑了。 什么意思? 生气了,所以不想跟他一起走。 也不知道是谁舍弃睡觉时间帮他处理麻烦! 赶到电梯门前,栗山还在等电梯。 聂开宇双手插兜,继续没话找话:“挪车留我电话,真不傻。” “我没选择。” 他身份特殊,要尽可能地少暴露信息。 走进电梯,聂开宇靠在后面的扶手上,凝视栗山凉的背影。 又是一路的低气压。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代沟,可偏偏互相就是没有话说。 让人莫名心烦。 二十二层。 电梯门开。 栗山率先走到门前,手指即将触及密码屏的时候,只听后面,聂开宇淡淡地说:“计安病了。” 第382章 博弈 17 “什么?” 栗山凉转过身,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焦急。 “他不是刚出院吗?怎么又生病了……算了,我去看看。” “回来。”聂开宇抬手拦住他,“我都没说什么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管什么病,我都要去看。” 话毕,聂开宇放下手臂,任由栗山凉从身边走过。 直到他按下电梯,聂开宇侧身靠在反光的瓷砖墙上,淡淡地说:“他发烧了。” “多少度?” “谁知道呢?反正有贺威守着,跟我关系也不大。” 栗山沉默着,半晌,他微微蜷起手指握进掌心,自言自语:“在有什么用,还不是会受伤,会生病。” “怎么会没用?有用,特别有用。” 白计安生病,聂开宇却在这儿像看戏一样话里有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的要我直说?” 栗山烦了。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 栗山抬脚准备踏进,下一秒,只听身后,聂开宇说:“白计安发烧是被贺威折腾出来的。” 闻言,他身子一僵,转过头,恼怒道:“你说什么?” “别让我重复,我说什么你听到了。” “为什么又因为他?” 上次受伤住院就是因为他! 看着栗山凉完全没有明白的脸,聂开宇意外地挑了挑眉尾。 看样子,那方面的事,他还什么都不懂。 原来是一只小雏鸟。 “你过来。”聂开宇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 “你不是问我跟贺威有什么关系吗?过来,我告诉你。” 栗山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门,数字还停留在二十二层的电梯。而后,他听话地走过去,问道:“到底因为什么?” 聂开宇离开倚靠的墙面,站直身,面对栗山凉。 “因为……” 整句话说完。 他亲眼看着栗山凉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懵懂疑惑变成了震惊的崩溃,蓄满眼眶的泪水瞬间决堤,碎在地上。 栗山垂下头,像逃一样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本来是出于半夜麻烦他的报复,刺激他一下。 没想到居然惹哭了。 随着熟悉的开关门声,聂开宇回头看着自家房门。 终于舒服了。 ———— 一条沁凉的毛巾搭在额头上,冰得白计安眉头微微皱起。 “贺威。”他闭着眼,轻声呢喃。 话落,床边微颤。 “我在。” “抱。” “好。” 贺威脱掉上衣,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抱住虚弱的白计安。 “贺威。” “嗯?” 环在他身上的手紧了紧,白计安迷糊地拱了拱身子,直到嘴唇触及到贺威的颈窝,才发出了满足的哼声。 贺威表面热情地回应,但掌心、胸膛,与白计安紧贴的身体各处传来的热感让他的心情糟透了。 此时此刻,白计安就像个小火炉,体温高得吓人。 “计安。”他的声音有些抖。 “嗯?” “还想睡吗?” “你说,我能听到。” …… 沉默了许久,不见他说话的白计安仰起头。 黑暗中,头脑迷糊的他看不清贺威的表情,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贺威在难过。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忽然,贺威握着他的后颈把人拉得离身体更近。 他垂下头,抚着白计安的脸,轻吻他的鼻尖,与他对视。 “对不起,计安。” “对不起?”白计安轻笑一声,“从何说起呀?” “要不是我,你不会昏倒,不会发烧,不会躺在床上。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你没有完全康复,也听到你说不要,还勉强你。” “别冤枉人。” “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我说的是「先别」。” “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先别」,是先不要,等会要。「别」,才是不要。” “你真的是。”贺威用下巴蹭了蹭白计安柔软的发丝,既心疼又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 “还有,偷偷告诉你。” 白计安努力向上窜了窜,直到啄上一口贺威微微颤抖的唇后笑脸盈盈。 “我感觉非常好。幸好是在结束的时候昏掉。不然,没和你一起感受到最后,醒来之后,真的会可惜地把肠子毁掉。” “我不觉得好。” “我不够舒服?” “不是!”贺威垂下眼,“我不想你昏倒、发烧,我想你好好的。” “今天是意外,不能算数。” 要不是他还在旧伤康复期,才不会这么弱。 第一次那么困难的阵仗他都扛过来,别说现在他早就熟悉贺威的一切了。 白计安再次埋下头,悄咪咪地在贺威弹力十足的胸肌上蹭了蹭。与此同时,手下还不安分地顺着他性感的腹外斜肌和腹直肌,一路摸到人鱼线。 这人间极品的手感,简直比任何退烧药都有效。 “老实点。”贺威握住他色眯眯的爪子扣进掌心,“你还在发烧,不许乱动。” “那你抱紧点,好好地感受,等好了就没这条件喽。” “什么条件?” “冬天这么冷。怀里抱这么大个的人形暖炉,是不是很舒服?” 贺威一愣,怒道:“又说疯话!” 他一把拽过床头柜上准备好的备用冰袋按在白计安的额头上,强调:“我不舒服也不喜欢,给我好好养病,赶快好起来。” 说完,贺威起身,把围在白计安的被子顺着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掖好。 见他要走,白计安不干了。他一把拽住贺威的手,急道:“你要去哪?” 顺着贺威手指的地方,摆在柜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 “是工作吗?” “额……不是工作,是私事。” 白计安努力地坐起身,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屏幕上探望。 “什么私事?” “你别起来。”贺威把人按了回去,“等着,十分钟,马上你就能收到了。” 收到,什么? 贺威可疑的动作让白计安睡意全无。 但为了养病,他只能盯着贺威忙碌的背影,乖乖地把自己包在被子里继续捂汗。 说十分钟就是一分不差。 叮咚一声,白计安顺声望去,是自己的手机。 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掀开被角,他刚要伸出手,只听身后,贺威急道:“别动,我拿给你。” 第383章 博弈 18 自从上次贺威抄了他的家底,解锁手机这件事是越来越顺手了。 看着下载地方显示的附件大小,白计安惊了:“什么邮件要4个g?” 与白计安对视的瞬间,贺威居然有些害羞。 他把手机塞到白计安的手里:“你自己看。” 他倒是想看,也要先下载啊。 幸好事务所的网线相当优秀,否则,看着缓慢爬行的进度条,白计安能等到扭头睡过去。 终于,进度条拉满,白计安早已迫不及待。 几乎在100%出现的同时点开附件。 看着满屏没见过的新图,白计安双眼放光。 贺威紧张地抿着嘴,试探道:“喜欢吗?” 白计安从来没有这么兴奋地点头过。 “喜欢。” 忽然,他抱着手机,向下灵巧一钻,把整个身子都藏到了被子里。 “别这样。”贺威掀开被边,伸手把站在一边,橙黄色的落地灯打开,“会看坏眼睛。”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些?”白计安扭头,嘴角是藏不住的开心,“难道这是道歉礼物?” 贺威无语了:“谁会用自己的照片赔礼道歉?” 那得是多大的自恋狂啊? “贺威。” “嗯?” 白计安转过身:“礼物好不好不在于它的市场价值,而是看收到礼物的人喜不喜欢,只要喜欢,它就是无价的。” “所以?” “我非常喜欢。” “我知道。” 视线从贺威的肩膀越过,身后,柜子上的电脑已经被他合上了。 “那你现在还有其他事了吗?”白计安眨着大眼睛,问道。 “没了。” “打开,放好。” 看着他冲自己的手臂扬了扬下巴,贺威立即明白所指。 他侧躺在床上,展开手臂,冲白计安勾了勾手。 “过来。” 直到再一次舒舒服服地躺在贺威的怀里,白计安的心才踏实下来。 他举起手机,从第一张开始,准备看一张,保存一张。 欣赏了半天,白计安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贺威。” “怎么了?” “这么多照片和视频,为什么都是参加工作之后的你?高中时期的照片,都没有吗?” 有倒是有。 不过。 贺威敷衍地哼了一声,对白计安说了第一个谎话:“没有了。” “是哦。” “怎么?很遗憾?” “嗯。”白计安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了自己的独家珍藏品后,欣慰道:“幸好我保存了很多。” “你是要把它们存在一块吧。” “手机里?” “嗯。” “当然。” “这还差不多。” 耳边,贺威自言自语的低喃声让白计安一怔。他偏过头,微微动了动身子,问道:“你还在吃醋?” “……嗯。” “自己和自己?” 白计安简直不敢相信,甚至想顶着发烫的身体坐起来,看一看贺威的脑子有没有事。 虽然在衣帽间时他就发现了,但也只以为是贺威心里冒出的一瞬间的异样情绪,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眼看天都要亮了,他还在纠结。 “所以。”白计安道:“准备照片发邮件也是因为这个?” “嗯。”贺威别过头,他有些没脸看白计安。“你相册里面,高中的照片太多了。” 无论是照片、动图、视频,甚至是占用的内存,他要让成年之后的自己在数量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贺威。”白计安古怪地看着他,真诚发问:“你是实在没有对手了吗?” “什,什么意思?”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稳如泰山、坚若磐石,没有威胁到你的情敌让你吃醋,所以你就开始跟自己较劲。” 没有醋,就去超市买一瓶,开盖畅饮。 还真是个绝顶的大聪明。 “才不算没有威胁。” “怎么说?” 他倒是想听听贺威还能把跨时空的“情敌”讲出什么花来。 “别的不说,就你书房的密码锁,答案是什么?” “高一,学校进行健康检查时,你体检单上写的身高体重。” “你还知道?” “我当然知道!” 不然他天天怎么进去呀? 白计安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贺威感到莫名地委屈。 “为什么答案不是现在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贺威小声嘟囔。 “因为。”白计安回手握住贺威的脸,往中间捏了捏:“高中时的数据更安全。” “哪里安全?” “你是傻吗?当然是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呀!” 别说旁人,就连贺威本人能在第二次就猜到密码,都很出乎他的意料。 回想起来,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在时隔多年之后,依旧清楚地记得高一时体检报告单上的个人资料。 那时,他们刚入学不久,在体育馆,按照班主任的要求依次排队接受体检。 站在贺威身后的他,左右晃着身子,偷瞄好几眼后被本人发现。 贺威笑着问他看什么,结果他憋了半天,勉强说了句好奇之后。 贺威爽快地把报告单摆在他的眼前。 「给你。」 「想看找我要不就好了,干嘛偷偷摸摸的。」 你说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白计安凝视贺威阳光笑意的脸。 喜欢你。 因为我深深地喜欢着你啊。 “可是,我现在的也没谁知道。” “不行。”白计安寸步不让,“你现在的即便没人知道,但太好破解。” 书房重要的资料有很多,需要绝对保密。 “怎么好破解了?” “怎么不好破解了!” 白计安急得差点撑着身子坐起来,又被担心他着凉的贺威强行搂腰按回被窝。 “你别急。”贺威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耳廓,“慢慢说。” 慢慢说,他倒是想。 但贺威一吃醋就智商跟着下线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 “你一个大活人整天在外面晃荡,明眼人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你说,保密性到底哪里高了?” 还是高中的数据更稳妥安全。 “那你又为什么在我问你更喜欢谁的时候选18?” “逗你玩呀!哪一个都是你,我选什么有区别?不管18还是28,都是我的。” 看着白计安自豪的表情,贺威竟然有点哭笑不得。 他稀罕地捏了捏白计安的脸蛋,评价道:“幼稚。” “跟自己和自己吃醋的人比,幼稚这个词,我可不敢当。” “很得意是不是?” “嗯!” 白计安扬起下巴。 贺威喜欢他喜欢到和自己较劲,这哪是一句得意就能概括的。 “现在哪能买到鞭炮呀?” 贺威疑道:“你想过年放?” “不,买来就放。” 没听懂的贺威愣了一下,而后,在他看到怀里的白计安抿着根本就压不下去的笑唇望着自己时,他忽然明白,他这是在嘲笑自己。 “白计安。” “嗯?” “大坏蛋。” 第384章 博弈 19 「其实,我没有那么容易理解人与人之间,热烈的情感。 我认同人生来就应是一座孤岛;孤独一人,才是生活的常态。 所以,怀着如此信念的我,无论身处多么热闹欢聚的场景之下,也总是把快乐浮在表面。 他们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心里。 除了你。」 —————— — 十小时前 gh ktv — 魏昕捂着耳朵,被林玉洁挽着手臂,一路上到了四层。 电梯门开,狭长的走廊里,不知从哪个包间里传出了某个大哥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首气势磅礴又狂拽霸道的《王妃》唱下来,调子从秦岭淮河一路南下,直逼台湾海峡,是萧敬腾听过都要冲上来打人的程度。 “干嘛要来这儿!!” 她环视被装修到金碧辉煌的四周,心里满是疑问。 外面搞得花里胡哨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把心思花在隔音上,以免来往顾客的耳朵受难。 林玉洁走在前面,扯长脖子,声嘶力竭地回复: “因为这儿人多,热闹!!” 热闹。 她不是对热闹有什么误解? 况且,人多是什么意思? 人多也是别人的包厢人多,跟她们俩有什么关系? 409包厢,林玉洁终于停下脚步。 她站在门口,扭头对还在愣神的魏昕,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她推开包厢大门,拉着魏昕冲了进去,双手高举,兴奋地叫道:“朋友们!我来啦!!” 顷刻间,包厢里,坐在长形沙发上的六个人全部起身,兴奋地和林玉洁和她打招呼。 “魏昕,你怎么了?”汪尹歪头看着她,哈哈笑着:“吓傻了?” “汪尹……还有你们。” 顺着身前的汪尹,魏昕扭头看去。 原本等在包厢里的六个人都是她和林玉洁的同届、同系的大学同学。 曾经上学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但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除了在微信、qq上偶尔联系之外,线下,再也没有见过。 “大家怎么会?” “怎么了?我们突然一起出现,吓到你了?” “是有点。”魏昕很诚实。 “还不是要归功于我!”林玉洁十分自然地用竹签扎起一块红彤彤的西瓜,边嚼边顽皮地晃着身子说:“谁叫我是社交牛人。” 还没彻底从状况中反应过来的魏昕傻在原地,不知不觉,把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 “就算是牛人……也不至于这么牛吧。” 大晚上的,这已经不算是临时组局,是大变活人吧。 “哎呀,都是假象!” 林玉洁走过来,顺手把扎着竹签的圣女果塞进魏昕的手里。 “其实吧,我早就跟大家说好今天要聚会,然后才去你家突袭你。” “就突袭我一个人?” “嗯。” “为什么?” “因为,你恰巧过生日。” “生日?”魏昕更懵了,“已经过去半月了。” “那不是我没请下来假嘛!哎,别在意这么多细节!这么多人,今天就属离你生日最近,就当是补上,好好玩。” 还能这样…… 魏昕被拉到沙发前坐下。 一瞬间,大家又进入了原本狂欢的状态。 吃的吃,喝的喝,玩的玩,唱的唱。 唯有她,即便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听着嬉笑和音乐,却还是感受不到欢乐的气氛。 生日吗? 还记得半月前,她生日的零点,收到的第一条祝福信息是罗染发的。 不仅如此。 为了给她庆祝生日,罗染还提前一个月和同事换好假期,只为了当天可以把时间空出来,好好地陪在樾安独居的自己。 那天早上,罗染拎着定制好的冰淇淋蛋糕和满满的两大包食材,在她还赖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敲开了大门。 进屋后,罗染换上特别留在这儿的睡衣,扎上围裙,在厨房忙里忙外。 围在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前,她守着中间的蛋糕许愿。 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的一瞬间,又是罗染温柔的笑脸。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看着她递上来的,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魏昕竟有些舍不得拆。 「蓝牙耳机,不能降噪,特别好。」 「什么啊!」魏昕笑了,「现在都流行降噪,越厉害的越好。你怎么还反向操作呢?」 「当然要反向操作呀。你知不知道上下班通勤时,时时刻刻塞着耳机过马路有多危险?我要是送你一个降噪的耳机,你听不到车鸣声怎么办!快点,收好,以后天天带这个,别让我看到你不用哦。」 真像个温柔啰嗦的圣诞老人。 魏昕垂下头,看着手中的水杯里微微晃动的波纹,沉默发呆。 半个月,只有十五天,只有两周。 工作忙起来,它便转瞬即逝。 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什么她们之间的感情会忽然变成这样。 把沸水放至冰箱,要多久才能彻底结成冰呢? 难道,她真的有做过让罗染误会的事吗? 不会。 她了解自己,她从来不会觊觎朋友的男朋友,更别说,是赵宇然那种几乎没让她看出优点的人。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罗染会对她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想着这几天的种种,魏昕就觉得心口犯堵。 仿佛有一口进不来也出不去的气卡在缝隙,让人无比难受。 之前,拥有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体会过之后,她才发现。 原来,和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断交的感觉,跟失恋时带来的伤心痛苦,别无二致。 “还难过呀?” 一曲终了,飙完高音的林玉洁累得气喘吁吁,像是消耗了不少的卡路里。 她绕出人群,走到沙发前紧挨魏昕坐下,无言地拿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桌上,随后代替上的是带着红色海绵套的,沉甸甸的麦克风。 “下一首,给你点的,尽情地唱!” 见她还在迟疑,活泼的林玉洁终于忍不住了,起身的瞬间把从头到尾都在低沉的魏昕拉起来,推到了舞台中间,推到了所有朋友的中间。 “魏昕,记住,不开心就吼出来。发泄,永远要比憋在心里强!” 第385章 博弈 20 是啊。 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强。 无论哪种方法,她和罗染友情结束的结果已成定局。 但是,她要发泄。 她需要发泄。 起码,她的心会好受。 想好的魏昕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双手紧握麦克风,向所有正在看着她的朋友们点了点头。 直到身后,音乐前奏响起,那旋律听起来,颇为熟悉。 她转过身,大屏幕上,《王妃》两个大字排在上下左右的正中间,下面是原唱,萧敬腾的名字。 瞬间,刚走上四楼时,陌生大哥的绝美音色在她的脑中杀了个回马枪。 噗嗤一声,低沉了一天的魏昕终于笑出了声,笑得她眼眶都有些湿润。 她拿起麦克风,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七人,笑道:“谁干的?” “我!” 林玉洁骄傲地举起双手不够,还站起来,像是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女主角一样,对着余下的观众美美地鞠了一躬。 等她表演完,魏昕又拿起麦克放在嘴边。 “为什么点这首?” “因为这首歌能让你痛痛快快地喊起来,然后把那个开开心心的魏昕还给我们。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你好好唱,给对面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哥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经典老歌,《王妃》!” 扯开嗓子,尽情呐喊的效果简直可以称为神奇! 尤其是最后一段,喊得魏昕差点窒息。 不过,终了之时,她垂下原本高高扬起的头,烦闷的心脏无比舒畅。 “好多了吗?”林玉洁问。 “好多了。” “还要再来一首别的吗?” “来。”魏昕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来。” 连着三首超高音的嗨歌下来。 除了知道内情的林玉洁之外,余下六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儿呀?”汪尹凑到林玉洁身边,问道:“魏昕是有心事?失恋了?” “不是吧。”旁边一人接道:“好久没听过她交男朋友了,还是别的事。” “什么事?林玉洁,你肯定知道,快点说!是工作不顺利,还是她那不省心的妈又来找她要钱了?” “都不是。” 一听这话,大家瞬间明白林玉洁真的知道内幕。 瞬间,散座的六人忽地一下围了过来,纷纷焦急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呀?” “等她唱完了,你们去问本人。”又不是她的事,她要怎么说啊。 “那等魏昕唱够了,我们去吃宵夜,在那问。” 晚上十一点半。 当魏昕坐在火锅店包房的正位,被六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时,她才体会到人类对八卦究竟有多么执着。 像求助一般,她不知所措的眼神自然落在了社交牛人林玉洁的身上。 林玉洁收到信号,无能为力地耸耸肩,满脸写着:「来之前,我警告过你了。」 魏昕惆怅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能逃出生天的办法。 既然都是朋友,就不要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也没什么意思。 好奇就告诉他们,只要她不走歪,坚定不移地以客观的角度陈述事实,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按照魏昕的记忆,作为不同学院的学姐,罗染这个人应该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所以,她以做好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要照片的准备。 谁知,罗染的名字一出,除了林玉洁,余下的六人都还记得。 不过最古怪的是,六人中,三个男人记得比女人都清楚。 “怎么回事儿?”魏昕盯着汪尹:“你们男生为什么会熟悉罗染呢?” 既不是同院系又不是同届,就连唯一有可能的,她的男朋友赵宇然也不是同校的。 “其实男寝这边有一半的人都知道她。” 魏昕惊了:“为什么?!” “因为之前关于她的事,有个很有名的传闻。” “什么传闻?” “就是……害,”汪尹支吾了片刻,说道:“直接说结论吧,男寝里面经常会讨论女生怎么怎么样,无论是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适合结婚还是仅处对象,甚至还有部分是只能约着玩的。而罗染这种是新类型。” “什么类型?” “不能碰。” 这下,不但魏昕不懂,就连林玉洁也倾身上前,开始支起耳朵,吸取新信息。 “不能碰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结婚和谈恋爱就不说了,约着玩玩更是大忌。因为,有部分类型的女生特别的保守,保守到偏执变态的程度。” “嚯!”闻言,林玉洁立即不高兴了,用眼神扫视着桌上的三个男性朋友,质问:“什么意思呀!女孩保守怎么了?不让你们得逞就是偏执,就是变态?我看你们还是个个没安好心的色狼呢!” “不是!这不是你们问的吗?怎么还向友方开枪呢?” “见不惯渣男发言不行?还友方,我的巴掌没有在你话音落下的时候扇上去,就已经考虑你是友方了!” “那还真是多谢女侠清醒、理智、讲道理。不过,”汪尹接着道:“该正名的,我还是要为我们男人正名一下。我们不是色狼也不是变态,更不会因为女孩保守就骂人家偏执。是因为罗染这类型的,是真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 啰啰嗦嗦,魏昕都要急死了。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与其说她是现代人,不如说她是从古代来的。你们自己想想,谁处对象的时候真的做到了柏拉图?成年之后,不说大多数,就算一半,无论男女,都有那方面的经验吧。但又有多少情侣真的成功结婚。问题就在这儿!” 魏昕道:“你的意思是说,罗染是成为情侣之后必须结婚的类型?” 所以,即便赵宇然像个神经病一样跟踪监视她,她也会理解,会习惯; 即便相处七八年都没有要结婚的消息,她依旧能够做到无限的等待,甚至容忍他与别人暧昧? “不是成为情侣。”汪尹补充,“是睡过之后,就必须负责。” “那也没错啊!”林玉洁依旧忿忿不平:“无论男女,要是一开始就不想负责,干嘛要用爱忽悠人做那种事?不怕被天打雷劈呀!” 汪尹道:“但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罗染也被划进了男寝这边,不要招惹的名单里。” 第386章 博弈 21 情感洁癖吗? 魏昕低下头,她有些分不清。 如果事实真的像朋友们说的那样,那罗染是有严重的情感洁癖吗? 但她只听说过,情感洁癖大多是限制对方,而不是自己。 那这到底可以被定性为什么呢? “不过。”汪尹看向魏昕:“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你和罗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魏昕叹了口气。 就像在家面对林玉洁一样,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又一次叙述了一遍。 “啊?!你还报警了。” “是啊,我以为她们起了冲突,害怕赵宇然会伤害她。” “那之后呢?取消的时候警察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人平安是最好的,不过,还是教育我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慌,一定要确定事实之后才能报警。” “那还不错呢!”汪尹笑道:“我还担心警察会不会说你报假警,给你来个派出所七日游。” 魏昕无语道:“哪有那么严重?警察不会这么冲动的,好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直没怎么参与话题的李怡然有些生气:“你这么担心她,她还对你说那种话。真是过分。” “可不是,魏昕这朋友当的相当合格了,结果遇上个恋爱脑,就知道搞雌竟!” 这是第一次,魏昕一口气听到这么多人在一起指责罗染。 即便在医院她真的很受伤,也无法在一时间,不痛不痒地将所有贬低罗染的话全盘接受。 至少曾经和她在一块的罗染,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就是这样,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魏昕抬起头,看到李怡然正在和她讲话。 “什么?”她出神了,没有听清。 “我说,她以前在大学就是这样,人缘不好,不受待见。人品如果有问题,那么出现矛盾也是迟早的事,别放在心上。” “什么……不受待见?” 罗染在大学里不受待见?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不知道?” 魏昕摇摇头,“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但是她脾气古怪是板上钉钉的,绝不是谣言。” “哪里古怪?”林玉洁倾身靠前,一边端起转桌上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杯红茶,一边说:“你确定?大学时候我见过人,之后就是在微信上听魏昕提过,感觉人还不错呀。”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要是真的人不错就不会在寝室被室友孤立了吧。四人寝,三人一伙,她一个人。” “原因听说过吗?” “没。” “没?那也只能说,她恰巧和其他三个人气场不和,没有证据支撑,我们也不能妄下定论呀!” “哎呦。”汪尹对着喝茶的林玉洁哈哈一笑,评道:“不愧是一直在律师事务所实习的人,现在讲话一口一个证据的。” “那是!传言什么的最离谱了,别说事情过去那么久,没有证据支撑,就算有,也能在人和人的口耳相传中缀满乱七八糟的天花。” 凌晨一点半。 魏昕靠坐在床边,看着身边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林玉洁,心里充满了羡慕。 每个人,天生加上后天造出的性格不同,使人面对相同事件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要是她也可以轻易放下,不去在意; 可以像林玉洁那样,懂得怎么发泄憋闷的情绪,懂得放宽心,就好了。 —————— 第二天一早,冬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无名侦探事务所墨色的玻璃外墙,闪出刺眼的光芒。 谭杰张开四肢糊在门外,像个被羽绒服裹成的大粽子一样,向里面左右探望。 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自从白计安回来,每天一条短信,就没让他上班。 明明带薪休假这种好事天上难找,地下难寻。 但他就是生来一副憨实皮子,总感觉光拿钱不办事,心里不踏实。 哪怕给他们做一顿饭就走也好。 就在他整日惶恐,坐立不安的时候,今天早上,他的手机没有响! 他没有收到白计安的短信!! 上班! 一定是让他上班的意思! 可是,门里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要是没起来,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闯进去,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惹白先生生气该怎么办。 即便有时候,事务所里的工作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总的来讲,直面尸体的机会不多,他还挺喜欢这里的。 要是真为此丢了工作,临近年关,他要去哪里找到活少,工资高,待遇好的公司啊。 胡思乱想时,谭杰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先发个信息问问再说会比较礼貌。 忽然,余光中,他似乎看到了玻璃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他立即重新把脸糊在玻璃上,只见十米之外的楼梯上,贺队长正一边穿上衣,一边往大门口走。 打开门,贺威侧身叫他进来,说道:“来得刚好,我正巧分身乏术。” “怎么了?”谭杰用最快的速度把周身的御寒装备卸下来,“是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你拿手的,早饭。” 谭杰一愣,“就这样?” “嗯。”贺威点点头,“计安昨晚有些不舒服,我想让他早上醒来的时候不需要等,直接吃上热乎的早饭,但是,我又想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所以,你懂得。” 「想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那就是说,贺队长想待在卧室里,躺在白先生身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睡饱,睁开眼。 啪! 贺威抬手一个清脆的指响:“别脑补画面,为了你好。” 被看透的谭杰尴尬地向厨房落荒而逃。 直到看见贺队长走上二楼,他提到嗓子眼上的心脏才回归原位。 脑补画面也不是他故意的。 谁叫贺队长说的那么生动腻歪。 不自觉就会想到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一个睁着眼,微笑地盯着另一个还没睡醒的伴侣。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他哪知道脑袋里的小剧场刚要拉开序幕,升起一半不到的幕布就被贺队长一把拽了下来。 这两口子,一个侦探,一个刑侦队长,还都有一眼看穿别人,甚至是读心的能耐。 想在他们面前隐瞒点什么,那就相当于铂金选手上职业赛。 也就他们俩能势均力敌。 绝配。 真是绝配。 第387章 博弈 22 回到房间,贺威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回白计安身边。 经过他一晚上的照顾,白计安的烧是退了,就是不知道醒来之后,身体的力气恢复的怎么样。 贺威暖融融的体温像是自带白计安的专属定位系统,只要一靠近,哪怕还在睡梦中,也会像有无限引力一般,吸引着他逐渐靠近。 “贺威。” 又在叫他了。 一整晚,他烧得迷迷糊糊,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我在。” “抱。” “好。” 贺威把白计安宠溺地搂在怀里。 相比昨晚滚烫的小火炉,现在自然相亲的温度,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灵上,都让他更加舒服。 白计安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健健康康的才对。 又跟着他晕乎了半个小时,喉结上软绵湿滑的触感惹得他无意识地轻声呻吟。 随后,轻轻的吻一路向上,原本躺在他怀里的人也趁机翻到了他的身上,用潮热的气息尽情地欺负着他怕痒的耳朵。 “再叫一声,贺威。”白计安喘着动情的粗气,在他的颈边称赞:“好听,真是太好听了。” “计安。” 贺威痒得缩了缩脖子,他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向下腹紧急集合。 “等等,别,宝贝儿。” 身体刚好,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贺威找机会钳住白计安到处点火的手,郑重道:“不许闹了。” 看着贺威认真的模样,白计安明白他不是在用欲擒故纵勾引自己。 他遗憾地撅起嘴,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那你亲亲我。” “亲哪?” 白计安沉思了片刻,似乎是不想浪费这次的好机会。 忽然,他紧贴贺威身子向下窜了窜,在贺威咬牙强忍呜咽的表情下,把额头送到他的嘴边。 贺威垂眼瞄着他,问道:“确定了?” “嗯。” “亲完之后就起床洗漱吃饭,不许耍赖反悔,知道吗?” 闻言,白计安猛地抬起头,用表情无言地问贺威:你怎么知道我要开始耍赖的? “我说过,在我眼里,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知道了。” “真的?”贺威挑了挑眉,“男人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哦。” 白计安简直不敢相信:“玩这么大?” “所以,”贺威坏坏地勾起唇角,温热的手掌在白计安的大腿上慢慢摩挲,“你要当我的小白狗吗?” 噗地一下! 白计安白皙的脸蛋瞬间涨红。 他抬起被贺威欺负到湿漉漉的眼睛,怒道一声“你才是狗呢”之后,主动从贺威的身上爬起来。 没了勾人的妲己,平躺在床上的贺威不但身体外面轻了许多,就连激动的身体内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咔哒一声。 门被拧开。 贺威歪头一看,从他身上下来的白计安竟然光溜溜地出门了。 瞬间,像踩到了电门,贺威猛地从床上蹦起来,二话不说地冲出卧室,抱起自家的宝宝就是往回跑。 “你干嘛?”白计安一头雾水。 仅仅一转身的功夫,他这两步白走了。 贺威把人放在床上,回身从柜里拿出浴袍套在白计安的身上。 “穿上再出去。” “为什么要现在穿?”他本来是要去洗个热水澡,回来再穿的。 “谭杰来了,在楼下做早餐。” 原来如此。 白计安欣慰地皱了皱鼻梁,对着贺威说:“谢谢。” 这要是这么出去撞见什么,丢大人了。 “说什么谢谢。这也是我的私人财产,我不保护谁保护?”贺威抓着白计安浴袍的衣襟,在他的嘴上落下一枚甜吻:“好了,走吧。” 白计安敷衍地系上腰带,一路走向浴室。 本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他越走,越觉得奇怪。 突然,他停住脚步,回身看着跟屁虫贺威。 虽然他们还没在浴室办过正事,但按照目前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贺威肯定不会有那个的想法。 所以。 白计安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担心。” “担心?” “嗯,你身体刚好,自己一个人洗会不会有问题。” 万一洗一半,两眼一黑昏过去,或者突然腿软脚滑,摔倒怎么办。 白计安抬起双手活动几下,并没有虚弱和头晕的感觉。 “应该没问题。” “应该?” 见贺威一脸的不放心,白计安淡道:“那你就在沙发上等我。我快一点,简单用热水冲一下就出来,不会洗很久。” 不等贺威的迟疑,白计安转身直奔浴室。 刚脱下浴袍挂好,就听到身后的门开了。 只见贺威探进半个身子,有些害羞地搔了搔脸颊:“要不,我帮你洗吧。”(\/\/\/w\/\/\/) 白计安走过去,抬手握着门把手,倾身问:“做吗?” 突然跑偏的发问弄的贺威一愣,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不能做。” 话音一落,白计安的嘴角瞬间露出了一抹带着杀意的微笑。 “不做。那你总在我眼前骚什么?出去等!”(▼へ▼メ) 哐当一声! 大门在贺威的眼前被死死地推上,还不等他从突发的状况下出神,紧接而来的是清脆的落锁声。 他被拒之门外了。(????????? ? ??????????) “贺,贺队长。” 转头一看,谭杰正站在一楼半的平台上。 “饭好了?” 效率真高。 “不是,有委托人要找白先生。” 案子吗? 贺威说了一声知道了之后,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你是,魏昕?”贺威疑道:“你怎么会过来?”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罗染的事已经结束了。 “不,我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找人,而是有其他事。” 说着,魏昕眼神左右飘忽,似乎是在寻找白计安。 “计安在楼上,暂时下不来。你有事和我说也一样。” 贺威可靠的模样让魏昕很快放弃了犹豫。 按照谭杰的指引,时隔两天她又一次坐进了接待室。 “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我想的委托不是寻人,是跟踪。” “罗染?还是赵宇然?” “两个。” “跟踪的原因。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那天在医院,罗染之所以会冤枉我,对我恶语相向,是故意的。” “用什么证明这个结论不是你的臆想。” “因为,昨天的后半夜,我无意中发现,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她不仅突然对我一反常态,还有其他与她关系亲近的人,也遭到了同样的对待。” “所以,你怀疑她在准备着什么。” “是的!我想请你们帮我跟踪罗染和赵宇然,搞清楚藏在背后的事实真相。” 第388章 博弈 23 浴室雾气蒸腾。 按下阀门,白计安跨步走到镜子前,抬手一划,拂掉浮在表层的水雾。 从前,他一直对自己较白的皮肤无感。甚至某时,还会觉得它们过于娇气,不符合男人的特征。 不过现在。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贺威留在他皮肤上的爱情印记,满眼欣赏。 皮肤越白,印记越红、越久、越清晰。 谭杰放下最后一道菜盘,眼神自然向楼梯的方向望去。 “还没有要下来的感觉呢,白先生。” 贺威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经过和魏昕的交谈,距离白计安进到浴室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我上去看看,你先吃。” 说着,他转身直奔二楼,速度快到在话音落下时,已经冲上了一楼半的平台。 跑上二楼,衣帽间的大门开了,白计安已经整理好一切,穿戴整齐地走出来。 “你怎么上来了?我正好要下去。” 看到贺威,白计安的脸上瞬间浮上笑意。 “担心你怎么还没出来。”贺威快步走过去,握着他的双臂将人原地转了一圈,摆正后,关切地问:“没事吧。” “当然,只不过是洗个澡而已。” 他又不是纸糊的。 “那好,我们下楼。” 说罢,贺威习惯性地去牵起白计安的手,却被拒绝了。 “自己走自己的。” “为什么?谭杰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知道也不能太招摇。” 私下两个人,他甚至可以比贺威玩得更花。 一旦有第三个人在,白计安还是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地低调一些,不要给旁人不自在。 贺威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盯着走在前面的白计安。 眼看他就要下楼的前几秒,贺威忽然快步追上去,一把揽过白计安的细腰,在人回头惊讶之际,自然而然地吻住了他的唇。 突然冲上来的压力让白计安瞬间失去平衡,连续后退两步后,他刚要稳住身子,就被搂着他的贺威一路吻到楼梯侧面的墙上。 被按到墙上的白计安感觉后背一颤,贺威原本搂在他腰上的手不知何时一路向上,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隔绝突然撞在墙上的冲击。 感受到贺威温柔的瞬间后,心脏怦怦直跳的白计安激动的同时也专心了不少。 不用担心两个人会因为胡闹摔倒,只要闭上眼,全心全意地感受贺威的爱意就好。 在感觉白计安安心进入状态之后,贺威睁开眼,一面观察身下人的反应,一面用舌尖勾着他,取悦他。 眼看白计安被自己欺负的浑身发热,贺威才舍得放开他。 意犹未尽的白计安睁开眼。 眼前,贺威俯眼盯着他,用刚刚那紧紧缠绕他不放的舌尖轻轻刮下唇瓣上,他留下的晶莹剔透的口水。 那轻轻勾起的嘴角、那极具玩味的表情,无论哪一个,都让大脑可以当做小型搜索引擎的白计安被勾引到瞬间宕机。 如果非要点击查询,那么只剩下两个字。 妖孽。 天天勾火,问了就是不做。 知道的是怕他受伤,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贺威不行呢! “你上来是干嘛的?”白计安问。 “叫你吃饭。” “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 还真是他见过的,最火辣的叫人吃饭的方式。 火辣到想抬手给他两下子。 终于,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让谭杰赶紧直起身子。 等了半天,他们可算是下来了。 贺威殷勤地拉开椅子,伺候自己家的大宝贝坐下之后,才顾得上自己。 谭杰看着坐在对面,连吃饭步调都一致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 观察了半天,直到白计安无法再忽略他的视线。 “怎么了?” 谭杰回过神,不禁转头向阳光高照的外面望了望,“今天是很冷吗?” 白计安夹菜的筷子一顿。 这么简单的问题,依照他平时每天都坚持不懈地看新闻的习惯,是不可能答不上来的。 这么一想,好像自从贺威躺在身边之后就没有健康的起床了。 今天早上也是,光顾着在贺威身上摊煎饼来着。 “不但不冷,最高温达到了零上三度。” 贺威握着手机,向下刷着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完全没有注意到谭杰正咬着筷子头,发呆地盯着他们。 他没看到,白计安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们为什么会突然一起穿高领羊绒衫。” 室外温度零上三度,室内零上二十六度。 快遮住半个下巴的高领羊绒衫,完全没必要。 况且,之前每次在家,即便室外零下十几度,白计安依旧穿着一身轻薄的居家服上下转悠。 裹得这么严实,还是第一次。 闻言,贺白两人不自觉地互看一眼,而后,率先撇开眼神的白计安迅速抓起豆浆喝了一口,潦草回答:“流行。” “是吗?” 谭杰有些迷糊,他怎么没刷到过。 眼看谭杰又要开口,贺威突然提高嗓音,十分突兀地叫道:“魏昕!” “什么?” “刚刚在你洗澡的时候,她过来了,要委托你跟踪罗染和赵宇然。” “跟踪?” “是。”贺威道:“她说昨天晚上意外发现罗染在医院对她的恶言恶语是故意的,而且不止对她一个人,还对其他比较亲近的朋友也是。她怀疑里面有猫腻,所以希望我们能帮她跟踪罗染和赵宇然,她想知道他们俩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接跟踪的委托。”白计安吃着豆花,轻描淡写。 “那我回绝她?她的联系方式还在接待室的茶几上。” 白计安放下汤匙,靠在座椅上沉思片刻,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是这样。”贺威也放下筷子,向白计安侧过身,娓娓道来。 据魏昕讲。 昨天晚上她通过一场朋友组局的聚会上得知了罗染的传闻。 这些传闻中,几乎都被当做了不好的事说了出来。 其中有两点比较重要。 第一,罗染可能有类似情感洁癖的症状。 第二,罗染在大学时期与室友关系不和,但她从未和魏昕提起过,魏昕也从来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第389章 博弈 24 这两点让魏昕忽然迷茫。 好像在一瞬间,她觉得,曾经自认为熟悉到不行的人,其实很陌生。 七年的感情也变得有些恍惚。 仿佛她认识的罗染和旁人眼中的罗染是两个人。 之后,她满怀疑惑回到家。 失眠时,她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辗转反侧。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罗染的微信,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删除拉黑了。 随后,她又跑到了其他社交软件,纷纷点开,里面的结果和微信如出一辙。 “全部被拉黑?” “是。” 按照普通人的发展,或许就会把手机一扔,彻底与罗染断交。 但是魏昕这个人有着不寻常人的执着。 她总觉得,罗染忽然反转180度的态度里面绝对隐藏着什么猫腻。 随后,她起身跑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从一个普通的公司文员化身侦探,开始对罗染的社交账号进行地毯式搜查。 贺威道:“结果还真让她查出来了。” “什么?” “你知道部分社交软件有一种人人都不喜欢的功能,叫做「可能认识的人」。” “我知道!”谭杰激动道:“那个功能可烦人了,天天给你推送你认识,但还不是好友的人!关键是还不能关闭,弄得特尴尬。” 贺威轻声一笑,而后看着白计安的侧颜,好奇道:“白先生有没有被烦过?” 白计安摇摇头:“我不会在网上主动暴露个人信息,无论照片还是普通的个人资料。” “那手机号,大数据呢?” “几张备用的号码是街边买的,注册人不是我。至于大数据,我会故意点开我不需要,不感兴趣的东西,给它塑造一个不存在的假人。比如严于律己的健身爱好者、沉迷钓鱼甚至不惜拆掉副驾驶车座也要放设备的已婚男人、钱多到只想寻求刺激的户外极限运动家、甚至是个热爱美妆服饰,被迫节食减肥,却总是在深夜偷偷看吃播满足食欲的易胖女孩,等等。” 谭杰诧异地张了张嘴,“那总看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会不会很难受?” “不会。”白计安淡道:“这是一种沉浸式体验不同人上网冲浪的方式,对于快速理解一个人的心理,很有帮助。” “听起来还挺有趣!”忽然,谭杰灵光一闪,坏笑道:“那白先生有没有在网上找过网恋对象?” “嗯,有过。” “什么?!!!” 贺威炸毛了。 “放心,没见过。” “没,没见过也不行啊!!你们都说什么了?” 网恋的事他做警察的可一点都不陌生。 就算不常出现刑事案件,但八卦总是会越传越远,越传越大。 哪怕天天坐在办公室,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进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卿卿我我了,叫没叫老公、老婆、宝宝、亲爱的?” 贺威简直越说越气,差一点就要坐不住了。 那天在衣帽间他们俩互相交代五年空白期的时候,网恋这段白计安可是只字未提! 白计安笑道:“你冷静点,我还没说完。” “说什么呀?” “嗯,有过。但是失败了。” “真失败了?”贺威挑了挑眉毛,冷静50%,“从哪一步开始失败的?” 他得好好地检测检测,有没有越矩的行为。 “开始就失败了,之后就再也没触碰过。” “开始?你的开始是从哪开始呀?” “从对方一口气说的第三句话开始,我一句都没回。” “为什么?” 想起那段,白计安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你,快说呀!叹什么气啊,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我就不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你只要知道,我无法和不喜欢的人说肉麻话,哪怕看不见摸不到,只是为了丰富经验装装样子,也不行。” 贺威斜睨地瞄着白计安,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哄哄我。 看懂颜表情的白计安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心,示意他谭杰还在,别闹。 结果,一上午都没有眼力的谭杰突然开悟了。 他得找个正常的理由,以最快地速度离开原地。 可是,饭才吃到一半,上哪来的正常理由? 突然,他一把抓过还剩半杯的温豆浆,一口干掉。 “我再来一杯,你们要吗?” 白计安欣慰地点了点头,用口型对他说:“去吧。” 而后,眼看谭杰钻进厨房,白计安拉过贺威结实的手臂,让他歪下身子靠近自己。 啵唧一下! 清脆的热吻落在贺威的脸上。 “好了,不生气了。” 贺威继续斜眼瞄着白计安,“上次为什么没说?” “什么上次?” “在衣帽间的时候,我们不是互相问了,你怎么没说?” “这也算?” 一句话他都没回复的事也要报备,反正他是怎么都想不到。 贺威顿了顿,似乎也同意白计安的说法。 半天来了一句:“不算。” “那不就得了,不算还说什么?” “那也要跟我说,不能像今天这样,让我偶然间知道。” “好了。”白计安瞄着玻璃墙后面的谭杰,“该说的都说了,饭还没吃完,不闹了。” “嗯。”贺威勉强道:“我先存着,等只有咱们俩的时候,再好好聊一聊。” “行。” 只要贺威现在放过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怎么聊都行。 小情侣达成共识后,谭杰立刻接收到白计安的指示。 他也要续杯。 续杯之后就是他可以回来的意思。 等谭杰把玻璃杯递到白计安的手里时,看着像没事一样的贺队长,他还真佩服白先生有办法。 能用两分钟的时间,把炸毛的狮子撸顺。 “话说回来。”白计安起头,“那个讨人厌的功能到底让魏昕发现了什么?” “和她有相同遭遇的人。赵婷,罗染初中时期的好朋友。” 或许再鸡肋添堵的功能也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通过中间的罗染,魏昕在调查时无意间发现了赵婷发布的一篇控诉朋友的帖子。 虽然对话框上的头像和名字都被打了马赛克,但从语气和对话内容上,魏昕一眼看出了赵婷控诉的人就是罗染。 第390章 博弈 25 赵婷和罗染是初中时期的好友。 高考之后,赵婷去了别的城市,罗染来了樾安,这才减少了见面的次数。 但是她们的友情一直很稳定。 在社交软件上,无论看到什么新奇有趣的视频,罗染都会在第一时间分享给她们。 大学期间,魏昕也曾几次在罗染的口中听过赵婷的名字。 中间,一次寒假回来,魏昕还因为罗染经常把赵婷挂在嘴边的事吃了醋。 后来,眼力超群的罗染几乎就不会在魏昕的面前提起赵婷了。 但魏昕知道,不提是不提,但是她们之间的友谊,从来都不会变。 “等等。”白计安叫停贺威,“既然不提,魏昕是怎么知道罗染和赵婷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按照她给我的解释是,软件会一直给她推送可能认识的人中有赵婷,她依此判定。” “所以,赵婷那篇控诉罗染的帖子说了什么?” “在那儿。” 随着贺威向谭杰微微扬了扬下巴,一部已经解锁的手机递到了白计安的眼前。 是谭杰的微信,里面加了魏昕。 “你加了她?”白计安有些奇怪。 谭杰上班以来只是负责接待委托人,从来没有亲身接触过,除非他需要助手的时候。 不过,那些场面大多数都是出门做力气活的时候。 “是。”谭杰无辜地看向贺威,“贺队长喊我加的。” “为什么?” 贺威双手抱胸地靠在椅背上,骄傲道:“因为一旦接了委托,你一定会需要赵婷的帖子。但是我又不方便加别人,所以只能用一下谭杰了。” 白计安勾唇,明知故问:“你怎么不方便加别人了?” “我加别人不通知你,你不生气呀?” “嗯。”白计安点了点头:“自觉性很高,我很满意。” “那我的目的达到了。” “咳咳!” 谭杰举起拳头放在嘴边,终是忍受不住了。 一顿饭的功夫,连一个小时都不到。 一会一下,一会一下,他都已经找理由出去一次了,大灯还闪个没完了。 别说坐在他们对面的人是个勉强保住视力的大学生,就算是雄鹰,也要双目失明了! 白计安抬眼看了一眼可怜的单身狗助理,会心一笑,而后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 赵婷发布的帖子一共有十几张聊天截图,总体看下来的大致内容就是罗染突然冲朋友发癫。 吵架几乎没有重点。 罗染咬文嚼字地挑赵婷说话的毛病,好像是为了吵架而吵架的感觉。 继续向下翻,魏昕发来的最后一张图片是赵婷发出的大段文案。 都不需要白计安逐字阅读,光凭着每句话后面跟上的两个感叹号,他都能隔着屏幕感受到赵婷的愤怒。 最后,发表帖子的时间,一个月前。 “的确像故意找茬。”白计安道。 贺威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在短时间内和所有朋友故意断交,你觉得能是什么?” 看着白计安闪闪发亮的眼睛,贺威恍然大悟:“你是叫我跟你学,忘掉自己,套上罗染的身份。” “嗯,就像我捉弄大数据一样。” “那我带入一下状态。” 贺威闭上眼,回想从魏昕口中得知的,罗染的一切。 “对朋友温柔、细心、像知心姐姐,性格内向,不喜欢嘈杂的地方,选择护理专业的纯文学好爱者; 有一个相处了七八年的男朋友,是初恋,曾经很多次吵闹和意见不合,很伤心很绝望,但都一一扛了过来,对男友很依赖,对他言听计从; 但是,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大学与室友不和,似乎有严重的情感洁癖。” “去掉最后一句。” 闻言,贺威睁开眼,“为什么?” 即便只是没有证据的传言,他也认为有参考的价值。 白计安道:“因为最后一句关系到的是无关的旁人视角,罗染突然背弃的是相处多年的朋友,与不相干的人无关。” “但旁人的视角可以拿来参考她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 或许是她本身就存在某些问题,有些人用很短的时间发现了,有些人直到她主动闹掰也没有发现。 “参考不了。”白计安转身看向贺威,“人具有多面性,除去优点,每个人都存在问题,人与人之间究竟会成为朋友还是敌人,其中的关系不是一句「性格」能够简单解释的。” 有些时候,被讨厌,被孤立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因为你有多么讨厌。 “就像魏昕从聚会上听到的,罗染被男生们自动划进了不能碰的名单。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被讨论,嘲笑,但究其原因,过于保守并不是错。” 贺威深深地盯着白计安,半晌,揭穿道:“说吧,你已经知道罗染要做什么了,对吗?” “知道了!”谭杰懵了。 他还没在脑子里分析完缠绕在一块的人生道理,白计安都知道罗染要做什么了! 知道了,不就代表着,委托结束了。 “你还记得吗?”白计安道:“魏昕第一次找到我们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说罗染失踪了; 说赵宇然有很严重的控制欲,对罗染进行跟踪监视,做事极端又危险,可能会随时伤害罗染的性命; 说从罗染的大段倾诉中,她看出赵宇然心怀歹意,几次劝分无果,两人又重新复合; 说她怀疑赵宇然对罗染进行了精神控制,所以她才会对赵宇然言听计从。 “顺便提示一下。”白计安道:“想要利用心理学操控一个人需分五步。正强化、负强化、间断强化、惩罚和创伤性一次性尝试学习。其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小点可以解释罗染突然的变化。” “是什么?” 谭杰聚精会神地望着授课的白老师,渴望知识的双眼都要瞪出水了。 “说大点叫与世隔绝,说小点就是不断减少社交,切断与朋友的一切联系。让你无法获取外部资料,只能接受一个人的思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391章 博弈 26 沉静了半晌,突然,谭杰一拍桌面,惊道:“我明白了!” “说说看。” “赵宇然的确对罗染进行了精神方面的控制,甚至企图pua她,这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会很长、很痛苦,所以魏昕在与罗染交流的时候经常能听到朋友的哭诉。一直处于迷局之外的魏昕清醒地看出问题,才会不断地劝罗染分手!但是,罗染不但没分,还和男朋友藕断丝连,和好如初,更是把所有亲近的朋友推开,变成了一座孤岛,只能被迫接受男友一个人带来的信息……所以,赵宇然成功了!?” 他成功地控制了罗染,所以罗染才会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连续得罪两个最好的朋友。 尤其是魏昕,竟然冤枉她要抢自己的男朋友。 实在让人无法轻易原谅。 对谭杰的推断,白计安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贺威,只见破案率超高的刑侦队长正支着下巴发呆。 “所以。”贺威扭头看向白计安,“那天在图书馆,你看一下午《操控心理学》的目的,不是为了操控我。” …… …… 完了。 白计安扶额。 谈个恋爱,他把守护樾安市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警界神探谈成恋爱脑了。 「我说门前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其中的含义,他今天可算是体验了一把。 “那么依照你说的。” 闻言,白计安坐直身,以为贺威又要开始胡言乱语。 谁知,他一本正经地说:“以罗染大学时期疑似有严重情感洁癖的传闻,她突然选择跟爱她的朋友以这种会恨她的方式强行斩断联系,很有可能是为了酿成悲剧后,朋友不会太伤心。” 居然还能接上! “酿成悲剧?”谭杰左右晃着头,着急地看着贺白。“什么悲剧?难道,罗染会自杀吗?” 被长期精神控制的人非常容易精神崩溃,在强大的悔恨涌上心头的瞬间,的确会发生冲动自杀。 “不像。”贺威转头询问白计安:“那天在医院,你看呢?” “我同意。” 以医院里罗染的精神状态来看,不像。 “那怎么回事儿呀?”谭杰道:“她到底会不会死?” 贺威道:“看来魏昕的思路是对的,他们俩的确需要人跟着点。” “你同意?”白计安有些意外,“跟踪,多少不符合法律规定吧。” 贺威耸了耸肩:“如果能阻止一场悲剧,跟踪就跟踪。” 白计安轻笑一声:“你要谁?” “啊?”闻言,贺威瞬间蔫了:“我们要分开?” “没办法,目标有两个人。” “你让他也去。”贺威抬了抬下巴:“你看他,都星星眼了。” 在被白计安和贺威同时注视的瞬间,谭杰刚兴奋起来的干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谭杰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会,万一被发现,搞砸了怎么办!”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对贺白推理出来的真相云里雾里,但是,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 「阻止一场悲剧!」 不行,绝对不行。 要是悲剧因为他没能阻止得了,他这辈子就不用继续了。 可白计安就像没听见一样,把他交给贺威之后,起身上楼。 贺威的眼神一路追随白计安,即便看不到人影,心也跟着飞了。 他转头,潦草地对谭杰说了一声先干活之后,赶紧追了上去。 书房,白计安看到靠在门框上看自己的贺威,奇怪道:“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叫你跟他说说,叫他选一个人跟吗?他怎么说?” “他选什么呀。”贺威走进来,双手撑在桌面,俯下身,与坐在正位上的白计安面对面。“罗染和赵宇然的情况,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如你给他安排一个适合他的。” “嗯。”白计安双手落在键盘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操控着电脑:“我正有此意。” 随后,白计安整理好目前掌握的,赵宇然的全部资料,发到谭杰的手机上。 谭杰站在已经开始工作的洗碗机前,看着白计安发来,叫他回家换身适合跟踪的行头的消息,心里鬼哭狼嚎。 为什么要他一个人去? 白计安和贺威,明明他们随便单出一个都是王炸。 为什么非要他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兵单独上前送死? 早知这样,他今天就不会自投罗网地上班了。 真是造孽啊…… 中午,等谭杰带好衣服,推开事务所大门的时候,白计安正靠在厨房门边,满脸笑意地望着贺威忙碌的背影。 忽然,贺威回过身,把刚切好片的鲜菠萝喂进白计安的嘴巴后,向他身后扬了扬下巴。 “回来了。” 白计安走出来,好奇地看着谭杰手里的纸袋。 “穿上,给我看看。” 谭杰略带紧张地点点头,转身打开袋子,对着自己一通操作后,把白计安看傻眼了。 差点挡住半个后脑勺的立领大衣、遮眼渔夫帽、墨镜和口罩。 重点是,以上所有装备,全部都是黑色,包得跟个炫酷的古埃及木乃伊似的。 “这是什么?”白计安开口。 “行头。是不是特别隐蔽?” “隐蔽,哪儿?” 贺威摘下围裙,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热闹。 “不,不隐蔽吗?”谭杰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长款大衣,自言自语:“难道应该换成卡其色的风衣?” “你是不是影视剧看多了?” “……嗯。” 谭杰回答的有迟疑,但不多。 “电视上的大侦探都是这么跟踪人。坐在街角公园,穿着立领风衣和渔夫帽,能挡住眼睛的那种,还有墨镜和最重要的道具,随时可以遮脸的报纸。” “戴着渔夫帽和墨镜看报纸,你还嫌自己不够奇怪吗?” “可他们都是这样弄的,没有被发现过。” “好。”见他不肯死心,白计安套上准备好的大衣打算带他出去上一课。“走吧。” “去哪?现,现在就要正式开始了吗?” 他还没做好准备。 “去樾安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千鹤广场。” “目标在那?” “不是,只是想带你出门逛一圈。”白计安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回头笑道:“走吧,樾安潮男。” 第392章 博弈 27 “逛街?!” 时间紧迫,他还有心思逛街? 眼看白计安已经去了车库,谭杰只能转头向贺威求助。 谁知,一回头,贺威已经把大衣搭在臂弯。 与他擦肩而过时,只留下两个字,“跟上。” 跟上。 也只能跟上了。 他没有经验,也不会跟踪。 没了白计安和贺威,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来开吗?” 白计安拉开车门,闻声瞄了一眼贺威,不悦道:“你把大衣穿上。什么天气,什么年纪,还学人家小年轻。” “不是,我什么年纪?”贺威理所当然地钻进副驾驶,坐正身子,瞟了一眼对空调一阵操作的白计安,不咸不淡地说:“果然还是18岁的更好。” 白计安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贺威圆鼓鼓的后脑勺。气笑了:“你没完了是吧。” “谁叫你说我的。” “谁叫你不穿好大衣就出来的!” 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不管。”贺威没理却硬三分,“老头生气。” “老头?” “嗯,28岁的老头。” 白计安回头扫一眼窗外,见谭杰还在锁门,立即回身,一把拉过贺威的衣领,咬上他的唇。 为了对准位置,白计安闭眼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秒,结果,就是这一秒,他发现,贺威垂下充满情欲的眼睛,正在看自己。 那眼神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狡黠。 白计安松开贺威,有些惊讶:“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听不懂。” “别装傻,你早就不生气照片和密码的事了。因为知道你一生气我就会哄你,你只是想接吻。” “不行吗?” 那肯定是随时随地,只要一个眼神的事。 不过。 “你想我亲你,说不就好了,干嘛还特别演上一出。” “因为我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每一次哄我的时候都会做什么,就算每一次都是亲亲,我也想知道,你会亲哪。” 白计安每次的反应,就跟开盲盒一样,可爱至极。 接吻,果然还是要睁开眼睛仔细地看。 谭杰拉开车门:“久等了。” 透过后视镜,白计安疑道:“你脖子以上的装备呢?” 除去身上那件全黑色的立领大衣之外,墨镜、渔夫帽和口罩,统统不见了。 “啊?”谭杰愣了,“还需要吗?” 从白计安刚刚的反应上看,他明显对他准备的行头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他还带那么多做什么。 “需要,带你去千鹤广场就是为了让你感受一下。” “怎么感受?” “你先回去把东西都拿出来,路上再说。” “不用回去。”谭杰伸手插进左右衣兜,把剩下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都在这。” “很好,出发吧。” 仅五分钟的时间,白计安把车停到了千鹤广场的路边。 因为是樾安市最豪华的商业圈,不但本地人,就连外地旅游的顾客也有许多是专门奔着购买一楼上新的奢侈品而来。 原本就是人山人海的地方,临近年关的场面更是可想而知。 车窗之外,充满年味的热闹场景,让捂得严丝合缝的谭杰,社恐了。 听到白计安按开门锁的声音,谭杰哆哆嗦嗦地回头问道:“真的,一定要下去吗?” “嗯。” “我觉得,好像有点怪异。” 白计安一笑,心里不解他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怪异。 这难道不是在家搭配的时候就应该发现的吗? “你包得这么严实,没人认识你,快下去吧。” “那我下去要做什么?” “随便你。” “随,随便?” “嗯,只要别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随便做什么。你就假装你跟踪的目标人物就在这个广场上散步。” “假设呀。” “演练。” “……好吧。” “等等。”白计安道:“副驾驶后面有报纸,带上。” 等谭杰关上车门正式出发,贺威看着他无比可疑的背影,评价道:“刻板印象真是害死人啊。” “所以,你应该带证件了吧。” 贺威一顿,看着身上新换的大衣,咧嘴一笑:“没带。” 白计安拿起两人中间的杯子喝了一口,而后,淡道:“希望不会有人报警。” 直到真的走在大街上,谭杰才知道白计安是什么意思。 包得太严实,眼前原本宽广的画面变成了狭长的细缝。而且唯一的缝隙,还因为他眼前的墨镜片变得灰暗不清。 最要命的还有扣在嘴上的口罩。 呼出的热气无处逃散,只能在鼻翼两侧的缝隙中向上挣扎,而上面正好就是最爱起雾的镜片。 一旦染上白气,连唯一灰暗的缝隙都不见了。 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在大街上这么走路就已经很考验他了,要是再因为看不清撞上谁,或者摔倒在地上,他真的会感觉丢脸到死。 即便没人认识他,没人看清他的脸。 稍微拿下来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想着,他拉下口罩到下巴的位置,顺利解决起雾问题之后,新大陆产生了。 从小到大,谭杰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陌生人投来的眼神。 原来,惹人注意的人走在大街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管男女老少,不论距离几米还是擦肩而过。只要从远处注意到他的人都会自然地瞥他一眼。 他本能地扭头向路边打量,就好像看到白计安的车后会给他继续逛街的勇气一样。 如果叫他回去,应该会给一个明显的信号。 没有,就是继续的意思。 不远处,有几个被休息木椅围成的小花坛。 因为季节的原因,里面的花没开,周围的椅子上也没有什么人。 先坐下假装看报纸吧。 把这儿当做街角花园,把自己当做真正的侦探,假意看报,实际上在监视我的嫌疑人。 谭杰特意找了一个背靠广场,面冲车道的位置。 他的前面只有窄窄的一条人行道,还被盲道从中间隔开。身后有那么大平坦的广场,正常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有人特意选择他前面的路。 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看他了。 展开报纸。 谭杰随便找了一条感兴趣的新闻读了起来。 刚看一半,忽然,几声相机的快门声从不远处响起。 什么情况? 谭杰抬眼一看,五米外,一个抱着像高射炮摄像头的大哥正对着他,咔咔按快门。 第393章 博弈 28 谭杰忽地一下站起来,只见大哥对他竖起大拇指:“帅嗷,穿得有个性!” 街,街拍吗? 放下相机,大哥像是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拿着自己的战利品离开了。 他是完成进度了,谭杰脑袋大了。 他还要跟踪赵宇然呢!这样被拍了照片,要是发到网上去怎么办! 突然,衣兜震了两下。 划开手机,只听听筒那边的白计安说:“回来吧。” 完了,刚才的事,一定让白计安他们看到了。 瞧着谭杰垂头丧气地向他们的方向走,贺威淡道:“一会少嘲笑他两句。” “如果他服气的话。” 贺威意外地挑了挑眉:“还能不服?” 在他的记忆里,谭杰并没有与白计安争论的胆子。 “你接触得少,这小子,有自己的标准和执拗。” 回想起当初他因为贺威暴露信息的事吵架,发现凶手留下杀人信息的谭杰可是特意在下班后折回事务所,质问他为什么不与警察互通消息。 后车门拉开,谭杰摘下帽子,灰头土脸。 白计安抬眼看着后视镜,问道:“体验怎么样?” “不怎么样。全都在看我就算了,还被街拍拍了两张照片。”谭杰抬头,同样看着镜子与白计安对视,“会不会影响委托呀?” “嗯,发出来的话,的确会有影响。” “白先生,你不会是在吓唬我吧,真的会这么巧吗?一个街拍,又不是热搜爆点。” “街拍也要看流量。”贺威补充:“谁知道拍你的哥们手里的号有多少人能看到?万一火的话,就会有被罗染和赵宇然看到的可能。” 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谭杰坐不住了:“那怎么办!我去找他删掉照片吧!” 眼看谭杰要去拉车门,白计安手指微微一动,五扇车门全部落锁。 “不用去。”白计安道:“别忘了,他拍你的时候,你的正脸几乎没露出来。即便发出来,只要你换了身衣服,就不会有人认出来。” 闻言,谭杰是安心了。 倒是贺威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偷偷抓住白计安的手捏了捏。 白计安给了他一个别闹的口型之后,又问谭杰:“看出来问题了吧。” “看出来了,不过。”谭杰抬起头盯着后视镜,目光闪亮:“地点不对。” 白计安上扬地哦了一声:“说说看,地点哪里不对。” 他专治各种不服。 “电视剧里的侦探的跟踪行动一般都在街角公园和咖啡厅,不是人满为患的商业街。” “好。”白计安一口答应,“樾安市所有公园和咖啡厅,你自己选一个,我带你去。” 或许是刚刚被盯得实在心有余悸,这次谭杰放弃了咖啡厅,优先选择了市中心的一处儿童公园。 看着谭杰又一次勇敢出发的背影,贺威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我还纳闷你怎么会陪着他闹,搞了半天,很坏啊,白先生。” 白计安装傻道:“听不懂,我只是在以理服人。” “哦?那你怎么不让他过去叫摄影师把照片删掉,明明那个人就在千鹤广场。” “没必要。” “是吗?你是一箭双雕,叫谭杰不敢再选被拍过的衣服去跟踪吧。” 因为不知道会被多少粉丝的账号发到网上,为了以防万一,谭杰肯定会乖乖的,换一身衣服跟踪,只是这衣服会不会变成正常的,就要看他走进的公园了。 不过,大冬天在室外公园的长椅上全副武装地看报纸。 结果可想而知。 不负众望,短短二十分钟,谭杰又一次被公园锻炼的老头老太盯出满头包。 上车后,他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了白先生,我会换成平时穿的衣服,也不会特意挡住脸。” “给你。” 话毕,一副新的带线耳机落在腿上。 “做什么?” “跟踪的时候我和贺威都不一定在附近,用这个一直保持联系。” “这个?” 谭杰拿起来端详了半天,确定、一定、肯定它就是一副普通的耳机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失望了?” “我还以为是电影里面那种单耳的无线耳机,很小巧的那种。” “那多明显,谁戴耳机只戴一边?就算蓝牙耳机的其中一只没电了,声音只能从一边出,部分人也基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收起来不带;二是都带着。” “可是,这种耳机,我们怎么联系呀?” “语音通话。” “这么朴素?!” “嗯,越朴素越不会让人起疑。侦探的工作是调查别人想知道的,埋藏在背后的事实,不是叫你去拍电影耍帅。刻意的装扮,采用一堆会暴露身份的黑科技,还不如简单直接,把自己彻底融进人群中隐身。” 谭杰垂下眼,虽然他不敢再与白计安对视,但心中还是被他彻底说服了。 现实,这是现实。 “我要回去换衣服。” “不用回去。”贺威道:“旁边的纸袋里面就是你换下来的衣服。” 谭杰诧异地拿过纸袋向里面一看,果然是他的衣服。 看来贺队长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白先生说服,为了不耽误时间,提前把衣服给他带来了。 他拿出里面的衣服,刚要解扣子,就听贺威说:“去公园厕所换。” “啊?” 谭杰懵了一下,下一秒,他忽然想起,前面坐着的两个人是情侣。 他们都喜欢男人。 但,他们是互相喜欢,跟自己没关系。 “没事贺队长,我不介意。” “我介意,快去!” 直到把谭杰赶下去,贺威才转过头,逗弄白计安:“这么优秀,不然跟我去做警察吧。我们一起出任务?” 和贺威一起出任务。 “想想那个画面,的确浪漫。不过,”白计安看着他,“不行,我做不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喜欢,但我做不了。原因很简单,因为……”白计安视线下移,在贺威性感的腰胯上上下巡视,“我要是有你们发的设备,会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意思?” “手铐和你,太过美妙的搭配会刺激到我,让我没办法靠理智把你从床上放开。” 说着,白计安竟忍不住开始脑补香艳四溢的画面。 “一天把你铐在床上八百遍,就算你是最厉害的刑侦队长也承受不住呀。” “怎么?”贺威眯上眼:“ 还想昏?” “特殊情况不算。”白计安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一脸笑意地挑衅贺威:“干昏我,可不是次次都有机会的。” 第394章 博弈 29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挑衅我。想让我做上次的事,不可能。” 即便过程中的感觉非常好,但看着白计安发烧昏倒,他就心疼到不行。 “计安。”贺威凑近他,像是赢了一般淡淡地宣告:“我是不会上套的。” “你当然不会。”白计安顺势勾住贺威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嘴角极具诱惑:“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你戴。” …… 贺威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的他不受控制地下移视线,瞄着近在咫尺,白计安的粉唇,倾身上前。 两股热烈的情感就要擦枪走火之际,突然,贺威听到白计安说:“回来了。” 下一秒,还没亲到人的他被自家宝贝按着下巴,无情推开。 拉开车门,钻进车里的谭杰望着前座即将抑郁的贺队长有些愧疚。 刚刚,如果他没有看错,两个人绝对是要车里打啵儿。 可偏偏他的雇主白老板长了一双鹰眼不说,一心二用的本能也是超凡脱俗,随随便便就扫到了逐渐靠近车子的自己。 早知道他们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他就不着急换衣服了。 别说大衣还抱在怀里没来得及穿,就连腰带都是一边往外走一边系的。 “那个。”谭杰搔了搔后颈:“很抱歉,回来得太早了。” 白计安有些诧异。 他完全没想到谭杰会开口道歉。 毕竟这种尴尬的事,互相都不吭声,就这么过去,是最好的。 疑虑过去的下一秒,白计安本能地抬眼瞄了一下后视镜,只见谭杰正在镜子里等着他,用眼神疯狂地向右侧示意。 顺着视线转头看去,眼前的画面吓到了白计安。 贺威靠在窗子上,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的,一边望着窗外,一边用食指在玻璃上委屈地画圈圈,气压低到整个人都要变成黑白色了。 “贺威。”白计安用手肘轻轻地怼了怼他,“正常点。” 贺威没吭声,而是回头气呼呼地瞄了一眼白计安,听话地摆正摇摇欲坠的身子。 明知道谭杰在的时候他没办法哄他,还偏偏要闹。 白计安对着贺威,狠狠地翻了白眼后,无情地起车出发。 二十分钟后,白计安把车停在了赵宇然的工作单位对面。 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忐忑不安的谭杰,说道:“做好一件事的第一步,就是要有自信。” “可是,我从来没做过跟踪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该怎么办?” “我既然会选你,一定是有我的道理。” “还有别的道理吗?” 他除了做饭的味道不错。 半年来,他还真的没发现自己在事务所发挥了什么大的作用。 唯一一次,他发挥作用的地方是凑巧在白计安不擅长的领域上代替他进行手工直播的工作。 “这次也是你擅长的。”白计安道。 “什么?” 白计安抬手一指,“看到影楼玻璃上的招聘广告了吗?” 招聘广告? 摄影师一名。 化妆师一名。 …… “最后一个。” “儿童摄影助理?” “没错。” “那是做什么的?” 招聘广告上,除了岗位和后面连接的待遇是加大加粗的字体之外,余下的介绍,全部都是又细又小的宋体字。 以他们停车的距离,加上暗色的车窗玻璃,根本就看不清。 谭杰找到车窗键,刚要按下,车窗又被白计安锁住了。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们,你来这儿应聘时别有用心?” 谭杰没懂:“什么意思?” 白计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降车窗,把头伸出去看招聘信息。这么大的影楼,如果凑巧,里面的某个员工正好就站在窗户前休息,注意到你,你说,你要怎么解释从一辆百万级的私家车上下来,真心实意地想在这儿做长期儿童摄影助理。” “可以说家里有钱,但是想体验生活。” “这种人一看就不会做长期,除非他们非常缺人,否则不会录用你。” “那怎么办?我不知道儿童摄影助理是做什么的。” “哄小孩。” 谭杰恍然大悟,“难道,就是电视上看到的,把孩子放在中间,摄影师在一边拍,我拿着玩具逗他们笑?” “对,立志要做幼师的人,哄孩子,你应该很擅长。” “所以,白先生你是一开始就打算叫我去应聘,做赵宇然的同事吗?” “嗯。” “你之前来过这儿?” “没。” “那招聘信息是?” “我调查了赵宇然个人信息之后,又调查了他目前所在的单位。招聘信息是在网上看到的。” 见谭杰没有再说话,白计安主动道:“问完了?” “是。” “现在有信心了吗?” “有点,但不多。” “比之前多,我就没有浪费口舌。”说着,白计安把车向前开,直到确定安全地点之后,按开车门,“下去吧,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好。” 谭杰推开车门,刚迈出一条腿,就听到后面,白计安道:“简历发在你的微信里,记得查收。” 下车之后,谭杰也顾不上冻手的温度,捧着手机,对着从天而降的假简历,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生怕一会他回答的乱七八糟,让人赶出来。 看了一半,他惊讶地发现,这份简历上,大学毕业之前的全部经历都是事实,甚至有些内容,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但唯独一件事,因为奇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面试侦探助理工作的那个早上,他正在无名侦探事务所的对面吃麻辣烫,手上唯一的一份简历在之前的面试中已经用掉了。 他双手空空地被录取了,之后白计安也没叫他补过简历。 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知道这么仔细的? 算了。 凭他的脑子,也没办法估出白计安在想什么。 还是继续往下看,从毕业之后,因为变态男幼师的案子,他就没找到过合适的工作。 事务所的经验是一定不会被写在上面的。 那么白先生写了什么? 私立幼儿园的老师嘛。 果然跟小孩子有关系。 再往下翻,后面,连续几张都是幼儿园举办的各种活动的照片和附言。 看着照片上清楚地印着自己的脸,谭杰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根本就没有当过幼师,更别说穿着可爱的卡通围裙,带着小朋友们参加活动。 p图。 但这技术也好得太过分了吧!! 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第395章 博弈 30 “能行吗?”贺威蔫巴巴地自言自语:“那可是影楼,摄影和p图是他们的专业,你真敢叫他上。” “没事,他们再专业,也未必有我的人专业。” “你的人?”贺威挑了挑眉,开始找事:“除了我,你居然还有人。” 白计安顶着一脸「你无不无聊」的表情看了一眼贺威,而后,一声不吭地准备起车。 刚推上挡,贺威抬手,一秒拨回。 “你干嘛?”白计安赶紧熄火。 “你欠我的还没还。” 不说还好,说起来白计安就跟着生气。 “你还好意思找我讨债?我还没得空说你呢!” “说什么?” “不是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不要那么高调,你怎么总跟我起反调?” “你勾引我的。” “我……” 白计安语塞。 勾引这事的确是他先开始的。 但,这事说穿了也不能怪他。 憋了十二年,总算把人逮住了,不可劲儿耍流氓,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多年来孤独死去的荷尔蒙。 “我这……” “你什么?” 看着贺威扬起下巴质问他,白计安也不服输地挺直后背。 就像两只吵架的大鹅,在比谁脖子更长一样。 “我这不是没想到谭杰那小子换衣服速度那么快嘛!” 几句话不到,里里外外全换完了。 知道的,他是梦想做幼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以后要去好莱坞当闪电侠呢! “所以他现在走了,你还给我。” “晚上再说。” 谭杰正式接触赵宇然,他们也要去找另一个目标,罗染了。 白计安的回答让贺威瞬间皱起眉毛。 他对准红色的按键,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两个卡扣。 “不差这一会!” 贺威伸手拉过白计安,腻腻乎乎地亲起来,任由两侧的安全带自动回收。 互相探究了半晌,白计安不安分的手,终究还是爬上了贺威的衣领,眼看就要解开第一个扣子的时候,理智高举大旗,成功占据大脑。 “够还了吗?” 贺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红晕,“利息清了。” “本金呢?” “回家继续还。” 白计安点点头:“……好。” 终于满意的贺威勾唇一笑,贴心地拉开白计安左侧的安全带。 就在白计安以为贺威只是要帮他重新系上安全带的时候。温软的嘴唇又一次迎上来,对着他被亲得微微发胀的两片薄唇又是清脆响亮的一口。 白计安抬眼瞄着贺威:“不是说回家还吗?” “嗯,是回家还,你没记错。” “那刚刚算什么?” “利息。” “利息不是还了吗?” “从公园到这儿的利息还了,但你一直拖欠本金,所以刚才分开的几秒,你又欠了。” 贺威这算法,白计安惊了。 “你高利贷吗?利息疯长。” 贺威靠回副驾驶位,伸手拉开自己的安全带,嘴角含笑:“差点就控制不住脱我衣服的人,可没有资格抱怨。” “我压根就没抱怨。” 还,使劲还,他巴不得把贺威挂在身上,一天一百下,亲死他。 根据白计安收到的消息,今天是罗染本周在医院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和后天是她的休假日。 “看样子,这两天很关键。”贺威道。 “不仅关键,重要的是,这两天她很有可能宅在家里。不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监视也会变得更困难。” 困难? 白计安的困难总是说给他听的。 这种小事,他才不信会难倒白计安。 “你又打算拿出什么黑科技,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没什么。” “不信,说实话。” “还记得魏昕说,赵宇然对罗染有很强的控制欲,不但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还在他们同居的房子里面安装了摄像头。” 贺威眉心微微一皱,他好像知道白计安要做什么。 果然,下一秒,白计安道:“我准备入侵。” “不行,那是违法的。” “但你没有其他办法。” “可罗染和赵宇然的事到目前为止都是魏昕的猜测,即便可疑,但没有证据。他们之间到底存不存在危险的问题,我们没办法确定,所以,不行。” “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白计安耸了耸肩。 “你还准备了其他办法?” 白计安侧目扫了一眼贺威,哼道:“你当我是什么,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能准备出n b和c?” “你的话,没准备n b和c才更奇怪吧。”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如今的我,还真没那个闲工夫为这种激不起我兴趣的案子投入太多的时间。” “那从设计谭杰去应聘到入侵摄像头的方法都是……” “嗯,想起什么做什么。” 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方法可行。 今天的呼吸内科依旧人满为患。 为了不让见过他们的罗染认出,贺威特意在上楼前戴上了车里唯一的黑色棒球帽。 眼看白计安就要踏进诊室等待区,贺威拉住他的手臂:“过来。” “干嘛?” 贺威拿下他系在脖子上,原本松垮的围脖,折好后,规规整整地重新围上。 “这样可以无意间挡住你的下半张脸,也是一种隐匿的方式。” 白计安仰起头,勉强地露出嘴巴,嘟囔道:“应该没那么容易认出来吧。” “怎么没有,长这么帅,谁看了记不住。” 说着,贺威的语气竟然有些气愤。 怎么还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 包好白计安后,贺威拉起他的手塞进衣兜,“走吧。” “不是说了,公众场合不许这样。” “没关系,没人看。” 白计安拗不过他,只得随他摆弄。 刚走出两步,贺威的耳后忽然响起一句:“等等。” 回头一看,白计安正在接电话。 “开宇,嗯……现在吗?是,有点不方便……不过,我现在正好在五楼……没错,就是你们医院……还是上次的事,呼吸内科……药?什么药……好吧,那我上去一下,让贺威在这儿看着她……好,等我。” “什么事?” “开宇,他说给我开了口服药,顺便还有些伤的注意事项要和我说,叫我上去找他一下。” “注意事项?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还有药呀,总不能麻烦他给我们送过来吧,医生很忙的。” “也是。”贺威拉住白计安,“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听。” “不行。”白计安转头看向窗外,“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一会要是没看住罗染,她下班离开,我们岂不是白来了。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眼看白计安要走,贺威又一次拉住他,“是复查吗?” “不是,复查在年后,今天只是取药,顺便嘱咐两句。” “那我去。” “为什么?” “我要听他说的注意事项。” “我回来转述给你。” “不,我要听原话。” 他担心白计安会勉强自己,为了不让他担心,隐瞒真相。 望着贺威快步离开的背影,白计安划开又一次响起的手机。 来电人:聂开宇。 “计安,你叫我开什么药呀?我跟你说,医生也不是什么药都可以随便开的。”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符合我的伤。还有,别让贺威起疑。” “你要做什么?” “做好事。” 第396章 博弈 31 “好事?什么事?” “下次解释吧。” 白计安仰头瞄着棚顶,在找到全部监控摄像的位置的同时,也找到了合适他行动的死角。 “我现在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白计安挂掉手机,扔进内兜。 他瞟了一眼正在等待区忙碌的罗染,见准目标后,他转身摘掉围巾,直奔扶梯对面,距离呼吸内科二十米的公共储蓄柜。 随着白计安的手指落下,一排排方方正正的储蓄柜中,一扇小门在右上方弹开。 白计安扯下围巾塞进里面,不经意间左右环视的同时,抬手按上了柜门。 而后,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进隔壁的洗手间,选择无人的单间,锁门。 按照他的步行速度,以最快且不会被旁人特别注意到的速度,从呼吸内科的诊室走到洗手间需要15秒。 而贺威从他们分开的地点走到电梯口,到达十楼找到聂开宇交谈后去二楼的药房取药。 假设贺威那边一切顺利,不需要刻意等电梯上下行。 到达直梯口需要10秒。 电梯每走一层需要4秒,从五楼到十楼需要16秒。 聂开宇的办公室到电梯口的距离至少有三十五米,以贺威的脚程,加上他担心自己的影响,顶天20秒。 之后,他要从十楼,以每层4秒的时间直达二楼,距离电梯门二十米左右的药房。 粗略算下来,在绝对理想的状态下,加上与聂开宇交谈耽搁的时间、药房等待取药的时间。 十分钟之内,他就会重新回到原地。 随着咔哒一声,白计安推开门。 进去前,身披全黑色羊绒外衣的他,此时已经换了身印着棕色的fendi logo,颜色相对温和的大衣。 他边踏出洗手间,边从衣兜里拿出准备好的银框眼镜,卡在鼻梁。 走到洗手区,看着镜子里稍微变去模样的自己,白计安拧开水龙头,用沾湿的双手把额间的刘海全部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随后,依旧感觉不满意的他,在正式行动前,从立在门口的自助机里,抽取一只全新的口罩。 一路走回到呼吸内科,罗染依旧穿梭在诊室和患者等待区的中间。 白计安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按照离开前观察好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在与罗染擦肩而过的瞬间,替换她的手机。 随后,他闪进距离最近的一处死角,掏出自己的手机,两边同时进行操作。 突然,他的手机上方一闪,是聂开宇发来的信号。 「贺威下去了。」 二楼的药房很大,几乎没什么需要排队的地方。 贺威按照标注来到三号窗口,等了片刻,看着小窗里递来的小瓶维生素c片,贺威眉毛一皱。 维生素c需要特别去找聂开宇拿药? 这东西,他去药店能一口气买个十瓶八瓶。 还有,刚刚见到聂开宇也是,一段专业术语被他说的磕磕巴巴,像是舌头没长明白就出来工作一样。 说是注意事项,结果到最后说了一句,白计安的伤按时间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年后记得再来复查一次,只要没问题,就代表康复了。 不对劲。 忽然,贺威眉心一展,想起白计安在车里跟他说的查案方法。 他是故意的! 根本来不及等人来人往的电梯,贺威直奔安全通道一路向上,直达五楼。 赶回呼吸内科附近,远远的,白计安一切如常地坐在他们上次坐过的长椅上,目视前方。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罗染依旧专心地投入在工作中。 贺威平静地走过来,直到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白计安才抬起头,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叫贺威坐下。 “开宇说了什么?” 贺威顺势靠在白计安肩上,把手上的药瓶递给他,淡道:“没想到,多年过去,做了几年的医生的人还是这么搞笑。” 白计安转过药瓶,看着上面白底黑字印着维生素c,直接被遵纪守规的聂神医逗笑了。 “可他也没错呀?” “他没错,那你错了?” “我?” 贺威坐直身,严肃道:“为什么没推开我?” “推开你?” “嗯,我刚才靠在你的肩上,依照平时的你,不是一直很拒绝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亲密的吗?为什么刚刚没推开我?是有什么事占据了你的心思,让你一时间忘记不重要的事,还是心虚?” 仅有0.1秒,白计安看见贺威的眼神自然地向他的脚边瞥了一下。 白计安勾唇一笑,对答如流:“你还好意思讲?不管我怎么规整你,依旧我行我素,我不爱管了,反正我们的关系又不能一辈子藏在地下。” 又不是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总是要拿出来见光的。 “是吗?” “嗯。” “你真的想开了?” “怎么了?”白计安淡淡一笑:“一直想叫我自然而然的不是你?现在我做到了,你看起来却不开心呢。” “开心。” “真的。” “真的。我很开心,开心到……”贺威一把捏住白计安的下巴:“开心到,我现在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 顿时,白计安大惊。他一把抓住贺威的手腕,低声警告:“别在这闹。” 贺威当然明白轻重。 他略带不甘地松开白计安。而后,他回正身体,靠回在椅背上。 “你中间离开过吗?” 白计安想起刚刚贺威瞥见他脚下的0.1秒,诚实道:“去过洗手间。” “做什么?” “去洗手间能做什么?当然是上厕所。” “你不是怕错过罗染,所以才不跟我一起去找聂开宇吗?怎么连等我回来的十分钟都忍不了了?” “四点半下班。”白计安转头看着贺威,微微一笑:“我是打听好之后,才敢离开的。” 是发现他看到他鞋边溅上的水珠,所以直接承认去过厕所吗? 贺威一言不发地望着白计安的脸几秒。 先是自导自演一出聂开宇找他的好戏,之后利用对他对自己的了解,用钓鱼的方式引诱他主动提出去楼上取药,听医嘱。 中间他做了什么,暂不得知。 除了准备当众强吻的事,差点叫白计安破功之外。 近乎完美。 第397章 博弈 32 怎么办。 贺威盯着白计安云淡风轻的脸,感觉心脏突突直颤。 厉害。 他真的好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居然是他的。 更爱了。 好想在这强吻他。 贺威突然用双手捂脸的动作吓了白计安一跳。 不会是找不到破绽,他还嘴硬,没玩过自己,就,生气了吧。 不能吧,又不是小孩子。 “计安。”贺威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闷声嘟囔:“我好爱你。” 什么? 白计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感觉上下剧情好像没对上。 “你爱我吗?”贺威又问。 “爱啊,当然爱。” 爱的不得了,已经抓心挠肝了。 “我也是。” 贺威满意地在白计安的肩头上蹭了蹭,直到满足后,他摆正脑袋,问道:“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饿了,想吃饭,想亲你。” “回家?罗染你不跟了?” 贺威坐直身,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我离开的十分钟里做了什么,也没证据证明你一定做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们今天来这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吧?” 白计安沉默地与贺威对视了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嘴角疯狂上扬的贺威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地笑出声。 刚才他的一段话,只要白计安温柔地回答他:「嗯,走,我们回家吧。」 就等于变相承认他做了什么。 连审讯中经常用的套话也不上钩。 他简直是又爱又恨,就要稀罕死白计安了。 “你笑什么?”白计安提醒他:“好好工作行吗?哪有你这么跟踪的,还不如谭杰专业。” “反正你有办法。所谓的跟踪,不就是走个形式吗?” “我没这么说过。” “还装傻。” “是你太奇怪了。” “是吗?”忽然,贺威挺直身,向他歪身靠过来,轻声道:“嘴这么硬也没关系,找机会,我愿意在特殊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对你实施刑讯逼供。” 闻言,白计安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转头看着贺威,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贺威这么直白的骚话了。 想起来,刚开始在一块的时候,贺威还是会时不时说两句逗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到后来,连深入交流都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要求后,好不容易才成功的。 怎么忽然,好像又变回去了? 他是穿越了? “你怎么了?”白计安问。 “什么怎么了?” “你刚刚说刑讯逼供……”白计安凑近贺威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问:“是要那个的意思吗?” 贺威坏笑:“当然。” 都用上刑讯逼供了,他总不能光逮着白计安的嘴亲个没完吧。 上次他只是粗暴地咬两下就有点红肿卷边了。 白计安的皮肤比他想象中嫩得多。 “为什么?” 贺威诧异地扭头看着他:“什么为什么,我要你还需要理由?” 这是专属他独一份的权利。 “可是,你之前不是总和我说,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白计安似乎又想起他之前求爱不成的可怜遭遇,忍不住白了贺威一眼。 一天拒绝他四次,也不知道是哪个玩意儿干出来的,不是人的事! 贺威含笑看着记仇的白计安,解释说:“聂开宇告诉我,你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他跟你说的,刚才?” “嗯。” “我的人他都没见到,就这么肯定我的伤痊愈了?” 这以后还叫什么聂神医,直接叫聂神棍好了。 无论看什么病,统一掐指一算。 “不是啦。”贺威拉过他的手,“说到底,其实我们被捉弄了。” “什么意思?” “早在你出院的时候,你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聂开宇不想要栗山凉打扰他,为了报复无端给他添麻烦的我们,所以才故意把你的伤说得重一点,不让我对你做什么。” “真的?” “嗯,就刚刚,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我随便两句话就让他承认了。所以,在没有欠他的条件下,”贺威观察着白计安的反应,“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他算一账。” …… 沉默片刻。 “聂开宇。”白计安咬着牙。“*了个蛋!” 突然的脏字让贺威猝不及防。 白计安气呼呼地在心里算清了刚刚欠下,叫聂开宇配合自己演戏的账。 整他用什么办法不好,非要骗贺威这事! 天天被拒绝,弄得他心神不宁,总是胡思乱想,以为贺威厌烦了自己。 白计安掏出手机,直接打开了通讯录。 “你要干嘛,打电话给聂开宇?” “不是。” 下一秒,在贺威的眼前,白计安按下了栗山凉的号码。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本意是想一箭双雕,把聂开宇使坏的事告诉白计安的同时,还能观察他的反应,看看他会不会承认联合聂开宇引开自己的事。 结果,倒是让最大的情敌接到了白计安的电话。 “哥?” 栗山很意外白计安会这么快再次给他打电话。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还没到时间。 “你最近怎么样?” 白计安十分突兀的话让栗山一愣,仅一秒,他习惯性地对答:“挺好的,普通的机型,标准时间内,完全可以做到入侵。” “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没有给开宇添麻烦?” “没有,一切正常。” 相对他的问题,栗山凉回答的时间太短。 白计安只得故意顿了顿,等待合适的时机,回道:“那就好,我也放心了,就这样,有什么问题,记得联系我。” “好的,哥。” 挂掉电话,白计安把电话重新揣回衣兜。 他转头看着贺威,贺威正斜眼瞟着他,一脸醋意。 白计安乐呵呵地抓住贺威的手,十指相扣地塞进衣兜。 同样的一箭双雕,看来这一次,他也没输。 “开心了吧,接到你的电话。” “还可以,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哦。” 开始了。 吃醋之后的惯例,阴阳怪气。 白计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罗染下班和栗山完全窃听她的手机,还有十分钟。 第398章 博弈 33 罗染站在桥上,双肘撑着栏杆,回望家的方向。 那里是她毕业后,与男友赵宇然一起租的房子。 在那里,她度过数不清的快乐、痛苦的日子。 此时此刻。 她看着站在楼顶,随时准备一跃而下的男友,心如止水。 —————— 小时候,母亲说: 「你爸不喜欢你,他最喜欢的,是他的儿子。」 长大后,父亲说: 「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某一天,放学回家: 「妈妈,你怎么哭了?又和爸爸吵架了? 「我们可能要离婚了。」 「为什么?」 「理由很多,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和你说清楚。还有,你今后就跟妈妈生活吧,你爸说了,不要你。」 「好,我知道了。」 过几天,休假日: 「妈妈,离婚之后,是我们搬走,还是爸爸离开?」 「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父母离婚,你好像很开心?」 「因为爸爸不喜欢我,跟妈妈生活会更开心。我会努力赚钱,让你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 又一次的清晨,某个早上,半梦半醒,听到母亲和姨妈打电话: 「离就离,左右这么多年了,过得也不怎么样。你就带着罗染一起,她也孝顺,挺好的。」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染染不比你老公省心多了!」 「孩子不会一辈子陪着你,即便他的问题再多,让我再生气,我也需要他。」 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还有很多。 多到,让从小听父母说要离婚的罗染,直到长大,无数次的狼来了,使她早就没有了任何感觉。 她是父亲再婚之后生出的孩子,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罗染的父母都是脾气难以捉摸的人。 父亲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对她大发雷霆,甚至会在和她交谈之后,在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到厨房传来的摔碗声。 他还会在与人大声吵架时,看到被吓哭的小罗染后嫌她没有志气而勃然大怒。 他不允许孩子指责自己,哪怕他明白错的是自己,还是会为了作为高高在上的父亲的颜面,选择恼羞成怒。 母亲会毫无征兆地生气,对什么都没做错的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暴躁的脾气迫使家里的所有人都要让着她。 在罗染眼中,他们就像两个矛盾体,看似凶恶,但实际上,只要罗染需要,粗心的父亲在她开口之后,会立刻帮她把需要的东西买回来; 母亲则更厉害一些,她会提前为罗染准备她看起来需要的东西,把她的生活关照得无微不至。 曾经的无数次。 她以为这个家,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母亲一个人是爱她的,而她也最爱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不爱她。 她有父亲,却又像没有父亲。 追根到底,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说不清。 仿佛天生就没办法与父亲靠近,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不,不对。 她想起来了。 是小的时候,母亲家里的亲人就总会在她的面前数落父亲的不是,用各种各样,她已经忘记的回忆,形容他对自己的不好。 潜移默化之后,她恍恍惚惚地长大,也日渐分不清楚。 尤其是初中放学时,看到父亲递给她的,学校旁边奶茶店里小料最丰富的奶茶时; 尤其是高中三年,起早贪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时; 尤其是她说想吃什么,父亲都会说「明天爸给你买」时; 尤其是她长大后,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天晚上,她都会在家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跑到门口,接下在玩具商店工作的父亲拿回来的新玩具时。 父亲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她更分不清了。 儿时这些记忆,罗染从来没有在任何朋友的面前倾诉过。 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默默地停留在无比混沌的记忆中反复挣扎着。 如果把这些都说出来,或许会有人认为,母亲一家人在小孩子的面前数落她的父亲真的很过分,他们别有用心,他们一点也不爱这个孩子。 别有用心,她无法否认,也无法证实。 但关于爱,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们待罗染更好。 偶尔脾气暴躁的母亲更是对她好到超凡脱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好,不但把存在细节中的父爱比了下去,还让罗染误以为,这个世界上,她和妈妈是互相最爱的人。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了,她们还有彼此。 直到,最近的一次。 他们又要“离婚”了。 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条件地支持母亲选择自由。 结果,母亲冷淡地说:「我跟他在一块三十多年,比你可长多了。」 自那天,她终于明白,母亲非常爱父亲。 她是母亲疼爱的孩子,但她永远都不是母亲唯一的选择。 自己的存在也永远都代替不了任何人。 那为什么呢? 你们的相爱,为什么要不停地在她的面前反复上演狼来了? 吵架之后,分手也好,离婚也罢,为什么要叫她参与进来,到最后,又用三言两语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出局? 目的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记事之后,一直坚定不移的想法被他们反复几次不了了之的离婚,变得开始动摇,终于又被母亲简单的一句话推翻。 罗染终于明白。 原本她认为的父亲爱哥哥,母亲爱自己,自己爱母亲; 实际上是,父亲最爱哥哥,也爱她,母亲爱自己,也爱父亲。 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有被坚定地成为某个人的唯一。 她只是获得过一部分的爱而已。 真可悲。 罗染看着桥下随风波动的水面,自嘲地笑了。 亲情、爱情、友情。 人类情感中的爱有着明显的界定,它们需要清晰地分配给不同身份的人,缺一不可。 她居然在一年前才真正地明白。 她一直混为一谈,不是分不清中间的区别,而是她的情感没有那么健康。 她不敢奢求拥有能够抒发她三种不同情感的人,她只想要一个。 她只想要一个,一个她当做唯一的同时,也把她当做唯一的人。 第399章 博弈 34 一路跟着罗染来到她与赵宇然所住的小区,白计安找到一处视野不错的停车位。 贺威看着罗染逐渐消失的背影,疑道:“不下去?” “下去又能做什么?” 反正都是要被关在楼下,寒冬腊月的,还不如在车里吹着暖风,更加惬意。 说放松,白计安那叫一个贯彻到底。 先是不慌不忙地拧开保温杯喝口温水,紧接又把座椅靠背放下一半。 伸个无比自在的懒腰之后,把双手在胸前一抱,闭眼睡觉。 忽然,他感觉一股勾人的气息逐渐靠近,睁开眼,贺威微微张开的领口近在咫尺。 “你干什么?”白计安垂下眼,平静地看着横在他身前的手臂。 “我摸摸。” “摸什么?” “耳朵。” 明白贺威要做什么的白计安顿时皱起眉,命令道:“坐回去。” “我还没摸到呢。” “我给你看,坐回去。” 贺威眼睛一亮,顿时乖乖地靠回到椅背上,等待白计安给他答案。 白计安抬起双手示意清白后,他侧过身,把左耳露出来,摆在贺威眼前。 没有耳机。 随后,他斜眼瞄着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大狗狗,说:“可以了?” “……嗯。” 白计安坐回原位,又重新摆出刚刚闭目养神的姿势。 只是刚闭上眼,他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动作。 睁眼一瞧,贺威已经用他烂熟于心的密码解开他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显示的通话人是栗山凉。 贺威眯眼看着白计安,摆出一脸别想合伙糊弄我的表情。 两秒,电话接通了。 白计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贺威继续,而贺威也因为不能暴露身份选择让栗山凉先说话。 但巧的是,对面的栗山,也是这么想的。 顿时,车内三个人,悄无声息的尴尬。 僵持了几秒,跟贺威大眼瞪小眼的白计安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贺威咬着牙,把手机扔到白计安腿上,恨道:“还真是训练有素啊!” “那当然。”白计安自满地拿起手机,刚想按掉电话,只听对面,栗山突然惊呼一声:“你干嘛?!” “还问我,你干什么呢?把电脑打开,我都看到了!” 是聂开宇的声音。 白计安诧异地看向贺威,只见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医院固定下班的时间,贺威给聂开宇发去的信息。 「栗山正在你家搞鬼,速回。」 洒脱的句式就跟过家家一样,给白计安看无语了。 “他居然会听你的话?” 贺威耸了耸肩,边收手机边说:“如果聂开宇本来就不放心栗山凉这个人,那么无论我说什么,哪怕发一个和他有关系的标点符号,他也会在下班的瞬间拼命赶回家。” 还真被贺威扳回一局。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而后对着话筒,拉开在吵翻边缘疯狂试探的两人。 劝了半晌,贺威等不及了,他伸手抽出白计安的手机,放进车载支架。 而后,他俯身过来,盯着白计安的侧颜,似笑非笑地说:“被我抓个正着,总要说实话了吧。” “我说什么?” “还继续挣扎?我可有人证。” “不是挣扎,是主角不是我,我说什么?” 说罢,白计安伸手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对着电话对面的栗山凉说:“听到什么,直接放出来。” “你做什么?”贺威问。 “我窃听了罗染的手机。从我把手机还她那一刻开始,她那边无论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能听到,无论是她拔掉电话卡,还是关机,都没有用。” 果然是这样。 “计安。”贺威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说了不可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入侵摄像头。” “但是你窃听手机,是一样的。” “我的方法是有问题,不过,”白计安冲卡在支架上的手机扬了扬下巴,“我的判断没有问题。”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罗染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贺威一愣:“这是……” 白计安瞄了眼时钟,淡道:“赵宇然回家了。”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条信息是哪来的?」 「是她自己发的,我没回。」 「回了也可以删掉,你凭什么叫我相信有出轨前科的你?」 「你可以问她。」 「问她?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事,我去问,有用吗?」 …… 「为什么不跪下?」 「你懂什么叫做真心实意的忏悔吗?」 「你做到了吗?」 「你反思了吗?」 「是像我之前那样,在内心深处反思的吗?」 罗染的声音又阴又冷,中间透出的委屈和痛苦会让任何一个听到这段话的人认为,她才是感情上的受害者。 「宇然,我爱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我把我最珍贵的一切都给了你,可你又回报了我什么?」 「从前,你说的话都是谎言吗?男人的承诺对你来讲,不重要吗?」 「你说他们嫉妒我们相爱,叫我断绝所有朋友的往来,我做了,可你呢?居然还在外面招蜂引蝶?」 「为什么没有给我满意的反馈?」 「你明知道如果我没有你,就没有未来。」 「你真的是个面目可憎的骗子!」 「也只有我才能这么无限次的忍受你,没有我,你作为伴侣,什么都不是。」 「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像我这样的人。」 …… 「我错了,染,不,主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不要打我。」 随后,紧接一阵砰砰闷响。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人,用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地板。 白计安转头看着同样蹙眉的贺威,淡道:“这下,你是真的没地方怪我了。” 眼看就要弄出人命了,他当然没工夫计较窃听的事。 不过,在没有发生什么事之前,在双方都认为没有问题之前,即便他带着警察证上去,也无济于事。 “给魏昕打电话。”贺威道。 “用意。” “告诉她她一直想知道的事实,结束委托。” “结束委托……”白计安有些惊讶:“不管了?” 贺威也想管,但这事在专业上不好界定,旁人也没有插手的权利。 “静观其变吧。” 第400章 博弈 35 “真的吗?”魏昕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你说,罗染疑似对赵宇然进行精神控制?” “就目前听到的一切来讲,可能性很大。” “不,不,不会吧。” 千算万算,这个结果是魏昕做梦都想不到的。 “鉴于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所以,即便报警也帮不上什么。我们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过来一下。” “我,我倒是可以过来,只是,我能做什么?” 白计安意外道:“之前你非要敲开事务所大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没有自信。” 魏昕也知道自己胆怯了。 原本,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坚定地认为有问题的人是赵宇然,而受害者是自己可怜的朋友,罗染。 “你们确定吗?会不会是搞错了呀,罗染她怎么可能会什么精神控制,她,她在感情里一直都是一个很内敛,不愿意表达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复杂的东西?” “具体的录音我手上还有,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过来听一下。” 犹豫了片刻,话筒里隐约传出了商量的声音。 而后,魏昕重新拿起电话,对白计安郑重地说:“好,你等我,我马上来。” 「明天,我们说好的,你还记得吗?」 手机里,罗染突然一改之前的严苛,她极致温柔的声音犹如魔音,让人不禁联想到,此时此刻,她正蹲在跪地忏悔的赵宇然面前,用冰冷干瘦的细手抬起他惨白的脸,对着他露出鬼魅的笑容。 「记得。」 赵宇然声音抖得厉害。 「害怕了吗?你现在抖得好像一摊烂泥。」 「没,没有。」 「那就好。记住,如果你不做,我就不会原谅你。你做梦都想让我原谅你的,对吧。」 「是,是的。」 「很好。起来吧,洗澡,睡觉。」 至此,录音暂且结束。 白计安对着栗山说了一句“继续监控”之后,转头看向贺威:“明后两天是罗染的休假日,看来有事要发生了。” “难道赵宇然也休息?”贺威拿出手机,给谭杰拨去电话。 谭杰回家之后就一直等消息,没敢打扰白计安他们。终于接到贺威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小兴奋。 “看来你的面试很成功。” “你怎么知道!”真是料事如神的贺队长! 面试成功这件事给谭杰乐得不行。 他这是第一次在委托中单独行动,生怕做不好,让白计安失望。 “是你太好懂了。” 根本不需要他们猜,接到电话的第一声“喂”都上扬两个调。 “是吗?我说什么了吗?” “你说什么以后有空再聊,先说正事。”贺威道:“今天面试之后,你见过赵宇然吗?” “只看到两眼,在他工作的时候。之后,就一直没看到了。” “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 这个谭杰有经验。 曾经几次,他随着白计安出门,混过小区花园,打探消息的功夫还是有些经验的。 “影楼同事对赵宇然这个人的评价最多的就是他变了。” “展开说。” 据谭杰半天的实习,得知赵宇然已经在影楼工作三年了。 起初是一个挺开朗的人,跟同事的关系都不错。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少言寡语,哪怕是午休,也是走到角落,一个人和女朋友语音吃饭。 “一开始,大家还猜测他们是热恋期,所以黏糊。结果,后来得知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七年,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上去像一段佳话的长跑爱情,但其中的男主角却总对同事们的夸赞,沉默不语。 到最近一段时间更严重,基本除了拍摄工作之外,总会一个人待在没人的办公室。 “之后,再多的,我就没敢继续问了,怕暴露。” 贺威“嗯”了一声,而后问道:“排班表看到了吗?” “看到了!”要不是贺队长问,谭杰差一点就忘了。“我还拍了,现在发给你们。” 贺威挂掉电话之后,看着图片上同样在明后两天休息的赵宇然,无言地与白计安对视。 同样没有话说的白计安只能靠回到驾驶位,看着腕表,希望魏昕可以快点过来。 “等我。” 见贺威推门下车,白计安急道:“你要干嘛去?” “乖,马上就回来。” 白计安挺直身,盯着贺威的背影,直到他走进马路对面的披萨店。 十几分钟后,贺威拎着两只白色的塑料袋钻进车里,香气扑鼻。 “你喜欢的,松露培根,卷边左边烤肠,右边奶香芝士。” 白计安抱着贺威递来的披萨,又看了看已经达到快到晚上八点半的时钟,内心极其复杂。 “怎么了?”贺威把两杯可乐依次拿出来,放在中间的水杯槽里。“怎么不打开吃?不是很喜欢吗?” “……八点半了。” “嗯,我们还没吃晚饭。” “这么晚,吃披萨。” 贺威喝水的手一顿,瞬间明白白计安在担心什么。 他俯身凑过去,逗弄道:“怎么,有我之后,怕长胖?” “你不怕?” 想起感恩节那顿没怎么吃的炸鸡,贺威诚实地点点头:“怕。” 好不容易练成的完美身材是他坐家就能钓到白计安的利器,绝对不能丢。 “你吃吧。”他伸手一推,拒绝了整个披萨。 “我?!” “嗯。” “不要。” 贺威担心身材,他难道不担心吗? 他还指望留着它勾引贺威呢。 “你没事。” 上次住院,白计安整整瘦了八斤。 是他在出院之后,跟前跟后地安排菜谱,一口一口,好不容易喂回来四斤。 “一张披萨,不会让你胖四斤的。” “那也不成。”白计安眯起眼,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风范,“要胖一起胖,不许只扔给我一个人。”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贺威立刻点点头,说一句“得令”之后,率先拿过一片三角卷起来,咬上一口。 吃到一半,白计安的手机忽然响起。 看到魏昕的名字,贺威率先按住了准备行动的白计安,推开自己身侧的车门,下车找人。 半晌,后车门被拉开,除了魏昕,还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也跟着钻了上来。 第401章 博弈 36 “这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白计安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随后把录音打开,在车内播放。 随着进度条的推进,罗染极度陌生的样子让魏昕冻红的脸逐渐变得苍白。 如果不是认识声音,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她无比熟悉的朋友,竟然也会说这些话。 直到录音结束,一直身处局外的林玉洁率先评道:“看来,她上次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怎么会呢?”魏昕有些错乱了。 看着她无法接受的模样,白计安和贺威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七年里最好的朋友。 不怪她执着,也不怪她反应过度。 就好像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突然在某一天变成了虚假的幻觉, 任谁,大概都无法轻易接受。 “有什么不会的?”林玉洁直言,“你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按社交需求隐藏自我,更换社交面具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吗?” “可是,会有人的区别这么大吗?” 在魏昕眼中,所谓的社交面具也只是不喜欢展露真实的自我。 比如一个人她很喜欢独处,社交对她而言是件麻烦事,但在朋友面前,她依旧会展示出开心和兴趣。 并不是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 “区别大不大要看人,可能罗染就是这种区别大的,也说不准。” “不,我不信。”魏昕执拗道:“我认为里面有问题,或许,她是在报复!” 白计安道:“报复赵宇然,为什么?” “因为之前赵宇然对她不好!在外面勾三搭四!” “你曾经说过赵宇然企图精神控制罗染,对吗?” “是!但,”魏昕抬眼瞄着白计安的手机,“现在的状况,好像反过来了。” “你听到了吧,明天,他们好像要做什么事。” 魏昕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没有。”魏昕直白道:“其实那天在医院,我们闹翻之前,罗染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主动提过赵宇然的事了。都是我自己怕她会受伤,主动问的。” 结果还被罗染误会要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真是荒谬。 “既然你也不知道的话,那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或许罗染提到的「明天」,是新的转折。 入夜,车内只有林玉洁靠在车窗上睡得香甜。 余下,白计安和贺威打算轮流站岗。 唯有魏昕一人,满腹心事,毫无睡意。 白计安抬眼瞄了一下后视镜,看着眼圈泛红的她,没有丝毫想要劝解的意思。 忽然,手下一动。 他搭在档位旁的手被贺威握住了。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温声道:“再睡会儿,还没到交换的时间。” “我不困,睡不着。”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在掌心搓了搓。“我们一起盯吧。” “这才前半夜。” 后半夜的困劲是最大的。 “经常加班,我早就习惯了。” “稀罕。”白计安淡笑:“谁不是天天熬夜。” “不是必要的熬夜,你得改。” “我怎么就要改,我……” “计安。”贺威猛地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在马路对面的人影说:“罗染出来了。” 一听到罗染的名字,后座的魏昕同样浑身一抖。 “在哪!” 像是被突然激活似的挤到正驾副驾的中间,全然顾不得吵醒还在身边呼呼大睡的林玉洁。 与此同时,白计安的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白计安用最快地速度按下了接听键。 “哥,罗染的定位在移动。” “我知道。赵宇然呢?” “他也出门了。” 也出门了! 守在大门口却没有出小区。 那他去哪了! “入侵小区监控,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 话毕,栗山凉似乎已经操作了一半,他顿了顿,忽然对白计安说:“他进了同栋楼的最后一个单元门!” 最后一个单元? “是五单元。”魏昕急道。 罗染和他的家在二单元。 为什么要特别去五单元? 难道? “贺威。” 对视的瞬间,贺白异口同声。 “天台!” 甩上车门,贺威一边叫白计安带着魏昕她们去追罗染,一边向马路对面的小区跑。 根据定位追踪罗染的事让白计安心神不宁。 天台。 赵宇然不会是精神崩溃,答应罗染跳楼自杀吧。 那贺威一个人去,他要怎么办。 白计安感觉藏在胸腔里的心脏怦怦乱跳,呼吸越来越乱。 不行,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不是警察,不是善人,他没有那么大仁慈之心去拯救与他无关的人。 他在乎的只有贺威。 刹时,方向盘在白计安的手下以极快的速度转动半圈,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银灰色的雷克萨斯稳稳地停在路边。 “怎么了!”魏昕急道:“为什么停车?” 白计安没吭声,他抽出手机连续点了几下,在听到魏昕手机铃声的同时,说:“会开车吧?” “……会。” “导航已经发在你的手机上了,上面的定位是罗染的手机。车给你们,接下来的事,自己想办法。” 他要回去。 不管罗染这边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回去。 什么? 车给她们。 等魏昕和林玉洁反应过来,转头一看,白计安早已甩上车门,向身后的方向狂奔。 回到小区,黑夜之下,八楼之上的天台边缘,真的有一个细长的人影。 从五单元一路上去,直到六层,白计安再也不敢加紧脚步,生怕动静太大,会惊到处于疯狂边缘的赵宇然。 终于,白计安逼近通往天台的大门。 他侧身靠在墙上隐匿着,而后,在确定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微微探身,寻找贺威。 随着横向扫视的目光,发现贺威的瞬间,白计安感觉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 贺威半蹲在杂物的后面,距离目标赵宇然只有五米。 从大门口到杂物堆足有十五米的距离,他做到了无声无息地潜入。 为了救人,把曾经当兵时的能力都用出来了。 白计安努力忍着颤抖的胸腔,闪身到一旁,悄声报警。 结果,立即被接通的电话里,119的接线员告诉他,刚刚已经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就在三分钟之前,火警已经出发了。 贺威打过电话了。 既然如此,110也一定已经打过了。 白计安重新回到大门之后,打算在适合的时机跟上去,帮助贺威一起,把人从边缘拽回来。 与此同时,罗染站在桥上,双肘撑着栏杆,回望家的方向。 她看着站在楼顶,随时准备一跃而下的男友,心如止水。 今天,是她约好要和赵宇然,不,是约好要和她心中的爱,一起死的日子。 第402章 博弈 37 是时代变了吗? 为什么,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会变得这么难。 回想当初与赵宇然的相遇,直到现在,罗染依旧认为那是一场无比浪漫的邂逅。 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活了二十九年唯一爱过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或许是因为弥补儿时心中埋藏的遗憾,又或许是看清了母亲和父亲和自己的感情。 心底,她幻想着是不是如果有一天,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爱人,她就会拥有最渴望的,独一份的感情。 可偏偏,赵宇然的爱是被前任伤害之后,可以被随意切割的。 他可以把自己的心脏,按照他的理想切成无数份,分给不同的人。 她低下头,看着捧在双手中间,日渐变小,直至如今,那小小的一块血肉,感叹,原来,这就是她用整颗赤红之心换来的,毫无价值的东西。 对于她这种人来讲,心奉上去后,就再也无法完整地收回来了。 面对几次,赵宇然对她底线的试探,她从激烈地抗议,到不断地在底线的边缘割地赔款。 一次次的原谅,日日夜夜,拼了命地说服自己,换来的并不是对方的心软,而是无休止的变本加厉。 就好像,你退了一次,就可以退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可她不愿意体验那痛苦不堪的无数次。 她不懂,为什么每一次争吵的起因是赵宇然,但吵到最后,都变成了自己的错。 她不懂,为什么赵宇然会这么擅长强词夺理,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用道德绑架她,迫使她忘记他的错误,甚至会因为自己开始争吵,感到愧疚和抱歉。 痛苦,太痛苦了。 她只是想要一份独属于她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明明已经全心全意地去爱了,为什么结果依旧一塌糊涂。 不幸,亦是幸。 就在她在与赵宇然的感情旋涡中挣扎的时候,母亲突然冷漠地一句话将她彻底唤醒。 真正的爱情不是这样。 真正的伴侣不会做明知道会伤害到你的事; 真正的伴侣不会在你痛苦的时候,用言语想办法让你更痛苦; 真正的伴侣不会在他犯错时想办法把目标转移,把一切错误推到你的身上; 真正的伴侣是互相信任,是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他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不会断绝你与朋友的来往,不会在你畅想未来的时候泼冷水。 总之,无论哪一条都证明,她和赵宇然,不是那个互相的良人。 人们总说长痛不如短痛。 有些事割舍起来的确很难,但如果你执拗不肯放手,今后的日子,你将永远被痛苦束缚。 罗染想清楚了。 她决定,她要与赵宇然分手。 起初,赵宇然非常诧异,他不知道罗染在回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做出超出他预料的事。 但内心里,他对拿捏罗染有非常的自信。 他相信,罗染只是在吓唬他,只是想让他低头,所以才会提出分手。 一旦他真的答应,她肯定会哭着喊着回来找他。 果不其然,分手的不久之后,罗染真的哭着喊着回来了。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有罗染一人清楚。 离开赵宇然之后,她本能地想把自己寄放他那的心取回来,重新安装在自己的身上。 可,心呢? 罗染看着躺在手里,一动不动的灰白心脏,万念俱灰。 所以,她必须要回去。 回到赵宇然的身边。 背叛者,不能原谅。 剥夺爱人能力者,罪无可恕。 让她无法相信任何人; 让她无法再鼓起寻找幸福的勇气; 让她一辈子只能成为一座孤岛, 这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她要报复。 用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报复他。 一年多的时间,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数不清的,别有用心的句子,终于让她做到了。 罗染双手撑在栏杆之上,凝望仅有一条马路相隔的,家的方向。 跳吧。 跳下来吧。 我的爱人。 我唯一的爱人。 那么坚定,那么毫不犹豫。 就好像,纵身一跃的背后,等待他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贺威!!!” 白计安绝望的嘶吼划破黑夜的沉寂。 一秒之前,他亲眼看到站在边缘上的赵宇染跳楼,也亲眼看到贺威以最快地速度冲上去,在拉住他的瞬间,被他带下楼去。 白计安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要……不要,不要。” 刹时,他寻着贺威消失的方向一路狂奔,中间,他脚下一软,狠狠地摔倒在地。 顾不上满身的灰尘,顾不上摔到隐隐作痛的关节,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继续向边缘扑去。 本能立刻得到答案的白计安失去了向下探望的勇气。 他好怕,好怕就这么看下去,会看到什么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画面。 永远失去贺威,只能独自抱着他们之间的回忆活下去的日子,在从前,他或许可以。但如今,在清楚贺威也爱他后,那种日子,根本就没办法想象。 就算不能自私地死去,他也绝对会疯。 “……计安?” 白计安浑身一颤。 他缓缓地探出头,只见贺威一手抓着六楼住户窗外的铁质护栏,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赵宇然的手腕,靠着单手的臂力,将两人吊在空中。 顿时,白计安填满泪水的眼前一片血红! “贺威……” 他的声音颤到不行,甚至还没有命悬一线的贺威冷静。 赵宇然从八层楼顶坠落,贺威抓住了六楼窗外的护栏,况且,他的两只手,无论哪一只都不能松开。 六楼,六楼,敲开六楼的门,想办法用绳子拉住他。 只要撑到消防车到达,只要他能再扛五分钟,他就一定能救他! “等我,你等我,等我。” 说完,白计安不等贺威说什么,他转身一路向下,来到六楼的目标人家狂按门铃。 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对着灰色的防盗门连敲带打后,隔壁的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她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老花镜,不悦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们家……” “回家过年了,没人!” 第403章 博弈 38 (完) 没人。 那贺威怎么办。 白计安刚想让老太放自己进去,可他临近崩溃的大脑还在转动。 老太家是中门,只有阳面,而贺威他们所在的方向,是阴面。 即便他跑进老太的家,也无济于事。 “您有绳子吗?”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挂在护栏上的左手连同肩膀变得又酸又胀,然而右手下的赵宇然还在挣扎。 贺威垂眼瞄着他,满是疲惫:“再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或许是身处空中,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会掉下去一命呜呼的失重感让赵宇然生出求生欲。 让原本毫不犹豫选择从八楼跳下的人,瞬间被死亡的恐惧支配。 听着失控到不停嚎叫的赵宇然,贺威选择了自动屏蔽。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计安。 他怎么会出现在天台? 按照计划,他不是应该和魏昕她们,一块去找罗染吗? 怎么会突然冲回来? 刚刚,他是不是全部都看到了。 所以才会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还哭得一塌糊涂。 一定吓坏了。 “贺威!” 贺威仰起头,只见白计安腰上扎着花色布条,反身站在房檐上,已经做好了向下来的准备。 顿时,贺威大惊,吼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你。” “不行!”眼看白计安已经迈下一条腿,贺威简直要急疯了:“布条不够结实,太危险了!回去!” “不要。” 白计安摇着头,仔细地寻找每一处可靠的落脚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要去找贺威。 凭单只手吊在空中,哪怕承重只有自己也无法坚持太久,更别说,贺威的惯用手上还抓着另一个成年男人。 就算他曾经也好,现在也罢,做过再多的训练都坚持不了多久。 他做不到一动不动,等着消防来救贺威,哪怕布条真的会断,哪怕他会失败,命丧于此,都在所不惜。 “计安,你听我的好吗?我报警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我能坚持得住,所以,我求你,求你别再动了好吗?” 即便白计安此时与他相隔足有六七米的距离,他也能看出,绑在他腰上的布条是用单层的普通被单撕成的。 他不知道他把固定的另一头系在哪里,但只要一想到这种脆弱不堪的东西上绑的是白计安的性命,他就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白计安的脑子里依然是一团浆糊。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大脑却像不受控制一般,只能恢复到平时一半不到的冷静。 两层楼的距离,白计安犹如专业的攀岩运动员,沿着墙面连跳两下,终于降到了贺威的面前。 “你把布条固定在哪?” 对他着急的询问充耳不闻。 白计安来到贺威的对面,比他高半米的位置。 调整好角度,白计安将右臂插进两个栏杆之间,弯曲手臂,又从旁边的空隙中将小臂伸出。 他企图用手肘固定身体的方法被贺威看得一清二楚。 “你要做什么?” 他第一次这么不希望自己可以轻易地读懂白计安。 依旧是沉默不语。 白计安像是失去了其他能力,只是一味地忙着手上,计划好的工作。 眼看他要解开腰上的绳扣,贺威彻底控制不住了。 可无论他是用愤怒的语气吓唬白计安,还是用央求的语气希望白计安停手,可对面人的行为依旧。 解开身上的布条,白计安靠着勾在栏杆上的手肘支撑身体。 而后,他一手抓着布条一头,另一只垂下的手控制着余下的布条,从贺威的胸前绕过一圈,刚准备打成死结,忽然,报警铃声由远及近,两辆闪着警灯的消防车相继停下。 望着悬在六楼外面的三个人,消防员第一时间拉出救生气垫。 “计安,没事了。这种气垫完全充气只需要三分钟,” 白计安垂眼瞟了一眼逐渐饱满的巨大气垫,在抬眼的瞬间,注意到贺威眉心一闪而过的不适。 他紧握栏杆的手臂在微微颤动。 白计安疼到整颗心跟着揪了起来。 他立刻重新调整角度,哪怕布条已经用不到,就算是拉着他的手,帮他分担一些力,也可以。 忽然,下面,穿着橙色制服的消防员给出的信号,被一直紧盯气垫的赵宇然看个正好。 终于不用继续悬在空中,迫切想要赶快落地的赵宇然兴奋一挣,让原本就在硬撑的贺威脱了手。 贺威下坠的瞬间,白计安本能地伸手一拉,卡在栏杆上的右肘被狠狠地拽出! 空中,贺威一把拉过白计安入怀,用胸膛和手护住他的头,极速下落。 扑通一声! 贺威仰天摔进柔软的气垫里,直到弹力把他顶出来,才终于稳住身子。 他垂头看着白计安的头顶,着急地晃了晃他的身子,“计安,计安,你还好吗?” 白计安微微地动了动,呼吸又重又乱。 “计安!” 贺威赶紧扶着白计安坐起身,看着他抱着右臂,额头上满是汗珠。 骨折两个字毫无征兆地蹦进贺威的脑子。 根本就来不及紧张,他抬手轻轻一碰,只听白计安咬着牙,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关节脱臼,帮我接回去。” 贺威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胳膊,确定是脱臼没错后,轻轻地抚着白计安的后颈,将人拉到自己的肩上。 “要是疼,就咬我的肩。” 而后,他慢慢地拿起白计安的右臂,在接上去的前后瞬间。 时常做这种事的贺威第一次紧张到双手冰冷。 直到亲眼见到白计安的脸色好转,他悬着的心终于跟着身子,落地了。 “你还好吗?” 贺威看着白计安,只见他盯着他还在微微颤抖的左臂,像丢了魂魄一样,眼神空洞、黯淡。 “没事了!”贺威立刻抬起手臂划了两圈,笑盈盈地说:“一点事都没有,刚刚只是吊的时间太久,抓不住而已,没受伤。” “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 白计安转过头,用异常阴冷的目光盯着从六楼跳下,惊魂未定的赵宇然。 “为什么要救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计安。” “他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但我如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去,他就死了。” 刹时,语气平静的白计安突然转头回看贺威,怒目圆睁地吼道:“那就让他死啊!!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 “有,罗染逼他了。” “那也是他伤害别人在先!他自找的。” “那也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呀?” 贺威微微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他,说:“因为我是警察啊,计安。” 第404章 收尾 白计安怔怔地看着贺威,不知道说什么。 警察。 因为是警察,所以必须要冲在普通人的前面。 因为是警察,所以在救人的前一秒,想不到自己,想不到家人。 无比的酸涩感突入鼻腔,顿时使他的双眼变得一片模糊。 贺威身上有责任, 那他又该怎么办。 白计安垂下头,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说什么。 很少见,伶牙俐齿的他居然有说不过贺威的一天。 沉默着,白计安才发现他还跨坐在贺威的大腿上,压的他无法起身。 白计安抽了抽鼻尖,抬手胡乱地了抹了把脸,起身翻下救生气垫。 火警赶到后不久,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也陆续赶到。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向着不知道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计安。” 他的状态让贺威感到心惊。 他利落地翻下气垫,直奔白计安离开的方向奔去。 “等一下。” 其中一名警察拦住他,本想询问具体情况,可眼前,这张脸十分熟悉。 “你,你是市局的贺威,贺队长吧。” 贺威担心白计安,完全没有寒暄的心思。他只是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陌生同事的肩,说了一声“交给你们了,之后有什么问题,我再配合调查。” 既然是熟人,还是市局的刑侦队长,那一切都好说。 成功穿过人群之后,贺威第一次为了自己曾经破过的案子感到骄傲。 在他心中,那些像吃饭、睡觉一样,应该做的寻常事,居然有一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望着白计安一步一挪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庆幸他没有跑掉的同时,他又害怕。 害怕他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 “计安!” 忍着肩膀传来的疼痛,贺威奋力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胸前,白计安的身体比平常要轻薄、冰冷许多。 贺威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依依不舍地蹭了蹭。 “计安,别生气,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颈间传来的温热呼吸让白计安的眼眶更酸了。 “贺威。” 他终于肯说话了。 贺威激动地转到他身前,看着早已泪眼模糊的白计安,努力挤出笑脸:“我在。” 白计安缓缓地抬起眼,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再也无法忍住紧绷成一根细弦的情感。 他扑上去,一把抱住贺威的脖子,侧过脸,在他的耳后留下一串又轻又碎的吻。 是好好的贺威。 火热的体温, 令他心动的香味, 都在, 他想守护的一切,都在。 忽然,白计安像再也承受不住一样,死死抱着贺威,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 “对不起。” 贺威紧紧地回抱他。 “对不起。” 他真的吓坏他了。 “那个……” 贺威抬起头,来人是刚刚认出他的派出所同事。 贺威没有放手,而是一边用手掌轻抚白计安颤抖的背,一边问:“怎么了?” 抱在一起就算了。 如果他没瞎,贺队长怀里的人,绝对是个男人。 发现民警的眼睛正在盯着白计安,贺威有些不舒服地眯起眼,紧跟响起的声音也变得严肃。 “说话。” “啊。”民警回过神,立马移开视线,“那个,配合调查的事。” 贺威想都没想,直接把电话报给了民警,“今天恐怕没办法配合了,不过除了刚刚和我一起掉下来的男人,还有一个人需要你们。” 在贺威把魏昕的电话交给民警时,怀里的白计安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不自然地拱了拱身体,似乎想挣开贺威之后离开。 “别动。”贺威垂下眼,搂着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不能再让白计安溜走了。 终于,把罗染和赵宇然的事情简述完毕,一直被迫做电灯的民警不自然地压了压额前的警帽檐,跟贺威打好招呼之后,火速离开。 不管白计安的抗拒,贺威一路拉住他的手,走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车位,贺威转头问:“怎么回事?” 白计安别扭地转过头,看着另一侧的地面,嘟囔:“我把车给她们了。” “所以,你本来是听我的话,带着魏昕她们去追罗染,但后来因为担心我,把车扔给别人,自己跑了回来。” 看到他点头,贺威才明白为什么在天台会看到本来不应该出现的白计安。 视线从白计安的侧脸一路下移。 之前光顾着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贺威突然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的动作吓了白计安一跳。 他本能地向后退一步,只听贺威沉声说:“别动。”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他膝盖脏掉的地方。 贺威皱起眉,仰头问:“疼不疼?” “不。”白计安弯腰抓住贺威的手,把人拉起到可以平视的位置。“只是没站稳,摔了一下,没事。” 受伤的事,贺威已经没办法相信白计安说出的话了。 他摇摇头,淡道:“把车要回来,我要回家仔细检查。” 派出所的效率不错。 不一会儿的工夫,幽暗寂静的车道中,闪出一道优雅高贵的光,紧接之后,是一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 贺威拉着白计安来到雷克萨斯车前,从驾驶位上下来的人是一脸愁容的林玉洁。 顺着半开的车门,贺威向后座一探,见空空如也,问道:“魏昕,罗染呢?” 听到她们的名字,林玉洁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停在他们身后的警车。 见贺威走来,刚刚做了好大电灯泡的怨种民警立刻走下车,进行汇报:“人都在。就是都湿透了,怕弄脏你的高级车,叫她们坐后面了。” 贺威弯腰一看,罗染和魏昕并排坐着。 尽管身子瑟瑟发抖,魏昕依旧主动握住朋友的手,用无声的态度默默地安抚。 “怎么搞成这样?” “其中一个跳桥自杀,另一个救人。” 一时间,贺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把人统统交给派出所,带上白计安准备回家。 回身时,他听到身后,继续工作的民警自言自语地嘀咕:“也不知道啥意思,跳楼的有人救,跳桥的也有。这大过年的,奇了。” 第405章 新年快乐 1 停下车,贺威看着一路都垂着头,沉默不语的白计安,心疼不已。 他们怎么会因为其他人的爱恨纠葛,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熄火前,他瞄到指在早上六点的时钟,才想起,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 一夜没睡,还有六个小时,他们就要分开了吗? 贺威伸手按开白计安的安全带,拉着他怎么摆弄都没有太多的反应的人,走上事务所的二楼。 走到沙发,贺威主动伸手去解白计安的腰带,忽然,手腕被他捏住。 抬起头,白计安睁着微红的双眼,淡问:“你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膝盖。” “我没事。” “不行,我要亲自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裤子没破,没事。” 贺威不打算说通白计安,他手下用力,马上就攻破了他的防御。 看着完好无损的膝盖之后,贺威又把他身上的其他衣服脱掉。直到确定白计安身上没有多出的伤痕,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地。 “好了吗?” 白计安不等贺威的回答,伸手去拽被他丢在旁边的上衣。 “等等。” 贺威拦住他,而后,他站起身,脱掉除去内裤之外的全部衣服。 愣神的片刻,白计安直接被贺威从沙发上抱起。 “现在吗?”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不是现在。” 贺威用腿顶开浴室大门,将人抱到淋浴下,放出温水。 “冲一会儿,暖暖身子。”贺威凑身亲了亲白计安的额头,顺手落下他半湿的内裤后,勾唇一笑:“我去放水,等我。” 温热的水打在白计安的身上,暖融融的,非常舒服。 他转头看着弯身在浴缸前忙活的贺威,见到他起身的同时,说道:“很冷,过来。” “冷?” 贺威以为他冷,立刻走过去,打算帮他重新调整水温。 “不是水。”白计安迎面抱住身子微凉的他,“是你会冷。” 突然冲进他的怀里,白计安被热水冲到滚烫的身子,让贺威感到异常的刺激。 他动了动干涩发紧的喉咙,慢慢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略微单薄的腰背。 贺威突然压上来的重量让白计安难以支撑,只能不断后退,直到接触冰凉的瓷砖墙面前,身子被一股突发的力量转了个圈。 扑通一下,是水花拍打墙面的轻响。 贺威与白计安互换位置,他靠在墙上,他伏在他的身前。 白计安惊讶地抬起头,刚想对贺威说背后很凉,他轻柔的吻稳稳地落上他的唇。 纯净的爱恋在白计安闭上眼后变得愈发激烈。 他双手勾着贺威的脖子,用热烈粗暴的方式舔舐他的唇舌。 差一点,他今天差一点就要失去贺威。 压在心脏下的恐惧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什么愤怒的嘶吼、崩溃的大哭,都赶不上他可以抱住他,吻他,占有他的万分之一。 只有真真正正地触碰到他的身体,他才会相信,他实实在在的热血,蹦跳的心脏和无比有力的身躯。 绵长的热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双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白计安率先放过了贺威。 他们额头相抵,垂着被淋浴打湿的眉眼,欣赏对方的身体。 “贺威。” “我在。” “我的伤,已经好了。” 贺威勾唇,“我知道。” “所以。” “可以。” “真的?” “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等贺威把白计安抱出浴室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 白计安把脸埋在贺威的颈窝,小声地嘟囔:“放我下来。” “为什么?” “很害羞。” “可是你现在走不了。”说罢,贺威轻轻一笑,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后,在耳边对刚刚白计安火辣积极地表现进行表扬。 “真的?”白计安歪过头,“有那么舒服,那么满意?” “你说呢?不知道我的感觉,你的耳朵,还不会听吗?” 回想起刚刚在浴缸里,他的耳边的确窜出好几声动听的低吟,只不过被他更猛烈的叫声冲散了。 “算了。”白计安又垂下头,“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复盘了。” “为什么?” “我怕你……” “嗯?” “主要是我,会再起来。” “这样啊。”贺威掀开被子,把白计安放进去后,俯身说:“那你说得对,的确不能再来了。” 白计安赞同而快速地“嗯”了一声,而后,他立刻把钉在贺威脸上的注意力转移,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伸手在枕头下搜寻手机。 “别找了。”贺威抓住他乱动的双手,规矩好放回被子,“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你要做什么?” “几点了,今天是除夕。” 时间,他还真的不知道。 卧室里没有挂钟。 “等我。” 贺威走到客厅,取走手机之前,寻着时钟的方向瞥了一眼。 上午九点四十。 他跟父母说好的回家时间是下午一点。 贺威回到卧室,把白计安的手机放在靠近他的床头柜上,问道:“你跟叔叔阿姨说几点回家?” “没说,不是要和你一块走。你几点回,我就几点。” “我说的下午一点。” “那就十二点出发。” “好。”贺威翻身到白计安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抱住他,闭上眼,“睡吧,还有两个半小时。” 聂开宇赤裸上身地趴在床上,用被子缠着最应该露出来的脑袋。 直到憋到自然醒,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好家伙,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从早上开始,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来电的内容非常统一,不是他妈,就是他妈。 根本目的就是叫他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本身并不是一件让他抗拒的事,他抗拒的是从初一开始,家里来来往往,不断出现的亲朋好友! 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处; 他虽然很喜欢和白计安他们耍贫嘴,但本身的能量却很低。 平时对付繁忙的工作就已经够累了,不想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里,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 结果,他爸妈偏偏不让他消停。 “喂!”栗山看着聂开宇白花花的背肌,语气有些不耐烦:“座机响了一早上了,你到底接不接?” “不接。” “那也不能一直响吧!” 他躲在屋里是听不到了,但是座机的位置离客房近啊! 即便是关着房门,他还能听个一清二楚。 “那就拔了!” 栗山没吭声,转身离开的同时,两个人一起听到了又一次疯狂响起的电话铃声。 栗山转头看着他,刚想问他是不是还不接,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聂开宇接不接电话,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说拔了,那他照做就好。 突然,身后脚步声响起,聂开宇光着脚,一路冲到座机,拿起听筒的下一秒,是不放扬声器都可以听清的怒吼。 聂开宇垂眼看着被他放在玻璃桌上的电话,心里感叹,果不其然。 直到听着聂母输出完毕,聂开宇抓起听筒放在嘴前,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晚上回去。” 第406章 新年快乐 2 挂掉电话,他转头盯着从他身边路过,准备回房的栗山凉,淡道:“过年你去哪?” 栗山身子一顿,转身指着自己:“你问我?” “不然呢?” 这屋还有其他人? 聂开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干点缺德事。 他忽然勾起唇边,自顾自地说:“也是,你能去哪?好不容易在一起,白计安一定会拉着贺威在一起跨年。” 上次也是。 栗山盯着聂开宇,突然想起他听到白计安受伤,去病房看他的时候。 也是像他这样,说一大堆会惹恼对方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他和聂开宇,居然会有些相像。 “我没地方去,就在这儿。” 意外平静的栗山凉让没有得逞的聂开宇有些不爽。 什么时候开始,连白计安的名字都不好用了? 不会又像昨天晚上,要在他家做些偷偷摸摸的事吧! 监听就算了,这要是等他跨年回来,家炸了就是大事了。 不行,他必须时时刻刻地看着他。 “你跟我走。” 栗山皱起眉:“跟你走,去哪?” “我家。” “啊?”栗山凉不敢置信地偏了偏头,确定自己没有白日做梦,出现幻觉。 “啊什么?”聂开宇转身离开,边向卧室的方向走,边说:“赶紧收拾一下,把东西带好,过去之后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回来的。”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栗山立刻追过去,只见原本就裸着上身的聂开宇站在床前,脱掉了一半的睡裤。 栗山一惊,用最快的速度来个急刹后,转身怒道:“你换衣服怎么不关门啊!” “哈?” 聂开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脚踢掉挂在小腿上的睡裤。刚想说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还有一条内裤嘛!他又没光着。结果,忽然想起来,这小子,喜欢白计安。 “你本来就是gay?” 他还以为他只喜欢白计安。 “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了。”聂开宇穿上牛仔裤,轻哼一声,开始冷嘲热讽:“谁都可以,难怪白计安不选你。” “不是!”栗山瞪着眼,愤怒之后,似乎是想起被白计安坚定拒绝的悲惨经历,伤心地垂下眼帘,轻声嘟囔:“我只喜欢他。” 看着站在门边的可怜虫,聂开宇拎着衣服的手顿了顿。 而后,他光着身子走到栗山面前,俯身靠近他的脸,一脸坏笑。 不自觉向后靠半分的脑袋和颤动的喉结,还有想后退却在硬撑的双脚。 栗山凉肉眼可见的紧张被聂开宇一眼看透。 瞬间,他站直身,收起扬在嘴角上的笑,对面前这个小他六七岁的臭小子生硬地来了一句:“呵呵。” 栗山凉不悦道:“什么意思?” 聂开宇转回去的身子一顿,想起栗山不但在他眼里是隔两个代沟的小孩,还不是个中国小孩。 连呵呵都不知道。 “在我这儿等于放屁。”聂开宇解释地云淡风轻。 “什么?” “脑子不好用,耳朵也不好使?” 关上柜门,聂开宇换上准备回家的休闲装。 米色牛仔裤上是与衬衫叠穿的淡蓝色的圆领卫衣,与平时常穿的各种深色的正装,感觉上很不一样。 他抬手扒拉着不需要特意打理的头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向挡住他卧室门的栗山摆摆手:“躲开。” 栗山侧开身,看着聂开宇的背影,心里纳闷。 这个人之前不是一见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怎么自从住到他家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胆子大了不说,甚至还随便说脏话。 以前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他,现在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随便。 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没看错。 果然是个神经病。 “喂!”栗山凉双手插兜,凝望他头都不回的背影,说:“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去你家。” 通知不是商量。 说完,他迈步向自己的房间走,直至从聂开宇身边路过时,听到他说:“我跟你说过,我们是邻居吧。你说,从窗户向外面看,能不能看到跨年的白计安?对了,明天就是10号了。” “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设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 贺威按掉手机,看着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白计安,有些舍不得叫醒他。 才十二点,再睡一下也没关系。 贺威单手握着手机,在有父母的三人群里编辑一条会晚点回家的信息过去。还没点发送,白计安醒了。 “几点了。” “十二点十分。” 白计安愣了愣,记忆回归让他瞬间清醒大半。 “不是说十二点出发的嘛。”说着,他急忙起身,又被贺威一把搂回怀里。 “你要是不想起,我们就再睡一会儿。除夕主要是晚上,下午不重要。” “可你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不能食言。” “这有什么,一个信息的事。” “不行。” 白计安又一次从贺威的身上起来,顺手把他也一并拉起来。 “准备年夜饭很麻烦的,叔叔阿姨怕你赶不上热乎,一定是按照你说的时间开灶。你突然变卦,他们的计划会被打乱的。” 道理贺威都懂,但是他就是想赖在白计安的身边,不想起来。 他坐在床上,眼看着自家宝贝在床边绕了一圈,没找到拖鞋后,一脸呆萌地看着自己。 直到他撑着下巴,对他一脸笑意地挑了挑眉,白计安才脸蛋一红,似乎是想起,从沙发起身之后,他一直被他抱着走来走去,根本就没用上拖鞋。 被粉红回忆突袭的白计安全然顾不上找鞋,光着脚,拉开卧室门,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木门缓缓关上,贺威一伸懒腰,拽了拽盖在腿上的被子,又躺回去了。 软绵的床上沾满了白计安的香味。 舒服得不行。 起不来,根本起不来。 半晌,白计安穿戴整齐,从自己的衣帽间出来。 “贺威。” 他环看四周无人,又去了贺威的衣帽间确认。 最后,他站在客厅中间,看着卧室虚掩的门,心念:“不会吧。” 快步走去,他推开门,只见贺威趴在床上,结实的左臂下抱着白计安的枕头,睡得香甜。 第407章 新年快乐 3 宽肩窄腰,绝佳的肌肉线条加上与白计安审美完美契合的脸。 这画面。 瞬间让他感觉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值了。 白计安仰头捏了捏鼻尖,生怕流出什么红色的液体滴到床上。 确认安全之后,他走过去,站在床边,上下左右地欣赏一圈之后,朝着贺威的翘臀就是脆响的一巴掌。 “起来!” 贺威被打得一激灵,强制重启后,他转身看到怒气冲冲的白计安,本能地伸手拉人进怀,开始贴贴。 “贺威,衣,衣服。” “衣服?”贺威松开人,垂眼扫上一秒之后又把人重新抱住,边舔舐白计安的耳垂边夸赞:“真好看。”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不能穿外面的衣服坐在床上?要我帮你脱掉?” “不是。” 随着贺威的亲吻一路向下,白计安生无可恋地配合他仰起头,说:“我的意思是,衣服会变皱。” “变皱?” 贺威松开他,看着白计安身上的v领衬衫,古怪地眨了眨眼。 刚才光顾着亲了,发现v领,却没发现这个v领比预想的,要低。 “你要穿这个?” “怎么了?不好看?” “好看。”贺威伸出食指,沿着衣领的边缘,一边画线,一边抱怨:“但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给我穿的。” “你是第一个看到的。” “不够。” 说着,贺威突然按住白计安的背,把人揽到眼前,眼看炙热的唇就要贴上v领中间露出的皮肤,嘴巴被眼疾手快的白计安一把捂住。 贺威不满地抬眼,对着他呜呜抗议,只见白计安一副「你想都别想」的表情,摇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干什么。” 真是失算了。 贺威哀怨地走下床,他盯着白计安,满心满眼都是后悔。 昏倒的那次啃得太猛。 激情褪去之后,白计安顶着满身红印发烧的样子让他难受好久。 这次,加上他们还要回家,就特别注意,没有互相留痕迹。 结果倒好。 天气渐暖,终于不用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计安,开始像花蝴蝶一样,散发魅力了。 贺威抱胸靠在越野车上,看着专心锁门的白计安,真是越想越来气。 “好了。”白计安转身过来,趁左右没人,奔着贺威的唇亲了一口,“走吧,路上小心。” “我的锁骨好冷。” “嗯?”白计安看着他身上轻薄的黑色高领衫,疑道:“你的锁骨哪露出来了?” 见贺威冲自己扬了扬下巴,白计安无奈道:“这是我的。” “那就是我的。” “行了,别闹了!没多低!”说着,白计安拉开车门,把贺威塞进去后,嘱咐道:“到家要给我发信息,知道吗?” “……嗯。” “过年了,开心点。” 白计安俯身过去,本想亲一下贺威的脸,谁知道他忽然转过头,一把搂住白计安的后颈,亲到解气后,才放开。 白计安跨步上车,直到开出贺威看不到他的地方,随便找了处车位,停车。 家里没人,没有钥匙,想回是回不去了。 不过就算回去,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来来往往,成群结队的路人,看着他们手上拎的各式各样的年货,忽然找到了他可以做的事。 叮咚! 叮咚!叮咚! “别按了!” 示意保姆别动后,聂母穿着大红色的新年旗袍,一路小跑到玄关,按开门的瞬间,外面空空如也。 “……人呢?” 大过年的,他们小区不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恶作剧。 在她认识的人中,能这么无聊的,只有一个人! 聂母大步流星地绕到门后,抬手掐着罪魁祸首的耳朵,把人拎进屋。 “哎哎哎哎,妈!别这样,疼!” “疼?!你还知道疼!早上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睡着了,没听见!” “没听见!你手机静音了听不见,你座机也坏了?我看你是耳朵过本命年!聋了!!” 栗山凉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心里琢磨着撤退计划。 可是。 他回身望着聂家别墅的四周,也不知道哪一栋是白计安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今天过年,按照聂开宇的话,他应该也会回来吧。 嗯,豁出去了。 栗山凉慢慢地拉开大门,眼前,一米八五,怼起人神气十足的聂开宇正被一个只到他肩膀的瘦小女人拎着耳朵,在百平米的客厅里,疼得直转圈。 “我现在才要被你的大嗓门喊聋了。” “还敢跟你妈顶嘴?!” 激动的聂母左顾右盼,似乎想找到一个方便抄起来,又不会打坏人的家伙。 结果,客厅太大,空白太多,不移动,根本什么都够不到。 “赵姐!给我找个棍子!” 夫人吩咐,做阿姨的也是没办法,正愁上哪找棍子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站在玄关,已经傻眼的栗山凉。 “夫,夫人。” “拿来了?” “不是!你看。” 顺着赵阿姨手指的方向,聂母与栗山四目相对。 瞬间,聂母以最快地速度松开聂开宇,抬起白皙修长的双手,优雅十足地将额前的碎发掩到耳后,随后,她双手自然交叠地放在身前,声音温柔有理。 “你好,请问你是?” “我……”栗山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自己。 直接说住在聂开宇家会很奇怪,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白计安的关系。 “他是我带来的。” 聂母转身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后,又回身看了看栗山,又转身,又回身,又转身,又回身。 几次三番,终于,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对聂开宇说:“儿媳妇。” “怎么理解的啊!!” 聂开宇长缓一口气,差点被她妈诡异的脑回路气得七窍生烟。 他向还站在玄关局促的栗山凉招了招手。 直到本人走近,聂母才看清来人的五官。 “哎呦,黑头发,蓝眼睛。”聂母凑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栗山凉,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躲避的时候,只听聂母开心道:“像大海一样,真漂亮。” 第408章 新年快乐 4 今日,千鹤广场一楼的奢侈品区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最热闹的年节,一个人逛街不说,还会在进店后,特别绕开摆在正中间的豪华沙发,找到店内最不起眼的单人皮质沙发上坐好。 不去vvvip的贵客间,不会主动询问最新最热最保值的商品,只是无言地看着一排排走过去,为他展示下季新品的模特,随意地挑选礼物。 樾安市有钱人多,但也不是天天都能碰到把模特们拎出来,现场走秀的贵宾。 趁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再等两个小时就下班的导购小姐、帅哥们纷纷聚到不起眼的角落,盯着这位神秘的顾客。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觉得不是。有钱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绝对是这个人本身就这样。天生就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 “有钱人怎么就不能不开心了?没准,过年失恋了。” “不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又不认识他。”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我不瞎。你仔细瞧瞧,年纪轻身材好,长得帅,又有钱,你再瞧瞧这一身超名牌,那性感的小v领,让人直流口水,你告诉我,谁这么高贵,甩他。” “有可能甩他的人更有钱,更好看呢!” “你们就没想过另一个可能?” 众人回过头,只听站在最后,脑袋要伸到最前面的西装帅哥说:“没准他不是有钱的那个。” 经验丰富的导购们立刻明白同事的潜台词。 茅塞顿开之后,再回头一看,果然说的没错,比起富一代、富二代,更像是靠脸上位的小白脸。 白计安靠在沙发上,即便为了配合模特走秀,房间内开了音乐,听力卓越的他还是听到暗处的角落里,隐约传出的八卦。 靠脸上位的小白脸吗。 他还真没注意到自己还有这个天赋。 贺威也会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答应他的告白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他还以为自己靠的是真心呢。 不过,无所谓因为什么。 只要贺威喜欢他,愿意和他一直在一起,图他什么都好。 结账之后,五十多万的消费让穿着单薄西装的店长亲自带人,拎着他买下的所有东西,顶着寒风,一路送白计安来到距离正门百米的室外停车场。 远远的,白计安抬手按开门锁,抬手示意他们把东西扔到后备箱。 他看着里面并排放好的购物袋,一样一样地清点。 贺威的,贺威父母的,聂开宇和栗山凉的,谭杰的,还有贺威的搭档,三队全员的。 至于他爸妈的,算了,过年连门钥匙都不给一把,生孩子全靠意外的老夫老妻,叫他们自己出去浪吧。 坐上车,白计安沉默地靠在正驾驶的椅背上。 栗山凉。 今天除夕,也不知道他在哪过年。 大概率是聂开宇被聂阿姨吼回去,他自己一个人在家。 白计安划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栗山的号码,斟酌要不要打个电话。 他并不是为了贺威在避嫌,只是觉得,他应该做的更冷漠一点,才能断了栗山喜欢他的念想。 事至如今,他们比国外的时候,更加不可能了。 听筒里响了半天,直到转入人工提醒机主不在,白计安才疑惑地挂掉电话。 怎么会不在?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他最近在调查华小天和霍子超父母的代号,不会是暴露了行踪,被人盯上了吧。 白计安立刻给聂开宇打过去,如果他说栗山一个人在海边的高层,他今晚就有事要干了。 “计安?新年快乐。” 白计安“嗯”了一声,语气有些急切,“栗山呢?” “嗯?”聂开宇像是没睡醒一样,晕晕乎乎的。 白计安眉心一皱:“你喝酒了?” “是啊,我回家了,你也知道,我家里一过年就人来人往的,今年更是来得早。平时还是初一的早上,今天除夕的下午就来了。饭桌上一顿劝酒,都是长辈,父母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什么的,根本拒绝不了……话说,你怎么回事?我看你家窗户都是黑的,没人呀。” “没有,爸妈去国外了,我没钥匙,就不回了。” “……没钥匙?” “是,不过这个不重要,我打电话是有事要问你。” “非要现在说吗?” 以他现在浑浊的脑袋,不一定能回答的上来。 “很重要。我问你栗山呢?” “栗山?有这个人吗?” 白计安绝望地闭上眼,倒吸一口气,“栗山凉。最近天天住在你家,我托付给你的混血小孩。” 沉默了半晌,聂开宇像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顺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他呀,我知道,你的迷弟,稀罕你稀罕的不得了。” 白计安无语地咂了一下嘴:“别说废话了,人呢。” “在楼下,跟他们吃饭呢,我把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 “你本家?” 惊讶之余,白计安耳边又响起了聂开宇碎碎念的胡言乱语。 “你们俩,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身份,有什么伟大的事业,都别想在过年时,炸我的房子,你知道我费了多久的时间,才选到那么中意的地段吗?那外面的一望无际的大海,那风景,那天天早上,尤其夏天嗷,海浪声给你拍醒!贼爽。我当医生忙得要死,就这么点能让我开心的东西,你们别动……” 根本就没人想动! “聂开宇,你喝的太多了。” “我告诉你。” 聂开宇像没听到白计安说话一样,继续叨叨。 “我的房子要是因为栗山凉没了,我就搬你家住去,天天躺你和贺威中间,让你俩看得见摸不着,憋死你俩。” 白计安闭上眼,气得直抽眉尾。 随后,只听啪地一声,他果断按掉电话,扔到一边。 要不是酒后的疯言疯语,他非要杀到聂开宇本家,朝着他的后脑勺,痛痛快快地给他来上两下子,直到把人拍清醒为止。 真想把刚给他买的新年礼物一并扔了! 坐在车里,白计安看着贺威发来的报平安信息和年夜饭的照片,与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直至天色渐暗。 第409章 新年快乐 5 中间,他收到了谭杰热情洋溢的视频祝福,只是简单回复之后,他又回到主页。 手指下滑,他连续刷新两次,看着置顶对话框上,没有贺威发来的未读消息,心念已经到了阖家团圆的吃饭时间。 他也该回去了。 就算是一个人跨年,也不能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样,待在外面。 把车停进车库,他甩上车门,直奔通往室内的小门走。 抬手握住门把的瞬间,白计安的脑中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划开手机,确定大门没被打开过之后,谨慎地推门走进。 正如下午与贺威分开时那样,事务所里漆黑、寂静。 那为什么。 汗毛不自觉的竖立,让他怀疑,在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事务所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上次暗杀失败的事,那边的人找上来了? 白计安放轻脚步,一路向上,直奔二楼,抬脚踏上楼梯之时,突然,身后响起一串极轻极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声音,来人是个高手。 算准时机,白计安迅速转身,抬肘直击突袭之人的痛点! 刹时,直逼太阳穴,又快又猛的攻击让偷袭人大惊。 他本能地仰身一躲,反手握住白计安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宝贝儿,是我。” 无比熟悉的声音和体温让白计安浑身一僵。 “……贺威?” “嗯。” 贺威轻轻抚着他的后颈,似乎是在为了自己吓到他而道歉。 “不是别人,是我,计安。” “你怎么会,会在这儿?你不是回家了吗?” 白计安看着贺威的脸,以为是自己睡在车里,正在做梦。 直至半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微信上聊天,怎么忽然,人就站在他面前了。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倒是要问你,”贺威靠近白计安,抵着他的额头,质问道:“家人不在又没有钥匙,不能回家,这些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五个小时前—— 贺父正在帮着贺母在厨房忙着做饭。 说是帮忙,不过大多数的情况下,父亲还是保持老样子,在母亲身边绕几圈,帮点小忙之后,顺手东拿一块,西夹一筷,给饿瘪的肚子垫个底。 果然,他刚到家,就听到厨房里的母亲数落自己的老伴赶紧去客厅陪儿子聊天,别在这气她,帮倒忙。 “陪他聊天?你看他需要我吗?” “怎么不需要呀!他才进屋五分钟,你个当爹的,也不寻思找儿子聊两句,还非要围着我转,你就这么饿呀!” 贺父被怼得不敢吭声,只得伸出手,委屈地在老婆的肩上拍拍。 “干嘛?” …… “干嘛。” …… “干嘛!你倒是说话呀!” 贺母一转头,寻着老公手指的方向一看,客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儿子呢?” “放下给我们的礼物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干什么去了?” 贺父耸了耸肩,“不知道,神神秘秘的。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 “女朋友?”贺母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敢情好啊!儿子也老大不小了,到该结婚的年纪了。” 说着,贺母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激动道:“我去问问。” “哎呀,你怎么干什么事都这么心急,一会儿吃饭再问呗!” “我这心里有事悬着,做不下去呀!” “做不下去也要做,儿子饿了。” “你确定是儿子饿了?”贺母白了一眼自家诡计多端的老公,“我看是你饿了。” 贺威躺在床上,双手举着手机,第一时间和白计安报平安。 看着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屏幕里弹出「知道了」,贺威就觉得难受。 床太空,被子太凉,上面没有一点白计安的味道。 他又想他了。 他不停刷新消息,可是除了知道了之外,白计安再也没有更多的消息。 相比住在老城区的他,住在山上别墅的白计安,回家的路程更远。 可能还在开车,不方便和他通消息吧。 贺威侧身躺在床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机械地刷着手机。 时间一到,各具特色的年夜饭塞满了整个朋友圈。 从上到下,即便没有点开,他也会逐一点赞。 直到看见还在岗位上坚守的战友和同事,他才会停下快速翻动的手指,依次点开,一帧一帧地看,一点一滴去回忆。 突然,千篇一律的年味照中,一道别样风景的照片极为突出。 热带岛上的景色绚丽多姿,各种奇形怪状的树叶茂盛到快要扎住屏幕了。 不过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九宫格的c位,唯一的人物照的主人公是……白计安的妈妈! 那拍照片的人大概率就是和白母形影不离的丈夫,白计安的爸爸。 贺威忽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想都没想,一个国际电话拨过去,很快就通了。 听着白母说房门钥匙没给白计安的时候,贺威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他自责地扣在床上,跟白母拜年之后,起身下床。 走到卧室门口,他拎起外套的手悬在手中。 他不能在家过年了。 要怎么说好? 如果实话实说,父母一定会叫他把白计安接过来一起过年。 但是,以他们现在非比寻常的关系,还没有跟白计安商量就告诉父母,属于先斩后奏,不行。 跟旁人,他们俩好上的事他从不避讳,但告诉父母是大事,他不能一个人随意的决定。 万一弄巧成拙,受到伤害的,还是白计安。 忽然,咚咚两声。 还没等贺威回神,眼前的卧室门被推开了。 贺父看着拎着外套的儿子,问道:“怎么了,局里出事了?” 从来没有说过谎的贺威眨了眨眼,半晌,做好心理斗争的他回答:“……没有。” “那你这是?” 贺威屏住呼吸,终于,他长舒一口气,对着贺父说:“我们出去,找我妈一块说。” 白计安坐在贺威的腿上,怔怔地看着他,脸色煞白:“你……你都说了?” 他还没准备好,贺威就说了? 那结果呢? 贺威父母的反应呢! 他完全不敢听。 “没有!”贺威晃着白计安的身子,立即解释:“我只说了一半。” “一半?” “嗯,我只是说。” 贺威抱着白计安的腰,抬头望着他的双眼,满是眷恋和深情。 “我只是说,我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只是这个人还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碰巧,我发现今天他要一个人孤单地过年。我就问爸妈,如果我现在出现,他会不会很感动,感动到大大增加我告白成功的几率,感动到直接答应和我在一起。” 第410章 新年快乐 6 “你真的这么说?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贺威真诚地点了点头,“当然,除去必要的工作,在你和父母的面前,我几乎没有说过谎话。” “这样啊。” “什么意思?”贺威不满道:“你不信?” “不是,就是觉得很戏剧,像出现在电视剧和书里的台词。” “是吗?我还觉得自己表现得相当不错,不但我爸妈,就连你听了也会高兴地抱着我再亲两口呢!” “他们很开心?” “是,立刻叫我带上自己的东西,把我从家门里推出来了。” 白计安看着贺威开心的描述,脸上浮着笑容,但心里却很复杂。 就算不刻意去想也知道,贺威父母之所以会那么开心,是把贺威要告白的人,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女性。 但实际上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不过他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在他的父母追问结果的时候,告知失败的选项。 这样,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了。 “对了!”贺威抬头望着他,“你跟我来。” “什么?” 白计安被贺威一路带到通往二楼的楼梯,直到两人走到一楼半的平台,白计安忽然脚步一停,反手拽起贺威就向楼下走。 “计安你干嘛?” 白计安推开通往车库的小门,抬手打开后备箱。 他故作神秘地向贺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看。 贺威微微一笑,乖乖听话地绕到车后,顿时被眼前塞满整个后备箱的礼物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什么?” “给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 “刚买的?” “嗯。” 看着购物袋上印的品牌logo,贺威无奈一笑:“你就这么把它们丢在后备箱?” “无所谓,反正没有一样是可以吃的。不会坏。” 白计安走过来,从里面拎出最大的四个袋子交到贺威的手上,剩下的,他用手指依次轻点。 “这是给开宇的。” “嗯。” “这是给栗山的。” “……嗯。” “这是给三队他们的。” “嗯?” 贺威扭过头,古怪道:“你给他们买东西做什么?” 就算过年发福利,也是市局领导和他这个做队长的事,怎么也不能让白计安破费。 “这件事你不要和我争,我想感谢他们。” “感谢?为什么?”贺威顿了顿,问道:“不会和上次送饭一样,因为我吧。” “嗯。”白计安淡道:“为了你,也不全是为了你。” 经过几次的接触,他打心里认为,贺威手下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人品,都不错。 每次贺威抽不开身的时候,他们都会毫无怨言地彻夜加班。 他们相信贺威,辅助贺威。 在他还没有回国的时候,他们一起做了太多太多的事。 甚至,上次他受伤住院,他们还会自发来探病。 尽管结果因为他和贺威闹别扭,不太美丽。 “可是这是我的事,我会安排。这些东西太贵了,不用给他们。” “没什么。” 白计安拿起纸袋,把装在里面的小盒子依次拿出来,摆到贺威的眼前,给他检查。 “签字笔,很实用的东西,不会违反市局的纪律。” “签字笔?” 贺威随意拿起一根夹在指尖摆弄。 在白计安的特别挑选下,通体幽蓝且无任何花色的钢笔,看起来的确朴素。但是,当他轻轻旋转笔体,看着盖帽下沿上的一串品牌字母,顿时眉心一皱。 这个牌子的笔,他知道价格。 钢笔不说,就连最基础的签字笔,也要两千。 “不行。”贺威把笔放回盒子。 当听到盒子关上的瞬间发出的贵重闷响,心里不会送出去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可是,我都已经买了。没准他们会很喜欢。” “喜欢也不行,一支笔两千多,加到一起就是小一万。”贺威转身握住白计安的手臂,耐心地解释:“计安,我没有要扫你的兴,但我们是公职人员,这么贵的礼物,真的不合适。” 况且,他们算不准这样的礼物会不会让所有人都没有负担。 白计安沉默了片刻,而后,他打算听贺威的话。 送礼物的目的是为了感谢,但如果因此给他们埋下隐藏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看到白计安理解自己,贺威很开心地把余下打开的三只笔盒依次合上,一边把它们全部原封不动地装回去,一边说:“等到年后,我陪你一起去把东西退掉。” “不用退了。” “为什么?” 白计安耸了耸肩,淡道:“事务所也需要笔。接待室、客厅、书房、卧室,都放一支,省着想用的时候,还要到处找笔,不方便。” 贺威轻声一笑,赞同地说了一声“好”。而后,他又拎起了白计安最初递给他的四个大袋子,问道:“这些又是什么?” 白计安拉过最靠边上的袋子,把原本摆在一起的四个袋子分成了两组。 一组一个,一组三个。 “这个是给叔叔阿姨的。” 一听是自己父母的礼物,贺威立刻抓过袋子打开。 光是和他一起上班的同事,就送几千元的笔。 要是关系到他的父母……那不得向老天爷买一朵云彩? 他爱白计安又不是喜欢他的钱,即便他明白这些东西只是他随便抬抬手的事。 精美的盒子包装让贺威有些不安,直到他看到盒子里面的女士丝巾和男款皮鞋。 白计安双手抱胸地靠在车上,笑道:“我没有那么傻。礼物的规格和小时候过年送的差不多。” 这要是送太贵重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于直接告诉贺父贺母,他白计安就是你们的宝贝大儿子,新处的对象。 大过年的,这不是五雷轰顶嘛! “很好。”贺威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他把父母的礼物装回去,递给白计安:“这个你先帮我拿着。” 眼看贺威要拆自己的礼物,白计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拎上,我们回去看。” “正好。”贺威抬手关上后备箱,“我早就想上去了。” 不开灯的事务所一片漆黑,对生来就没有夜视功能的人类来讲,实在不太友好。 第411章 新年快乐 7 顺着熟悉的路线,贺威终于拉着白计安来到二楼。 一声开灯的语音指令,眼前完全变换的景象惊得白计安瞪大了双眼。 触臂落入沟壑,悠扬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流淌,伴着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瞬间将原本漆黑、冰冷的房间用温暖、浪漫点亮。 无数个暖色气球飘在空中,像是装满愿望的繁星,与摆满地上的玫瑰交相辉映。 如果不是看到落地窗上悬挂的火红色“福”字挂花、四角红灯笼和用毛笔书写“新春吉祥”的条幅,白计安差点就以为是贺威拿错了日历,把除夕过成了七夕。 见他一动不动,贺威只好揽住白计安的肩,把人带到客厅。 转角一看,之前的米白色布衣沙发被一条又大又红的毛毯披上新装;原本空荡荡的水晶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拼盘。 就连电视墙壁的两侧,也被两个火红的福字中国结占领。 “贺威。” “嗯?”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问:“你这元素是不是有点杂呀?” “那也没办法呀。” 贺威走到白计安身后,自然地抱住他。 “谁叫某人这么巧,赶在大年初一过生日。这可是我做你男朋友,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和新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么选?凑在一起过呗。” “然后,那个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顺着白计安手指的方向一看,笔直站在角落里的,正是在开灯的同时,配合营造氛围的黑胶唱机。 “嗯,我觉得很适合你。” “哪里?” “气质。” 白计安抿着笑唇,转头向沙发上的购物袋扬了扬下巴,提醒道:“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那么我送给你的,你是不是也应该打开看一看了。” “谁告诉你我送完了?” 贺威松开白计安,火速奔向衣帽间,也就是十个数不到的功夫,从里面又捧出三个大小薄厚都不同的包装箱子。 看着被摞起的箱子彻底挡住视线的贺威,白计安顾不上惊讶,立刻上去,帮忙拿下最上面的两个。 “这都是什么? 他手上的两个箱子又小又精致,但贺威手上的那个又大又简陋。 简陋到,就算是快递盒也会有些嫌弃的程度。 “这个留在最后。” 贺威把大箱子放在一边,拉起拿着礼物的白计安走到沙发边上,一前一后,抱着他坐好。 “你先看看手上的。” “从最小的开始?” 按照贺威刚才的说法,他以为拆礼物有顺序。 “不,除了刚才那个,这两个你随便喜欢哪个,就拆哪个。” 那就最上边的开始。 撕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无论是材质还是摸上去的感觉,都让他十分熟悉。 白计安盯着还没打开的盒子眨了眨眼,他似乎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别猜了。”贺威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不满地嘟囔:“猜到就不好玩了。”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可是你真的很明显。” “那你也要打开看看呀。” “又不是给我的。” 说完,白计安打开盒子,果不其然,盒子是珠宝盒,里面装的是一条流光溢彩的女士宝石项链。 和贺威在图书馆的杂志上看到的项链,一模一样。 “我给我妈买的绿色,给你妈选的红色。款式一样,颜色不同,正好符合她们俩的性格和现在的关系。” 把项链放到一边,看着茶几上剩下的,唯一的盒子,白计安担忧道:“这个不会是送给我爸的吧。” “不是。你爸没有。” 白计安噗嗤一笑:“为什么?” “因为你爸只喜欢漂漂亮亮的你妈。把阿姨哄开心了,比送他什么都有效果。” 想起人到中年还在秀恩爱的父母,白计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言之有理。” 手下剩下的礼物在大小上比刚刚的珠宝盒整整大了两圈,但重量上,并没有比它重很多。 撕开包装,看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两套相差一码的情侣装,白计安惊讶极了。 “贺威,我也……” 白计安边转头边拎起最上面的连帽卫衣,瞬间,他感觉手下传来一股异样感,像是什么东西脱离控制,滚了下去。 只是他发现的瞬间,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下一秒,只听啪地一声! 低头看去,在距离地面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贺威稳稳地接住了他弄掉的东西。 白计安缓缓地呼出一口屏在胸腔里的气。 “吓死我了。” 他可不想还没看到礼物的真容,就把它搞坏。 贺威淡淡一笑,把手上的小盒放进他的掌心:“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白计安笑而不语,他赶紧放下手上的衣服,打开小盒一看,里面装着一块款式精美的男士手表。 “本来想买其他首饰,但按照规定,警察不允许在上班期间佩戴首饰。思来想去,只有手表我可以时时刻刻陪你戴着。” 说着,贺威不知从哪又变出一块和白计安同款不同色的手表递到他面前。 “帮我带上。” 白计安静静地看着两块完美相配的手表,眼眶竟然酸了。 他不是一个会哭的人,至少在与贺威相爱之前,他绝对不是。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贺威抬了抬手腕,温柔地催促:“快点呀,我给你带上之后,我们还有大把的事要做呢。” 时间,可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贺威握着白计安的左手举在眼前。 看着他们互相为对方戴在手腕上的情侣腕表,一股莫名温暖,甜蜜的情绪在彼此的心中流淌。 三个盒子中的两个都拆掉了。 接下来…… 白计安好奇地看着摆在落地窗下的纸盒,全身上下都在向贺威散发着「我想打开它」的气息。 贺威笑着松开他,解除封禁。 “去吧。” 得到允许的白计安立刻冲上去,像个魔术师一样,掏出一个本来不应该在他身上的钢片,顺着胶布的中间划开。 看着他手上,无论样貌和造型都异常熟悉的工具,贺威在放置茶几上的坚果盘里找到了答案。 第412章 新年快乐 8 “先说好。”贺威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对纸壳箱一顿忙的白计安,说:“刚刚你拆开的都是你的生日礼物,这个,才是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用这么破破烂烂的箱子? 对里面装着什么,白计安是越来越好奇了。 看着白计安准备动手,贺威突然说:“等一下。计安,在你打开之前,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你今天,开心吗?” 贺威会明知故问,让白计安有些诧异。 他点点头,语气坚定:“当然。” “那现在,打开它吧。” 白计安顿了顿,即便明白贺威突然的问题可能和后面的未知箱子有关,但此时此刻,收礼物的人配合送礼物的人,是十分重要的。 随后,他翻开叠在上面的两扇纸盒,向里面一探,白计安顿时傻眼了。 千算万算,唯独这个东西,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想到。 他伸手进去,拿出摆在里面,比方向盘还大的火红圆盘,凑近默念:“大地开花,20米,5000响。” 话音刚落,身后噗嗤一声。 白计安回过头,只见贺威把脸埋进沙发里,笑得浑身直颤。 “笑什么?”白计安举着大大的鞭炮,把正面冲向贺威:“这不是上面写的嘛。” “是是是。”贺威抬起头,即便脸笑得有些红,还不忘提醒他:“里面还有。” 白计安回身一掏,在箱子的最下面又拿出一套闪着金光的对联和福字。 看这夸张的尺寸,不用想,绝对是准备贴在楼下大门上的。 贺威是准备在楼下贴春联吗? 要是按照他什么节日都选择凑合的脾性,他是绝对不会想着准备这些东西的。 “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贺威起身绕过沙发,拉起拿着鞭炮和春联的白计安就往外面走。 “你不是一开心就想放挂鞭炮吗?满足你。” 从车库扛出梯子,两人分工合作。 贺威拎着对联的首一路向上爬到梯子的最上面,白计安捏着对联的尾蹲在地上,直到上下完美对齐之后,粘好。 在贺威独自一人在上面贴横批的时候,白计安一个人在下面贴福字。 忙了半天,一切完成之后,贺威移开梯子,跑到站在远处,正在检查有没有贴歪的白计安身边。 “还是贴上好看吧!” 他双手插兜,歪着身子撞了撞白计安的肩,偷瞄他嘴角扬起的微笑。 “是,年味更浓了。” “那是,年味本来就是由每个人创造的,多与少,就看家家户户的对联闪不闪、灯笼红不红、鞭炮响不响、饺子香不香。” 白计安失笑一声,评道:“你这是在演春晚吗?” “所以。”贺威挎住白计安的胳膊,手自然而然地钻进他的衣兜里,与他十指相扣。“咱家门上的对联已经闪了,二楼窗前的灯笼也红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响鞭炮,吃饺子了?” “鞭炮可以响,但饺子,”白计安环视一周,看着早就大门紧闭,空无一人的整条街,遗憾道:“可能没有地方买了。” “这个你不用管。”贺威掏出火机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点火。” “点火?”白计安眯眼看着贺威,意味深长,“你说的是自己,还是鞭炮?” 又被调戏的贺威报复似的顺着白计安的腰一路向下,暧昧道:“放心,这么特别的日子,你跑不掉的。” 啪地一下!白计安捏住贺威造孽的手,低声警告:“不许在这儿闹。” 贺威左右确认后,不满地嘟囔:“又没人。” “没人?”白计安佩服地点点头,“亏你还是个刑侦队长,满大街都是监控的事都能忘。” “不出事没人看。” “万一有人呢?” “那又怎么样。”贺威靠在白计安的肩上,蹭着脑袋撒娇:“我自己的老婆,又不是别人的老婆。” “行了你,没正形。”白计安躲开他靠上来的头,命令道:“快点,把鞭炮给我展开。” 看着白计安盯着“大地开花”,一下又一下地按着火机,贺威就知道,他已经等不及,要亲自上手了。 白计安站在鞭炮的点火位,看着抱着圆盘鞭炮一路小跑的贺威,他就忍不住想笑。 “干嘛?”贺威站在二十米开外。 “笑你。” “笑我什么?” “笑你一点都不懂浪漫。” “为什么?” “别人家的情侣都是放烟花,再不济也是仙女棒。你倒好,20米的挂鞭,就差摔炮了,这算什么,直男专属的脑回路吗?” 直男? 贺威纳闷地摇了摇头,而后,对着白计安大喊:“现在已经不直了!” …… 白计安一愣,下一秒,他弯腰撑着膝盖,笑得直不起身。 一心澄清,完全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的贺威不懂白计安怎么会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他跑到他的身边,又急又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 白计安摆摆手,终于站直了笑弯的身子。 他扭头看着身边智商掉线的贺队长,真是打心眼儿里稀罕得不行。 他举起火机放在两人中间,啪地一声,窜出的细长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我点了。” “点吧。” 白计安俯下身,一扫而过的火光瞬间引燃点火线! 贺威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拉过白计安,一同向后撤了三米。而后,两人齐刷刷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望着在浑浊烟雾中乱蹦的红色纸屑,白计安才想起,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点燃挂鞭。 短短几分钟,随着最后一响的结束,步行街回归了无人时的平静。 在白计安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后,他腰上一紧。 贺威从后面抱住他,与他看着眼前散落满地的红花,轻声地说:“新年快乐,我的白老板。” “你也是。”白计安转过身,在贺威的唇上轻轻一吻后,凝望他的双眸,微笑着:“新年快乐,我的贺队长。” “计安。” “嗯?” “你知道在店门口放鞭炮的意思吧。” “我知道。” 第413章 新年快乐 9 很多店家会在年后开业的第一天放一挂鞭,预示着开门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其实,我刚刚想对你说生意兴隆的。但一想那些走进门找你帮忙的委托人,就觉得,对于樾安市的公共安全来讲,你我都无事可做,才是理想的效果。” 要是天天侦探事务所和警察局都人满为患,案子处理个不停,就彻底坏了。 “可我又不止事务所这一个生意,你可以祝福我其他普通的生意,生意兴隆。” “那好吧,为了你能够一直这么潇洒。白老板,新年快乐,生意兴隆!” 白计安满意地在贺威优秀的肱二头肌上揩了一把后,赞道:“真乖。” 把梯子送回车库后,贺威又抄起立在角落,专门用来清扫店门口的大扫帚。 简单留下一句“回去等我”之后,贺威把白计安推进房门。 白计安回到二楼。 看着放在沙发上,还没被贺威拆开的礼物,心里想着一会儿等人回来,千万不能忘记。 里面可是有他精心挑选很久的,他非常期待的东西。 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看到贺威两个字,白计安立刻抓起手机,一边接听,一边向落地窗前走。 向下一探,原本散落一地的红色纸屑被他聚成了一颗大大的红心。 贺威站在红心的旁边,仰头望着站在二楼窗前的白计安,用双手比成一颗心,放在眼前。 连打扫卫生都能废物利用。 以贺威制造浪漫的能力,放到从前,没有证据的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计安,好看吗?” “保持好,不要动。” 白计安打开照相模式,对着眼前心爱的布景拍到心满意足的同时,顺便在心里嘲笑一下,接通电话之后,不用电话交流,选择隔空对喊的他们。 设置屏保的期间,整理好卫生的街道办贺主任终于出现在二楼。 他望着眼前铺满一地的橘橙红三色交错的玫瑰花,心里要扑倒白计安的黄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贺威。” “哎!” “过来。” “好嘞!” 贺威一把拽下卫衣,带着他空腹八小时的绝美腹肌,自信满满地闪到白计安面前。 此情此景,白计安懵了。 他看了一眼手上托着的,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礼物,心念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威的观察力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 孙悟空吗? 隔着袋子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还是……凭着刚刚,他收到贺威送的情侣衫时,说的那句:「我也」推理到的? “你知道我送你的是什么?” “额。”贺威歪着头:“我,应该知道吗?” “不,然呢?你不是为了想现在穿,所以才会,脱衣服吗?” “……啊,嗯!是!” 接下礼物盒的瞬间,贺威真想找面墙,一头撞死。 把礼盒放在茶几上,他正襟危坐,像拆炸弹一样,慢慢地把上面的包装打开。 一套黑底白色竖纹的真丝睡衣和一套白底黑色竖纹的真丝睡衣。 “这是,”贺威向白计安挑了挑眉:“情侣睡衣?” “看也知道吧。”他拿起黑色的那套递给贺威,说道:“快点,穿上给我看看。” “那你呢?” “我也穿呀。” 看着白计安伸手去抓白色的那套,贺威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盒子,藏在身体的另一边。 “干嘛?” 贺威把自己的上衣扔在白计安的腿上,扬起下巴,有些傲娇地说:“你穿这个。” “你不喜欢黑色?想和我换。” “叫你穿你就穿!”嫌弃白计安太磨叽,贺威直接上手拽下他的上衣,一边帮他系扣,一边不满意地嘟囔:“这么多问题。” 穿好后,白计安低头看着自己被迫光着的双腿,又看了看贺威只穿睡裤,不穿上衣的模样。 一套睡衣两个人穿,以贺威谈恋爱的脑子,是绝对不可能凭空想出这招的! 白计安皱起眉:“怎么回事?” “什么呀?” “你我现在的样子。谁教你的?” “……嗯,我不认识。” “什么?!” 白计安简直不敢相信,他严防死守这么久,居然还有人有这个能耐,偷他的家!! “不认识?不,不认识的人教你这个?!谁!” “额,不是!”贺威摆摆手,指了指白计安身后的电视,“是电视剧里的演员,我不认识。” “电视剧?”他才不信,“什么电视剧演这个?能过审?” “泰国电视剧。” 那还真能过。 但话又说回来, 白计安疑惑道:“你还看泰剧?” “以前不看,最近开始的。除了部分剧情有些扯之外,还是能学到东西的。” “学什么?” 贺威扯了扯腰带,看着白计安露在外面,两条又白又长的大腿抿嘴憋笑:“就学这个。” 见白计安没有抗拒的意思,贺威立刻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增加室内温度。 而后,他拉过白计安坐回到沙发上,准备拆掉摆在他们周围的最后一件礼物。 “贺威。” “嗯?” “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他一个大男人,虽然身上的毛发天生不旺盛,但也不至于能立刻接受自己穿着男友睡衣,光着大腿满屋走的人设。 这个造型,让他莫名觉得危险。 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贺威按在桌子上,丧失防守。 “我,我自己也有,我们不需要穿一套。” 贺威一把拉回挣扎起身的白计安,警告道:“你安分点。” 他还要拆礼物呢。 “我要穿。” “穿了也没用,一会还要脱,费力。” 话毕,贺威已经打开里外三层,繁琐的包装。 全黑的领带上印着品牌老花的暗纹,中间,一处由金线勾勒出的图案,像极了被虚无缥缈的法力缠绕的四角星。 “好看吗?” 的确好看, 但是, “好看也不是给你的。” 白计安话锋一转,伸手从贺威手中抽回领带。 他把领带放在手上折了两圈,对着还没有空掉的盒子说:“剩下的东西,才是给你的。” 低下头,袋子里还有一个小巧的盒子。 打开一看,是同款的领带夹。 波浪造型的夹子上落着几颗似繁星般的钻石,顺着它们的身影从小到大,依次向前追,尽头处,一架小小战斗机抬着头,迎风而上。 贺威拿着夹子,又看了看白计安手上的领带。 可无论怎么看,它们都不像是一对。 “它们是我认为搭配后,最好看的,最舒服的。” 尤其那个带着小小战斗机的铂金夹子。 当白计安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属于贺威的东西。 第414章 新年快乐 10 “喜欢。” “嗯?” “夹子,我很喜欢。” “我也是。” 贺威转头看着身边的白计安,只见他不知何时从地上拾起三朵不同颜色的玫瑰攥在指尖。 “贺威。” “嗯?” “红玫瑰我能理解,这两种颜色除了色差之外,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橘色和橙色的玫瑰,看起来很像。 贺威把领带夹放回小盒,他转过身,与向他侧身的白计安面对面。 他率先从他的手中抽出红色的那支,说:“我爱你。” 紧接,第二支,抽出橙色:“友情、爱情、忠诚、感谢。” 最后,贺威握住白计安攥着橘玫瑰的手,倾身上前,在他的唇上轻轻盖章。 甜吻之后,白计安缓缓睁开眼,在对上贺威装满爱意眼眸的同时,手上的最后一支玫瑰被他慢慢抽掉。 “欲望。” 话毕之时,贺威起身上前,在玫瑰落地的瞬间,扑倒白计安到暖融融的红色毛毯上。 “我就说吧,穿了也没用,还要脱。” 眼看动手能力极强的贺威就要把他胸前的排扣全部解开。想起平时两人一次用掉的时间,白计安一把抓住衣襟,守护自己:“那个。” “干嘛?” 贺威舔着唇边,满心满眼盯得都是自己那只已经钻进白计安衣摆下的手。 “春晚要开始了,还有十分钟。” “啊?”贺威明显不信,“你现在还有心思看春晚?” “过年呀,你说的,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一年就一次,还是看看吧。” “白先生。”贺威俯下身,双手撑在白计安的两侧:“如果你是个在中国长大的小孩,就应该知道,从明天开始的未来几天,无论哪个台的春晚,都会无限次数地循环播放。你想看,什么时候都能看。” “直播,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节目换了,还是主持人的词改了?” “感觉,不一样。” 贺威眯起眼,“少扯淡,说实话,为什么挡着我。” 因心虚偏开的头被居高临下的贺威捏着脸,一把转了回来。 “快点,不然我直接上了。” 白计安心里一惊,立刻道:“早上不是来过了?” “早上?” 白计安连连点头。 不仅来了一次,还是那么大的一次。 结束之后,要不是靠贺威抱着,他都走不到卧室了。 才几个小时而已。 贺威怕不是被大地开花嘣失忆了吧。 “可是我感觉已经过很久了。” “但的确是早上!” 贺威撇了撇嘴,而后,忽然又开始继续刚才的工作。 “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不一样。” “那也不能太过度。” 辛苦的又不是他的屁股。 “那怎么办?”贺威拉着他要开电视的手,“先给我个交代。” 白计安垂眼向两人中间一看。 他今天注定插翅难逃。 “晚上!零点的时候。” 贺威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紧接说道:“想过生日的时候?敢情你就是这么准备跨年的。” 一箭双雕,真会安排。 见有成功的可能,白计安立刻乘胜追击:“你答应了?” “可以。你的愿望,我必须满足。” 贺威嘴上这么说,手下依旧不安分地前后左右点火。 白计安怕痒地躲着身子:“你不是答应了吗?” “嗯,答应了。” “那你现在倒是老实点呀!” 贺威伸手越过白计安,在他头上的位置拿过刚拆封的黑色领带叼在嘴上,而后,又把完全没看明白状况的人抓过来,翻个身。 “贺,贺威,你要干什么?” 贺威没吭声,专心致志地把白计安的双手叠在背后,而后,取下嘴上的领带,绑死。 “起来吧。” 被拉起来的白计安左右挣了挣,行不通后,他又用手指探索,想办法靠自己把绳扣解开。 “别想了。” 贺威揽过他的腰,把人拉到腿上,面对面坐好。 “手铐结,在传统打法的基础上还加了点我自己的创意,越挣扎越紧,凭你自己,是绝对打不开的。” “小瞧我?” 白计安不服输,坚信靠自己就能解开绳子的样子,迷得贺威沉醉一笑。 “是你在小瞧我。” 他放松身子靠在沙发上,欣赏眼前衣衫不整,一心研究解开绳索的白计安,热血沸腾。 逐渐升高的体温让贺威难以保持冷静。 他只是答应零点才做最关键的一步,又没答应之前不许碰。 忽然,他坐直身体,缠住面前一直在无意识拱火的细腰,仰头对疑惑的白计安进行通知:“你忙着,我先玩。” 随后,贺威俯上去,不客气地在他身前留下一片细吻。 “……贺威。” “继续解,别管我。” “你一直撩拨我,怎么别管?” “那就不要解了,这么做,不用你出力。” “你答应我的。” “嗯,我记得。” “可,现在……才八点。” “多几次,持续到零点,没问题。” “你没问题,我有问题!” 会起不来,他不要从年三十躺到初二。 “计安。” 贺威停下动作,喘着滚烫的粗气,抬头仰望着他。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碰你的后面。我只是看着你,忍不住想碰,你满足我,别再挣扎了,行吗?” 白计安俯视正在请求他的爱人,半晌,他别过头,鼓着腮帮子,以牙还牙地评价:“色狼。” “所以呢?”贺威晃了晃他的身子,追问:“行,还是不行?” 真是废话。 “大过年的,我还能憋死你呀?” 贺威会心一笑,一把拉过身前的人,紧紧抱在怀里,用唇瓣磨蹭他的耳垂。 “谢谢媳妇儿。” 而后,他伸手抚上白计安手腕上的绳结,询问:“要我现在帮你解开吗?” “不行,我要自己解开。” 所有网络上能查到的标准绳结他都可以轻易解开,手铐结当然也不在话下。 但这次的不一样,它加入贺威的创新,他必须想办法自己解开,以便应对今后可能发生的意外。 “真没想到。”贺威怔怔地看着他。 “什么?”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会经常陪你玩的。” 这是彻底误会了。 话毕,贺威迫不及待投入工作的样子把白计安解释的话都堵了回去。 算了,喜欢就喜欢吧。 第415章 新年快乐 11 背对时钟,根本算不清过了多久,全身滚烫的白计安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无法撑住身体的他向前倒去,结结实实地扑进贺威湿滑的怀里。 他歪着头,盯着贺威线条优异的侧颈,半晌,轻声说。 “……黏。” 贺威失笑地摸了摸他的脊背,说:“等一下擦擦。” “为什么要擦擦。” “你想留着?” “不是……应该洗洗。” 贺威低头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最后洗。” “嗯?” 白计安枕着贺威的肩,费力的左右晃啊晃,想找到一个即便不需要起来,也能看到时间的角度。 “你要干什么?” 贺威护住他的身子,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后受伤。 “几点了?” 贺威抬眸,淡道:“快十点了。” 难怪没做到最后就要散架……两个小时,铁人也被揉成泥了。 “很晚了,我们洗洗睡吧。” “不行。” “为什么?” 贺威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知道为什么。零点跨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不用非要做到。” “不行,要做到,没有戏言。” “你又不是皇上,戏言就戏言吧,没人怪你。” 贺威搂着白计安,看着他被折腾到胡说八道的模样,笑得不行。 “你还笑。” “因为你真的太可爱了。”贺威抱着他紧了紧手臂,好奇地说:“我有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怎么记得某人的需求其实很高。一天邀请我四次,婉拒之后还不听解释,把自己关在书房生闷气。今天,只是第二次,中间还隔了十四个小时,不行了?” 说到这,白计安就生气。 他用刚刚恢复不多的力气在贺威结实的手臂里做着微弱的反抗。 “你还说我,我还想问你呢!” “问什么?” “那一阵子张口闭口都是拒绝,现在又使劲折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本来不行,突然康复了呢!” “净瞎说。”贺威对着手边的翘臀一拍,听着白计安不满的闷哼,笑道:“那是有原因的。” 他身体素质好,自身条件也好,怎么可能有问题。 “什么原因?” “说过几次了,你当时有伤。现在好了,我自然会多要点。” “这么说……那段时间,你也挺惨?” 贺威无言地看着白计安。 挺惨? 相当的惨。 白计安还能养伤,他是纯憋。 头都大了。 “不说这个。反正,今后我一定会看好你,上次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贺威,过年了。” “嗯?” “过年了,不提不开心的事。” 贺威瞄了一眼戴在他们腕上的情侣手表,淡道:“好。” 两人相拥休息,直到白计安趴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耳边,贺威温柔的声音慢慢响起。 “计安。” “嗯。” “我又想碰你了。” 话毕,白计安猛地睁开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贺威。” “嗯。” “看会儿春晚吧。” 转移一下注意力。 总这样,还没撑到跨年,他就要坏了。 贺威抿着唇,似乎是想起零点要做的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好吧,再等一会儿。” 简单地整理过后,松了一口气的白计安终于得偿所愿,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歌手和舞者们的载歌载舞,心里暖洋洋的。 出国五年。 在国外的日子,除了会和亲朋在过年时互通信息,余下的时间,他从来没有特意去过春节。 中间有一次,还是栗山凉听说中国有自己的新年后,请求他在youtube上找到可以播放春晚的频道。 一晚上,他兴致勃勃拉着他,从开始看到结束。 四个半小时,白计安根本就记不清他一共回答了多少个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 也是自那次之后,他决定再也不和外国人一起看春晚。 “来吧,吃点东西。” 茶几上陆续出现的,热乎乎的饭菜给白计安看懵了。 首先,菜品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外卖; 其次,六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无论哪一道都不是新手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 “怎么回事?” 贺威扭头看了一眼白计安被绑死的双手,淡笑一下:“要我帮你解开吗?” “不用。” “我想也是。” 他端起小碗,夹了一块菠萝肉混上米饭,送到白计安的嘴里。 “我顺来的。” “顺来?” “嗯。”回忆起来,贺威就想笑:“我不是回家了嘛,走的时候看到餐桌上做好的菜,就想起我们的晚饭问题。” “所以你就跟个山匪一样,给叔叔阿姨的年夜饭清空了。” “当然没有。” 贺威又剥了一根帝王蟹腿肉,继续投喂。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做饭的菜量大。一顿年夜饭,在不扔掉的情况下,全家能吃到初三。我这么做也是好事,帮他们分担一下,这样,初二早上,他们俩就能吃上新做的饭菜了。” “有道理,剩掉的饭菜反复加热,对身体也不好。” “所以。”贺威举着筷子上的可乐鸡翅,在还没咽下上一口的白计安的眼前晃了晃,“你要多吃点,我们争取一顿饭,把它们全部解决。” “那你多吃点。” 他的饭量一直都不大。 “嗯。”贺威认真地点点头,“我肯定要多吃,一会有劲。” 白计安无语地看着还在帮他剥蟹腿的贺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看来今天,他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张嘴。” 接过蟹肉,白计安对着贺威擦净的身体上下打量。 这肌肉, 这青筋, 这比例, 这血管, 这长相, 好看, 真好看。 哪哪都满意。 哪哪都帅气。 …… 妄想被喉咙上传出的咕噜声打断。 鲜美白嫩的蟹肉进肚,白计安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既然躲不过,他还就不躲了! 都要稀罕死了,还躲什么! 至于身体,他想办法就是了。 “贺威。” “嗯?” “把鸡翅剔骨。” “好。” …… “再来一个。” “好。” …… 尽管对突然食欲大增的白计安感到一头雾水,贺威还是选择乖乖地听从指挥,让夹什么夹什么。 酒足饭饱。 贺威收拾好卫生,从厨房出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回到二楼,双手被绑的白计安跪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歪着头,被迫敞开衣扣的模样相当惹人。 看着他枕在靠背上,白皙修长的脖颈,贺威竟然有些不爽沙发。 “回来了?” 贺威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搂白计安,他想让他靠着自己。 “等一下。” 白计安面对他,摆正身子。 “手伸出来。” 不懂,但要听话。 “两只手。” “怎么了?” 白计安神秘一笑,以最快的速度抽下绑在他双手上的领带,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贺威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 眨眼间,一个从未见过的复杂绳结出现在贺威的手腕上。 拽着余下的部分,白计安一把提起贺威被禁锢的双手摆在他们中间。 “这下,该我了。” 第416章 新年快乐 12 本以为,忽然被他反过来控制住的贺威会惊讶、会慌张。 结果,他微微一笑,侧身靠在沙发上,一脸期待的闭上眼,说:“来吧。” 来吧。 一副任他随意糟蹋都心甘情愿的模样。 按照白计安原本的计划,的确想来点什么,好好地欺负欺负他。但如今,看他享受成这样,心中不免生出一股莫名的挫败感。 平时那些不痛不痒的手段肯定是刺激不到贺威了,但他又没有拿皮鞭抽人的喜好。 既然如此,不如耍赖,反其道而行,重新制定计划。 “嗯,来吧。” 闻言,贺威兴奋地点点脑袋,可等了半天,白计安的吻迟迟没有落实不说,耳边的电视声反而越来越大了。 他睁开眼,白计安靠在沙发上,十分自在地抓了一把坚果,一边剥,一边翘着二郎腿,专心致志地看节目。 他这是被媳妇晾在这儿了? 为什么? 难道在白计安眼里,他不再秀色可餐了? 不会是刚吃饱,腹肌撑平了吧。 不可能。 凭他的体脂率和肌肉质量,再来一顿都撑不平。 一定是装的。 贺威半抬屁股,挪挪蹭蹭地拱到白计安身边。 先是歪头枕在他的肩上,张嘴求喂; 中间拉过他的手,帮他擦干净后,又死拽着不肯放开,硬是捧在掌心里玩了半天手指; 最后则是各种看起来无意识,实际精心算好的,让人怦然心动的肢体触碰。 白计安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对贺威这种孔雀开屏,无论他走到哪儿都要绕到他面前,重新展示自己漂亮尾巴的行为表示—— 看不够,多来点,出续集!! “计安。” 贺威似乎是折腾累了,声音有些蔫。 “还要?”白计安装傻地拧开手里的夏威夷果,递到他的嘴边:“啊。” “不吃了。”贺威张开嘴,“最后一个。” “饱了?” “嗯。” 主要是保持身材。 过年也不能太放纵。 “计安。”贺威抬起双手摆在他的面前,不解道:“你为什么要绑在前面?” 还在他的面前绑。 所有过程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用刻意去记,顺便就存进脑子了。 这样的结,即便再陌生,再复杂,他也能马上解开。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打不开它。”白计安淡淡地说。 贺威勾唇得意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能力这么强呀!” “嗯,当然。所以,” 白计安伸手拉住多出的半段领带,用力一拽,把贺威扯到面前。 “我选择放在前面,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更加方便。” 他可不像贺威,把绳结绑在他的背后。 一个不注意,让人跑掉。 此时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计安,贺威的脑子开始沸腾,耳朵更像是坏掉一样,逐渐听不清任何声音,就连眼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下移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两片粉润的薄唇。 “贺威,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了,没听清。” “没听清?这么近。” “要贴。” “什么?” “我要贴贴。” 话毕,贺威忽然凑上来,抬起被绑住的双手套住他,以全身的体重压下来,差点又一次把白计安扑倒。 “等……” 白计安顺势抚上他的胸肌,皮肤下传来一阵诱人的滚烫。 事已至此,这个「等等」他是怎么都说不出了。 回忆起之前的事,谁憋谁难受。 “真是败给你了。”白计安淡淡一笑,命令道:“坐回去。” “还是不行吗?” “行,但你要保证,听我的。” “好!” 贺威连连点头后立刻按照他的话坐回去的样子,在白计安眼中简直就像只驯熟的大型犬。 白计安起身跨上他的大腿,一只手拉住领带多余的部分,绕着手腕缠上一圈,固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威,郑重道:“事先说好,我自己来,你不许参与。” “……不许参与。” 贺威一愣,记忆忽然闪回,想起衣帽间抽屉里,白计安还没来得及穿给他看的衣服。 “你不用我,要用什么?” 不会是要叫他干看着吧。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回过神,贺威本能地寻声抬眼,正好对上眯起眼,正在解读他面部表情,顺便摆出死亡凝视的白计安。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贺威喉咙一紧,立刻懂事:“你喜欢就好。” 羞涩浪漫的亲密接触在短暂的激情过后,以白计安中途睡着告终。 看着搂着他的后颈,趴在他的肩呼呼大睡的爱人,贺威是真的麻了。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能在做这种事的时候睡着。 早知道还不如不听话。 如果是他主导,结果根本就不会这样。 怎么办。 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贺威伸长脖子,望着环抱白计安身体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腕上的绳结。 开扣之后,又是一阵复杂的弯弯绕绕。 当他终于绕开最后一段,马上就要重获自由的时候,面前被刻意调小声的电视上,六名主持人带着全体演职人员齐聚舞台,开始了倒计时前几分钟的新年祈愿。 贺威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叫着“计安”。 白计安动了动身子,无意识地闷哼。 “马上要倒计时,你要看吗?” “……看。” “那你要起来,不然就过去喽。” “嗯……可是,困,起不来。” “那个,”贺威凑到白计安的耳边,一脸羞红:“计安,我还在,你最好,起来。” …… “计安?” …… 再没了回应。 彻底放弃治疗的贺威仰头靠在沙发上,望着被水晶灯点亮的天花板,既绝望又想笑。 算起来,他们从昨天开始跟踪罗染和赵宇然,一晚没睡不说,还差点跳楼。 惊心动魄之后回到家,又在浴室黏糊了好久。 两天,他们一共只睡了两个半小时。 如今,看着中途睡着的白计安,也着实合情合理。 窗外,漫天五彩斑斓的烟花在远处的空中飞舞,唯有平时热闹的商业区紧闭门窗,别样宁静。 整理好一切,电视上,举国欢庆的倒计时早已过去。 贺威用腿顶开房门,把怀里熟睡的白计安平放在床上后,坐在床边,帮他掩好被子。 他垂眼看着呼吸逐渐平缓的白计安,俯下身,温柔的唇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 “计安,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第417章 新年快乐 13 “聂开宇,你喝的太多了。” “我告诉你。” 像没听到白计安说话一样,聂开宇继续叨叨。 “我的房子要是因为栗山凉没了,我就搬你家住去,天天躺你和贺威中间,让你俩看得见摸不着,憋死你俩。” 啪地一声! 聂开宇听着听筒里传出的盲音,微醺的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不是白计安先给他打的电话,他还说了新年快乐,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算了,无所谓,都是兄弟,没大事。 聂开宇放下手臂,只听扑通一声闷响。 他微微地抬起枕在枕头上,又昏又沉的脑袋,心想刚刚被他甩出去的,好像是手机。 也不知道碎了没。 算了,无所谓,碎了再买,没大事。 他拉过被子,艰难地翻过身,隔着门,隐约听到走廊里传来父母的声音。 “哎哎哎!扶住了你!再给摔坏了!” “我这不是也跟着喝不少嘛,脚有点软。”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生个连酒量都没有的儿子,你个当爹的不上,谁上?” “这不还有你这个当妈的嘛。” “嘿!死鬼,你还想叫我扛着这混血小帅哥,我倒是行,没问题,你之后别吃醋,别和我翻小肠!” “算了算了,我来,反正他也不重。” “这老沈也真是的,抓着你们就喝个没完,也不管他认不认识!你就算了,这小孩是儿子带回来的,我都第一次见,来时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现在红的跟从酒缸里捞出来似的!” “行了,你别抱怨了,你先告诉我,放哪屋啊?” “哎呦!你看看我这记性。” “怎么了?” “今天家里来不少人,所有客房都安排出去了!” “那也不能把客人放沙发上,你想想看,再腾个地。” “不是我不腾,真没地方啊!” “找个同龄同性别的,放一个屋,凑合一宿得了。” “跟谁凑合呀!都有自己的习惯,谁愿意和陌生人睡?第二天早上不得出事呀!除非认识!” …… “儿子!” 听到门外父母异口同声地叫自己,昏昏欲睡的聂开宇皱起眉头,微弱地嘟囔一声:“……干嘛。” 半晌,房门被慢慢推开。 耳畔,拖鞋踏上地毯,留下一串细微的摩擦声。 恍惚中,聂开宇知道来人是谁,只是他实在不舒服,懒得去管。直到,扑通一下,好像什么很沉的东西落在他的床垫上,震得他身体微晃。 啪地一声,聂夫人抬手在聂总的肩上留下一巴掌! “你慢点放呀!差点给儿子弄醒!” “嘘!”聂总赶紧拉着夫人,“出去说。” “出去什么,你弄好了吗,就出去。” “这不放下了吗?还干嘛?” “下次你喝多了,我也叫司机给你放被子上面,我看你明天早上起来气不气!” 见聂夫人要亲自上手,聂总赶紧拦住老婆,“行行行,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别伸手了,我来。” 折腾了半天,随着咔哒的落锁声,房间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聂开宇的脑子被吵得逐渐清醒,只是上下眼皮打得火热,不想分开。 他烦躁地哼唧一声,伸手刚拎起被子想要把自己再裹一裹,结果刚拽过一半,就拉不动了。 他疑惑地回过头,黑暗中,他半睁着眼,好像看到床上的另一半,躺着一个人。 谁呀? 怎么还上来了? 不会是女的吧。 他可什么都没干。 下意识地拽过扔在床边下面的上衣,胡乱地套上后,聂开宇转过身,打算好好地看看对方的真容。 他揉了揉恍惚的双眼,顶着昏沉的脑袋,凑到那人的脸上一看。 好消息,男的。 可以把刚穿上的衣服脱了。 坏消息,栗山凉。 喜欢白计安的gay。 还得穿上。 怎么跑他房间里来了? 咕咚一声,聂开宇把自己摔回到床上。 “……别动,疼。” 聂开宇转头看着正在梦呓的栗山,不屑道:“疼个屁,又没砸你身上。” “头疼。” “哦。疼吧,谁叫你喝那么多?来的路上,是谁跟我大言不惭,说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在外面要时时刻刻保持绝对的清醒,所以,滴酒不沾。现在怎么了?你身份没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哎呦,还不让说,你自己看看自己做的事吧!前后矛盾,难怪白计安不要你。” …… 沉静了半晌,聂开宇的睡意卷土重来。 就在他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之际,他的左颈突然一痛,硬生生把他逼到一口气没缓上来,拼命咳嗽。 他震惊地睁开眼,只见栗山把手插进他右侧的领子里,把他整个人向右拉过两寸不说,就连原本规整的圆领也变成了椭圆。 “你干嘛?” “三次,不许再说了。” “说什么?” 栗山瞪着微红的双眼,哽咽片刻,艰难地说:“不要再说,计安哥,不要我。” 还以为什么事。 他还以为栗山要杀他。 眼看栗山的眼泪从眼角流进枕头,聂开宇烦躁地坐起身。 “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会喜欢白计安啊?” 作为和白计安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聂开宇自认,除了父母和贺威,是最了解他的人。 白计安这个人,对他爱的人,掏心掏肺,上刀山下火海都甘愿; 对没感觉的人,边界感相当的强,甚至有时还会展现出冷漠,不近人情的一面。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贺威面前的白计安和在其他人面前的白计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太清楚,白计安对栗山凉从来没有恋爱的意思,所以,无论他们在国外相处了四年还是十年,甚至是四十年,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栗山面前展现特别的一面。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按部就班,任你反馈再多都没有回应的白计安,他真的搞不懂哪里会这么吸引栗山凉。 难道单恋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有瘾? 栗山慢慢地坐起身,靠在床头上抹了把被泪水沾满的脸。 “你根本就不懂,计安哥对我的意义。” 第418章 新年快乐 14 “什么意义?帅,有钱,能给你随随便便买辆两百万的跑车。” 就跟在病房里,栗山凉说一句他不想去事务所住,白计安就要掏钱给他买房子一样。 “你别瞎说!”栗山狠狠瞪了一眼聂开宇,“车不是直接用他的钱买的,是我用自己攒的钱买的。” “其实从之前我就想问了,你既然没有地方住,为什么不自己买一套房子?” 樾安市的房价虽然挺离谱,但是他有车,买不起又好又大的,随便搞一套普通的单人公寓总没问题吧,偏偏要住他家。 “我手里,没什么钱了。” “没有了?” “嗯,只有十几万,买不起房。” “十几万。”聂开宇简直就要无语了,“你原本只有两百多万,几乎全部来买车?!” “嗯。” “有毛病呀。” 栗山凉抬眼白了一眼毒舌起来就没完的聂开宇,道:“他不能坐不好的车。” “他?白计安。” 栗山凉默认的样子让聂开宇彻底无语了。 白计安不能坐不好的车。 跟车的价格有个屁关系,贺威开个二十万的越野,他还不是巴不得天天住在副驾驶上。 净搞这些没用的。 “喂。” 聂开宇抬眼望去,只见栗山垂着头,怔怔地看着交叉在腿上的双手。 很奇怪。 即便他跟他在一个房间,坐在一张床上; 即便他身上的衣服材质很高级,皮肤很干净,首饰很闪人; 栗山凉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无法磨灭的消沉,就像一个灵魂被丢弃在外面,坐在华丽房子里的空壳子。 “你要说什么?” 聂开宇眯上眼,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栗山凉。 都说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他对栗山凉的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无名侦探事务所的那个一闪而过的银光刺向贺威的夜晚。 他承认,即便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还是会本能地害怕栗山凉这种随身带刀,遇事直接刺人的专业杀手。 第一次对他改观是在他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 规矩到让人觉得完全没必要的样子,恰巧没有踩中他讨厌被人入侵的个人空间的雷点。 之后的日子,他也是规规矩矩,不但没有给他添太多不必要的麻烦,还会在他休假在家的时候主动隐形,一天都不出现在他的眼前。 更重要的是,不管他说什么,即便气哭,也没有对他掏出那把又细又长的蝴蝶刀。 其实在他眼中,栗山凉还挺傻的。 明明只要在他毒舌的时候,掏出刀吓唬吓唬他,他就可以一直闭嘴。 结果,他就像完全忘记那件事一样,一次都没有。 “我想问。” 原本交叉的双手逐渐蜷缩在一起,栗山缓缓地开口。 “你为什么不想回来?” “什么不想回来?” “早上的时候,看你的态度,你好像很不喜欢回家。” “嗯,的确不喜欢。你也看到了,我妈在外面面前端庄优雅,家里大门一关,那叫一个霸道。她说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只要有一丁点违抗的意思,也不管你几岁,上来就揪耳朵,一点面子都不给。” “就因为这个?” “当然,我妈并不是我不想回家过年的原因。主要是每年除夕开始,因为父母的关系,家里就会陆续出现几批来拜年聚会的人。天天吵吵闹闹的,一点清净都不给我。还有就是酒桌,即便不想喝,也要为了「懂事」两个字,装作享受的样子,就像你我现在这样,头昏脑涨,酒气熏天。换你,你会喜欢?” “我喜欢。” “啊?”聂开宇脸上直接摆出嫌弃:“你没事吧。” 他实在没想到,栗山凉还会喜欢逢场作戏。 “可是他们都很好。” “哪好?” “你的妈妈很温柔,很开朗,很活泼,喜欢说话,笑起来很亲切;你的父亲……”栗山抖着身子,把头垂得更深了。 “我爸怎么了?” 栗山脸上成串的眼泪把聂开宇看懵了。 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起身到父母的房间,把他爸拉起来,问问在他回房休息的时候,栗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父亲,对他的老婆,孩子,很好,非常好,又温柔,又很可靠。”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有你的家,过年的时候,会有很多客人,大家都在笑,很温馨,很热闹。” 越听越听不懂了,聂开宇刚要张嘴问他,这有什么特别的,只听,栗山凉抽了抽鼻子,望着被眼泪打湿的双手,笑着说:“跟我的家正好,相反。” “……相反?” 说起来,对于栗山凉为什么会跟在白计安的身边,父母是谁,家里如今怎么样了,他一点都不清楚。 “你。” 聂开宇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反复斟酌之后,还是选择开口,直接问本人。 “你家里怎么了?从来没听你提过。” 生硬的开场。 要不是栗山忽然哭成这样,依照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主动打听他的身世。 “母亲死了,至于,父亲,不知道。”栗山停止流泪,他挺直身,重新抬起头靠在床头靠背上,语气是夹着悲伤的嘲讽,“那之后过了四年,早就死了吧。” “死了?” “嗯,依照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混吃等死的样子。打死供他吃饭的老婆,没了发泄无能情绪的儿子,走在大街上,任谁都会忍不住向他吐一口晦气的唾沫吧。” 这种人,是有多顽强,还能活四年。 打死老婆……供他发泄情绪的儿子。 字字句句,明明一点都不晦涩难懂,但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从来没有在白计安那里听说过这么详细的经过。 只知道,他在跟白计安之前,原生家庭过得并不幸福。 所以,他背上的旧伤,真的不是跟白计安做任务的时候留下的,而是,被虐待。 还真的被他猜对了。 虐待儿童这种事听起来残忍又遥远,但现实中发生的事实却已屡见不鲜。 只是虐待加上父亲杀掉母亲的事就发生在栗山凉的身上,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老人们常说不知者不怪,但事到如今,想起从前时不时就对着他说「白计安不要他」的风凉话,聂开宇就觉得无地自容。 第419章 新年快乐 15 生活在幸福中的聂开宇喜欢清静,讨厌热闹的场合,甚至是过于浓郁的家庭气氛。 然而,偏偏这些他嫌弃的,他恨不得躲到远远的东西,是栗山从小就可望不可及的。 “所以。”聂开宇看着他,“你真的能分清,对白计安的感情,是爱还是其他?” 难道白计安也同样看出了栗山凉的矛盾,所以即便当时的他与贺威没有希望,也没有选择栗山? 如果他是真心爱白计安,会不会,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突然有点无法想象贺威知道之后的反应。 以他小心眼的程度,估计会原地爆炸吧。 “我不需要分清。”栗山道:“我不需要分清我对计安哥的爱,本质上是什么。无论是对恋人的爱,还是对唯一的亲人的爱,我都爱他。” 是吗? 可它们之间的感觉差之千里。 如果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再针对这句话嘲笑他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可今天,他什么都不想说。 即便他知道,一直保持这样态度的栗山凉会因为无法回应他的白计安越来越痛苦,他也没办法说什么。 人就是这样,童年缺失的情感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相反的,可能还会愈演愈烈。 白计安。 从前还好,和贺威在一起之后。 以他把贺威捧在心尖上的性格,绝对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主动地远离栗山凉。 这样的话。 聂开宇回头看着重新睡下的栗山凉。 岂不是更可怜。 今天会破例喝酒也是。 他嘴上恶毒,但心里明白栗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陪着楼下,跟他毫无关系的客人喝酒。 一是因为,原本奔着能在跨年时,看到回老家过年的白计安。结果不但人影没见到,就连一个新年的祝福消息都没有收到。 另一个,大概就是刚才说的,从未体验过的,热闹的家庭氛围;喜欢他混血长相的母亲,对他再正常不过的温柔。 真是服了。 聂开宇捡起被他甩到地上的手机,对着屏幕一划。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已经是初一了。 原本被困意席卷的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栗山凉泣不成声的样子。 客观地说,他的身世的确非常可怜,但也不至于让他彻夜难寐吧。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会操心这种事了。 要不要给他介绍个好一点的心理医生? 他们医院里还真没有这个科室。 想要找的话,随便托院长问问看,找个名家应该很简单。 看着映在地毯上,清冷白皙的月光,聂开宇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真麻烦。” 不就是说了几句风凉话,好像多对不起他一样。 人啊,太有良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折磨自己,屁用没有。 “……唔。” 聂开宇一愣,他猛地抬起头,向对面的床上望去。只见蒙在被窝里的栗山缩成一团,痛苦的呜咽。 他立刻起身走到床边。 从前开始他就发现,栗山凉这个人很喜欢在睡觉的时候,把自己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蒙上。 也不怕喘不上气! 聂开宇抓着被角,想像平时那样一把掀开,但落手的瞬间,他竟然不受控制地回收一半的力道。 生怕会吓到他似的,轻轻地掀开。 酒气未消的栗山全身通红,他面冲床边,抱着膝盖,侧身躺着。 从眼角流下的泪被高挺的山根阻挡,形成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小水坑。 “不愧带着欧洲白种人的血统,都能养鱼了。” 聂开宇摇摇头,没办法治疗心理疾病的医生,只能用最笨的安慰方式。 反复犹豫之后,他缓缓抬起右手,在接触到栗山凉的肩膀前,攥拳顿了顿,终究,还是张开手,慢慢地落下了。 轻轻地拍拍,竟然真的有效果。 睡梦中的人逐渐平静了许多。 再拍拍。 又好了一点。 看着栗山的脸,聂开宇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什么犯罪组织的潜伏者,这不就是个被悲惨的童年困在原地,没办法长大的小孩子吗? “……哥。” 哥? 聂开宇眉心一皱。 他在叫白计安。 连梦里面都是白计安吗? 看来这下子,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是真的分不清了。 “……别,别再打了……”原本已经平静许多的栗山忽然开始挣扎,“……哥,救我,救救我。” 救, 救他, 怎么救啊! 又不是外伤!! 做医生之后,聂开宇每天都能听到无数声「救救我」。 每一次他都可以冷静应对。 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手足无措。 他慌乱地抬起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手,突然,啪地一声,他的手被栗山握住了! “……哥。” “我不是。” 白计安在自己家,不在这儿! 他真的很想把栗山凉叫醒,让他面对并接受残酷的事实。 结果, 忍住, 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了。 只要栗山没有给他惹麻烦,就不能再对他毒舌了。 刺激死了,他可真的就没办法再像个没事人一样,潇洒随意地活着了。 右手像根救命稻草一样被栗山凉死死攥在手上。 哪都去不了的聂开宇像认命似的,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地上,无聊发呆。 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过去。谁知,在他马上就要再次睡着之际,原本被握住的右手又开始被人往怀里拽。 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看着时钟,还有十分钟,凌晨三点。 不但屋外,就连窗外响了半个晚上的烟花都没了动静。 好好的年,他怎么会这么惨,睡在地上。 他转头看了一眼不再被梦魇缠绕的栗山,在尽量不动右臂的情况下,翻身上床。 结果刚上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太近了。 他还抱着他的胳膊。 简直就像他主动把手臂搭在栗山的身上睡觉。 在坐地上和就这么睡的艰难选择下,聂开宇还是准备下床。 反正已经凌晨三点了,按照他妈的习惯,每天早上六点,除去客人,聂家所有人必须起床,在小区跑步晨练。 三个小时而已,没问题。 他伸长脖子,直到看着背对他的栗山还在熟睡,才缓缓地撑起身。 就在他左腿马上就要从栗山身上跨过之时,身下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按回到床上。 第420章 新年快乐 16 什么情况? 感受到双腿中间夹着的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腿,聂开宇全身都僵了。 这是什么尴尬到让人汗毛起立的状况! 不敢动。 完全不敢动。 缓神的中间,聂开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不行。 要说都是男人没事吧,其中一个还就喜欢男人。 虽然喜欢的不是他,但是他又不是毛绒娃娃! 不喜欢他,凭什么抱他! 他贵着呢! 可不是谁的代替品。 “哎!”聂开宇回手握住环在他后腰上的手腕,刚要抓起来,只听身前的栗山迷迷糊糊地呢喃:“别动。” “不动可以,你先放开我。放开我,我就不动你了。” “……不要。”说着,搂在聂开宇腰上的手臂更紧了,“不要,不要我。” 聂开宇垂眼俯视着栗山埋在他怀里的头。 沉默了片刻,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就像刚刚哄他脱离噩梦一般,张开手。 紧接,画风突变! 他一改上一秒的温柔,拎起栗山凉的后衣领,一边把人往后拽,一边挪着自己的身子向后倒。 总之,无论什么方法,分开就对了! 什么不要你,不要他的,他谁都不想要! 别以为喝点酒,哭诉一下悲惨的身世就可以占老子的便宜! 被推开的栗山凉疯狂挣扎,嘴上反复嘟囔的「不要」,聂开宇充耳不闻。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人分开! 经过白计安系统训练的人,即便身高比他矮,身材比他瘦,年纪也比他小,但扭打起来是样样均在上风。 两下的工夫,一招不会的平民医生被满脸通红的红桃主捏着双手,压在身下。 完全走偏的发展吓得聂开宇心脏乱蹦,他挣扎地扭着身子,生怕栗山凉真的认错人,稀里糊涂地把他办了。 跟男人干那事,在上学时偶然间发现白计安喜欢贺威的时候,因为不理解,在脑子里模拟过,但画面止于接吻前,他就接受不了了。 “栗山凉!你给我醒醒,看好了,我不是白计安!!你听见没!!栗山凉!” “……我知道,你不是。” 味道不一样。 “你知道?”聂开宇才不信,“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压着我!你憋疯了!”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没对我做什么?” 聂开宇拼命地转动手腕,可握住他的两只手就像两把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你这还叫没对我做什么!你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好吵。” “嫌我吵?你下去我不就不吵了吗?” 这么被人骑着,谁能忍住不吵! “你抱着我睡。” 栗山可怜兮兮的语气让他原本占领高地的恐惧一扫而空。 聂开宇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嫌弃。 “不要。” 反思以后不再恶言恶语地说风凉话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两码事。 他可是个极有原则和底线的人, 绝对不会被心软和善意驱使! “这样啊。” 一直垂着脑袋的栗山慢慢抬起头,在松开聂开宇的双手后,他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 终于解放的聂开宇立刻收回双手,心疼地看了看自己微微发痛的手腕。 还好放弃了,吓死他了。 话落。 银光从天而降,犹如一道极快的惊雷落在耳边! 噗嗤一声! 刹时,聂开宇清楚地感觉到他平稳蹦跳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屏着呼吸,斜眼看向声源。 仅靠月光照射的房间有些幽暗,但对于反光的东西来讲,这样的环境反而能够凸显它们的存在。 细长的匕首插进枕头,在他耳边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cao…… “现在,”栗山凉俯身握住刀柄,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他,耐心询问,“现在,能抱了吗?” 聂开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没说话,没点头,只是默默地张开双臂,向性命屈服。 清晨,灵动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 身披紫色流光睡衣的聂夫人从浴室走出,一边盘发,一边走到还在熟睡的老公旁边。 “老婆。我今天能不能不去跑步了,酒劲还没消。” “还头疼?” “也不是,就是有点懒。”聂总总是实话实说。 尽管不太满意老公请假,但念在这是他的第一次,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只不过答应的主要原因还有一个。 “那你睡吧,我骚扰儿子去。” “等等,”见老婆转身要走,聂总忍着头痛坐起身,劝道:“儿子总也不回来的原因就是喜欢清净,不喜欢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你明明都知道,还大初一叫他起来跑步,你说他下次,不是更不想回来了嘛。” “就是总也不回来才要陪爸妈呀!不然我怀他十月,从小到大给他丰衣足食的生活干什么?又没叫他天天陪,一年就这两天还受不了!我不管,我就去叫。” “那说好,要是被赶出来,别跟我哭。” “嘿!他敢赶我,我是他妈!再说了,我找你哭怎么了?我是你老婆,我不找你哭,找谁哭?” “好好好。”聂总算是服了,“你找我哭,谁叫我年轻时就相中你了。” “什么叫年轻的时候,你现在不相中我?” 扯着被子躺回去,聂总蒙头嘟囔:“相中,怎么可能不相中。” 看自己老公那敷衍的样子,聂夫人不屑地咂了一下嘴,心想隔壁白家,她老公怎么就没有人家老公那么会稀罕媳妇呢! 一路走到聂开宇的房间,聂夫人抬手叩了叩门板,半天都没有动静。 难道已经醒了? 她回身向楼下一望,一楼客厅,除了忙卫生的赵姐之外,没有其他人。 “呲呲!” 聂夫人半捂着嘴,对楼下正在擦瓷器的赵姐,疯狂打着没人能听懂的信号。 “呲呲!” 见赵姐依旧没反应,聂夫人急了,扯着脖子又快又短地喊一句:“赵姐!” 赵姐浑身一抖,她左右环视,直到发现站在二楼栏杆前向她打着“嘘”手势的夫人。 怕打扰客人休息的夫人张牙舞爪的可爱样子让赵姐忍不住笑。 她也陪着夫人,用双手比划说:“怎么了,夫人?” “少爷,少爷呢!看见没?” 第421章 新年快乐 17 少爷? 赵姐摇摇头:“没出来过。” 明明在房间,还不吭声。 无论几岁都是我行我素的死样子! 聂夫人立刻打了个ok的手势,转身踏着气势高昂的步伐,毫无客气地推开聂开宇的房门,直奔摆设kingsize大床的里间。 床上,两人交颈而卧,相拥入眠的画面对于聂夫人来讲,极具冲击力。 好奇达到满点的她不由地踮起脚尖,甚至忘记脚下踩着的正是可以消音的羊毛地毯。 因为没有多余的客房才会把栗山凉放在儿子的房间,结果倒好,睡着睡着,还抱一块儿了。 抱一块儿也就算了,怎么,这个画面,乍一看,还有点和谐呢。 绕着床边,聂夫人以床为中心,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直到发现插在枕头上的刀柄,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怎么还插把刀呢,多危险。” 说着,她伸手握住刀柄,把刀刃抽出后,放在手上反复掂量。 床上,手臂被栗山枕麻的聂开宇不爽地动了动身子。 眨着惺忪的睡眼,仅半睁的一秒,再闭上眼的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女人拿着刀,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 “卧槽!” 瞬间惊醒的聂开宇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闻言,聂夫人瞬间怒了,举刀骂道:“你跟谁俩满口脏话呢!” “妈!妈!不是骂你!不是骂你!刀刀刀!” 聂开宇紧紧盯着聂夫人手上的匕首,顾不上解释,掀开被子跳到床的另一边逃跑。 两人隔床交锋,眼看场面逐渐白热化,突然,他们眼下的被子掀开,栗山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嘟囔道:“好吵。” “你……你醒了。” 栗山转头看着站在右侧,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聂开宇,疑惑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聂开宇没心情和他聊天,他挑着眉毛,竭尽全力地给栗山凉发信号,生怕他在母亲的面前说错什么。 栗山转过头,看到聂母的一瞬间,本想点头问安,结果一眼看到了她手上的匕首,喃道:“我的。” “你的?你的刀怎么会插到枕头上?”聂夫人愣了愣,想起刚刚聂开宇头枕的位置,严肃道:“小栗子,不是我说你,这么做也太危险了,万一睡着了碰到人怎么办?” 见栗山不知道说什么,聂开宇立即道:“是他的刀,但是,事是我做的,跟他没关系。” “你做的?你要干什么!要翻天呀!” “我……”聂开宇眼神乱飞,忽然,他灵光一闪,指着被扎坏的枕头,叫道:“我觉得它有味道,就想扎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什么?” “一股鸭子味,不像是鹅毛的。妈,你是不是让导购骗了。” “胡说!”聂夫人抓过枕头放在鼻尖下一闻,怒道:“这哪有鸭子味?我看你才一股鸭子味!” “是是是,我一股鸭子味。”聂开宇别过头,想起昨天抱着栗山凉睡了一宿的事,绝望地自言自语:“何止是鸭子味,我就是个鸭子。” “你又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没有!我挺好的。” 聂夫人没好气地瞪儿子一眼,说道:“快点收拾,跟我出去跑步!” 聂开宇无奈地哼哼两声,刚想在心里吐槽他妈凶得跟教官似的,只见聂夫人弯下腰,对着坐在床中间的栗山凉,温柔地说:“小栗子,既然起床了,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晨练对身体很好哦!” “……妈。” “你闭嘴。”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呀,就叫我闭嘴。” 聂夫人站直身,离开前冷哼道:“我管你要说什么,肯定没憋好屁。” 直到听到关门声,聂开宇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他坐在床尾对面的沙发上,累得像跑完一千米。 “那个。” 他抬起头,看着栗山凉:“什么?” “我。”栗山凉环视四周后,与他对视:“这是谁的房间?” “我的。” “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聂开宇不敢置信地眯上眼:“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栗山凉愣了愣,像是尽力在回忆。 而后,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 聂开宇弯下腰,双肘撑着膝盖,垂下脑袋的样子让栗山忽然有些不安。 “是我做了什么吗?”他紧张地追问,“还有,我的刀为什么会插在你的枕头上?” 他根本就不信聂开宇说的话。 什么看鸭毛鹅毛的,一看就是用来搪塞聂夫人的话术。 哪怕聂夫人真的相信了,他也不会信。 他的刀一直藏在腰间,除了唯一了解他的白计安,谁都不知道。 哪怕聂开宇趁他喝多时搜身,拿出了刀,也不会做扎枕头这种无意义的事。 栗山长叹一口气,撑着隐隐作痛的头,懊悔极了。 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喝酒的。 只因为没有见到白计安,事情没有向预想中那样发展。 他太冲动了。 万一坏事怎么办。 聂家的所有人,除了聂开宇之外,即便他们表面再笑脸盈盈,都不能轻信才对。 叮咚! 聂开宇循声望去,看着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动也不想动。 他直身靠在椅背上,说:“把手机给我。” 栗山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这屋还有别人?” 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生气。 栗山凉不打算惯他毛病。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要拿自己拿,又不是没长手。” “哦,那你今后要睡自己睡,别拉着我一起睡。” “什么?” 栗山凉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聂开宇从椅子上起身,一路走到床头柜前。 “谁拉着你了?” 聂开宇冷哼一声,“谁知道了。” “你把话说清楚!” 他果然做了什么。 未知的行为让栗山凉彻底慌了。 他走过来,刚想和聂开宇说个明白,只见他翻过手机,把屏幕怼在他的脸上,说:“早饭少吃点,中午白计安请吃饭。” 看他呆愣的样子,聂开宇轻笑:“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他怎么可能会忘。 2月10日,白计安的生日。 “还有,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聂开宇不爽地用舌尖顶了顶腮,不咸不淡地说:“他没忘记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天晚上我接到了白计安打来的电话,他问你在哪过年。” 第422章 新年快乐 18 “你说,什么?” 栗山呆在原地的样子,让聂开宇更看不懂了。 不就是问一句他在哪里过年。 至于? 况且还不是直接打给他。 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开心成这样。 “是真的吗?”栗山上前一步,双手抓住聂开宇抱胸的胳膊,激动地晃了两下。“是真的吗?计安哥,他真的问我了!是特别来问我的吗?” “……嗯。” 说换个了人也不为过。 起初的第一圈还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圈也还行,直到第三圈。 看着眼前超出他至少百米的一男一女,聂开宇都要累吐了。 “喂!你们俩没完了?不是两圈就回家吗?这都第三圈了,你们是备战马拉松吗?” 聂母停下脚步,拿起搭在脖颈上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撇嘴,嫌弃自己没用的儿子。 “你看看人家!”聂母指着即使停下脚步,依然在原地蹦跶的栗山凉,“都是男人,都是年轻人,你再看看你,还医生呢,就这身体素质?” “我脑子好用就行了,手术又不用跑着做。再说了,”聂开宇叉着腰,瞄着使不完牛劲的栗山凉,嘲讽道:“又没人特别打电话跟我说新年快乐,你知道少打个buff,会差多少吗?” “差多少,我不打游戏,我不知道,但你妈我知道一点。” “什么?” “至少不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说完,聂母叫上满电的“小栗子”,继续征服小区。 有些罕见,初一的早上,是白计安第一个睁开眼。 看着整夜抱着他,熟睡的贺威,白计安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稀罕到根本就挪不开。 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明明从前他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就像疯了一样。 禁不住诱惑,他轻轻地拱了拱身体,想要凑近些,在贺威的脸上偷偷地亲上一口。 “干嘛?”贺威虽然闭着眼,但嘴角已经开始笑他了,“想偷袭我?” “你醒了?” 真可惜。 “怎么?”贺威搂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清醒的不香了,喜欢偷偷摸摸的?没想到,我的白先生还有这样特别的爱好。” “不行吗?” 他就是觉得睡着的贺威,不管亲亲还是抱抱,都只会撒娇地哼哼。 他就喜欢欺负这样的,不行吗? “还不行吗?不喜欢清醒的我,你还敢理直气壮地说,信不信我现在翻个身,把你欠我的东西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现在吗?” 见白计安有兴趣,贺威行动力十足,一个翻身,刚要把人压上,就又被他按了回去。 “怎么了?” “先看看几点了,我今天约了聂开宇他们,吃饭。” “聂开宇,他们?” “嗯,还有栗山。” 就知道。 贺威“哦”了一声,而后,斜眼瞄着正在解锁的白计安,小声嘟囔:“我以为今天就我们俩。” 在一起之后,白计安的第一个生日。 他以为他们要窝在家里,没羞没臊地过呢。 “不行,大年初一见一面,正好把昨天买的东西给他们。” 开始贺威还会顾着他没经验、不习惯,中间又在意他的伤口。 结果现在,基本阻碍都没了,大野狼的本性暴露无疑。 反正今天他是绝对不能再跟贺威单独待在家里了。 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算好时间的白计安坐起身,对着贺威的脸蛋就是一口:“快起来,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看着占完便宜就跑的白计安,贺威扯着暖呼呼的被子,暗下决心。 如果下次白计安再中途睡着,他绝对会选择继续干活,为他来一次最特别的叫醒服务。 从卧室出来,本以为客厅一片狼藉的白计安愣住了。 房间整洁如新。 鲜活的玫瑰被打成几捆插进花瓶,沿着落地窗依次排队站好; 所有拆封的礼物中,要转送给他们父母的礼物被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立在墙角; 用不上的包装袋、凋零的玫瑰花、瓜果壳皮、就连为了营造气氛的气球,全部挨个放气,分类整理后,扔进了垃圾箱; 至于那条他们用来戏弄对方的领带,也被熨烫平整,像全新的一样,搭在沙发靠背上。 看着被惊到呆愣的白计安,贺威从后面抱住他,问道:“够干净吗?” 白计安对他的明知故问轻轻一笑,而后,转过头,说道:“嗯,真干净,都想叫你田螺姑娘了。” “田螺我倒是没意见,你这个姑娘是哪来的?” “可是田螺小伙也不好听呀。” “那你就不会换一个?男人又不只有小伙这一个称谓。” “那叫什么?” 田螺汉子? 好难听。 “嗯……你可以叫我老公呀!” “可是,田螺老公也不好听。” “好不好听无所谓。” 重点是,白计安叫他老公! “不行,不好听的不要。” “那你就把田螺去了,就它不好取名字,除了姑娘,后缀加什么都不好听。” “那我就是要叫你……” 即将把「老公」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白计安把贺威激动地屏住呼吸,不自觉地跟着他吊起一口气。 眼看临门一脚,白计安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地说:“你是队长,田螺队长,这个好听!” 说完,白计安向着浴室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了,独留没得逞的贺威,委屈得都要碎了。 让男朋友叫自己老公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简单喝了杯咖啡之后,准备好一切的白计安直奔更衣间。 原本打算随便找身衣服套上的他,又被贺威挡住了。 看着他手上拎着昨天刚送给他的情侣装,白计安笑道:“你要让我穿这个?” “我也穿,我们一起,正好。” “不太好吧。” 今天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约会,还有聂开宇和栗山凉。 即便坐在包房,不会有太多人看到,太闪也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事。再说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必须要在生日当天和新年的第一天和我穿!快点。” 第423章 新年快乐 19 看他是铁了心要防着栗山凉,白计安也是无奈。 宠着呗,谁叫他舍不得贺威不开心呢。 “还有手表。”贺威从表柜里取出和他那块除了颜色都一样的手表,一边帮白计安戴,一边不厌其烦地嘱咐:“以后要天天戴,我也会天天戴,知道吗?” “知道了。”白计安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柜里的整排大衣,问道:“外面穿什么也有讲究吗?” “没有,你喜欢穿哪件就穿哪件,裤子和鞋子都随你喜欢。” 情侣装单品就好,都一样,那就成双胞胎了。 来到约定的饭店,包房内,只有聂开宇一人。 “栗山呢?”白计安脱下外套,自然地递到贺威的手上。 “商场,给你选礼物。” “现在?”白计安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栗山凉会在约定时间的节骨眼上选礼物,绝对是被聂开宇告知了错误的时间。 他拉开椅子坐下,直到等贺威挂好他们的衣服,坐到他的身边后,开口问道:“你有事要和我们说?” “准确的说,我有事要和你一个人说。” 鲜少严肃的聂开宇看得白计安一愣,他征取意见似的看了一眼贺威,直到他向自己点点头。 聂开宇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直到贺威拉开包房大门,才道:“你不走也行,我没赶你。” 贺威回身,古怪地看着聂开宇:“不是你说有事要问计安?” “你想知道就留下。我那么说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一会儿,在我们谈话的中间,不要因为听到不想听的事,随便插嘴。” “那也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栗山凉的事,你还要听吗?” 闻言,贺威直接走回原位,拉开椅子坐下后,双手抱胸道:“说吧。” 栗山凉的事问白计安,他还真就必须得听! 啪地一声! 聂开宇按开火机,点燃香烟抽了两口。 “不插嘴?” “尽量。” “那好。”聂开宇挺身靠在椅背上,透过徐徐飘散的烟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计安:“昨天晚上,栗山凉喝多了。” “喝多了?!” 白计安瞬间明白为什么聂开宇今天会挂着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了。 “开宇,我昨天晚上有给你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 虽然当时他已经喝多了。 “记得,你还挂了我的电话。” “那还不是因为你借着酒劲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我是认真的。我的房子要是真的因为栗山凉没了,我绝对搬你们家去,躺你俩中间。” “啊?” 信息量过大,弄得贺威一时间都分不清,他是该气还该懵了。 “你要躺谁俩中间?你尽管来试试。” 他不把聂开宇拖到客厅,铐在栏杆上,让他原地躺一宿,他都不姓贺。 聂开宇按灭烟头,气愤道:“不是说了不插嘴吗?” “我也说了,要看什么事。” “等等,你们跑题了,这件事不重要。”白计安担心地看着聂开宇,说道:“开宇,你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聂开宇立刻明白白计安的暗指,他微微地眯起眼,“所以,他一直都有这毛病,你才会特别嘱咐我。” “算是吧,不过,在我这儿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我也不担心什么,主要是,你们在老宅。” “什么叫只有我们两个就不担心,我可是被迫当了一晚上的娃娃,还是替代品的那种!” 娃娃? 替代品? 这下轮到白计安听不懂了。 “什么娃娃?” “什么毛病?” 贺威还卡在前两句。 聂开宇瞟了一眼贺威,对着装傻的白计安,直言:“行了,事到如今,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说吧,是不是也被栗山凉抱着睡过。” 整个包房沉默了0.1秒之后,已经被震懵的贺威率先反应过来。 “被……抱着睡?!”他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计安。 “没没没,不是。” 就连遇事从来不紧不慢的白计安都慌了。 “我没有。贺威,你先冷静,我们把事情捋一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贺威点点头,深呼一口气后,想起针对栗山凉和白计安有无情史的事,他们坦白地聊过。 白计安不会对他说谎。 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定是聂开宇受刺激了,才会胡说八道。 白计安看着聂开宇,率先问道:“你先给我讲一下,娃娃是什么事?” “你嘱咐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个,还问我?” “不管你理解的原因是什么,你直白的说出来。” 他后院现在烽火连天,可不是打哑谜的时候。 聂开宇寡淡地扫了坐在对面的两人一眼。 直白地说。 他倒是想。 但当着他们俩的面,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却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说呀!”白计安都要急死了。 “就,栗山凉喝多的时候,会做什么。” “做什么?” “你自己想呀!你们在一个家住了四年,又不是我。” 聂开宇不肯说,白计安也没办法,只得靠着记忆,一样一样数。 “哭诉小时候的事、说真心话……偶尔会做噩梦,还有,会……”恍然大悟的白计安倒抽一口凉气。 他惊讶地看着聂开宇,抿嘴憋了半天,直言:“你被扑倒了。” “看吧,我就说你知道!” 终于听到结果的贺威急忙问:“那计安,你……” “放心,我没有。” “谁信呀?”昨天夜里从天而降的一刀,到现在他想起来还冒冷汗呢! “但他打不过我。”白计安微微一笑,“他现在的格斗技术全部都是我教他的。” 聂开宇将信将疑:“可遇上这种事,你又不会真的打他。” “我虽然不能真的打他,但是我可以制服他,用绳子把人捆起来,扔到他自己的床上。” 之后就等天亮。 醒了,自然就好了。 这也可以!聂开宇在心里暗道,果然,一招半式都不会的人最容易吃亏。 “还有个事,我想问。” 即便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来不及,他也想知道标准的答案。 第424章 新年快乐 20 “说吧。”白计安后靠椅背上,自然地翘起二郎腿,“什么事?能让你不惜撒谎,把人支开。” 聂开宇不悦地瞄了一眼白计安,心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是你太明显。” “行了你。”聂开宇翻眼一瞪,“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别弄的这么吓人。” 好像会读心似的。 “好好好。”白计安无奈地一笑,“那你问,别一会儿人回来,就来不及了。” 聂开宇挺直身,整理衣襟之后的他,又回到了贺白刚进门时的严肃。 “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理解栗山凉对你的感情的。” 看透聂开宇的一切,这个问题,白计安还真的没有想到。 “你怎么会关心这种事?” 并不像他的风格。 “你以为我想?”聂开宇道:“如果他这个人不会时时刻刻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荡,我或许可以把你们的事当做一个解闷的故事,听听就算了。但你不知道,一个小孩,一边哭,一边做噩梦,拼命拉着我喊计安哥不要抛下他的感觉有多复杂。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究竟在国外做什么,但据我所知,他还在帮你做事吧。计安,我知道你的性格,也了解你,但即便这样,我也想问你一句,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可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从来没有逼他离开过。在病房里也是,你亲眼看到了一切,是他说不想去事务所住,是他拒绝了我给他的钱,也是他选择去你家,跟你住在一起,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那还不是因为他没办法天天看着你们待在一块。” “所以呢?难道你要我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放弃我爱的人吗?” 从始至终,白计安平静到看不出一丝波澜的神情让聂开宇感到震惊。 他知道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不是一个特别有人情味的人,但也从来没有体会过他如此冰冷的一面。 他知道栗山凉的遭遇,知道他心里存在多大的痛苦,知道他对他的依赖有多强,知道他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即便这样,他还是会风轻云淡地当着他们的面,波澜不惊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开宇。”白计安道:“我知道你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话有时候不招人待见,但实际上,还会软下心去帮人处理问题。可这件事,不是你能处理的,也不是我能解决的。” “他知道你不会喜欢他,我只是希望你能以哥哥的身份多关心他,不要有事联系,没事的时候,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又没想叫你回应什么,这很难吗?” “不难,但我不会做。” “为什么?” “至少在他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不会做。即便某些时候,我是真的会惦念他。” 他不会给任何人,任何不必要的期待。 如果某一天栗山凉的确不再用爱慕的眼神看他,他可以立刻重新拾起哥哥也好,唯一的亲人也好,上下级也好,恩人也好,除去爱人的随便什么都好的任何身份,与他重新建立起紧密的关系。 贺威喝了口茶水,他对白计安主动划清界限的回答很满意,所以看起来心情不错。 “其实,你也可以。” “什么意思?”聂开宇没懂。 “你和我们年龄一样,无论是做他的哥哥还是亲人,正巧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你比计安还要适合,不是吗?” “可他需要的人不是我。” “你让他需要你就好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尤其是一段没有回报的感情,更容易被代替。” “你不用在这儿得意洋洋地说风凉话。”聂开宇有些生气,“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和栗山凉的区别只是恰巧,白计安喜欢的人是你,不然,你和他的下场一样。” 还以为会因为聂开宇的话而发作的贺威,意外地没有反驳他。 只是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又喝上了手中的茶水。 似乎在无声地回应他,谁叫他不偏不倚,就是贺威呢。 “还有,白计安。”聂开宇瞄着他们俩身上的情侣衫,不爽道:“一会儿等人来了,你们俩其中的一个,就不能把外衣穿上?非要把人刺激死才开心?” 他不想大年初一就带着心脏病发的栗山凉去单位。 “好,我……” “我穿。”话毕,贺威起身,利落地拿下衣架上的棉服套在身上,直到把拉链提到下巴,对上余下诧异的两双眼睛,说:“这样可以吗?” “贺威,你为什么会?” “会什么?”贺威重新坐到白计安身边,握住他的手,“当然是因为包间很热,我不想让你闷着。” “不止这个。你为什么会答应?” 他以为贺威会像在家一样,理直气壮地告诉聂开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事!我就穿了,怎么了? “因为你表现好,我自然就会放心。” 不就是一顿饭的时间,就当是照顾小朋友的情绪了。 反正这个小朋友在白计安这儿,肯定是没戏了,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整场饭局下来,气氛并没有白计安原本想象中那么好。 他总感觉,许久不见的栗山的脸上,有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可聂开宇明明说,他喝多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 起初还以为是贺威的关系,直到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栗山忽然叫住了拉开副驾驶车门的白计安。 他快步走上来,一把抱住白计安,低声说:“哥,我知道了。” “……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还惦记我,我知道了。” “你,听到了?” 栗山松开白计安,微微一笑,而后,他平淡地扫了一眼早已从驾驶位窜出来的贺威,转头离开。 白计安站在原地,他看着栗山凉孤独的背影,想起曾经的自己,忽然有些心酸。 聂开宇问他是怎么理解栗山凉对自己的感情。 哪怕再木讷的人都能明白,这里面的感情太复杂,复杂到已经数不清里面有多少是亲情,有多少是爱情。 第425章 新年快乐 21 “计安!” 白计安回过头,贺威正看着他,脸色阴郁。 他轻轻一笑,伸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贺威。” “我没有不让他和你说话,也没想责怪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你不用着急解释。” “可是你脸上写着不开心。” “废话,别人突然上来抱我一下,你能开心?” 那确实不能开心。 贺威斜睨瞄着白计安,看他又要陷入沉思,忍不住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谢谢,谢谢我还惦记他。” “惦记他,你什么时候说……”贺威顿了顿,诧异道:“那时候他不是还没来吗?之后才敲门进来的。所以,他都听到了,我们之前说的?” “嗯,应该是。” “那聂开宇多管闲事,掺和进来,回家岂不是要废了。” “没什么,他不会有人身安全。顶天,被冷暴力。” 贺威轻哼一声:“他被冷暴力算什么惩罚?他不是最喜欢在家趴着的吗?” “那也是原来喜欢。” “什么意思?” 白计安轻轻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复杂:“没事。” 既然没事,他也不想把他们宝贵的时间都用在别人的事上。 “那就不管他们,专注我们自己的事。” “什么事?” “我们来还账吧。” 白计安一愣,他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贺威说的还账,是昨天晚上他中途睡着的账。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确说了句「连本带利」都要讨回来的话。 真是年轻力壮体力旺,早上没得逞,下午还能续上。 这么对比下来,感觉他都快提前进入老龄化了。 “想什么呢?也不吭声。” “夸你。” “什么时候?” “刚才。” “我怎么没听到?” “心里。”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贺威怀疑地瞄着他,“我怎么感觉事情不简单呢。” “没什么不简单的,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白计安怔愣地看着摆在他们俩中间的菜单,对面,贺威响起疑问:“吃饺子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事。” “嗯,不然呢?”贺威递来一支铅笔:“是你忘了我除夕晚上放鞭炮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了吗?现在就差饺子了,必须完成。” 他没有单独和白计安一起过生日,已经觉得很亏了。 一起过年吃饺子的事不能再亏了。 “可是。”白计安握着笔,迟迟无法下手:“我们刚吃完饭,你还有肚子?” “还有一点,不过没关系,就是个形式,我们可以点一盘。” “那我们可以打包吗?” 他想和贺威回家吃。 回到事务所,看着贺威满心欢喜地跑到厨房去找碗筷,白计安跟上去,趴在门边上默默提醒:“昨天晚上剩下的菜,你记得热一下,一起吃。” 贺威疑惑地回过头,问道:“你不是从来不吃加热的剩菜吗?” “家里做的我吃。” 贺威耸耸肩,遗憾道:“那你来晚了,剩下的菜我已经在昨天半夜分给胡同里面流浪的小猫小狗了,别提它们吃得有多香了。” 全虾仁的饺子上桌,贺威刚夹起一个喂到白计安的嘴边,手边的电话就响了。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燕海臻,贺威的眉心顿时一皱。 按开扬声器,电话对面的声音相当嘈杂。 除了几乎没有间断的鞭炮声,还有犬吠和鸡鸣。 总之,除了人的说话声,无论其他什么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场面是可想而知的壮观热闹。 “贺威!贺威!喂!贺威!能听到吗!说话!” 燕海臻几乎用吼的声音震得贺白耳朵疼。 贺威像保命似的按掉扬声器,对着话筒喊道:“你能不能换个地方!” 终于听到声音的燕海臻连哦几声,半晌,直到听筒里的杂音越来越小,贺威才敢重新打开扬声器。 “现在能听到了吗?” 贺威“嗯”了一声,把饺子继续喂到白计安的嘴里的同时,淡声说:“你不会是来给我拜年的吧。” “你觉得可能吗?我和你平级,为啥要大初一给你拜年?” “那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初一找人挨顿骂是你们老家的传统习俗?” 燕海臻冷哼一声,说道:“你也就现在神气一下,等一会儿,我保证一句话就让你灭火。” 闻言,贺威与白计安对视一眼,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行啊,休假没休糊涂,还有点作为警察该有的敏感度。” “别废话了,赶紧说重点。” “重点就是,有案子,林局叫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归队。我在媳妇老家呢,现在出发赶回去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林局叫我们?” “对呗。” “那就是案子要一队和三队联合办。什么案子,这么大?” “嗯……”燕海臻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吃东西了?” 他好像隐约听见了贺威的咀嚼声。 “干嘛?” “你就说是不是。” “嗯。” “分尸案。” 还真是意图明显的报复。 “总之,林局说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你要是离着近,你就先回去吧,我明天就到。” 说完,燕海臻挂掉了电话。 贺威火速站起身,捧着白计安的脸吻了一下,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后,立刻穿衣出发。 看着他拽上外衣,火速下楼的样子,白计安的心里不由地涌出一股无处安放的空荡情绪。 难得的休假日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他的大忙人又要不停地加班了。 白计安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摆在餐桌中间,还在冒热气的饺子,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他拿起手机,无所事事地刷着消耗时间的同城短视频。 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被他一扫而过。 连续快速地翻看不知道多久,忽然,白计安猛地按住屏幕。 看着视频里播放的寻人启事,看着画面上完全陌生的脸。 他抬眼看向时间,从打开手机到现在,他只刷了十五分钟。 可是,就在这看似短短的十五分钟里,这已经是他刷到的第三个寻人启事。 而这三个走失的人,无论长相、年龄、失踪时间都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就读一所学校,樾安市凌英国际高中。 第426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 甩上车门,贺威甚至来不及和收发室的同事打招呼。 一路奔向三楼,那个他已经有一阵没来,却又熟悉到不行的地方。 三队办公室,除去还继续跑医院的斐辰,三小只早已在原地待命。 “他怎么回事?” 陈泽洋伸长脖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仰躺在座椅上,从进来之后就用文件夹盖脸,呼呼大睡的韩阳。 商思文摆弄着手机,嘲笑似的咂了一下嘴,说道:“这还用问,一定是昨天晚上除夕夜通宵嗨了。玩脱了吧,做梦都没想到,新年头一天,太阳还没落山,上头就来个紧急集合的信息。” “那怎么办,一会还要开会呢!他这样,不得让贺队当着一队的面扒皮呀。” “扒吧,他不是困吗?正好,扒着扒着就彻底醒了。” 商思文看好戏的样子把陈泽洋彻底搞没电了。 扒着扒着,那是彻底醒了吗? 那是彻底走了。 呯地一声!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一见来人是贺威,清醒派的两小只立刻起身,对着老大,齐刷刷地敬了个非常标准的举手礼:“贺队,新年快乐!” 贺威点点头,简单快速又潦草地回复一句新年快乐后,脸色又因为燕海臻口中的「分尸案」沉了下来。 “一队的人都来了吗?” 商思文颔首:“刚和何锋联系过,他们那边除了队长,余下的三人都到齐了。应该是燕海臻提前通知了一队,他们一个个的,来的都特别早。” 贺威点点头,忽然想起上楼时向痕检科的方向扫了一眼,感觉那边莫名的安静。 “成诺和肖敏呢?有看到吗?” 商思文一愣,她茫然地看向对面的陈泽洋,巧的是,对面的人也一脸懵圈地看着她。 “他们,需要来吗?” “不需要吗?”贺威皱起眉:“尸块呢?现场呢?不是分尸吗?” “分尸!” 突然一声嚎叫把沉浸在疑惑中的三人吓得心脏一蹦。 突然复活的韩阳猛地坐起身,展开的文件从脸上滑下,啪叽一声,倒扣在地上。 “分尸……谁被分尸了!” 他强睁惺忪的双眼,飘忽不定的视线在陈泽洋和商思文的身上反复横移,直到贺威主动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 “老大啊……”似梦话般念叨的后一秒,韩阳全身骤然一抖,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忍着大腿撞到桌边的痛,他咬牙窜起身,直视贺威面无表情的脸,双眼明亮如灯。“老!老大!过年好!” 贺威动动鼻尖,而后,他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淡道:“喝了多少啊,都腌入味了。” 韩阳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箱。” 商思文才不信。 韩阳这一身的酒味,她一进门就闻到了! “你骗谁呀?你不说你家里人,无论男女,过年都喝酒吗?才一箱能把你喝成这样?” “一家人一箱当然不可能,是一人一箱。” 商思文佩服地双手抱拳,对着韩阳象征性地晃了两下:“服了。等下次,我大姑再说退休在家没事做,我就建议她去你家楼下开家超市,逢年过节多供烟酒的那种。” “可我们家的酒也不都在楼下的超市买,还有许多是外地的亲戚特别带回来的。无论是味道还是样式,都很特别的,才不是你想象的,整箱的二锅头和小麦扎啤。”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拌嘴,贺威开口制止:“行了,别贫了。” 他抬手敲了敲桌子,看着韩阳,认真道:“你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就和林局说你回老家了,和燕海臻一样,明天才能到。” 明天到。 这怎么能行! 韩阳坚决地摇摇头:“我行!我没问题!刚才是因为来早了没事做,现在没事了!我一听案子就醒了,真的,老大。” “确定。” “确定!” 直到集齐一队和三队,坐在会议桌的主位,贺威才被眼下的同事们告知,即将落到他们手上的案子,并不是燕海臻嘴里的分尸案,而是一起失踪案。 贺威靠在椅背上,正面看着等待他指示的所有人,在心里对燕海臻翻了无数个白眼。 他真想此时此刻,抓过燕海臻那个无聊的中年大叔,问问他是不是过年脑袋被门弓子抽了,才会为了恶心正在吃饭的他,什么话都说。 赶来的路上,他还真的以为有一包包血淋淋的尸块堆在解剖室,正在等他过目呢! 失踪案。 即便希望渺茫,只要没找到人的一天,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按照林栋给出的资料,何锋已经全部整理好,投射到中央大屏。 “失踪人叫王启明,男,17岁,三个月前从樾安一中转到樾安市凌英国际高中,是高二十班的学生。” “樾安一中……为什么?”商思文不懂了,“樾安一中可是我市高中的前三,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高中,去了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高中?” “对啊,我也纳闷。”吕浩然道:“想起我上学那阵,谁家孩子要是考上樾安一中,那都是要找饭店包桌,请客吃饭的!不是开玩笑的。” “这是私立高中,贵族学校。” 在场,除了特别调查过的何锋,只有贺威清楚这所学校。 “贵族学校。”韩阳转着椅子,打量着印在屏幕上,王启明的照片,“所以,这个小男孩,他的父母,尊姓大名?” 这个问题虽然是韩阳提出来的,但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按道理,不是重大特大的命案,光凭一起生死未卜的失踪案,既不会直接走到林栋的手里,更不会让他在大年初一,召集破案率最高的一队和三队,还特别命两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何锋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翻开下一页ppt,上面除了一张照片和人名之外,短短的一行职称足以让他们这些普通的人民警察倒吸一口冷气。 “哇哦。”韩阳惊呼。 这下,不但困意,就连熏人的酒味都被吓得彻底散了。 余下,表面安静到不行的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中都变得风起云涌。 第427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 “还有一点。”何锋抿了抿唇,看着在座所有沉默的同事,说出了另一个更坏的消息:“王启明是王予林的独生子。” 整个老王家,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大宝贝,老王家唯一的根。 “我的妈啊。”吕浩然实在撑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直言:“这要是找到之后,人没了,或者怎么找都没消息,我们明年还能在这儿见了吗?” 全员沉默的注视,答案可想而知。 “放轻松。”贺威转过身,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说道:“放下王予林的身份,按照我们之前破案的程序,一步步走,不会有问题。至于找到人之后,是死是活,没办法,听天由命。” 除了听天由命,他们现在的确没了其他办法。 目前,除了王予林和王启明的个人信息之外,关于凶手的线索近乎为零。 其目的究竟是寻仇还是单纯的勒索,完全不知。 为了公平起见,贺威以三队一队各一人凑成两人一组行动。 首先第一组,第一成员是吕浩然。 按照嘴上不饶人的性格,除了更加稳重,不屑与他吵架的陈泽洋之外,其搭档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第二组是韩阳,和能力比他突出一点的,能按住他的何锋。 “两组,四个人。王启明的学校,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甚至是同校的学生。他平时最常接触到的一切人和事,都要全面地打听到。” 贺威扭头看向落座于中间的两位女警。 “余下的黄玉卿和商思文,去王予林的家,走访调查。” 闻言,商思文彻底懵了,她看了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搭档,惊道:“我,我,只有我们俩!” 贺威点头:“你没听错,就是你们俩。” “去,去王予林的家!!” 商思文急了,让她去,她倒是可以去,但是,问题是要怎么调查! 按照平时失踪案的流程,走访失踪人口的家人,一般都会询问有没有结识仇家,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会被人怀恨在心。 但,王予林是政界大佬,他难道会告诉警察,有谁对他不满吗? 对手太多就算,一个两个的还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政界的事,不仅不是他们这些外行能够上桌参与的。 哪怕王予林夫妇真的愿意为了找到孩子全盘托出,他们也不想听到。 贺威道:“主要和王予林的夫人聊一聊,余下的,他们说什么,就记什么,不说的,没反应的,一律略过。” 黄玉卿诧异地看着贺威:“那岂不是有可能什么有效的信息都问不到?” “的确,不过,我从来没把找人的希望寄托在王家告知的线索上。” “也就是说,我们要自己硬上了吗?” 贺威没吭声,用沉默告诉所有人,做好全部靠自己的准备。 “老大。”韩阳问道:“燕海臻没回来,你要怎么办?” 按道理,两人一组行动,是最基本的。 “我这边有自己的打算,你们专注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中间得到任何新线索,以最快速度互通消息。” 众人出发后,贺威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看着大屏上显示的王启明的个人信息。 「于前日下午一点半从家出发,之后再无消息。」 王予林居住的小区在市郊的山上,私密性非常好不说,全小区只有十五栋小型别墅,没有普通住宅。 别墅的价格不贵,每栋也只有三百平,但它对业主的要求非常高,并不是有钱,就可以购买。 贺威微微地叹了口气。 看来,连小区院内的监控录像,他都未必能靠证件得到。 贺威抬手关掉投影,心里暗道,既然内部因素不定,那他就从外部开始。 除非失踪的王启明从来没有离开过小区,否则,无论任何方式,他总要离开隐秘圈,踏入平凡世界。 下楼前,原本热闹的三楼又变回了之前的冷清。 贺威简单地检查三队的各个门锁之后,径直下楼。 空荡的停车场,贺威一眼看到黑色的越野车前,白计安垂着头,双手插在兜里,一下一下,用脚尖轻轻踢着散在地上的清雪。 “计安。” 贺威直奔他的方向跑去,在人抬头的瞬间,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差点把白计安直接扑倒。 “贺威!”白计安拍着他的背,“别这样,这是单位。” “没人,都在家呢。”说着,贺威松开他,兴奋的小手一路向下,死性不改地握住白计安的手,把人带上车。 点开暖风,贺威担忧地摸了摸白计安的脸,问道:“来多久了?” 距离他开会到结束,可有一段时间了。 白计安抬腕看了一眼生日礼物,淡道:“没多久,五分钟。” 贺威满意一笑,忍不住捏了捏白计安的脸,赞道:“你可真会掐点。” “凑巧而已。”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在会议重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估算出贺威出来的时间。 “怎么样?找到的尸块是男是女,有结果吗?” 听到尸块,贺威就忍不住臭骂燕海臻。 “没有尸块,是燕海臻为了在我吃饭的时候恶心我,编的谎话。” “谎话?”白计安道:“那把你折腾过来,不会也是谎话吧。” “这倒不是。但结果,也没有比发现尸块好到哪去。” 听后一切,白计安掏出手机递给贺威,“相册里面,你看一下。” “怎么了?” 解锁之后,看着相册里面白计安保存的视频,再看上面同样失踪的三个少年少女,贺威的眉头又聚成了川字。 白计安淡道:“没想到交到你们手上的只有王启明一个孩子。” “我也没想到。” 贺威滑动手指,反反复复地看着三个不同的寻人视频。 上面有走失的时间、人名,姓名,性别和父母的姓名、联系方式、酬谢。 还有最重要的,他们与王启明一样,均来自同一所高中。 樾安市凌英国际高中。 “看来案件性质改了,并不是简单的失踪案。” 走失时间虽然不同,但都是同一个星期,每个人中间不是相差一天,就是两天。 “的确不是简单的失踪案,而是连环失踪案。” 第428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3 贺威按下息屏键,把手机还给白计安。 见他脸上露出别扭的神情,白计安疑问道:“你在想什么?” 贺威轻叹一口气,苦笑一声:“奇怪吧,我刚刚居然有些庆幸。” “庆幸?因为连环失踪案的被害人不只有王予林的儿子?” “嗯。” 失踪的孩子不只有王启明一个人,证明还有希望。 或许是凶手无差别的攻击,巧合中抓到了王予林的儿子。 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加上樾安凌英国际高中贵族学校的定位,最好的结果就是谋财。 “如果孩子不能活着回来,不止你,大家都会有麻烦吧。” 贺威顿了顿,而后,他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平静道:“我还不希望某一天,在我被迫选择去留的时候,他们也会和我一样。” 起车出发,直到车子拐出市局大门。 贺威忽然心情一转,笑着打趣:“毕竟,他们没有我这么幸运,有个超有钱又倍儿漂亮的老婆愿意养我。” 白计安苦笑道:“话说的漂亮,但最后还不是告诉我要做事,才愿意领工资。” “我跟着你做事,陪你一块破案,你给我开工资,也算养我的一种形式。” “你可以不用干活。” “那不行。我不习惯倒插门。” “好办。”白计安转头看着他,“不想倒插门,以后换你叫我老公不就行了。” 反正他们两个男人,心照不宣,谁叫谁不一样。 “这有什么难的?”想起白天田螺姑娘的事,贺威不满地撇了撇嘴:“我可不像某人,告白那天,床上一句话分上下,结果动动嘴皮子的称呼,就是不愿意服软。” “是吗?我那天真的有那么痛快?” “嗯,我就问问,你就把选择权直接抛给我了。” 那还不是因为他着急碰贺威,嘴上很忙,没工夫说话。 不过, 话又说回来。 “你就问问?”白计安奇怪了,“如果我说我在上面,你也会同意?” 似乎是在脑子里把他们的位置调个个,八倍速地把那天晚上的剧情,情景重现一番。 半晌,贺威为难地抽了抽眉尾,脸上尽是「反过来,他需要缓缓」的表情。 白计安没吭声,只是微微一笑,默默地在脑子里想,贺威真是沃土不做,非要当牛。 简单的玩笑之后,车内变得异常平静。 白计安侧目偷偷瞄着专心开车的贺威。 这是重逢之后的第一次。 只是看着贺威的侧颜,白计安就能感受到他存在内心深处,那份隐形却又无比沉重的压力。 甚至在病房里,他向贺威坦白贺颜真相的时候,听到自己有可能被亲人的旧事牵连,会被迫脱掉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警服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绷过。 容许家人连累自己,却不容许因他的领导,改变他人的轨迹。 哪怕真正拨动他们人生那根弦的人,并不是自己。 就像他初次遇见他,主动接触他,十年如一日,内心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趁红灯,白计安抬手搭在贺威的后颈上,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耳根。 “放心,你有我,我帮你。” 本想再说一句「不会有事的」,但思来想去,白计安还是放弃这句大话。 案子,凭他和贺威在一起,真相大白不是难事。 但凶手以什么目的绑走孩子们,会不会提前下手,把人杀掉,以他目前得到的全部算不上消息的消息,他不敢对贺威下任何的保证。 同样,他也明白,贺威担心的也正是他没办法确定的事。 在贺威拿到王予林小区三处大门的监控摄像时,白计安已经调出了除去王启明之外,余下三名少男少女的个人信息。 回到车里,贺威从后座拿出电脑,刚点开视频,就瞄见了白计安手上的资料。 注意到他在好奇,白计安淡道:“你看你的视频,我念给你听。” 除去王予林的儿子王启明之外, 1李乐,女,16岁,原为樾安实验中学高一四班学生,四个月前办理转学,后就读凌英国际高中高一七班。 2钱宇岩,男,17岁,与李乐经历相同。原为樾安实验中学高二六班学生,四个月前办理转学后,就读凌英国际高中高二十一班。 3费媛,女,16岁,原为樾安四十二中高一三班学生,两个月前办理转学后,现就读凌英国际高中高一二班。 贺威按下暂停,疑惑道:“全是转学生。” “嗯,尤其是李乐和钱宇岩,两个人虽然相差一岁,年级也不同,但是他们在转学的时间点上太相同,而且还是来自同一所高中。” “所以他们两个人或者他们的父母,极有可能认识。” “甚至是商量好之后,故意一起转学。” “目的是什么?很奇怪,尤其是高一的,这才新生入学半年就急吼吼地转学,大概率是孩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个简单。”白计安道:“你只要把四个派去走访学校的人,调出两个,叫他们联络其他三名失踪孩子的家属,相信很快就能搞清楚其中的结果。” “只要其他三人的父母没有另一个王予林就好。” 白计安淡淡一笑:“像王予林这种职位的高官,整个樾安市找不出四个,几乎没有可能。” “四个?”贺威平静地注视着一脸轻松的白计安,说道:“就怕樾安市能找得出的四个人,就是他们的父母。” 原本要查询结果的白计安,快速敲击键盘的双手停下了。 他转过头,淡道:“如果你真的一语成谶,那么今天晚上就跟我乖乖回家,明天也不用再继续上班,以后我带你过清闲日子。” “你还真是对养我这件事很执着。” “嗯,我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不过,可能没有你施展男友力的余地了。”贺威边摆弄电脑,边道:“就我知道的人里面,像王予林一样身居高位的,没有钱姓和费姓,至于李,姓氏太大,人员太多,暂不保证。” 白计安轻挑眉尾,心里虽然在反驳贺威怎么敢确定,做高官的不是孩子的母亲,而她们的丈夫中有钱姓和费姓。 又或者,其他不同姓氏,但却和父母走的很近的亲属。 但碍于此时此刻车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还是把大实话全部嚼碎,咽进肚子。 半晌,调出信息的白计安简单浏览六页的个人信息后轻轻地缓上一口气。 他挺着后背靠在椅背上,对贺威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第429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4 “什么?” “好消息是你的乌鸦嘴没有完全灵验,坏消息是,灵验了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贺威凑身过来,看着缩小成六格的信息资料,说道:“其中有一个人也是高官的孩子?” “是官,但不算高官,和你们的林局长差不多。但人似乎已经不在家庭中,就连寻人的视频都是李乐的母亲发的。” “余下的两个人呢?” “钱宇岩的父母都是生意人,算个小富二代;至于费媛,她的家人蛮复杂的。” 母亲不是原生,父亲是生意人,常年国内外辗转,飞来飞去,两三个月见一次算是好的。 “至于后母,就很巧了。”白计安点开大图,在重点位置上画了一处红圈:“是凌英国际高中的副校长。” 贺威想起在白计安手机里看到的视频,“很难想象除去钱宇岩的父母,以这些人手上掌握的人脉资源,需要靠寻人视频来寻找丢失的孩子。” “也许他们有别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可以去问,但凶手的想法就只能靠猜了。” 白计安侧身靠在座椅上,面冲贺威:“那你猜到了什么?” “猜到从一周前,第一个孩子失踪之后,四个家庭中,至少有三个家庭没有收到凶手的任何消息。” 因为没有收到消息,所以才会分不清,即将要成年的孩子,究竟是主动失联,还是被迫失联。 “也是。”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家长会在收到绑匪勒索的消息之后,还会在短视频上发布寻人消息。 惊动犯罪嫌疑人的后果,不仅会让孩子平白受罪,甚至可能会刺激绑匪,起杀心。 关闭电脑,白计安侧目看着贺威腿上,正在同时播放三处监控录像的电脑,奇怪道:“你看的是什么?” 三处画面,无一例外的都是小区大门口的监控录像。 “王启明失踪当天,小区的监控录像。” “为什么不调他家门口的录像?” “不让。” “即使有证件,警察也不给?” “是。” 白计安无语地哼笑一声,真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事到如今,家里唯一的独生子失踪,还不肯把视频交到警方的手里。 “你这样三个视频同时看会很累。” 贺威摇摇头:“没关系,这点工作,我早就习惯了。” “我不习惯。”白计安不悦地盯着电脑屏,直言:“我黑进去,行吗?” 贺威顿了顿,片刻,他伸手按下暂停键,转头看着在向他征求同意的白计安。 “好意外。”贺威道:“平时你都是说做就做,即便我不同意,你也会偷偷找机会做。没想到这次你居然会来问我意见。” “我当要问你,这是你的案子。” 唯二的两次他使用监听技术,一次是窃听燕海臻和邱艺珍的对话;另一次是窃听罗染的手机。 这两件,后者实打实是他接受的委托,另一件,涉及他一直调查的事,他必须要做。 “所以,你的答案是?” 贺威摇摇头:“不。” 即便他真的很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失踪的孩子们,给林局一个满意的结果,保证大家不会因为他的领导影响工作。 但是,他打心底还是认为,警察能做到什么份上,就尽力做到什么份上就好。 不管是王予林的儿子,还是什么局长、副校长的姑娘、儿子,都要和普通失踪者用上同样的资源。 “即便会增加效率?” 贺威侧过身,他看着白计安,抬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 “平时见你什么都清明的样子,怎么这件事上,会出乎意料的糊涂?” “怎么说?” “你觉得王予林他们一家不知道家门口就有监控,还是不知道小区内部有监控器?” 白计安轻笑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连他们父母都不急的事,我也没必要入侵监控系统,铤而走险。” “就是这个意思。”松手之时,贺威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白计安的脸,“我如今拿到的录像,是他们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就像他派黄玉卿和商思文一组,去王予林的家走访调查,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多余的什么都不要问。 但凡他们可以伸手触及的,都是被允许才能触及的,余下的,别无他法。 傍晚,贺威按照白计安的要求,把车停在容易打车的主干路口。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贺威降下车窗,探身看着站在车外的白计安,遗憾道:“我晚上会开会,可能会加班没办法回家。” “那就等下班之后,我想你,我再来。” “为什么要特别折腾一趟?” 贺威急得伸手就要推开副驾的车门,想要白计安重新坐上来。 再也没有比白计安待在他身边,更让他集中注意力,好好办案的方法了。 “你乖乖待在我的办公室,我新买了很多获奖的书,你想看什么都可以,不会无聊的。” “算了。”白计安按上车门。“我知道热恋期真的难舍难分,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们。晚上我们再联系。” 直到看见白计安拦车离开,贺威才起车,回到单位,等待余下的全部人,会议室集合。 回到事务所,远远的,白计安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以背冲他的方向,站在店面的门前,垂头徘徊。 “魏昕?” 闻声,女人猛地转过身,看到白计安的瞬间,露出了笑脸。 她点点头,“白先生。” 白计安礼貌回应之后,打开大门,将她请进到待客室。 踏进事务所的瞬间,魏昕的目光依旧定在贴在玻璃门上的福字对联。 看到福字下面那对儿胖乎乎的小黄龙,魏昕有些诧异:“真没想到。” “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装饰这些东西。” 白计安微微一笑,把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魏昕后,开门见山。 “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计安突然严肃的口吻听得魏昕一愣,她立刻放下咖啡,摆手解释:“不是委托,我今天来,是来支付尾款的。” 第430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5 如果魏昕不来,白计安已经把尾款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当初白纸黑字签下的金额,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贺威为了救人,差点坠楼不说,还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整件事不是魏昕的问题,但他还是想见罗染和赵宇然一面,叫他们赔偿贺威和自己的精神损失。 但转念一想,光凭贺威被赵宇然带下楼这件事,无论多少钱都无法弥补他的损失。 他还要想办法,想办法让贺威转换观念,不要因为自己是警察,就什么事都冲到前面。 有些人的命,根本就不配让一心为民的英雄们以命换命。 “白先生?”魏昕尴尬地笑了笑,“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计安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他心里真的很想找他们说两句难听的话,恐怕贺威也不希望他这么做。 “染染已经和赵宇然和平分手了。前天她刚出院,之前和我吵架的事是她为了不想让还爱她的人死后伤心,故意演的戏,她主动和我道歉,我也原谅了她。现在,她的状态在慢慢恢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似乎是发现白计安对罗染的近况并不感兴趣,魏昕也没了继续聊的勇气。 她合上笔盖,把质感极佳的幽蓝色签字笔重新摆回笔架。 “白先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发现染染的目的,也谢谢贺先生,即使挽回了赵宇然的生命,没有让染染犯下大错。” 魏昕话落之后,待客室因为白计安的沉默变得有些尴尬。 半晌,确定她没有继续要说的话,白计安抬眼淡问:“然后呢?” “……然后?” 魏昕愣了一下,她似乎是误会了白计安的意思,以为他还想多听些罗染的近况。 她微微一笑,又开始了最初的兴致勃勃:“我今天来就是想把没做完的事全部完成,之后还要立刻赶回家。啊,对了,染染今年没有回家,本来她想回出租屋去住,但我担心她,就把她拉到了自己家,和我过年。” 送走魏昕到事务所大门,听着她离开前说的那句新年快乐,白计安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白计安双手插兜地站在大厅中间,穿过墨色的玻璃墙,一言不发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接待室。 在魏昕说了一堆罗染的事后。 那句「然后呢?」 他想听到的答案是,「贺先生还好吗?有没有因为赵宇然受伤?」 类似的,随便什么都好。 她知道赵宇然跳楼,知道贺威救下了他的命,也明白因为贺威救下了他的命,罗染才会少去很多麻烦,甚至是罪孽。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叮咚一声。 白计安掏出手机,漠然地看了一眼银行的入账提醒,心里发笑。 推开门,看着坐在会议室看监控的贺威,商思文像是得救一般长叹一口气。 “回来了。” 贺威依旧专注盯着屏幕,眉眼都没抬一下。 商思文哼了一声,拉着同样苦命的搭档黄玉卿,像是左右护法似的,左一个,右一个,坐在了主位的两边。 身为老幺的黄玉卿抚着椅背,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是不敢坐。 “这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坐呀!” 商思文仰头望着天花板,虽然她的身子不累,但心,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精力,活像她八十岁外婆的脸,皱皱巴巴,坑坑洼洼。 “还是算了,我回去坐吧。” 坐远点,不但不耽误报告,还能让她少一丝紧张。 看着黄玉卿又摸回末尾的位置,商思文不由吐槽:“你们一队事真多,谁来谁坐呗,大家都是平级,只是早来两年、晚来两年的区别,非要分个上下高低,什么糟粕。” “行了。”贺威继续盯着屏幕:“王予林家怎么样,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吗?” 商思文手握扶手,尽全力撑起软塌塌的身子,坐起汇报:“我们去的时候,王予林没在家。他们家里只有王夫人和一个照顾主人生活起居的阿姨。据王夫人讲,他们的儿子王启明是在正月二十九,也就是前天中午的时候出门,理由是要去找同学玩,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贺威敲停视频,一脸不解地后靠在椅背上,说:“所以,大年三十的时候王启明没回来,王予林夫妇却没有反应?” 至少他们全员,包括林栋在内,都是在初一的时候被突然通知,回来加班。 “也不是没反应,是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 “是,王予林夫妇除夕当天是在荣祥大酒店,和朋友们一起过的。直到后半夜三点的时候才回来,回来之后以为儿子王启明在睡觉,就没去看他,直接回房休息了。” “那阿姨呢?” “阿姨在除夕夜的下午给王启明做了一桌子的年夜饭之后就回家过年了。” 贺威皱起眉:“也就是说,如果王启明没有失踪,他回到家要一个人吃饭、过年。” 商思文撇了撇嘴:“是的。至于他们发现王启明没有回来,是因为桌上的年夜饭一动未动,房间里也没有人影。” “可是,林局通知燕海臻之后,燕海臻就立刻在群里发了消息,最后通知了我。但总共用上的时间也不到半个小时。所以,王予林夫妇在初一下午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的菜没人动,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是,王夫人说,他们除夕夜在饭桌上喝多了,两个人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 贺威冷哼一声,评道:“还真是尽职尽责的父母。” “对,就是这句!” 顺着商思文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坐在桌尾的黄玉卿垂着头,一副想死的模样。 “怎么了?”贺威眯上眼:“你不会心直口快,当着王夫人的面说了这句话吧?” 黄玉卿猛地抬起头,慌慌张张地对贺威摆手,“没有!” “那怎么了?” “我来说吧。”商思文道:“小玉虽然管住了嘴,但是她不是爱豆,没管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意思浮在脸上,叫人看出来了。” 第431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6 “然后呢?” “放心吧贺队,不是被王夫人看出来的,是被王家超有眼力的保姆看出来的。所以,有惊无险。” “之后呢,保姆说了什么?” “她说不是王予林夫妇对孩子疏于关心,是因为孩子已经长大了,实在不需要他们时时刻刻看着。” “长大?17岁而已。” 按照明文规定,即便只差一岁,也是未成年人。 商思文感叹:“大概是因为现在信息传播速度太快,孩子们接触多了,越来越早熟吧。有些事根本就不用大人讲,什么都懂。” “什么都懂。”贺威嗤笑道:“明知道孩子什么都懂,却还在除夕夜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父母又算什么。” 如果非要说工作太忙,只能委屈孩子,那么又为什么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看看他? 居然等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要钱赎人的结果是万幸,否则,一旦凶手奔着人命。 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只能为孩子收尸了。 “所以。”贺威道:“王予林夫妇至今为止没有收到任何与孩子有关系的消息。” “是的。”结果让商思文不由地跟着紧张,“难道说凶手的真正目的,可能不是为了要钱。” “等所有人回来,一起说。” 余下的两组,四个男人,一起出发,一起回来。 车子刚到大门,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车屁股一闪而过,在他们前一步钻进院子。 坐在副驾驶的韩阳凑身上前,又歪头又眯眼,瞧上半天,嘟囔道:“我怎么好像看到燕海臻了?” “真假!”一听队长的名字,后座的吕浩然像是打了鸡血,“真是队长吗?他不是说在媳妇家给老丈人磕头谢罪,最快明天才能回来……哎呦!你掐我干什么?!” “磕头谢罪?” 韩阳回过头,左右打量着全程都装作没听见的何锋和正在委屈揉肉的吕浩然。 “也是。”韩阳回过身,幸灾乐祸:“离婚之后又复婚,我要是他老丈人,我就抄起家里最大的平底锅,满村子追他。” 陈泽洋把车开进停车场,他伸长脖子,好奇一瞧,远处,白色的suv已经熄火。 “不会真让你猜对了吧。” 白天一直叨咕燕海臻把这种丢工作的苦差事扔给贺队,不要脸。 他还以为是韩阳太讨厌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产生了幻觉。 “那是猜的吗?”韩阳比出一个弯的?在眼前,骄傲道:“这叫鹰眼。” 鹰眼。 陈泽洋无奈地摇摇头,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自己能把商思文的嘴借过来用一用。 贺威专注看着录像,忽然,他背后生风,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还以为是韩阳他们回来了,贺威淡道:“有什么发现吗?”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闻声,贺威立刻按停视频,他转头看着气喘吁吁的燕海臻,一脸疑惑:“你怎么回来了?不说是明天。” “明天?” 燕海臻侧身面冲贺威的方向,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往上一瘫。 “我就是怕回不来才说的明天。” 就案子的性质和失踪人背后的关系,他哪敢多耽误? 就算从村头沿着乡道一路跑到县城,他也要分秒必争! 更何况,跑到半路,他还遇到一辆顺风驴车。 除了颠得他尾骨生疼之外,省时省力,毫无缺陷。 一副流氓样给贺威看的越来越难受,他皱起眉,嫌道:“好歹你也是个队长,就不能好好坐着?” “我也想好好坐着,但目前,暂时做不到。” “怎么了?”想起之前那通鸡飞狗跳的电话,贺威嘲道:“被狗叨了?” “没有!”燕海臻白了他一眼:“废话真多,不知道现在事态严重啊!还有心思聊八卦。” “那他们没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他又没闲着,这不是一直跟着三个录像,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说到就到。 贺威话毕,身后的大门终于又开了。 韩阳率先钻进来,直到跟在最后的何锋,一队、三队全员到齐。 贺威合上电脑,正襟危坐,扫视着后来的四人:“谁先说。” “我先!”韩阳自告奋勇:“首先是老大,你白天联系我说的其他三个失踪者,都是凌英国际高中的学生,虽然人都在不同的年级、班级,但据部分了解他们的同学讲,不论课间还是放学,经常能看到王启明和钱宇岩在一起,至于李乐和费媛,和另外两个男生的交际不详。” “老师怎么说?” 陈泽洋道:“因为事发放假期间,四个人的班主任表示不清楚,也没有在除夕和今天收到他们的新年祝福。” “新年祝福是每个人都会发吗?” “并不是。” “那就不能代表着他们不能使用手机。” “啊?” 又开始了。 黄玉卿的脑子管不住嘴。 “怎么了?”贺威看着她:“有什么问题?” 还不习惯成为目光焦点的黄玉卿有些磕巴,“为什么说,代表他们不能使用手机?他们不是被绑了吗,被绑的人,肯定不能使用手机呀。” 贺威目光倾斜,收到信号的陈泽洋立刻解释道:“因为目前没有收到任何绑匪的消息,究竟是主动失踪还是被迫失踪,没有确定。” “主动消失的意思是说,孩子们离家出走吗?” “原本我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但咱们不是刚从王家回来吗?”商思文道。 王予林夫妇对待孩子的态度,加上十六七岁正值青春期的年纪,会突然和小伙伴们一起主动失踪,为了取得家长的关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恶作剧虽然可恨,但现在,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你们等一会儿。” 恨不得躺下开会的燕海臻按着桌子,强撑上半身窜上来,问道:“什么另外三个人?不是找王予林的儿子吗?他几个儿子?” 贺威道:“一个。” “那另外三个是?” “除去他,还有三个凌英国际高中的学生,在同一周相继失踪。” 第432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7 “所以,你认为这是连环失踪案?”燕海臻道。 “难道你不这么想?” 同一个学校,都是转校生,家世非富即贵。 太明显了。 “你在查?” “是。” “和林局报告了吗?” “还没。”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的确给林栋打过电话,但没人接听。 “还没!”燕海臻算是服了,“还没你就敢往里面掺和啊!” “什么叫往里掺和?” “不然呢?林局这么紧急地找我们过来是为了找王予林的儿子。这件事本来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结果你倒好,让他们跟之外的孩子家属联系,向老师同学询问其他人的近况,这不会把事情越弄越大吗?你就不能先上报之后再行动啊!” “那你什么意思?” 贺威转身,面冲燕海臻。 “因为王予林身份地位特殊,同样是失踪就要以他的孩子优先?” “不然呢?” “即便发现其他人和他的孩子一样失踪,哪怕他们中间存在某种联系,也要向上级汇报,等到商议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一起找?” “对!”燕海臻抬手敲了敲桌子,“这件事你别跟我讲什么人人平等,每个人生来就没平等过。况且,我们这不是在找王启明吗?要真的是同一个人所为,找到他不就找到其他人了,结果都一样。” “不一样。” “哪不一样?!找到就行呗!” 贺威不想在一队三队全员的面前与燕海臻辩论是非对错。 即便他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找林栋报告这件事,他说的没错。 “报告的事我会做,但是我不会同意你说的,找到王启明就是找到所有人。” 燕海臻也没觉得贺威会完全听他的。 他转头看了眼暂停会议,出门去找还在休假的林栋打报告的贺威,又重新转过身,对着余下的人,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另外失踪的孩子,怎么发现的?” 全员面面相觑。 怎么发现的,还真就没人知道。 贺威只是在他们调查的时候传来资料,告诉他们询问时,要多加上三人。 半晌,会议室门被贺威推开。 看着他把手机放回衣兜,燕海臻问道:“怎么说?” “林局说可以,只是,他在喝酒。” “喝酒?” “嗯,但声音听起来还算清醒,应该不会忘记我说的话。” 燕海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悬起来的心怎么都放不下。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原本就颓废的燕队长更颓废了,贺威淡道:“我做了录音,他想抵赖也没用。” 贺威把整理好的资料打开,推到还一个头两个大的燕海臻面前,叫他了解情况。 而后,他紧接韩阳的汇报,说道:“根据调查,四名失踪的孩子中,两个男生,王启明和钱宇岩是相熟的关系,对吗?” “是。” 贺威颔首,抬手按开身后的投影,说道:“根据资料显示,其中李乐和钱宇岩在转学到凌英国际高中之前就读于樾安市实验中学,因为相差一岁,无论是年级还是班级都不在一个,但是,依照他们转学的时间和前后转去两所相同的学校来看,李乐和钱宇岩的父母有相识的可能性。” 韩阳盯着大屏上的人物关系推测网,念道:“也就是说,如果李乐和钱宇岩的父母相熟,那么李乐也极有可能和王启明认识。所以他们三人的父母,也可能有关系……我这就是调查!” “不用了。”何锋转过摆在他身前的电脑:“贺队推测的同时,我已经查到了。” 商思文惊呼:“这么快!” “名人的好处就在这,不用数据库,直接百度,什么都有。” 吕浩然伸长脖子,尽全力瞄着反光的屏幕:“所以他们真的认识?”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王启明的父亲、李乐的母亲和钱宇岩的父亲,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但具体是哪个班级,暂不得知,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贺威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继续调查,如果是一个班级,就尽力找到他们班级的其他同学,问一问,曾经,在他们三人中间,有没有发生过很难忘的事。” “那费媛呢?”商思文问。 “她的后母是凌英国际高中的副校长,父亲虽然是生意人,但在网上找不到信息,亲生母亲也是。”何锋微微地叹口气:“只能麻烦一点,做进一步调查了。” “不过,还真是厉害。” 陈泽洋看着何锋的电脑屏,他还以为只有王予林的身份是惊天动地,没想到其余的人虽然没有身价十几亿,也没有位高权重,但至少都是在网上有名有姓的。 尤其是钱宇岩的父母,他们创始的奶茶品牌,他还在千鹤购物广场里给女朋友买过。 商思文撇了撇嘴:“就因为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才会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回单位加班。” “好了。”贺威道:“没时间抱怨了。” 贺威看着会议室等待他分配任务的六个人。 失踪者一共有四个,四个家庭,无论是在家等待绑匪电话,还是去走访调查,根本就不够。 “跟林局说,找二队来协助我们吧。” 意识贺威在和自己说话,燕海臻一怔,他抬眼瞄了瞄,确定所有人都在看他之后,说道:“要找你去说,大过年的谁愿意出来。” 这话一出,贺威顿时明白其中意味。 “难怪是你叫我回来加班,不是林局。” 搞了半天,自己美滋滋的休假突然没了,是燕海臻搞的鬼! 想起今天还是白计安的生日,他晚上回不了家,贺威就觉得胸膛里憋了股郁结之气。 是他做了什么让燕海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好吗? 不好意思找二队,好意思找他! 上次的人情已经还了的事,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行了。” 贺威率先对何锋韩阳、商思文黄玉卿、陈泽洋吕浩然的去向进行分配。 四组家庭,只有最重要的王予林家没有人去。 “王家就交给你。我不管你是去找忍者学分身,还是找二队的人来帮忙。总之,完成任务。” 第433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8 贺威对着在座的所有人简洁明了地说了一句:“散会,出发!” 见所有人都陆续离开,开始下一步的行动,燕海臻冲着向办公室走去的贺威喊道:“那你呢!哪都不去啊?” 贺威径直向前走,头也不回地回道:“一堆琐事不用人管!监控不用人看!资料不用人查吗!坏了我的好事,我还没跟你算账,赶紧去干活!” 话毕,咣当一声巨响,贺威甩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燕海臻撇了撇嘴,骂道:“真是狗脾气,说急眼翻脸比谁都快!” 怎么说他们也是平级,全员都在,也不知道给他这个队长一点面子。 回到办公室,气得贺威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他看着空荡荡的沙发,满心想的都是,如果白计安此时此刻就坐在这儿看着他工作,该有多好。 贺威赶紧掏出手机,给他的心灵支柱打个视频电话,以解相思。 白计安看着书桌上震动的手机,向坐在对面的栗山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按下接通键的瞬间,贺威向白计安撒娇的声音直出屏幕,各种想你、想抱、想亲,肉麻又露骨的情话不偏不倚,一刀正中栗山的眉心! 气得他对着还在发声的手机翻了个厌恶的白眼。 一米八六的大男人发嗲,真不要脸。 怪不得16岁的白计安一眼被骗,活生生地被控了12年。 之前他还想不通。 搞了半天,在别人眼里凶神恶煞的刑侦队长,在家就是个魅惑白心的妖精,没一点矜持! 一句接一句变着花样的骚话,栗山是一点也听不下去了。 他起身移步到客厅的沙发上,像是泄愤一样,抓起一把开心果,边剥边往嘴里扔。 开心果、开心果。 到底是谁给它起的名字? 吃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就是个骗子! “有进展吗?” 白计安横瞄电脑屏幕上的时钟,距离他们分开,不到四个小时。 “算有。”贺威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但也只是发现了失踪者的父母都相识,具体什么关系,有没有得罪过谁,还需要继续查。” 说完,只听啪地一声,敲击回车。贺威扭头对白计安说:“你在忙吗?” 白计安微微一笑:“有事求我?” “有。” “说吧,是想叫我帮你查什么,还是改变心意,想要王予林家所在小区里面的监控录像?又或者是其他的?” 白计安支着下巴,欢喜地看着屏幕里的贺威,眼神开车。 “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 郁结在心里的不爽一扫而光。 他主动给白计安打电话的目的,的确是在找援兵。 只不过援兵解救的不是他手上的案子,而是他无法沉静下来的心。 贺威抿着随时都要弯起的嘴角,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些害羞。 “你什么都能帮我?” 白计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只要贺威开口,能做到的不必多说,暂时不能做到的,想办法解决阻碍之后,再去做。 “我们能这样一直视频吗?” “嗯?” 上天摘星星,下海捞月亮,但凡强人所难的事,在贺威开口的前一秒被白计安想个全面。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连动都不用动一下的小事。 白计安停顿的一秒让刚刚还欣喜若狂的贺威瞬间失落地耷下耳朵。 他委屈地盯着屏幕里白白净净的媳妇,蔫蔫地说:“不行吗?” 就凭这副能让他稀罕死的小模样,白计安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 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不让栗山凉说话,控制自己的眼神。 原本还没想主动报备的白计安放弃挣扎,不加掩饰地向客厅瞄了一眼。 不出所料,下一秒,贺威身体里的报警系统立刻启动,紧张的哇哇直响。 他一把抓起放在支架上的手机,严肃道:“你看什么呢?谁在我们家?” 白计安无奈地笑了,心想只不过是个抬眼的小动作,贺威的警惕性可真高。 “栗山。” 沉默了两秒,贺威皱起眉毛:“他怎么突然来了?不是中午刚分开吗?” 在饭店门口他突然冲上来抱自己媳妇的事他还没工夫找他算呢! 而且,那时候说的话,做的事,任谁看都要十天半个月不联系的模样。 在他上班不在家的时候杀个回马枪。 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监护人呢?” 白计安一愣,而后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你是我的!” “那你说的人是……开宇?” “嗯。”贺威抱胸点点头,自顾自地说:“不管他愿不愿意,以后人就是他的了。” 贺威霸道配对的样子看的白计安又无奈又想笑。 他们四个人,三个刺头。 随便两个见面就是掐,各个嘴上不饶人。 除了栗山,明明岁数都一样,他却像个唯一拥有理性的大家长一样,管着三个你打我一下,我扔你一下的野孩子。 “你笑什么?”贺威凑近屏幕,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他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 看着白计安逐渐从宠溺变成严肃的脸,贺威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边,有新消息?是华小天父母的代号,还是霍临夫妇的代号?” “都有,不过具体的,我回来和你说。” 贺威点点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手里还有工作,需要专心。你们谈事可以按静音,我暂时不听,但是你别挂电话,我想你,想你陪着我,我们一起工作。” “当然。”他就没想过要挂掉贺威的视频。 他想他,他也想啊。 被叫回来的栗山瞄着还在直立的手机,有些嫌弃地问:“还没挂?” 白计安淡淡一笑,拿过手边的文件,打开后,边扫着里面内容,边说:“所以,你说的,他们一直要找的,弄丢的资料是什么?” “就是你现在手上的这份文件,只不过消失的那份里面不只有华雄夫妇和霍临夫妇的个人信息,还有「方块」、「黑桃」和「梅花」,除去领头a之外的全员名单。” 第434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9 “全员?” 白计安属实没想过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难怪不惜在各国制造意外事件,铲除异己。 尤其是贺颜的那场意外事故,死亡的人数可不止她一个。 栗山凉道:“当然,消息里面说的是全员,但究竟全不全,除了叛逃的家伙们之外,谁也没见过。” “如果叛逃的人一定知道文件的下落,那么还记得我在病房里和你说的那个人吗?” “那个跟贺家有关系的人?” “她叫朱艺雯。”白计安的脸上有些不悦,“以后直接叫她的名字,不要连带贺家。” 本来事情就与贺威没有关系,更何况,贺颜已经死了,更没有必要牵扯到其他无辜人的身上。 每次说起这件事时,提到贺威,脸色就会瞬间变得难看。 尤其在回来之后。 栗山凉嘴上说着“知道了”,但心里还是怀疑,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得不直面敌人的时候,白计安会不会因为贺威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这几年的接触下来,那帮人的手段有多残忍他再了解不过。 无论如何,希望之后的事不会按照不好的结果去发展。 “在之前霍子超死亡的案子中,他曾经在电脑里写过几篇日记,上面提到过被盯上的资料。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结果是,资料已经被人拿走了。” “这点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栗山道:“不止霍临夫妇手里的资料不见,还有华雄夫妇手里的。” 资料上,霍临、王欣然隶属「方块」,代号为方块7和方块10;而华雄、魏敏英隶属「梅花」,代号是梅花q和梅花k。 “没想到,华雄和魏敏英的地位会这么重要。” “查到结果之前,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实验的骨干,还以为只是负责执行的小喽啰。” “但现在也没什么用了,华小天死了两年,华家成了一个谁都可以随时搜寻的空壳子。我们想要的东西,早就已经不翼而飞了。” 现在,三组叛逃的人中,只有朱艺雯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是唯一的线索,她手上一定有所属黑桃的全员名单。哥,找机会把她约出来,我们应该见一面了。” 白计安沉默了许久,用无声的语言告诉栗山,这件事,让他再想想。 “开宇呢?”他忽然扭转话题。 听到聂开宇的名字,栗山凉认真严肃的脸明显一变。 支吾了两声后,栗山在白计安的注视下无路可逃,只得草草地回复一句:“回家了吧。” “中午的时候你们没有一起?” “没有,开两辆车,没一起。” 白计安盯着他片刻,而后,轻笑道:“你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什么?” “别装傻,你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骗不了我。” “谁骗你了?”栗山垂下眼盯着无处安放的手指,顿了顿,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因为抱着他睡了一晚?” 栗山猛地抬头,怨道:“你能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事实如此。”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只是一起睡了一晚,什么都没干。” “那你还这么不自在?” “还不是因为他,就跟遭了什么大难一样,醒了之后,除了他家人,跟我、跟你们,到处伸冤!就跟我是什么流氓,把他怎么样似的。就算我们之中真的有一个是流氓,怎么的也轮不到我。” 似乎听到什么大瓜的白计安微微挑起眉,问道:“怎么说?” “你还在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就从其他医生护士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绯闻。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们工作太无聊,讲八卦为了解闷,就没当回事。结果你猜怎么着,在我隔壁的那间空置的客房,床头柜里有根被人用过的口红。不是女人留下的,还能是谁?” “正常。”白计安不以为意,“开宇年轻,风趣,家世好,样貌端正,工作稳定,身体健康没有疾病,有一两个红颜知己,很正常。” “哦,正常,那他倒是有个正常的样子,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怎么样了呢。” 居然还没搞懂为什么聂开宇的反应会这么大。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人。” 对于一直喜欢女性的聂开宇来讲,说是晴天霹雳也毫不夸张。 “男人?我看他早上起来挺精神的,一个黑眼圈没有,证明睡得够香。” 白计安瞧着说起聂开宇就变成老爷爷,絮絮叨叨的栗山凉,忽然想起贺威那句「不管他愿不愿意,以后人就是他的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就好了吗? 聂开宇的人品不必多说,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聂夫人。 不像是一个可以轻易接受儿子喜欢同性的人。 还有聂开宇本人。 贺威能够奇迹地接受他的告白,喜欢上他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十几年深厚的友情基础。 可他们之间,只是借住的关系。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要藏着掖着,和我说。” 栗山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白计安,沉默了片刻后,笑道:“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哥想多了。” 相比遇见白计安之前,这些年,他已经比曾经幸福百倍了。 突然,一连串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栗山凉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本能地摆出了一脸嫌弃。 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 白计安含笑的看着他,原本已经打算看一场好戏的他,只见下一秒,栗山狠狠地连按两下挂机键。 “干嘛不接?开宇?” 栗山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叨咕道:“一看就没好事。” “你来这儿告诉他了吗?” “没有。” 他干嘛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诉聂开宇? 他是谁呀! “他会担心。” “他才不是担心。” “那是什么?” “肯定是回家了,想叫我回去给他继续挡枪。” 他昨天就是这么干的。 要不是他,聂开宇还能刚下肚几杯酒就找机会跑回卧室休息? “你确定?” 见白计安不信,栗山道:“那我们就试试看,如果他继续打过来,我就接电话。如果我赢了,哥要帮我个忙。” 第435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0 “说吧。” “今天让我住这儿。” 虽然聂家人对他很好,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看到聂开宇的脸,他就感觉不自在。 “好,没问题。” 话音刚落,栗山凉的电话再次响起。 他把手机转过来,面冲白计安,像是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一般,当着他的面,按下了通话键。 “干嘛?” “什么干嘛?”聂开宇似乎正在气头上,语气不善:“为什么按我电话?你在哪?” “在计安哥这。” “干嘛去了?” “当然是有事才回来。倒是你,有事吗?” “当然是有事才会找你。办完事,赶紧回来。” 他一言他一语,跟说对联似的。 白计安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捧着咖啡,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我今天不回去了。” “啊?” “我在事务所住。” “你在白计安那里住?我不信,赶紧回来。” “你凭什么不信?我干嘛要说谎骗你?” “有贺威在,你不会留下。” “他今天加班,不在。” “所以你就去钻空子?” 什么叫钻空子?! 栗山怒了,“就算钻,也跟你没关系!” 砰地一声,挂掉电话的他把手机狠狠地扣在桌面上。 全部都让白计安听个一清二楚,太丢人了。 “好了。”白计安合上手边的文件,放进旁边的抽屉里锁好。“他也是担心你,才会找你,叫你回去。” “才不是呢。” “那你认为是什么?” “他就是嫌麻烦,不想一个人对付他父母那一大桌子客人。如果现在场景转换,他在自己家趴着睡觉,才不会这么着急地找我回去。” 他巴不得自己搬走,还他一个清净。 “凉。”白计安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知道白天在包房外面,你听到多少,但至少,从我的角度上看,开宇是真的担心你,希望你可以更快乐,不要因为他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就误解他的真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看着不近人情,甚至有些讨厌,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吃过晚饭,白计安把他一个人留在事务所。 栗山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晃眼的电视,眼睛空洞地回想着白计安在餐桌上和他说过的话。 「慢慢接触看,你就知道了。」 「包括,你也是这样。」 「你们真的有某种地方,很像。」 除夕的早上,聂开宇对他恶言恶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有这么像吗? 为什么不但自己,连计安哥也这么说。 可是,论身世和家庭环境,他们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样的两个人,还会像吗?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中,栗山竟然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从见到聂开宇的第一面开始,一点点地回忆。 咚咚两声敲门,把刚忙完工作,靠在椅背上打盹的贺威叫起。 他撑起疲惫的身子,眨了眨眼,一边说着“进来”,一边想是谁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了。 “计安?” 贺威揉了揉眼睛。 已经晚上九点了,他以为是自己太想回家,产生了幻觉。 “你怎么了?”白计安放下手里的盒子,疾步走过来,“眼睛不舒服?” 看清来人真的是白计安后,贺威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身体。 “怎么了?是案子不顺利吗?” “不是。” 王启明、李乐和钱宇岩的父母是旧识的事已经查出来,他们也都承认互相一直都有联系。只是,他们中间,谁都想不出,共同得罪过什么人。 再有就是派去的人,到现在除了了解情况之外,没有收到任何的外部信息。 “或许事情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孩子们只是想得到父母的关注,才会在新年最忙的时候,计划这么一出戏。” “要是这样就好了。”贺威喃道:“就怕是另一个极端。” 没什么绑匪,只有想彻底铲除孩子们的杀人犯。 白计安轻轻抚着贺威微微发热的额头,担忧道:“不管怎么样,你该休息了。” 从突然被叫回来上班到现在,贺威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唯一抽出点时间,也是给自己打了视频电话。 闲话只说了两句之后,又继续工作,直到他推开他办公室的大门。 “过来。” 白计安拉起贺威的手,一路把人带到沙发上。 他伸手拽过方盒,在贺威惊奇的目光下,把盒子打开。 “这不是我叫外卖送到家里的蛋糕吗?你拿来了。” “嗯。” 白计安笑着拿起插在中间的白色巧克力片,看准上面写着的「生日快乐」的方向后,把「快乐」的那边放进贺威的嘴巴。 “别动。” 白计安捏着他的下巴,凑身上去,紧挨贺威柔软的嘴唇,把「生日」的那一半咬了下去。 被突然亲吻的贺威脸颊发烫,偷偷地舔了舔粘在唇边的果酱后才反应出不对。 “反了。” 「快乐」是祝福,应该给寿星吃才对。 “没反。因为过生日的人是我。” 白计安切下一块蛋糕放在餐盘上,递给贺威的同时,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甜腻的情话。 “而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贺威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接过蛋糕,他双眼直直地看着白计安,半晌,说道:“我突然很想换份清闲的工作,回家和你过平淡日子。” 早九晚五,每天都可以准时准点地回家,周末可以休息。 不会被因为紧急的突发事件被叫回去; 不会因为还没破的案子,连买蛋糕都要叫店里的人跑外送; 不会让白计安这么委屈,自己的生日还要自己拎着蛋糕,跑到他的单位,才能和他聚在一起,过生日。 没有烛光晚餐,没有红酒美景,只有一间空荡荡,摆着一排排卷宗的无趣办公室和一个连亲亲抱抱都要考虑一下,此时此刻,是否合宜的他。 “等等。” 白计安快步走到门口按灭大灯。而后,他转身回来,抓过蛋糕的纸袋,拿出里面的金色蜡烛插在贺威手捧的蛋糕上。 “原本我是不打算许愿的。但是,” 橙色的火光点亮黑暗,点燃冬日的尾巴,在他们中间散出无尽的温暖。 白计安紧握交叉的双手,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许愿。 「希望我最爱的人可以永远自由、快乐,无痛无伤,不会委屈自己,辜负初心、辜负梦想、辜负所爱。」 第436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1 贺威静静地等着白计安许完心愿。 在他睁眼时,问道:“许的什么?” “不能说。”白计安拿起叉子,挖下一块软绵细腻的蛋糕喂进贺威的嘴巴:“说了就不准了。” 贺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用同一个叉子,吃下一口蛋糕的白计安。 就算他不说,他也知道,心愿的内容一定和自己有关。 “计安。” 贺威放下餐盘,在白计安不解的表情下,倾身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谢谢。” 白计安偏过头,抬手轻抚贺威的后颈,温声问道:“怎么了?突然这样。” “谢谢你喜欢我。” 自从被白计安告白,和他在一起。 每一天,每一分钟的每一秒,他都很幸福。 尽管中间发生了不好的事,白计安受了重伤,差点丢掉性命,他也跟着痛苦心疼了好久,但是,他就是很开心。 开心白计安爱他,开心白计安可以大难不死,重新的、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可以尽情地拥抱他、亲吻他。 贺威把头埋进白计安的颈窝,贪恋地蹭着,低喃着。 “好像做梦一样。” “什么呀?”白计安笑了,“算起来我们在一块也有一阵子了,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实感吗?” “有,我知道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过程太幸福了。 几乎挑不出毛病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原来答应他的告白之后,会发生这么多好事。 他为什么这么笨,以前从来没发现。 贺威吸了吸鼻子,不满地嘟囔:“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 “你跟我说实话说的太慢了。我在感情方面一根筋,你又不是,我没发现你喜欢我,你就不能早点说?” 这点白计安也很后悔。 “说真的,贺威。” “嗯?”贺威直起身,直视白计安的双眼。 “如果……你先把我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抛开。我问你,” 白计安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事到如今,当着贺威的面再告白一次,他居然还会紧张到支支吾吾。 “我问你,如果,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答应我吗?要抛开现在的滤镜!” 贺威轻轻一笑,拉起白计安的手,眼神移动到别处,假装思考。 “需要想这么久吗?” 他还以为贺威会马上说「会」呢! 白计安晃着身子,极尽全力地捕捉贺威为了逗他,故意躲闪的视线。 “想听实话?” 虽然有些不安,但白计安还是点点头。 “如果真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收到你的告白,我会很慌。但是,我不会像拒绝其他告白的女孩子那样直接拒绝,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回家仔细地想一想。” “想一想,几天?” “嗯嗯。” 毕竟这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绝不能草率做出决定。 白计安耷拉着嘴角,别扭道:“几天我都能写篇论文交上去了,你居然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我,真磨叽。” “不是!”贺威赶紧拉住气鼓鼓的老婆,“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直接拒绝你,我会好好地想,然后大概率还会做出两个月之前的决定!” “两个月之前什么决定?” 贺威怀疑地观察白计安,见他是真的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眯起眼,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一把握住白计安的后颈,把人拉到眼前。 随着贺威的视线逐渐下移,埋藏在他们身体深处的暧昧气息滚滚而升。 光是被他盯着就会紧张到微微发颤的,白计安的薄唇,对贺威来讲简直就是最凶狠的毒药,是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抵抗的致命诱惑。 就像当初回应告白的那个夜晚。 贺威捏住白计安的下巴,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亲懵他。 经过长时间多频率的练习,他们之间早就不会再因为唇舌的交缠无法呼吸,相反的,更多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白计安很快适应了贺威突如其来的热情,一面激烈地回应,一面还不忘用双手在贺威的肩颈上尽情揉搓。 突然,贺威偏过头,结束热吻的一瞬,他再也忍不住笑意,稀罕地捏了捏眼含情丝的白计安的鼻尖。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白计安没懂:“什么呀?” “说你吃饭不忘喝水,堂食不忘打包。” 一个简单的回忆吻,他双手都老老实实的,握住他的腰,结果人家倒好,对着他的身子又揉又搓,恨不得立刻推倒,吃干抹净。 反应过来的白计安抬手放在唇前,掩饰地轻咳两声后,无赖道:“手有自己的想法,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还不是有关系?” “借光了。” 贺威笑了笑,而后,把话题拉回了最初。 “这就是答案。” “嗯?” “不是你问我的?两个月之前做了什么决定。”贺威伸出食指,轻轻地按了按白计安刚经历过热情风暴的软唇,“就是这个决定。” 逐渐意识到贺威在说什么的白计安,双眼一点点变大,随后,他忍着激动的心,确认说:“真的?” 贺威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我会同意。” 没有加任何现在的滤镜。 他只是单纯地想起12年前的自己,就算当时会碍于彼此是未成年。 他也只会和白计安说,再等一等好吗? 等我们长大,我会答应你,我会爱你,尽我的全部,爱你。 忽然,原本印在白计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地一声叹息。 “怎么了?”贺威担忧道:“你不开心?” “嗯。”白计安回正身子,靠在沙发靠背上,念道:“你和喜欢的人错过12年的相处时光,你会开心?” “谁叫你胆子那么小。”贺威重新拿起蛋糕盘,喂了白计安一口,“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 要是人真的可以预见关于自己的未来就好了。 人们心怀期待,却更害怕未知的结局。 “所以,你害我单身这么久,就是教训。以后不管做什么,如果心底的愿望很强烈,就去做,不要畏畏缩缩。听到没?” 第437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2 白计安轻笑一声,心想贺威现在对他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时不时还总拿自己暗恋太久,不够勇敢说事,简直就是恃宠而骄。 “行了。”白计安接过他手上的餐盘,“蛋糕吃了,愿望许了,亲也亲了,你该坐回去,好好地工作了。” “没事。”贺威伸了个懒腰,“我手下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等下去的四组反馈上来的消息。” “结束了?” “嗯嗯。” “那如果我没来,你会回家吗?” “不能回。”他本来是想靠在椅子上简单打个盹来着。 “那你躺在这儿,我去给你拿枕头被子。” “一起盖?” “我去转椅上坐。” 眼看白计安起身就要走,贺威一把拉住他:“你走了我还怎么睡?” “躺着睡。” 他走的本意就是让开位置,这样,贺威可以平躺在沙发上,好好地补眠。 “不行,你回来坐,我要靠着你休息。” 知道拗不过,白计安也不打算再坚持。 他放下柔软的被子,而后走到贺威的办公桌前,拿起关于此次连环失踪案的全部资料。 “你要参与吗?” 白计安点了点头,坐回原位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贺威躺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看得贺威两眼放光,二话不说,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舒舒服服地躺在媳妇的大腿上闭目养神。 根据资料上显示。 失踪的四人中,最先消失的是费媛、其次是钱宇岩和李乐,最后是最关键的王启明。 后面的三个孩子不但本身,连家长也都互相认识,只有费媛一个例外。 而且这个费媛真的很特别,无论是与其他失踪孩子之间的关系,还是之前就读的学校,都与其他人八竿子打不着。 再者是监控录像。 白计安快速翻阅之后的资料,越来越惊讶。 贺威一个人,看了王启明家所住小区的三个监控还不够,就连其他三个孩子家所住小区的监控视频也都一一看过。 这个数量和时长,已经不能光靠人眼跟上的倍速观看,而是要与此同时,三个甚至四个视频一起播放。 究竟是怎么一口气同时顾及到三四个16倍速的视频的? 白计安垂眼看着呼吸渐缓的贺威,心疼叹气。 从前在部队,贺威一直奔着狙击手的位置努力。 这么优秀的视力,如此糟蹋,眼睛还要不要了。 “干嘛叹气?”贺威闭着眼,迷糊地低喃。 “没事,睡你的。” 简单回复后,白计安又重新拿过资料,继续往下看。 费媛: 失踪时间是正月二十六日,从家住小区正门离开之后向东走,连续穿过两条巷口,走到监控死角后,消失踪迹。 具体行踪,她的继母,也就是凌英国际高中的副校长汪华女士表示她与继女关系很淡,所以对于她去哪,跟谁,一律不知。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看到费媛却还像没事一样,答案更简单:「我以为她去了生母那里。」 而发视频寻人的生母则哭着说,以为孩子一直在汪华身边,所以去了哪里,什么时间离家,统统不知。 两边都以为孩子在对方那边,所以即便人消失几天,也没人过问。 钱宇岩: 失踪时间是正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半离家之后,从小区东门坐计程车离开。 车牌号樾a82t37。 目前司机师傅已经找到,只是接单太多,记不清乘客,只能按照车牌和时间,沿着道路监控追踪,最后发现钱宇岩在樾安人民公园西门下车之后走进公园,之后消失。 其父母在为生意辗转各地,其母亲两天会与钱宇岩通一次电话。 在连续两天没有联系上儿子之后,托人在当地派出所报警。 李乐: 失踪时间是正月二十八日,王启明的前一天。 下午两点三十八分从家离开之后,独自乘车去往从前学校的朋友,陈琦家。 据陈琦讲,当天,李乐原本想要留宿,她也欣然同意。结果晚上吃过饭,李乐忽然对她说要走,不住了,连原因都没讲一声,匆匆忙忙地离开。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至于监控,陈琦家位于老城区,监控录像老化不全,除了拍到她在晚上七点二十离开陈琦家之外,之后行踪不明。 监控,监控,监控…… 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多到白计安差点就要不认识它们了。至于贺威究竟在有限的时间里看了多少无聊的画面才整理出这些结果,简直无法想象。 白计安小心翼翼地拿出衣兜里的手机,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不少护眼的装备。 光是方便的一次性蒸汽眼罩,就买了好几箱。 到时候叫贺威给同事发一发,也算是简单地弥补他没机会送出去的签字笔。 放下手机,白计安瞄着被放在一边的资料,默默回想里面的信息。 生于非凡家庭中的孩子,得到金钱和地位的同时,也要比普通、健康人家的孩子少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家长忙到昏天黑地,对孩子疏于关心。 难道真的是孩子们为了博得父母关注的恶作剧? 其中钱宇岩的父母不断出差,几乎不回家,但会两天和儿子通一次电话的事还算安慰。 但,白计安看着文件上的白纸黑字。 「在连续两天没有联系上儿子之后,托人在当地派出所报警。」 又极具讽刺。 在这些家长的眼中,事业永远比孩子重要得多。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苦笑一声。 这么看来,他的父母,似乎还算好的。 忽然,放在右边的手机响了,白计安接通电话,听筒里响起了栗山凉的声音。 “哥,晚上你还回来吗?回来的话,我就不睡,再等等你。” 白计安看了眼时钟,刚想回答,眼下,自下而上,一股无形的杀气徐徐而升。 双眼眨巴眨巴,做好心理准备之后,白计安慢慢垂下眼帘。 只见原本应该枕着他双腿上美滋滋休息的贺威,此时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怒气地盯着自己。 太吓人了。 “哥?你在听吗?” 被贺威像猎物一样盯着,他根本就没办法用正常的声音说话。 无奈,白计安抬起空着的右手,又轻又柔地覆在贺威的双眼上,截断源头。 第438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3 “我在听。” 话音刚落,覆在贺威双眼上的手被他一把抓住。 眼看那两道刀人的目光又要卷土重来,白计安仓促地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今天不回,你早点睡,别熬夜”后,匆匆挂掉电话。 贺威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白计安,不爽地重复:“早点睡,别熬夜。” 白计安抿唇,忍不住笑:“怎么了?非常简单且正常的问候。” “太关心了。”贺威不满道:“你这样说话,会给他希望,让他产生你在乎他,关心他的错觉。” 沉默片刻,白计安收起了浮在脸上的微笑,直言:“我的确很关心他。” 于他而言,贺威、聂开宇和栗山凉,他们每一个人的意义都不同。 贺威是来之不易的爱人; 聂开宇是难能可贵的好友; 而栗山凉是他独自一人在国外出生入死时,唯一的,忠诚的同伴。 至少在他找到真正的,可以托付真意的人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和他断联。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够好了,你不会因为他的事再和我生气。” 闻言,贺威掀开被子的手明显一顿。 整个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话。 「我的确很关心他。」 这是他第一次从白计安的口中听到这么温暖的话,对象却不是他。 大概是习惯了白计安对他的无限独宠,那一瞬间,心脏冒出的酸涩通遍全身,让他难以呼吸。 本想压制住心里的不满,就这么算了。 可是,当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着已经被自己拉开的椅子,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道:“所以,因为你做的够好,我就不能对他再产生任何一点不满意的情绪,是吗?” “既然你也认为我做的很好,那为什么还要对他抱有敌意呢?贺威,你是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贺威深呼一口气,他不喜欢白计安在这个话题上,这么理性地和他讲道理。 这样就好像,就好像他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样。 “那是什么问题?” 贺威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计安:“你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在不高兴什么?” “我不知道。”白计安走过来,“你应该最清楚,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这也不是有什么感情的问题!”贺威吼道:“是我不喜欢看到对你心思不单纯的人往你身边凑合!更不喜欢你把本应该给我的感情分给他!哪怕只有一点!” 白计安不回应有什么用? 喜欢他的人不还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浮想联翩! “我没有把给你的感情分给别人。” “但你说你关心他。” “这不一样,你们的身份不一样。分给亲朋的关心和爱人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可我不爱听,也不想听!” 都是他的。 白计安所有的关心和爱都应该是他一个人的。 如果感情可以具象化,那么所有的一切他都要,哪怕谁想捡起掉在地上的碎渣,他都要一五一十,原封不动地全部要回来。 “老大!” 伴着人声响起,办公室的大门在同一刻被推开了。 屋内紧张的氛围看得韩阳一愣,差点忘记挂在嘴边,急着汇报给贺威的话。 “怎么了?”贺威立刻进入状态。 “额,那个。” 见韩阳对着他支支吾吾,白计安以为是不能让旁人听到的机密。 他识趣地拎起大衣搭在臂弯上,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之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外走。 “你要去哪?!” “回家。” 听到回家,贺威气得浑身上下戾气暴涨。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白计安的手臂,对着他,咬牙道:“在这儿待着,哪都不许去。” “韩警官有事要和你说,我在不方便。” 贺威不想继续和他讲没用的大道理。 自从他回国之后,大大小小参与过多少他经手的案子。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说不方便,早干什么去了? 不就是生气了,不想看到他; 不就是想回去,看看更乖的栗山凉有没有听他的话! 贺威一言不发,死死握住白计安的手肘,一路把人拽回到沙发上坐好。 紧接,贺威俯下身,双手撑在白计安的身体两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回来之后,没有在这儿看到你;如果你再敢跑,试试看。”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 看着被贺威甩上的大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茶几上被切掉一半的生日蛋糕。 白计安竟然在无奈中,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走廊。 韩阳跟在贺威的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许多。 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威对白计安发火,凶神恶煞的,好像只要白计安不听话,就会立刻变成野兽,把他一口吞掉的样子。 回想起吃过的,白计安请客的每一顿大餐,还有每一次见面,都客客气气的样子。 韩阳瞟着贺威,偷偷地撇了撇嫌弃的嘴,真是难为他白哥那么好的人了,找个脾气这么大的男朋友,倔不过,打不过的,也不知道图个啥。 难道是,刺激? 推开会议室大门,外勤的四组人每组回来一人,余下一人继续留在失踪者的家里,以免错过“绑匪”递来的线索。 贺威伸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在瞥到燕海臻的同时,直言:“你还真是不客气,把从二队借来的人,单独扔在王予林家。” “谁留不是留呀,再说了,留人只是防止不时之需,如果真的有勒索金钱的绑匪,电话早就来了。” 谁没事闲的,绑人质跨年不算,到现在还没一点消息,难不成犯罪分子都要遵循法定假日,初七上班,不够再过个正月十五? 他们单位才放一天。 贺威心情不好,没心思和燕海臻继续斗嘴。 他打开投影,把之前整理好的,四个孩子失踪前的行动轨迹投放在大屏幕上。 随后,他又做好分屏,在另一侧调出地图,分别在四个孩子的出发点做好标记,并用箭头画出他们离开的方向。 地图成型,围坐在会议桌前的所有人顿时感到震惊。 落点之后,他们四个人竟然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 第439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4 贺威围绕各个小点,画成一个圈,尽管按照比例尺来看,范围依旧很大,但起码他们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难道,他们真是约好的?”韩阳诧异道。 “如果真是约定好,为什么是一天消失一个?”何锋疑道:“而不是同一天的同一时间,四个人一同前往约定的某处,这样走也太奇怪了。” “而且,他们也要有地方住啊。”商思文补充。 燕海臻问贺威:“酒店查过了吗?” “当然。”他怎么可能落下。 “难道是,秘密基地?” 想起小时候,他和小伙伴们玩的游戏,韩阳忽然有些激动。 “就像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平时工作太忙,不能管他们,一定会给他们很多零花钱。四个家庭都有钱,搞一套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房子,很正常吧。” 只是他小时候可买不起房子,只能用烂尾楼和废弃工厂当阵地。 何锋点点头:“那我就去一趟房产局,查一下这些孩子名下,有没有房产。” “不是,等一下。”商思文打断他们,“你们就确定了?” “什么?” “确定他们一定是在演戏,故意玩失踪?不是谁把他们绑走的?” “已经很明显了呀!”韩阳指着屏幕上的钱宇岩,“他们所有人都在出发后,立刻找到一处没有监控的死角,然后就失踪了。尤其是钱宇岩,如果他真的想去某个目的地,都已经打上车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为什么还要故意在人民公园下车,之后又消失了,明显就是故意在躲。”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抬头看过监控。” 如果真的是在故意躲避,难道都不会不经意间抬头瞄上一眼吗? “一共也没有几个镜头,还是小区家门口,大概早就是滚瓜烂熟,不用看了!” 期间,座下人激烈的讨论并没有钻进贺威的耳朵。 他背冲会议桌,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地图。 忽然,他转身拉开椅子坐下,对着电脑上的地图搜索凌英国际高中的具体位置。 结果不出所料,就在他刚刚画好的红圈里面。 瞧着沉默不语的贺威,燕海臻对何锋扬了扬下巴,“行了,叫其他人把没看完的资料都带着,完事都回来吧,我们有活干了。” 还是最恶心人的活。 “什么活?”从两位队长难看的脸色中,商思文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 “还能是什么?大面积的监控排查任务。” 在查不到任何酒店和房产的信息的前提下,他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既然他们消失在红圈中,那就把所有监控都找一遍,尤其是监控遗漏的地方,看一看能不能连上一道线。 果然是最恶心人的活。 疯了,真是疯了。 即便他们人多,但这么大个区域,从正月二十六到正月二十九,全部看一次,也多如牛毛了! 压力上来,韩阳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在抽筋。 “确定了吗?”贺威道:“费媛的父母和其他三个人的父母没有往来。” 韩阳仰头看着灿白的天花板,有气无力地回答:“再三确认,他们互相真的没交集,尤其是副校长汪华,据说是个比较孤傲的人。虽然是副校长,但学校里,面对学生家长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其他的副校长,她更多的工作都专注于管理学校内部的老师。” “王启明、钱宇岩和李乐的父母,也一口咬定没有树立敌人?”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有没有水分,就不知道了。” 嘴上滔滔不绝地回答着贺威的问题,而身子却因为马上就要带来的大量工作,越来越软。 此时此刻,韩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被丢在炎炎夏日的凉椅上的一根雪糕,正在一点点地瘫软融化。 “行了你,坐直了行不行!” 一副颓废要死的样子,商思文是真看不下去了。 “燕海臻还在呢,你别丢三队的脸!” 韩阳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管不了了,就算林局现在推门进来,我该躺还要躺。” 现在不躺,之后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真是够了。” 商思文嫌弃地轻咂一下嘴,抬起屁股,向右拉了拉椅子。 她要离韩阳远点。 半晌,何锋推门回来,对着屋内的所有人点点头。而后,大家心照不宣地起身出发,准备分头行动,将所有必要的监控录像全部取回。 临走时,贺威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方向,本想跑回去和白计安说一声的他,在犹豫的一秒后,果断放弃了。 走廊的嘈杂声断了片刻,随后的几分钟,白计安寻声向楼下探去,恰巧看到警车陆续出发,贺威披着大衣穿越其中,快步奔向越野车的画面。 就在他拉开车门,白计安以为今天就要这样时,贺威忽然抬起头,与他相视。 也只是一眼,他们互相没有回避,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白计安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直到车影彻底在他所及的视线里消失。 他还要留在这里吗? 留下,他不知道贺威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留,如果他回来看到自己不在,一定会更生气。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尽管在他眼中,贺威没有必要生气,但是他发了火,他就有理由安抚。 好不容易得到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想不开,激怒贺威,把事情进一步扩大。 白计安走到门口,关上顶灯后,想把大门反锁。 这样,来找贺威的人就会自然地认为他此时不在。 他不会被打扰,也不用找理由解释。 正当他的手搭在金属圆锁上的时候,门外,跑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急匆匆地喊着贺威的名字。 白计安打开门,看着抱着箱子差点就要冲进来的陈泽洋,平静地说:“贺威不在,所有人都出去了。” “这样啊。”陈泽洋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他不去,我能赶上把这些交给他呢。” 白计安看着摆在箱子里,花花绿绿的书皮,问道:“这是什么?” “在李乐家找到的,她的日记,一共七本。” 第440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5 “七本?”白计安接过箱子,叹道:“还真够多的。” “大概每天写日记是习惯吧。我想着,可能这里会有李乐无意间记录下来的线索,所以就全部带回来了。” 本来还想在贺威为他准备的新书里找一本喜欢的,打发时间。 现在看来,似乎省去挑选的心力了。 “你还要去吗?” 陈泽洋顿了顿,反应过来白计安是在问自己是不是要跟上大部队,他摇摇头:“应该是用不上我了。” “那正好。”白计安从箱子里拿出三本日记递给陈泽洋,“我们分工合作,争取在贺威回来之前,把这些看完。” 正愁内容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读完的陈泽洋心里一喜,立刻点点头,接过日记。 把箱子放在一边,陈泽洋帮忙,把茶几收拾干净。 他看着还剩下一半的蛋糕和蜡烛,回头对白计安道:“白先生,生日快乐。” 白计安淡道一声谢谢。随后,他把箱子放在办公桌上,走过来,用刀子随便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在餐盘,确定还算新鲜之后,切下一块大的,递给陈泽洋。 “谢谢。” 陈泽洋双手接过蛋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只是因为发现了生日蛋糕,并且知道贺威的生日不在年初,所以判断是白计安过生日,出于礼貌,才说了一句祝福。 结果现在这样,好像变成了,他想吃蛋糕。 白计安背冲他,一边挑选着箱子里,余下四本,李乐的日记,一边察觉到他的心思。 “不用觉得拘谨,你出于礼貌,我也一样。” 随后,白计安绕过桌子,坐在贺威的办公椅上,读起了第一本日记。 简单地翻阅一遍,根据每篇的日期显示,李乐的确有每天晚上睡觉前写日记的习惯。 而且,她不是随意的在记录,格式非常标准,一看就是从小跟着某位老师养成的习惯。 等到毕业之后,习惯还在,她也顺其自然地每天坚持。 好习惯,不但可以练字,练文笔,还可以留作纪念。 如今,假如真的在里面找到线索,那更是救命的大功。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从最新一本的最新一篇开始看。 幸好李乐不算一个话多的人,最长的一篇日记也只有三页,普通的,几乎在一页半至两页。 还记得,在之前他调查的个人资料上显示,李乐今年16岁,原本是樾安市实验中学高一的学生,在四个月前,父母为她办理了转学,转到如今的凌英国际高中。 她的父亲是市工商局的副局长,母亲是自由创业的商人。 家境优越对于李乐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至于原先普通高中里,老师的优待和部分同学的献媚,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字里行间,白计安看得出李乐的性格洒脱、热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如果现实世界是一个江湖,那么她绝对是男孩性格,从小不喜欢琴棋书画,专门舞刀弄枪的名门女侠客。 每天过得都很快乐。 即便父母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去管她的学习和生活,她更多的感觉是自由。 白计安一目十行,用最快的速度去了解李乐这个人。 他迫切的想要从里面寻找一切她不开心的事。 假如她一直都是如此开朗的人,对父母的繁忙没有怨言,那么一直以来,他们推测出「为了引起家长的注意」的结果,就不再成立了。 如果不是恶作剧,还没有绑匪的消息,那么,他们所有人将凶多吉少。 白计安放下读完的第一本日记,抬起头,刚想问陈泽洋有没有发现,只见他手上的日记只被翻过三分之一。 算了,如果有线索,他应该会立刻和自己说。 白计安又拿起第二本,继续阅读。 直到第二本的中间,他终于看到了一篇有特别结尾的日记。 日期在两个月前。 正文里是李乐抱怨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还吐槽按规定,新买的练习册太厚,看着就烦,一点也做不下去。 说着说着,李乐就开始放宽心,感叹人和人的区别往往比人和猪的区别还大。 「「有些人看着密密麻麻的题目头昏眼花,有些人则感觉它们像是闯关游戏,正确地解开一道接一道的题目,会产生极大的成就感。 而有些人,就连下课还埋头做题,不肯休息,又是为什么呢? 是单纯想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害怕某些无聊人士,又开始拿自己当做消遣。 没错。 今天又开始了,这帮无聊的人。 这都是第几次了,说实话,我已经看腻了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白计安沉默地看着这几句看似缥缈,没有重心的话。 而后,他快速向前翻阅,想要找到李乐提到的,那个刻意在降低存在感的人,还有文中说的「那帮无聊的人」。 「又开始了,那帮无聊的人。」 「这都是第几次了。」 「我看腻了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是谁被人欺负了吗? 还有文中提到的那帮人,难道就是如今失踪的王启明他们吗? 白计安唰唰地翻页声引起了陈泽洋的注意。 好几次,他想开口问问白计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但又怕会打扰他的思路,只能这么默默地看着,等待机会。 忽然,白计安手下一停,他终于找到那一篇特别的日记。 一篇主人公不是李乐的日记。 「「今天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人们总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直以来被那帮捣蛋鬼欺压的狒狒,终于还是爆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成那样,还当着全班的人的面,崩溃地大m。 她站在讲台上,对着那些把她的练习册像传球一样扔来扔去,戏耍她的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叫骂。 胖胖的圆脸又红又胀,眼泪流得稀里哗啦,藏在厚厚眼镜片后面的肿眼泡看起来更丑了。 难道她不知道吗? 他们就是想逗你,你越生气,越失控,他们就会越开心。 连这点都想不清楚,真是个宇宙无敌大傻子。」」 第441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6 「狒狒。」 「胖胖的圆脸。」 「厚厚的眼镜片。」 「肿眼泡。」 白计安在脑中切换着当初查阅的六张个人信息,右上角的证件照。 这个长相,不就是费媛吗? 费媛,狒狒。 是外号。 所以,费媛一直在学校被霸凌。 她的父亲因为生意常年住在国外。 生母原本是家庭主妇,离婚之后,开了一家超市,做着小买卖。 而后母,是汪华,凌英国际高中的副校长。 还记得当初在贺威文件上看到的,费媛是在正月二十六日最先失踪的。几天的时间,她的家长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生母和后母还互相以为她在对方那里。 这么一看,即便家庭经济条件优越,但相对其他同学来讲,费媛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下。 如果她的父亲没有与她保持经常性的联系,基本上,她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加上相貌普通,所以被讨厌的同学们盯上了吗? “陈警官。” 老早就想和白计安搭话的陈泽洋立刻抬起头,“有线索吗?” 他这边除了看到李乐写到钱宇岩和王启明的名字,能够证实他们之间相互认识之外,余下都是围绕李乐天天发生的事,可以说,无聊至极。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之前曾拿着四名失踪者的姓名,询问了凌英国际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但结果是钱宇岩、李乐和王启明相互认识,至于费媛与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没人提到过,对吗?” “是,她是唯一一个被摘出来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们陷入僵局。 究竟是和孩子的父母,或者和孩子本身有仇; 是单纯的,无差别的绑架; 还是孩子们为了博得家人的关注,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这么看起来,似乎都不是。” “都不是!” 还不等陈泽洋惊讶,白计安向他招了招手,把日记本递给他。 看着里面的行行文字,陈泽洋又犯难了。 “就算起因是校园霸凌,但是,费媛的父亲在国外,生母又是一直在网上哭着闹着找闺女的人,至于汪华……都不可能。那么单凭费媛一个16岁的小女孩,也做不到连续绑架三个同学吧,一定要有同伙才行得通呀!” “她没有其他关系很好的亲人?” “没查到。尤其是父母离异,之前学校里的同学都说她越变越阴沉。” “那就是说,亲人帮忙的可能性很小。”白计安沉思了片刻,又问:“朋友呢?” “朋友……”陈泽洋在脑中再三确认,而后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可是在一年之内辗转了两所学校。 “是,我确定,无论是之前的学校还是现在的,班主任、其他老师还有同班同学的证词,都没人知道谁跟费媛的关系很好。”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校外。” 闻声,白计安和陈泽洋齐刷刷地向门口望去,只见贺威站在门口,脸色极其难看。 “贺,贺队!” 看到贺威的刹那,陈泽洋不是惊喜大部队回来了,而是紧张。 大概是贺威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无形的寒霜,太吓人了。 贺威走进来,啪地一声,把u盘扔在书桌上,一边脱大衣,一边说:“回你办公室,看监控。” 陈泽洋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明白”后,抓紧一切时间向外走。 彻底离开前,还不忘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白计安看着躺在桌面上的可怜u盘,心念他都出门走一圈了,怒气还是一点都没消。 随后,他秉承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非常有眼力地站起身,给一会就要沉浸式看监控的贺队长让地方。 刚坐上沙发,贺威也从衣架那边走过来。 白计安不想惹事,只得摆弄手机,故意不去看他。谁知,原本应该只是路过的人,竟然停在了茶几前面。 以为他有事要说,白计安只得抬头,可贺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盯着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陈泽洋用过的餐盘,眼神更暗了。 真是不挑食,什么醋都吃得下。 贺威的样子让白计安感觉非常头疼。 此时此刻,他们脚下的是市公安局,并不是一个可以沟通感情的好地方。 他不想让贺威生气,更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时,贺威忽然转过身,提起放置在他办公桌对面,方便同事坐下汇报工作的椅子,摆在办公椅的旁边。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拉起白计安的手,把人带到办公椅上坐好。 看着他把更柔软舒服的椅子让给自己,白计安说道:“我不用……” “别说话。” 贺威摆弄两下手下的鼠标,而后,他拉过白计安的手握在掌心,双眼专注地看着播放监控画面的屏幕。 “我现在不想分心。” 白计安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扭着头,全神贯注地望着贺威工作的背影。 随着夜色渐深,困意袭来。 不知不觉,睡在椅子上的白计安感觉身体一轻。他被人横抱在怀,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盖好被子。 “贺威。”白计安半睁着眼,咕哝着:“还没完?” “还要一阵子。”贺威摸着他的脸,轻道:“睡吧,这里不用你。” “你还在生气吗?” 沉默了半晌,贺威低沉地说了一声:“是。” “已经很久了。”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生气?” “我不知道。” 理智告诉他,凭白计安爱自己的深度,就算再出现十个八个情敌,他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但即便什么都明白,他就是忍不住生气。 尤其是刚刚回来的时候,看着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怕内容是在聊案子,哪怕情况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他就是看不了一眼。 尤其是瞥见垃圾桶,被扔掉的蛋糕餐盘的瞬间,想到白计安递蛋糕时的微笑,他竟然生出把人锁在家里,任谁都别想见的变态想法。 在一起后,白计安的第一个生日。 加班不能一直陪他就算了,居然还发脾气。 真是太糟了。 第442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7 “你说什么!?” 韩阳瞠目结舌,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泽洋绝望地闭上眼,又一次向抱着监控看了一夜的大家伙转达贺威的指示。 “你们没听错,贺队说,费媛失踪之前的一周,她去过的,所有地点,尤其是每日上下学,凌英国际高中附近的监控录像,全部都要看。” 他看着满屋子被巨大工作量定住的同事,提醒道:“顺便说一句,贺队已经开始了。” 随后,他展开手上,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工作分配表,贴在墙上。 “都好好地看一眼自己负责的区域,别重复,白白浪费时间。” 韩阳捂脸欲哭无泪的样子闹得双眼盯到发酸的商思文心烦。 她抽空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日出。 本打算看完时间就喷韩阳两句的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盯着刺眼的电脑屏一整夜就算了,还是看倍速监控这种又费时又无趣的工作,简直又困又累又想死! “哎哎哎!” 此时此刻,吕浩然激动的叫声在屋内所有人的眼里简直就是救命的药方子。 大家齐刷刷地抬起头,瞪着略带血丝的双眼望着声源,满脸期待。 燕海臻赶紧起身,三步并上两步冲上去,急得恨不得直接一头扎进屏幕。 他盯着录像看了半天,左右歪头,就是没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只得瞪眼问吕浩然:“人在哪?” “不是。”吕浩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是目标。” “那你叫什么!” “看到个小偷,正在掏大姨的兜。” 话毕,屋内气氛瞬间结冰。 燕海臻直起身,指着吕浩然的食指在空中颤抖。 眼看吕浩然的脸被他吓得逐渐泛白,燕海臻深吸一口气,拼命给自己洗脑。 打人犯法,他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被吕浩然两声叫起来的大家又重新弓起了身子。 韩阳更是双眼一翻,一个仰身,瘫靠在椅背上。 “真是服了……到底为什么!!” 这么多监控,他的极限是同时开两个8倍速。可就是这样看完一晚上,不仅一点收获都没有,还有一大堆待看的。 如今,贺威又多加了一个星期的监控。 这哪里是刑侦队长,他改号死神算了,专职夺人性命。 “你又喊什么?” 商思文有气,却没力气发出来,只得像个只会盯监控的行尸走肉一样,一边嫌弃韩阳,一边继续工作。 韩阳垂下脑袋,猛拍空格,继续播放视频。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又加了这么多的工作。 “你问贺队去,谁知道呀!” 她只知道队长叫她做什么,她就认真仔细地做。 按照跟随贺威这么久的经验,结果都不会出错。 只不过这次的案子实在特别。 虽然照以往发现尸体的案子,它不残忍,但却非常的棘手。 一个个在家没人管的孩子,连出门没回家,家长都能隔两天才发现。 至于走访调查,他们的父母不是不清楚就是不想说,不想说他们又不能逼着问。 线索一少再少,除了花费大量的时间,尽可能地争分夺秒地看监控之外,还真就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因为李乐的日记。” 陈泽洋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边滴水边说出,在他们出发去找监控的时候,他和白计安在贺威办公室里发现的新线索。 “校园霸凌!” 一晚上没说过一句话的黄玉卿终于忍不住了,她抬眼望着位于斜对角的陈泽洋,眉头紧皱。 “我也挺意外的。”何锋严肃道:“当真方向没有错?” 陈泽洋坚定道:“不会的。” 日记上的表述足够清晰,而且,经历多次,他相信白计安的判断。 “但是很奇怪啊。”吕浩然道:“费媛的后母可是副校长,天天都会在学校上班,眼皮子底下,就算她无感费媛这个继女,但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她也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啊!” 继女在学校被同学欺负,这不是等于公然打她的脸。 时间一长,问题没有被解决,还会被人在私下议论她蛇蝎心肠。 完全不值。 “那你也要看看对方的父母是谁呀!”商思文道:“别人暂且不论,单靠王启明的父亲一个人,别说汪华一个副校长,她就是正校长、教育局局长,再多的不满,也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忍着。” “不是吧,那也太嚣张了!从政的就能无所欲为,孩子带头搞霸凌,没人敢说!?”吕浩然有些不信。 “我同意商思文。”韩阳瞄着吕浩然,直言:“你就是太天真!孩子带头搞霸凌?可是李乐的日记里从来没有提到过他们有动手打人的行为。费媛身上连根头发都没掉,别说汪华不在意,就算她的亲女儿,汪华能怎么办?” “可是欺凌并不是只有暴力性,还有语言和网络攻击。”黄玉卿道。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小子的确是在欺负人,被欺负的费媛也很可怜,但是,” 韩阳坐直身,对着满屋子的警察,坦言。 “工作这么久,你们见过谁因为自己的练习册被拿走,传来传去之后,在物归原主的条件下,来报警的。就算真的是我工龄短,见识浅薄,可谁立案了?”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直到何锋开口,打破僵局。 “平心而论。校园里发生带有恶意作弄他人的事件很多,尤其是像费媛这种。多数被知道了,也会被告知,「只是个玩笑」「不要那么在意」等等。” “那也太过分了。”黄玉卿道。 商思文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就算真的被报警、被带来,也只会批评教育几句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把人放回去。” 就算他们真的清楚谁善谁恶又能怎么样,警察能做的只是调节矛盾,至于能够下手严管的,也只有真正触犯到法律的人。 忽然,三队办公室的大门开了,贺威依靠在门边,淡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不惜双手染血,也要复仇的人。” 第443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8 “老大!!” 看到贺威,韩阳的眼角顿时泛起感动的泪花,差点就要冲上去扑到他的脚下,死死地抱住大腿,把这一宿他们全队人的苦,娓娓道来。 韩阳神经病+没出息的样子,商思文虽然嫌弃他在一队面前频频丢人,但体力实在跟不上,只能任由他继续胡闹。 如今,她只求今后,待案子完事,两队重新生龙活虎之日,一队人能健忘点,嘴下留情。 燕海臻起身看着贺威,同样激动:“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以他们对贺威的了解,他埋头在办公室看了一晚上的监控,如果没有收获,绝对不会出来。 如今他出来了,证明什么,证明他发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别激动,我来不是为了因为发现了什么。”贺威侧开身,只见他身后的地上摆了一个白色的大箱子。 “这是什么?” 贺威转身把箱子搬到办公室的中间,用钥匙把绑在四周的封贴扎开。 盖子打开的瞬间,看着里面摆放整齐,还冒着腾腾香气的饭盒,大家疲惫的心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安慰。 “没有宵夜,早饭就多吃点。” 贺威从上面拿出两份,站起身,说了一句劳逸结合后,转身离开。 “看来还是没有发现。” 看着老幺黄玉卿耷拉着嘴角,商思文轻声一笑,说道:“快了。” 看过的统统排除,余下的,一定有他们想要的。 “不过话说回来。”吕浩然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叹道:“这早饭真够早的了。” 听到开门声,靠在沙发上的白计安缓缓睁开双眼,沉默地看着贺威关上大门,径直向自己走过来。 他把饭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抽出一次性筷子递到白计安的手上。 “挑喜欢的吃,垫垫肚子。余下,油大的,不爱吃的剩下,留给我。” 见贺威沉着脸,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的样子,白计安心里不舒服。 他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等等。” 掀开被子,白计安起身,草草地合上饭盒盖,拿着它们,一路走到贺威的办公椅旁,坐下。 从他把白计安抱到沙发上休息,他就没睡熟过。 一晚上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陪着自己。 几次,贺威真的很想把白计安再拉回到身边,好像只有碰到他,他才能真正安心。 但是,碍于他心不静,害怕耽误工作,只能一忍再忍。 “过来。”白计安拍了拍旁边的空座椅,“陪我吃饭。” “我还不饿,待会儿……” “快点。”白计安眯着眼,“不来,我现在就回去。” 听白计安又要回去,贺威忽然眉头一皱,脸上又气又委屈。 “别让我再重复一次,快点!” 贺威看着对他下最后通牒的白计安,即便眼底尽是幽怨,身体却依旧诚实地向他靠近。 坐下时,白计安已经把他那份盒饭打开,摆好。 “……好凶。” “活该!” 他被时不时就捧起酒坛拼命灌醋的贺威无辜牵连整整一晚上,跟谁诉苦了? “你说爱我的。”(?_?) 白计安掰开筷子,塞进气势全无的贺威的手里,毫不客气地说:“我现在也爱你!闭嘴。” 烦死了一天!ヽ(#`Д′)? 要不是地点不对,他非要把贺威绑起来,丢到床上,好好教育一番! 多少次了,怎么解释都不听。 现在长能耐了,以工作为由,跟他玩了一晚上的冷暴力。 他白计安是稀罕贺威稀罕的要死要活,但于他,也有点不多的处事原则。 他惹了贺威,让他不高兴,怎么哄、怎么道歉都毫无怨言; 要是他无理取闹,自己转不过弯还反过来埋怨他,他也能好言好语一到两天,要是再长,就别怪他露出本相! 白计安伸手抚上鼠标,对着暂停的视频,轻点一下,命令道:“吃完饭闭眼休息,我替你。” 贺威伏在桌上,斜睨偷看白计安的同时,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怼着可怜的米饭。 “不吃别糟蹋。” “没糟蹋。”贺威撑起身,可怜巴巴地说:“都能吃完。” 四处监控录像,以16倍速同时播放。 不到九十分钟,双眼严重疲劳。 中间,白计安死盯着它们,手上虽然拿着筷子,却全然忘记吃饭的动作。 一晚上。 贺威居然这么看了一整个晚上。 他不得不承认,贺威的动态视力远强过他。 贺威察觉到异样,抬手轻抚白计安的额头,温柔地把人按到椅背上。 “闭眼休息一会儿。” “你也别看了。” 线索没找到就算了,眼睛废了就不值得了。 “我还好。不过,我听你的。” 白计安睁开一只眼,奇怪地看着脾气突然消失的贺威,满脸写着:你吃错药了? “其实。”贺威拉过白计安的手,“其实我昨天晚上,在你和我说已经气了好久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生气了。” “是吗?”白计安不太信,“既然那时候就不生气了,为什么一晚上都不理我,也没有叫我坐在你身边,陪你工作。” 贺威垂下眼。 他想跟白计安道歉,为昨天的失控和不温柔道歉。 可每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脑子里的另一个他就会发出不屑的声音。 「早知道这样不对,为什么还要做?做了之后就立刻道歉,你觉得这样,白计安会喜欢吗?如果他不喜欢,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爱你吗?」 虽然他一晚上都坐在椅子上,白计安坐在沙发上。 “但我一直在想你。” “好了。”白计安反握他的手,“我没怪你。” “……真的没有?” “嗯。” “可是,昨天是你的生日,我还和你说那样的话。” 整整一晚的昏昏欲睡,即便闭着双眼,白计安的思维依旧清晰。 想要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做,最好的方式就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 当他以贺威的角度,想着如果现在,有一个喜欢、崇拜贺威的人就在他们身边,而贺威也当着他的面,对他说:「我很关心他。」 “如果换做是我,真的没有信心,比你做的更好。” 第444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19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白计安古怪道:“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我来问你吗?” “我已经说过了。” “嗯,说过了就继续吃饭、工作。” 说着,白计安伸手关掉看过的,打开没看的。 “等等。”贺威暂停视频。 “干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计安静静地看着他,诚实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贺威心思一沉,“为什么?” 白计安果然很生气。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既然没有生气,怎么回答你还生不生气的问题。” “没生气?”贺威不信,“可是我拽着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限制你的自由,还一夜没有主动和你讲话,你都不生气?” “你希望我生气?” 贺威语塞,偏过头,嘟囔:“这倒是没有。” “可你语气那么迫切,好像很希望一样。” “不是。”贺威不爽地搔了搔后颈,直言:“就是没想到而已。” 白计安自由自在,什么事都自己做主,不让旁人干预,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 就连白家父母都知道,跟白计安说什么,建议就好。 反正,就算你用命令的语气,他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认同的,他自然会听,反之,绝对会变成耳旁风。 贺威当时也是在气头上,狠话放出去,也想过白计安不会听话,只是没想到,等他回来,他真的还在。 “你没走,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嗯。” 贺威顿了顿,提前做好了得到偏差答案的心理准备。 “是因为,你认为走不走都可以,无所谓。还是因为……” “因为你和我说,「等我回来。」” “啊?” 白计安风轻云淡的样子给贺威说懵了。 如果他没失忆,他的原话是:「如果我回来之后,没有在这儿看到你;如果你再敢跑,试试看。」 粗鲁的动作搭配凶怒的表情,一般人都会解读出威胁,怎么到白计安这,就变成了「等我回来」,这么脸红心跳的话了?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声音平静:“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嗯……要怎么说呢? 从深层次讲,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只是表面上,要更凶猛一点。 “在想什么?” 被白计安的眼神追得无处可逃,他只得撇撇嘴,傲娇投降。 “你,你明白就好。” “完了?” “什么?” 白计安双手抱胸,选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淡道:“我还以为某人要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正式道歉。” 正式? 贺威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后悔,听了心里另一个自己的话,没有更快地和白计安说对不起。 贺威转身对着白计安,正襟危坐,刚张开嘴,声音还没发出,就被突然覆上来的手,一把捂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 什么感谢,道歉,白计安都从贺威的嘴里听到过了。 他不想要。 贺威疑惑地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那你想听什么?” 白计安点了点自己的唇,教导贺威:“今后,麻烦贺队长把一切「谢谢」、「对不起」的话,全部换成实际行动。” “还有这么好的事?” “你觉得很简单?” “对我来说不仅不难,还占了大便宜。” 感谢就算了,亲亲算哪门子道歉? “可是我还没说完。” “有条件?”果然不是简单的亲亲。 “有。” “比如?” 白计安耸耸肩,随便举例:“既然是道歉就要自己想办法换花样,给对方惊喜,直到对方满意为止。” “对方?”贺威一笑:“原来不是给我一个人的规定。” “当然,男男平等,我们家很民主的。” 贺威一言不发地盯着白计安,头脑风暴几秒后,俯身上来,要抱他。 “你干嘛?”白计安按着他的胸膛,警告道:“这是你办公室。” “我们在办公室亲过。” 说完,贺威一手抓住白计安的手腕,一手揽过他的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个又轻又痒的吻。 “是你说的,我要道歉。” “门没锁!” 白计安挣扎着,慌乱中一把按住贺威的双肩,用力推开。 禁锢解开的同时,白计安亲眼看着贺威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贺威!” 白计安本能地伸手去拉,结果不但没救下人,反倒结结实实地扑在躺倒在地上的贺威身上。 三十个小时没有沾到床的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没事吧!有没有碰到头?” 白计安撑起身,对着贺威的身体,又摸又看,恨不得来个全面检查。 “我没事。” 不但没事,还好的很。 贺威双手抱住慌张的白计安,用力一拉,把人重新按到怀里,舒服得直哼哼。 依着疲惫不堪的大脑,他闭上双眼,一边轻抚白计安的脊背,一边回想刚刚的事,呵呵直笑。 “我的还没还,你又欠我了。” “那就抵消。” 贺威猛地睁开眼,抬手对着白计安的翘臀就是一下:“不行!我还我欠的,你还你欠的!” 这样就攒了两次非比寻常的亲亲。 一想到白计安会想出什么办法诱惑自己,贺威就觉得往后的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老大!我们来给你和白哥送温暖了!!” 电光火石,推门声与韩阳的话音同时落下。 毫无征兆的突发事件,把正巧倒在办公桌后面,身体还摞在一块的贺白吓成了两尊石像。 除了互相瞪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诶?”韩阳环视空荡荡的办公室,“他们人呢?” “全员休息时间,去厕所了吧。” 商思文走过来,把装着双倍意式浓缩咖啡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随后,她转头对韩阳说:“走吧,收拾一下餐具,咱们也该继续干活了。” 本以为危机度过的白计安缓松一口气,然而,下一秒,话锋一转,只听韩阳说。 “等一下。” “干嘛?” 韩阳快步走到茶几前,拎起袋子,转身直奔办公桌。 随着脚步声渐近,白计安感觉自己的血压飙升,刚想问贺威怎么办,只听韩阳又说。 第445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0 “你把咖啡放在这儿,万一老大和白哥看不到,那不就白买了嘛!” “怎么能看不到?这么明显。” “哪里明显了?”韩阳指着办公桌后面的两把空椅子,“你没看到椅子都在这儿,他们俩一定都坐在这,一起吃饭来着。” “行,你说得对。这下我们能走了吧!” 光顾着给贺白送提神的咖啡,她工位上的餐盒还等着她收拾呢! 她可不想被一队落下进度。 商思文快步走到门口,右脚刚踏出办公室,身后的大麻烦又叫了一声。 “等一下!” 商思文都服了,她转过身,无奈道:“又怎么了?难道放在办公桌上还看不见?” 看了一晚上的监控,贺队的眼睛是酸了,不是瞎了! “不对劲。”韩阳深不可测地搓着下巴,摇头又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呀?” 商思文叹气,心念韩阳果真犯了病。 每次熬夜到极限都会犯病,思维跳跃,神经叨叨,废话巨多。 “你不信我?” “那你也要说说什么事呀!” 不然她怎么信? “你说以老大的习惯,这样的场面有过吗?” 不在办公室不奇怪,奇怪的是,人出去了竟然没锁门! 不可能。 以贺威对待工作谨慎的态度,根本不可能! 见事情有变,贺威垂眼瞄着伏在他胸口的白计安,只见他脸蛋晕红,摸起来微微发烫。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白计安紧张成这样,一看就是被韩阳上下起伏的话吓得! 贺威轻轻抚了抚白计安的背,得到他注意的同时,用口型说:「起来。」 白计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贺威,问道:「谁?」 贺威理所当然地说:「我们。」 说完,见他准备起身,白计安一把按住他,急道:「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会误会我们。」 误会? 贺威愣了一下,而后,他泄力地躺在地上,想起白计安还不知道,早在他们俩刚好上,白计安拎着晚饭过来陪他加班的第二天,他就直截了当地和三队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计安。」 贺威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冷静下来,专注地看着自己。 「他们已经知道了。」 肉眼可见,白计安的脸逐渐泛白。 「知道了?」 单位里的人知道了…… 贺威点点头,又指了指上面,意思叫白计安放他起来。 谁知,白计安手下使力,又把贺威按了回去。 他摇摇头,「不行,他们会误会。」 「他们已经知道了!」贺威以为自己表述不清。 「不是。」白计安指了指他们紧挨的身体,「他们会误会,你在办公室,跟我做什么。我不想让他们误会你。」 我不想让他们误会你……吗? 不是我们。 「再等等。如果他们有过来的意思,你起来打发走他们。」而后,白计安指了指桌子下面,平时用来放腿的地方,「我躲进去。」 哪怕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贺威也没办法在此时此刻与不安的白计安唱反调。 他望着天花板皱起眉毛 ,既无奈又心疼。 …… “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锁门干什么?”商思文道:“初二早上天还没亮,除了咱们两队的倒霉蛋子,谁来上班呀!” 锁不锁门有什么区别,还麻烦。 “可是白哥也不在!他们俩一起上厕所?” “……额。” 这下,商思文也说不出话了。 反而,根据她博览群书的经验来看,此事,不宜继续再想。 “你怎么了?”韩阳歪着头,紧盯商思文半晌,疑道:“你脸红什么?” 商思文猛地回神,不偏不倚,正好对上韩阳观察自己的双眼。 瞬间,她眉毛一皱,双手拽起韩阳的衣襟,二话不说地往外面拖。 “你怎么这么八婆!人家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擅长推理,怎么没见你找到失踪的孩子!灭灭一队气势,给三队长长脸!快走!多管闲事的死神棍!” “门门门!”韩阳大叫:“门没关!” 安静几秒,脚步声返回,片刻,呯地一声巨响! 门关的瞬间,白计安竟然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他立刻从贺威的身上爬起来,直到确定屋内真的没有第三个人,才敢撑着桌板,准备起身。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被躺在地上凝视他的贺威看个清楚。 越看越不舒服,越看心口越疼。 突然,他猛地坐起身,搂过白计安的后颈,狠狠地吻了上去。 突袭不恋战。 等白计安从震惊中挣脱出来,准备反抗的时候,贺威已经松开了他。 “等案子结束,我们谈谈。” “谈什么?” 贺威不语,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向门口,上锁的同时,在心里,狠狠地记韩阳一笔。 两次了。 昨天晚上他着急汇报工作,不小心看到他们吵架,他理解。 但今天。 贺威手握吸管,狠狠地扎进杯口。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借他的胆子,敢在进他办公室之前,不敲门! 把咖啡递给白计安时,他原本被吓到泛白的脸已经恢复大半,只是眼底,还留着几分心事重重。 “想什么呢?”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原来是在想刚刚他说的,三队全员都知道他们在恋爱的事。 “你带大餐过来陪我的第二天。” 白计安一愣,“大餐?” 迄今为止,他只给大家送过一次饭。 “感恩节的时候?” “嗯。” “……居然比谭杰知道的还早。” 白计安简直不敢相信。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还没多久! 按照平时看他们破案的样子,并不像有极为卓越洞察力的人,怎么到他和贺威谈恋爱,就变得这么敏锐? 贺威似乎看穿了白计安的心思,解释道:“你总是待在我身边,还不惜乏累,彻夜陪我加班,形影不离的,他们又不傻。” “可是我刚回来的时候也陪你工作,怎么就没事?” 看着白计安尽力回忆从前,他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贺威轻叹一口气,说了句白计安很难想到的大实话。 “破案,他们没你在行。但八卦,你的敏感度,远不及他们。” 第446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1 “就算八卦……真的会有人把两个男人绑在一块吗?” 贺威支着下巴,满脸稀奇地瞄着白计安。 他鲜少有搞不清楚的地方,看着实在新奇有趣。 “好了。”贺威用手指捅了捅白计安的脸,哄道:“他们怎么发现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恋爱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而且没有任何偏见,所以,以后你再来找我的时候,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 “还有谁?” “什么?” 白计安望着门口,“这次加班的人,除了你们三队之外,不是还有一队。他们呢?” “他们还不知道。”说完,贺威俯身凑过来,逗弄道:“要现在公开吗?” 白计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贺威,将人推开后,主动收拾碗筷。 “你要是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就去干活,别在这儿没事找事。” 为了不让好不容易重燃的爱火熄灭,贺威只得坐在正位上,对着电脑,乖乖听话。 直到白计安拎着收拾好的垃圾出门,贺威才敢把藏在心里的委屈叨咕出声。 “还说没生气,明明就在不高兴。” 高兴的时候从来不忍心这么训他! 视频一帧帧滑过。 经过一夜的努力,分到贺威手上的失踪后的全部录像已经看完。 余下的,就是他追加上来的内容。 尤其是凌英国际高中临近期末考试时的那几天,校门口的监控录像。 在点开之前,他抬眼扫着电脑左下角的时间,心里有些惦念白计安怎么还没回来。 不就是把垃圾扔到厕所旁边的大垃圾箱里,怎么会这么慢。 贺威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随后,白计安抱着两个大箱子走进来,在贺威惊奇的目光下,把它们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 “你别动,我拿给你。” 白计安利落地打开包装,拿起最上面的小盒子,走回到贺威旁边。 “蒸汽眼罩?” “嗯,我买了一箱,刚刚送来,我去大门口取的。” “什么时候订的?” 昨天整晚,他可是把一心二用发挥到极致,余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白计安。 除了不安他们吵架,他的反应之外,还有就是,不许他以发信息为目的,摆弄手机。 白计安淡道:“在你还没有找我麻烦之前。” 一句话直接把贺威怼到外婆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发现两个箱子里全部都是蒸汽眼罩。 “你买这么多,会不会过期呀?” 白计安道:“这里不止有你的,还有其他人的,找个合适的机会,你给他们拿去。” “怎么又有其他人的?”贺威撇了撇嘴,“都说过好多次了,你心疼我就行,别人不用管。” 尤其是他的同事。 什么饭补、眼罩,都是单位和领导欠他们的,才不想让白计安自掏腰包。 “没关系,都是顺便的小事。你只需要把这些送过去,不用在乎其他。” 待贺威来到三队办公室,站在中央的燕海臻正围着地图,勾勾叉叉。 “哎,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 贺威就近,把箱子放在商思文的桌子上,向燕海臻走过去。 “这什么呀?”韩阳伸长脖子,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自己的脑袋插进箱子里。 商思文围着箱子看了一圈,直到看见正面的品牌名,怪道:“药妆店的东西。” “那是干嘛的?” 商思文耸了耸肩,“药妆店卖的东西有很多,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 “哦。”韩阳顿了顿,又问:“那你说说,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有什么东西?” 商思文慢慢转过头,给韩阳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 “你是不是现在看到过街老鼠都要追上去,拎起它的尾巴看看是公是母?” “……什么意思?” “说你精神不正常,看监控看疯了。” 除了工作,什么事都要凑上去,不看一圈,不罢休。 贺威走到地图前,打眼一看,就知道燕海臻做标记的地点,和上面勾和叉的含义。 “你看这条。” 啪地一声! 银色的小棍落在樾安市人民公园。 燕海臻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个可伸缩的教鞭。 “钱宇岩,他从家门口坐计程车一路来到人民公园,进去之后,虽然公园里面没设置监控,但周围的四个大门的周遭商铺和马路,有监控。” “有监控却没有录到钱宇岩接下来的行踪,结果只有两个。一,他没有离开公园;二,他离开时,选择监控最少的西北门。” “第一可以排除了。”燕海臻道:“之前调查时,连同司机在内,公园里的负责人配合我们,带着所有员工出动,搜查了整个公园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虽然贺威平时没有去公园的习惯,但位于市中心的,历史最悠久的人民公园,对里面的环境,他还是很清楚的。 里面的建筑多数是办公区和公共厕所,余下的不是长廊就是凉亭,唯一可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的,是位于公园中央的人工湖。 “打捞队撤了?” “嗯,捞了两天两夜,什么都没发现,要是这两天咱们这边也没有进展,钱宇岩的母亲就要想办法抽水了。” “抽水?” “嗯,那人工湖大小你也知道。为了孩子的父母,真是什么都敢做,都敢想。” “能理解,毕竟是唯一的亲生骨肉。” “所以。”燕海臻点着地图,“你怎么看?他是在湖里的可能性大,还是出去的可能性大?” 贺威沉默着,回想从李乐日记里得到的线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钱宇岩和王启明就是欺负费媛的人。 所以,他们和费媛一起失踪的原因,可能性最大的,轻则讨公道,重则实施伤害,报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钱宇岩和王启明又怎么会轻易踏进陷阱,甚至还配合对方,避开监控? 不合理。 尤其是钱宇岩,在从家离开时打车,计程车都被监控拍了下来,证明他起初并没有想过躲过监控。 第447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2 贺威转身看着等待他结果的燕海臻,说道:“或许,人民公园本来就是钱宇岩的目的地,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后,被人从监控最少的西北门叫走的。” “被人叫走?”燕海臻顿了顿,而后回忆道:“可是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联系人在他失踪的三天前,是快递。” “正常。”贺威道:“现在的年轻人多半都用微信和qq联系,几乎不会有人邀约还打电话。” “可是钱宇岩的手机和钱宇岩一起失踪,光知道他的微信号根本就查不到聊天记录,更别提查到是谁把他约到公园去。” “可能是他自己要去的。” “一个人?” “有可能。” “去干嘛?” “我记得早些年,人民公园有篮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和旱冰场吧。现在还有吗?” “还有!”何锋起身,“当时去人民公园调查的是我和韩阳。” “这么一说……”韩阳惊道:“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老大你说的这些娱乐地点,就在西面和北面!” 燕海臻道:“所以,他极有可能是在结束娱乐,准备回家的时候,就近走了西北门。” 韩阳道:“那他之后又去哪了?怎么没有打车回去?” “可能他打车的地点没有监控,之后又坐在车里,没有被录到。” “不可能!”韩阳挺直腰杆,“西北门的录像我看的,我赌上一天前还清透闪亮的双眼,他没打车。” 韩阳直接呛燕海臻的场面直接给商思文看傻了。 虽然平时的韩阳就不喜欢燕海臻,但每一次都是在背后蛐蛐,什么时候敢贴脸开大! 好家伙。 看来加班熬夜,搞疯了之后还有这种效果。 贺威抱着胸,似乎也来了兴趣,问道:“真的这么肯定?” “当然!”韩阳向他招招手:“老大,你过来看。” 这句话招来的不仅是贺威,还有办公室余下的所有人。 忽地一下,繁杂的脚步声来得快,停得也快,刹时,韩阳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 点开右上角的文件,只见里面保存着密密麻麻的四百张缩小的照片。 韩阳从第一张点开,放大至全屏后,一张一张地给大家欣赏。 张张照片,每一张都是从西北门口经过的车辆。 无论是私家车还是计程车,每一张都截出了单独的照片。 车牌号、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乘客样貌非常清晰、至于后座的乘客长相,经过处理能看清基本的面部轮廓。 “我的天啊!”商思文惊呼,“你全部都截下来,挨个放大看的?!” “那当然!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坐车跑路,没可能!” 贺威道:“这条路上没有公交车经过?” 韩阳嘿嘿一笑,像是在说自己正好踩到幸运的点上。 “没有。” “太狠了。”吕浩然盯着电脑屏,自言自语地咕哝道:“这得用多少时间才能弄出这么多?” “所以。”韩阳对着商思文扬起下巴,“我累得要死,是不是应该的?” 商思文轻哼一笑,抬了抬眉毛,给了他一个「真给三队长脸」的眼神。 “这么看来,钱宇岩从西北门离开之后,没有坐车。”燕海臻愁得抓了两把头发,对着还盯着韩阳电脑的贺威说:“怎么办?继续扩大监控搜寻范围?” “暂时不用。” “不用?”燕海臻道:“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还不确定,我先回去研究一下,一个小时之内,给你答案。” 说完,贺威轻拍韩阳的肩,说了一句:“把照片全部打包发给我”之后,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见贺威恨不得三步并成一步,白计安就知道,他有线索了。 正巧,他离开的期间,他看着监控,也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计安。” 贺威坐下,缩小白计安正在看的,点开昨晚他看过的。 “怎么了?眼罩给他们了?” 贺威一愣,笑道:“我忘了。” 光把东西放下,听了一圈进展之后,他就走了。 “我跟商思文说一声,东西在她桌上,叫她处理。” 信息发送的同时,电脑响起提示。 韩阳的压缩包到了。 等待下载的中间,贺威竟急得忍不住抖腿。 “这是什么?”白计安道。 “照片,钱宇岩从人民公园的西北门离开,没有坐车,也没有被监控拍到。” 话毕,贺威打开文档。 看着里面的张张照片,其中被贺威特别圈出来的几张,让白计安轻挑眉尾。 “计安,你看。” 贺威将韩阳截出的照片,和他曾经看过的,凌英国际高中附近街区的监控录像一同拿出来,进行对比。 “你看到了吗?” 四百张照片中的十几张照片里面,无论是私家车还是计程车里面,都有人捧着印着红色字体的白色包装袋。 视线平移到屏幕右侧,被暂停的监控录像上面,也有穿着凌英国际高中校服的学生,拿着同样的袋子! “一模一样的炸鸡口袋,不仅出现在凌英国际高中,还出现在了钱宇岩最后出现的人民公园西北门。计安,你认为这可能是巧合吗?” 尤其是,学校在郊区,人民公园位于市中心。 “按常理,除非是连锁炸鸡品牌店,否则,没有几个小摊主会推着小食车,从郊区跑到人民公园吧。” 樾安市可是拥有1.1万平方公里的直辖市! 贺威开心的模样,看得白计安也逐渐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忽然,贺威起身,说道:“我得过去一趟,把消息跟大家说了。” “等等。”白计安拽住他,“先回来。” “怎么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还没完。” “什么意思?”贺威听话地重新坐下。“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吗?” “不,凭着你刚刚带回来的线索,得出的结论很周全。” “那是什么?” 白计安伸手握住鼠标,将刚刚被贺威缩小得窗口重新点开。 视频是贺威还没有看到的,凌英国际高中在放假前,校门口放学的监控视频。 按照闹钟的时间点,白计安把画面调停到目标处。 中间,马上就要从校门口出来的人正是最先失踪的人,也是李乐那篇特别日记的主角,费媛。 第448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3 “费媛。” “对。” 贺威没懂白计安特别给他看费媛放学的意思。 自从昨晚李乐的日记出现之后,他在监控视频里看到费媛这张脸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随着白计安轻敲空格键,被定格的画面重新开始播放。 放学时间,校门口汇聚的学生和接学生放学的车越来越多。 来来往往的豪车,差点就把电脑屏幕晃瞎。 可即便车子再多,也有不少学生要靠自己回家。 费媛就是其中的一个。 夹在人群之中的费媛身形圆润,个子小,走步慢。她总是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路,只有在出校门的瞬间,才会抬头,向她准备离开的反方向,瞄上一眼。 啪地一声! 贺威瞧准时机,按停视频。 画面正好定格在费媛向后一望的瞬间。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面所及之处,除了一群正常放学回家的学生之外,并无异常。 随后,贺威又调出其他时间的放学视频。 不同日期的同一时间,九天的视频里,费媛从第四次开始,之后的每天都会特别向固定的方向望上一眼。 中间还有两次,她还是像每天那样,向同一方向看,但似乎是没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或物,所以她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而后,环视,直到找到她想要看到的目标。 “看来的确是人没错了。” 毕竟能够每日待在学校外面,能移动却又不经常移动,且在移动之后还存在的东西,也只能是人了。 突然,贺威眼睛一亮,转头看着白计安,兴奋道:“炸鸡!” “应该没错了。” 一个在学校门口做生意的小吃商贩、可移动餐车、每日尽可能地在固定位置摆摊,如果某一天来晚了,没有占到每天的位置,就换一个。 这也就是为什么,费媛每次放学都要向固定地方看上一眼,某一天没看到,就要环视一圈,直到看到后,才能安心回家。 “可惜了。”白计安道:“我大抵上略了一遍,电脑里的监控录像只有学校门口的,没有反方向。” “是我的电脑里没有反方向。” 贺威勾唇一笑,忽然扑上来抱住白计安,对着脸蛋猛啄一口后,说:“如果我没记错,反方向的视频应该在一队人的手上,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看着贺威一溜烟跑走的背影,白计安无奈一笑,答道:“慢慢来,我是个自由人,不着急。” 贺威第三次推开三队办公室的大门,这次,终于跟线索有关。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不由浑身一震! 尤其是韩阳,瞬间满血复活,差点就要窜到房顶上! 一定是,一定是自己费了半条命的四百张截图起效果了! 不然,怎么他刚把压缩包传过去,贺威那边就有新进展了! 贺威环视众人,开门见山:“凌英国际高中校门口对面的视频,在谁哪!” “对面?”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人看到追加任务的视频。 “没看到就查,我立刻就要看!” 刹时,不仅一队和三队,就连燕海臻也从摆在中央的地图面前,一路小跑,冲回到临时工位。 三分钟,突然,黄玉卿猛地站起身,向贺威报告:“贺队!在我……” 话音未落,贺威已经冲到她的座位,随后,屋内的众人又像之前围住韩阳那样,围住了贺威。 折腾了半天一宿,看了无数个监控视频,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大过年绑架孩子,折磨他们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贺威习惯性地把视频调整到16倍速,高速闪动的画面看得围在四周的人眼花缭乱。 唯有坐在中间的他,半眯着眼,聚精会神。 突然,只听啪地一声,贺威敲停视频。 飞快翻动的画面猛然来了个急刹车,对一眨不眨的眼睛来讲,实在是猝不及防! 待看清嫌疑人的真面目前,围在贺威四周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轻晃脑袋,恢复清明。 被暂停的画面人头攒动,上面不仅有放学离开的学生,还有来接孩子的家长和小贩。 乍一看,根本就找不到重点。 “你让我们看什么?” 似曾相识的话让燕海臻顺着记忆,想起了吕浩然抓小偷的事。 但如今,坐在中间的人是贺威。 怎么样也不会像他那个不成器的下属一样跳跃。 “这儿。” 贺威指着画面一处,是一个卖炸鸡的铺子。 看着铺子后面,和费媛很像的脸,贺威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个人和费媛有关系? “陈泽洋,去查摊主的个人资料。商思文,去查炸鸡摊的口袋,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在用。” 得令之后,两人立刻投入到新的工作上。 炸鸡摊的口袋? 心里反复叨咕着。 突然,一直盯着画面的韩阳突然想起自己那四百张截图,叫道:“这个炸鸡的名字,在人民公园出现过!” “就是靠你的截图发现的。” “真的!” 肉眼可见,被贺威夸赞的韩阳对着一队众人,尾巴翘得老高。 “嗯,一半是。” “那另一半呢?” 贺威微微一笑:“秘密。” 知道案件背后的起因、找到嫌疑人。 余下的,只要查到炸鸡铺老板的个人资料,基本就能找到失踪孩子们的下落。 只是,费媛和那个老板,为什么会有些相像? 费媛的家境很好,不止她的父亲,就连她曾经辞去工作,做了十五年家庭主妇的生母,也在离婚之后,加盟了连锁超市,做了老板。 还是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亲戚? 即便事情还没有结束,推开办公室大门,看到靠在椅子上,一边咬着吸管喝咖啡,一边继续看监控的白计安,压在贺威心口,让他无比压抑的大石头似乎是被哪位大力神仙移走了。 “怎么样?”白计安放下杯子。 “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贺威坐回到白计安的身边,自然地凑过去,靠上他的肩。 “怎么了?”白计安扭头,用下巴蹭了蹭贺威毛绒绒的脑袋,“累了?想睡觉?” 第449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4 “还行,不过现在还不能睡。” “你可以眯一小会儿,直到结果出来,至于监控,我来看。” “不用。”贺威伸手按掉了窗口,“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不用再看了。” 就算结果出来还要借助监控,他也不想继续没头没尾地地毯式搜查。 太累了。 真想趁早结束这一切,回家抱着白计安补觉。 “哦对了,计安。”贺威坐直身,严肃道:“给你看一张照片。” 半晌,他指着屏幕上,不怎么清晰的图片,说:“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卖炸鸡的女人,和费媛有点相像。” “你怀疑她们是亲属关系?” “那总不会这么巧,两个陌生人,一个在学校上学,一个在学校外面摆摊,没有一点关系却长得差不多?”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有些类似。” “类似就可能有问题,不然我怎么没在大街上看到和你类似的人?” 白计安战术喝水的模样让贺威的心跟着一沉。 他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咖啡,问道:“你不会遇到过和我相似的人吧?” “想什么呢你。”白计安夺回咖啡,一边咬着吸管,一边低声嘟囔:“要是真的有人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有什么好的?你想干什么?找两个相好?” 白计安噗嗤一笑:“我才没这么无聊。” 退一万步,他就算找两个,也不能找两个一样的呀! 玩什么? 分身术。 他还没有这个嗜好。 除非……另一个原厂贺威,心甘情愿地让他压。 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找两个试试。 “你笑什么呢?” 回过神,贺威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贴上来,近在咫尺。 “你干嘛,贴这么近?” 白计安含着吸管,心虚地尬笑。 贺威怀疑地眯上眼,不依不饶:“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其他事?” …… 真不好回答。 说没有,他已经被贺威看破了。 要是说有,他一定会追问在想什么。 随便找个理由又因为他傻笑,打发不掉。 “是。”白计安点点头,“我刚刚确实走神了。” “为什么?” “想其他事。” “什么事?” “要在这说?” 贺威偏过头,把耳朵凑近,示意白计安偷偷说。 “真的要说?” “快点。” 眼神扫视着贺威靠近的侧颜,白计安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边,凑上去,声音是充满磁性的低沉:“想压你。” 瞬间,即便眼前的人一动未动,但感觉上似乎是变了。 好像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石头了。 咚咚两声敲门! 贺威像是还魂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喊道:“进来!” 陈泽洋拧门的动作一顿,隔着门,他便听出了里面,贺威的不寻常。 但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 把文件递到贺威的手里时,他对着旁边看热闹的白计安微微一笑。 刁萌萌,女,现年38周岁。 “和王启明、钱宇岩的父亲同岁,和李乐的母亲同岁。” 贺威目光直下,直到清楚地看见刁萌萌初中就读于樾安市第一中学。 “我记得王予林也是樾安一中的……难道钱宇岩的父亲和李乐的母亲也是?!” 说罢,白计安拉过键盘,点了几下之后,回答:“钱宇岩的父亲的确是樾安一中,但李乐的母亲,赵璃,网上没有。” “大概率是了。”贺威向陈泽洋扬了扬下巴,“给赵璃打电话,问。” 随后,两人一路走到众人齐聚的三队办公室,推开门,贺威按照之前走访调查的小组,安排询问王启明和钱宇岩的父母是否认识樾安一中的刁萌萌。 结果,除了李乐的母亲有印象之外,王予林和钱玉书都一口咬定,不认识刁萌萌。 “他们说不认识?” 接待室,面对贺威和燕海臻,双眼红肿未消的赵璃笑了。 她佩服地点点头,轻轻地哼笑一声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发生了什么事?”燕海臻迫切道:“这对于找回失踪的孩子们,很关键。” 赵璃拿过手提包,翻找的同时,解释说:“从接到你们的电话,说有刁萌萌这个人的时候,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所以我从毕业纪念册里找到了这张照片,给你们。” 一张毕业合照摆在茶几的正中间。 里面只有二十几个人,全部是女生。 贺威拿起照片,反转一看,背面用黑色的钢笔写着:樾安一中1998届,初三六班,全体女生合影。 “不用我说,你们应该能看得出来,哪个是刁萌萌。” 正面,二十几个女生站成三排,所有人一个挨着一个,笑容洋溢。唯有一个女孩,站在第一排的右下角,与旁边本应紧挨的人隔着十公分的距离,让本来整齐的照片,产生不和谐的撕裂感。 圆润矮小的身材,短到露耳的头发,厚厚眼镜片下面是又小又肿的眼睛,还有脸上遍布的,淡淡的麻子。 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的皮肤很白,比照片上的所有女孩,都要白。 燕海臻瞄上一眼,感叹:“坯子明明挺好,长大怎么没变呢?” 贺威斜眼瞟着他,低声提醒:“你专业点。” 差点把赵璃还坐在对面的事忘了。 燕海臻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心想他果然是人到中年,跟不上连续看监控的体力活,脑子抽抽了才会什么话都往外咧咧。 “没关系。”赵璃主动道:“其实,长大之后的我懂事了,也是这么想的。” “长大之后的你?” 贺威举着照片。 “从照片里面看,你站在正中间,刁萌萌在角落。上学时期,你们不像朋友,刁萌萌也不像是会在毕业之后和老同学联系的人。尤其是现在,一个生意场上的女强人和炸鸡摊摊主……所以,你在毕业之后,经常会想起刁萌萌,为什么?” “真敏锐。” 赵璃垂下眼,回忆起20多年前的往事。 咚咚! 门外,负责调查刁萌萌所在的何锋急道:“贺队,燕队!” 燕海臻拍了拍贺威的肩,说道:“你留下听故事,我脑子不灵光,带他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透透气。” 第450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5 隔着玻璃,目送燕海臻带队离开,赵璃才回过头,面对贺威,将往事一一提起。 “说起来,刁萌萌的事虽然与我本身没有关系,但长大之后的某一天,我忽然想起那段旧事,还是会因为没有出手帮忙,而感到愧疚。” 记忆是一个既好玩又神奇的东西。 你时常会坚定地认为,有些事,你已经不记得了。 但某一天,你看到某个人,遇见某件事,甚至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也会让本应「消失」的记忆,重新在脑子里生根发芽。 其实,你每每经历过的事不是真的忘记了,而是暂时忘记了。 这感觉很神奇,就像起床之后,无事发生,只是突然间的灵光一闪,脑子多了一段记忆,你才想起。 原来, 昨夜, 我做了这样一场怪诞的梦。 “我不记得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但我知道,我回忆起来的一切,都是真的。” 父母的爱护,家境的优越,自身标致的长相,无一不让赵璃从小就拥有着超出常人的自信和骄傲。 加上她本身就霸道的性格,就连家里的阿姨都说:“小璃在哪都厉害,谁都不用担心她会被欺负。”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幼儿园开始,赵璃便是最霸道,不讲道理的一个。 想当初,幼儿园的座位被老师以六张桌子为一组,拼成大家可以围坐在一圈的样子。 而大家也没有固定的座位,先到先选。 可赵璃偏偏不要。 迟到了,也要坚持坐在正位。 如果正位被人占了,就要哭,就要闹,就要难为家里的阿姨,找老师重新安排。 一视同仁的老师起初是不愿意的,挨不住赵璃的母亲非常宠爱女儿,仅用了几个特别的小礼物,就说通老师,每天早上给赵璃占位置。 赵璃跋扈的性格一直伴随她长大。 幸运的是,她小学追着男生打,追着隔壁男生打,不但没有人反抗他,大家还都非常神奇地让着她,害怕她。 这样的反应让赵璃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就是校霸一般的存在,直到升上初中,性格也没有改变。 而神奇的事再次发生了,初中里的同班男生,依旧像小学同学那样,不与她计较,假装害怕她。 不到初一的下半学期,早已相互混熟的同学们,理所当然地把她当做了班上的大姐大。 玩闹后,被男生追赶的女生都会下意识地跑到赵璃身边,把她作为护身符,避难所。 只要赵璃在,不管她在做什么,总是没人敢冲过去搞事情。 “我很方便吧。” 赵璃无奈一笑,似乎是在笑小时候的天真幼稚,竟然把男同学的忍让当真,以为自己是真的厉害。 “可即便我这么方便,刁萌萌也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甚至,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想不起,她曾经还与我说过话。” 赵璃虽然是女孩子,但从小就长得高,无论站在操场上排队,还是教室里的座位,总是位于最后。 她还记得,每一次的课间,刁萌萌被当做消遣的时候,她都坐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双肘撑着膝盖,似笑非笑地看热闹。 每个班里总有几个高傲自大、个性调皮,做事让人讨厌的男生。 而那几个男生,偏偏就是最怕赵璃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盯上成绩中游,相貌平平,总是喜欢低着头,跟谁都不说一句闲话的刁萌萌。 赵璃只记得,从某一天的一个课间开始,钱玉书突然走到埋头做题的刁萌萌面前。 他蹲下身,抱着双臂搭在桌角,像是和书桌的主人很熟悉一样,歪着头,打量刁萌萌的脸。 “你干什么?” 刁萌萌坐直身,一脸不舒服地看着钱玉书,而后,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伸出,一把抽走她的练习册,举得老高。 毫无征兆的袭击把刁萌萌吓坏了,她转头一看,拿走他练习册的人正是班里成绩前五,家境特别优异的王予林。 “还给我!” 比刁萌萌高出一头的王予林根本就不需要跑,只要挺一挺身,任由她怎么着急,都没办法把练习册抢回。 王予林一边躲着快要急哭的刁萌萌,一边仰头看着她写好的答案。 “数学……让我看看。” 半晌,王予林忽然嗤笑一声,说道:“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解对的吗?” “你自己看吧。” 说着,王予林向钱玉书扬扬眉毛,抬手一扔,顿时,夹在练习册里的纸条和标注飞出,散了一地。 “我的妈啊,这都是啥?” 瞄着落在脚边的纸条,王予林垂头一看,是用来解题的公式,跟教科书里的范例一模一样。 “你抄这些干什么?不会是觉得,只要把这些贴在练习册上,你就能算出正确答案了吧!” “真是,赶紧把你这些破烂扔了吧!”钱玉书翻着练习册,嘿嘿直笑:“做的都是什么,你怎么人长得丑,连脑子也不行啊。那你以后能干嘛啊?” 上课铃将至,班里的同学陆续回到教室,就在刁萌萌蹲在地上,收拾被丢得到处都是的公式时,突然,不知道是谁在屋里大喊:“刁萌萌,你的卷子,48分!” 随即,教室里爆出一阵哄笑。 刁萌萌顶着青一块白一块的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绕了半个班级,走到喊话人的身边。 抬手碰到卷子时,那人竟然还有些不满,恶言道:“你卷子放我桌上干什么?48分,差点以为是我自己的,没吓死我!” 又是一阵哄笑,下一堂课的老师进来了。 她走上讲台,看着右侧过道的前排地上撒着纸条,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刁萌萌一路垂着头,从她的面前路过,蹲下身,一张张地拾起地上的纸。 既然有人收拾,老师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调整耳麦话筒,开始上课。 全班起立,问老师好。 整整齐齐,唯有刁萌萌一个人,蹲在地上,像是个不属于这里的局外人。 第451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6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段,贺队长还要继续听吗?” “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出错。” 按照赵璃所说,即便再怎么贵人多忘事,王予林和钱玉书也不应该一口咬定,不认识刁萌萌这个人。 “你不信,我也不信。” “但你们的孩子在她的手上。” “所以,当我听到你们告诉我,说他们不认识刁萌萌的时候,才会觉得讽刺可笑。” 明明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 明明单方面给她带去了那么多伤害。 但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如果不是孩子们失踪,恐怕他们真的可以把曾经欺负过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多讽刺啊。 伤害人的人可以把曾经的记忆抛之脑后,活得逍遥自在。 哪怕有一天被旁人提起,也会随口说一句「年少不懂事」后一笑了之。 而被伤害的人呢? 即便重新振作,那一段段痛苦的记忆也会像厉鬼一样,日日夜夜,不停的跟着你,折磨你。 就连躲在梦里,都不肯放过你。 “那你又做了什么事?”贺威道:“刁萌萌不仅掳走了王予林和钱玉书的孩子,还有你的孩子,李乐。” “当你们告诉我这件事和刁萌萌有关系的时候,原因,我既清楚又不清楚。”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能想到是为什么,但是,我不理解。” 就像她刚开始说的那样。 刁萌萌的事虽然与她本身没有关系,但长大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想起那段旧事,还是会因为没有出手帮忙,而感到愧疚。 因为父母之间认识,所以赵璃、王予林和钱玉书也很熟悉。 只是,当时的赵璃瞧不上王予林和钱玉书,觉得他们两个人个性顽劣,哪怕成绩好,家境好,也依旧弥补不了性格的短板。 正好,她又是女生,自然就没有和他们两个人走太近。 但古怪就古怪在这儿,在她看来不怎么样的两个人,在班里男生的人缘可谓相当的好。 尤其是王予林。 所以,那时他们刁难刁萌萌的时候,还会有拥护者起哄、帮忙。 刚开始的几次,刁萌萌一直在拼命忍耐,中间两次,她忍无可忍,终于在班级里崩溃大哭。 没有真心的朋友。 没有人为了救她,偷偷向老师报告。 连平时能说上话的几个女生也没人会为了她挺身而出。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 抱着不同的心思,看着。 “我当初也是一样,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观的人堆里。” “所以,这是你想起刁萌萌会愧疚的原因。” “如果我只是班级里普通的一员,我不愧疚。我一没有参与欺负她,二没有嘲笑她,三没有在背后说过她任何坏话。我愧疚的是,我明明可以阻止。” 只要她的一句话。 一句: 「别闹了!」 或者: 「把东西还给她。」 简单的几个字,她就可以轻易拯救孤立无援的刁萌萌,让她上学的每一天,不再那么痛苦。 可现实是,赵璃没有。 甚至,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看出男生们是带着嘲笑的恶意戏耍刁萌萌。 她认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男女生之间的玩闹,而哭到嗓子沙哑、头昏脑涨的刁萌萌,是个不识逗的,无趣的人。 长大后,成熟稳重的赵璃,在一次她记不清楚的契机下,想起了曾经的刁萌萌。 时隔20年,回忆起那时的种种,她才恍然大悟地发现。 一切对于刁萌萌来说,不是玩闹,是暴力,语言的暴力。 而当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明明可以出手帮助她的自己,也成了冷漠的旁观者,成了伤害她的人。 “施暴者固然可恶,但冷漠亦是罪过。” 赵璃紧紧握着双手,想起了无音讯的女儿,又一次流下心疼的眼泪。 “李乐的脾性很像我,我相信她不会在班级里欺负同学。她之所以被抓走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 “她的确非常像你。” 贺威将称装李乐日记的纸箱子摆在茶几上。 “看与不看,需要你自己做选择。” 赵璃坐直身,眼神落在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眼睛一眨不眨。 “日记我不看,从前的错误我也不会再犯。” 她担心女儿,但她始终相信,事情远没有到杀人那么严重。 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刁萌萌的良知上,寄托在警方办案的能力上。 递上一盒纸抽,贺威主动起身,离开接待室。 但凡记忆中和刁萌萌有关的事,赵璃已经全部说了一次。 她伤心之时,他一个男警察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贺,贺队!” 贺威一回头,竟是黄玉卿。 “你没跟着燕海臻去?” “是。”黄玉卿惭愧地抓了抓耳朵,解释说:“燕队说担心你人手不够,所以给你留一个我,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贺威指了指身后的接待室,“赵璃是女同志,你也是,你们俩应该会有话说,你帮我看着她,机灵点,适当安抚情绪。” 终于有用的黄玉卿眉上一喜,立刻点点头,端上一杯热茶,推开了接待室的大门。 与此同时,燕海臻率领一队两人,三队三人,部分支援特警,埋伏在刁萌萌家附近。 “大娘,您确定没看错人?” “没有!我跟她上下楼,做了好久的邻居,根本不会看错!绝对是小刁!手里还拉着她平时用来进货的小推车,早上五点不到的时候,从东大门的市场回来的!” “这么早。” “哎呀,她习惯了。五点到家,准备一下,六点就要出摊的。” “您跟她上下楼,那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大娘沉思了片刻,忽然双眼一亮,说道:“有!” “什么声音?” “有人说话!小刁没结婚,只有一个爸,不在本市,也没见过她和朋友在一块。独居,绝对是独居!一直都没人说话,但过年这两天,有说话声,还不止两个人!但起初我也没在意,毕竟你看啊,过年嘛,谁家不来个亲戚朋友的,你说是不是,警察同志。” 渐渐的,燕海臻把大娘絮絮念的声音抛在脑后。 他侧身紧靠墙壁,探出半张脸,抬手,向所有等待他命令的同事,示意。 第452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7 燕队长抬手示意,刹时,埋伏在四周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就连前一秒还在滔滔不绝的大娘,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特警从楼顶顺绳滑下,直到目的地所在的窗户上停下后,一点点靠近,查看房间内的情况。 忽然,特警反身贴在墙壁,向燕海臻点头示意的同时,举在空中的手瞬间落下! 信号发出,何锋首当其冲,韩阳、陈泽洋、商思文紧随其后,又快又轻地上到四楼,围堵在刁萌萌家门口。 待燕海臻上来,他靠在门上附耳倾听,确定房间内的确有动静后,站直身,直面正门,大大方方地按响了门铃。 半晌,门内的脚步声渐近,除去燕海臻,围在大门附近的四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躲进猫眼的死角。 “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小,很温柔。 “你好。”燕海臻提着从一楼住户家征用的工具箱,自然一笑。“煤气检修。” “煤气?” “是,最近没看新闻吗?过年的时候,老城区里,部分住宅煤气阀门、煤气管年久失修,发生了几起爆炸案,所以我们特别加班,挨家挨户地检查。用不上多少时间,希望您配合我们工作。” “……我们家,一直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应该不用检查了。” 燕海臻没了耐性,只能强忍火气,露出为难的表情。 “女士,这样可不行。就算您家新装修,按规定,我也必须要进去检查,不然,真是要出了什么意外,不仅您的生命财产安全没办法保证,我也会因为玩忽职守,被领导辞退的。” 门内沉默期间,燕海臻把左手悄悄移到背后,对着何锋的方向,伸出两根手指示意。 这是他们行动前说好的。 先敲门,如果失败,用破门器强行入侵。 “好吧。”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燕海臻立刻回神,一时间,转动的门锁声在他的脑中被放慢,放大。 紧接,只见大门被开启一条门缝,燕海臻一把握住把手,用力一拉,早已准备突入的刑警们鱼贯而入。 何锋率先制服开门的刁萌萌,随后,韩阳带着余下两人冲进特警给出信号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四个孩子正围着一张小矮桌,坐在地上,一边看综艺,一边吃炸鸡。 面对突入的陌生人,费媛吓得大叫一声,而王启明和钱宇岩竟然变成了护花使者,主动挡在两个女孩的面前,用哆哆嗦嗦的嗓子问:“你们是谁?” “什么情况?”韩阳懵了,他回头看了看商思文和陈泽洋,“这是,新的绑架形式?” 陈泽洋觉得事情不简单:“不会是被诱骗了吧,毕竟都是没成年的孩子。” “有可能。”商思文也同意。 “行吧。”韩阳道:“管他是什么,先带回去,给贺队看看再说。” 回去的一路,平时最能说话的几个人凑在一辆车上,硬是没憋出几个字。 到达市局,燕海臻叫何锋把刁萌萌带到审讯室,自己去找贺威。 而另一边,商思文、韩阳和陈泽洋把孩子们送到接待室休息后,回到了办公室。 商思文伸长脖子,眺望仅隔一条走廊,斜对面的接待室。 看着赵璃抱着李乐担心到痛哭流涕,而孩子们都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别人呢!”韩阳靠在椅子上,回想刚才在车里,所有人丧气的表情,吐槽道:“当警察这么久,头一次,我有种狗拿耗子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商思文问:“难道,你觉得我们不应该找到他们?” “你不都看到了。”他向接待室的方向扬扬下巴,“你看看他们四个,哪个人的脸上有「终于得救」的表情?” 大年初一放弃休息日,加班破案; 折腾了四十个小时没闭眼; 看监控看到两只5.0的眼睛差点报废; 结果倒好,好不容易找到犯罪嫌疑人的老窝,警察冲进去,把人质吓得吱哇乱叫。 他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好了。”终于放松下来的陈泽洋撕开一包蒸汽眼罩戴上,说:“这不也挺好的,没出人命。” “他们是没出人命,咱们快死了!”说完,韩阳还不禁对接待室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骂道:“熊孩子!” “行了。”商思文劝道:“贺队和燕海臻还没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别骂。” 韩阳撇撇嘴,心想这事都不需要审,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没有绑架。” 刁萌萌垂着头,讲话和风细雨,不敢看人的样子,和上学时自卑的性格没两样。 燕海臻问:“那为什么这些孩子过年不回家,在你家里待着?” “他们不想回,他们总说,家里的父母很忙,没工夫管他们,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在家。他们说,相比那个又大又冷清的家,他们更想和喜欢的朋友待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 据刁萌萌交代,她一直都在凌英国际高中的校门口摆摊,一旦学校放假,就会辗转其他热闹的商街和公园。 至于为什么孩子们会跟她关系这么好,是因为学校里好多孩子都是她的常客,经常光顾她的生意,而她不仅很喜欢这些孩子,也为了生意更好,会跟他们多说几句话,混个脸熟。 久而久之,她发现学校里的很多孩子虽然家境非常优越,但因为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内心缺失重要的情感。 某一天收摊之后,她推着餐车,沿着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穿过一个个胡同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被几个调皮的同学围住的费媛。 和曾经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她,推着小车已经离开,而后,每走一步,脑海中印着的,都是费媛哭泣的脸。 “那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家。” 小时候的她就是因为没有鼓起勇气反抗,所以才会让噩梦般的记忆折磨多年。 如今,她早已成为了自食其力的中年人,她不是孩子了,不应该也没理由继续怯懦下去。 她应该转身回去,把如今的费媛当成20年前的自己。 她要救她,她要救自己。 第453章 送给20年后的自己 28 (完) 转身回去的刁萌萌并没有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隆重出场。 唯诺的性格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入骨髓。 她双手死死地攥着小车把手,站在胡同口,望着距离十米的一群高中生,连吞了好几口唾沫之后,才张开颤抖的嘴,用最小的声音,说着她活了半辈子以来,最正义的话。 “住手,别这样,别欺负同学。” 就像是白天里的蚊子哼鸣,被外界的杂音无情淹没。 没人听到她说话,没人注意到她。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去,怎么能救人? 这时,她仿佛听到一个人在说话,在告诉她。 「如果今天你没有成功,你就永远别想真的从阴影里走出来。」 不要,她不要一直被困在梦魇里,她要出来,她要真真正正地,靠自己走出来! 刁萌萌闭上眼,牟足了全身的劲,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瞬间,四周变得一片安静。 她抖着双手,慢慢睁开眼,当她看到胡同里的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时候。 那种被无数双不明含义的眼睛注视的感觉,让她手心出汗,全身僵直。 但幸运的是,那天的结果,出乎意料。 她内心的恐惧没有被人看破,相反,她成年人的身份,让这些还没成年的学生生出了忌惮。 其实,她清楚,这些捣蛋的学生们之所以会轰散离开,并不是因为她本身多可怕,而是他们还不想惹事,不想闹到老师和家长那边。 看来,他们也不是无药可救。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我认为他们和我小时候遇到的人不一样,还没有那么坏。” “是吗?”燕海臻道:“那你知道王启明、钱宇岩和李乐的父母都是谁吗?” “谁?”刁萌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门口见过他们的父母。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自己回家的。” 见面前的两名警察相视一眼,刁萌萌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鼓起勇气,主动问:“难道,是什么特别身份的人吗?” 凌英国际高中虽然才建校不久,但确实是贵族学校,一般家庭的孩子,是读不起的。 “不知道就算了,没关系。你继续说。” 刁萌萌点点头,七上八下的心让她一时间忘记自己应该继续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半晌,蹙眉解释:“我真的没有要绑架他们,我只是经过那一次救下费媛之后,想让他们不要调皮,捉弄同学。一来二去,就和他们几个人熟悉了,其实,孩子们的本质都是善良的,如今,他们也和费媛建立良好,健康的同学关系,我觉得,这是好事……我应该,没有触犯法律吧,警官。” “这个问题待会再回答你,你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什么话题。”她被吓忘了。 “经过那次的见义勇为,你是怎么和他们几个人混熟的?” “啊,其实很简单,孩子们都很天真的。只要你在他们光顾生意的时候,和他们好好讲话,不要那么凶,不要有指责,他们就会慢慢地把你当成朋友。” “那费媛呢?和他们也成为了朋友?” 明明在李乐的日记里,被欺负到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嚎啕大哭地骂街。 结果,仅凭一个炸鸡店老板路过的解围,和解不说,居然还成为了朋友。 “其实我在里面做了许多努力。我是分别和他们接触的,混熟之后,再把他们聚在一块。刚开始可能会比较难,但后来,经过我从中调解,启明他们也和媛媛正式道歉,并且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打不相识吧。” 似乎是适应了审讯室的环境,刁萌萌的状态明显比刚进来的时候,放松了许多。 “那这次,四个人离家出走,在你家过年,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在期末考试周的时候发现启明总是垂头丧气的。起初我还以为是考试不顺利,结果后来听宇岩告诉我,是他的父母没办法和他一起过年,他要自己一个人。” “所以?” “所以,因为相熟,我每次见到他们其中的一个,都会多问一句,过年怎么办。这才知道,不仅启明一个人要自己过年,就连宇岩的父母也是出差在外地,没办法回来。媛媛父母离异,更不用说,其中,只有乐乐有人陪伴,还算幸福。” 说着,刁萌萌的嘴角竟然露出了笑意。 “当时,想到自己也是一个人,我就抱着试试的态度,问他们愿不愿意大家凑在一块过年。” “然后你们几个人一拍即合?” “是,就连原本说不来的李乐,也是在家呆了几天之后,心里痒痒,再三纠结后,选择偷偷过来。” “那为什么不是大家一起集合,而是一人一天?” “最先来的媛媛是因为没人管她、宇岩是男孩,在外面贪玩一天、乐乐犹豫,耽误了两天、至于启明,他的父母除夕的时候才会出门。” 从审讯室出来,何锋看着眉头难平的队长,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就因为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才会叹气。” 不明所以的燕海臻来到接待室,正巧,刚询问完孩子们的贺威也出来了。 “怎么样?” 贺威道:“孩子们都说是自愿去刁萌萌家玩的。至于不告而别,电话关机的原因,是因为气父母太顾及工作,不在乎自己,想耍耍小脾气,引起父母的注意。” “有证据吗?” “有,微信聊天记录都在。” 贺威跟着燕海臻来到办公室,在何锋的配合下,看完刁萌萌口供后,点点头,“没有出入。” “那就是说,事实的确如此。” 燕海臻转身对待命的何锋说:“行了,让她签字吧。至于孩子们那边,带人处理一下后续,都放回家。” 打开家门。 刁萌萌看着房间里,被他们吃掉一半的炸鸡,目光黯淡。 她捧起用来垫桌子,包着鸡骨头的报纸,一路走到厨房,扔进垃圾桶。 转过身,她打开最边缘的橱柜,拿出里面被报纸包得严丝合缝的物件。 撕开缠在外面的包装,锃亮的斩骨刀发出刺眼的寒光。 她握住刀柄,拿在手里掂量的同时垂下眼,冷冷地看着被拆开的报纸中央,樾安市副市长王予林和本市优秀企业家钱玉书接受记者采访时留下的握手合影。 呯地一声巨响! 刀锋落下,劈开两人的头颅,扎进圆墩菜板。 她深呼一口气,缓缓直起身,俯视平时用来称装鸡肉的空桶,叹道。 “真可惜,还以为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能带着你顺利出摊。” 下次吧,我们下次再试一次,媛媛。 第454章 正轨 1 韩阳仰身靠在微弹的转椅靠背上,瞄着前来告知结果的何锋,轻轻晃动身体。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 “不是。”商思文向何锋摆摆手,“他在和我说话。” “那好,事情就是这样,案子告一段落,我、吕浩然和贺队、燕队,按林局的命令需要把孩子们送回家,你们之后是留下继续工作还是回家,等贺队通知吧。” 见何锋说完就要走,韩阳顿时窜起来:“等会儿!” “还有事?” “不是,把孩子们送回去?林局说的。” 何锋点点头:“是啊。” “那这些孩子们的家长都知道了吗?孩子找到了。” “知道了。” “所以。”韩阳和商思文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接待室,“只有李乐的妈,赵璃一个人过来接孩子,其他的都……不来?” 何锋耸耸肩,“说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 商思文惊道:“今天大年初二,忙什么?” “就是过年才更忙吧。”陈泽洋摘下眼罩,叹道。 “不是。”韩阳叉起腰,差点被气笑,“他们这些当爹当妈的难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无限的忽略孩子,才会发生今天这么荒唐的事吗?” “算了,你也别问他了,家务事,谁能管?” 商思文向何锋点点头,叫他去忙后,也泄了紧绷许久的力气,坐回原位。 “你以为我想管?我是不想让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光是这一次,他就剩下半条命了,要是再来几次,他恐怕就要直接横渡忘川了。 “不过。”陈泽洋道:“好在我们仅用四十二个小时就完成了上头交代的任务,孩子们平安无事,我们的工作也平安无事。” “是啊,这是新年之后,最令人欣慰的消息了。” “不对,最令人欣慰的消息是,「人质」都没事!” 从接待室出来,贺威侧身瞄了一眼嘻嘻哈哈的三队办公室,而后,他快步来到走廊尽头,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白计安抬眸,淡笑道:“完事了?” “还差一点。” 贺威从衣架上取下大衣,从里面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白计安:“看来你要自己先回去了。” “怎么了?” “依照领导命令,我和燕海臻需要亲自把王启明护送回王副市长的家里,他的父母还在家「着急」地等待他。” 贺威阴阳怪气的话惹得白计安摇头直乐。 他接过钥匙,向走廊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们走了,那三个小孩呢?” “谁?陈泽洋他们?” “嗯。” “接下来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回家吧,林局说,初四回来,按值班表值班就行。” “那之后的总结呢?你写还是燕海臻?” 想起自己会被突然折腾过来加班就是因为燕海臻,贺威双眼一暗,坚定道:“给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 白计安倾身上前,奔着贺威的脸亲了一口。 而后,他转身拎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说道:“那你们去忙吧,我带他们玩去。” 贺威一愣,一个箭步冲到白计安的正面,急道:“带谁?玩啥?” 白计安抬起手腕,指了指表盘上,马上就要在中午十二点重合的时针分针。 “早上天没亮你们就把饭吃了,现在都过去七个小时了,不饿呀?” “那我呢?” 他要和燕海臻送人,白计安却要单独带着他的下属去吃饭。 不要他了。 “我就是为了你呀!” “什么意思?” “我会带他们在附近吃饭,这样等你处理完事回来,我就可以接上你一起回家呀。” “那我的饭……” “我带给你。” “我想和你一起吃。” “那我少吃点,好吗?” 贺威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行了。”白计安拍了拍他手上的外套,“赶紧穿上再出去,别感冒。” 等待队长命令的三人看到贺威和白计安出现的那一刻,眼睛里都闪着别样的星星。 谁知,本应该留下告诉他们之后何去何从的贺威,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和燕海臻走了。 咚咚! 白计安靠在门边,轻敲玻璃门板,说道:“你们贺队说,之后没有工作了,有事要办的,现在就可以下班回家,没事的,愿意的,可以和我走,我请客,去凤凰楼吃饭。” “凤凰楼?!” 三个字,瞬间让屋内的三人激动地挺直了身子。 那可是樾安本土菜里,最贵的酒店了! “请客吃饭只是因为刚好到饭点,如果你们之中谁家里有事,想要早点回去,一定要说,不要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没有!” 韩阳嘿嘿一笑,瞟着陈泽洋和商思文,说道:“谁能舍得这时候有事呀?” “那好,我们分别收拾一下办公室,十五分钟后,楼下集合。” 看着白计安又重回贺威办公室的背影,商思文叹道:“白先生不会是要给贺队收拾办公室吧。” “真假?!” 韩阳收起垃圾筐的袋子,急得单腿蹦到门口,向最里面一望,贺威办公室的门正好关上。 “啧啧啧。”韩阳摇着头,连咂好几声嘴,感叹:“真不知道老大用了什么邪魅妖术,能让我白哥做到这个份上。” 陈泽洋皱起了眉:“什么邪魅妖术?你会不会说话?贺队本身也很完美啊!” 无论是武力、领导力、工作能力,外貌条件,这些年他们是看着过来的,样样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还是樾安市公安局里最年轻,破案率最高的刑侦队长。 虽然,他还是对两个人成为一对的事实有些别扭,但从他的视角上看,队长和白先生没有谁配不上谁的说法。 “那是因为你滤镜太严重!” “你滤镜不严重?”陈泽洋不屑道:“也不知道是谁,原来总是老大长老大短的!老大这么厉害,那么神勇的!你讨厌燕海臻不也是因为他总是没事闲的,喜欢找贺队的不痛快?结果白先生这才回来几天,来过几次,你就倒戈了!墙头草。” 第455章 正轨 2 “嘿!”韩阳就不服了,“什么叫墙头草?我这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而且,我什么时候不挺老大了?老大永远都是我老大,但白哥,也是我最得意的白哥。” 身后,扫地的商思文噗嗤一笑,说道:“你敢不敢把这句原话当着贺队的面说一次?” 本来挺直脖子,想要说“敢”的韩阳,想起了昨天晚上,贺威凶白计安的模样,顿时就没了一秒前的神气。 “不说!你当我傻啊,头盔都不带,就往墙上撞!” 商思文就奇怪了,直言:“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白先生了?不会是因为白先生有钱,请咱们吃好吃的,送贴心的礼物吧。” “我有那么肤浅吗?” 余下两人齐刷刷地点头。 “才不是!”韩阳抱胸靠在桌边,说:“我从前的确最崇拜的是老大,但老大吧,性格上一直都有一个弱点,脾气比较大。但白哥,没有这个缺点。” “所以?” “所以,你看,论智商,白哥有、论情商,白哥也有。还有,虽然老大不许我们提,但你们还记得在重症监护室过年,在老大家偷袭白哥那两货吧!看体格、身上留下的旧痕、手脚关节上留下的茧子,都不需要老大说,就知道他们绝不是普通人。白哥能一挑二,说明什么?武力值有,还不低。综合下来,他基本就是没有脾气的老大,近乎完美的升级版。” 这样的人,实在没办法不让他佩服。 “可是你最开始不是说,最敬佩贺队的地方是他为人正直,作风正派,勇于负责,敢于担当吗?你确定,白先生在这些方面也比贺队强?” 被商思文问到语塞,韩阳只得点点头:“看来,这顿饭我是必须去了!” 绝佳的机会,好好地接触一下白计安。 商思文没好气地拎起整包垃圾塞进韩阳的手里,吐槽:“我看你就是想吃饭!” 看着整洁如新的办公室,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计安居然生出了成就感。 锁好门,路过三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伸手推了推大门,确定安全之后,快步来到楼下。 凤凰楼外,偌大的一片停车场被一辆辆汽车挤得满满登登,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多余的位置。 忽然,横停在饭店门口的迈凯伦一声轰鸣,震得三小只一哆嗦。 “哇哦!” 一前一后,韩阳和陈泽洋立刻降下车窗,羡慕的眼神差点就要跟着缓缓移动的超跑飞出场外。 “正好。” 白计安打死方向盘,车子寻着大门口一路直上。 “我们也停这儿?!”韩阳回过头,侧身对白计安悄悄道:“虽然,你的雷克萨斯我也买不起,但说实话,咱们比迈凯伦,差得还是有点多。” “差得多就不让停了?” “一般来讲,是这样。” 能破格上来的,几乎都是顶级豪车。 白计安笑了笑,降下车窗的同时,向身穿红衣的门童递上一张卡。 而后,在三人惊奇的目光下,门童无比恭敬地引导白计安把车停到了合适的位置。 待上菜的期间,三人都安安静静,盯着白计安抿茶水的样子,让焦点本人有些不自在。 想起贺威告诉他,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一时间,白计安竟然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 若是他还被蒙在鼓里,假装和贺威是朋友关系被他们看到,那就太尴尬了。 “过年的时候,单位给你们发什么礼物了吗?” 韩阳道:“没什么新鲜的,每年都是各种礼盒。什么八只松鼠的坚果、四十五个核桃露、绿牛野马这类的,成箱的功能饮料、再好点,可能还会收到老农家的水果礼盒,有三袋冷冻榴莲肉的那种。” 商思文补充:“正月十五的时候还会发一波,元宵和汤圆,各两袋。” “对了!”陈泽洋想起,“贺队年前一直在休假,他的那份新年福利还在仓库放着呢!” “对!他的肯定比我们要好,里面有很多昂贵的反季水果也说不定。”韩阳转头看向白计安,说道:“白哥,你给贺队发信息,叫他回去的时候别忘了。” “没事,等吃过饭,送你们回去的时候,我顺便带上他,一起回去拿。” “不过……”韩阳凑上来,“你们俩,没事了?” 一见他八卦在手居然瞒着她,商思文立即就不干了! 她抬手对着韩阳那张凑近乎的脸偷偷拍了一张照片。而后,她藏起手机,打算暂时压制好奇心,等到之后单独的时候问他。 如果他不说,她就把照片发给贺队! 让贺队看看,他不在的时候,韩阳跟白先生说悄悄话! 未来的一双双小鞋,挤不死你! “什么事?” “就是,昨天晚上。” 白计安微微一笑,“早就没事了。” 他从来没觉得是贺威在跟他吵架,在他眼里,反而更像是他在对自己撒娇。 不过,找个机会,他还是要好好地和贺威谈一谈栗山的问题。 他们两个人有共同的任务,不联系,不见面,是不可能的事。 未来,或许某一天,他会为了达到目的,与栗山秘密行动。 他愿意无限度地惯着,宠着贺威,但是面对这件事,他不能再继续吃飞醋了。 对于拔掉黑桃主的事,他绝对不容许中间出现任何的差池。 终于等到菜上齐全,看着他们三个人吃的开心,白计安也在心里弥补了些许当初没有送出去的签字笔的遗憾。 而后,他叫出服务员,按照贺威的喜好点了几道菜打包之后,放下了竹筷。 “吃,吃完了?”商思文懵了,“白先生,你的饭量怎么比我一个女孩还少呀。” 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吃了。 “不是我的饭量比你少,是我要留好肚子,陪一会儿就回来的,你们的贺队长一起吃。” 韩阳往嘴里扔了一块炭烤野猪肉,边咂嘴边说一旁的陈泽洋:“你不学学?” “什么?” “少吃点,回家陪女朋友吃。” 陈泽洋果断摇摇头,美食当前,他可放不下。 “你看看。”韩阳看着白计安,对陈泽洋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处对象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456章 正轨 3 “对啊。”商思文赞同地点点头,“白先生太溺爱贺队了,连吃饭都要等。自己吃自己的就好了。” 好饭好菜又不是没给他带。 做什么事都喜欢黏到一块,难道这就是恋情中最美好的热恋阶段? 那要是以后腻了,忽然冷淡起来,岂不是很可怜。 白计安微微一笑,看着杯中的倒影,淡道:“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错过的太多,我想尽力,把之前的全部都补回来。” 闻言,三小只瞬间亮了。 两个人好了这件事他们知道,错过这段,怎么就没谁展开说说呢? 有故事。 商思文和韩阳好奇的连吃都忘了,只有陈泽洋,没有太大的兴趣,听与不听,都行。 “什么什么!”商思文眨着被八卦填满的大眼睛,连问:“说说,我们都不知道。”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熟悉又暴躁的声音响起,三小只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推开门的是哪位惹不起的大神。 白计安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笑道:“这么快。” 他还以为贺威赶不来酒店,只能靠他带回去的外卖填饱肚子了呢。 贺威理所当然地拉开白计安旁边的位置,坐下说道:“我机灵,先跑了。” “跑了?你不是去王副市长家,怎么跑的?” “这还不简单。到王家别墅门口,我故意放慢脚步,叫燕海臻跟在王启明的身后,开门的时候,待一队长踏进玄关,我帮他们关上门,就走了。” 噗嗤一声,桌上埋头吃饭的三小只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贺威。” “怎么了?” “你可是带着他们好不容易破了案子,就这么叫燕海臻进去把功劳都领了?” “我才不稀罕,什么刷脸邀功的,最讨厌了。” “那他们呢?” 看到白计安cue他们,三小只齐刷刷地摇摇头:“我们也不要。” “白哥,让看不清摸不明的大领导熟悉你的脸,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商思文连连点头:“我现在的目标,只有保住工作,其他的,什么升官加薪,建功伟业的,还真就没想过。” “我也一样。”陈泽洋道:“只要能把每个到手的案子破了,抓到凶手,保护樾安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行。” “那好吧,既然你们都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白计安撑着下巴,看着贺威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想,这样也好,要是他真的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缠上,到时候跟着麻烦的,还有自己。 酒足饭饱,待白计安结账前,贺威从衣兜里掏出三个红闪闪的新年红包递给距离最近的商思文。 “传吧,一人一个。” 三小只面面相觑。 商思文按贺威的话传递红包,余下的陈泽洋和韩阳则像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地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只。 半晌,沉静了许久的包房终于发出一声动静。 “……什么情况?” 韩阳捏着手上的红包,迫不及待地打开封口,向里面数数。 “真了不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计安看着他们个个受宠若惊的模样,歪过身子靠近贺威,低声问道:“你以前没发过?” “当然。” “那今年为什么?” “因为你呀。我不是自作主张,扣下了你给他们买的签字笔嘛,所以就适当补偿一下,一人六百块。”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今年比往年都高兴。 随后,贺威又拿出一只别样图案的红包,送到白计安身前晃了晃,得意道:“你的。” “我也有?” “当然了,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你已经送我很多礼物了。” “不一样,拿着。” 见白计安开心地接下,贺威立刻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公给的。” “好啊,给钱还不忘记占便宜,一点亏都不吃?” 贺威坏笑道:“跟你学的。” “哇……” 韩阳一声惊呼把沉溺在二人世界里的贺白叫回现实。 只见三小只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手里像书一样厚度的红包,相比之下,他们这个薄薄一片,显得尤为可怜。 “老大,你这是给红包啊,还是按律上交年终奖啊?” 这得好几万了吧! 他们工薪阶级,年年就盼着这点年终奖,结果贺威竟然直接送出去了。 找到喜欢的人交往,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事吗? 烈焰吞金兽啊! “上交这个词还不至于。”贺威抱胸靠在椅子上,淡道:“因为我的年终奖,红包可装不下。” 把三人送回去后,贺威去仓库把新年福利搬进后备箱。 他指着里面五花八门的礼盒,叫白计安先选。 先选? “那之后的呢?” “给我爸妈带回去。” 他过年的时候没回家,还有一天休息,他也应该回去一趟了。 闻言,白计安叹了口气,抬手关上了后备箱。 “都带回去,我一样都不要。” 见白计安上车,贺威也钻进了驾驶位。 “怎么了?你都不喜欢?” “不是,是你太孝了,我看不下去了。” 居然叫他先选,也不知道贺威是怎么想的。 “不是。”贺威拉过白计安的手,解释道:“因为我爸妈从小就跟我说,成家之后,就要以自己的家庭为重,得到什么东西,可以给父母送,但不能第一时间送,要以媳妇为中心。” “可是你还没成家。” 他也不是贺威父母同意的,名正言顺的伴侣。 “那你今天和我回去,我们跟他们说。” “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妈还问我除夕的事怎么样了,对方有没有感动,有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正好带你回去,我们摊牌。” “你疯了吧!” 白计安简直不敢相信。 大过年的,他是想把父母气到医院里去吗? “我是认真的,早晚都要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一直拖着。况且你也看到了,无论是谭杰还是三队,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事实证明时代已经变了,大家没有从前那么大惊小怪了。” 第457章 正轨 4 “不行!”白计安转身面冲贺威,严肃道:“这件事需要一个好时机,我今天不会和你回去,你也不许说。” 贺威不吭声,一副主意特别正的样子让白计安感到不安。 他生怕贺威自作主张,单方面摊牌。 “我已经说了不行,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还是不吭声。 “我说真的,我绝对会生气!比任何时候都要生气!听到了吗?” 贺威别开眼,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一路上,车内分外安静。 他不主动说话,贺威也不说。 几次,白计安偷偷瞄过去,不用特意去看就能发现,贺威在闹别扭。 “贺威。” “……干嘛?” 还是会回应他。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 贺威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为什么?” “你真的毫不在意吗?我们在一起,旁人的目光,别人对你的看法,为什么公开我们的关系这件事,在你身上会变得那么轻松、随意,就好像是一件会皆大欢喜的事一样。” “难道不是吗?” 白计安眉心微皱:“什么?” “我也不懂你。”贺威目视前方,严肃道:“我们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什么总想着会不会对我的工作和人生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难道靠得到别人一时间的祝福和称赞,两个互相并没有相爱的人就会真的得到幸福吗?我就会真的开心快乐吗?” “我不是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清楚我们的关系。” 即使没人知道,他对贺威也会一样的好,对他的爱也不会少一分。 “为什么不?你是我的,我对你有占有欲,有所有权,当然要让别人知道,这样才能赶走许多想要靠近你的人。” “没什么靠近我的人。” “那是你认为,我看到的可不止。” “但你知道我会处理好。” “计安,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脑袋一热的冲动,我想好了,认定了,不后悔。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无论他们是否会祝福我都无所谓,我就是想炫耀,你是我的人了,我想要你,有问题吗?” 踩下刹车,贺威把车停到事务所门口,转身看着心不在焉的白计安,重复道:“我在问你话。” “什么?” “我就是想炫耀你是我的人,有问题吗?说话。” “没有。” 得到理想答案的贺威重新靠在椅背上,看着风挡玻璃前的人来人往。 “还有,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就像是一件会皆大欢喜的事一样吗?没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有我和你,我们真心相爱,就是皆大欢喜。” 没有什么所谓自私。 人活一辈子,每一天中的每一秒都是自己在过,他只想尊崇自己的心意。 白计安望着他坚定的侧颜,心中不由生出了更胜的羡慕之情。 是呀,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一见钟情贺威,是见色起意; 之后的每一天,一往而深,是发现他身上拥有他永远都追不上的品质。 他能做到的事太多,但他不能做到的,贺威都能轻易做到。 “贺威。” “嗯?” “我知道了。” 贺威偏过头:“什么?” “我会好好考虑,尽快找到合适的时机,跟你回家。” 看到他迅速缓和的神色,白计安也安心下来。 他推开车门,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后,准备一个人回到事务所。 进门不一会的工夫,连通车库的小门开了,贺威走进来,从后面抱住他:“明天再回去。” 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计安配合着贺威,向后退了两步,倚在餐桌边缘,沉醉地扬起下巴,把白皙修长的脖子暴露给他的唇。 “看什么呢你,一动不动的,看到仇人了?” 聂开宇含着粉色的棒棒糖走下来,顺着栗山凉的视线向下一看,顿时五官皱成一团。 “哎呦我的天,要瞎了。” 闻声,正在亲热的贺白浑身一僵,相视一眼后,向楼梯间看去。 与贺威对视的瞬间,栗山凉直接转身上楼,只留聂开宇一个人靠在墙上,说风凉话。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俩进屋就十八禁,挺有精神呀。” 白计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叫他别没正形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能为什么,躲饭局呗。” “躲饭局就躲饭局,不回自己家,来我们家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呀?我妈怕我跑,把我车钥匙房钥匙都没收了,我打车来的。” “你家房门不是密码锁吗?” “密码锁我也得敢回去啊。” “所以,你来我家的目的是避难。” “没错。”而后,聂开宇看着在一旁绝望黑脸的贺威,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两天,两天我就走。” “什么?”贺威不敢置信地眯起眼,“两天?” “嗯,想要平安无事,总要等到上班。” “那他呢?”贺威指着楼上,早已不见踪影的栗山凉。 “跟我一样,到时间,我们一块走。” 贺威深呼一口气,抬手揉着太阳穴,脑仁生疼。 看来他最后休假的两天,是别想碰白计安一下了。 见贺威上楼,白计安正巧把打包回来的新菜递给聂开宇,叫他找栗山去吃。 而后,他推开卧室门,看着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贺威,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 白计安坐到床边,扒出贺威的脑袋,说:“因为你现在的造型松松软软的,真的很可爱。” “你喜欢?” “当然。” “那我这两天都这样。” “你干嘛?不就是借住,至于你这样,跟丢了魂似的。” “两天好久,等过去了,我又要上班了。” 白计安沉思片刻,而后,他忽然隔着被子拍了拍贺威的屁股:“你现在就回家吧,跟父母待上两天。” 闻言,贺威主动伸出脑袋,确定白计安不是在开玩笑后,别扭地钻回去,咕哝:“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这。” 第458章 正轨 5 白计安哈哈一笑,拎起被角,把贺威的头重新裹上,“那你就在这呆这儿,我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不是在吃饭吗?我都知道。” 走到门口的白计安回过头,只见蚕宝宝坐起身,一脸的委屈巴巴。 “哎呦。”白计安心都要化了,他快步走回去,捧起贺威的脸揉了揉:“谁家的宝宝,这么可爱。” 贺威不悦地仰起头,摆脱白计安的双手,说道:“我是1,给点面子。” “这又没人。” “谁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再出来?刚才就是,要不是聂开宇说话,还不知道要被看多久。” 虽然和白计安卿卿我我的人是他,但一想到他动情的样子一直被情敌看,贺威都不知道他和栗山凉究竟应该谁生气了。 “还有,你能不能把锁换了,怎么现在这么多人能随便进来,都没隐私了。” “哪是我呀,你忘了,昨天栗山在这住,开宇能进来,肯定是他开的门。” 贺威耷拉着肩膀:“我忘了。” 他还和白计安因为这件事闹别扭来着。 感觉像好久之前的事了。 “那要不,你和我回我家住?” 他的房子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算了,不行。”贺威道:“我肯定是要回爸妈家一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放心。”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你也不要和我说什么你很强,那天只是意外,又或者和我分析,那群人短时间内不会有行动,我都不想听。只要一看见那栋房子,我就会看到你满身鲜血的样子,我害怕。” “好了。”白计安俯身抱住贺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那我们不去,就留在这。” 白计安从卧室出来时,正好撞见聂开宇叼着牙签,拍着满足的肚子走上二楼。 见他,他立即大步上前,幸灾乐祸地对着卧室门扬了扬下巴。 “怎么,自闭了?” 白计安无奈道:“还说呢,过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过来住。 白计安才不会和贺威一样小心眼。 白计安道:“起码不会让你们看到不该看的。” 聂开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事,不是第一次了。” 在医院病房里,他早就见识过一回,只不过当时大部分画面都被贺威给挡住了。 “栗山呢?” “收拾卫生。” 白计安疑道:“你什么都没做?” “嗯。” “没想到,看来你们的感情真的不错。” 这样他也放心许多。 起初栗山凉说要住在聂开宇家,虽然白计安嘴上没说,但心里惦记好久,生怕他们俩生出矛盾,打起来。 “哪啊。”聂开宇嗤鼻道:“这么主动是因为这是你家,他是在给你收拾卫生。” “你的意思是,他住在你家的这段时间,一直很懒散,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聂开宇语塞,支吾半天,撇了撇嘴:“也没有。” “那就是说,他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很好?”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 看破他的白计安笑道:“满意可以直说,这么别扭。” “谁满意了?”聂开宇不由地挺直身,“亏你还大张旗鼓地开侦探事务所,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可自从他住进你家,你从来都没对我抱怨过他。” “那也只能算是省心,不叫满意。” 他还是喜欢曾经,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打扰的独居生活。 尤其是他喜欢在家光着身子随便走动,如今栗山凉来了,他出卧室就要穿衣服穿裤子,麻烦死。 忽然,上楼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见栗山凉也看向他,白计安赶紧招手,把人叫过来。 “怎么了?” “你坐。” 白计安只是随手一指,栗山凉就奔着他所指的位置坐下,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模样给聂开宇看得差点干哕。 平时跟他在家喂来喂去的,连声哥都不肯叫,结果面对白计安,好像变态了。 “正好开宇也在,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聂开宇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他自认为白计安和栗山凉要商量的事不会跟他有关系。 “有你,而且很重要。” “什么事?”聂开宇放下手机,表情跟着严肃起来。 “是这样,你们要住下没问题。不过,因为前不久我刚把东面的客房改成衣帽间,所以,” 白计安坐正身,面冲二人。 “整个二楼还能住人的卧房,只剩一间,你们俩委屈一下,一起睡?” “不行!!” 不出所料的异口同声。 聂开宇转头看着震惊的栗山,无语道:“还轮不到你拒绝我吧。”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你?你是什么香饽饽吗?谁都上赶着跟你睡。” 聂开宇气到失笑:“断片就是好,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承认就等于没做过。” “我做什么?”栗山凉涨红脸,“别说的跟我对你干什么一样,我睡着了,一动没动!” 话毕的瞬间,整个房间安静了。 白计安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几句话就说漏嘴,他现在真的有些怀疑,栗山到底能不能长久胜任红桃主的卧底身份。 真怕他哪天一个不冷静,把他们蓄势待发的行动计划窜出去。 “你……”聂开宇张嘴顿了顿,诧异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栗山的脸更红了,而后,他别过头:“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聂开宇看向白计安,“你告诉他的?” 白计安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从来不插手别人家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的?”聂开宇用舌尖顶了顶腮,服气地说:“好啊,想起来,敢做不敢认是不是,你跟我道歉!” 栗山一愣,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聂开宇:“道歉?” “嗯,道歉。” 事情发展到现在,栗山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聂开宇这个人不仅是有病,简直就是恐同! 之前没事就捉弄他,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现在,不就是躺在一个床上睡了一觉,连摸都没摸,还要他道歉。 抓着一件事说来说去不肯放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烦人! 第459章 正轨 6 栗山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道歉,做你的梦去吧!” 早知道他会这么斤斤计较,反复唠叨,他还不如真的上下其手干点什么,恶心死他。 “白计安,你看看他,你还在这就对我这样,过上两天,人我还敢领回去吗?” 栗山不敢相信地看着聂开宇。 转头就告状! 也太卑鄙了吧! 看着他们吵了半天,脑壳疼的白计安终于体会到贺威想要过二人世界的心情。 说来说去,该来的总是要来。 之前他就感叹,四个人,三个刺头,吵来吵去,只有他一个人当润滑剂,四处调和。 果然,这个当家做主的人选,非他不可。 从就事论事的角度上看,白计安也不认为他们共睡一晚的事严重到谁给谁道歉的地步,但念在聂开宇从小到大,交往对象都是女性上看。 大概,可能,也许。 抱着栗山睡一晚,对他钢铁笔直的内心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即便他不理解,但要尊重。 “凉。” 白计安点头就是叫他道歉的意思。 栗山心里不爽,可白计安的话他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 他不爽地瞪了一眼险胜一局后尾巴翘得老高的聂开宇,哼道:“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没头没尾的。” 见他步步紧逼,白计安提醒道:“开宇。” “他没说清呀!模棱两可的,谁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错?不知道的话,以后还犯怎么办?” 随后,聂开宇抿嘴憋笑,冲栗山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催促:“快点。” 栗山别过头,如今,聂开宇那张脸他是一眼也不想看。 “抱着你睡了一晚,对不起。行了吧!” 聂开宇一愣,叫道:“谁叫你道歉这件事了?我说刀!你扎我那一刀!” “刀?”白计安听懵了。“什么刀?” 这段聂开宇在饭桌上没说。 栗山也怔住了。 忽然他回想起来,第二天早上睡醒后,他藏在腰间,随身携带的蝴蝶刀的确跑到了聂夫人的手上。 虽然聂开宇解释说,他怀疑枕头的内芯,借用了他的刀,骗过了聂夫人。 很明显,事实根本就不会是他说的那样。 “我,我拿刀扎你了?” “不然呢?我诬赖你有什么好处?” 栗山落刀的瞬间,看着反光的钢片,当时的聂开宇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得知一切,别说聂开宇需要他的道歉,就连白计安都想跟着道歉。 聂开宇可是连一招半式都不会的普通人,落到经过几年特训的栗山凉手里,岂不跟屠夫杀鸡一样简单。 差一点,在除夕之夜把命交代出去。 真是为他的好友捏了一把汗。 栗山凉沉默了片刻,原本浮在脸上的气彻底消了。 如果单从他掏刀恐吓聂开宇这部分来讲,他说的没错,应该道歉。 看着得偿所愿后,毫无保留地开心的聂开宇,白计安不由无奈,怎么一个两个,挺大个人了,都像小孩似的。 忽然,一声短促的铃声响起,聂开宇掏出手机,想都没想地按下接通键。 附在耳朵上的下一秒,原本浮着笑容的脸瞬间消散了。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挂了吧,别再打了。” …… 听着对方的喋喋不休,聂开宇深吸一口气,淡道:“那你换吧,黑名单没有上限。” 而后,他啪地一声按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怎么了?” 白计安听力不错,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是个女人无疑,而且,那个声音,他好像曾经听过,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聂开宇本来想对白计安直说,但刚张开嘴,眼神对上了也在看他的栗山。 他刻意别开眼:“……没什么。” 白计安一个眼神投过去,栗山凉顿时明白何意。 他站起身,说了一句“我下去榨果汁”后,留下聂白二人。 “现在可以说了吗?” 聂开宇颇为无语地翻了白眼:“沈又晴。” …… 白计安眯了眯眼,回忆道:“那不是你读研时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提起这三个字,聂开宇就想笑,“这三个字她也配,污点还差不多。” “你不是发现之后就和她果断分手了吗?算起来,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她找你干嘛?” “可笑就可笑在这。”聂开宇拿起黑屏的手机,在白计安的面前晃了晃,“她后悔了。” 白计安皱眉:“她想和你复合。” 聂开宇仰身靠进沙发,闭上眼,颇为晦气地哼了一声。 “看来你是不会同意了。” “当然!”聂开宇坐起身,“我疯了,让她再绿我一次。” “既然这样就好。” “嘿,你这什么话,好像对我很没有信心似的!” 白计安哪敢确定,毕竟沈又晴可是差一点让聂开宇领证的人。 “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背叛者。什么沈又晴,沈又阴的,别说她几个骚扰电话,就算她用上吊自杀威胁,都别想再近我的身。” “你知道就好。” 白计安也不知道该劝他什么。 事件发生的时候,白计安已经出国,除了知道聂开宇神伤了很久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不过,在爱情里,无论什么天大的理由,都不会有人会容许对方背叛。 “行了,不提恶心事搅和你,我们换点别的做。” 耳边,游戏登陆声响起。 白计安转头一看,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吃鸡页面。 “我好久没玩了。” 上一次和聂开宇坐在一块打游戏,还是出国之前的事。 “没事,我带你。” 等待白计安重新下载期间,聂开宇垂头摆弄他的炫彩皮肤,忽然,他灵光一闪,双眼发亮地看着白计安。 “干嘛?”白计安失笑。 看起来没好事的样子。 “你在国外是不是玩过真枪?” 白计安点点头。 “真实对战的经验呢?不是靶场练枪,有没有?” “嗯。” “栗山凉跟你一块,肯定没落下吧。” “嗯。” 加上卧室自闭的前特种部队狙击手贺威,聂开宇的嘴角简直比m16a4还难压。 第460章 正轨 7 “你笑什么?”白计安道:“你不会以为游戏和实战一样吧?” 聂开宇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补充道:“肯定是比我们这帮玩游戏的普通人强。” “不一样的。” “所以……你是想说,上线之后,搞不好是我一个人带你们三个?” “大概率是没有这个可能。” “对吧,你们不会菜到让我带的份上的。” “不,我的意思是。”白计安登录页面展示给聂开宇看,“我们的段位,没办法在一块玩。” “不是吧。”看着白计安的手机屏,聂开宇傻眼了,“你都要跌到底了!” “不然呢,几年不玩,我现在看到这个页面就跟看没玩过的新游戏似的。变化也太大了。” “那倒是,尤其是这两年,衣服做的越来越花不说,连车都有皮肤了。” “什么样的?” 白计安凑身一看,颜色花哨到差点就误以为是某家飞车。 “这样进去穿梭,岂不是很明显?” “那就不买,或者骑马。” “马?” 白计安错愕的表情,聂开宇是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着实有点好笑。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跟我温故知新了,赶紧把你们家那口子叫出来,我需要他。” “以他现在的心情,就算上线也不会有干劲,达不到你理想中的效果。” “谁说的?”聂开宇歪头道:“你就告诉他,现在要给他提供一个正大光明泄愤的场合,叫他过来尽情厮杀。” 白计安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淡道:“我试试吧。” 推门进去,贺威依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见状,白计安蹑手蹑脚地靠近,直到走到他的身前,突然,贺威睁开眼,哀怨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这个家有我啊。” 居然还在闹别扭。 白计安失笑一声,坐在床边。 “我一直都记得。” “是吗?”贺威拱出脑袋,“四十分钟才过来看我,这叫记得。” “你没睡?” 手机还在原位。 难道从自己出去,贺威就这样包着自己,什么都没干? 干瞪眼瞪了四十分钟? “你不会在屋里偷偷玩手机,听到我开门之后又躲起来的吧?” “什么?”贺威气呼呼道:“爱演戏,装模作样,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当然不是。” “那你还不相信我。” 他可是一分钟、一分钟数数过来的。 他就是想看看,多少数之后,白计安才能想起他。 结果,都要睡着了! 白计安抿着嘴,心疼地捏了捏贺威的脸后,直言:“亲爱的,你真无聊。” “什么!” 白计安哈哈大笑一阵后,抓紧被角掀开,想要把贺威从里面抖出来。 “你干嘛?我还没消气呢!别想让我轻易出来。” “呆在这儿多没意思呀,快点,跟我们出来玩。” “玩什么?” 白计安伸手拿过贺威的手机解开,找了半天,里面居然一个游戏都没有。 “你不玩游戏?” “没时间又占内存,弄得手机发烫,就都删了。” “现在下一个。” “玩什么?”贺威撑起身子,“我可是很久没玩游戏了,无论哪一款,手都很生。” “无所谓,我也一样。”按下下载之后的白计安把贺威的手机息屏,放在一边,“随便玩,反正折磨的是别人。” “谁?” “开宇。” “……开黑呀。” “嗯。” “算了。”贺威又倒回去,生无可恋地说:“我不玩,没兴趣。” “为什么?” “我想跟你玩。” “有我呀。” “单独跟你玩,玩别的。” 白计安顿了顿,忽然遗憾道:“可是我好久都没和你在一块玩游戏了。现在一想起来,记忆里,陪我玩游戏的,一直都是18岁的贺威。看来以后不管看到什么游戏,脑海中永存的画面都只有他了。” 闻言,包在被子里的身体一僵,而后,贺威钻出来,盯着憋笑的白计安,说:“你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醋过18岁的自己,还这么说气他。 “没有。”白计安拍了拍他,“你好好的,继续休息,我就带着自己的回忆,跟他们一块玩了。” 见白计安要走,贺威立刻坐起来:“你亲我一下。” “为什么?” “亲我一下,我就起来玩。” 话落,不等白计安回答,卧室大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聂开宇站在门口,看着还在里面僵持的两个人,无语道:“你们还在这儿磨叽呢!我连楼下那个油盐不进的臭小子都拎上来了。白计安,你怎么处对象之后,在他面前越来越废物了,还赶不上从前说一不二呢!” “马上。” “还马上?他都没起来。” 贺威直勾勾地看着白计安,对聂开宇说:“你先出去。” “干什么?” “关门。” 聂开宇眨了眨眼,嫌弃道:“马上就要开,我们可等不了你俩酿酿酱酱一个小时。” 混乱的频道无从插嘴,白计安绝望地闭上眼。 贺威依旧坚持盯着自家老婆,语气不容拒绝:“不亲我就不起来。” “亲你就起来?”聂开宇点点头,直接奔着贺威走进来说:“真服了。来来来我亲你一口。” 贺威顿时浑身一抖,像逃命一般从床上跳下来,顺手拿起一只枕头扔进聂开宇的怀里,骂道:“去死!” 接住枕头的聂开宇转身一扔,看着接棒的白计安,笑道:“这不就下来了,多简单。” 等聂开宇出去找栗山凉,白计安回头看着跑到自己身后,弱小无助的贺威。 只见他不适地拽了拽衣领,心有余悸地咕哝:“死变态。” 「啾。」 声音不大不小的甜吻落在贺威的脸上。 他温柔地垂下眼,只见白计安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贺威揉了揉又红又烫的耳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这样的打开方式才对。 不过,刚刚。 贺威注视着白计安的脸,想起方才聂开宇的玩笑,居然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连去现场看碎尸,他都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 第461章 正轨 8 白计安是第一个告诉他、喜欢他的同性。 他震惊,但从心底回忆那段时光,他从未有过不适的感觉。 甚至,在白计安帮他确认心意,主动吻他,他推开之后,看着白计安伤心逃离他办公室的背影,他又后悔刚刚伤人的行为。 细数在一起之后的每一次亲热,贺威都觉得是那么自然,甚至很疯狂,令他上瘾、为之着迷。 后来闲暇之余,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本来就是个没有清晰意识到性向的人,否则怎么会这么简单地接受同性恋人的事实。 直到刚刚。 哪怕明知道聂开宇只是在开玩笑,他的反应还是会不自主的激烈。 第一次,他非白计安不可的感觉,如此强烈、直观。 贺威倾身上前,抱住白计安的身体,埋着头,在他温暖的颈窝里蹭了蹭。 “好香。” 猛嗅一下后,满电的贺威直起身,抓起床上的手机,随着白计安来到客厅。 只见外面,一切准备就绪的聂开宇已经扮成老师,坐在栗山凉身边,拿出全部的耐心,一点点教学。 直到白计安坐下,聂开宇才终于反应过来嫌弃二字是怎么写。 “幸好你不会有孩子了。”聂开宇看着白计安,指着还在区分按键都是用来干嘛的栗山,道:“这就是你养大的,干巴巴的,啥也不会。” 本来还指望请三个实操大神带飞呢,结果倒好,升段无望。 他瘫软着身子靠在沙发上,转头认真地问白计安:“说真的,你们俩在国外连游戏都不玩,做什么消磨时间呀?” 白计安顿了顿,说道:“你不是在病房里听到过吗?” “具体的不知道。” 他的眼神从贺威到栗山凉,而后又回到白计安的脸上。 “没人和我仔细说过,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们做的是不能拿出来随便说的事。” 栗山凉一边激情枪战一边抽空,抬头瞪了一眼聂开宇:“知道不能说你还问。” “玩你的青铜去,大人的事少管。” “你问的是我的事!” “那你老大也是我朋友白计安,别在这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他充话费送的。” “你说谁是送的?” 栗山凉扔下手机,抄起身边的抱枕直对聂开宇,只要下一秒,回答不够他满意,手上的东西就会直接糊在他的脸上。 真章起来,聂开宇不敢和贺威打,但栗山凉,鉴于白计安本尊在此,谅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聂开宇以最快速度拿过垫在后腰上的抱枕挡在胸前,扯着脖子大胆发言:“路上捡的也算送的!” 话音未落,飞来的抱枕直冲面门! 聂开宇抬手防御成功,拿开护胸抱枕,对栗山凉一阵摇头摆尾,颇为得瑟。 白计安看着幼稚到死的两个人,眉心微紧,刚想开口阻止,就被贺威拦了回去。 “让他们玩,打不起来。” “可是……” “信我的。” 白计安缓缓叹上一口气,再回头,聂开宇居然已经被栗山凉追的满屋子绕圈跑了。 天啊。 白计安扶额,怀疑自己到底是在家里,还是在幼稚园。 忽然,贺威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还在头疼的白计安。 “来啊,上号。” “还玩?” 发起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早知道就不搞这么大的房子了,看热闹都看不全。 “他们爱玩不玩,你要和我玩。” …… “你不会还在醋里泡着吧。” 贺威直勾勾地看着他,用无声的态度向他呐喊: 是! 没错! 快点! 我要在你的记忆里插旗,刷新回忆! 我要让28岁的自己占领高地! “好吧。”白计安按开手机,“我陪你。” 遛小孩躲到一楼,因疏于锻炼,有些上喘的聂医生穿过层层玻璃,看到厨房操作台上,摆着半瓶果汁。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拿起橙色的杯子闻了闻,是橙汁、西柚和苹果。 一口下去,搭配起来酸甜可口,味道适中。 关键是,榨汁之后,还被加了少许冰块,冰冰凉凉的,一杯下去,实在太爽。 “你还有脸喝我的果汁!” 栗山黑脸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聂开宇心念不妙,此时此刻,救世主还在楼上。 看着逐渐逼近的栗山凉,聂开宇只得用传统技法,围着操作台跑,只要不被他追到,什么都好说。 绕了几圈下来,看准时机,聂开宇转身跑出厨房,就在他以为自己还能逃到白计安身边的时候,好奇的他情不自禁地向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见栗山凉单手按着桌板,直接从上面抄近道越过! 他冲上来,一把抓住聂开宇的后衣领,把人扑到沙发上。 被栗山凉全身的重量一压,聂开宇不舒服地闷哼一声。 这一声,钻进他的耳朵,竟然有些性感。 栗山凉一愣,短短两秒,回神咬牙道:“死变态。” “又怎么了!?” 今天得到的第二句变态。 聂开宇都没地方哭了。 贺威也就算了,他故意捉弄。 但栗山凉。 现在可是他压着自己! 而且,他面朝下,趴着的姿势,很没安全感! 忽然,他身体一沉。 栗山竟然直接坐在他的大腿上,俯身掐着他的后颈,用低沉的声音质问:“你刚刚说谁?” 还真是记仇! 不就是随便一句玩笑话,至于他这样? 聂开宇勉强地转过头,斜眼瞄着居高临下的栗山,看着他完全没有厌恶的脸,与贺威踩电门的反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都说人的嘴可以说出无数的谎言,但眼睛和身体却连自己都无法欺骗。 这么压着他,贴着自己,他一个gay,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之前喝多了,不惜拔刀威胁,也要强迫自己抱着他睡。 他以为当时的栗山凉喝多了,把他当成了白计安的替代品,结果,他却清楚地回答说:「我知道你不是白计安。」 他知道却还要他抱。 如今又用危险的姿势压着自己,无论脸上和身上都没有一点抗拒的反应。 在烧了无数根电线后,聂开宇塞满医学知识的脑袋终于亮了。 “你,你,你……”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栗山。 栗山凉皱起眉:“你什么?” “你,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第462章 正轨 9 闹闹哄哄的时光转瞬即逝,一转眼,两天过去,贺威和聂开宇,都到了上班的日子。 “宝贝儿……” 贺威懒洋洋地在被窝里伸个懒腰,手脚并用地缠住身边还在迷糊的白计安。 直到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贺威半睁开眼,盯着他的睡脸,喜忧参半。 一面是他今天开始要正式上班,没办法一整天和白计安黏在一块; 另一面就是令人振奋的特大好消息。 屋外那两个大灯泡终于要回家了! 贺威埋头在白计安的脸上留下一个轻吻后起身。 一出卧室,只见被栗山凉赶出客房的聂开宇天赋异禀,像是自带耳塞似的,无视茶几上吵了半天的闹钟,四仰八叉地倒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贺威套上白计安亲手为他熨烫的警用衬衫,一边系扣,一边走到沙发前,抬脚踢了踢。 “诶!醒醒!别睡了,迟到了。” 被吵醒的聂开宇不悦地皱起眉头,上下嘴唇动了动,咕咕哝哝,不知道在骂谁。 贺威懒得继续叫他,转身拿起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按掉。而后,他长按+音量致顶,重新放置距聂开宇耳边十厘米处。 五分钟。 闹钟骤然响起! 像夺命炸弹炸开一般,瞬间响彻整个二层。 聂开宇震得浑身一抖,赶紧按掉手机,看着倚靠在小厨房门边,边喝咖啡边望着他的贺威,无语道:“你没这么恨我吧?” 贺威耸了耸肩,瞄着空荡荡的瓷杯,淡道:“只怪普通方法叫不起你。” 聂开宇摇摇头,一边从沙发上爬起,一边道:“你根本就没努力用普通的方式叫我。” “这样挺好的,立竿见影。” “何止立竿见影,简直就是超出意料。” 闻声,洗杯的贺威立刻直起身,向后望去。 只见白计安穿着他们专属的情侣睡衣,抱胸靠在墙边,眉间微蹙,惺忪的睡眼里带着被吵醒的不满,唇红齿白,软糯可爱。 贺威心里一喜,赶紧挂好洗干净的杯子,端上煮好的咖啡,在递到他手上之前,还细心地测了测温度,生怕白计安不小心,烫到嘴巴。 无比殷勤的画面,无论看上几次,聂开宇都会不自觉地咧开嘴,出同一张痛苦面具。 真是大变活人。 在自己面前恨不得骄傲的鼻孔朝天,到白计安这,跟个资历最老的公公似的。 就差点头哈腰,叩首请安了。 “谢谢。” 白计安一扫前一秒的阴沉,笑盈盈地接过咖啡,眼神落在贺威的脸上,似乎是碍于有旁人在,只得用意念给他一个奖励的亲亲。 而后,他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歪着头,对站在斜后方客房门口的栗山凉说:“冰箱里的食材,你随便用。” 一个小时,一切准备就绪的贺威和聂开宇走下楼,看着摆满一桌子的西式早餐,颇为意外。 尤其是聂开宇,惊呆的同时,无语地看着端着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的栗山凉。 栗山凉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要找事的聂开宇:“看什么?” “什么都会。”聂开宇狠狠地拽开椅子,“结果白住在我家这么久,从来没想过帮我做一顿。” 他每天为了多休息一会儿,早饭都是用牛奶、果汁和吐司随便应付的,就算某一天吃的有营养,也只有前一天多煮的鸡蛋。 有时候起得早了,有时间做个三明治,也会顺便给栗山凉带一份。 结果人家倒好。 和他藏心眼。 坐下来,看着满桌子好吃好喝的聂开宇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异常不爽,食欲尽失。 “算了。”他站起身,对贺威道:“我没车,你顺路送我。” 市局和人民医院的距离不远。 而后,他拎起外套出门,提前坐进副驾驶,摆弄手机。 “凉。”白计安扬扬下巴,“给他送。” “为什么?!”栗山不愿意,“又不是我不让他吃的。” 而且,不是他自己说的,没胃口吗? 他又不是消食片,他送过去就有胃口了? 白计安无奈地叹口气,栗山凉不愿意,他也没有强迫别人的兴趣。 但这种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去送,是没用的。 而后的几天,医院里面忙得昏天黑地,大大小小的手术一场接着一场,聂开宇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甚至到后半夜才能回来。 一开始栗山凉自顾自地在家,该起床还是睡觉,该吃饭还是洗澡,一切都一如往常。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聂开宇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在客厅里活动。 不知不觉,长时间的零交流,竟让栗山凉开始不自觉地支起耳朵听响。 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就能让他睡得更安稳似的。 “聂医生!” 聂开宇回过头,身后追来的是刚刚与他同台手术的护士,张霓。 “辛苦了。” 聂开宇疲惫地点点头,“你也是。” “不过好在,八个小时的努力没有白费,特别成功,难怪院长那么器重你。” “哪里。” 聂开宇在医院不善言辞的事人尽皆知,张霓见状笑了笑,与他同行至停车位后,抬手再见。 聂开宇坐进驾驶位,精气和活力像是拥有了独立的意识,从他四肢末端快速溜走。 一时间,他生无可恋地看着方向盘,竟想,不然,他就这样在车里坐上睡上一夜好了。 咚咚咚! “聂医生!” 聂开宇勉强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着急的张霓,以为出了大事。 他降下车窗,只听张霓说:“聂医生,你的车胎没气了。” “没气了?怎么会?” “是真的,右边的前轮和左边的后轮都瘪了,幸好你没出发。” 聂开宇费力撑起身子,开门下车。 事实果不其然,尤其是右边前轮,几乎已经没气了。 聂开宇蹲下身,看到爆裂的创口,看上去像是被钉子一样的无刃刺器扎破了。 他伸手去按,找了片刻,确定车胎上没有留下罪魁祸首。 “应该是在路上遇到散在地上的钉子,扎破轮胎之后又被甩掉了。”张霓道。 第463章 正轨 10 说罢,张霓按开手机一看,又道:“已经快零点了,看来是没办法修了。不如明天打电话给他们,今天就回去休息吧,太累了。” 聂开宇轻叹一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走出正门,医院外早已夜深人静。 看着空旷无人的大街,零星穿梭在正路上的私家车……视野所见处,根本就没有计程车。 聂开宇甩了甩快要变成浆糊的脑袋,掏出手机,还未等他找到打车软件,眼下快速闪出两道刺眼的光芒。 抬头一看,一辆打着空车标志的计程车正在向他靠近。 停车时,聂开宇探身过去,问道:“滨海大道的高层,走吗?” 司机点点头,按开门锁。 聂开宇拉开车门上去,靠在后座椅上,闭目养神。 从人民医院到他家,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尤其是他家所在小区,全员至少一辆私家车。 别说凌晨,就连白天、甚至周末的白天,一去,大概率都是空车跑回。 他不想找麻烦,所以才会在上车前向司机确认地点,如果被拒,他也不强求。 但好在,他运气不错。 睡上一个小时,等到家,他或许就能活过来了。 一觉睡下,没有看时间的他也不知过了多久。 颠簸的道路,没有特别减速的车身晃来晃去。 聂开宇不悦地微睁双眼,只见本应是灯火阑珊的窗外,如今竟然漆黑一片! 他震惊地睁大眼,定睛一看,沟沟坎坎的土路两旁似乎有两片近三米高,长度无穷无尽的巨大阴影。 怎么回事?! 单位到家的路,他每天至少走两次。 多年上班的经验,他可以确定,此时此刻,司机开的这条路,他从未见过! 聂开宇撑起身子,盯着一味开车的中年男人,沉声问:“这是哪?” 司机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皮,似乎想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但却在本能的动作之前忍住了。 见他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聂开宇心念不妙,伸手去拉车门。 车门上锁; 车内无任何可以破窗的硬物; 掏出手机。 空白的右上角告诉他,他们早已驶离信号区,如今价格再高的手机在他手里,就是一块没有任何作用的板砖。 “停车。” 得不到回应的聂开宇深呼一口气,尽可能恢复冷静。 他深知,此时此刻,方向盘和油门都在对方的手上,不到万不得已,激怒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他一个男人,司机总不可能是见色起意。 为了钱? 他回头向外看,身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让聂开宇明白,司机的目的大概率与他身上的钱无关。 如果是劫财,大可找一个方便抢劫的位置,过后,把他扔下,就可驱车离开,没必要带着随时都会醒的人开这么远。 难道是他的父母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绑架威胁,报复,或者杀他泄愤? 聂开宇盯着后视镜里的司机。 昏黄的脸上长着一双粗黑的眉毛,三角眼,不高不低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到几乎看不到上唇的嘴。 完全陌生的脸,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睛一眨不眨,聂开宇慢慢解开系在颈上的领带,握紧掌心,顺时针绕上两圈,固定。 “目的,说清楚。” …… 无论他说什么,司机依旧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声不吭。 除了开车,就是开车。 看来,冷静沟通是不可能了。 聂开宇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现在,无论脑子还是身体,都还没有从手术的疲惫中解脱,如今又要被迫跳进另一个深渊。 “停车。” 聂开宇狠狠地向驾驶位砸去,与此同时趁他松懈,以最快地速度用领带套住司机的脖子,死死勒住。 “我叫你停车。” 随着手下的力道不断收紧,陌生男人脸逐渐从涨红变得发紫。 他紧咬牙关,苍白的双手抚着方向盘,剧烈颤抖。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要刹车的意思!? 见状,聂开宇彻底愣住了。 他更加确信,这不是普通的绑架或劫持! 否则,怎么连自己性命都不顾? 除非,眼前的司机,他有任务在身,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谁派你来的?!” 果然,此话一出,无论听到什么都没有反应的司机竟然真的抬起眼,透过后视镜瞟着聂开宇。 猜对了! 既然如此,他只有打乱节奏这一个方法了! 手下一松,聂开宇一把抽回领带,冲上前,抓住方向盘的那一刻,男人明显一惊! 他抬肘阻挡扑上来的聂开宇,全力争夺。 眼看制止无效,男人非但没怕,反而咒骂一声,抬脚,奔着油门狠狠地踩下去! 突然加速的车子瞬间发力,擦出一阵恐怖的刺耳声后,嗖地一下,向前窜出! 像是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死赶到任务的终点。 聂开宇竭尽力气稳住身子,车灯一晃,他惊恐地看着风挡玻璃之外。 刹时,砰地一声巨响! 人车瞬间撕碎圆月倒影,坠入一片波光粼粼。 ———— 谭杰躺在床上,刚打开白计安的对话框,正在为明天上班的去处整理话术。 突然,手上的手机一动,白计安居然主动来消息了。 「明天早上正常上班。」 他开心地回复后,心念也不知道白先生是要开业,还只是想让他去做饭。 虽然他这个人压根就不适合参与案子,但每天都只是做饭,工作内容又难免单调了一些。 要是能遇到不死人,不流血的案子,应该会更有趣。 抱着亮屏的手机睡下,谭杰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整理好一切,他比每天原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出发。 到达之际,天刚蒙蒙亮。 他抬头看着完全没有任何开张迹象的事务所,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积极了。 他的老板正处于热恋期,然而,每一次他都像个完全没有眼力的人,提前来上班。 即便按照规矩,他从来不会踏上二楼,也难免害怕会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触了白计安的霉头。 算了。 谭杰面朝玻璃大门,双手插兜,把下巴缩进衣领,心念还是等天亮再进去,起码保险,不会出错。 忽然,身后传出一阵车声,一辆面包车稳稳地停在他的身后。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倒影,谭杰好奇,刚要转身,只听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你是白计安?” “什么?” 话音落下,白色的手帕突然按住谭杰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味道横冲直撞地闯进鼻腔,不到五秒的时间,徒留眼前,一片晕眩。 第464章 正轨 11 「早上7:30。」 白计安从衣帽间拎出贺威许久不穿的警服,怪道:“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 刑侦队平时都便衣习惯了,突然某一天看到他全套警服的样子,虽然养眼,但挨不住性感禁欲的衣领之上,顶着一张煞风景的苦瓜脸。 “领导莅临,全员正装。”贺威按着系扣,左右调整领带,直到满意后,转身接过外套搭在臂弯,哼道:“瞎折腾。” “什么领导?” 见贺威抿唇看着他。 白计安颇为头痛地拱了拱鼻梁:“王予林?” “嗯。” “王启明失踪案的结局不是个乌龙吗?自己家的孩子因为缺乏父母关爱离家出走,警方帮忙找回来这种事,他也好意思亲自过来一趟?” 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地关心一下王启明,叫他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轻信别人,跟别人回家。 贺威撇撇嘴:“谁知道这些人葫芦里都在卖什么药,反正我就跟着大部队,划个水,走个过场就结束。” “你一个队长走过场?”白计安同情道:“你想多了。” “那我就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反正上次是燕海臻去送王启明,他们应该脸熟了。” “这倒是。” 白计安双手抚平贺威的衣领。 “有些人最喜欢逢场作戏,看到熟悉的燕队长,王予林应该会拍着他的肩,对着林栋一边称赞,一边哈哈大笑。” 说罢,他抬头看向挂钟,眼中满是不解。 “怎么了?”贺威握住他缓缓下滑的手。 “奇怪。” “什么?” “谭杰还没有来上班。” “你叫他过来了?” 白计安嗯了一声:“昨天晚上十点四十发了微信。” “他回了?” “嗯。” “可能睡过头了。” 毕竟谭杰上次上班还在年前。 一旦睡懒觉的习惯形成,再上班就难改了。 白计安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想着让他准备些热乎的早餐给你吃,看来只有我带你出去吃了。” “不用。”贺威把人拉回来,“我随便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就好。” “怎么能随便?今天有特殊情况,你还不知道要陪领导到几点,万一越过饭点该怎么办?” “那就晚点吃。” “那要是这边没完,另一边又有案子呢?是不是就吃不上了?” “哪有这么倒霉?接二连三。” 前一个案子可是刚过去,再来,虽然不奇,但足以要命。 “以防万一。” 贺威拗不过白计安,只得笑容满面地被他拉来拉去,随意摆弄。 踏出事务所大门,看着满街,营业到热火朝天的饭店和小吃。 白计安第一次觉得,在他众多空置房产里,这个选址,绝了。 送走饱腹的贺威,白计安转身推开大门,放下暂停营业的牌子后,来到书房。 忙过一阵,待他再次抬头。 「还有30分钟,上午10:00。」 谭杰居然还没来。 白计安拿起手机,按开扬声器的同时,一阵无人接听的盲音响了一段后,自动挂断。 不正常。 白计安眉心一皱,他率先打开事务所外部监控,从早上5点开始,直到时间来到日出,早上的5:54。 当谭杰被抓进面包车里的那一刻,白计安震惊地瞪大眼。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监控录像里,绑架谭杰的男人问道:“你是白计安吗?” 目标是他,却抓错了人。 把谭杰当成了他。 可是他素来不结仇怨,谁又会跑到千河大街,这么热闹繁荣的地方,光明正大地绑人? 如果不是蠢蛋,也只有那个组织,敢如此的胆大妄为。 —————— 栗山凉舒服地翻了个身,骑着被子。 昨晚躺在床上,干等门外,就是没动静。 结果等着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 几点了? 他回身从床柜上抓起手机,定睛一看,还真有些难以相信。 「早上6:00。」 他居然这么早就自然醒了。 聂开宇那厮恐怕还光着身子,自以为成熟性感地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脑中,画面逐渐清晰的栗山立刻甩了甩脑袋,清理垃圾。 想起自从几天前,他在事务所因为早餐的事和他闹别扭,他就觉得心烦。 他伺候白计安心甘情愿,是应该的。 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虽说聂开宇在他不知道去哪的时候被迫收留了自己,但起初也是碍于白计安的面子。 跟他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感谢,他也要感谢白计安,凭什么感谢他,给他做饭。 栗山凉走到冰箱前,捧着刚倒好的冰水,眯眼瞧着那扇紧关的卧室门,哼道:“就是想白嫖一个样样精通的保姆,当我傻呀?” 一杯下肚,湿润了干了一夜的喉咙。 栗山凉握着手机来到沙发上坐好。 之前的每一天,他都一直待在卧室,直到确定聂开宇出门上班之后才出来。 今天他还就不回去了,他倒是要看看,他摆着怎样一张难看至极的臭脸! 栗山凉翘着脚,静静地等待时间点点流逝。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出现的聂开宇,完全没有动静。 「早上7:10。」 栗山凉终于忍不住,回身盯着依旧紧闭的房门,叹道:“难道是这几天,大手术轮番上阵,累昏了?累死了?” 不会这么脆吧。 真是。 想起曾经在国外工作的白计安,再想起整晚都不合眼,他看都不想看一眼的贺姓人……再到如今的聂开宇。 一个两个,都这么拼命工作。 到底是想要活着,还是想要快点死啊。 “算了。”栗山凉站在大门前,“谁叫我大度,不和濒死的上班族一般见识。” 咚咚两下。 “喂!起床了。” 栗山凉推开门,看着屋内一动未动的床被,愣在原地。 什么啊。 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回来。 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半晌,回神的他缓缓关上房门。 「早上9:30。」 客厅里的座机连环响起。 终于,忍受不住噪音的栗山凉快步走来,刚想扯掉电话线时,屏幕上,熟悉的号码让他一怔。 拿起听筒,对面,温柔的女声响起。 “聂医生,您终于接电话了。请问您今天是轮休吗?为什么没有来上班?预约的病患还在等您。” 第465章 正轨 12 栗山凉顿了顿,问道:“他没去上班?” 下一秒,听筒里的人也愣住了。 沉默了两秒,对面终于回过神,问:“您是……” “暂住在他家里的朋友。” “这样啊。是的,聂医生没有来上班,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听昨天的值班的同事说,聂医生昨天凌晨才结束手术回家,就想着是不是太累睡过头,或者是身体不舒服,医院里有很多预约的病患还在等着他,总要有一个交代。” 凌晨结束手术,从医院到家,开车回来需要一个小时。 昨天晚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睡下的,但他清楚的记得,最后在手机上看到的时间是,02:15。 按照正常的速度,聂开宇最慢,凌晨01:30到02:00会进家门。 可事实没有。 栗山凉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 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今天没有去上班。 聂开宇,不会是出事了吧。 “喂?您还在听吗?” 栗山凉回过神,淡道:“他没在家,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可能帮不到你了。” “他也没有和您联系是吗?” “是。” 说完,栗山凉本想挂掉电话,谁知对面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请问您知道聂医生平时在哪家4s店做维修吗?” “什么意思?” 听到解释,栗山凉心里一惊,来不及和对面解释什么,啪地一声挂掉电话,直奔自己的房间。 聂开宇的车胎坏了。 他是坐计程车回来的。 栗山凉立刻打开电脑,待开机之余,给白计安拨电话。 一声声等待音过去,对面依旧无人接听。 白计安沿湖畔停车,拿起躺在副驾上的军用望远镜,奔着百米开外的烂尾楼探去。 樾b:758j9,7座银色面包车。 虽说他们掳走谭杰的时候天还没亮,千河大街除了部分售卖早餐的餐馆之外,根本就没有太多人出现; 虽说从监控录像上看,面包车停车位恰到好处,把自家大门和谭杰挡得严严实实。 但是, 绑人用过的车子就这么明晃晃地停在废旧了二十年的烂尾楼下,是不是暴露的过于明显了。 白计安靠在椅背上,看着后视镜里,他用硅胶做过易容后,完全陌生的脸,直叹气。 或许是他小题大做,以为是上次接触杀手的事暴露身份,绑走谭杰的人是「黑桃」的人。 拽过外衣披上,白计安走下车,奔着目标方向,步步接近。 眼前这栋烂尾楼他简直不能再熟悉。 是他从小到大,直到外婆去世前,每次去探望她的必经之路。 沿着湖畔,一处豪华游轮造型的八层大楼。 刚建设出雏形的时候,白计安还盼着它成型的一天,结果谁能想到,这个愿望直到外婆去世,他不再经过这里,也没有实现。 不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因为救人再次靠近,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空车,大楼周围没有设防,没有多余的人把守,就连通往楼上的水泥楼梯也空无一人。 相比对手的大意,白计安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搞错了地点。 外面的面包车只是故意被丢下,掩人耳目的幌子。 随着他又轻又快的脚步,直到五层时,楼上终于传出了隐约的说话声。 白计安立刻放缓呼吸,尽全力将自己的行动声全部隐藏。 突然,七层到六层中间传出连续不断的口哨声。 白计安立即闪到五层立柱后面。 他竖起耳朵,直到确定脚步声下到六层后逐渐偏离,才探出身,确定安全后,向上靠近。 从楼梯上缓缓而升,白计安看着站在楼层边缘,解开裤子向下方便的男人,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毫无察觉的男人依旧哼着小曲,心情大好。 直到确定他拉上锁链,脏东西不会溅到自己,污了他的眼睛,白计安瞄准时机,一把捂住他可能会尖叫的嘴,与此同时,右手上,闪着蓝光的电棍直奔肋下,狠狠电击。 把人放倒后,白计安看着昏迷不醒的绑匪,不能补上两刀以绝后患让他浑身不自在。 随后,他又点开电棍怼在男人的脖子上长按,直到他无意识地抽动身子,像是离水挣扎的鱼后,才勉强舒服。 按照他对大楼的了解,白计安特别绕过男人下楼的水泥阶梯,一路跑到东北方向,原本要设置成安全通道的侧楼梯,以迂回的方式,越过绑匪所在的七层,来到顶楼,八层。 他绕过楼梯口,掏出折叠镜调整角度,立在石柱前,看着楼下的情况。 目光所及,被绑手绑脚,头上套着黄棕色麻袋的人有三个,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看穿衣,两个男的里面,右侧,蜷缩在地上的人是谭杰,另一个,不清楚。 看来目标不只有他一个人。 那目的,应该与黑桃没有关系。 看来,的确是他想复杂了。 但是,为什么呢? 他们要绑架自己的原因。 至于绑匪,正在围坐木桌,一边啃面包,一边聊闲嗑。 除去被他干掉的一个,还剩下三个。 人质三人,绑匪四人,实力不详。 介于上次的经验,也为了不让自己再弄一身的伤,不能冲动行事。 白计安起身,收回镜子后,快步回到侧楼梯。 按原路返回到六层到绑匪行动的正楼梯,靠在立柱后面隐身。 果然,下楼方便,一直没有回来的同伙引起了楼上三人的注意。 其中一人走到楼梯口,望着楼下,叫着已经昏死的男人的名字。 “怎么回事?那死小子上哪去了!一会儿就要打电话要钱了!” 随着下楼的脚步声,白计安微微探身,在那人发现躺在地上的同伙前,以同样的方法电昏他。 连续放倒两人后,白计安拿出特别准备的手机,向市公安局发去报警信息。 定位,现场描述,绑匪、人质人数等等信息,简洁明了。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发送成功,心想正在为迎接市领导莅临而心烦的贺威,心念:「可别说我不帮你。」 第466章 正轨 13 “你!你是谁呀!!” 身后一声惊叹。 白计安猛地回过头,另一个绑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来,正好看到一切。 “大哥!!大哥!!” 紧接一阵快步声,短短几秒,白计安淡漠地看着眼前,两个正在与他对峙,身上没有丝毫训练痕迹的傻子,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在不知道他身份和目的的情况下,忽略人质的重要,选择以多敌少是常见战术,但看不清对手实力,就敢向他挥着拳头冲过来的人,也的确莽撞。 心里这么想,但可惜,他没有轻视敌人的习惯。 白计安歪头躲开率先冲上来的拳头,在对方惊慌的刹那,抬腿奔着他最柔软的腹部是狠狠的一脚! 眼看小弟被踹倒在地还不算,就连粗糙的水泥地面都没有拦住他一路向楼边滑动的身子。 像是在下脚之前被计算好的一样,人在坠楼前的三十公分停下。 看着他直接昏厥,被叫大哥的光杆司令张着嘴,彻底吓傻了。 这么大力,骨头都断了吧。 话落,余光一暗,待他回过神,只见一道蓝色的光以极快的速度闪出,稳稳地扎进他的侧腰。 电流顺着入口流进身体,四散开来。 一阵麻酥的痛感后,他像是解脱般,两眼一翻,随着三个同伙,昏死过去。 白计安瞥了一眼东倒西歪的四个人,尤其是被他踹昏的那个,为了保险,他还是上去补了一棍。 短暂的运动过后,白计安感觉,这两天因为久坐而发硬的腰得到了缓解。 看来,他平时也要跟着贺威,找些器材,好好地练一练。 听到脚步声,被麻袋挡住视线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蜷缩双腿。 白计安径直走到谭杰的面前,把人扶起来靠在立柱上,一把拽下头套。 谭杰死死闭着双眼,呲牙咧嘴,一脸人为鱼肉我为刀殂,随时等死的表情,看得白计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照普通市民的标准,这个反应,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一直死死闭着眼,也不知道自己来救他呀。 白计安从腰间掏出匕首,对着束缚他双手双脚的绳索各来一刀。 被松开的瞬间,谭杰纠结在一起的五官一僵,而后舒展。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地睁开眼,看着蹲在他对面的人脸,唰地一下,刚缓和的脸色又白回去了。 “你你你,你是谁呀……” 白计安眨了眨眼,他抬手摸了摸糊在脸上的硅胶,差点就忘了,现在他顶着的可不是谭杰往日见到的,白计安的脸。 “是我。” 闻声,谭杰震惊地瞪大眼:“白……” 白计安一把捂住他的嘴,食指比在唇边,向旁边的两个人扬了扬下巴。 谭杰立刻接到信号,他连忙点点头,看着白计安对他用口型,一字一句地说:“帮他们解开,我先走了。” 回到车里,白计安重新拿起望远镜,直到确定警车赶到,起车离开。 回到事务所的车库,白计安一把撕下密不透风的面具,瞬间得到一片清凉。 还是自己原生的皮肤最好。 他转身拉开小门走进室内,门关之时,砰地一声,又被他再度打开。 看着车库角落,许久未动的巨大铁柜上粘着一张小巧的黄色贴纸。 白计安眉头微皱,走过去,拉开铁门,里面,原本停在这以备不时之需的头盔和摩托车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正在工作的黑色定位器和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的字排列下来,看得白计安心惊肉跳。 「聂开宇失踪,我去找人,定位在我的身上,随时联系、支援。」 字迹看,是栗山凉留下的无疑。 不止谭杰,开宇也失踪了?! 白计安一路上楼来到书房,打开定位查看,只见栗山早已冲出樾安市区,奔着国道的方向一路前行。 地图上,除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国道之外,四周鲜有能叫上名字的村落。 更多的是大片的平原田地和山脉丘陵。 白计安拉开抽屉,拿出随时使用的手机重新开机,看着上面一个接一个的未读信息,白计安的眉头越来越紧。 他已经单独行动过一次了,这次要是再来,恐怕之后也不好交代。 白计安找到贺威的微信,看着他许久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心安不少。 站在以野生蛇多而闻名的御灵山脉脚下,栗山凉卸下头盔,抬头仰望。 几个小时前,猜测聂开宇可能出事后,究竟要不要在联系不上白计安的情况下救他,他犹豫了很久。 不救,他收留他的这段时间,对自己还不错,最后要是落得被歹徒折磨、惨死的下场,他于心不忍。 救的话。 栗山就会想起上次聂开宇在事务所发癫,没头没脑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他喜欢他……个der啊!!!! 妄想症吧! 得到他的爱,想什么呢? 美死他算了! 一顿跳脚的骂骂叨叨之后,栗山平静地决定,救一次,就一次! 他转身回房,对着已经开机的电脑掰了掰手指。 从昨日凌晨开始,入侵樾安市人民医院正门监控录像。 随着聂开宇离开医院,摇摇晃晃的身影,栗山凉一边看,一边撇嘴评论。 “本来就不会一招半式,估计此时此刻,睡死在绑匪手里也说不准。” 一路随着司机的路线跟上监控,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车子开始偏离正轨。 看着它继续一路前行,又安安静静地走了半个小时,消失在一处小路的入口。 没了监控,栗山凉只得顺着地图,找到他失踪的路,沿着图上一路向前,直到找出一处可以藏身,或者再次有监控的地段。 沿着小路,栗山凉算定时间,在出口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载着聂开宇的车。 确定范围,栗山凉对着地图画了个红色的大圈。 碍于小路,高度宽窄未知,他只得去事务所借用白计安车库的摩托,顺便留下一手。 哪怕他没有成功地救出聂开宇,也有人帮他或帮他们收尸。 上山之前,栗山拿出率先准备好的空袋子拎在手里,御灵山上的特产,也许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第467章 正轨 14 寻至山顶,终于见到一处立在山中的院落。 栗山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侧身向大门探去。 原以为对方囚禁聂开宇用的是一间简陋破小的房子,没想到,外部白墙拱门,精致壮观,宛如微型的江南院落。 在满是野生蛇出没的御灵山的山顶,费尽心力建这么一处别院,花费绝对不会少。 难道幕后主使,还是个有钱的主? 栗山从左胸口袋里拿出一只红底黑花的「七星瓢虫」放在掌心,左手掏出遥控设备轻轻一按,只见小虫展开长度仅有3.5cm的双翼,慢慢升空。 到达一定高度后,向着庭院上空飞去。 他看着手上绝对高清的飞行控制器屏,操控七星瓢虫无人机围绕院外绕上一圈,确定没有监控器后,飞入院内。 调整好角度,栗山凉将控制器放在地上,掏出背包里的纸笔,按照无人机侦查结果,绘制庭院内部的简易地图。 四方院内东西两侧为厢房,南面坐落着三间木房中最大的一间。 被房屋围绕的中间是大片由石板路隔开的空地。左右两侧的小花园中,除去一处石头桌椅和竹制水景之外,大面积种植着有驱蛇作用的凤仙花和野决明。 正房门前有两名黑衣人把守,东房门前无人却生出徐徐白烟,至于西房……一个人在门口把守之外,四周的窗子有被封住的痕迹! 栗山凉抬腕看了眼手表。 时间:下午04:20。 他看着从东房上空的烟雾,用力嗅了嗅,隐约中似乎真的闻到了一股与森林格格不入的味道。 操控无人机来到出烟的北面,从虚掩的木窗飞入,「七星瓢虫」趴在窗框,双眼正对室内。 看着厨师和打荷忙得热火朝天,栗山凉心叹他的鼻子果然好用。 随后,他继续调转无人机,沿着东房一路向上来到房顶,仔仔细细地搜寻一圈。 奈何万恶的有钱人,建房的质量和做工都相当完美,竟然一点可乘的缝隙都没有被他找到。 唯一找到是坐落在房顶上,用来供给电源的太阳能板。 距离下午05:49的日落,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 再次之前,太阳能板会随着太阳光的减弱慢慢失去效果。 但长夜漫漫,他们又不可能一点光亮都不需要。 难道…… 栗山盯着庭院大门,里面还准备了便携式的燃料发电机,供于夜间? 栗山凉闭上双眼,在大脑里搜索曾经,白计安教过他的所有相关知识。 其中,放置便携式燃料发电机的最好位置。 通风; 远离易燃易爆物品; 避免湿气和雨水; 避免日晒和风吹; 预留足够的空间; 安全接地。 一共三间房,东房的厨房完全不符合条件; 至于中间的正房,大概率是房主的起居室; 所以。 栗山转过头,视线平移至猜测聂开宇可能被关在的西房。 看着房后枝叶茂密,树干粗壮的大树、唯一一个没有安置太阳能板,而是特别做了双层防水层的房顶。 运行中的燃料发电机会产生有害气体,如今,聂开宇已经和燃料发电机共处一室一天一夜了。 “妈的。” 简直不把人质的命当命。 他原本计划一个半小时,入夜之后正式行动,看来要泡汤了。 跋山涉水,起码带下去的,一定是个活人。 可是院子里,能见到的,就有三个黑衣人。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聂开宇,要么一瞬间同时干掉三个人;要么,孤注一掷,炸了这,让所有人倾巢出动,他们趁乱逃脱。 那个位于正中间的房子,目测面积也只有一百五十平方米,他就不信,还真能从里面窜出百十来人,一起追他。 等待无人机重新返回到东面厨房中间,栗山紧盯手上刚绘制完毕的地图进行速记。 待「七星瓢虫」完美潜入,他折起地图,弓腰快步靠近东面院墙外五米的位置,三两步冲上去,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窜上倾斜的房顶。 根据无人机探测的位置,栗山俯身移动至目标地点。 他拿出腰间锋利无比的蝴蝶刀,在木质的房板上轻轻剐蹭,打开至一根针可以挤进的宽度后,掏出上山前准备好的巴豆浓缩液。 看着控制屏幕上厨师和打荷的位置,在他们各自忙碌,转身瞬间,乘着液体的针管从缝隙插入,稳准地滴入刚关火的肉汤里。 完成任务,他转身跳下,用四十分钟的时间,在他们换班吃饭时,收集房间外部散落的驱蛇石灰粉,以备逃跑的不时之需。 传统技法虽然损,但效果显着。 二十分钟,夜幕降临,院中传出一声声诡异的哀嚎。 他蹬上高墙,看着已经乱做一团,到处找厕所的黑衣人,跳进院内。 来到西房门前,敲开明锁,屋内果然有两台燃料发电机,至于聂开宇本人…… 栗山快步绕到机器之后,看着倒扣在地上,双手双脚绑死的聂开宇,悬起的心终于落地。 如果他不在,他还要费力,去别的房间再搜。 “聂开宇,喂。” 栗山凉抚上他的肩,手下滚烫到烧手的温度让他心里大惊。 “聂开宇!” 栗山把人扳正,只见糊在他身前的衣裤湿漉漉一片,就连地上也有一大片未干的水渍。 不在睡觉却紧闭双眼,白唇干裂,呼吸又粗又重。 完蛋了。 栗山凉紧皱眉头。 高烧不退又吸入了有害气体。 他本想计划着见到人之后,带着他一起向山下逃跑,但谁知道会发生意外情况。 看着前面湿,后面干的衣服,一看就是这么趴在地上整整一天一夜。 要是他不来,差点就被折腾死了吧。 忽然,门外脚步声逐渐靠近。 乌漆嘛黑,应该是来启动发电机的人。 栗山凉放下聂开宇,转身躲进机器的后面,偷看门口的情形。 下一秒,打荷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看都没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质,直奔机器。 见他面色如常,身体不恙,一看就是没有中他下的补剂。 “这东西怎么开啊?” 第468章 正轨 15 男人疑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栗山听个清晰。 他不知道怎么开,证明平时负责开机器的人不是他。 是因为只有他没中招,所以才过来的吗? 栗山拉开衣襟,伸手握住枪柄掏出,上膛之后,他迈步窜出,对着没有反应过来的男人就是一枪! 麻醉剂稳准插在男人的侧颈,药效飞速。 眼看他就要直直地向后倒下,栗山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轻轻放下。 这时候搞出什么怪声,引来黑衣人就难办了。 嘎吱! 栗山凉手上一坠,男人劣质的衬衣承受不住拉扯的重量,从脖领处撕开了一道大口。 胸肌下的皮肤,露出一对粗壮的犄角。 是纹身。 而且,这个图案,即使只出现一部分,他也绝对不会忘记。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继续向下扒开衣领,栗山凉目眦尽裂! 恶魔羊头。 组织的纹身。 这个地方,是「梅花」、「黑桃」或者「方块」的,绑架聂开宇的人,也是他们其中的一组。 事情突然变得复杂。 如果知道他要面对的人是他们,他绝对不会使用这些小孩子的办法。 不能叫他们抓回去,绝对不能! 栗山凉站起身,对着发电机关键部件就是一刀! 破坏之后,他破开通向院外的窗子,背起人事不省的聂开宇,向院外撤离。 发电机被破坏,原本景观优雅的庭院一片漆黑,空气中不断传出繁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直到他摸到大门,忽然,身后灯光亮起,手电照进西房,看着里面空无一物,穿着一身秘书装的女人大声惊呼! 栗山凉不敢迟疑,半推大门,向下山的方向,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山路越来越黑,深一脚浅一脚,一会是硬邦邦的石头,一会又是软绵绵的蛇身。 突然,他脚下一崴,狠狠地扑倒在地,而后,150斤的聂开宇从天而降,稳稳地压在他快碎掉的身上。 一时间,栗山凉被压到脾气上头,刚想把人一把推开,但只要一想到他都快烧死了,也就没了和他计较的想法。 栗山凉望向参天大树的枝头,繁星满天。 要是可以就这么躺着该有多好。 话是这么说,但美好的想法只出现一秒。 “不能前功尽弃。” 栗山翻过身,重新扛起软成面条的聂开宇继续前行。 直到找到一处隐蔽性绝佳,但异常低矮的山洞,带人钻进去。 此时的聂开宇还是昏迷不醒,嘴里时而轻声嘟囔,时而难忍地哼哼。 总之是一刻也不肯消停。 栗山凉躺靠在石壁上,把背包里的全部装备拿出,依次摆在地上。 除了有限的水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帮聂开宇降温的东西。 栗山凉握着水瓶,想过去,却想不到任何合适的,且不会一个不小心把最珍贵的水弄洒的姿势。 山洞低矮还能让一米八的他坐下,但宽窄就只能容下一个人。 把聂开宇塞进去,他就没办法去他的身边,除非…… 栗山凉咬咬牙,从脚下沿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向上爬,直到两人肩头齐平。 他双手弯曲,分别支在聂开宇耳侧,像是在做平板支撑,只不过平时他的身下没有一个昏死的男人! “聂开宇。”栗山凉轻轻地叫,“聂开宇,醒一醒。” 聂开宇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唤,但他的回答是皱起眉头,似有似无地哼哼。 栗山凉没了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水倒进瓶盖,对着聂开宇干裂的嘴角,慢慢喂入。 他竭尽全力,奈何被救的人毫不争气。 聂开宇紧闭的牙关让珍稀的纯净水顺着脸颊,白白流进大地,气得栗山凉双眼一瞪,重新倒了一瓶盖的水,啪叽一声,倒扣在聂开宇泛红的面门上! 飞溅的净水顺着人中冲进鼻腔,顿时把全程都在昏迷叨叨的人呛醒了。 果然, 对待糙人,就要有糙法子。 好好喂水不配合,拍在脸上直接苏醒,实乃医学奇迹。 “栗山?是你吗?” “不然呢?” 聂开宇半眯着眼,“我,我不是在做梦吗?” 栗山本来不想回答他这些无聊的问题,但看在他被虐到可怜兮兮的份上,轻哼了一声,说:“你没在做梦,是我,我来救你了。” “一个人?” “目前是。” 至于定位,他给了白计安,相信马上他就会来接应他们。 “你好奇怪。” “你说什么?” 栗山凉瞪着他。 他为了救他从早上忙到天黑,但凡还在手上的黑科技全部都拿出来用不说,还差点背着他这头死沉死沉的猪累到吐血,结果他醒过来第一句话还说自己奇怪! 聂开宇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像喝醉一般,喃道:“连一顿饭都不愿意给我做,现在倒是愿意只身一人涉险救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竟然还在闹别扭。 “我才不懂你整天在想什么?饭有命重要?” “……没良心。” …… “我好心收留你,你只给白计安做饭。” “他不一样。” “你总这么说。他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把你捡回家,我没有吗?我没有的话,那你这个臭小子现在住的是谁家?白计安救你是救,我救你就不是。这么不加掩饰的双标行为,你是怎么好好地活这么大的?” 真是胡言乱语。 栗山凉强撑到达平板支撑极限的上臂,重新倒了一瓶盖的水,喂进他的嘴里。 “闭嘴,你烧糊涂了。” “我没有。” 睁眼说瞎话。 他没烧糊涂,身体会这么烫?浑身会这么湿? 双眼迷离,连聚焦都困难的人还在嘴硬。 “我烫,但是我没烧糊涂……你没良心。” “真是搞不懂你。”栗山终于顺利把水喂进他的嘴里,“差点要死的人,竟然还在乎一两顿饭。”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 栗山凉看着重新闭上眼的聂开宇,又问:“怎么不回答?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而后,看着他彻底歪头睡下,栗山盯着他的脸,淡声嘟囔:“……真是疯了。” 第469章 正轨 16 沾湿手帕,敷在聂开宇的额头。 栗山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身上退回来。 直到靠在原位,才终于缓上一口气。 也不知道白计安什么时候能到。 他看着仅能钻进一人的洞口,翻出在院落四周收集到的石灰粉抹在石壁四周。 而后,他重新拿出「七星瓢虫」无人机,放出山洞,操控它在以他为中心,方圆最远限度进行巡逻。 果然,西北方向,距离1.2公里的位置发现了正在追击他们的人。 为首是在他背着聂开宇离开前,站在西房尖叫的女秘书。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一身轻便衣裤,身后跟着六名牵着白色杜高猎犬的黑衣人。 忽然,女秘书手指东西两处方向,随后,六人点点头,迅速分成两组散开行动。 为什么会有狗? 栗山屏住呼吸,大胆下降「七星瓢虫」靠近她。 黑夜中,她掏出插在腰间的手电筒一推,只见她右手腕间缠着一条蓝白条纹的布带,看着十分眼熟。 栗山凉一愣,他转头看着躺在旁边的聂开宇,衬衫领口开着,系在颈前的领带不见了。 难怪会放狗出来找! 训练有素的猎犬鼻子灵敏,且身形细长。 如果真的被发现,他们如今的处境,无异于被堵进死角,插翅难逃。 事不宜迟。 栗山凉重新爬到全身滚烫的聂开宇身上,二话不说,顺着领口的第一个扣子开始,一路向下,依次解开。 解扣容易,可在连坐直身都办不到的低矮山洞里面,叫一个几乎完全昏迷的人脱下衣服,非常困难。 “聂开宇。”栗山拍了拍他的脸,“醒醒,起来帮我。” …… 除了难受的皱眉,还是没有反应。 栗山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立在石壁上的控制屏,他们还有些时间。 栗山双腿跨在他的腰间,弓着腰,坐起一半的身子,单手搂着聂开宇的后颈,试图扶起他的上半身,找机会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衣服。 一顿无比艰难的操作下来,栗山因为顾下不顾上,脑袋咚咚地撞到上壁好几下后,终于成功地扒下聂开宇的上衣。 再就是裤子。 他上手解开封在他腰间的皮带卡扣,忽然,一双惨白到静脉清晰可见的手护住了自己。 “……你干什么?” 聂开宇醒了。 他垂着眼,看着在自己身上我行我素的栗山凉,有气无力地抵抗。 “你醒了,正好。”栗山松开双手,“自己脱。” “干什么?” 聂开宇不懂栗山凉突然扒他衣服的意思,如果是为了降温,没有干净替换的衣服和被子,不但没用还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 “……这样没用。” 栗山嫌他废话太多,且按照他们如今的处境,对话出声越少越好。 他扒开聂开宇护在腰间的双手,不容拒绝地一把拽开卡扣,紧接是扣子,拉链,一气呵成。 被这样对待真是头一次,聂开宇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变得更烫了,额间的汗珠就要被体内的热度蒸发。 “别……别碰到。” 话落,头上的病人发出一声煎熬难耐的闷哼。 和上次在事务所,被他压倒在沙发上时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是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与低沉,上下起伏,完美地踩在栗山凉的喜好上。 栗山凉身子一僵,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望向聂开宇的脸。 他想看看,此时此刻,他是不是正用湿漉漉的双眼,红晕到不能自已的脸蛋,困扰地看着无法反抗的自己。 啪! 脑中,代表原始冲动的弦断了。 缓过神的栗山闭上眼。 真是疯了。 他居然被一个连意义都没有的闷哼声控到走神。 栗山凉,醒醒! 他可是聂开宇! 你只是想和他互换衣服,不是要做什么! 即使他摆出一副看似无力反击、欲拒还迎的模样。 这里也是山洞,不是主题酒店!! “老实点!” 栗山凉恢复往日的刻薄,一把拍开他又来阻挡的手,一心干活。 都到绝境的生死关头了,他还有心思遮来挡去的! 虽然他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终于,贴身的两件衣服都被脱下,看着聂开宇光滑的皮肤上附着的一层汗珠,栗山眉头一紧,抓起刚扒下来的衬衫当做毛巾,把他的身体擦干。 这样一来,不但能让他舒服一些,还能让衬衫沾上他更多的气味。 前后左右忙活一通,栗山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重新坐起,俯视依旧意识不清的聂开宇,快速解扣,换衣。 如果不是穿上聂开宇的衣服,栗山凉是真的没想过,原来一米八和一米八五不但在视觉上会差上一截,就连衣服大小也是。 他挽起袖口,在召回「七星瓢虫」的中间,拿出余下全部的石灰粉洒在洞口。 而后,他伸手拽下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项圈,围着聂开宇的手腕缠上几圈。 有这个,白计安赶到时,就会根据定位器,第一时间找到他。 一切准备就绪。 栗山凉竟不自觉地抬头,神色复杂地凝视半昏半醒的聂开宇。 两秒,他带上全部可用的战斗装备,转身离开。 随着栗山凉出现,在山中伏地搜寻的猎犬们不由眼睛一亮。 它们纷纷停下脚步,左右探寻半晌后,坚定地向着同一方向遥望。 栗山以极快的速度下山,他恨不得所有人都跟上猎犬,奔着他逃跑的方向一路追来。 这样,聂开宇就不会被发现。 忽然,身后像狂风一般吹起,极快地追击声由远至近,逐渐放大、清晰。 栗山身子一顿,再眨眼,四周已经被六条杜高犬团团包围。 真是好办法,人追不上,放狗来追。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杜高犬不但是出名的烈性犬,在世界犬种战斗力排行上,从未掉出过前五名。 如今,他一个人在不使用麻醉枪、无防护具的条件下,单挑六条杜高不说,还要争取在黑衣人们赶来支援之前和它们分出胜负。 这么高难度的事,别说自己,恐怕除了神兵天将没人能单独做到。 「聂开宇。」 栗山凉拔出腰间的蝴蝶刀反握在手,绷紧全身神经,摆出随时迎击的姿势,环视所有蓄势待发,向他流着贪婪腥臭口水的猎犬。 「这次,如果我能死里逃生,今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第470章 正轨 17 沉重坚实的双扇大门打开,贺威和燕海臻为首,带领前不久刚「立下大功」的两个支队从市局鲜少使用的大礼堂走出来。 望着黑夜当空中的圆月,韩阳扯着嗓子,惊叹:“不是吧!天都黑了!!” 他们可是在午饭结束之后就进来了,原本还想着这场非人的折磨顶多在三个小时后能结束战斗。 没成想,大领导不愧是大领导,能登顶常人不能及的位置,词汇量果然不是一般丰富。 “真是。” 回想差点被“师父”念到睡在礼堂的自己,商思文像是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 “他咋这么能说?还不重复,怎么做到的?” “鬼知道。”何锋摇摇头,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他能说就算了。” 见大家都在抱怨,吕浩然也是放开胆子,把藏了一下午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最可气的还是咱们林局!心眼子怎么这么多呢!他幸好做了警察,没有误入歧途,不然,必成樾安一患!” 话毕,众人身后忽然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清嗓。 危险系数极高的感觉迅速遍布全身,下一秒,只听那人淡道。 “吕浩然。” 围绕哆哆嗦嗦的吕浩然,大家回过头,只见负责送走王予林的林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林,林局。” 吕浩然汗流浃背的样子看得一旁的韩阳紧紧抿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憋得浑身直颤。 陈泽洋赶紧用手肘捅捅他,生怕他闯祸,让林栋的怒气转移。 林栋小手一背,对他翻了个无情的白眼后,笑容满面。 四十个小时破案,找回全部的孩子之外,单位也收到了市级领导的表扬。 他心情不错,不和他们这些毛头小子计较。 “跟我走吧,把你们放在我这的东西都取回去。” 大部队乌泱泱地往主楼走,刚拐进林栋办公室所在的走廊,二队队长迎面走来。 “怎么样了?”林栋接过他递来的文件。 “很奇怪。” “怎么说?” 林栋拧开办公室大门,向跟来的三队一队指了指沙发上的纸壳箱。 里面是中午接见领导前,为了避免某些人主意正、惹麻烦,他亲自捧着箱子,走到两个支队的办公室,逐个收上来的手机。 商思文找到自己的手机,回头一看,只见刚刚出门还念叨自己手机上瘾的韩阳,竟然站在最后,不争不抢。 “你干嘛呢?” 韩阳赶紧扬了扬下巴,示意商思文,他正在偷听二队队长向林栋汇报白天绑架案的情况。 “我们的确是接到了匿名的报警,赶到时候,也的确不是乌龙事件。只不过,四名绑匪已经不知道被谁打昏,至于人质三人,各个松绑,待在原地。” 闻言,林栋双手抱胸,眉头紧锁。 百般思索不通之际,正巧发现偏着脑袋偷听的韩阳和商思文。 “拿上你们的东西,赶紧走!别在我这腻着。” 被林栋吼得一激灵,韩阳赶紧冲上去,拿起纸箱里最后一部手机,紧随贺威他们,回到三楼。 “行了。”贺威站在三队办公室门前,抬腕看着表盘,“时间已经过了,手上没事的,随时下班。” 而后,贺威转身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边走,边开机。 手机亮屏的同时,他伸进衣兜,掏出钥匙。 “你们都有事吗?” 韩阳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模样像个坐在别墅院落的树荫之下,有钱的大爷。 “没事。” 商思文连坐下都懒得再坐,拎起衣架上的背包,收拾东西。 陈泽洋抱着手机,一边噼里啪啦地飞速打字,一边敷衍他:“我也没有。” “你没有吗?”韩阳不信,“那你忙什么呢?手指头都快点出火星子了。” “林局收手机的时候时间紧迫,没和女朋友报备。” 噗嗤一声,韩阳拍着大腿,笑得那个开心。 “人家报备你也要幸灾乐祸?” 商思文对他低到没边的笑点表示无语,嫌弃地连咂两下嘴。 “那么多好看的喜剧,你吃点好的吧。” “不是不是。”韩阳看着商思文,对走廊的方向眉飞色舞,“我是忽然想起来,咱们队里不止一个人有对象。” 看着陈泽洋应接不暇的模样,他就会想象,平时在市局无所不能的老大和白计安疯狂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见踪影的模样。 突然,走廊深处,跑步声响起,三小只疑惑地抬起头,瞬间,贺威的身影犹如追逐羚羊的黑豹一闪而过! 刹时,韩阳惊得放下双腿,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叫:“咋的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商思文眨了眨眼,问道:“是真的?还是幻觉?” 陈泽洋也站起身,冷静道:“我也看到了。” 紧接,楼下传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擦地声。 三人立刻扑到窗前,向下一探,果然是贺威的越野车。 脚边,除去已经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三只,栗山凉的面前还剩下三只被鲜血和厮杀激怒,对他亮着尖长獠牙的杜高犬。 他松了松紧绷酸痛的手指,再次攥紧蝴蝶刀。 浑浊的红液浸满掌心,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滴滴坠落,让他不得不用更多的力气握住光滑刀柄。 突然,站在中间的野兽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是一副随时都要窜上来撕咬的模样。 只是这种明显的进攻行为是团队合作的假象。 看似会冲上的那只可能并不会第一个冲上来,反倒是会让他不经意间忽略掉到那只,会出其不意! 随着白色的身影猛地跃出,栗山向右挥刀,直插猎犬的侧颈,利用手腕力量和绝对锋利的刀刃,将杜高的前颈直接割开,温血四溅! 计划失败,余下两只像是商量好一般,狂吠着,向栗山扑来,90公斤的重量压下来,顿时把他按倒在地。 血液和口水飞溅而下,喷的栗山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着实恶心。 他眯着双眼,抬手握刀,准备寻找可以一刀毙命的机会。 嗖嗖两声! 伏在栗山凉身上的力量顿时泄了。 看着插在它们颈部,熟悉的麻醉针,栗山凉激动地坐起身,望着向他赶来的白计安。 第471章 正轨 18 “哥。” 栗山凉努力撑着身子,警惕左右。 “你在找预备赶过来支援猎犬的黑衣人?” “是。他们很危险。” “不用找了。” 栗山一愣:“什么?” 白计安摘下临时找来的狐妖面具,晃了晃手上的麻醉枪:“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已经解决了。” “全部?” 白计安扫了一眼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猎犬:“如果一人一只的话,六个没错。” “不对,还有一个人,她的身边没有狗!” 说罢,差点靠自己起身的栗山扯到正在流血的伤口,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又一次结结实实地坐回地上。 “给我。” 白计安伸手拉起栗山,上下打量他的伤势。 全身十几处,全部来自杜高锋利的牙齿。尤其是手臂和肩头,留下的撕咬伤口最多。 好在他防得不错,避开了要害。 看着顺着手臂滴答流下的鲜血,白计安为他进行简单止血和包扎。 瞄到他别在腰间的麻醉枪,白计安淡道:“带了麻醉剂为什么还要和它们硬碰硬?” 他要是再晚来一会,从他被两只90斤的成年杜高扑倒来看,即便最后胜利的人是他,恐怕也会失血过多,死在山脚。 “一共就带了八支,我怕用光。要是其他人支援,就没办法了。” 他清楚地记得白计安曾反复地在他面前叮嘱,除非被逼到绝境,再无他法,否则,绝对不能在中国杀人,即便站在对面的,是他们一直追寻的敌人。 几只猎犬的命他随时都可以取,但人命,能避开,最好。 “哥。” 栗山盯着专心为他包扎的白计安。黑夜中,蓝色的双眸犹如深邃的海,澄澈清明。 “我明白了。” “什么?” “上次,在病房里,是我错怪你了。” 在日本,没有在约好的时间联系到白计安,他急得差点疯了。 暂停了手上一切可以后推的计划,买了最快到达樾安的航班,调用了一切可以用到的资源,马不停蹄地赶到他所在的医院。 结果,路上,他得知了白计安受重伤的原因。 除去心痛之外,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生气和羡慕的嫉妒。 他无法理解白计安,为什么可以从始至终,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爱付出一切。 国外的四年,他度过的每一天,他都看在眼里。 无论有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抱着别样意味的感情来到白计安的身边,他都可以做一个只能看到贺威的瞎子。 明明单身,却过得像绝缘的已婚人士; 明明组织和自己无关,却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奋不顾身。 地下停车场。 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开着拉风的跑车,嚣张失礼地从一群警察的中间横穿而过。 透过后视镜,他熟视无睹看着气得跳脚,对他破口大骂的女警,一心想要看一眼在无形中折磨他四年的人。 直到真的见到本人,他却只敢伏在方向盘上,偷偷地看。 和他打扫书房时,不小心看到的,白计安夹在书中间的照片,一模一样。 「原来这个人就是贺威。」 他噙着泪,心在流血。 好羡慕啊, 他无比轻易地得到了这世上,他最想得到,却又望尘莫及的爱。 “错怪我什么?” 待栗山凉回神,身上几处相对严重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他抽了抽鼻尖,对白计安露齿一笑。 只是这笑容在白计安眼中有些苦涩。 “我想说,我错怪你了。”他抬了抬缠满绷带的胳膊,打趣道:“果然,不能取人性命的条件下,想要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很难。” “知道的话,下一次就多带些麻醉剂。” 他这样省,弄得好像他这个做老大的多抠一样,麻醉剂都舍不得给。 “没想到是他们做的,松懈了。” “他们?” 栗山诧异地张了张嘴,想起绑架聂开宇的人和组织有关系的事,还没有和白计安说。 “我看到了,纹身。”他喘着不均的粗气,表情严肃郑重。 纹身。 恶魔羊头。 白计安瞬间瞪大了眼,片刻,迅速恢复冷静的他陷入深思。 “所以,绑架开宇的人才是他们,谭杰遇到的不是。” “谭杰?”这个名字,他还有些印象。“关他什么事?” 白计安摇摇头:“谭杰的事以后再说。我问你,开宇呢?” 栗山带着白计安一路返回山洞,路上,他怪道:“定位器坏了吗?” “没有。”白计安道:“我是寻声找到你的。至于定位器,我发现它的位置长时间没有移动,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紧急情况,不小心弄掉了机器。” 扒开茂密的树丛,栗山凉拦下准备爬进去的白计安,半晌,只见他弓着腰,拽着聂开宇的两只脚腕,把人拖了出来。 互换衣服后, 看着因码数偏小,不得不挂在半个屁股上的裤子,和栗山凉无情拖拽下,被石壁一路摩擦,卷到腋下的套头上衣。 面对惨不忍睹的好友,白计安是既同情又辣眼睛。 此时此刻,潇洒浪子聂神医这番狼狈到被糟蹋过的模样到此为止。 天知地知,白凉知,千万不能让他本人和贺威知道。 否则,一个会郁死、一个会笑死。 栗山伸手探着聂开宇额头,眉宇间满是担忧:“还是很烫。” “走吧。”白计安上前,刚扶起昏沉的聂开宇,就被栗山拦住了。 “我一个人可以。” 白计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不知道哥最在乎的是什么。”栗山伸手搂过聂开宇的后颈在怀,向白计安伸出另一只空手:“给我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带。” 得知此事和组织有关系,毫无疑问,白计安的心已经飞到山顶去了。 “没必要,这里是山腰,护你们下山之后我再回来。” “还有个女人!”栗山道:“还有个女人。哥,耽误了,可能就来不及了!如果真的找到什么,借此机会,我们或许能抓住其中一个a!” 白计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从腰包里拿出用于强行麻醉痛感,消除疲劳的注射剂。 第472章 正轨 19 “一半就够。太多,一旦药效过去,剧痛感会反应到四肢百骸,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扛住的。” 栗山推开盖帽,挥手刺入右上臂,毫不犹豫地将10毫升的粉色液体全部注入。 “一半不够。我不止要带他下山,还要带他去医院。” 从他发现聂开宇时,他就在发烧、昏迷不醒。 他拿不准这种状态在聂开宇的身上究竟持续了多久。 再继续烧下去,恐怕他这个聪明到可以救下无数伤患的脑子就要报废了。 绝对不能再耽误了。 更何况,他必须实现,自己存在白计安身边的意义。 “哥就去做想做的。我可以照顾他,护着他,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扶起聂开宇到栗山凉的背,他们一人上山,两人下山。 临行之际,白计安重新戴上面具,与栗山擦肩而过。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 刹时,栗山浑身一僵,听着耳边从清晰到渐远的脚步声,红着眼,露出开心的笑容。 白计安径直上山,在走到院门前,确定院内无人后,闪身进入。 靠着栗山绘制的地图,他直奔位于中间的正房。推门进去,是一处历史还原度极高的中堂。 两侧,左面是卧室,右面是书房。 仔细翻找一圈,这间屋子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不但没有任何能用得上的线索,就连没用的东西也没看到一件。 抽屉、木柜、床底、书柜、花瓶摆件,甚至是被褥下面,无一不被白计安地毯式抄了一遍。 明面没有,暗室也没有。 白计安站在中堂,看着悬在桌椅上,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刻着「天道酬勤」的牌匾,想着会不会有什么藏在它后面。 忽然,门外女声响起。 白计安立刻闪身躲进卧室,最边缘的窗口,慢慢推开一道不起眼的缝隙。 院内,一个穿着轻便的女人走进,进门便大声唤人,直到西面的房子大门打开,里面冲出一个扎着围裙的男人。 “没人回来?” “没有。” “狗呢?” “也没有。” “不可能!” 山中既没有爆炸也没有枪声! 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质,怎么可能干掉她手上全部的人! 女人焦躁地叉着腰,拉过扣在脖子上的对讲机,冲着里面大喊了几声。 犹如石沉大海,无论她怎样呼喊,都只换回一片死寂。 刻意保持的冷静终于燃烧殆尽。 女人咬着牙,一把扯下对讲机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去,拧得稀碎。 “杂碎,让我逮到,杀了剁碎,喂狗!!” “晶姐。”带着围裙的男人攥着双手,小心翼翼道:“我们,要不要把弄丢人质的事和大老板说一声?” 话落,见女人怒气冲天地瞪着自己,男人立刻找补:“我是怕,耽搁久了,他会更生气。知道了,搞不好还会有人来支援我们。” 大老板。 白计安眯眼看着还在考虑的女人。 看来,她只是个干活的小兵,和a肯定是没有关系了。 他关上窗缝,转身盯着中堂的牌匾。 找了一圈,这里简直比他的脸还干净,还不如刚刚院外两个人的只言片语。 白计安掏出麻醉枪,再次启开窗缝,对准男人的后颈,射出一枪! 标中的下一秒,白计安推门冲出,在女人惊讶之际,直奔她的侧脸,抬腿横扫,宛如一记重鞭,将人狠狠地踢飞! 女人双手抱头,蜷缩在地连连重喘。 来袭的人动作太快,根本就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千钧一发,她勉强靠着多年强训的本能反应,抬手扛住。 但手臂,太疼了。 几秒前亲眼目睹的画面在脑中不断地强制回闪。 为了避免被继续压制,女人猛地爬起身,甩了甩浑浆的脑子,向前一看。 难怪, 她就说以偷袭人的速度,怎么没有在她落地的下一秒继续冲上来,原来是被人绊住了脚步。 踢飞女人之际,白计安余光一闪,西房门内冲出一个衣襟破碎,露出恶魔羊头纹身的男人。 大概就是他了。 被栗山凉麻醉的人。 药效已经过了。 男人朝他面门不断挥起的拳头又快又重,差点在他眼前生出道道残影。 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出手前,他没想到还会再出现一人。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用麻醉枪干掉武力未知的厨师,而后袭击,活捉院落头目,逼问线索。 他不用麻醉枪对付女人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带着她四处走,也没有时间等她清醒! 可突然出现的人让他的计划乱了。 二对一,实力未知,他绝对不能再搞成上次那副惨状! 白计安瞄向身后的竹制水景,假意被男人的拳头逼得连连后退,险些踩到躺倒在地上的厨师。 直到达到计算好的地点,他忽然停住脚步,猛地矮下身,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强迫他向前扑倒在地。 而后,白计安以极快的速度折下盛水的竹片,反转尖头向下握在手中,对准男人的大腿后侧,狠狠刺入! 随着一声杀猪的哀嚎,白计安控制不住老毛病,死死地攥着竹片,扛着割手的风险,强行转动。 忽然,耳边一动,手枪上膛的声音穿过地上人的尖叫,直冲白计安的耳膜! 根本来不及抬头! 女人对准白计安的额间,扣下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 林中飞鸟四散。 硝烟散去,看清眼前一切的女人目怒圆睁! 子弹击中了。 只是击中的不是来袭的狐妖男,而是被狐妖男拎起,当做护盾挡在他身前的厨师! 突然,静止到恐怖的画面微微闪动。 她好像看到趴在地上,被竹片刺穿大腿的打荷诡异的颤动一下。 女人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只见提着人盾肩膀的手松开,顿时,浑身是血的厨师像没了骨头一般,滑倒在地。 眨眼间,只听嗖地一声! 带血的竹片犹如夺命标枪,撕开山风,直冲她的山根袭来! 又是一次本能,女人转头躲开,再回首,狐妖男已经冲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按在白墙,夺下她手上唯一的枪,正握在手,抵上眉间。 第473章 正轨 20 被绳索绑死双手双脚跪在地上,女人扬起脸,瞪着走到一旁,拽起打荷男人的衣领,一路拖行的狐妖男,目露凶光。 她扭动身子,想在他捆绑同伴时解开系在手腕上的绳索,可无论怎么挣扎,即便细长的手指摸到绳扣,她依旧没有办法靠自身的技巧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 从来没见过的绳扣和系法,根本就打不开。 忽然,地上,等比例的人影转动,拉长。 她惊恐地抬起头,只见狐妖男已经拖着不断挣扎的打荷,朝着她的方向,步步走来。 寂静的夜空中飘散着怪异的咸腥。 终于,那人站定在她的身前,她仰起头,只见居高临下的狐妖,面具和全黑的衣裤前满是深浅不一的斑渍。 他向她伸出手掌,放大的黑影逐渐吞噬清冷月光,像一张从天而降的巨大绳网,将她笼罩,禁锢。 须臾间,女人只觉领口骤然收紧,喉咙深处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疼痛和恶心。 她被像对待畜生一般,被抓着捆在脖颈上的绳索,一路向东面的房子拖行。 看着逐渐远离的院门,打荷男被刺穿的大腿上,留在石板路上的长条血迹……无一不成为她疯狂地蹬地挣扎的理由。 这似曾相识,却又束手无策的绝望感,在从前的每一次灭口任务中,她都会在对方的脸上见到。 猎人终成猎物。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呯地一声! 身后的男人踢开房门,拖着他们来到早上新添的柴火堆前,一手一个,像垃圾一样扔上去。 女人摔倒时,身下立刻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歪头一看,只见绑死的手臂不偏不倚,正巧压在男人还在流血的大腿上。 她本想弓起身子让开,却被忽然蹲在身前的狐妖男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绑他?” 原来不是要杀她,而是别有用意。 女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朝着狐妖面具就是一口唾沫。 “想从我的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事,做梦。有本事,杀了我。” 狐妖站起身,遗憾地摇摇头。 “我没有杀畜生的爱好。” 看着女人讽刺的笑容,白计安伸手,默默取出别在腰间的射钉枪抵上她凸起的锁骨。 “但我有虐待畜生的爱好。” 话落间。 砰! 细长的钢钉借用紧绷到极限的弹簧之力瞬时崩出,在眨眼之间,横穿整根人骨! 喀嚓……咯嘣…… 是白骨生生碎裂、折断的声音。 刹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冲破房顶,让被迫垫在女人身下,目睹一切的打荷男疯狂颤抖。 见不得光的阴暗事做久了,生死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常人眼中那么恐怖,但前提是,死亡是瞬间,而不是无穷无尽,生不如死的折磨。 刺耳的声音震得白计安耳膜不适,他一把捏住女人的下半张脸,强制消音后,缓缓地转过头,盯着一脸惨白的打荷男,歪着头,一字一句地问:“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打荷男瞄着还在他手上的射钉枪,又纠结地看了一眼旁边痛得满头大汗,就快要失去意识的女人,点了点头。 “……有……我有。” “说。” “那个。” 打荷男抖着嗓子,支支吾吾地拖延时间,中间几次,他自以为隐秘地偷看女人,企图在夹缝里寻找一线生机。 白计安闭上眼,轻叹:“还真是学不乖。” 再睁眼,他调转枪头对准男人。 “如果你因为羡慕,几次三番地偷看她,我也可以免费送你一枪。” “不,不是!” 男人垂眼瞄着蓄势待发的枪口,感觉被抵上的皮肤都在发烫。 “不,不要!我不羡慕她,我说!你冷静点,我说!” 白计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到看见男人在说「我说」之后,又不受控制地瞟了女人一眼。 下意识的动作,不但对方,连打荷男自己都发现了。 他心脏顿时一沉:“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是不小心……” “晚了。” 又是一枪! 同样的惨叫声,同样的骨头裂断声。 虽然残忍的画面发生在身边、眼前,极具冲击, 但总是有人想耍小聪明,认为靠着自己不到二两沉的脑子就会转危为安,夺得一线生机。 「果然,」 白计安看着伏在地上痛到卷曲变形的男人。 「痛苦没有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就永远不会感受到它带来的,最真实的恐惧。」 白计安伸手抓起绑在男人胸前的绳子,把痛苦到不成形状的人提到眼前。 “还看吗?” 男人张了张咯咯作响的下颚,目光涣散地摇摇头。 “拖延时间吗?” “……不,说,我说。是,大,大老板下的,命令,叫我们,抓医生,他,很重要。” “大老板是谁?” “我,我,我不知道……大,老板,从来,没有,现身过,非,非常,神秘。” “医生为什么重要?” “我,我,我不,知道,每一次,我们都,只是按照,命令做事。我知道的,都说了。至于其他,晶,晶姐,会和,大老板接触。” 这是让他有气向女人使的意思。 明明刚才还是同伴,这么快就大难临头各自飞。 白计安转身从女人身上搜出手机解锁,找到大老板的号码后,拽起渐渐缓神的女人,拨了过去。 电话在响起的三声之后被接通了,只是对方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女人先开口。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白计安没有放弃的理由。 他举起射钉枪直接顶在女人的右眼上,歪了歪头,命令她开口。 否则,这一枪下去,钢钉会穿透她眼眶里的球体直到后脑,像颗小型炸弹,在颅内炸个稀碎。 女人透过空洞,直视藏在面具后面,那双杀红的双眼。 哪怕看不到狐妖男的表情,单凭眼神,她也明白,钢钉穿眼,不是玩笑。 可是,他真的会那么轻易地杀了自己吗? 女人咬着牙根,想起从中间拦腰折断的锁骨,在心里摇摇头。 这个变态。 一定会用其他的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至于爆头那一下,会在她奄奄一息时,收尾。 “喂。”女人强忍剧痛,对着话筒说:“老板,是我。” 第474章 正轨 21 拿着想要的东西,白计安按照来时计划好的路线下山。 打开栗山交给他的地图,找到停在山脚下的摩托车,戴上头盔,他垂眼看了看腕上贺威送的手表,出发回城。 路上他迎风而行,在宽敞静谧的国道上高速行驶。 终于,他望着远处百米开外的山中隧道,俯身加速。 只要开出这条狭长的隧道,他距离樾安市中会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栗山除了照顾开宇,有没有记得自己一身的伤口都是来自猎犬,如果不及时注射狂犬疫苗,会出事的! 冲进隧道入口,黄色的灯光从两边的棚顶倾泻而下。 四周,久违的一片澄明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力量,让在深山里折腾一晚上的他感觉一阵轻盈。 忽然,左侧前方,点着白色大灯的车子疾驰而来。 白计安转过头,与之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贺威。 他从来没有在贺威的眼前骑过机车,按常理,他们应该会错过。 但可惜,他们从来不喜欢按常理。 白计安瞄着后视镜里突然180度掉头的越野车,暧昧一笑,而后,他转动右腕,加速冲出。 一路上,领先在前的白计安不断偷瞄跟在他身后的贺威。 几次调皮的试探下来,他减速,他跟着乖乖减速;但反之,他加速,他就不会踩油门紧跟。 理由无异于是不想让白计安因为他紧跟在后的速度,再次危险提速。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老头。 终于,白计安把车停到公里之外都没有监控的原始海湾。 他翻身下车,摘下闷重的头盔和狐妖面具,挂在把手,借着沁凉的海风,甩了甩潮湿的短发。 看着突然加速靠近的贺威,他嘴角含笑,撕下粘在手掌上用来隐匿指纹的透明薄膜。 贺威跑下车,急得脸都要绿了,车门都忘记关,直奔他的人跑过来,拉起他的双臂,前后左右跑了好几圈。 “这是……血!这也是!这也有!怎么这么多!你伤哪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白计安快要被他转懵了。 突然,他拉住贺威的手,把人定在身前。 “放心,不是我的血。” 他这次做的不错,没有受伤。 “不是你的?” “嗯,不是我的。” 贺威沉重地抬起眼,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那对面,有人死吗?” 白计安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摇摇头:“你记住,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下手杀任何人。” 这是他多年来在心里一直坚守的底线。 “那就好。” 贺威长吁一口气,刚想倾身抱住白计安,和他解释他长时间没有回复消息的原因,结果刚展开双臂,就被白计安伸手抵住胸膛,拒绝了。 “不要抱我,都是血和污渍,很脏。” “我不介意。” “我介意,不行。” 他这套衣服结束行动之后就扔了。 贺威穿的是警服,不止在意义上他觉得禁忌,更多的是,回到家,他们还要负责送去干洗、熨烫。 真的很麻烦! 贺威抿着嘴,忽然,他眼睛一亮,兴奋道:“你等我一下。” 他拉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号行李箱打开,里面全部是贺威没来得及沾过的换洗衣裤。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衣服?” “之前总是加班,不能回家总要换衣服。所以就习惯性地在车里面放上两套,以备不时之需。已经有一阵子了,自从我们在一块之后,不是我火急火燎地往家跑就是你来单位陪我,再也没用上,差点就忘了。” 贺威拎起里面的宽松套头卫衣和开衫运动外套展示在白计安的面前,大方道:“喜欢哪件,随便选。” 本想拿过较为厚实的卫衣的白计安突然脑子闪回,想起被栗山凉拖出来的聂开宇,他现在对套头的衣服,有些过敏。 换衣前,白计安拉开后车门,从皮质夹克的内兜开始,像哆啦a梦似的,一件件地掏出他藏在全身上下的件件宝物。 贺威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除去射钉枪和麻醉枪之外,还有一把号称放血利器,改装短版的三棱刺刀和专门戴在四根手指上,用于近战,可一击重拳击碎人类头骨的指虎。 这些还都是他认识的,里面居然有些他不认识的。 “这是什么?” 他拿起称装黄色液体,类似血样采集管样式的东西。 “小心。” 白计安顾不上脱到一半的上衣,伸手把管子拿回来。 “这是栗山在上山时采集的蛇毒,做备用武器。” “那这个呢?” 粉色的注射剂。 “反正不会伤人性命。” 白计安无奈一笑,伸出空空的手掌示意贺威自己把他的东西交上来。 “不是我说。” 贺威撇了撇嘴,迈步上车,把本来坐在外侧的白计安活生生地挤到里面。 “你这危险品有点多嗷。” 白计安宠溺一笑:“如果你要求我全部上缴,现在就都拿走,我不会拒绝。” “交上来有用?我今天收上来,只怕明天又能搞出更多花来。” “真了解我。” 贺威斜睨瞄着白计安赤裸的上身,直到确定他没说谎,身上真的没有一处伤口后,安心地靠在座椅上,仰头闭眼。 “只要这些东西能帮你反击,能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保护你,我愿意随时当瞎子。” 白计安拉上拉链,侧身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贺威的侧颜,直到对方发觉,转过头,也看着自己。 “我想和你说件事。” “我想和你说件事。” 异口同声让两人诧异地坐直身,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是对方先说好,还是自己的更重要。 白计安沉思的两秒,想了很多,但最后还是感觉,自己的事一定比贺威要说的重要。 他拎起扔在脚边,脏兮兮的外套,从内兜里拿出一只透明的证物袋。 盯着装在里面的格洛克17型手枪,想到白计安带着各式冷兵器和手持热武器的敌人对峙整晚,贺威就感到胸口窜出一阵钻心的痛。 白计安看出贺威的心思,安抚地摸了摸他冰凉的侧脸,说:“今天你没有及时回复我,是意外。” 早上贺威上班前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副市长王予林会去市局视察工作。 重量级的领导在身边,他们不能随便看手机,他不用想也知道。 “这不是理由。”贺威拉过白计安的手,“最后一次。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证随时和你联系。” “你已经送我这个了。” 白计安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的情侣表。 “如果没有里面的定位器,你是怎么在索道里认出戴着头盔的我的?” 第475章 正轨 22 贺威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心虚地垂下眼,喃道:“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知道我夹带私货还没和你坦白,生气了吗?” “生气的话我会不吭声吗?” “我在里面装定位器是担心你会发生上次的事。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是怕你瞒着我,故意把手表放在家里,单独行动。” 如果白计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他真的不敢想。 “上次你生气,往自己手臂上动刀之后,我答应过你,以后什么事都会告诉你。事实证明,我的确做到了。” “可是我却没有及时收到。” 晚上,丛林栋办公室取回手机,他本想回办公室,取上外衣就回家的,结果刚打开门,手机就蹦出一条未读信息。 看着上面,关于聂开宇失踪,白计安去追的事; 再看着白计安早已远离市区的定位,他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 幸好,幸好他的爱人是白计安,是个相当独立,且无论头脑还是身手都毫不逊色的人。 看着他内疚自责的傻样,白计安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每次劝我公开关系的时候都振振有词,换个问题,就想不通了?” 他喜欢贺威,是想和他永远安定、幸福、平静地在一起。 所以,无论藏在暗处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只要敌人没有放弃伤害他,他就必须想尽办法解决一切隐患。 栗山曾经几次向他表示不满。 明明从头到尾,这件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要主动把自己送进去,趟浑水。 可于他而言,这场战争不止是单纯为了守护贺威,也是他在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未来。 “况且。”白计安道:“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 “什么意思?” 经历了一晚的跌宕起伏,白计安差点就忘了,除了被绑架的人是聂开宇,栗山和他相继赶来之外,里面的来龙去脉,贺威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我们先去找他们两个汇合,具体的事,路上说。” 白计安拿过腰包,从里面找出一副耳机,刚要戴上,就被贺威制止了。 “你要干什么?” “戴头盔打电话,我只能用耳机和你说。” “不行,太危险了,你会走神,会听不清鸣笛声,不许戴。” “那我就没办法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了。” “没事,我不急,到医院,我们看到他们之后,在病房里一起说。” 白计安点点头,刚要推门下车,又被贺威拉了回来。 他伸出手:“把钥匙给我,你开我的车。” “没事。”白计安莞尔一笑:“我不累,不困,不会摔。” 担心得像个跟屁虫。 白计安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白计安前脚跨上机车,他就立刻拿下头盔递上去。 “慢点开,注意安全,不许像开车那样,使劲踩油门,不许超过最高限度,即便没有监控录像。” “好了好了,别念了。”白计安简直哭笑不得,“我的技术就这么让你不放心吗?说实话,这么久以来,我天天都摸车,哪一次出事了?” “常在河边走!反正你听我的,不然,我会生气,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好 ~ ”白计安笑着接过头盔,“真拿你没办法。” “那这个,我放到车上?” 眼看贺威伸手要碰到狐妖面具,白计安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制止。 “别碰,很脏。” 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地方销毁,他才不会留着被人吐过口水的面具。 “我车上有火机。” 白计安一愣,转头看着已经去车里翻找的贺威,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 “总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化为灰烬,飘散在海面上消失无踪的面具,白计安他们的角色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转换了。 按照栗山凉发来的定位,白计安和贺威赶到樾安市第一中心医院住院部顶层。 推开门,看着里面一百平米,家电齐全的双人套间病房,贺威一时间竟不知道他们是在养病,还是养老。 见到白计安,原本靠在床头打盹的栗山凉立刻坐起身。 “打疫苗了吗?” 栗山点点头,而后看向躺在右侧病床上,还在熟睡的聂开宇。 “吊水之后一直在睡。除了着凉发烧,还有一些剐蹭留下的皮外伤,有毒气体吸入不多,没有大碍,比在山上的时候强多了。” 白计安瞧着他右臂上五厘米长度的缝针,叹道:“看来你伤得比他严重。” “我没事,倒是哥,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发现什么?” “这次不仅没受伤,我还拿到了这个。” 看着白计安手上的纽扣,栗山凉惊道:“录像?” “但重点不是画面,是里面的声音。” 白计安拉过旁边的空椅子,回身向坐在沙发上的贺威招手,拍了拍椅子,示意他过来。 倒也不是贺威不主动,主要是栗山凉那小子,从见到他就开始斗鸡。 他看在他实力不济,被狗追着咬的份上,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两人并排坐在栗山凉床前,背朝聂开宇,三个人开小会。 刚说上三句,背后,被吵醒的聂开宇皱了皱眉头,艰难地转头看着他们,半死不活地呻吟。 “别蛐蛐,大点声。” 他的事,他也要知道。 众人视线探去,贺威和栗山凉难得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唯有白计安一人同情他。 “一招不会经历这种事,难为你了。” 聂开宇望着天花板,用意识摆了摆手,喃道:“没事,还活着就行。” 话毕,咕…… 聂开宇早就塌瘪的肚子终于抗议了。 白计安无奈一笑,站起身,说道:“我去买饭。” “我跟你去。”贺威紧随其后。 大门关上,房间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静。 “你的伤,没事吧。” 栗山凉意外地看着聂开宇:“你问我?” “不然呢,这屋里还有别人?” “你不是因为一顿饭,不想和我讲话吗?” 聂开宇咂了一下嘴,评道:“真记仇。” …… “话说回来。”聂开宇摸着身上崭新的病号服和一次性内裤,问道:“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反正不是护士小姐。” 第476章 正轨 23 “那就是你了。” 栗山凉闭上眼,他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没听到回应的聂开宇斜眼瞄过去,一看就是默认了。 完了。 被看个精光,两次。 向来嘴碎的人意外的没有大吵大闹。 栗山凉睁眼看过去,只见聂开宇背朝他的方向转身扣在床上,头顶黑线,一副「emo中,勿扰」的模样。 “喂。” 栗山凉就奇怪了,干活干到满头大汗的人是他! 他还没抑郁呢,反倒是被救的人,一副要死的样子。 “你失忆了。山洞里都脱过一次了,还差第二次?况且我们都是男人,你有什么我没有!矫情什么?” “对啊,都是男人。你正好喜欢男人。” 又开始了。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顶着差点被杀的风险,只身一人去龙潭虎穴救他! 此时此刻,栗山凉真的很想掏出麻醉剂给他一枪。 还是昏迷不醒的聂开宇,看着更顺眼。 “还有。” 又说话了。 “你没事吧。” 问他的伤势? 栗山看了看手臂上的伤,淡道:“没事,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闻言,聂开宇动了动身子,回过头,看着他,确定栗山真的没事之后又转回去,趴下。 “我说的是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我这纯天然的小麦肤色均匀细腻、宽肩窄腰、肌肉饱满,弹力十足,脸也长得不错……没事,即便忍不住偷摸两把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还脱了两次,看得见吃不到,肯定馋坏了,我能理解。” …… 聂开宇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人吭声,他奇怪地转过头,只见栗山凉正举着自己的枕头等着他。 刹时,白色的枕头迎面飞来,啪地一声,直接给弱不禁风的聂开宇击倒在床。 “我馋你大爷!!!” 待白计安贺威拎着宵夜回来,聂开宇的鼻尖还是红的。 “你怎么了?”白计安歪头看着他,“怎么好像和我们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聂开宇扭头白了一眼一切正常的栗山,淡道:“没事,可能刚起来的关系。” 贺威一眼看透,哼笑道:“多嘴的时候让人打了吧。” “就你话多!” 贺威拿过桌板,把热气腾腾的海鲜粥放在聂开宇面前后,横跨两步冲到栗山凉身前,拿过白计安手上的桌板,把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聂开宇一脸没救地看着贺威,心想他人长这么大,心眼怎么跟那芝麻粒子似的,都要看不见了。 也就是白计安宠着他,稀罕他那傻样。 见两个病号都握上叉子,白计安拉过椅子坐在中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这次开宇被绑架的来龙去脉。首先,开宇,你先告诉我,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栗山凉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湿透不说,还高烧不退。 “昨天晚上零点,我做完手术正常去地下车库取车准备回家,结果轮胎破了,没办法开车就在正门打了一辆出租车,中间因为太累我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带到一片漆黑的地方,我和司机发生争执,抢方向盘的时候,他突然加速冲进水里,沉溺了片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不是司机,就是他的其他同伙把你捞上来带到了御灵山顶。” “不过,为什么啊?” 聂开宇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从来不结仇怨,就连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都没有出现过医患纠纷,怎么会有人不图财的情况下绑架他。 栗山凉淡漠地扫了一眼贺威,看着聂开宇道:“还不是因为这里的某人是祸根。” “栗山。”白计安皱起眉,“不许阴阳怪气。” “……不是,什么意思?”聂开宇环视三人,“什么祸根?”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白计安转头向贺威解释:“栗山救下开宇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绑匪身上纹着组织的纹身,恶魔羊头。” 贺威眯上眼:“所以,他们是奔我来的?” “未必,你不要想太多。他们想除掉的人多到数不清,况且,这次绑架开宇的原因有很大几率和他本人有关系。” 本人有关? 聂开宇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没错。” “为什么?!”栗山急得坐起身,“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们先别急。” 白计安拿出电脑导入纽扣里面的视频上去,片刻,他转过屏幕面向栗山凉和聂开宇,播放录像。 视频直接来到打荷男中射钉枪之后。 「……不,说,我说。是,大,大老板下的,命令,叫我们,抓医生,他,很重要。」 暂停视频,白计安画出重点,“听清了吗?最后四个字。” “他很重要。”栗山凉转头看着聂开宇,“你做过什么?为什么你对他们很重要?” 按照他们多年来与组织的接触,聂开宇与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重要人物。 “我哪知道!?” 他到现在,听到白计安口中的组织,纹身,羊头的,都跟听文言文似的一头雾水。 “或许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不知道的地方?那他们抓我做什么?” 白计安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也不算白跑一趟,我录到了这个。” 随后,视频再次播放。 画面来到白计安强迫名叫晶姐的女人给大老板拨电话的地方。 「喂。老板,是我。」 「说。」 「是,有事想和您说。」 「什么事?」 「您安置在这的人……不见了。」 随后一阵漫长的沉默声,突然,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了。 贺威道:“意识到情况不对后立刻挂断,相当警惕。” “可是我没办法不让她这么说。组织里面的上下级,除了有特别的事必须要汇报之外,一般来说,越少联系越好。”白计安解释。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在山中被他麻醉的人可能已经苏醒、撤回,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而言,越不利。 第477章 正轨 24 栗山凉垂头沉思,片刻,他抬起头,看着白计安,要求:“哥,你能再放一次吗?” 意识到他察觉出什么的白计安立刻动手拉回视频,再次播放。 又听了一次「晶姐」和「大老板」的对话,栗山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是有发现吗?” “说不好,我只是感觉,电话对面的大老板的声音,我好像听过。” “什么!” 瞬间,余下的三人都惊了。 白计安追问:“你确定吗?” 栗山顿了顿,而后,看着白计安,点点头:“是,我确定。只是我一时间想不起是从哪里听过。” 贺威问:“那你能分清,曾经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是像今天一样隔着电话,还是真真实实,就在耳边听到的?” 栗山抬手,告诉他们自己需要时间后,整个房间都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断他。 半晌,栗山凉睁开眼,“我不是非常确定,但我更倾向在现实中听到。” 贺威道:“那就是说,这个人曾经可能出现在你身边,只是当时他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白计安疑道:“可是栗山是在我受伤住院那段时间回国,之后不是陪我待在医院,就是在事务所和开宇家住,没接触过谁。” 忽然,聂开宇眯了眯眼,紧张道:“难道是我家?” 闻言,栗山凉顿时睁大眼。 “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回家,除夕和初一家里来了许多人做客,声音是不是那个时候听到的?” “很有可能。” “那好。” 聂开宇左右寻找手机,直到栗山凉提醒在抽屉里,他才强撑镇定地跟自己的母亲通电话。 只是电话响了半天,就是没有人接听。 “怎么回事?” 聂开宇心脏一沉,又给自己的老爸打去电话,通了。 按开免提,聂父坐在老板桌前,回忆客人名单。 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白计安的心里也开始跟着不安。 白家和聂家不止是邻居,在商业上,白父和聂父也是很好的商业伙伴。 商场上,在樾安市,同一层次的人总共加起来也就那么多,兜兜转转,几乎都见过,吃过饭、喝过酒、送过礼物。 挂掉电话前,聂父叫住了聂开宇,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一反常态,关心起他们的事。 一时间没找到理由的聂开宇只得把白计安推出去,告诉他父亲,白计安准备接手白父的生意,想要提前熟络人脉。 结果可想而知,隔着电话,聂父对着自己任性去做医生的儿子又是一通不给情面的数落。 终于,得到机会挂电话的聂开宇仰头瘫在床头,凝望乳白色的欧式天花板,叹道:“我可真不容易。” 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下死手折磨他。 本以为能得到朋友们的安慰,结果半晌,就是没动静。 他垂眼一看,贺威正凑到白计安身边,听他介绍这些人在商场上的身份地位,唯有栗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还算有良心。 “还是你对我……” 话说一半,栗山凉不悦地扬了扬眉尾,无声地警告他,「就现在,闭上嘴」。 后夜,在医院无法全力调查的白计安揣上贺威一起回家了,留下他们两个人在病房大眼瞪小眼。 到最后,栗山凉实在瞪不了了,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背朝聂开宇的方向睡下。 什么啊。 聂开宇撇了撇嘴,他本来还想着趁贺白回去后,能好好地和栗山凉道谢来着。 平躺在床,他闭上眼,渐渐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聂开宇再睁开眼,竟然又坐到绑架他的计程车上,驾驶位上开车的人依旧是那个中年司机。 这次,车子没有坠湖,而是带着他来到了御灵山顶,一间破破烂烂的木房子里。 他被黑布蒙着眼,扔在地上,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说不清楚的味道,很难闻。 第二天一早,迷糊中,他听到耳边,脚步声渐近。 突然,眼前的黑布被暴力拽下,他看着中年司机高举闪着银光的匕首,表情麻木地向他的身体刺来! “啊!” 聂开宇惊恐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欧式天花板,呼吸逐渐平缓。 原来是梦。 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居然做了噩梦。 他撑着身子坐起,抬手一碰,额间尽是细小的汗珠。 还真是没出息。 他晃了晃头,准备去床柜上抽纸。 结果,一转身,只见旁边床位上的栗山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自己,不停地发抖。 他又做噩梦了, 和他一样。 聂开宇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身边,拉过一旁的空椅子坐下,握住了栗山凉的手。 根据除夕夜的经验,他知道这样做对会经常做噩梦的栗山很有效,只不过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好用。 刚被他握在手心,栗山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许多。 就连起伏的眉头也逐渐变得平坦。 “真不容易。”聂开宇支着下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纤长卷翘的睫毛,轻叹:“这样恐怖的噩梦,难道从小到大,你每天都会做吗?” 真是不敢想象。 明明睡觉是一天中最安逸放松的时刻,却还过得比一次次出任务还要痛苦紧张。 “……好凉。” “什么?” 聂开宇没听清,他附耳过去,半天没有再听到栗山凉说话。 “梦话吗?” “你才说梦话。” 聂开宇一愣,猛地直起身,只见栗山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着海蓝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你醒了?” 栗山凉讪讪道:“是你太吵了。” 坐在一个睡着的人身边嘀嘀咕咕的说话。 他是睡了,又不是死了。 “那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栗山凉瞄着已经被自己松开的手:“我说你的手好凉。” 一个大病号,下床也不知道披一件衣服。 现在是初春,早晚温差大,半夜很冷。 他倒好,穿着一身单薄的病号服就下来了,也不知道在他身边坐了多久。 “回你床上去。” 第478章 正轨 25 “可是,你刚刚……” “我知道。没事,我习惯了。” 聂开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抿着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再考虑到底要不要说。 看透他的栗山皱起眉,问道:“你想干什么,快点说。” 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他还想再睡一会。 “那个。”聂开宇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我,我也做噩梦了。” “所以呢?” “我能不能,坐在这睡?” “坐在这睡!?” “嗯,我拿一件衣服披上,手就不会凉了。” 见聂开宇起身,栗山凉看着他的背影,直言:“你是在害怕吗?” 事已至此,脸已经丢了,聂开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点点头,弱弱地哼出一句:“有点。” 栗山长叹一口气,毫不留情地评价:“真没用。” 只是话音刚落,察觉到聂开宇背影僵硬的一瞬间,他又于心不忍。 “过来。” 聂开宇不解地转过头,只见栗山凉掀开被角,拍了拍他特意挪出来的床边。 “你这是……” “来不来?不来算了。” 眼看栗山凉要反悔,聂开宇也顾不上取自己的枕头,灵活利落地窜进栗山凉的被窝,拽起被边直到下巴后,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活像个在幼儿园乖乖午睡,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宝宝。 栗山赶紧别开眼,转身背冲他躺下。 两人虽然在一张单人病床上,但中间还留有一道楚河汉界。 本以为就这样对付一夜的栗山重启睡意,迷迷糊糊之际,背后忽然一沉,聂开宇竟然也转过身,额头靠在他的背上,紧紧挨着他。 “喂!”栗山凉大惊,“你干嘛?” “抱歉。”聂开宇抿着无辜的唇,楚楚可怜,“不挨着没效果。” …… 栗山凉语塞,对峙了半晌,还是准备投降。 看他倒霉的份上,再让他一次。 他拉起被子重新躺回去,依旧后背朝他。 “睡觉,再折腾一会就要天亮了。” “那你能抱着我吗?” “什么?”栗山在心里翻了白眼,“别得寸进尺。” 聂开宇沉默了一下,委屈地拿起无形的小算盘,说:“之前,我在你需要的时候抱你了。我当时本来不愿意的,结果你还用刀吓唬我,逼我就范,之后我都没怪过你……” “行了行了,闭嘴!” 栗山凉转身面冲他,给予警告一次。 “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次提要求!之后我要睡觉,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拿针把你嘴缝上,听到没?” 聂开宇十分乐意地点点头,先发制人,凑过去,伸手抱住栗山凉。 “喂!”栗山别扭地动了动被禁锢的身子,“不是我抱你吗?” “这样就好,别动。” …… 真是奇怪。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到底要怎样! “谢谢。” 栗山凉瞄着头顶,微微露出胡茬的下巴:“什么?” “谢谢你来救我。” 冒着生命危险,只身一人来救他。 栗山凉愣了愣,他突然有些不习惯平时最爱毒舌气他的聂开宇说这些。 而且,谢谢。 这两个字,他从来没有收到过。 “这就完事了?” 聂开宇睁开眼,“什么?” “在中国,救命之恩应该是最大的恩情,你一句谢谢这么值钱?” “那你要什么?” 栗山忽然想起他单挑猎犬时心里想的事。 “就按照约定,以后你的命归我一半。” 聂开宇疑道:“约定?什么时候的约定?”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和你说过,是我心里的约定。” “单方面?”聂开宇无语道:“还是半条命,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直接决定,你礼貌吗?” “礼貌?你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半条命,这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要这半条命干嘛?” “兑换。用你放在我这的半条命,兑换在樾安市内,一个光明正大的住所。” 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聪明的聂开宇还是听懂了。 “你想要我的房子。怎么弄,是把你的名字加上来,我们一人一半,还是我把它全部过户给你?” 栗山凉瞪着他:“谁要你的房子?” “那你什么意思?” “我不缺钱,不要物质的东西,就要你永远欠着我。” “那跟你刚刚说的住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栗山道:“我救过你的命,你欠我,以后你还敢在家对我吆五喝六的吗?” 他想要在国外,和白计安一起住时的感觉。 至少不是寄人篱下的感觉。 “还以为什么事。” 聂开宇从未在此时此刻更感觉栗山凉是个单纯的小孩。 绝佳的机会,他家财万贯,结果就要这么个,连形状都没有的东西。 他明白栗山凉可能想从他这得到尊重。 但问题是,扪心自问,从他进到他家住的第一天开始,他从来都没有用歧视、瞧不起的眼神看过他。 只是害怕刀而已。 “所以你的答案是?” 聂开宇回过神,闭上眼,嘴角含笑:“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栗山凉微微仰起头,对着马上就要睡着的聂开宇撇了撇嘴。 什么「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一个欠债的,觉得自己很帅? 不过话说回来。 再次被这么抱在怀里,除夕夜断片之后的记忆好像慢慢顺着感觉,回来了。 原来他那天真的逼聂开宇干了这事。 但究其原因也怨不得他,谁叫聂家的客人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酒蒙子,尤其是…… “啊。” 栗山凉挣开环在身上的双臂,拽起半梦半醒的聂开宇前后摇晃,强制开机。 “我想起来了!” “什么啊?” “声音!我想起计安哥视频里录下的大老板的声音是谁了!!” 闻言,聂开宇瞬间清醒。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绑架他的罪魁祸首! “是谁?” “真是除夕夜来你家吃饭的客人,一个和你父亲的年纪差不多,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他叫我陪他喝了很多酒,聂夫人叫他老沈。” “老沈。” 聂开宇的脸色顿时变了。 “沈正军。” “你很熟?” 聂开宇“嗯”了一声,皱眉道:“他是我前任,沈又晴的父亲。“ 第479章 正轨 26 “女朋友?” “前任!”聂开宇不耐烦地强调:“都过去三年了。” 栗山嫌他碍事,一把按倒聂开宇在床上,从他的身上越过去,伸手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拿出手机。 “你要干嘛?” 栗山摆弄手机,“我想起声音的主人,当然要告诉计安哥。他为了找我们也忙活了整整一晚,现在一定没睡,还在查沈正军的身份。” “那要是他睡了,你这一通电话不是给人吵起来了?” “不会。”栗山凉把手机附在耳边,“我了解他。” 但凡跟组织有关系的事,别说一天一夜不睡,就算两天两夜,没查到结果,白计安也不会罢休。 聂开宇盯着身上,着急给白计安拨电话的栗山凉,不禁撇着嘴。 了解有什么用,人家也不稀罕你。 白计安坐在书桌左边,专心致志地扫视摆在桌面上,除夕夜当天晚上,来聂家做客全员的身份资料。 当时,电话里的声音是男人无误,听起来年纪至少是中年以上。 “确定了。”贺威放下鼠标,“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做过任何处理,不存在使用变声器或其他可以改变声线的设备。” “所以是原声没有错。” “对。”贺威移动转椅到白计安身边,看着他筛选出的,最有可能的三名嫌疑人,说道:“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见白计安盯着三人的照片资料一言不发,贺威忽然担心起来。 他抚着白计安的后颈,温声打探:“在想什么?” 白计安回过神,看着贺威的脸,眼神有些恍惚。 “怎么了?”贺威蹙眉,捧起他的脸,“和我说。” 白计安顿了顿,抬眼与他对视。 “贺威。” “嗯。” “我在想「开宇很重要」这句话。” “你怀疑什么?” “我担心,聂家,也就是开宇的父母会不会和组织有关系,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突然绑架他?组织的事开宇肯定是毫不知情,他之所以被当做目标,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被牵累。而且,按照他说的,零点乘上计程车之后,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醒来已经被拉到了荒郊野外,但等到凉赶到御灵山,见到他的人已经是傍晚的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贺威道:“中间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可是聂开宇没死,身上也没有追加的伤痕。” 同样被当做目标,假如那日被绑的人是他,恐怕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所以,他们留着开宇的命一定是有用的,至于用处,大概和普通的绑架案差不多。” “要挟,逼在乎聂开宇的人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没错。”白计安沉着脸,“聂家可能有他们一直在找的,被出逃叛徒偷走的成员名单。” 只是名单到底是「黑桃」、「梅花」还是「方块」,就要看三个嫌疑人,他们隶属哪一边了。 白计安拿过手机,顾不上深夜,给王叔拨电话。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聂父聂母,包括聂家在任的保姆、厨师、甚至是聂父的特助,统统调查一遍。 挂掉电话,贺威搂着白计安的肩,边轻抚手臂安慰,边问:“不用和聂开宇说吗?” 像刨祖坟一样,毕竟把他家调查个底朝天不是小事。 “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说。” 如果只是怀疑就把他的父母和犯罪组织联系到一起,他预料不到聂开宇的第一反应。 刚放下的手机突然响起,两人抬眼一看,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是栗山。” 白计安接起电话,按下扬声器。 “哥,我想起来了。” 白计安盯着桌上的三张照片:“谁。” “姓沈,沈正军。” 中间的。 “你确定吗?” “我确定,刚刚在床上,我和……嗯,就,就是想起来了,除夕夜当天晚上喝大之前的事。” 局促的感觉像是在特别隐藏什么。 白计安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威,又看向通话的手机,微微皱起眉。 “凉,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不能出差错。” “我知道,我确定。” “那你刚刚要说什么,为什么只说一半?” “我……” “好了。”贺威拿过电话,“还有事吗?” “没了。” “那挂了。” 说完,贺威直接按掉电话的操作把白计安看傻了。 “你干嘛?” “他不是说了。”贺威点了点中间的照片,“沈正军,就他。” “可是我还没问清楚,总感觉他有事没说清楚。” 贺威支着下巴,眼看着自己一遇正事就埋头苦干,把风花雪月和浓情蜜意全部抛在脑后的傻媳妇,无奈地摇摇头。 差点说出来的话都听不清。 病房一共就他们两个人,栗山凉说我和,除了聂开宇,还能和谁? 不过,他俩……真的假的。 “走了。” 贺威拿过白计安手上的资料,摞好放在桌角,不等他拒绝,拉起手就往卧室带。 被贺威三两下脱掉衣服塞进被子的白计安拱了拱身子,为难道:“贺威,我现在睡不着。” “睡不着你也要睡,你现在不睡,是打算明天白天睡,还是不想出下一步的行动永远都不睡?”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就是最好的补眠时机,具体的事,明天你去医院看他们的时候再议。” 贺威脱掉衣服,拉开被子上来,把专属于他,又香又靓的大娃娃揽进怀里。 “闭眼,睡觉。” 白计安看着近在咫尺,微微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没告诉贺威。 “贺威,你睡了吗?”他轻声问。 “还没。” “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贺威睁开眼,垂头看着他:“什么事?” 五分钟,白计安以最短的时间把上午去烂尾楼救下谭杰的事和贺威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一想到在他坐在礼堂听着领导无聊讲话昏昏欲睡之际,白计安白天救谭杰,晚上救栗山凉和聂开宇,贺威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还有刚刚,要不是他非拉着他上床睡觉,白计安还不知道要再忙上多久。 “宝贝儿,你是蝙蝠侠吗?”贺威注视白计安的双眼,认真地问。 第480章 正轨 27 “别闹,我是在和你汇报行程。” “好,我收下你的报告了。这么看来,白天二队队长接到的匿名报警信息就是你的杰作喽。” 白计安点点头:“原本我是想顺手把你捞出来的。” 贺威哼笑着把白计安搂紧:“你不会得逞的。” 向他们这类单位,领导最重视的就是各项有关上头领导的工作。 别说一件被解决的绑架案,就算是遇到了命案、劫持、爆炸案,林栋也绝对会找其他支队去办。 “不过,一定要这样吗?”贺威的声音有些难过。 “什么意思?” “你总这样单独行动,我会很担心你。” “放心吧。”白计安闭上眼,靠在贺威的肩膀上,淡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早上,耳边嗡嗡直叫的闹钟闹得聂开宇头疼。 他不满地哼唧一声,直到整晚都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人动了动,按掉闹钟。 栗山凉放下手机,转身看着又睡着的聂开宇,推了推他的肩。 “聂开宇,喂,醒醒,到点了,快点起来。” “……几点了?” 昨天一晚上,从他过来睡之后就没有做过噩梦,也正因为睡得太香了,让他有种刚闭上眼,栗山凉就叫他起床的错觉。 “天亮了?” 栗山道:“五点半了。” “五点半?”聂开宇怪道:“早上五点半还是晚上五点半?” “当然是早上!”栗山凉掀开被子,“快点起来。” “不要……”聂开宇趴在床上,死死抓着床单耍赖。“我不要,太早了,我这几天又不用去上班,为什么还要早起,我要睡懒觉,我不起!我就不起!” “你想继续睡可以,回到自己床上睡。” 聂开宇抬起头,不满道:“为什么?” “因为一会儿肯定会有人进来。” 护士查房都是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他担心的一定不是医院里的人,而是白计安。 “我不要,回去会做噩梦。”聂开宇正脸朝下扣进枕头里,闷声嘟囔:“有能耐你弄死我,反正我现在一身伤病,小孩都能欺负。” 栗山凉简直无语了。 聂开宇真的比自己大七岁吗? 一个马上就要三十岁的人? 就这样?! “你起不起?” “不起。” “再说一次。” “不起,我就不起!” 他睡得好好的,又没干什么,白计安就算来了,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为什么还要跟个偷鸡摸狗的贼一样! “好,你不起,那你躺着,抓稳了。” 栗山翻身下床,撸起袖子走到两张床的中间,拉过聂开宇的手臂把人强行翻过来,准备公主抱。 “哎哎哎!”聂开宇惊叫:“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不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怎么送?” 栗山凉冷笑一声,捞起聂开宇的双腿就要把人抱起。 “白!” 栗山凉皱眉:“什么?” 聂开宇指着门口,急得都磕巴了:“白计安,白计安来了。” 栗山不屑地冷哼一声,一看就是聂开宇不想被公主抱,随便找的理由吓唬他,他才不上当。 被抱起的瞬间,聂开宇绝望地闭上眼,他根本不敢想象栗山凉转身看到白计安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对上白计安的双眼,栗山凉犹如雷劈,手上骤然一松,聂开宇瞬间失重! “小心!” 白计安冲过去的同时,栗山凉也回过神,俯身去接。 再睁开眼,看着自己被两个单膝跪地的人,像宝贝似的捧在中间,聂开宇双手捂住爆红的脸,死的心都有了。 这辈子废了,重开吧。 白计安拿下挂在手腕上的饭菜,放在聂开宇的桌板上。 四菜一汤,从里面拿出来,全部完好无损。 幸好包装到位,加上他反应能力超群。要是洒了,可惜谭杰忙活整个早上的杰作了。 白计安抱胸站在中间,看着左右,把自己脑袋埋进膝盖的两个人,有些生气。 “你们在干什么?伤病都好了?尤其是你,针线都没拆,还敢做大动作,搬重物,打算把伤口再撕开吗?真是胡闹。” “……对不起。”栗山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严厉的白计安:“我错了,你别生气。” 白计安沉着脸,扫视他下臂上的伤,问道:“有没有扯到哪?” “没……”栗山凉顿了顿,瞄着盯着他看的白计安,突然话锋一转,皱眉揉着右臂:“有点疼。” 这是拐着弯,想让白计安喂的意思? 聂开宇冷笑一声,烦闷地别过脸,望向窗外。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栗山凉还有这种能耐。 不愧是英国和日本的混血,都产茶。 “开宇。” 聂开宇回过头,怏怏道:“干嘛?” 突然上来的怨气弄得白计安一头雾水。 “什么干嘛?给他看看呀,外伤我又没你会。” 聂开宇一愣。 千算万算,他竟然忘了白计安这人死心眼,从小到大只吃纯正的中国茶。 见栗山凉计划泡汤,聂开宇噗嗤一声没憋住,靠在床头上放声大笑。 笑够了,他起身下床,一脸坏笑地走到吃瘪的栗山凉面前,强行抓过他躲避的手,玩味道:“来,给我的救命恩人好好地检查检查。万一真的因为我留下病根,影响今后的正常生活,我还要负责。” “……谁要你负责!”栗山怒视他,低声警告:“放手。” “怎么?”聂开宇挡住白计安的视线,倾身贴上去,笑道:“你想让白计安知道你没事,刚刚的一切是为了一己私欲在骗他?” “你!” “做戏要做全,快点把手给我,乖 ~ ” 假意看了一会儿,聂开宇转身对着身后等待的好友一通瞎讲,一圈绕下来,白计安听懂了。 只是刚刚不小心抻了一下,伤口没事。 “既然没事就赶紧吃饭,吃完饭,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跟沈正军有关?”聂开宇严肃道。 “是。”白计安沉默了片刻,对聂开宇说:“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沈又晴有任何瓜葛,但这次,我需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她再联系你,说想见你的时候,答应她。” 第481章 正轨 28 贺威动了动身子,感觉手臂空空的,没了每天早上醒来,幸福踏实的感觉。 他半睁着眼,看着窗帘缝隙伸进来的白光,微微皱起眉头,哼着:“……计安。” 他翻过身,眼前一张翘起边角的水蓝色便利贴纸代替白计安躺在他的身边。 他撕下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钢笔字迹,在心里默算白计安的睡眠时间。 连三个小时都不到,就着急往医院跑。 真气人。 洗澡穿衣,贺威提前留出做早餐的时间。 刚走下一楼半,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份被防尘罩罩上的中式早餐和靠在沙发上,已经睡到打鼾的谭杰。 本不想打扰他休息的贺威忽然想起昨晚白计安和他说的绑架事件。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谭杰的肩。 谭杰睁开迷茫的双眼,一见贺威,立刻窜起来,差点没站住仰过去,把没有准备的贺队长吓了一跳。 “你慢点。” 他只是想打听事而已。 “抱歉,今天起得太早了,没忍住。” “没事,等我走之后你可以继续睡,计安晚上才会回来。” “不行。” “怎么了?” “我中午要等白先生的消息,可能要去医院送饭。” 贺威拿起筷子的手一顿,他转头看着谭杰,有些吃惊:“你几点来的?” “四点。” 果然。 “那送过午饭,你直接回家休息吧。” “那晚上怎么办?” “晚上有我。” 谭杰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贺威斜眼打量着他,淡道:“昨天的事我听计安说了,不过他赶到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说。” 突如其来的严肃压迫感问得谭杰全身紧绷。昨天坐在市公安局接待室,面对两名警察问话,特意隐瞒白计安救人的紧张感又回来了。 救命啊! 贺队长,不会在套他的话吧。 白先生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对上? 早上,他们俩光顾着做饭打包,安排中午的菜单,完全没想过串供的事呀!! “实话实说。”贺威道:“相比你单方面替计安隐瞒什么,我更不喜欢他和你一起骗我。” 事实可以调查,但他不允许白计安和别人有秘密。 “那个。” 对上贺威的双眼,谭杰果断放弃挣扎。 “在白先生赶来之前,我有一段时间是昏迷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烂尾楼里,手脚被绑,头上还有一个透光,但看不清人的麻袋。” “从你清醒到见到计安,中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吗?比如聚在一起的绑匪有没有说什么、旁边和你一起被绑架的人,有没有什么动静,等等。” “有,有的。”谭杰道:“是绑匪,他们在说话,聊天内容都是关于待会准备向各家要钱的计划,还有就是……” “是什么?” 谭杰别扭地抓了抓头发,昨天他在警察局,对面的警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当时他就觉得很羞耻,现在面对贺队长一个人,感觉依旧。 “没什么实质的内容,基本上就是在做白日梦。” “什么?白日梦。” “嗯,发财之后要去哪旅游,买房买车还有找女人的白日梦。” “没了?” 谭杰真诚道:“没了,就这些。之后,白先生很快就来了。” 贺威点点头,放下筷子,拎起搭在右侧椅背上的外套,嘱咐他自己安排时间之后,出发上班。 一到市局,他一路向上走,来到二队所在的四楼。 听到敲门声,二队队长陆玉行应门,抬头一看,诧异道:“贺威?找我有事?” “嗯。”贺威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想问问昨天绑架案的事。” “绑架案?”陆玉行觉察事情不简单,敏锐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事了?” “因为被害人中有我认识的人。” “哪个?” 见贺威微微一笑没有吭声,陆玉行便知他不想多说。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她伸手拿过刚送来还热乎的文件递给贺威,“自己看,别拿走。” 贺威展开文件,看着里面四名绑匪的长相和供述的作案动机。 从初始计划、选择目标到确定作案时间、路线、安置地点到以什么方式联系被害人家属,又如何将勒索到的现金转移,等等。 看似严谨,但中间好多细节贺威都十分熟悉,看起来像是从各国悬疑犯罪影视作品上扒下来,再组装之后完成的,中间有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成分。 这么看来,四个人的确都没什么脑子,不像是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 再翻页。 中间夹着一张验伤报告,是其中一名绑匪的。 鉴定结果显示,右侧,第6、第7、第8根肋骨骨折端向内折断,同时胸内脏器造成损伤。 如果他脑袋没糊涂,白计安昨晚在他怀里,确确实实地告诉他,他只踹了其中一个人一脚,而且没用全力,只是单纯地想击退对方。 …… 幸好只是想击退对方。 拿开验伤报告,这页就算翻了。 贺威盯着文件的最后一部分,被害三人的基本资料。 除去谭杰之外,余下两个人,一男一女,父母亲在樾安市内的确拥有相当的财富和地位,从前一页的犯罪动机上,绑匪预计每人要一千万现款赎金,不算难事。 但怎么能一口气四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三千万现金,计划里面是一句没提。 这帮人真的明白一千万现金拎起来有多沉吗? 看贺威全神贯注,恨不得把文件一字不差背下来的模样,陆玉行像是捕捉到天大的八卦,饶有兴趣地拿他紧张的表情解闷。 终于,反复对比供词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贺威合上了文件。 一抬头,对上陆玉行笑弯的双眼。 贺威本想问她怎么了,但想到话题如果从他口中开始可能会没完没了地被陆队打探之后,他选择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火速撤离。 只要盯上白计安的人不是危险人物,他就放心了。 区区几个绑匪,根本就伤不了他。 不过。 贺威想起三名被害人都有被手帕捂住口鼻几秒后眩晕的证词,又拿起办公室的室内电话,拨到禁毒大队。 第482章 正轨 29 「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沈又晴有任何的瓜葛,但这次,我需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她再联系你,说想见你的时候,答应她。」 随着聂开宇的沉默,病房里悄无声息。 半晌,他直视白计安:“说实话,我不愿意。” 白计安颔首,微微叹气:“我明白。” 聂开宇笑了:“你明白什么,我还没说完。我的确不愿意,但是事情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被绑走,折磨不轻。你说我还不愿意的话,是不是太窝囊了?况且,这不还有你们帮我嘛,又不是叫我单打独斗。” 看着聂开宇认真又无奈的模样,白计安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临睡前,贺威抬起他的下巴,以商量的口吻建议他应该把猜测的结果告诉聂开宇。 「计安,我明白你是好意,但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是马上就要三十岁的男人。 无论人生中发生什么变故,或者有什么想不到、接受不了的现实,我们都要学着去接受。 就像上一次,你瞒着我单独行动,之后看到受伤的你,我除了痛苦,还有很多内疚和自责。 怪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怪自己没有在你受伤之前帮你挡下攻击,那种之后才明白一切的感觉很不好。 即便我和聂开宇相互看不上对方习惯了,我也不希望他和我经历同样的事,更不希望之后他会反过来责怪一直在默默付出的你。 如果你难过,我会非常心疼。」 “开宇。”白计安严肃认真,“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感觉到他气场变化的聂开宇一怔,而后,他撑着不安的心,点了点头。 “在昨晚接到凉的电话之前,我只筛选出三名可能绑架你的嫌疑人。当时,因为没想过事情可能和沈又晴有关,所以,根据恶魔羊头纹身的线索,我猜测,他们绑架的原因,很可能是想用你来威胁某个人。” “用我威胁?” 聂开宇思维敏锐,立刻跟上了白计安的思路。 “你是想说被威胁的人,我对他而言很重要。” “是。” “除了我爸妈和你,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吧。” 至交好友他只有白计安这么一个,至于栗山凉和贺威,只会想办法救他,谈不上被威胁。 “我明白了。”聂开宇道:“你会这么和我说,证明被威胁的人一定不是你,那么你想说的是,我爸妈。” 白计安绞尽脑汁,最后想出最委婉的语气回答“是”后,又将他开始调查聂家过往资料的事告诉了聂开宇。 “可以,随便你去查。我相信我爸妈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至于他们身边的其他人,我也没办法保证。如果你能替他们查出有问题的人,于他们于我,都是一件好事。” 话说的好听,但白计安能感觉到聂开宇此时此刻,糟透的心情。 “这是计安哥在接到我电话之前的推断,那之后呢?还有吧。” 随着白计安一声“有”,聂开宇抬起脸:“什么?” “因为绑架你的人变成了沈又晴的父亲,所以我有两个怀疑,都是从沈又晴再次联系你提出复合的动机推断的。” “动机?” “对。两种,第一,她是真心后悔,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第二,是她父亲要求她联系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起初,沈正军的计划是想靠沈又晴提出复合引诱我达到初始目的,但后来几次实践无果,眼看沈又晴这张牌失去效果,他便直接动手,扎了我的车胎,绑架我。” “没错。” “不过,”栗山凉话锋一转,看着聂开宇,问道:“你们为什么分手?” “你问这做什么?好奇?八卦?” “当然不是,我没你那么无聊!” “那是什么?想看我笑话?” 莫名其妙地话里带刺。 栗山凉愠怒道:“我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分手就看你笑话?我只是在猜纹身会不会只是巧合!” 白计安挑眉:“巧合?” “嗯。沈正军一定是和组织有关系,但他绑架聂开宇,原因也不一定是哥猜的那样。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聂开宇眯上眼:“我什么原因?”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分手,才知道是不是你的前任女朋友的爹在为女儿出气。” 聂开宇简直无话可说。 他佩服栗山凉的脑洞,五体投地。 “你认为我是一个很渣的人。” “……我哪知道,你又不说。” 倒是之前在白计安住院的时候,从人民医院的护士们的嘴里听过聂医生的绯闻。 聂开宇垂头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着白计安摆了摆手:“把他带走,我看见他就头疼。” 整整一上午,聂开宇第一次睡觉用被子蒙着头。 没有栗山凉,他会做噩梦,但是现在他不想看到他,哪怕做噩梦也不想。 一觉下来,他睡得相当安稳。 正当他以为蒙头睡觉也可行的时候,睁开眼,栗山凉牵着他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开宇不悦地挣开他的手,转身背朝他:“离我远点。” 栗山凉看他闹脾气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说出。 哼哧了半天,他对着蒙在被子里圆滚滚的聂开宇说:“你生的哪门子气呀?我又没说你什么。” 他没说什么。 他什么毛病? 怎么干什么都不承认! 更气的聂开宇无言以对,只得悲愤地把自己缩得更圆了。 “真幼稚。” 闻言,聂开宇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怒道:“你还敢说我!”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栗山凉注视他,无比真诚的样子看得聂开宇一愣。 沉默半天,他拉起被子又躺了回去:“我没这么好糊弄。” “可说到底,你不应该完全怪我。” “不怪你怪我?” “我又不知道你是被绿的那个。”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况且,虽然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段时间,我清楚你吃饭睡觉上班的时间,又不知道你在感情里是什么样的人。” “哦,你不知道。” “当然啊,我怎么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什么?” 栗山凉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483章 正轨 30 “你说什么?” 聂开宇回头瞄着他,认真道:“我问你,你想知道吗,我在感情里的模样?” 一瞬间,栗山凉错愕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 “说话呀。”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更奇怪的是,第一反应里面,有惊讶,有慌张,却唯独没有拒绝。 忽然,聂开宇拉起被子,摆好随时蒙头的动作,向栗山凉吐了吐舌头:“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见自己被耍,心里的火气嗖地一下窜上来! 刚刚,他当真就算了,还真的很为难,结果这个狗东西连生病也不干人事! 他举起软绵的枕头,对着被子里避难的聂开宇一通叮叮咣咣。 “喂!我是病号,你下手轻点!” “一个枕头能砸死你?” 反正他也没有大外伤,全部都是细小的剐蹭,严重程度还不如他呢! 隔着被子,栗山凉顾不上里面藏得是脑袋还是屁股,干就完了。 又结结实实地挨上几下,想到反击计划的聂医生举起被子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用被子裹住栗山的身体,把他压到床上。 跨坐在“栗山卷”上的聂开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吃瘪的他,得意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好像在电视剧里见过,哎,你们外国人,看不看中国的宫斗剧?每天晚上被点名的妃子都是这样被公公们送去侍寝的。” “放开我!” 气恼的栗山凉根本就不想听聂开宇在说什么。 他不停拱着身子,但奈何聂开宇包被的手法娴熟精湛,加上他整个人坐在上面,堪比白计安系人的绳扣,根本就挣扎不开。 栗山凉倔强不肯放弃的苦恼模样看的聂开宇双手抱胸,心情特好。 只要没有那把吹毛利刃,对他张牙舞爪的臭小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只呲牙咧嘴的小奶猫,几乎不具威胁。 “聂开宇!”栗山凉涨红着脸,下达最后通牒,“从我身上下去,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聂开宇笑了:“你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能干嘛?” “你过来,我告诉你。” 聂开宇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陷阱,但他还是好奇,想要看看栗山凉到底想跟他耍什么花样。 俯身下去,只听栗山凉注视着他玩味的双眼,说:“你不是好奇我现在能干什么吗?我能让你变成抬妃子的,公公!” 对准聂开宇的致命弱点抬膝一顶! 嗷地一声,声音惨烈。 一层细汗顿时浮上额间。 聂开宇四脚发软,捂着自己的大宝贝,疼得直接趴在栗山凉的身上,喘了半天。 半晌,直到他恢复些许状态,凉贵妃转头看着躺在他肩膀上的聂公公,说:“别以为重心偏移在你的大腿根上是意外,是我饶你一命。” “那我还要谢谢你呗,保住我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栗山冷哼一声,又动了动膝盖,在聂开宇的大腿上刮蹭,以示威胁:“好了就赶紧起来。” 不然,他随时可以再来一下。 “再等等!”聂开宇白他一眼,“敢情不是你受重创,哪有那么容易好?我顶你一下试试?” 话落,咣地一声! 还在叠摞摞的两人猛然一惊,望向声源处。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拎着保温袋,哆哆嗦嗦地扶着差点被他撞坏的门框,脸上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看身上人依旧没有动的意思,栗山凉怒道:“你好了没,快下去!” 聂开宇怔愣地点点头,翻身下去时,依旧盯着突然乱入到他们病房里的男人。 这个人他不认识。 “你是……” 栗山凉对他有印象,至于名字,昨晚白计安还说过。 “谭,谭杰,对吗?” 谭杰尴尬地点点头,他没想到之前的一个礼拜,每天早上都能在事务所看到的人居然差点忘记他的长相和名字。 即便他们每次见面都没说过话,但他长得真的有这么普通吗? 他可是进来之后,一眼就认出平躺在床上的人是栗山凉。 至于另一个趴在他身上的帅哥,他倒是没见过。 原来栗山凉也喜欢同性,和白先生、贺队长一样…… 不过,为什么呀,为什么每次不小心撞到情侣亲热的人,都是他这条单身狗啊!!! 随手把被子扔到聂开宇身上,栗山凉跳下床,拍了拍卷翘的衣角,问道:“你来找计安哥?” 谭杰点点头:“算是吧,但是他没在也没关系,主要是你们。” “我们?” “这儿。”谭杰提起手上的保温袋,“午饭。” 想起早上白计安带来的,按医嘱配制的营养早餐,栗山凉恍然大悟。 他走过去,接过午饭,对谭杰说了一声“谢谢”。 聂开宇抱着被子,撇了撇嘴,嫌弃栗山凉对别人是如沐春风,对自己不是狂风就是暴雨。 谁曾想,聂开宇觉得奇怪的事,谭杰也这么觉得。 「谢谢。」 他可不记得曾经见过的栗山凉是个客气的人。 难道今天是因为男朋友在,心情好? 就像每次贺队长休假在家,白先生的心情都会非常好,甚至会为了不让他当电灯泡,无期限地给他带薪放假。 谭杰离开后不久,病房门又被推开,白计安拎着饮料回来了。 他走进来,无言地盯着屋里的两个人看了看,说:“和好了?” 聂开宇瞟着忙着拆包装、摆盘的栗山,哼笑:“谁跟小孩一般见识?我本来就没真的生气。” “哦?”白计安道:“那是谁说的,看到他就头疼,叫我赶紧把人带走。” “那是因为我伤病没好引发头痛,你个从商的侦探懂什么医学。” 白计安服气地点点头:“是是是,怎么说你都对。” “不过话说回来。”聂开宇打量着白计安,正经道:“今天我挺意外的。” “什么?” “你啊,按照平时的办事作风,肯定不会对我坦白。结果你不但对我说,怀疑绑架事件和我的父母有关,还说派人调查我家人的资料。说说吧,怎么突然想开的,这么人性。” 第484章 正轨 31 闻言,白计安面若桃花的脸上浮上一层幸福的笑意。 “贺威建议我的。” 这个模样,是秀恩爱的前奏。 聂开宇嫌弃地撅起嘴,忽然有些后悔亲自去踩这颗大雷。 千算万算,他是没想到这么懂事的人居然是那个从小就勾走他朋友三魂七魄的妖孽。 “真没想到,你跟他在一块还能在某方面有成长,我还以为你要单方面宠着那个幼稚鬼一辈子呢!” 白计安轻笑,把插好吸管的饮料递给聂开宇。 “论幼稚,你还好意思说他?” 明明相较起来,聂开宇只上不下。 “我怎么着也比他强吧。” 见栗山凉端着饭菜走过来,想起他看不上贺威的样子,稳操胜券的聂开宇立刻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说谁幼稚?” 栗山凉头都懒得抬:“你。” “什么!”聂开宇大叫。 “好意思问出这种问题,不是你还有谁。” 居然理直气壮地怼他,完全没了刚刚认真道歉时的可爱。 看来怪他,是他太容易被哄好了,让那个臭小子气焰越来越嚣张。 傍晚,白计安收到王叔的消息。 借口回去接贺威,他从医院抽身,回到事务所。 一推门,透过墨色玻璃,厨房里正在灶台前忙碌的高大身影极其熟悉。 “贺威?” 贺威回头看到白计安,笑了:“怎么回来了,我还想着做完饭之后去找你们。” “我回来是有正事,倒是你,怎么做上饭了?”白计安从后面抱住贺威的腰,东张西望,“谭杰呢?” “让我放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贺威扣上锅盖,转身摘下围裙,双手抚上白计安的腰,“资本家。” 这称呼倒是新鲜。 “我怎么资本家了?” 贺威攥拳,假装举着话筒,放在白计安身前,清嗓道:“请问我又帅又能干的白老板,早上四点上班,按照国家制定的八小时工作制,谭员工应该几点下班。” 白计安被他突然搞怪的样子逗得咯咯笑。 “快说,正经点。我可是市台的王牌记者,一篇稿子能定事务所的生死,你还想不想开店给家里添柴米油盐了!” “添。”白计安捧起贺威的下巴捏了捏:“我不努力赚钱添,你吃什么呀?” 贺威抬脸挣脱,假装正经地重新把话筒对准白计安:“那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几点?” “中午十二点。” “嗯,不错,数学成绩及格,没有全部还给范老师。” “范老师……那不是我们高中时候的数学老师吗?” “对啊。” 白计安笑道:“他要知道,你判定我会算4+8就算高中数学成绩合格,恐怕会拿着三角尺满操场追你。” 贺威搂过白计安,上下抚着他的脊背,笑得快合不拢嘴了:“追吧,我现在呀,跑得可快了。” 腻乎起来就容易忘情,这是贺威和白计安心里明白却又改不掉的毛病,但火上的锅子才不管你多甜蜜。 唰地一声! 水汽顶起锅盖,从缝隙四溢喷出,顿时把还在抱抱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贺威立刻转身把白计安塞到身后,把锅盖拿开,调成小火。 白计安抿着上扬的唇角,双手扒着贺威的肩,踮起脚尖向灶台探去。 幸好里面的菜还能吃。 等到锅里的情况逐渐稳定,白计安捏了捏贺威的手,说道:“我上楼拿资料。” 贺威讶道:“王叔来消息了?这么快。” “因为这次我很急。” 白计安快步来到书房,打开电脑的瞬间,右上角弹出新邮件的提示。 点开后,他快速滑动鼠标,直到中间,聂家的保姆赵琳和……聂母申煜。 关火后,贺威把冒着热气的饭菜装进保温饭盒。 他抬头看着悄无声息的二楼,抬手看着手表。 半个小时,白计安居然还没有下来。 贺威踏上楼梯,只见书房的大门突然一闪,白计安推门出来,看到他,脸色煞白。 贺威一惊,三步并上两步跑上去,担忧道:“怎么了,跟聂开宇的父母真的有关?” 白计安点头:“申阿姨,开宇的母亲。” 贺威接过资料一看,赵琳和申煜都曾经在加拿大住过一段时间。 申煜是去留学深造,而赵琳是当时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人。 加拿大,申煜留学深造的地方虽然与华小天父母所在的实验室属于不同的学校,但是这两所学校关系相当密切,且,申煜回国的时间,就在组织发现叛逃者带着成员名单失踪之前。 糟了。 贺威蹙眉。以他对聂开宇的了解,他一定坚定不移地相信犯罪组织的事和自己的父母搭不上任何关系。 但如果证据就摆在眼前,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能保持冷静,好好地看王叔找到的证据,听计安说话,还是会情绪激动,什么都不听,与计安翻脸呢? 贺威倾身抱住白计安,抚着他的后颈,柔声安慰。 “没关系,别担心,你有我在,我和你去,我们先拿着这些资料去医院,把事实和他讲清楚。结果未必是坏的,没事的。” “不行。”白计安抬起头,“我没有得到更多的证据。” 就像他和栗山凉,他们虽然都与组织有密切的关系,但是他们本身目的并不是犯罪,甚至身上的任务与他们背道而驰。 “的确。”贺威握着白计安的手臂,说道:“你想,如果聂夫人和赵琳真的认识华雄和魏敏英,那么她们认识的人,就是组织的背叛者,是被写进暗杀名单的人。而现在,绑架聂开宇的人是还在组织里的人,他们想用聂开宇的命威胁聂夫人,那么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你之前说的,丢失的成员名单。所以,聂夫人很有可能是友军,是已经逃离组织的背叛者。” 白计安点点头,镇定道:“没错。我需要更多的资料支撑,一旦有证据证明,聂夫人的确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才能把事实告诉开宇。” 他不能在猜测的情况下把还缠成一团,满是疑点的推断说出去。 那样,除了会扰乱聂开宇的心思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第485章 正轨 32 晚上,顶楼病房,气氛诡异。 聂开宇环视身前正在吃饭的三个人,总觉得,不,是确定,他们有问题。 不但人有问题,就连菜的味道,也有问题。 他张了张嘴,率先打破保持许久的安静:“这菜,不是之前来送饭的男孩做的吧。” 味道完全不一样。 贺威抬眼:“怎么,不好吃?” “嗯……怎么说呢,能吃,但仅仅是能吃。” 填饱肚子来讲可以,但味道这两个字,还是不要提比较好。 “没有。”白计安率先放下被一扫而空的小碗,“我觉得很好吃。” 瞬间,聂开宇和栗山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只听聂开宇像是发现了犯罪嫌疑人一般,指着贺威惊道:“果然是你做的!” 除了贺威,他实在想不到平时挑剔讲究到变态的白计安会夸赞这么普通的饭菜! “对,就是我,你爱吃不吃。” 他给他做了就不错,这小子还挑三拣四。 要不是必须遵医嘱出菜谱,他肯定不会亲自下厨。 “我吃饱了。” 白计安瞟着放下碗筷,转身回到里间病房的栗山凉,脸色阴沉。 算准时间,距离他注射整支粉色药剂的时间度过了一天一夜。 副作用,马上就会出现。 本想留在医院守夜照看栗山凉的白计安左思右想,怎么也找不到让贺威心甘情愿独自回家的理由。 索性,离开前,他一反常态,对聂开宇特别郑重地嘱咐:“不论发生任何事,随时打给我。” 聂开宇疑惑地点点头,关上房门。 他走回来,心里想不通白计安说的是什么意思。 发生任何事。 能发生什么事? 这里可是二十四小时都有医护人员值班的中心医院,还能像电影演的那样,杀手换上白大褂,混进来杀人灭口。 想到这儿,聂开宇转头盯着任谁都能轻易拉开的病房大门,再三考量后走上去,落锁。 还有客厅和里间的四扇窗户。 即便这里是住院部顶楼二十层。 万一从楼顶荡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谁知道那群凶残的变态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和装备。 做好一切。 聂开宇环视客厅,满意地点点头,回到里间。 推开门,本想调侃栗山凉一见贺威就假装深沉的他愣住了。 栗山躺在床上,从头到脚,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 刚吃完就睡觉? 这才几点,刚落日而已。 聂开宇靠上升起一半的病床,点开游戏玩了好久。 直到手机屏幕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 升段成功的他抬起头,摘下耳机,扶着酸痛的脖子左右活动。 十点半,他也该睡觉了。 不过。 他转头看着依旧蒙在被子里,从他进屋开始就一动不动的栗山凉,犹豫要不要继续厚脸皮,跑过去和他一起睡。 可是他躺在单人病床的正中间,没有像昨天那样故意给他留出半个位置。 是不想让他上来的意思吗? 算了。 聂开宇把手机放进抽屉,按住遥控器降下床头。 他拉起被子盖上全身,心想先这么睡,要是中途做噩梦,就抱着枕头去找他。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应该早就习惯了。 闭上眼酝酿好久,聂开宇猛地睁开闪闪发亮的双眼。 坏了。 大概是白天休息太好,身体不累,晚上又玩了好久的游戏,大脑处于异常活跃兴奋的状态。 他失眠了。 辗转反侧的感觉既无聊又空虚。 他瞄着紧关的抽屉,犹豫要不要再玩一会手机。 不行,越玩越活跃,更加没有睡意了。 他望着对面床上熟睡的栗山凉,羡慕年轻就是能吃能睡没烦恼。 突然,眨眼间,他好像看到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在抖。 以为出现幻觉,聂开宇掀开被子坐起来,紧盯栗山凉。 是真的在抖! 难道又做噩梦了? 还以为他只是时不时有这样的症状,没想到真的是天天。 不知不觉,帮栗山凉驱赶噩梦变成了吃饭、睡觉,他每天都要固定做的事。 聂开宇习以为常地拉过椅子放在他的床边,伸手隔着被子,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 仔细打量拍了半天都没有好转的栗山,他感到蹊跷。 平时隔着被子安抚,就算身体不会彻底放松,也会有些许好转,怎么今天反而越来越严重? 聂开宇眉心一紧,抬手扯开被子。 眼前,不停抽搐的栗山凉被布条捆着双手双脚,以背朝他的姿势侧卧在床,一身浅色的住院服被大量冷汗打湿黏在身上,狼狈不堪。 出乎意料的画面让聂开宇愣在原地,下一秒,他一把拉起栗山凉的手臂把人翻正,只见他嘴塞毛巾,半睁双眼,浑浊的目光涣散无神,随时随地都有失去意识的可能。 聂开宇立刻把栗山凉放平在床,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检查全身。 面色潮红、身体不停抽搐、体温升高却不停寒颤,出汗、瞳孔散大、脉搏异常。 加上他主动束缚双手双脚,咬着毛巾,证明他早知道身体会变成这样; 还有中午,白计安中途突然出去买了许多饮料回来,除去已经喝掉的奶茶店果饮,剩下全部都是瓶装饮料。 在冰箱! 聂开宇快步走到客厅,拉开冰箱门,看着侧面摆着整整一排的电解质水,心脏骤然一紧。 电解质水可以快速补充流失的水分,维持体液平衡。 原来不止栗山凉自己,白计安也知道。 聂开宇回到病房,像丢了魂似的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人。 种种迹象,难道,他沾了毒。 不,这只是他的猜测。 栗山凉在他家里住了很久,如果有瘾应该早就发作了,况且他从来没有在自己家里闻到奇怪味道。 没时间争取对方同意,聂开宇解开栗山凉的上衣扣子仔细查看。 无论躯干还是手臂统统没有可疑的针孔。 余下只有一种可能,服用药片。 拽下嘴里的毛巾,聂开宇强撑微颤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唤道:“栗山凉,能听到我说话吗?睁开眼,看看我,如果你能听到,给我一个反应好吗?” 第486章 正轨 33 被刺激到的栗山凉回过神,微微垂下双眼,原本糊成一片的画面逐渐清晰。 是聂开宇。 眉头紧锁,一脸紧张的聂开宇。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能力发出声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聂开宇抱住他的身子,“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放松,放松一点,别怕。” 吞下口水滑到喉咙深处,仿佛咽下一口火辣灼烧的硫酸。 好疼,全身上下,就连骨头之间连接的缝隙都在打颤。 恍惚中,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聂开宇,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气息,一股想要狠狠咬住他肩膀感觉支配全身。 “放,放开我。我没,事。” 嘶哑成碎片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一点点挤出。 听到他可以讲话,聂开宇立刻松开手,看着他的脸,犹豫片刻,问道:“你碰毒,是吗?” 栗山凉明白聂开宇误会了,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可他又害怕,害怕聂开宇把医生护士叫来。 “我没有……”他咬死牙根,忍着剧痛,用全身仅存的力气吼道:“我没有!没有!” “那你……” “别管了!回去。明天,明天……就好了。” 他双手推开聂开宇,埋头蜷缩起不断抽搐的身体。 看着他逃避自己的姿势,聂开宇火气跟着往上窜。 什么叫别管了!? 他这副样子,心多大的人才能像没事似的回去睡觉! 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忽然,想起关键的他站定原地。 白计安,对,白计安,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聂开宇抄起手机,离开前,他一个箭步窜到栗山凉身边,拽起被踢下床的被子抬手一扬,披在他几乎要碎掉的身上。 走到客厅,电话通了。 深更半夜,刚响两声就接通,他果然知道栗山凉会变成这样。 “不是毒,不会成瘾。是一种类似外国军队使用的兴奋剂,可以让濒死或者体力耗尽的士兵短时间内完全忘记疼痛和疲劳。维持时间大概在30个小时左右,药效过去后,身上原本的疼痛感会乘以几倍回来,5-8小时结束,之后不会再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白计安冷静、客观地向他解释粉色注射剂的作用和副作用,听得聂开宇脑门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 “你也用过。” 随着听筒里传出,平淡到事不关己的“用过”,聂开宇彻底怒了:“怎么可以在自己身上用那么危险的东西!你们是不是疯了!!!这么想早死吗?!” 白计安无言以对。 在他心中,越是艰难的事想要做成,就越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种药剂虽然有常人难以忍受的副作用,但某些绝命时刻,也是可以救下自己,抓住机会的良药。 想当时,如果没有药剂,以栗山凉被猎犬撕咬到浑身是血,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单独一人背着昏迷的聂开宇下山,再从国道开车三个小时回到樾安市内入院,是不可能的。 唯有他一人需要做出抉择。 是选上山搜寻来之不易的线索,还是选放弃它,再次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时机。 没有药剂,他只能放弃。 之后,他不会得到录音,不会发现沈正军和组织有关,更不会查到申煜与华小天的父母是旧识,聂家很有可能藏着组织的部分成员名单。 然而,这些还只是他能看到的。 顺着这条线索一直找下去,或许还会出现更多隐藏在暗处,他想要却还看不到的。 聂开宇攥着拳头,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咯咯作响。 “你给他的注射剂,对吗?” “是。” “没了?” 白计安不懂:“你想问什么?” “我以为你会和我解释,是他主动向你要的,不是你要求的。” “这些话没有意义。” 于白计安而言,是栗山凉要的,还是他给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已经定下,他正在痛苦不堪的反噬中挣扎。 “没意义,那我问了,你总要回答我,看看我是不是猜对了。”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你猜的没错。” “我就知道。”聂开宇苦笑道:“你从小时候就和别人不同,做事冷静却总是带着不近人情的 残忍,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来都不会逼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栗山凉管你要是因为他知道你更在意什么,你明明全部都知道却还给他,证明你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样!” 不在乎,不心疼,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说把他当成亲弟弟。 几次,聂开宇真的很想说出利用两个字,但无论如何,对白计安,他总觉得不对,不是这样的。 是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要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他的心是黑的。 “我有想过。” “是,你的确想过,但你为他做了什么?冰箱里准备的一排排电解质水?”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过分,凉此时此刻的感受没人比我更清楚。” “你清楚还给他?” “就是因为清楚,我明白比起几小时持续的痛苦,更重要的是机会和线索,如果当时我们两个的情况对调,我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 “说得真好听。”聂开宇干笑两声。 从始至终,白计安平静到不起任何波澜的语气是他最火大的地方。 “那如果是贺威呢,他管你要,你给吗?” “不给。”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案。 “舍不得。” “是。” “自己可以用,栗山凉可以用,谁都可以用,就贺威不行,对吗?” “对。” 聂开宇绝望地闭上眼。 一时间,他心疼此时此刻深受折磨的栗山凉,心疼到无法呼吸。 半晌,聂开宇捂着酸胀的双眼,声音颤抖:“这次出院之后,放过他吧。你口中的犯罪组织,与贺威有关,与你有关,与我有关,唯独与他没有关系。放过他,让他回到普通人的世界,无忧无虑地生活,行吗?” “好,我答应你。等你们出院,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 没有任何回应,听筒传出盲音。 白计安放下手机,转头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思绪万千。 “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解释一下。” 白计安诧异地回过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威竟站在卧室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487章 正轨 34 挂掉电话,聂开宇站在通往里间的房门外,手下,平日轻松拧开的门把手犹如千斤。 义正言辞地指责白计安,可他又好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他放松警惕,被人轻易绑走,栗山就不会只身一人涉险去御灵山救他。 不会救他,就不会被六只凶猛的杜高犬围攻; 不会弄得到处是伤; 更不会害怕他发烧出事,强迫自己注射整支危险药剂。 如今,门里面。 不是白计安的错,而是他。 下定决心推开门,聂开宇走到床前,看着蜷缩到一块凸起的轮廓,又小又孤独。 无法抵御的酸涩浸入鼻腔。 聂开宇猛地仰起头,把噙在眼眶中的泪生生咽了回去。 伸手握紧被角,他知道如果此时选择掀开,意味着什么。 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身心耐不住他的一时兴起。 他不能成为栗山凉生命中的第二个白计安。 聂开宇沉重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掀开遮挡他狼狈的被子,拉过他的双腿,解开绳扣。 栗山凉像只受惊的猫,毫无血气的脸因为聂开宇突然的动作变得更加惨白,惊慌。 “你,你要,干什么!” “摘下来,不许捆着自己。” “不要!” 栗山凉连滚带爬地窜下床,可虚浮的脚步无法支撑身体,狠狠地向前扑去,摔进墙角。 眼看聂开宇直奔他走来,栗山凉忍着全身的剧痛,磕磕巴巴地摇头:“不要过来,不,不能,不能解,绳子开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聂开宇蹲下身,抓住他紧捆双手的绳子,“我知道,因为药剂的副作用,身体的痛苦会使你阴晴不定,我知道你可能会直接伤害我,但我宁可被打,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不。”栗山凉恐惧地晃着头,望着墙上的钟表,迫切道:“还有,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好了,再等等,不,不要拆。” 聂开宇不是白计安,如果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他,他没有任何能力抵抗。 即便他不懂聂开宇对自己而言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想真的伤害他。 这是他豁出去半条命,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差一点,只差一点,只要他挺过几个小时,之前的奋战的一天一夜,剩下,就只有白计安手上握着的新进展。 “不用怕。” 聂开宇拽过绳扣放在双手中间,想起已经被自己藏起的蝴蝶刀,苦笑。 “我没想死在你手里,也不会死在你手里。我只是不想你在痛苦的基础上再添上一层,我想帮你,也必须帮你。” 字字句句在栗山凉耳畔嗡嗡作响,或许是他的中文不够好,理解不到,总觉得今晚的聂开宇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胡思乱想之际,险些嵌进手腕的绳扣松开了。 他回过神,聂开宇拉起他的双臂搭上肩膀,俯身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抓紧我。” 不受控制地听话。 他动了动酸痛的十指搂住聂开宇的肩颈。 被横抱起来的瞬间,他身体一轻,本能地缩起僵硬的脖子,既紧张又害怕。 这还是第一次,被用公主抱的姿势,从地上挪到床上。 随后,聂开宇走到客厅,拉开冰箱门。 即便他还在生白计安的气,不可否认,一样用过药剂的他经验十足。此时此刻,大量流汗的栗山凉特别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补充水分。 注射剂没有缓解剂,可从栗山凉的状态上看,和成瘾发作非常相像。 他记得,对于成瘾患者,有效缓解的方式有五点。 而其中,就目前有限的条件来看,可行只有两点。 除去补充他流失的水分之外,另一个便是转移患者的注意力。 他拎上四瓶饮料回到床边,先是喂水,而后扯过被子,盖上栗山凉的同时,自己也跟着钻进来。 他垂头看着疼到满头大汗,急着把被角往嘴里塞的栗山,强行拉起他的手臂,把人转过来,揽进怀里。 瞬间,被狠狠抓紧的背后一阵生痛! 秉着今夜豁出去的聂开宇索性扯开衣领,露出线条流畅的肩颈。 “如果你非要咬点什么东西才觉得痛快,咬我。” 栗山凉会变成这样,大部分原因是他。 如果真的能分担他身体上的痛苦,他愧疚不已的心会舒服很多。 身前,除了颤抖的身躯之外,还有嘎吱作响的怪声。 “你在干嘛?” 聂开宇强迫他抬起脸,只见栗山凉死死咬着牙根,痛苦地前后磨动。 “真倔!”聂开宇一把捏住他的脸蛋,把自己送过去,叫道:“咬我,不许再自虐了!听到没!!” 栗山凉睁了睁眼,如果他现在能正常流畅地说话,他一定会笑他自不量力。 凭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一口下去,就算不咬下他肩头的一块肉,也会疼得他死去活来。 一个人痛苦已经很难过了,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再搭上另一个。 可是,他抬眼注视一脸无所畏惧,坚持要分担疼痛的聂开宇,在心里还他一句:「你才倔。」 聂开宇看着夹在他们中间的二十公分,心想栗山凉不肯咬他的原因是因为没办法移动身体,够不到。 他立刻向前挪了挪,直到他垂眼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催促:“快点。” 终于开始减退的疼痛感让他有些昏沉,栗山凉迷茫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光洁下巴,鬼使神差地用冰凉的嘴唇碰了碰,有气无力地对它的主人抗议。 “安静点。” 如果可以用睡眠来逃避痛苦,他恨不得立刻一觉不醒。 怀里的身体终于不再剧烈颤动。 聂开宇与他慢慢拉开距离,垂眼盯着呼吸减缓的栗山凉。 还以为疼痛感会从最高峰慢慢缓解直到全部褪去,谁知居然这么诡异。 重新摆好舒服的姿势,他闭上眼,半晌,又像升段之后,再次睁开眼睛。 被折磨一夜的人睡了,反倒是安慰深受痛苦的人睡不着了。 刚刚,他被亲了。 虽然只是碰了下巴,但栗山用的是嘴巴。 可能是无意的,可能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忘记了。 聂开宇望着对面空白的墙壁,一大堆超出预料的想法钻进他的脑袋里,让他心里烦乱。 第488章 正轨 35 早上,栗山凉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病房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 奇怪,人去哪了? 他翻身下床,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昨晚的一切仿佛像从未发生过的噩梦般,变得不太真实。 门被推开,他抬头时,正好对上聂开宇诧异的脸。 令人羞涩的回忆瞬间涌进脑子,让几乎每天早上都会重复上演的场面有些不自然。 “你醒了,没事了吗?” 栗山凉点点头,指着聂开宇的脸,怪道:“你怎么了?” “我?”聂开宇摇摇头:“没怎么。” “没怎么?你起床之后没有照过镜子吗?” 他的确没有。 平时起床后第一时间洗漱整理的他,今天有些提不起精神。 栗山凉拿过手机,对着聂开宇的脸就是一张原相机直出。 “你自己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一晚上变态了,要去动物园当大熊猫呢!” 聂开宇惊恐地睁大眼,瞪着照片上的自己,憔悴得几乎就要认不出了。 不过昨天晚上他的确是一整晚没有睡,只是没想到黑眼圈会深成这样。 简直比做一晚上的手术还恐怖。 他有气无力地倒在病床上,哀怨地盯着精神焕发的栗山凉,满脑子都是柔软的亲亲。 服了,风流倜傥的聂医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连接吻都不是就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可是……他真的好像一只被人遗弃在外,受伤了,急需疼爱的小猫。 不过, 看他的样子,肯定又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有种被渣了的感觉。 “今天出院的事你还记得吗?” 聂开宇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记得。” “你要是不太好,再住一两天也可以。” “算了,还是回家舒服。”聂开宇坐起身,把手机解锁,递给栗山凉:“去吧,把账结了。” “不用,我有钱。” “你不是说买完车只剩下十几万了吗?别浪费钱了,顶楼的vip病房不便宜。” “我不用自己的钱。”栗山凉从外衣兜掏出一张副卡,一看就是白计安给的东西。 见他拿着卡就要出去,聂开宇深呼一口气,叫道:“你站住。” 他起身走到栗山凉身前,一把抽过副卡换成自己的手机。 “去吧。以后白计安的钱不许再用了。” 理所当然的操作秀的栗山凉愣在原地,片刻惊呼:“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聂开宇脾气上头,用夹在指尖的副卡指着栗山凉质问:“你是用什么身份随便花白计安的钱?” “我什么身份关你什么事?” 聂开宇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一会等白计安来了把卡还回去,后天我再给你开张一模一样的。” “啊?” “啊什么啊,赶紧去。以后钱的事不许再找白计安,都找我,听到没!” 被推出病房的栗山捧着手机站在走廊,半天也没缓过神。 为什么以后钱的事找他要? 相比白计安,他好像更没有身份向聂开宇要钱吧! 栗山凉离开不久,病房门开了。 想起来人可能是白计安,聂开宇解开住院服的手顿了顿。 “早饭。” 闻言,聂开宇回过头,只见来人不只有白计安,还有一脸阴郁的贺威。 看这架势,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这个给你。” 白计安看着他递来的副卡,疑道:“这是……” “早晚都要收回来,不差这几天。” 白计安点点头,明白聂开宇是在催他,昨天电话里答应他的事。 “虽然我答应了你,但你也做好他会拒绝的准备。” “我知道。” “之后呢?” “我还想问你呢,不是说调查,有结果吗?” 这决定出院后他的去处。 是带着栗山凉回自己家,还是回老宅,把压在心里的谜团一一问清。 白计安看了看一旁的贺威,哪曾想他直接扭头无视自己,一副让他看着办的表情。 果然还在因为注射剂的事生气。 白计安叹气道:“沈又晴之后联系过你吗?” “没有。” “那就先回老宅吧。”白计安把装着文件的调查结果递给聂开宇,“申阿姨曾经在加拿大深造过一段时间的事你应该不陌生。” “能证明什么?”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可以明天再回老宅,今天晚上我跟你们一起,去你海边高层住。” 不但能把事情的原委与状况外的聂开宇交代一遍,还能找机会和栗山好好地谈一谈。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们两个人要分开住!” 他不想在自己家看到贺白秀恩爱。 “不止,他不去,只有我一个人。” 不顾贺威的意见,单方面决定留宿他家的帅气模样让聂开宇眼睛一亮。 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如此神勇无双的白计安了! 差点就看热闹不嫌事大,举起双手,感动地呱唧呱唧。 “你没和我说过。”贺威转头看着白计安,“我也没同意。” “开宇你不认识?我去他家住一晚不需要征得同意。” 随时随地,他想去就去。 “白计安。” “我能听到。” 一把抓起白计安的胳膊拉到里间,摔上房门! 看不到热闹的聂开宇遗憾地耸了耸肩,拧开保温饭盒,准备等栗山凉回来,招待瘪了一早上的肚子。 贺威把白计安抵在墙上,怒道:“你要干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在跟我生气。” “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 是他无视他的求助。 他明明知道他最怕在证据不足的时候回答聂开宇关于他母亲申煜和组织的关系。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从无意间听到白计安和聂开宇的电话到现在,他也是整整一夜没睡。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副作用发作时有多痛苦,但光是想到从未和白计安说过狠话的聂开宇会激动地对着电话怒吼,情况可想而知。 一个本没有悬念的违禁品,在白计安和他说明一切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走药剂,禁止白计安在自己身上使用,他不会拒绝。 可他又害怕,害怕某一天白计安再次单独行动,需要药剂换来的唯一生机,被他亲手抹杀。 那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命。 第489章 正轨 36 滨海高层二十二楼。 聂开宇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多日,郁结在心中的烦闷好了大半。 当初买下这里,真是太明智了。 “不错啊。”白计安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外面的风景很治愈。” 弄得他也想买一套和贺威养老。 “是吗?”聂开宇一脸不信,“我可听栗山凉说你在欧洲住的是城堡。你都快变成公爵了,还能看上我这区区四百平米的错层?” 白计安苦笑地摇摇头:“没有那么夸张。” “那就是有。” “有倒是有。” “几个?” “三个。” 聂开宇倒吸一口气,不禁为财力深不可测的白老板点赞。 “真行,比你爸还会赚,你上辈子怕不是只蚰蜒吧。” “蚰蜒?” “嗯,钱串子。” “真冷。” 毫不留情的评价。 闻言,两人回过头,只见栗山凉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来。 一杯恭恭敬敬递给白计安; 另一杯,刚想递给聂开宇,只见平时最爱找事挑刺的人压根就没看他,只是回身淡淡地扫了一眼,转头回去继续欣赏风景了。 “喂。” 聂开宇愣了愣,再回头,咖啡已经举到他的眼前。 “喝不喝?” “给我的?” 他还以为是白计安和栗山凉自己各一杯呢。 “是,给你的。” 聂开宇垂眼盯着黑咖,怪道:“不会吐口水了吧。” “聂开宇!” “好,我知道,你没有,求别念。” 栗山凉走后,两人又转回身,继续望着大海,纾解心事。 沉默许久,聂开宇率先开口。 “没问题吧,贺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表情不大好。” “没事。” “你确定?” 聂开宇侧身靠在玻璃上,看着白计安紧绷的侧颜。 “你知道我说话从来不会向着贺威,但这次,栗山凉备受折磨的样子是我亲眼所见。说句实话也不怕你多想,我挺心疼他的。你曾经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告诉我绝对不会把药剂给贺威,所以,我们换位再说,从他的角度,他那么喜欢你,能不心疼吗?估计和你一样,宁可把痛苦放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让你多承受一点。” “那该怎么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想,你就这么做,完全不管他有多难过。”聂开宇抿上一口咖啡,点点头:“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白计安,一点都没变,偏执又霸道。” “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不想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或许是我的错。” “什么?” 聂开宇道:“是我不应该在医院发现你回国后,鼓励你向贺威表白。如果你们两个人没在一起,只把你当兄弟的他,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纠结。” “我倒是觉得你出现的太晚了。” 害怯懦的他时隔五年再回来,在本尊的面前又憋了半年。 “那要怪谁呀!回来半年多都没想和我知会一声。我看你呀,是真的走火入魔,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脾气火爆的刑侦队队长,不但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连爹妈都忘了。” 爹妈…… 聂开宇不自然地顿了顿,又道:“关于我妈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正好。”白计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现在说。” 看着白计安和聂开宇向书房走,靠在沙发上,一直忍着不去打扰的栗山凉终于忍不住,快步追上去,跟在两人身后。 房门在关上前被栗山凉抵住,聂开宇看着从门缝往里挤的人,怪道:“你干什么?” “我也要听。” 御灵山回来之后,他一直都和聂开宇住院,白计安调查的进展,他还一概不知。 白计安背对房门的方向坐下,淡道:“让他进来吧,正好把所有事一并解决。” “现在?” “嗯,早说早了。” 一句早说早了听得栗山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眼再看聂开宇,他的眼神明显在躲避自己。 “计安哥。” 白计安扬了扬下巴:“先坐。” 等到关门的聂开宇跟着落座,白计安转身面朝栗山,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互换身份。” 互换身份。 这句话很熟悉,是当初白计安回国前,预备将红桃主身份正式交给他时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如今又来一次,意思是…… 栗山凉震惊地瞪大双眼:“哥,你要回去,继续做红桃主?”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这么重要的事,白计安居然会模棱两可地对待,实在反常。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会安排好一切,之后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对你的安全没有好处。” 看着栗山凉愣在原地说不出话的样子,聂开宇算彻底服了。 白计安和他说会好好跟栗山凉谈,敢情就是这么直接的谈,一点技巧都不讲。 “那我呢?”栗山疑道:“我今后做什么?” “回美国。继续读书,把大学念完,你不是还考虑过读研,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剑桥的房子给你住,钥匙我会给你。至于生活费,二楼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三张卡,你可以随意使用,用光了就打给我。至于剩下的事,无论大小都不需要你担心,另外的需求,也可以随时找我提。” 栗山凉懵了。 白计安的话,怎么听好像都是在赶他走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 是他做了什么事让白计安不满意了? 还是御灵山上,任务完成得不够好,面对六条猎犬还要白计安救,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感到失望了? “……等等。” 他需要时间消化情绪。 “没错,等等!” 聂开宇看着白计安。 “我是让你放过他,不是让你流放他。你说话不会委婉就算了,干嘛赶他回美国?那边常年枪林弹雨,不知道哪天就有持枪的疯子冲上大街报复社会,他一个人回去住多危险啊!” “我只是认为利用空闲时间回去把大学读完的建议更符合你说的,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那也不用折腾回大洋彼岸吧!他一个外籍混血,又不用参加高考,准备好相关材料,樾安这么多名牌大学,不够他读?” 第490章 正轨 37 “他之前在麻省理工。” …… “不然你以为他堪比黑客的能力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可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从决定留下他的那天开始一点一点地教,余下我教不了的,才会送他去读大学。” “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聂开宇嘟囔道:“我还以为你除了供他吃住行,教他打人之外,什么都不管呢。” 难怪栗山凉会对冷漠的白计安死心塌地多年。 从魔窟逃走,无家可归,看不到未来,以为今后只能靠流浪乞讨度日。 换位思考,任谁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刻,眼前出现一个又帅又年轻,优雅成熟于一身的哥哥救下自己。 带回家,不求任何回报,提供温暖的房间、干净的衣服,再准备一桌喷香四溢的晚餐,度过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平安夜。 别说被原生家庭虐了整整18年的栗山凉,他都快爱上白计安了。 “你说的?是你叫我走?” 栗山凉回过神,直勾勾地盯着还在白天做梦的聂开宇,胸口难以控制地上下起伏。 白计安识趣地站起身,说了一句“你们聊”之后,开门离开。 随着自动回弹的门锁,房间陷入沉静。 聂开宇定了定神,点头:“没错,是我。” “为什么?” 聂开宇露出意外的眼神。 以为栗山凉会发火,会骂他,甚至会动手打他,唯独没想到他居然语气平和地问他为什么。 “是因为昨天的事吗?副作用发作的时候我恰巧和你在一个病房里,我打扰到你了?”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你打扰我了?”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叫计安哥放我走?” 他有什么可「放」的,从来都没有人绑着他。 只要他想走,随时和白计安说一声,他绝对不会挽留他。 聂开宇心平气和道:“因为我认为整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掺和进来,除了会弄一身伤之外,对你没有意义。” “你懂什么?于我而言,能帮计安哥达到目的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我知道他对你的恩情已经不是救命那么简单,你的整个人生轨迹都因为他彻底改变了。可是,我,我只是……”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认为感谢归感谢,但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你明知道白计安掺和进来的原因是他想保护贺威,那你呢?”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这样很可怜。” 聂开宇艰难地抿了抿唇,他很想把心疼他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可偏偏话就是堵在嘴边,怎么也讲不出。 可怜, 他的确这么认为。 或许他突然的心疼,就是因为昨晚的栗山凉真的很可怜吧。 “你认为我很可怜,那你呢?” 聂开宇抬起头:“我?” “嗯,你。计安哥掺和进来的原因是想守护心爱的人,那你呢?” “我当然是因为被迫卷进来,逼不得已。” “所以你也很可怜,只能自己守护自己。” 聂开宇莫名其妙地看着栗山凉,心念这算什么,有仇当场报吗? 还是一把区别于平时的温柔刀。 “对!没人愿意为了我掺和进玩命的烂摊子,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我没有贺威的福分!你满意了,高兴了?” “我来。” “什么?” “你和计安哥收回放过我的话,从今天开始,我把掺合进来玩命的理由换成守护你,可以吗?” 与犯罪组织没关系的白计安为了贺威主动踏进来; 那他就为了保护生命中,第二个对他好的聂开宇继续待下去,感觉也不错。 “不要开这种玩笑。”聂开宇瞪着他,“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走,不想离开白计安,别拿我当借口。” “我没有把你当借口,我是认真的。昨天晚上你一直照顾我,陪着我的事,我都记得。” 他还记得第一次无奈注射粉色药剂是在三年前。 当时,是白计安喂他水,教他捆死手脚,鼓励他一人坚强克服。 整整一夜,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一心想死。 之后更是留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阴影。 可这次,第二天醒来的感觉不大一样。他说不清,但总觉得,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疼,那么恐怖了。 聂开宇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你全部都记得?” “你想说什么?” 躺在一张床上抱着对方睡觉的事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聂开宇抿住嘴唇,有些羞怯地抬了抬下巴。 感到气氛逐渐变态的栗山凉皱起眉心:“干什么?” “你不说都记得!” 栗山凉紧盯他死死抿住到泛白的唇边,半晌,他想起白计安曾说,副作用有许多不同的反应,其中,到底转变成暴力还是爱欲,是都有或者都没有,因人而异。 所见之处,聂开宇露出的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伤痕,也没有令人羞涩的古怪痕迹。 但衣服下面呢? 栗山凉快步绕过桌子,一边前后摸他,一边问:“我打你了?还是干了其他事!” 聂开宇刚想回答,怎知抚在腰间的手一路向上抓到脊背,他痛得浑身一抖。 “果然有问题!” 栗山凉拉过聂开宇,解扣扒衣一气呵成,而后再把人转过去一看,脸都吓白了。 宽阔平展的脊背上足有十几道深浅、长短不一的抓痕,杂乱无序,红得刺眼,一看战况就非常激烈。 “你看够没?” 聂开宇别扭地转过头,只见身后的栗山凉一脸错愕,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左右地摸来摸去。 “你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钱包丢了?” “没有啊。”栗山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什么没有呀?你到底在说什么?” “真的没有!可是……怎么会呢?”突然,他抬头震惊地看着聂开宇:“你,走两步?” “干嘛?” “别管了!”他后退两步让出空位,指挥聂开宇:“你先走。” 聂开宇一头雾水地走两步,正好两步。 “不,有点少,你再走走。” “你到底要干嘛?” “你先听话!” 又走两步。看着聂开宇腰臀腿脚都正常的样子,他是真的搞不懂了。 就算不记得,就算有技巧,就算很厉害,身体总要有点疼吧! “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栗山凉神神叨叨的样子终于把聂开宇搞疯了,大叫:“到底什么感觉啊!!” “还能是什么感觉!当然是做了的感觉啊!!” 第491章 正轨 38 一嗓子被吼懵,聂开宇呆在原地。 “做……做什么?” “你说呢!你,你背后那些伤是怎么回事?你不总说自己风流倜傥,是个潇洒的浪子嘛!还笑我没谈过恋爱,结果这都不知道?!” 反应过来的瞬间,聂开宇纠在一块的五官彻底舒展了。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以栗山凉当时的身体状况,他得饥渴成什么样才能下得去手呀! “那,那你背后的伤不是我弄得?” “不是你还有谁?天地可鉴,三天三夜,我白天跟你吃晚上跟你睡,不是你,还能有鬼不成?” “我,我怎么弄得啊?” 聂开宇撇了撇嘴:“不是你大言不惭,和我说什么都记得?现在又不记得了?” 这部分的确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聂开宇解开他手脚上的绳子,把他抱到床上安慰来着。之后,痛感很快消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把你给……” “你以为你把我怎么了?” 他还想栗山凉干嘛神经兮兮的让他走两步,结果搞了半天,是想看他的腰有没有问题。 真不得了,栗山凉的幻想里,他居然是可以躺着不用干活的那个! “太搞笑了,没经验你还没脑子吗?” “你说什么?!” 聂开宇一脸玩味地走过来,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栗山凉逼退直墙角。 双手撑在墙上,把人困在中间。 他垂头看着栗山凉无处可逃,不敢对视的小模样,聂开宇强忍笑意,佯装凶恶的大灰狼,拉起小白兔的两只手环在自己的身上。 栗山凉吓了一跳:“你干嘛?” “别动,抱住。” “我为什么要抱?” “给你上课,模拟教学。” “哈?” “快点!”聂开宇又凑上去一步,对着栗山凉红透的耳根说:“现在,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 “什么想象力?” “把你背后靠的墙想象成……柔软的床。” 热气扑上耳廓,栗山扭着紧绷的身子,紧闭双眼。 “别动。” “你到底要干嘛?” “不是说了上课,别打断我。”聂开宇垂眼看着他的脸,明知故问:“刚刚,我说到哪了?” …… “忘了?忘了的话我就从头再来一遍。” “别!床!说到床了。” “什么床?” “背后是床!” “谁的背后?你的还是我的?” “我的!” 聂开宇仰起头,强压暗爽的嘴角。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调戏栗山凉到面红耳赤的样子怎么可以这么好玩! “咳。”聂开宇深呼一口气,拉起小白兔逐渐下滑的爪子抱上脊背,“抱紧。” 兔子听话,但不多。 感受缠绕在身上的双手稍微紧一紧,聂开宇轻舔嘴角,像着魔似的盯着双手紧握的细腰就是狠狠一撞! 麻酥怪异的感觉像通电般流向全身,容不得栗山凉任何思考时间,对着手下环住的背肌就是用力一抓! “唔……疼。” 想起又抓到他的伤口,栗山凉猛地睁开眼,只见聂开宇盯着他,笑得很开心。 “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明白真的一夜春宵,背后出现抓痕的人,往往都不会腰痛。所以,如果伤痕出现在我的背上,你就不应该来验证我是否能正常走路,而是你自己。” 趁小兔子大脑各部分零件极速运转之际,聂开宇咸香的猪手重新抚上他的腰,像有导航般直奔那性感稀有的腰窝轻轻揉搓。 小窝窝的神奇触感,他还真没碰过。 “可我身上没有感觉,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当时全身太疼,我抱你睡觉的时候,你抓的。” 终于捋清乱成一团的线,栗山凉垂眼看着聂开宇还在揩油的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 嗷地一声,聂开宇举起肉眼变红的手背,不敢置信道:“你真打我!” “谁叫你手脚不老实?活该。” 要不是因为刚刚有教学的成分在里面,光凭着他撞麻自己那一下,他都会在聂开宇的腰腹再留下两拳! 聂开宇心疼地吹了吹发热的手背,抽空瞥着罪魁祸首,问道:“你要这样说,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两下?” “什么?” “自己做过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吧!” “你不是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吗?” “虽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但也不是纯睡觉。” 栗山凉刚平稳的心又被无情吊起。 “还有什么?” 聂开宇双手叉腰,用嫌弃的小眼神飞他:“你不是读麻省理工的吗?有没有脑子!” 什么事都要靠他想,想完了还打人。 委屈死了。 手背现在还疼呢! 栗山凉无情地瞪他一眼,无声分析。 不是纯睡觉,就证明他还是对聂开宇做了些什么,但又没有之前误会的那么严重。 如果不是本垒。 一垒……不会,一个马上三十岁的男人,不可能这么矫情,牵个手也要和他算账。 二垒和三垒选一个的话……栗山凉抬头对上聂开宇的傲娇脸,自动排除了与本垒打只差一道防线的三垒。 如果他真的把聂开宇摸个遍,恐怕他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警察拷在暖气片上拘留了。 “我亲你了?” 随着聂开宇点头的瞬间,栗山凉绝望地展示世界名画《呐喊》。 像怕栗山凉没死透似的,聂开宇极速补刀:“而且还不是一口!” “几口?” 聂开宇瞟着天花板回忆的样子让栗山凉非常想找条地缝下潜到二十一层的邻居家。 “让我想想,几口呢?” 说着,聂开宇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唇边让栗山凉瞳孔紧缩。 这画面太残忍了。 看来无论什么原因断片,第二天被人强行回忆的感觉都太尴尬了! 栗山凉一个箭步窜到门口跑出去。 听到开门声,正在看书的白计安抬头一看,只见与他对视的栗山凉身子一顿,埋下爆红的脸,一溜烟地跑回房间。 随后,又是一声开门。 再看过去,聂开宇双手插兜地走出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怎么了?”白计安问道。 聂开宇走过来,跨步坐上沙发,拧开茶几上的水,笑道:“没事。” 第492章 正轨 39 见他神神秘秘地不肯说,白计安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 “我收回之前的话。” 白计安疑道:“什么话?” “就是在电话里说的,放他回去的话。” “后悔了?还是他跟你说了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或许吧。” 聂开宇开心一笑,满心想的都是栗山凉和他说,今后要保护他的话。 成年之后,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么腻歪的话。 感觉,非常的新鲜。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有问题。” 根据多年的经验来看,栗山凉于白计安讲,的确是忠诚、能力、可靠于一身的得力助手。 “好了,那么栗山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你该和我说下一个问题了。” 聂开宇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面朝白计安,严肃道:“我妈和赵姨,到底是怎么回事?” “资料我上午给你,看了吗?” “废话,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能等他生灰?” “如果里面的内容有误,你要和我讲。” 聂开宇也很希望里面有误,但事实是…… “你的调查结果非常全面,有些事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清楚。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检查的话,我做不到完全,还需要回老宅找伟大的申女士好好问问。” “这也是我顾虑的地方。” 聂开宇歪头:“你还是对我妈存疑,对吗?” “很遗憾。” “没事,我能理解。我妈又不是你妈,你跟她再熟也不会无理由信任她。” “不是的,不是你妈或者我妈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我的问题。在没有查到足够的证据前,就算今天调查目标不是申阿姨,是我妈,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斩钉截铁地说出她没有问题。” 聂开宇古怪地看着白计安,“你不会发现什么了吧?白叔叔,不会也有关系吧……” 白计安轻笑:“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 查案这种事对于他们这些外行人来讲,就跟上网冲浪吃瓜一样。 最害怕就是看热闹正起劲的时候,吃瓜吃到自己家。 他这次被绑架,就是前车之鉴。 “你不是说叫我明天回老宅,那我怎么办?问他们?” 白计安抬腕看着手表,叹道:“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得到其他的新线索,你就回去试一试。就算申阿姨不肯告诉你事实,也不会害你。” “那当然!只是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感觉啊。你想,突然某一天你原本平静到不行的生活突入一场狂风暴雨,之后好不容易化险为夷,却在寻找原因的时候发现身边最亲近的人藏着惊天大秘密。那种既相信又怀疑的感觉,很拧巴,很奇怪。” 回忆起之前在病房,他把一切告诉贺威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久。 他能感觉到贺威复杂的心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但幸运的是,无论是贺威还是聂开宇,两个人都没有他不擅长处理的过激反应。 入夜,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回老宅的聂开宇失眠了。 他几次强迫自己闭眼睡觉,但无法预料的明天总是拉扯他的思绪,让他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只能枕着交叉的双手,望着空空的天花板,计算从昨天照顾栗山凉开始到现在,一共有多少个小时没睡觉。 咔哒! 不大不小的关门声。 随着熟悉的密码锁声,聂开宇知道,这是有人出门了。 他转头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 根本不用求证,用屁股想都知道是白计安。 “真没出息。” 白计安推开一楼大门,直奔楼外的停车位走去。 刚按开车锁,抬头一看,不远处,心心念念的黑色越野车格外显眼。 “贺威?” 白计安不敢相信地走过去,直到亲眼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他快步绕到车前,向里面探望,只见贺威闭眼躺在驾驶位上,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白计安心脏狠狠一跳,他握住门把,试探一拉。 啪地一声,车门竟然开了。 睡在车里就算了,连车门都不锁是要干什么! 清凉的海风钻进车厢,贺威舒服地吸了吸鼻尖,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不开心的白计安,苦笑。 “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不锁门?”白计安心疼地皱起眉心,“万一有人跟踪你,想要伤害你怎么办?为什么在睡觉这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锁门!” 贺威伸手拉过白计安冰凉的手,喃道:“我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来找我。” 早点把一切解决,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把能伤害到白计安的东西全部扔掉。 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不用心疼他受过的皮肉之苦。 “你在说什么?”白计安凑上去,对着贺威的嘴巴闻了闻,“你喝酒了吗?” 贺威垂眼看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搂过他的后颈,急切地吻上去。 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对彼此的思念都只多不少。 亲吻过后,贺威慢慢松开白计安,看着他的双眼,问:“为什么突然下楼?深更半夜,从二十二楼向下看应该不会在这么多车里注意到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看到我,发现我?计安,你想我了,想回去找我,对吗。” “是。”白计安坦白地点头:“我想你,好想你。” “一晚上都没办法分开?” “是。” “我也是。” 他顺着导航找过来,没想过告诉白计安,更没想过上去和聂开宇他们打招呼。 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没有白计安,事务所又冷又空,仿佛一夜之间从令他感到无比幸福温暖的家变成了一栋没有温度的水泥框架。 贺威直直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眸恨不得要把人吸进去,一眨不眨。 “计安。” “嗯?” “上来。” 白计安乖乖地点头,可贺威就是牵着他的手不放。 “你先放开我呀。” “上来。”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上来?” 贺威拍了拍大腿,重申:“上来。” 明白所以的白计安立刻紧张起来。 “快点。” “很窄。” 他们两个一八三和一八六的大男人挤一个座位,怎么说也有点别扭。 况且,前面还有这么大块清晰透明的挡风玻璃。 这要是干点什么,别人不都跟看电影似的。 贺威一言不发地翻身下车,拉开后排车门,把白计安率先塞进去。 第493章 正轨 40 贺威塞人的力气不小。 眨眼间,白计安已经被扔进另一边,再转头,贺威欺身上来,把他困在自己的身体和车门之间。 看着他微红的双眼,白计安捧起他的下巴,温声道:“还在生气?” 贺威沉默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让你为难了是吗?” 药剂,贺威收走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走,担心白计安会在任务中耗尽体力,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不收,他又不想看到有一天白计安会被副作用折磨。 “我知道了。”白计安叹气,“早上在医院是我态度不端正,不该和你置气,是我的错。虽然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但我还要再向你保证一次。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用它。不要生气,不要再用快哭出来的表情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 白计安抬起贺威的脸,倾身一吻。 “虽然我知道现在并不是思想走偏的好时机,但,我真的好喜欢你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平时在外八面威风的刑侦队长,红着眼圈,一脸想狠狠地收拾他,却又不忍心,对他没有任何办法,又爱又恨的样子。 “喜欢?”贺威委屈道:“欺负我你很开心?” 白计安摇摇头,把贺威按回靠背上,而后起身,面对面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捧起贺威的脸,额头相抵:“谈不上特别开心,但我是真的喜欢。” 贺威别过头,抽了抽鼻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不喜欢在白计安面前表现出可怜、脆弱的一面。 他应该更镇定,比在外面的时候更坚强。 这样才能当个合格的老公,好好保护他。 “我真的喜欢。”白计安歪头靠上他的肩,“要上去看看吗?” “不去。” “怎么了?”白计安笑道:“开宇和栗山又不是外人。而且,今天我看了一下,他们家除了主卧,光是客房就有三间。落地窗和开放式的大平台,外面全是海景,特好看。正好你上去瞧瞧,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们也买一套来住。到时你休假,我们可以坐在外面一边喝红酒,一边看夕阳,一边……” 贺威回头看着话说一半的白计安:“一边什么?” 白计安直视贺威的双眼,笑得有些羞涩。 “到底一边什么?” “因为一梯一户没有左右邻居,对面全是大海,私密性很好。所以方便我们……”白计安俯身扑到贺威耳边,悄声两个字,瞬间把贺队长撩得面红耳赤。 感受到逐渐升温的脸蛋,白计安坐起身,笑道:“是不是心动了?” 贺威扬起头,坦率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什么,急道:“选离二十二层远点的!” “开宇?为什么?” 他还想着上下楼呢,走动方便。 “我们跟他犯冲。” “犯冲?” “都两次了,撞见我们亲热。我觉得他是个魔咒,咱们要是真的想要实现刚刚的愿望,必须离他远点,最好是上面。” 聂开宇这个人的离谱程度,连住在他们楼上都觉得不安全。 白计安宠溺一笑:“好,那我抽空看看上面有没有适合我们的。” 说完,他拉起贺威的手,又道:“走吧,上去看看。” “改天。” “为什么?” “晚上带我上去肯定要正常睡觉,我不愿意。” 白计安笑了:“你这是什么逻辑,正常睡觉不愿意,那你想干什么坏事呀?” “不是,你忘了白天在医院,是房主聂先生亲口说不让咱们俩住一间客房。” 他可以素睡,但不要和白计安分开睡。 “他开玩笑的。”应该是吧。 “算了,那是人家的房子,我们还是听话比较好。” 这点白计安也没有异议。 反正贺威的座驾拥有一项非常实用的优点,棚高,空间大。 对于他们两个高个的男人来说,只要稍微挪一挪前后座椅,简直和在野外露营没有什么区别。 大眼瞪小眼看了一分钟。 一个不想从腿上下去,一个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终于还是乖狗狗禁不住媳妇热辣视线的诱惑,伸手揽腰入怀,自然而然地仰脸吻上去。 甜蜜的纠缠仅持续了两分钟。 白计安率先放开贺威,双手按着他结实的肩膀,顺着别有深意的眼神一路向下,滑过腹肌至腰带卡扣上停下。 白计安挺直身,垂眼渴望他的爱人,征求:“可以吗?” 贺威靠坐在椅背,一副任白计安怎么样都心甘情愿的模样。 “你的,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清晨,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聂开宇抽了抽鼻子。 奇怪,今天,他不是被海风的味道叫醒,而是饭香。 难道他睡糊涂了? 回老宅了? 聂开宇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左右环视。 的确是自己的家没错。 那饭香味是哪来的? 追着气味,他翻身下床,拉开房门的瞬间,他严重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栗山凉站在厨房,扎着买来就没人用过的围裙做菜。 啊。 不对。 也不是不可能。 昨天晚上白计安在他家。 一定是给白计安准备的。 聂开宇打了一个哈欠,关门转身,上床再睡,一气呵成。 摆好餐桌,栗山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还有十五分钟早上八点。 前前后后,他忙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果饭菜都上桌还没人出来! 栗山凉盯着聂开宇紧闭的房门,在心里帮他倒数最后的十个数。 再不出来,他就冲进去薅头发! 随着脱下的围裙被栗山凉折成一团摔在灶台,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进去,还没等动手,就被床上鲜美的浪里白条给镇住了。 白花花的不盖被,骚男就是爱裸睡! 真是进退两难。 “……嗯。” 聂开宇伸长双臂,眼看就要从背面翻到正面,栗山凉赶紧捂住双眼,弯腰抄起地上的拖鞋一扔,顿时收获一声鸭叫! “啥啊?” 聂开宇迷糊糊地坐起来,看清栗山凉的刹那,一把抓起身边的被子遮挡,眼睛瞪得像铜铃。 第494章 正轨 41 “你干嘛!” “我能干嘛?叫你吃饭!” “吃饭?”聂开宇左右扭头,到处找手机,“几点啊,就吃饭。” “早上八点。” 聂开宇身子一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今天又不上班,你这么早叫我起床吃饭干嘛?” 平时,对他睡过头都视而不见的人,休假叫他起床!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心真大。”栗山凉道:“你今天是不用上班,但是你要回老宅。怎么,你打算天黑了再回去?” 洗澡、吃饭、各种提前需要做好的准备,加在一块,能上午十点走出门就不错了。 看到聂开宇点头,摆摆手赶他出去的样子,栗山凉不屑一哼,转身离开。 赶他走? 求他留都不干。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小辣椒,长针眼! 换身干净的浅色系居家服,聂开宇向餐厅走来。 看着栗山凉准备的一桌子丰盛早餐,他不知从哪上来一阵烦闷。 “你准备这些也没用,白计安昨天晚上回去了。” 栗山凉放下两杯加了冰块的白水,拉开椅子坐下,轻描淡写地回复:“我知道。” 房间是空的,床铺整整齐齐,一看就没人动过。 “你知道?”聂开宇惊讶地指着桌子上的菜,“那你还准备这么多?给谁吃?” “你不吃?” 聂开宇狐疑地拽开椅子:“你,不会是给我做的吧?” “嗯。” “真的?!” 他只是随便一问。 “不然呢?”栗山凉白他一眼,“不是你一直把它当件事,叨叨个没完没了嘛。” 就连在山洞里,都烧成碳炉子了,还在因为饭骂他没良心。 “可是你也不像是因为我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呀。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聂开宇眯眼看着喝粥的栗山凉,得意一笑:“喜欢我。” 栗山凉抬起眼,无情道:“你还能再自恋点吗?” “能啊!你想听吗?” “闭嘴。” “那就是想听。” “再说我下次不做了。” “别啊!真好吃,我都能清盘,不浪费!” “那就只吃饭。” “得令。”(#^.^#) 把餐具全部刷干净,聂开宇连续弓了四十分钟的老腰差点报废。 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扶腰起身,他回头看着在沙发上细品大红袍的栗山凉,突然为今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不会以后都是栗山凉做饭,他刷碗吧! 累得他吃下肚子的饭都消化了。 手机,他手机呢!! 栗山凉看着围着操作台一圈一圈跑的聂开宇,揪起眉头:“你怎么了?鬼上身啊!” “我手机呢?” “我哪知道?你从卧室带出来了吗?” 聂开宇恍然大悟地深吸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栗山表示他没带出来。 聂开宇扑上床,抓起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全自动洗碗机,无论谁家,给我现在立刻马上就送一台过来!! 不然,这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支付订单,聂开宇美滋滋地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栗山凉旁边,拿起他的茶壶,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上一杯。 嗯,日子又能过了。 “你联系计安哥了吗?”栗山凉道。 “联系他干嘛?” 半夜三更偷偷往心怀歹念、一身牛劲的人身边跑,就冲这自投罗网送上门的精神品质,现在早就累散架了,能起床才怪。 “你不联系他怎么知道之后要做什么?你就干回去呀!” “什么叫干回去?我妈还在,我直接问她。” “直接问……”栗山凉一把抓住聂开宇的手腕,急道:“计安哥同意了?你跟他说了?” “你慌什么?”聂开宇斜眼看着他:“你不相信我妈是好人呗。” 栗山凉一时语塞。 好人坏人他不敢定论。 如果除夕夜他没有和聂开宇回家,没有见过聂夫人,估计保持怀疑的态度会更多一些。 但他认识了,也接触过了。 说真心话,聂夫人人不错,热情活泼,与寻常看到的稳重严肃的父母很不同。 可越是这样的性格,越可能做出普通人不会做的事。 “算了算了。”聂开宇道:“就跟我非要拉你和我统一战线似的。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相信申女士绝对不是助纣为虐的人。” “我希望。” “啊?” “我是说,现在没有证据我不敢确定什么,但我希望聂夫人是好人。” 聂开宇一笑:“你就这么喜欢我家?” 喝多了还一直唠叨个不停。 栗山凉格外坦率地点点头:“喜欢。” 聂开宇抿嘴一笑,突然,他想到这几天他要回老宅。 洗碗机。 就算有人配送,也没人能在家里签收啊! “完了。”聂开宇摆弄着手机。 “怎么了?” “先退货吧。” 栗山凉凑上来一看,淡道:“我在家呀,我签收就好了。” “不行,你跟我回去。” “我跟你回去!?老宅?” “嗯。” “你什么意思呀?”想起除夕夜聂开宇带他回家的理由,栗山凉哼道:“不信任我,担心你家房子呗。” “不是。不是担心房子。” “那这次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 聂开宇处理好一切,放下手机。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我担心你。” 栗山凉愣了愣,赶紧拿起凉掉的茶杯握在手心,一边假装吹气,一边漫不经心地低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白计安上次是怎么受伤住院的?” 本来要杀贺威的人袭击了他。 “现在他们也在暗处盯着我,万一中间的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我回老宅,闯进这里找我,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很能打的。” “比白计安还能打?” 这倒是没有。 不过, 栗山凉小声道:“杀你又不用宰牛刀。”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放心,就算真的有人过来暗杀你,也不需要派两个雇佣兵。” 随便放两条杜高犬,聂开宇就废了。 读懂言外之意的聂开宇一把捏住栗山凉柔软的脸蛋,咬牙切齿道:“别说废话,赶紧去收拾要用的衣服,跟我回家!” 第495章 正轨 42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支队。 “哎哎哎!”韩阳冲进办公室,叉腰站在中间,“我刚刚在吕浩然那听到一件特有意思的事,谁想知道!” 商思文赶着手里的工作,忙得头昏脑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要说就赶紧说!不说就闭上嘴,别打扰我。” “哎呦!你别忙了,不差这一会儿!还有你,老陈,别忙了,听我说!” “行行行。”陈泽洋拿过水杯靠上椅背,准备吃瓜。 “到底什么事呀!我这文件今天下班前要交。” “来,听我说。昨天半夜一队接到报警电话,说最近几天的晚上,江御公馆常有一架无人机在上空盘旋。” “江御公馆。”商思文坐起身,“怎么听名字这么熟悉?” “你不知道吗?”陈泽洋道:“它可是樾安市富人区里面数一数二的豪宅,就建在城南的江御山上。” “数一数二?那得多少钱一平米啊?十几万?” “嗯……普通人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会让你怀疑人生。” “十几万还怀疑人生!我的天啊。”商思文绝望地仰起脑袋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感叹:“我和那帮住在里面的有钱人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 韩阳抬手拍了拍,说道:“跑偏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区上空有无人机盘旋!连续好几天都是在深夜!” 商思文摊开手:“所以呢?” “你们不觉得奇怪?” “不觉得。有钱人买无人机就跟我买五毛钱辣条似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喂!你听懂前提行不行。半夜三更,哪个有钱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操纵无人机在自家小区上空飞来飞去啊?他神经病呀!” “哎,你别说。”陈泽洋拧上保温瓶,“有钱人往往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因为他们光是坐在家里,钱自个就下崽儿。” “而且。”商思文嫌道:“你也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们都说江御公馆是顶级豪宅,那里面的安保系统不得跟人民银行的金库似的。别说钱了,连看门的狗都丢不了。” 啪! 韩阳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响指,指着还剩下一口气的商思文,叫道:“哎!说到点上了!!” “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奇怪,不单单是因为无人机在深夜的空中盘旋,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它的行动轨迹完美地避开了院中的所有监控。” 话毕,刚刚还提不起兴趣的商思文和陈泽洋顿时睁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看到他们有反应,韩阳的满足感立马飙升。 “怎么样,有意思了吧!” “不是,等一下。”商思文道:“它完美地避开了全部的监控,那么报警人是怎么发现的?” 连续几天。 如果第一天是恰巧看到,正常人也不会光凭肉眼就知道无人机在刻意避开监控。 甚至,因为常有摄影爱好者用无人机拍摄。第一天看到的人,根本就不会把飞行的无人机当一回事。 可报警的人不仅在第一次撞见无人机后立刻生疑,还特别熬夜,连续几天观察,并且发现它在监控死角中移动。 真够夸张的了。 陈泽洋问:“报警人是做什么的?电影里的fbi,cia?” 韩阳伸出食指晃了晃:“都不是。报警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有钱人,发现者不是他,是他家的狗。” 商思文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刚刚韩阳像个神经病一样突然兴奋,夸她说到点子上。 “所以是他家的狗发现无人机在空中盘旋之后生疑,整晚狂吠呗。” “也不是,他们家的狗不是有血有肉的狗,是机器狗。” “哈?!” 陈泽洋疑道:“养,机器狗?” “嗯。因为狗主人说自己有非常严重的狗毛过敏。但因为从小就特别喜欢狗,所以高价购置了一台既能看家守卫,还能陪他工作娱乐的机器狗。” “我明白了。”陈泽洋道:“也就是说,无人机行动路线特别避开了小区监控,但操纵无人机的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避开机器狗身上自带的监控录像。” 商思文接道:“之后,狗主人从机器狗的双眼发现了连续几天都在小区上空盘旋的无人机,出于安全考虑,去小区监控室调查,结果没有任何发现。” “没错!”韩阳笑道:“有意思吧。” “的确有点意思。不过,”商思文噼里啪啦地狂敲键盘,“跟我们没关系,案子不是交给一队了嘛。” “这倒是。”韩阳遗憾道:“听完我还挺想插一脚的。” “但是没发生什么,不是吗?” 韩阳转身对陈泽洋点点头:“是,目前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发生。而且报警人一口咬定操纵无人机的人一定不是江御公馆的业主。”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嗯……当时吕浩然是这么和我说的。报警人称他们小区全部都是独栋别墅,一共也没几户人家,大家都互相认识,做什么的都清楚,知根知底,没人会半夜做这种无聊事。” “没了?” “没了。” “就这,无条件的信任啊。” 嘎吱! 身后玻璃门被推开,众人抬头,只见贺威站在门前,严肃道:“报警人住在几号?” 突然看到领导,韩阳支吾一下后才想到,报警人的住处他根本就没问。 贺威走后,三小只一同望向他离开的方向。 商思文伸长脖子,喃道:“贺队这是要去哪?” “那个方向是楼梯,上楼或者下楼。” “老大。”韩阳双眼一亮:“不会是听到我说有意思,就去找燕海臻抢案子了吧!” …… 商陈顿时白眼翻天:“白日做梦。” 四楼。 推开一队队长办公室大门,贺威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燕海臻,江御公馆的案子我要了。” 燕海臻双眼一瞪,这大清早的,还有这等好事?! “你,没事吧?”燕海臻左右歪着脑袋打量贺威:“没吃错药,或者受什么刺激吧。” “少废话,给不给?” “给!当然给。” 有人上赶着替他工作,他不赶紧跑,傻吗。 他让开身,双手打开铁柜,展示里面的排排卷宗。 “我这还有,您要是喜欢,随便选。” 贺威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抬手晃了晃文件,说了句“我就要这一个”后,转身离开。 第496章 正轨 43 看着被紧紧关上的大门,燕海臻坐回到沙发椅上,莫名其妙。 江御公馆的案子虽然听起来有点意思,但问题是,就算贺威接下又能做什么。 机器狗发现无人机是事实,但另外一个事实是,江御公馆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本无法立案。 贺威拉开车门跳上去,电话那边,白计安的声音响起。 听闻江御公馆最近发生的事,白计安心里一惊,立刻问道:“机器狗的主人住在几号?” “五号,聂开宇家斜对面。” “有无人机的照片吗?” 趁红灯,贺威赶紧拍下资料传送。 白计安判断时的沉默让贺威不由跟着激动,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贺威。”话筒那边传出闷重的关门声,“不要来事务所找我,我现在出发,江御公馆一号见。” 话毕,贺威目视前方,愣了一下。 江御公馆一号。 是白家老宅。 白计安的父母回国了? 接到白计安电话时,聂开宇和栗山凉刚走进地下车库。 “开宇,你在哪?” 听到白计安精气十足的声音,聂开宇笑道:“怎么样,昨天晚上过得还愉快吗?” “别开玩笑。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计安忽然严肃的样子弄得聂开宇有些不习惯。 他本能地瞄了一眼身边的栗山凉,回答:“我们刚从家里出来。” “太好了。” “怎么了?”聂开宇想起昨天白计安和他说的话,左右查看无人后,低声问道:“你是发现什么了?” “差不多。不过不是我,是贺威。开宇,在电话里说不方便,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计划有变。不要开你的车,到了江御公馆之后,不要回家,不要打草惊蛇,直接来我家找我。” “你家。你爸妈回来了?” “没有。” “那怎么进去呀?你不是没有钥匙吗?” 白计安打死方向盘拐进江御公馆大院。 到达一号别墅门前,他转头望着站在大门前苦干的换锁师傅,淡道:“我砸开了。” 挂掉电话,聂开宇看着回到主屏的手机,摇头感叹:“真是个孝顺的好大儿。” “怎么了?”栗山凉问道:“计安哥说了什么?” 聂开宇看着已经被栗山放进后备箱的行李,耸了耸肩:“看来我们要打车回去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白计安不让我开自己的车。” “哦。”栗山凉拎出行李,“那走吧。” 见他向反方向走,聂开宇无奈一笑,叫道:“反啦!出口在这边。” “没反,跟我走。”栗山凉拉着行李,头都没回:“开我的车,我带你回去。” 聂开宇双手插兜,小跑跟上栗山凉,自然地搂住他的肩,笑道:“刚才,很帅嗷。” “起开!”栗山无情拱开他。 “不要。”聂开宇再搂。 “哎呦!” “来嘛!” “黏糊死了!!” “又不会少块肉!!” 把车停进车库。 这还是栗山凉第一次来白计安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聂开宇瞥着他东张西望的样儿,闷道:“看啥,跟我家一模一样。” “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就装修和布局不一样,余下的还有哪,你说。” 栗山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聂开宇,之后跟上白计安,该走走,该看看,该说说,该笑笑。 明明栗山凉正常往前走,可聂开宇就是觉得他兴奋地蹦蹦跳跳,气得他快步走上去,朝着行李箱上的轮子就是一蹬。 上到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翻阅资料的贺威,聂开宇怪道:“你怎么来了,不上班?” 贺威合上资料,顺着平滑的古董茶几往聂开宇的方向一推,淡道:“看吧,你的案子归我了。” “我的案子?”聂开宇一怔:“归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的身份是……” “警察。” “谁报的警?!” “你先别急,看完资料之后我们再说。” 趁聂开宇查阅之际,白计安率先把机器狗拍到的无人机照片递给栗山凉核实外观、型号,查看是否与组织中专注研发的梅花有关。 随后,啪地一声轻响。 众人抬头,只见茶几中间赫然摆放一支全黑色的格洛克17型手枪。 贺威和白计安早就见过,栗山凉也不奇怪,唯有良民聂开宇,瞳孔地震。 “等会儿。”他指着桌上的手枪,“几个问题。” 白计安淡道:“说。” “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是警用的?” “不是。” “我们在中国?” 栗山凉无语地闭上眼。 白计安继续回答:“是。” “你的,还是他的?” 他指的是栗山凉。 “都不是。”白计安拿起手枪开始拆卸,“是上次救你的时候,在山顶的庭院里拿到的。” 随后,白计安把刻有隐身编号的滑套翻转,推到栗山凉眼前。 “no.j。” “没错。”经过三天的追查,白计安语气平静:“御灵山上绑架开宇的那群人,为首的女人晶姐,是方块j。” “j、q、k只有a能随时、随地、随意地差遣。如果晶姐是方块j,那她口中的大老板沈正军是,方块主!!” 本想拿以暗杀为主业的黑桃主开刀,结果阴差阳错,居然找出了为组织聚敛的方块主! “可是。”栗山凉不敢相信,“方块握的是组织的财政大权,是关键、是命脉,作为方块主的a怎么会藏得这么浅?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找到,被确认真实身份?” 太吃惊了。 这一切简直像突然中了一千万的彩票一样不真实。 “等会儿。” 贺威和聂开宇异口同声。 他们一人看着白计安,一人盯着栗山凉。 聂开宇指着桌上被拆下的滑套:“枪上有可以确定身份的编号。” 贺威蹙眉:“高级干部人手一支,所以你也有a开头,刻着代表红桃主编号的手枪。” “我没有。”白计安向贺威举起双手,诚恳道:“你知道的,回国前我就不是红桃主了。” 聂开宇转头看着栗山凉:“那就是你有a开头的手枪。” 栗山凉摇摇头。 “没有?” “不止。” “什么?” “除了a,我还有一支k。我原本是红桃k。” 第497章 正轨 44 “不过。”栗山凉补充:“枪现在不在我的手上,也不在国内。” 聂开宇下意识瞥了一眼对面的贺威,松了一口气。 难怪这么好说话。 他问什么说什么,一点掩饰都没有,原来是有足够的把握。 “那你呢?”贺威看着白计安,“编号a交给他,你在国外用什么保护自己?” “我……” 白计安没想到贺威会这么说,他还以为他会把关注点放在持枪上面。 “你什么?” “我还有其他的。” 见贺威没有在意,聂开宇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跟上一句:“其他是什么枪,还有多少支,都藏在哪了?” 啪! 白计安看着贺威没动,回手朝着聂开宇的膝盖就是一巴掌。 贺威沉默一下,而后,转头看向专注分析无人机型号的栗山凉,问道:“能查到什么吗?” “能,只不过不是好消息。” 白计安道:“陌生的?” “是,至少可以确定被机器狗拍摄到的并非来自梅花特别研发的潜入侦查型无人机。而是市面上,随便谁都能买到的普通款式。” 说罢,三人不约而同地倾身上前,凑近被栗山凉转过来的电脑屏幕。 聂开宇赞同道:“还真是普通款,才两千多。” 白计安点头:“不过镜头倒是不错,至少清晰。” “当然要清晰。就是为了拍他家临时买的。”贺威指着旁边标注的上架时间,就在一周前。 “为了拍我家还特别买台无人机。这么煞费苦心,我倒真想看看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劝你不要。”栗山凉看着他,“你知道里面的一切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招来更专业的杀手。” “就上次绑我那群人?” “当然不是。上次是因为他们想拿你作为要挟,或者夹着其他目的,所以才会由方块的人亲自动手,如果你真知道他们想要隐藏的秘密,那么以后追杀你的人就不会是专业敛财的人,而是真正负责暗杀的黑桃组。” 聂开宇严肃道:“就像闯进贺威家里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倒不至于,但也不会太差。” 像是算准聂开宇会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贺威转身从文件袋里抽出另外两份资料递给他。 “这是我曾经办过的两个案子,华小天和霍子超,被害人和你一样是普通人。你们的境遇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总体来讲,都跟那群人在无意间挂上了关系。而杀害他们的凶手就是栗山凉口中黑桃的人。” 看着上面的尸体照片、死因、作案手法和凶器照片,聂开宇只觉头皮发麻。 只是一瞬间,被害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颈部大动脉已经被利刃切开。 竟然能划开皮肤、切断肌肉、血管,在颈椎骨上留下刀痕,凶手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职业杀手犯案,于他们这些普通目标来讲,简直就像屠夫杀鸡一样轻而易举。 再往下看。 一排排熟悉的文字连成一片,其表述的内容让聂开宇触目惊心。 无论是华小天还是霍子超,他们被杀的原因并不是知道秘密,而是仅仅被犯罪组织认定,他们是可能接触过机密文件的人。 “为什么?”聂开宇担忧地看着白计安和栗山凉。 按照白计安的推断结果,他的母亲申煜曾经带着保姆赵琳在加拿大一所知名院校深造,与生前曾是组织里负责科研项目的梅花成员,华雄、魏敏英夫妇有接触的可能。 尤其是在母亲申煜回国后不久,华雄夫妇所在的研究室被大火吞噬,两人也葬身火海。 但被他们偷走的成员名单一直下落不明,这也是华小天会在两年前被黑桃j孙利峰杀害的原因。 华小天死后,作为红桃主的白计安依旧没有收到名单被找回的内部消息,所以判定,华雄夫妇在死前转移了名单。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我妈真的认识华小天的父母,并且她的手里有组织要找的名单。那么为什么我的情况会不一样?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还有,你们不是说华小天父母是梅花组成员,那么为什么抓我的人、监视我家的人是方块组?!” “开宇,冷静点。” “计安我很冷静,我只是疑问太多时间太少了。原本我还能稀里糊涂地按照你们的步调一点点走。但这两个人,跟我的情况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不行,我要回去,我不能在这。” “回去?” “是,我要回家。无论答案是什么,我想听申女士亲口告诉我。” 白计安了解聂开宇,平时一副没正经的样子,一旦认真起来,就跟上了手术台一样,严肃坚定。 今天想要留他在这,恐怕十头牛也做不到。 “就知道会这样。”栗山凉把电脑推给白计安,做好陪聂开宇一起回家的准备。 白计安回身按开栗山凉带来的行李箱锁。 贺威和聂开宇好奇,伸头一看,里面竟然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全部是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科技装备。 就跟电影里的特工箱一样炫酷。 贺聂两人不由隔空对视,从彼此复杂的眼中读到了惊讶和不出所料。 白计安拉开其中一个小袋,拿出三个形状类似圆形电池,直径只有一厘米的定位设备。 打开后,他转头打量聂开宇全身上下的所有行头。 黑色西装外套上价值不菲的钻石胸针、腰带中间的铜制卡扣和黑白配色跑鞋鞋带上的金属片。 白计安将其中一个“小电池”扔给栗山凉。 另外两个,一个,他拉过聂开宇的腿,把设备黏在鞋带金属的背面;另一个黏在胸针的背面。 白计安眼疾手快的操作给慢半拍的栗山凉看傻了,对还没有给他明确指示的白计安举了举手上的“小电池”。 白计安转身,一边继续对着行李箱挑挑拣拣,一边道:“腰带卡扣内侧。” 一时间,大眼对小眼,安装备的和被安装备的都愣住了。 栗山凉不由自主地盯着存在感不小的目标看了半天,看得聂开宇又是抬屁股又是拢衣襟,像长虱子似的浑身不自在。 第498章 正轨 45 “还有这两个,一个可以录音录像,另一个只能录音。你选,戴与不戴,我都尊重你。” 说着,白计安举着两个配饰转过身,看着还在原地僵持的两个人,不解道:“你们干嘛呢?” 栗山凉立刻回神,直接把“小电池”塞进聂开宇的手里,命道:“你自己来。” “他不会粘,万一不结实掉了怎么办?你弄。” 白计安发话,栗山凉只得灰头土脸地把设备拿回来。 “那个……计安哥,你来吧。” “不行。”白计安看着他,用下巴指了指小沙发上的贺威。而后,他皱起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来。” 栗山凉起身,看着还没缓神的聂开宇,手指伸进腰带卡扣,一把将人拽到身前。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突然,一只手伸来抓住他的臂弯,用力一拉,把他拖进怀里。 “干嘛?” 白计安被贺威吓了一跳。 现在可不是亲热的时候。 贺威对着正在贴电池的两人扬了扬下巴。 “他俩是不是睡了?” 上次住院通电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 “睡了?怎么可能!” “那他俩干嘛呢?” 顺着贺威的视线看过去,非常简单的动作让聂开宇和栗山凉做的极其僵硬。 就好像头一天晚上酒后造孽,第二天醒过来再见面时,满地找缝的尴尬。 “不知道,能吗?” “看样子不正常。” “要是真在一块就说呗,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他们两个也是男人,又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能没有正式在一块。不然也不会害羞,让你帮忙。” “没正式在一块就睡?!” 贺威捏了捏白计安柔软的脸,评道:“在一块不到五分钟就扑倒对象,你也没有权力说别人。” “我这不是说别人,我是羡慕。” 他要是有这魄力,贺威从高一就是他的了。 “喂,你俩。” 闻声,贺白齐刷刷地抬起头,只见聂开宇叉着腰,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 “都什么节骨眼了,我都要上战场了,你们俩还有闲心卿卿我我呐!” 白计安主动从贺威腿上起身,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设备向聂开宇一扔。 “自己选,是录音录像都要,还是只要录音,又或者一样不要。” 聂开宇摆弄指尖的小玩意儿,忽然对视白计安,抬手一掷:“一样都不要。” “那好。”白计安转身看着栗山凉:“你陪他回去。” 见栗山凉毫无异议地点头,聂开宇急道:“为什么?” 他不是不愿意让栗山凉跟着。 原本也是因为担心他,叫他跟着自己一起回老宅。 但现在情况有变,很明显,相比自己的家,白计安这更安全。 “因为你一样不要,我怎么知道你那边的情况。万一突然出事,我怎么保证立刻支援你?” “行,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聂开宇伸出手,“给我吧,可以录音录像的。” 白计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勉强拿录音的那个。” “我也想啊,但我这不是经历一次,明白你是怎么回事了嘛。” “我怎么回事?” “要是只拿录音的,恐怕我前脚踏进家门,你后脚就会用箱子里的其他设备偷偷潜入我家获取画面。这样一来反倒是麻烦,还不如我直接送你一次到位。” 白计安淡淡一笑,没吭声。 一切准备就绪,突然,铃声响起,聂开宇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心里一沉。 他按下通话键,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开宇。”温柔的女声。 聂开宇深呼一口气:“怎么又是你?” “本来上次通话后,我不想再打扰你的,但我听说你受伤了,就忍不住问问你现在怎么样了,我,我可以去看看你吗?” “我受伤了?谁和你说的。” 电话那边的人忽然沉默了,片刻,她仓促回答:“朋友!是朋友看到你之后和我讲的。”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一个老朋友,你不认识,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她还以为我们在一块,所以才会给我打电话……真的很久没见了。” “按你这么说,久到过于离谱了。” “但我没有解释!” “解释什么?” “她现在也认为我们是一对。” 聂开宇厌恶地皱起眉头,刚想用毕生所见所闻的阴阳话激情开麦,就被冲上来的栗山凉强行捂嘴。 他指了指伏在茶几上打字的白计安,只见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别忘了上次我和你说的,答应她。—— 聂开宇赶紧用口型回复:「答应什么?!」 不会是要他答应沈又晴复合吧?!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救他。 复合,他宁死也不干,假的也不行,恶心!!! “开宇?” 聂开宇回过神,直言:“你别得寸进尺。我还是那句话,沈又晴,你期盼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死心吧。” “没办法,我喜欢你,所以没办法。” 喜欢他。 聂开宇简直无言以对。 好好在一块的时候背叛你的人,几年之后回来说喜欢自己。 “沈又晴,我们别在绕弯子了,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家缺钱了?还是你的谁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我的帮助?还是说自己玩够了,想安定下来结婚却找不到合适的人,转了一圈之后发现还是我最天真,最傻逼?选一个。” “不是的!都不是!你误会我了!” “那是什么,说。” “我……” “三个数。不说,下一次我不会再接你任何一通电话。” “别,开宇。” “三、二、一。” 聂开宇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只听听筒对面,沈又晴大喊:“别挂!我是来救你的!!!” 在座所有人皆是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聂开宇你不要挂电话。我是来救你的,我知道四天前绑架你的人是谁,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要你听我的,和我和好、结婚,他就再也不会动你和你身边的人一下。” 第499章 正轨 46 沉默片刻,熟知背后元凶是沈正军的聂开宇冷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聂开宇又想再说什么,结果栗山凉火速接过白计安递来的电脑,怼在他面前。 ——答应她,见面看看她要说什么。—— 聂开宇长叹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栗山凉,对着手机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在哪见。” 沈又晴的声音明显一喜,立刻说:“在你家,我还有十分钟就到。” “我家?你原本就打算来我家找我?无论我同不同意。”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听说你受伤之后实在很担心,可是我又没办法马上去医院看你,对不起。” “所以,我出院回家,也是你那个朋友亲眼看到后告诉你的?” 聂开宇故意把“亲眼”两个字咬的很重,弄得沈又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在尴尬中转移话题。 “算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在家门口等你。” “不,你大病初愈,不用特别出来接我。” “不是接你。” “那是……什么?” “是你有什么话在院里和我说就好,没必要进去。” 挂掉电话,急了十几分钟的栗山凉终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沙发上,抬眼瞟着不听指挥的聂开宇,埋怨:“答应好还突然变卦,你要吓死谁?” “我乐意。” 想起栗山凉一直拼命阻拦他,要他答应沈又晴见面他就不开心。 “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么积极干什么?我复合,白计安给你钱呀?!” 这叫什么话! 栗山凉眉头一皱,顿时脾气上头:“你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因为绑你的人是她爹,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的闲事!” 聂开宇上前一步,瞪着栗山凉:“你再说一次。” “说就说,谁怕你?”栗山凉站起身,走到聂开宇身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管你们的闲事。” 聂开宇点点头,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那以后就都别管。” 说罢,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栗山凉不爽地嘟囔:“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神经。” 为了方便三个人一起看,白计安特意把贺威和栗山凉带到三楼的影音室,拉出桌子,连接电脑。 300寸的幕布铺开,画面来到聂开宇衬衫上第二个纽扣配饰。 他站在自家院门前左右踱步,弄得整面墙都跟着他剧烈晃动。 似乎是早就注意到这点,白计安提前吸引贺威的注意,唯有栗山凉一个人,差点就要被聂开宇晃吐了。 他撇过头,赶紧抓起身边的冰可乐,一边压惊,一边在心里咒骂聂开宇。 一个稳重的男人能不能站在原地不要动。 纽扣有录像功能的事他又不是不清楚! 一定是故意的,为了报复他。 可聂开宇才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等沈又晴讨厌又无聊,还想趁早进去找他妈问清楚,又不开心刚刚栗山凉对自己的态度。 总之,一堆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加在一起,很不爽罢了。 大门打开,聂开宇看着慢慢向他靠近的红色保时捷718,烦躁地在原地转上两圈。 推开车门,四人中唯一一个不知道沈又晴长相的栗山透过纽扣录像看到了她的真容。 从电话里听到她唯诺的声音,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娇小可爱的大小姐,没想到本人身姿曼妙,比例极佳,走起路来宛如模特般优雅,充满魅力。 “难怪舍得绿聂开宇,原来自己也不是一般人。” 贺白伸长脖子望着叹气到弓腰的栗山凉,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的古怪再次升级。 聂开宇双手插兜,单刀直入:“说吧,是谁?” “什么是谁?” “不是你在电话里说你知道绑架我的人是谁,你骗我?” “不是,只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也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 “不是的!” “那是什么?” 聂开宇叹了口气,他实在装不下去了。 面对沈又晴的纠缠,他每分每秒都觉得恶心。 “算了。”他摆摆手,“我不想知道你的理由,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怎么了?” 沈又晴愣了一下,“什么我怎么了?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不停地找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第一通电话打过来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他看向沈又晴的腹部,“着急给没爸的孩子上户口吗?” 沈又晴的脸顿时气绿了,她没想到聂开宇居然会对她说出这种侮辱的话。 她支吾了半天,翻遍脑袋也找不到一句能解气的词,只能冲上去,对着聂开宇的脸抬手挥去! 可惜,高高举起的手臂被聂开宇一把抓住,他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她,淡道:“你没资格打我。” 话毕,像是甩掉脏手的垃圾,沈又晴被晃了个趔趄。 “我没怀孕。” “跟我没关系。” 沈又晴泪眼婆娑,可聂开宇自始至终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仿佛现在她死在他的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可她就是不死心。 尤其是回国后,从朋友那边听到聂开宇与她分手之后,再也没有下一任的消息。 以聂开宇的条件,家世、工作、年纪和身材长相,无论哪一项单挑出来都是优势,如果不是他刻意保持单身,不可能分手三年依旧单身。 除非,他心里一直还有她。 万花丛中过,她明白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无论身边的女人多么漂亮,总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可是聂开宇不一样。 无论是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还是分手之后,他的身边都没有其他人。 如今在爱情里,什么金钱、才华、长相都不再稀罕,最稀罕的是一颗专一的心。 这就是她后悔,即便不断被聂开宇拒绝,也要争取复合的理由。 “开宇,我再也不会伤害你,再也不会看别人。我会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们结婚、生子,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好吗?我们和好吧。” 第500章 正轨 47 “真是浪费时间。” 聂开宇决绝的背影深深地刺激到放下全部尊严的沈又晴。 她冲上去,一把抓住聂开宇的手,拼死都不肯放开。 “放手!” “我不要!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给你什么理由!?”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分开这么久没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聂开宇眯了眯眼,他好像明白沈又晴为什么会这样了。 “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和谁正式交往的原因是因为忘不掉你吧。” “你别说不是!” 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沈又晴,你太自恋了。分手之后我没有和谁交往就是喜欢你?这种想法你是从哪学来的?你之前不是总把穿衣打扮是取悦自己挂在嘴边吗?怎么,你穿衣打扮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我分手之后一直单身,就不能是没找到心仪的对象,宁缺毋滥吗!?” 不找下一个就是喜欢前一个,真是可笑。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如果打算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还能稍微对你客气一些。如果你只是拿它当幌子,当成一个想和我见面的借口,我劝你省省。我这个人向来说话专挑麻绳细处掐,非常刺耳,你承受不了。” “这不是沈小姐嘛!” 闻声,聂开宇回过头,只见赵姨拎着大袋垃圾走出来,笑容满面。 “哎呦,少爷!您也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夫人提过!” 赵琳嘴快,直到说完一堆话才看出两人之间窒息的气氛。 本想转身离开的她忽然一反常态,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沈又晴说:“少爷和沈小姐都进屋吧。就算有什么重要的急事,也要坐下慢慢谈。” 聂开宇瞬间瞪大了眼,他可从来没想把人带进来,怎么赵姨突然自作主张,连他的脸色都不会看了? “夫人的意思。”擦肩而过时,赵琳抬眼瞟着聂开宇低声说。 “我妈……” 顿时,聂开宇深深地感觉,她不是单纯地想把人请进来,而是计算好的别有用意。 怎么除了他,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块? 他不想利用沈又晴并非觉得她可怜,而是不想给她机会,让她今后有理由和自己牵扯不清。 见有人欢迎自己,沈又晴像是抓住难得的机会一般,抬腿追上赵琳走进别墅。 聂开宇无奈地叹口气,只得正了正胸前的纽扣,转身跟上。 一进门,聂夫人捧着最近的时尚杂志坐在沙发上,直到赵琳招呼沈又晴坐下,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微微一笑。 “聂阿姨。”沈又晴乖乖地点头。 聂夫人没有吭声,而是看向从进门就杵在她们对面的聂开宇,无语道:“回自己家还要我请你坐下呀?” “不用。”聂开宇蹭了蹭鼻尖,依旧不动。 “嘿,你干嘛呢?” “你别管了,我站这舒服。” 聂夫人无情地瞪了聂开宇一眼,而后招呼赵琳给她的傻儿子搬来一把椅子,就放在她们对面。 “你喜欢,那你就坐着吧,好好看着你妈我是怎么和又晴说话的!” 申女士一副向着沈又晴的口吻弄得聂开宇一头雾水。 他们分手的理由,家里人明明都清楚。 他还记得当初,要不是他爸拦着,申女士早就冲上去把沈家大门轰开了。 之后,更是比他这个当事人在意的时间还久。 明明这么讨厌沈又晴,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来,沈小姐您喜欢的,苹果菠萝汁,鲜榨。” 沈又晴笑盈盈地看着同样微笑的赵琳:“谢谢赵姨。” “客气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 见她们说说笑笑,聂夫人索性叫赵琳坐下一块聊天。 三个女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在聂开宇眼中变得越来越不真实,甚至钻进耳中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空灵。 他偷偷伸手,对着大腿狠狠一掐。 真的不是做梦。 这和谐到诡异的画面,他敢用性命保证,绝对有问题! 一杯果汁下肚,半晌,沈又晴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晃。 见她扶额,聂开宇立刻观察聂夫人和赵琳的反应,不出所料,两个人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依旧谈笑风生。 聂开宇心里一惊,一把拽下衬衫上的纽扣握在手心,起身上楼。 “你干嘛去呀?”聂夫人问。 “你们说话我插不上,困了,回房间睡觉。” 快步走进卧室,聂开宇径直走到里间,把纽扣塞进枕头下面。 而后,等他再开门出去,楼下,赵琳已经背起昏迷的沈又晴,跟着聂夫人直奔电梯走去! 聂开宇拔腿跑到二楼电梯前按下上行按钮拦截三人。 电梯门打开,聂开宇不敢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得母亲,问:“您要做什么?” “要么进来,要么放手,别在这儿碍我的事。” 进来和放手,答案显而易见。 聂开宇迈步进去,看着赵琳背上昏睡的人,心脏怦怦直跳。 事已至此,他原本可以确定的一切到现在也变得毫无把握。 他害怕。 害怕一会被带到的地方; 害怕看到里面的一切; 害怕他从小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 害怕他的母亲是一个真正的犯罪者; 害怕有一天他要面临世界上最艰难的选择。 大义灭亲,同流合污。 一路上到四层,沿着狭长的走廊。 聂夫人走在前面,赵琳背着沈又晴在中间,他跟在后面。 一步一步,他只觉脚下犹如挂着千斤铁锁,越来越重。 直到尽头最里面的房间,聂夫人停下脚步,掏出造型别致的钥匙拧开房门。 听到门锁被拧开的咔哒声,聂开宇不由攥紧双手。 聂夫人抬手一推,大门顺势敞开。 她侧身让开位置,对着赵琳淡道:“去吧,把她放在位置上。” “您要做什么?!您这是犯法您知道吗?!” “放心。因为我的儿子没有怎么样,所以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聂开宇一愣,“什么意思?” 聂夫人双手抱胸,看着聂开宇,平淡地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这几天出了什么事吗?你太小看你妈了。” 第501章 正轨 48 聂开宇微微睁大双眼:“您是说,您都知道了?” “是。在你出事不久,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你不但没有上班,人也联系不到。另外,”聂夫人转身正面聂开宇,“他们还说你家里有人替你接了座机,但他却对你的去向一问三不知,还话说一半匆匆挂了电话,再打就没人接了。” “……是。”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聂开宇偏过头:“您这么神通广大,估计也用不上我汇报。” “是吗?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查,不知道。” 聂开宇不信:“真的假的?” 以申女士给他这么多「惊喜」来看,他除夕夜带栗山凉回家就已经露馅了。 聂夫人双手抱胸靠墙,淡道:“你长大了,很多事,你妈我不应该过多参与。” “所以?” “所以等你哪天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再来说。在此之前,我不会启用任何办法窥探你的隐私。” “那我还真是谢谢您的善解人意。”聂开宇指了指房间里面,“沈又晴是不是也可以放了?” “这个不行。” “为什么?您刚刚还说不过多参与。” “如果是她单方面与你纠缠,我当然不会参与。但现在的情况不同。”聂夫人不屑地瞄了一眼房间,哼道:“是沈正军先打破了游戏规则,那么就别怪你妈我对他的宝贝闺女下手。” 聂开宇一把拉住聂夫人,急道:“您要做什么?” “放心,我什么都不做,某些人就自乱阵脚。” 跟着聂夫人走进陌生的房间。 从小在这栋房子里长大,但顶楼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 他原以为这是间摆放旧物的仓库,没想到,里面不但没有一丝灰尘,还整整齐齐,就像一间随时等待客人住下的客房一样,简单整洁。 一张双人大床、挂壁电视、沙发茶桌、衣柜,一应俱全,浴室门对面还有一个长三米,宽一米的鱼缸。 聂开宇看着地上散落的水渍,再看着眼前早已废旧的鱼缸。 他还记得,这是小时候摆在一楼客厅,父亲用来养金龙和红龙的超大鱼缸。 要不是他调皮,每天都把它们捞出来几次再放回去,恐怕那两条父亲的宝贝也不会成为赵姨锅里的烧菜。 如今再看许久不用的鱼缸被赵姨重新蓄上清水,聂开宇的心脏狠狠地跳动。 从浴室走出来,赵琳拉出一根水管搭在鱼缸边缘,而后她直奔大床,抱起还在昏迷的沈又晴扔进水缸! 浅浅的一层水,水位仅能没过沈又晴一半身体,不会溺毙,但场面足够吓人。 随后,赵琳拿起茶桌上的遥控器对着鱼缸上方一按,宽度足有四米的水泥墙色摄影幕布沿着墙面缓缓降下。 直到全部完成,聂夫人拿起手机,打开摄影模式对准布置好的位置拍摄。 任谁接到视频都会认为此时此刻,沈又晴正处于一间毫无装修痕迹的毛坯房,而毛坯房中唯一的设施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松夺走她性命的鱼缸。 看着眼前的一切,聂开宇自觉他连做梦的脑洞都不会这么大。 而这些东西,尤其是摄影幕布,绝对不是临时准备的。 “妈。”聂开宇转头看着聂夫人,“怎么回事?你很早就已经准备了这些?” “嗯,在你告诉我,这个女人对不起你的第二天。” 聂开宇担忧地抹了把脸:“会死人的。这样不值得。” “你是不是永远听不懂你妈我说的话?”聂夫人放下手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因为我的儿子没有怎么样,所以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已经是我第三遍解释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在我身边磨叽没完?你不会还犯贱,心疼她吧!” “哪跟哪啊,我是在担心您!您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聂开宇已经混乱了。 一边是他的至亲,一边是朋友。 两边,到底要怎么办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已经不知道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就是个摆设,毫无作用! 他支支吾吾,要说又不说的模样弄得聂夫人心烦:“你到底要说什么?什么有多严重?” “就是,你以为的在场人数,不一定是实际的在场人数。” “什么以为的、实际的,你脑子坏了?” “不是!”聂开宇点着屋内的人头,从自己开始到鱼缸里的沈又晴,“这是四个,对吧。” 聂夫人瞪着他,满脸写着别说废话。 “实际上。”聂开宇在伸出四根手指的基础上又一根一根地添了三根。“这个数。” “夫人。”赵琳附在聂夫人耳边,“少爷的意思可能是屋里还有三个人,一共七个人。” “我知道!”聂夫人悠然地伸出三根手指,数一根、收一根,“计安、和他形影不离,把你的位置挤掉,让你抱怨很久的高中同学。至于最后一个……小栗子。” 聂开宇诧异地张了张嘴:“女版福尔摩斯啊。” “猜你还用得着福尔摩斯的大名?你都是我生的,干什么我不知道?在家皮得不行,一出门就装深沉,一共就三个朋友,除了他们,你还能使唤动谁?” 一句没说错,根本无力反驳。 “其实,中间那个和白计安形影不离的朋友我使唤不动。” “靠计安在中间给你搭线呗。” “那您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支队队长。” 聂夫人顿了顿,问道:“人怎么样?” 嗅出老妈生出用钱了事的想法,聂开宇直言:“死心眼,非常的死心眼。” 聂夫人不屑一哼:“只是想要更多。” “不不不,他现在不缺钱。” “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家是小康家庭。” “是,但他嫁得好,对方很有钱。” “上门女婿?” “差不多,怎么说都行。” 鬼知道贺威和白计安私下怎么论老公老婆的。 “有钱。”聂夫人道:“樾安市的有钱人有几个我们家不认识?我怎么没听说谁家小姐找了个警察。” 第502章 正轨 49 “不是谁家小姐。”聂开宇潦草地小声嘟囔。 “那是什么?” “公爵。” “公爵?”见聂夫人吃瓜的眼神逐渐睁大,聂开宇赶紧道:“不是!岳父是公爵,家里有城堡,就电影里的那种,你特羡慕的。” “真的!”聂夫人捂上嘴,“这么有钱!” “对啊!据说还不止一个,有三个!” “还三个!!天啊!那也太棒了!” 见夫人被少爷带跑,赵琳赶紧上前一步,拽着申煜的衣角,低声喊道:“夫人!” 回神后,聂夫人尴尬地清了清嗓,淡道:“警察怎么了?我又没杀人,怕他干嘛?” “那您把她装进去干什么?” 还从浴室里拉水管,一副准备随时放水的样子任谁看了不害怕。 “你说呢?” “什么我说呀!这时候您能别兜圈子了吗?” “好吧。”聂夫人道:“你想想前两天你是因为什么住院,我现在也要她用差不多的理由住院。” 差不多的理由…… 聂开宇快步走到浴室,果然,水管连接的一端是冷水。 聂开宇无语地回过头,直言:“您要想让她也烧到40度,直接把人扔进浴缸里泡,干嘛还要费力往鱼缸里扔?” 之后很不好清理。 “因为。”聂夫人晃了晃手机,“我不仅仅要沈又晴身上难受,还要让他爸心脏难受。” “那您知道为什么吗?沈正军要对我下手。” 话落,聂夫人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她微微蹙眉,避免与聂开宇对视。半晌,她摇头淡道:“不知道。” 见如何都无法劝阻的母亲,聂开宇离开前快速地嘱咐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快步回到二楼卧室。 推开房门,从里间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闹不断。 他拿起手机,是白计安。 “你没事吧。” 栗山凉的声音钻进耳朵,让原本做好准备的聂开宇一愣。 他重新拿开手机,确定号码是白计安的之后,问道:“你怎么用白计安的电话,自己的呢?” 栗山凉撇了撇嘴,喃道:“还有心思问这些,看样子是没事。” “所以,找我什么事?” 他现在心里很乱。 算上他接到的这通,手机上足有十五个未接来电,都是白计安的号码。 但什么时候变成栗山凉,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他,就不知道了。 “找你当然是担心你。” 通话人换成了白计安。 聂开宇“嗯”了一声,余下的,他实在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说。 如果对面只有白计安和栗山凉该有多好。 加上贺威,凭他常年秉公执法的个性,他实在不敢实话实说。 “开宇,你不用解释。是我要和你说抱歉。” 话落,聂开宇听见身后传出一阵微弱的异响,他紧张地转过身,只见一只七星瓢虫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空中原地振翅。 “这是什么?” “摄像机画面消失,我只能叫凉派无人机潜入你家,确保你的安全。” 聂开宇长吁一口气,上前一步,围着栩栩如生的瓢虫无人机仔细观察。 “这黄豆粒大的东西,也是无人机?” “是。” “你们现在能看到我?” “是。” “那刚刚你们在哪?” 白计安诚实回答:“四楼,走廊尽头房间的门框上。” 果然。 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们已经全部看到了。 “我们没想到会看见。” “算了。”聂开宇摆摆手,“你们看到正好,不需要我解释,我现在也的确不想回答你们的疑问。” 光是暗示申女士一人,他费尽心神。 转头再去应付白计安、贺威和栗山凉,他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外科医生,根本就不可能。 夹在中间的感觉,太糟了。 “贺威呢?”聂开宇主动道。 “在我旁边。”白计安问:“你找他有话要说?” 聂开宇沉默着,斟酌了许久,他忽然抬起疲惫的双眼,直言:“沈又晴的事,放下电话我就会折回去看。所以,你帮我问问他,如果人平安无事,可不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听筒里的无限沉默把聂开宇的心脏从胸腔提到嗓子。 他屏住呼吸,盯着匀速行驶的挂钟,感觉寻常毫不起眼的每一秒都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变缓。 “如果她只是发烧的话。” 是贺威的声音! 聂开宇抿着嘴角,差点没忍住欢呼出声。 他火速挂掉电话,掀起床上的枕头,把可以录音录像的纽扣重新扣在领口。 而后,他快步跑上四楼,直奔走廊深处。 站在房门前的聂夫人看到儿子又回来,立刻上前拦住他。 “你干什么?” “我没想救她,只是想看看。” 聂夫人一眼看透聂开宇的心思,重复:“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说除了以牙还牙之外不会伤害她,就是不会伤害她!里面在录像不能打扰,回去。” 聂开宇没办法,走到一旁:“我就在这,不靠近。等赵姨把视频发给沈正军,可不可以把房门打开,让我看看里面的情况?” 他相信母亲不会骗他,但不是亲眼看到人没事,他就是不放心。 沈又晴这个人毁过他一次恋爱,绝对不能再毁掉他的亲人! 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入夜,栗山凉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的夜色,按照白计安绘制的江御公馆监控布局图,以聂开宇家为中心,用无人机进行侦查。 今天晚上,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发现机器狗拍摄到的无人机,并根据产品说明,在可行的范围内搜寻操控无人机的幕后黑手。 届时,只要他将定位发给白计安,他们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擒获操纵手,问出想要的情报。 微型无人机在栗山凉的操纵下,无论行为模式、飞行距离、多少时间需要停留蓄力都完美复刻真实的七星瓢虫。 只要避开那只拥有扫描功能的机器狗,寻常的监控设备拿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大意。” 这是白计安今晚对他说的第五句相同的话。 栗山凉歪头靠在墙上,垂眼瞄着明亮的屏幕。突然,他双手一顿,瞪着画面上陆续靠近聂开宇家,脚步轻盈的黑衣人目眦尽裂。 第503章 正轨 50 “哥!”黑暗中,栗山凉紧盯白计安冷峻的脸,表情凝重:“来了。” 贺威单手支撑翻过沙发靠背,坐到白计安身边,只见他颇有节奏地轻敲键盘,同步栗山凉七星瓢虫眼中的画面。 操作画面不断放大,将从同一方向靠近的四人面部进行锁定。 高糊的视频截图在白计安的操作下立刻变成无比清晰的照片。 扫视四张人脸,白计安冷哼一声,评道:“看来那天在御灵山,是我太手下留情了。” “怎么了?”栗山凉眉心一皱,“有熟人?” “嗯,方块j,晶姐。” 真是顽强。 锁骨从中间截断才几天的功夫,居然还能跑过来继续搞事情。 只不过看她行动相对迟缓的样子,大概率是因为弄丢重要人质,为了不死,与方块主夸下海口,想戴罪立功。 “还有其他熟人吗?” 白计安摇摇头,“余下三人,一女两男,都是陌生的面孔。” “不是。”贺威喃道。 白计安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 贺威指着冲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说道:“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四年前,在我还没进市局的时候,两个人的照片就一直在全国通缉悬赏网上挂着。” 栗山凉伸头瞄了一眼白计安的屏幕。 电脑上仅有一张黑漆漆的录像截屏,上面四个人除了能看清大致的五官之外,身上的黑衣几乎与暗夜融合。 两个在逃四年的小偷,贺威居然能在几秒中认出,实在意外。 “悬赏网站上那么多在逃犯的照片,你确定?” “嗯。” 每天都看一次他们的照片,不仅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留给三队全员的作业。 为的就是如果某一天与在逃犯狭路相逢,能够一眼发现并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快速地抓捕他们。 白计安起身活动肩肘,低头看着贺威毛绒绒的脑袋,开心笑道:“看来,我的贺队长今天晚上又要立大功,往家里拿奖金喽!” “你确定吗?” 节骨眼上,贺威没心思与白计安开玩笑。 “什么确定吗?” 贺威也站起来,面朝他,眼神中满是担忧:“不开车,骑摩托。” “当然。说好的,你开车,我机车,分开行动打配合。” “我们换,我还是不放心。” 白计安叉腰道:“你有e驾照?” 贺威语塞。 他从未想过会在城市里开机车上路,没时间就没有特别去考。 只会开没有驾照的话,恐怕日后会出现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你老老实实地开车,专注目标,不要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你放心,我好不容易让你爱上我,巴不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死前都守在你身边!我舍不得,也绝对不会早死。” 白计安捧起贺威的脸,淡淡一吻。 而后,他歪头看向窗边待命的栗山凉,点头:“按原计划行事,注意安全。” 三人各自准备出发。 白计安和贺威下到地下二层,偌大的车库里,他们走到中间左右分散,相对而立。 一人戴上头盔启动机车,另一人坐上越野车的驾驶位。 行动的前一秒,透过黑色的头盔镜片,白计安望着那张他深爱的脸,露出胜利的微笑。 「未读」变成「已读」。 栗山凉把手机放进衣兜,低头一看,原本徘徊在三号别墅周围的四人变成一人。 御灵山上被小喽啰们尊称晶姐的女人如今居然被安排在外面放哨。 栗山凉深感情况或许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严重。 四个人,除去方块j晶姐,余下两人是偷盗悬赏犯,并且从四年前,他们就一直两人一组活动。 临时加上一个人的可能性不算大,所以,另一个神秘的男人,不是偷盗惯犯,还可以居高临下地让方块j吃瘪。 所以,来人到底是哪一个? 方块q还是方块k。 预想的答案让他的呼吸变得又快又重,就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大脑兴奋地颤动起来。 收到栗山凉消息的瞬间,聂夫人立刻将房门反锁,带着一头雾水的聂开宇一路来到位于一层的监控室。 看着平时养尊处优,就连苹果皮都不会削的聂夫人娴熟地操纵家中的全部监控,聂开宇感觉他活了近三十年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这真的是他从小到大只知道打扮、购物、养生、美容的妈!!? 弯腰打开柜子,聂夫人东翻西找,总算找到一条心仪的绳子。 她转身扔给赵琳,指着聂开宇,淡道:“把他捆上。” 聂开宇震惊地睁大眼,直到手腕碰到绳子,才猛然惊醒。 “您干嘛?!” “嫌你碍事。” “啊?” “啊什么,快点把手拿出来,别耽误我的事。” 坐上赵琳搬来的椅子,聂开宇被扔在角落,可怜兮兮。 “夫人!”赵琳指着右上角的监控视频,“在这儿!二楼的东北角,书房隔壁的窗子被撬开了!” 聂夫人冷冷一笑:“还真是对我们家的布局了如指掌,不过,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找到那东西,就太天真了。” 她可是东躲西藏了两年,就连她亲老公和亲儿子都不知道具体地点。 外人想要知道,除非连她的脑子也一并撬开。 不出所料,两名潜入者推开书房的大门,像两只偷食的野猫似的悄无声息。 聂开宇瞪大双眼,亲眼看着画面上的一男一女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控制书架移动的开关,打开隐藏暗格,破解保险柜密码。 厚实的柜门里面还有一层只能用钥匙打开的小抽屉。 沿着缝隙深入,用刀轻轻一刮,砰地一下,锁废箱开。 两人兴奋地对视一眼,而后,男人伸手拿出摆在里面,用防潮密封袋装着的文件递到女人眼前。 手电打开,女人照着封面上的文字确认。 又是一次对视,女人颔首,将文件塞进前怀后与男人从原定路线离开。 “这就让他们走了?” 聂夫人站直身,就像欣赏完一场好戏般,淡道:“什么都不懂的人老实待着,别插嘴。” “夫人!”赵琳又叫。 第504章 正轨 51 她指着屏幕中间,别墅正门的监控,满脸意外。 这下不但赵琳,就连聂夫人也不敢置信。 即便她为了请君入瓮,按计划早早熄灯营造全家就寝的假象,但万万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光天化日,竟然撬开正门,像是逛街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参观。 又是一男一女,但又不是刚刚偷盗文件的一男一女。 男人走在前面,指尖转着刀片,悠闲地左右张望。 女人跟在后面,脸上挂着一副极力保持平静却按耐不住嫉妒和愤恨的模样。 “快点找人吧。” 大老板的命令绝对不能在她手上再出差错了。 男人回头冷笑:“你很急?” “你不急?” “文件已经到手,最重要的任务完成了,我当然不急。” “大老板要的女人怎么办?” “一个人不会在短时间内从世界上凭空消失。带不回去活人,我就带回去个死人。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怎么都怪不到我的头上。”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走上现在的位置。” “嗯,你当然不会理解。如果你理解了,又怎么会摸爬滚打多年,才混上现在这么个高不高低不低的尴尬位置。” “你只比我高一级,在a和k的面前,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任人差遣的垃圾。” “在a和k的面前的确,不过在你面前。”男人走近一步,垂眼藐视女人,“我们谁才是垃圾。” “你!” “别动。”男人摸上女人断开的锁骨,“一节变两节,两节可以变三节、四节,甚至可以在人活着的时候连根摘出来,放进碎骨机变得更多。你想亲眼看看吗?” 女人后退一步,惊恐地瞪着男人,屏住呼吸。 血色全无,犹如死人般又青又白的脸让男人爱不释手。 他捧起女人的脸,歪着头,一面欣赏,一面咧开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他们说什么呢?”聂夫人倾身上去,差一点就要把自己贴到音响上,“声音还能再大了吗?” 赵琳遗憾地摇摇头:“已经是最大了。” “真烦!” 一只公蚊子一只母蚊子。 都敢从正门私闯民宅,就不能大点声说话?! 到底研究什么呢! “夫人,我们还是原计划,将计就计,让他们把沈又晴带走算了。” 至于他们说什么,看着两个人又靠近又捧脸的暧昧动作,兴许是男女朋友也说不定。 聂夫人沉重叹气,“听不到又不能贸然冲出去硬碰硬,只能这样了。” 赵琳搬上椅子给夫人坐着,而后,他们三人就像看电影似的,在监控室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男人不紧不慢的样子看得聂夫人如坐针毡。 恨不得冲出去喊一嗓子,「沈又晴在四楼最里面的房间。」 终于,眼看两人上到四楼。 只要再坚持一下,叫他们把人带走,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大获全胜。 “夫人!”赵琳一声惊叫,她脸色苍白地指着屏幕中间的正门监控,绝望地喃道:“……是聂总。” 什么!! 聂夫人定睛一看,推开大门走进来,低头在玄关换鞋的人正是她的老公!! 不是在出差,说明天中午才能到家吗!? 怎么一声不响,说回来就回来了! 聂夫人抬头看着电子时钟,还有十分钟零点。 “怎么办?聂总会不会不小心撞见他们!” “不能让他们碰见。” 对计划毫不知情的聂震如果撞见那一男一女,不用猜,场面绝对会彻底失控! “你在这保护少爷,我去把聂总带过来。” “不行夫人。”赵琳拉住申煜,“我去,您和少爷留下。” “不是我不让你去,扪心自问,你能在聂总产生疑问的瞬间控制住他吗?” …… 聂夫人淡淡一笑,拿下她的手:“听我的。如果中间出现意外,保护好少爷。” 眼看聂夫人的手搭在门把上,感觉到危险降临的聂开宇呼吸一滞。 “妈……” “你闭嘴。”聂夫人回头看着他,扬起下巴。“总是小瞧我,今天我就让你们爷俩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神秘的女人最有魅力。” “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关门后,赵琳转身扑到监控控制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中间的屏幕。 终于,申煜细长的身影从正面冲出,一把捂住聂震来不及发声的嘴。 她抬起另一只空手在唇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而后,又指了指监控室,叫他随自己过来。 聂震懵懂,但却听话。 他点点头,按照老婆的指挥,踮起脚尖,一点一点地向目标方向靠近。 眼看胜利在望,突然,二楼栏杆上传出啪、啪、啪,三声鼓掌。 刹时,监控室内外,四人的身子都不由一震。 申煜直视丈夫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转头向声源望去。 唰地一下! 近六米长的水晶吊灯卒然点亮,橙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黑夜,犹如神只落座看台,一出好戏,即将开场。 “就是你们绑了我的儿子。” 男人倾身,双手搭上栏杆,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一脸邪笑地瞟着罪魁祸首。 见聂夫人微微转动眼睛看向自己,女人上前一步:“是我,如何?” 聂夫人一把推开丈夫,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对着女人勾勾食指。 “呦呵,擂台赛呀!”男人侧身,看着女人难看到极致的表情,笑道:“去吧,老计划。” 两人跃过栏杆,直接从四米高的二楼跳下。 疯狂的动作彻底把一生勤恳赚钱的聂总吓傻了。 眼前的状况,不但对面两个陌生人,就连每天朝夕相处的老婆,他全部都看不懂了。 忽然,他兜里的电话响起。 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上闪出一条微信消息。 来人是家里负责打扫的阿姨,赵琳。 内容只有三个字,「监控室。」 是让他去监控室的意思? 他转头看着距离不到五米的监控室大门,又看了看单枪匹马的老婆。 他要是这么走了,申煜怎么办? 第505章 正轨 52 眼看对面的一男一女逐渐靠近,申煜沉声命令丈夫:“走。” 聂震恐惧地吞了吞口水,看着双方针锋相对,随时准备厮杀的场景,他感觉双腿像是被灌了银铅,根本无法用大脑支配。 可是,申煜。 一步、一步,除去刻意发出的脚步声,房间里静的吓人。 就像是惊涛骇浪之前短暂的风平浪静,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忽然,女人手下一伸,一把细长的银色匕首从袖口窜出,刹时啪地一声,在刀刃下坠的瞬间握住刀柄,直奔申煜袭来! 她记得,小栗子发来的信息。 以对面的角度,女人右侧锁骨整根断裂,是她在短时间内取胜的弱点。 申煜摆好应战姿势,眯起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女人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是先用右手挥刀,还是踢腿袭击她的左耳? 紧绷的气氛犹如被拉到满弓的弦,时时刻刻都有突然崩裂的可能。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声呐喊,把余下专注的三人吓得一怔。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只见聂震冲上来,拉起申煜藏在身后,喘着沉重的粗气,说:“要来冲我来,不许动我老婆!” 什么都不会的老公突然挡在她的身前直面杀手,申煜吓得心脏差点停掉。 她一巴掌糊在老公的后背,叫道:“你干什么突然冲上来!多危险!!” 聂总算是半个耙耳朵,被老婆打了,只得缩了缩脖子,习惯性地认错:“我害怕他们伤到你。” “我知道!但你现在帮不上我,起开!不许再冲上来了听到没?” “喂喂喂。”本着看好戏的男人收起笑容,盯着女人的背影,冷道:“你打算站在那看多久?” 女人微微别过头,斜眼瞪着男人,紧紧握住刀柄:“用不着你说。” 而后,她摆正身体,重新向申煜冲过去! 眼前敌人扑来,聂夫人一把拽住丈夫的胳膊把人甩到监控室门边,自己冲上去应战。 一下子撞在墙上,撞得本来双腿打颤的聂总更懵了。 他直起身,甩甩满眼金花的脑袋,抬眼一看,男人于他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他步步向前,一脸邪笑又不紧不慢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小的变态。 怔愣之际,距离只剩三米。 聂总赶紧撑起身体,抬手把手中的鳄鱼皮包朝着男人的正面扔去! 男人径直向前,只是轻轻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躲过弱到爆表的攻击。 皮包从眼前划过,下一秒,男人眼睛一闪,看着急于逃命的聂震,笑出了声。 像是善于捕猎的猫咪抓老鼠,聂总的求生欲激发男人的恶趣味,他一改从头到尾的气定神闲,突然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两步之后以极快地速度冲向猎物! 跑不过、打不过。 紧急关头,聂震看着不远处用于支撑二楼走廊,粗壮的大理石柱,向方块q还原了一场相当完美的秦王绕柱。 屏幕中间,大厅里的一片混乱看得聂开宇都要疯了。 他双手全力挣着绳子,对赵琳喊道:“快给我解开!” “少爷你就算出去又能怎么样?外面的两个人,你一个也打不过,就像突然回家的聂总,只会给夫人平添负担罢了。” 赵琳背对聂开宇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柜子里找什么。 “那我也不能继续躲在这儿!!!” 外面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人是他的父母,是他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哪怕结果注定失败,哪怕他冲出去会受伤,会死,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苟且偷生! “我再说一次,给我解开!” “夫人就是担心少爷你会这样,才会在进来的时候把你绑起来。我既然听命于夫人,就要忠诚。少爷,绳子,我绝对不会帮你解开,但是。” 赵琳站身转过来,手里多了一把长约二十公分的军刀。 “我去帮夫人,把聂总带回来。” 看准时机,赵琳开启门缝冲出去,直奔穷于保持距离产生美的聂总身边。 刹时,聂震余光一闪,耳边响起一句无比熟悉的声音。 “您快走!” 看着年近五十岁,每天洒扫的保姆举着钢刀直面杀手,聂总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绝对是梦。 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连续不断,聂开宇依旧挣着捆死在手腕上的绳子,连磨开的皮肉都忘了。 忽然,他低头一看,想起领口上的扣子,是录像录音设备! 还有他身上的三处定位。 “喂,喂,能听见吗?白计安!白计安!” 不论录音录像设备还是定位,都没有通话的功能。 聂开宇拼命地发信号,但声音却只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一丝回响。 到底有没有人收到,他根本没办法知道。 他痛苦地垂下头,陡然,耳边炸开一声巨响!! 随后,砰地一声闷响。 他抬眼一看,竟是满身伤痛的赵琳! 她撑着吱吱作响的身体,眼前一片模糊。 刚刚,她被一脚踢飞撞在监控室的大门上,只是万万没想到,大门竟然没抗住力道,让她摔进房间。 她转头看着双手被绑得聂开宇的轮廓,抬起手,想要去抓他背后的绳扣。 “……少爷。” 男人走进来,悠闲地靠在门框,笑道:“原来你躲在这儿呀,逃跑的人质。” 监控室门打开,聂开宇被发现。 申煜一瞬间的分神被方块j一眼捕捉,她闪身来到她的身后,用手肘死扣她的脖子,收紧力道。 预见结果的女人微微一笑,拖着申煜一路来到监控室正门,附在她的耳边,轻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你儿子的死状。” 申煜拼命挣扎,可女人钳着她的命脉,越挣收得越紧,越是难以呼吸。 砰! 女人不知被从哪飞来的花瓶打得后脑一坠,怔愣地瞬间,手臂力道减弱。 申煜把握时机,高抬手肘,对着女人受伤的锁骨就是狠狠一击! 咯嘣一声清脆,刚修复几天的骨头又断了。 剧痛瞬间控制女人,她捂住伤口,嘶吼地跪在地上,垂头一看,折断处刺出皮肤露在外面,白骨混着红液,着实骇人。 第506章 正轨 53 像是不解气一般,申煜朝着女人的脸就是一脚飞踢! 抬头一看,只见戚身躲在沙发后面的聂总一脸兴奋地向自己能干的老婆伸出大拇指。 而他旁边的茶桌上,原本摆放的小瓷花瓶,已经不见了。 靠在门边上的男人回头,一脸鄙夷地看着任务失败的方块j,头上青筋直蹦。 他仰起头,喉咙中低吼一声:“cao。” 待他再转过头,他双眼发红的模样如同野兽,再看倒在房间里无法起身的赵琳,申煜紧张地攥了攥冒着细汗的手。 对方拥有如此优秀的格斗能力是她没有想到的。 幸好来者不是专搞杀人的黑桃;幸好女人有伤,否则今晚,他们全家的结局,实在无法想象。 耳畔,唰地一声! 聂夫人定睛一看,只见冒着银光的匕首向她飞来! 她侧身一躲,再看,男人已经向角落里的聂开宇冲去! “儿子!!” 她拔腿追上去,突然,身侧,一道黑影带着清凉的微风从她的身侧掠过。 电光火石,极速靠近的杀气让男人脊椎发冷,汗毛直立。 待他转身,噗哧一声,细长的蝴蝶刀避开要害稳稳地刺进他的左腰。 抬眼之际,一记重拳迎面袭来将他掀翻! 顺势抽出的刀刃划开飞溅的血迹喷在墙上,场面华丽。 一切在眼前发生得太快,聂开宇怔愣地看着三两下解决敌人的栗山凉,说不出一个字。 栗山凉绕到身后,抬手一刀割开绳子,淡道:“没事吧。”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加上成年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差点就要抱住栗山凉劫后余生地大哭了。 咕哝了半天,他顶着红红眼圈,勾着栗山凉的手指,一脸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忽然,栗山凉放松的手指一把抓住聂开宇。 他把人拉起,藏到身后,紧紧盯着从乱七八糟的设备中起身的男人,说道:“出去找聂夫人。” “可是你一个人……” “没事。”栗山凉凝望气急败坏的方块q,勾起嘴角,“不过是一个废物,打不过我。” 尽管栗山凉信心十足,聂开宇还是不想放开他的手,担忧道:“他们俩呢?” 最能打的两个一个都没来。 “他们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栗山凉撇过头,瞄着聂开宇的脸,“把你交给我了。” 而后,他又盯着向地上吐了口血痰的男人,一把甩开聂开宇的手,沉声道:“快走。不要大意客厅的女人,去找聂夫人,保护好自己。”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会给栗山凉添麻烦,他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他垂眼看着栗山凉,忍痛道:“打不过就跑,不要逞强,不要再受伤。我会很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 栗山凉一怔,而后微微一笑:“知道了。” 离开监控室的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直到门口,聂夫人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把人扯出来。 她看着聂开宇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抬手对着他的右脸,用力拍了拍。 “藏起来,我去帮他。” 至少她精于格斗,和普通人不同,不会是拖累。 聂开宇望着躺倒在地上还在痛苦中挣扎的女人,他转身跑到厨房,拎出绳子再出来,只见女人已经被父亲抓住双手反过来,以背部朝上的姿势制服。 他顺势撑开绳子捆上女人的手腕,系好绳扣,突然,眼前,聂震惊呼:“儿子?!” 聂开宇不解地看着他爸:“您这么惊讶干什么?” “你在家?!” 聂开宇绝望地闭上眼。 他们全家都差点被灭门了,他的父亲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他指着监控室,手指哆嗦,“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刚到家,家里的吊灯突然就亮了,完事二楼凭空出现两个人,之后你妈就跟他们打起来了,理由也没有……” 聂开宇抬手打断小嘴叨叨不停的父亲,疲惫地说:“这些不重要,您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他都挺好的,秦王绕柱,实乃妙计,老祖宗诚不欺他! “那就好。”聂开宇深呼一口气,“爸,我问您,我妈这么厉害,从小到大,你们怎么谁都没和我说过?” “跟你提。”聂总都要笑了,低吼:“我也刚知道!!” “啊?!你俩在一块三十年,您才知道?我妈没和您说过?!” 他怎么有些不信呢? 聂震撅起嘴:“好像提过一嘴空手道冠军,但我没信。” “什么?您为什么不信?!” “我以为她和我吹牛呢!” …… 真荒谬啊。 聂开宇彻底无语了:“不是,她和您说,您怎么能不信呢?!” 这话说的,聂震也是六月飞雪窦娥冤啊! 他一把抄过桌上的全家福,指着申煜那张白皙恬美的脸,怒道:“你自己看,就你妈,亭亭玉立,千娇百媚,细皮嫩肉、秀外慧中,柔情似水的,搁你,你信,你信呐!!” “可是我妈平时在家不是说一不二,霸道得很吗?” 到底哪里柔情似水了。 聂震得意一哼:“那是对你,对我可不那样。至少,你妈生气时从来没打过我。” “她可能怕稍有不慎打死您。” 对于他妈,他们爷俩顶天是两个血条忽略不计的脆皮。 “你们俩干嘛呢?”聂夫人垂眼看着围坐在女人身前的父子俩,呼吸有些不稳:“没事干,唠上了?” 聂开宇猛地站起身,“栗山呢?!” 嘭地一声! 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栗山凉大力丢出来,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一路滑到女人身边。 聂开宇立刻冲上去,摆弄栗山凉的身体,急道:“有没有受伤?破皮也算。” 栗山凉举起左臂,一道足有七八厘米的刀口翻出混着鲜血的白肉。 聂开宇一把拉起他的右手,乘坐电梯一路到达三楼,推开其中一间房,屋里充满草药的味道。 栗山凉专心地看着满墙棕色的药匣,每个药匣正面都写着草药的名字。 “你还懂中药?” “只是兴趣。” 聂开宇拿出一张黄纸,对着满墙的草药翻个不停。 直到止血的草药找齐,他转过身,只见浑身湿透的沈又晴光着脚,像女鬼般站在毫无察觉的栗山凉身后,高举厨刀。 —————————— 今夜的聂家 第507章 正轨 54 韩阳伏在方向盘上,瞄着灯火通明的聂家。 “老大到底什么意思呀?” 商思文撑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大门:“什么什么意思,不都说了,直到有人从大门出来,我们才能行动。” “可是。”陈泽洋担忧道:“一直没人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那也没办法,老大说一不二,命令必须听。” 贸然闯进去,凑巧帮上忙是幸运,要是不巧,坏了贺威的计划。 回单位,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不过还好。”商思文靠上椅背:“按照贺队的指示,我们抓到了在逃四年的悬赏犯!” 蹲守一晚上,总算没有白白加班。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人手不足,送给燕海臻了。” 韩阳就纳闷了,三队是不是上辈子欠一队的,怎么最近的案子总是纠缠不清。 好不容易得到的两个悬赏犯,相关资料也都在燕海臻的铁柜里。 “人是我们抓的就够了。” 陈泽洋凝望聂家,他相信,贺威做事有他的道理。 既然要他们把抓到的悬赏犯带回去再回来,那么眼前这栋房子里,一定藏着比他们分量更足的大鱼。 三楼。 从鱼缸爬出来,沈又晴惊恐地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 昏迷之后的一切在脑中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她来聂家找聂开宇复合,之后被聂夫人请到大厅,喝了一杯鲜榨果汁。 脑中,赵琳放下果汁,对她微笑的样子从热情变得越发诡异。 她们对自己下药。 为什么? 沈又晴翻找包包,原本放在里面的手机已经不见了。 突然,门外传入一声闷响! 她惊恐地回过头,附耳在门板倾听。 奈何声源距离太远,对话声根本就没办法听清。 她蹑手蹑脚地开启房门左右查看,直到确定安全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 她抚上栏杆向下一望,一层大厅,早已倒在地上,被绳子捆住双手的女人正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之一,李晶。 父亲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围在她身边的人又为什么是聂开宇和他的父母? 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腹疑问还没解开,紧接而来又是一声巨响! 她吓得缩起脖子,颤颤巍巍地向下一探,被扔到女人身边的男人,竟也是熟人!! 她垂眼看着因恐惧勾起趾头的双脚,一个难以承受的想法从她的脑中诞生。 一切都是计谋。 她中计了。 从感情失利,频繁听到聂开宇保持单身的消息开始,一直到她主动联系他、找他,被申煜请进家门,喝掉赵琳端来的果汁。 全部是计划中的一环! 为的就是拿她作为要挟,逼她的父亲失去冷静,露出马脚。 “栗山呢!?” 她定睛看着聂开宇,只见他突然起身冲上去,拉起从房间里出来的年轻男人前后左右地检查。 担心、着急的模样,连躲在四层楼的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举起手臂,聂开宇的眉心瞬间揪在一块,随后,他一言不发地拉起男人的手,带着他走进电梯。 生怕他们来到四楼的沈又晴快步躲起来,直到电梯响起到达目标楼层的叮咚声。 她慢慢伸出脑袋,握紧栏杆的手逐渐收紧。 从一楼到三楼,两人牵在一块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一秒。 无比的亲密、自然的样子就像是交往许久的情侣。 沈又晴慢慢地站起身,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什么从和她分手之后就没有再喜欢过别人? 全部是谎言。 一切都是为了骗她,利用她。 如今,甚至还找了一个男人来羞辱她! 无法原谅。 绝对无法原谅。 浑身湿透的沈又晴光着脚,像女鬼般站在毫无察觉的栗山凉身后,高举厨刀。 银色的刀光直奔栗山凉的后颈一闪而下! 没有任何迟疑的快动作让聂开宇不敢相信下手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沈又晴。 本能地向栗山凉冲过去,聂开宇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一把揽过栗山凉入怀,双眼死死地盯着极速移动的刀刃,徒手去抓! 刹时,被聂开宇抱住的栗山凉顺着他伸出去的手回过头,眼看刀锋就要刺穿聂开宇的手心,他猛地抓住聂开宇的手腕,侧身一挡。 扑哧一声! 刀尖刺入皮肤,紧贴肱骨划过,从内臂冲出! 从他扑上来到刀刃刺穿栗山凉的大臂,眨眼间,温热的鲜血溅上聂开宇的脸。 脑子嗡嗡作响,就连耳畔也响起了奇怪的沙沙声。 聂开宇缓缓垂下眼,看着带血的刀尖还在一点点地向前颤动,目眦尽裂! 他一手抱住栗山凉逐渐降温的身体,一手固定刀柄,对着沈又晴的腹部就是狠狠一脚,怒吼:“滚开!!” 踢开沈又晴,他矮身抱起栗山凉跑到隔壁,踹开大门。 被放在床上,栗山凉看着四周如同医院诊室的场景,有些惊讶。 他扶着伤臂缓慢地坐起身,看着聂开宇噼里啪啦地翻找止血用品又返回来为他包扎,栗山凉望着他紧绷到随时都要断弦的脸,弱声道:“你冷静点,小伤,我没事。” 聂开宇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专注手上的工作。 直到做好完美的紧急处理,不顾栗山凉的反对,把人抱起直至地下车库,塞进奥迪r8的副驾驶。 栗山凉满眼星星,兴奋地东张西望,连伤口都没有前一秒那么疼了! 奥迪r8!! 这么帅的车他曾在变形金刚电影里一见倾心,奈何买车的时候他钱包太瘪,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 没想到啊……做梦都没想到,无比尊贵的车主就在他的身边。 环视一圈,栗山凉重新扫描价值240万的豪车内饰,对比他的刚超200万的奔驰amg,尽显低调奢华。 聂开宇拉开车门,从主驾驶位钻进来,难看到极致的模样十分煞风景。 殊不知,栗山凉这副没心没肺,只顾着看车的样子,在聂开宇眼中也有同样的效果。 栗山凉抬头欣赏着车顶。突然,四周一暗,他的身子本能一僵,只见聂开宇欺身压上来,把他困在他的身体和座椅靠背中间,拉开安全带,帮他扣好。 第508章 正轨 55 汽车冲出车库。 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黑红色超跑,商思文指着它残留的红色光影,叫道:“这算不算有人出来!?” 贺队说过,只要有人从三号别墅出来,他们就可以冲进去。 韩阳回过头,与陈泽洋相视一眼,而后两人一同看向商思文,坚定道:“算!” 悦耳的轰鸣声让栗山凉的注意力再次分散,他转头看着一路飙升的速度表,竟有一种看白计安开车的感觉。 难怪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眼看速度就要跃出最高限速,栗山凉忍着左臂的剧痛,打趣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有这么好的车不开,上下班就开辆40万的沃尔沃。医院里的同事都不知道吧,你是富二代的事。” 如果知道这么大个适龄黄金单身汉天天在眼前晃,估计会有很多美女帅哥自告奋勇地往前冲。 …… 又是沉默。 栗山凉古怪地看着聂开宇的侧颜。 从他受伤开始,无论自己说什么,聂开宇都不吭声。 明明是他的手臂被刺了一刀,怎么感觉被捅坏的是聂开宇的耳朵。 平时小嘴叨叨个没完没了,需要他转移注意力,减少疼痛的时候反而熄火了。 距离江御公馆最近的医院是家规模相当不错的私立医院。 聂开宇以最快的速度把栗山凉交给医生,而后火速办理住院手续后跑回他的身边。 拔刀前,栗山凉擅自做主,放弃注射麻药。 亲眼看着、感受着刀刃绞着他的血肉,在里面摩擦、移动,疼痛占据了身体的全部,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裤。 垂着头,死死咬着牙齿忍受的那一刻,他想起了白计安。 曾经,白计安就是这样被刺穿手臂。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在不清楚有没有刺到动脉的情况下,做到眼睛一眨不眨地亲手拔刀,和两个雇佣兵转业杀手的人继续战斗。 而让他做到这种地步的原因仅仅是担心敌人会在杀死他后,伤害作为退役特种兵的贺威。 对一直追逐白计安的他而言,就像个荒诞的地狱故事,既好笑又可悲。 疼。 太疼了。 比刺进去的疼得太多。 疼到他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成功了。” 栗山凉微微回过神,凝望刺眼的手术灯,医生的脸模糊不清。 手术结束,耳畔嘈杂的声音慢慢响起,他依旧有些恍惚。 难怪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一直走在前面的白计安。 是他低估了他的爱,低估了那深不见底,沉静又汹涌的爱。 他永远无法替代,甚至赶不上那个人在白计安心中丁点的位置。 既然如此,又何必仗着他对自己的纵容继续纠缠他。 或许是时候,该他主动停下,放弃白计安,去过自己的人生。 “栗山,你还好吗?” 栗山凉微微睁开眼,看着一脸别扭的聂开宇轻笑:“我很好。” “很好?我听说你拒绝打麻药,为什么?你是不是待在中国的时间太长了,以为自己是关羽吗?有减轻痛苦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你小点声,这里是医院。” 自己就是个医生,还在这大呼小叫的。 聂开宇撇过头:“无所谓。单人病房,隔音好,打扰不到任何人。” “你打扰到我了!我也是病人,行吗?” 聂开宇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服从命令,拿起刚买的新鲜苹果,小心翼翼地问:“吃吗?” 栗山凉瞥了瞥,摇头:“有没有甜点的。” 他不喜欢苹果,一个无趣的水果。 “不能吃太甜的,草莓行吗?” 栗山凉点点头。 本以为要等聂开宇去洗,结果刚闭上眼休养生息,一颗沁凉的草莓尖尖怼上他的唇间。 他意外地睁开眼,低头喃道:“洗了吗?” “洗过了!” 他伸脖子一探,好家伙,桌上摆着一排水果,从苹果、雪梨、甜橙、草莓、猕猴桃,全部都已经洗干净,只要他指名,下一秒就可以上桌。 他平躺回去,张嘴咬了一口草莓尖,看着聂开宇的脸,淡道:“你好贤惠呀。” 聂开宇似乎不喜欢这个褒义词,没吭声,而是闷头吃掉栗山凉咬过的草莓,重新插了一个新草莓,继续投喂草莓尖尖。 一个两个就算了,他不会一整盒都要这么吃吧。 终于,栗山凉受不住,别过头拒绝投喂的同时,说道:“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宝宝。” 聂开宇执拗,坚持把草莓尖尖喂进栗山凉的嘴里,评道:“你现在还不如小宝宝壮实。” “胡说,一把刀而已,又没刺中要害,我哪有那么虚?” 聂开宇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继续服务。 整整一大盒草莓很快被消灭。 栗山凉瞄着空空的塑料盒,心想自己吃的也不算多,毕竟大多数的草莓屁屁都让聂开宇私吞了。 他一个都没吃着!! 他拉起被子,习惯性地蒙着脑袋。 忽然,他眼前一亮,聂开宇竟然一声不吭地把被子拉开了。 “你干嘛?” “不要蒙着头,会呼吸不畅影响大脑供氧。” “可是我习惯了,不蒙着头睡不着了。” “习惯可以改。” “说得简单……又不是只是因为习惯。” “我知道。”聂开宇掀开被角,轻车熟路地钻进来,对栗山凉伸出左臂,示意他躺上来。 被迫让出床位的栗山凉坐起身,盯着向他勾手的聂开宇脸蛋逐渐升温。 半晌,他别扭地低喃:“这也是一种习惯。” 要是今后突然某一天他们不能再这样一起睡,他还要重新适应。 “喂。” 栗山凉一愣,印象里,聂开宇几乎没有用“喂”称呼他。 还这么严肃。 “怎么了?” “为什么?”聂开宇转头盯着他,“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你会帮我挡刀?” 没有任何犹豫的落刀太快了。 没有人的动作是经过深思熟虑,都在那一秒,下意识的一秒。 “你说为什么?” 聂开宇蹙眉:“别绕弯子,直接回答我。” 栗山凉叹气道:“你的梦想是做医生吧。所以无论自己的家还是老宅,你的房间里到处都摆着医学方面的书,每一本轻则老旧,重则书角被翻到破损,掉页。” “你到底要说什么?” 栗山凉附身上去,一把抓住聂开宇的右手放在两人中间。 “因为这只手是一名优秀外科医生的手,它可以拯救无数人的生命,所以我不想它受伤,更不许它毁掉。” “……你说什么?”聂开宇怔怔地看着他,眼圈红了。 栗山凉以为是他的中文不够好,表述不清,刚想重新解释,聂开宇突然坐起身,一把搂过他的后颈,对准他的唇,狠狠地吻上去。 第509章 正轨 56 “……唔!” 柔软的唇顷刻间紧紧向他贴来,是栗山凉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聂开宇一脸沉醉地搂着他的后颈,对着他没有经验的薄唇肆意蹂躏。 又舔又亲,啧啧的水声刺激得他浑身发抖。 忽然,滑腻的舌尖轻轻触碰他的唇间,企图中间打开缝隙,伸进更加隐秘的位置。 “……等等。” 张开嘴哼话的瞬间,一直在四周盘旋的聂开宇瞄准时机,朝着他的口腔着重地搅上一口。 “唔!” 真是大事不妙! 夜半人静,受伤住院已经够惨了,还遇到个大流氓! 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是想怎样! 栗山凉抬起双手,一边一下掐住聂开宇的脸蛋,强行把腻在他身上的人拽开。 分开的瞬间,他亲眼看到满脸红晕的聂开宇半张着嘴,粉红的唇边沾着清透的水。 连接至断开,回弹到各自的嘴角,冰冰凉凉。 栗山凉呆愣在原地。 他居然和聂开宇亲了!! 上一次目睹这样热辣的场景还是在团圆夜的中餐馆品尝拔丝苹果的时候!!! 栗山凉目瞪口呆的样子把从情念中缓过神的聂开宇吓了一跳,他歪着头,双手下意识准备好随时迎击的可能。 “……你怎么了?” 栗山凉慢慢地抬起头瞪着他,聂开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心念自己招呼都没打直接强吻的确不对,但早表示早好,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天天睡一块了。 反正经过这几次生死边缘的折腾,他已经无法想象栗山凉不在自己身边的画面。 无论如何,他都想更进一步。 栗山凉坐直身,盯着他:“你是不是疯了?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我很清醒。”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栗山凉摇摇头:“不可能,如果你清醒又怎么会亲我?” 聂开宇坐正身,有些急了:“我为什么不能亲你?我想亲你就亲了。” “你不想亲。” “我想亲!” “你不想亲!!” 跟军训似的,一声比一声大。 聂开宇怒了,拉起栗山的康健的手,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不顾栗山凉的挣扎,对着他微微发烫的粉唇又是一顿饱餐。 结束时,聂开宇舔了舔嘴角,目光从栗山凉的唇一路向上,直到对上他那双像被猎豹逮住的梅花鹿崽,颤颤巍巍的眼眸,重复:“我想亲。” “你……” 见他又要说话,聂开宇立刻抢先一步:“不许再反驳我!” 乖乖顺从,没有吭声的栗山凉看的聂开宇怦怦心动。 理智抛在脑后,欲望支配身体,人类变成野兽。 又一次附身上去,聂开宇捧着他的脸继续展示成熟男人的吻技,可舌尖撬了半天,对面的大门就是纹丝不动,搞得他舌肌都酸,也没进屋。 聂开宇就奇怪了。 如果栗山凉在拒绝他,以他的身手,大可一脚把他踢下去; 可他不但没有,还任他胡来了半天。 以为栗山凉在耍自己,聂开宇松开嘴巴,一把捏住下巴,正视他,有些恼怒。 借着微弱的月光,黑漆漆的病房,聂开宇愣住了。 哪有人戏耍别人的时候自己的脸红得快要爆炸的番茄似的。 尴尬中带着惊慌,小心翼翼地瞄别处,似乎在担心会被自己嘲笑。 “我不会……没人教过我。” 聂开宇松了一口气,叹道:“不会就对了。” 这要是有人教过就出大事了。 “可是……” “不用担心。”聂开宇侧躺在他身边,垂头蹭上他的肩颈,对着他羞红的耳朵轻轻地说:“从前这些没人教过你的事,今后,我来教。” …… 没有被拒绝。 聂开宇心里窃喜,趁热乎赶紧好好表现。 他翻身撑在栗山凉身上,握住他还在别扭的下巴把人转过来,正视自己。 对视的下一秒,他立刻后悔了。 蓝色的双眸中闪着粼粼光泽,像是世上最纯净清透的海,把每日靠海浪声充能的聂医生狠狠地拍在沙滩上。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身下有鸟鸣。 但很明显,鸣也是白鸣,还不如消停点! 太早了,绝对会被杀掉。 但什么都不做,他还不如被杀掉。 修长的手指拨开微颤的唇,聂开宇鼓动着喉结,轻道:“别绷着,嘴巴、牙齿张开。” 栗山凉乖乖听话的样子真是新鲜,看得聂开宇全身滚烫。 他俯下身,终于缠上那无人问津的桃园。 香软的舌身,皓洁光泽的牙齿,每一个都可可爱爱。 “轻点……去猜对方想要什么,互相配合……新手不要太激烈,慢慢去勾,温柔也是另一种激情。” 一边说一边吻,直到栗山凉终于承受不住诱惑,主动按住聂开宇的胸膛,喘道:“下次。” 聂开宇也是忍得辛苦。 对方暂停总比自己先开口要好。 他闷哼一声,抬头在栗山凉的额头上轻轻一啄。而后,他立刻退开身,一路跑到浴室,双手撑墙,任由冰凉的冷水滑过全身。 谢天谢地! 感谢爸妈有钱,感谢自己投胎的技术,给予他有地方降火的单人vip病房。 冲了近半个小时,冻得他浑身打颤。 直到波涛终于平静,他才抬头调成温水,顺便孔雀开屏,洗个香香 ~ 从浴室出来,他一边蹭了蹭吹干的头发,一边打量床上的小山包。 他走到床边,看着又一次把自己包得严丝合缝的栗山凉,无声地叹气。 伸手掀起被子,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去,把栗山凉左侧的被子掩好后,慢慢抱起他的头,把每次早上都要被震麻半个小时才能好的胳膊放在他的后颈下,美滋滋地望着他的侧脸,平躺下来。 半晌,他自言自语:“我们这样算不算在一块了,算吧。” “不算。” 聂开宇一惊,“你没睡!” 栗山凉睁开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没有。” 第一次接吻,失眠了。 “不是,你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不算?!” 聂开宇猛地坐起身,他没想到栗山凉还是个思想开放的渣男! 第510章 正轨 57 “不在一块你亲什么?” 栗山凉淡道:“是你亲我的。” “废话,那别人亲你你也回应?” “不是。” 聂开宇疑惑:“你是不满意,觉得我亲的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暂时没办法。” “什么叫做没办法?”他点点头,就有男朋友的事有这么难? “因为我手术的时候刚准备好放弃。”栗山凉解释,“我一心一意地喜欢计安哥五年,实在没办法在放弃的当天马上和其他人交往。” 聂开宇无语了:“脑袋没放弃,身体倒是很诚实。” 亲他,一口也没落下。 还真是标准的男人。 …… “怎么不说话?” 聂开宇转身看着真的睡下的栗山凉,懵了片刻,他咬咬牙,气得真的很想把人拽起来摇醒! 竟然被比自己小七岁,连接吻都不会的小屁孩玩弄了。 聂开宇哀怨地看着他呼呼大睡的样子,瞪了一宿的眼睛。 ——七个小时前—— 白计安、贺威驾车位于江御公馆一号别墅地下车库。 临行前,贺威将联络通信的无线电系在白计安的颈部。 他伸手握住白计安的手,垂眼看着腕上的手表,嘱咐:“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计安倒是不以为然,甚至相比这些年中的每一次任务,他都觉得开心。 “你笑什么?”他都要担心死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块行动呢。” 算起来,他们在一块也有半年的时间。大大小小,中间出过很多事。 贺威办了许多案子。 他也偷偷行动了几次。 每一次,不是贺威来救他,就是他陪他加班。 第一次,在一块,一起为同一目标行动。 “真可怜。”白计安笑容满面地望着贺威的脸。 “什么可怜?” “我说方块主真可怜,偏偏遇上我们。” 贺威微微皱起眉心,摸着白计安的脸郑重道:“轻敌是大忌。” “我知道。好啦,”白计安双指抚平贺威的眉头:“放松点,我喜欢看你为我笑的样子。” “那你向我保证不会勉强自己。” “这样你就会为我笑?” 贺威点点头:“是。” “我保证。” 白计安娴熟地举起右手,奉上中间的三根手指,倾身上前,正大光明地嗅着贺威的气息充电。 “现在可以笑一笑吗?” 贺威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啄上白计安的嘴角。 而后,他松开手,转身直奔越野车的方向,说道:“等你毫发无伤地回来再笑。” 打开刺眼的车灯,偌大的车库响起阵阵轰鸣。 纯黑色的坦克300跟在川崎h2身后,缓缓驶离地下车库,按原定计划,分散埋伏。 白计安瞄了眼腕表计算时间后凝视一片漆黑的聂家。 在调查到聂开宇母亲申煜与华雄和魏敏英有关之后,他立刻联系已经按命令到达加拿大的红桃j进行内部资料调取。 经资料显示,与申煜有交集的人并非华小天的父亲华雄,而是他的母亲,魏敏英。 至于申煜本人与组织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日后,魏敏英察觉不妙后,会铤而走险,把资料秘密交给老朋友的原因。 了解到一切之后,他单独来到聂家,与申煜约定时间,把聂开宇被绑架的原因,幕后指使和盘托出。 相对,作为信任,他也将自己与组织为敌的原因与申煜说清。 只是他稍微改动了些真实信息,把和贺威有关的事,变成了自己。 在那之后,申煜与自己成为同盟的事,除了聂开宇本人之外,贺威和栗山凉早已知晓。 「沈正军绑了我的儿子,那么我也要绑他的女儿,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也正因申煜这句话。 原本就有意向与聂开宇复合的沈又晴身边才会出现越来越多关于他前男友疑似对她念念不忘的消息。 什么旧情难忘,一切不过都是引诱她前往聂家找聂开宇的倒钩罢了。 现在目标成了。 申煜动了沈正军的命,他一定会「尽全力」救出女儿的同时,趁机抢夺一直想要的名单。 魏敏英作为梅花中的元老级梅花k,带走的是梅花的成员名单。可来抢的人既不是被委托的黑桃,也不是被泄密的梅花,而是方块。 互相要挟吗? 白计安冷哼一声,分崩离析,正合心意。 衣兜两下震动。 白计安掏出手机,看着栗山凉发来的视频截图。 四人中,除去两个被贺威认出的悬赏犯,剩下一个是身份已知的方块j,李晶。 另一个是方块q,魏榆林。 方块j和方块q都来了。 忽然,耳边无线电沙沙作响,贺威的声音突入:“计安,三点钟方向,他来了。” 白计安拿出军用望远镜向目标方向一探,银灰色的奥迪a7正避开监控,缓缓靠近江御公馆。 至于里面,除去开车的司机,唯有后位上坐着一人。 从模糊的身形轮廓上判断应该是沈正军没错,那么……白计安平移望远镜,视线落在驾驶位上的寸头男人。 方块k。 漆黑的夜色,四周一片宁静。 白计安盯着目标,伏身撑在车把,支起耳朵,偷听贺威均匀的呼吸声。 滴滴! 突来的汽车鸣笛声震得白计安猛然一惊。 他起身对上望远镜,只听耳边,贺威说:“聂震。” “开宇他爸?” “是。” 话音刚落,发动机启动。 方块k带着沈正军离开。 “糟了。” 一网打尽的计划失败。 “j-a,不是你告诉我的,全员配枪。”贺威顿了顿,挂挡的瞬间,沉声说:“枪,就是重罪。” 白计安思考的一秒,耳机那边已经响起了轮胎擦地的刺耳声。 他抬头一望,只见黑色的越野车一闪而过,紧咬银色奥迪a7死死不放! 白计安立即戴上头盔,根据熟门熟路的经验直奔小路。 在一马平川的油柏路上全速跑起来,越野并不是轿车的对手,他必须提前绕到沈正军的车前,在贺威超过极限速度之前拦住他。 六公里。 白计安转头瞄着小河对面极速行驶的银色轿车,再转头,前方200米,是一座石桥。 第511章 正轨 58 俯身,加速。 速度表在白计安的加速下直线上升,直超210公里每小时。 黑绿相间的川崎h2在黑夜中犹如一道奇异的闪光,在短短3秒内从落后到超越,将公路上狂飙的两辆汽车远远落在后面。 他转头瞄准时机,收油、转弯、上桥、飞跃一气呵成! 落地的瞬间,赶来的奥迪a7如他计算般冲到眼前。刹时,他猛地转过车把,靠强大的惯性放倒机车,强力的摩擦带出大片红色火星,随着他一路飞驰,向目标极速滑动! 突然从侧面冲出的黑色机车在深夜里如同鬼魅,惊得寸头男一脚蹬死刹车,准备极速转弯。 白计安眼睛一闪,嘴里念道:“真可惜。” 人类面对突发风险的第一预判,连打杂的方块k都能想得到,又怎么不在他的计算之中。 0.1秒反应、1-2秒执行,全部都在他的计划中。 想躲开自己,晚了。 瞬间,砰!!!! 一声巨响。 机车直冲银色轿车中间,将从右到左高速移动的汽车横推下道,直至撞上粗壮的树干后停下。 驾驶车窗自动下降,白计安闻声抬头,只见从窗口的缝隙上伸出黑漆漆的枪口,如索命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扳机扣动,躺倒在地的白计安快速翻滚躲避。 身后,一颗接一颗子弹打在地上,枪声混着极速前进的车声,震耳欲聋。 紧接,刺耳的刹车声持续两秒后,又是一声巨大的冲撞! 随后,枪声停了。 白计安停下,翻身向身后一望,还哪有什么银色轿车,所见之处能看到的,只有黑色的越野车。 贺威从车上跳下来,直奔白计安跑来,检查他的身体。 “有没有伤到?!有没有被打到!!” 用机车冲撞轿车逼停这种计划,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没有!没有!”白计安立刻起身,对着一脸苍白,已经听不进去话的贺威喊道:“我没事!冷静!冷静点!” 他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而是查看轿车里面的情况,适当补刀,避免被偷袭。 白计安小心翼翼地走到越野车前。 第一次,他真的有些害怕看到车头前的画面。 从刚刚听到的冲撞声来看,沈正军和方块k不会死了吧。 虽然他清楚,每一次贺威遇到他有危险,下手都会变得没轻没重,但这次……越野车直线行驶速度不如轿车,但冲撞能力可谓是犀牛撞斑马,碾压力十足。 “你靠后。” 贺威拉过走在前面的白计安,换自己走在前面。 刚刚,枪口对着白计安连续射击的画面仿佛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恐怖的噩梦。 那瞬间,他心里除了立刻阻止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而能够以最快速度停止一切方法,只有尽可能地加速,把油门踩到底。 至于里面的人是生是死,从他们掏枪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贺威抬手摸到侧腰,掏出配枪,向车头前步步靠近,仅差一步时,他快速冲到银色轿车的挡风玻璃前,举起一半的枪随着他微微吃惊的双眼,放下了。 白计安蹙眉,跑上去一看,车子空了。 贺威向白计安侧过身,对他挑挑眉梢,示意沈正军和方块k就在附近。 白计安扫视树林周围。 初春,树木还没来得及长出新芽,视野清晰; 夜深人静,满地的枯枝干叶,以他们之中随便一人的听力,只要有人快速移动,绝对会被发现。 余下,只剩下两处死角。 白计安对轿车尾部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车底。 按照沈正军和寸头男的体型判断,车底的,绝不是长得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 贺威抬手,无声地比划了两下:「也可能两个人都在车尾。」 是手语! 白计安惊奇的看着他。 一肚子疑问憋进肚子,白计安手语回复:「那我们一起去车尾,如果两个人都在正好,如果其中一个在车底,也好控制。」 贺威点点头,举手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 两人整齐划一,脚步轻盈地跃上轿车前盖,踩上车顶时顺势一个前滚翻,越过后备箱,平稳落地的瞬间,白计安一枪击中正在反应状况的沈正军! 麻醉生效,沈正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至于寸头男,不在。 突然,嘎吱嘎吱,可怜的枯叶被一一踩碎,抬头一看,藏在车底的方块k居然向树林深处落荒而逃。 贺威收枪冲上去,三两下追上,对着他奔驰的背影就是飞起一脚,踹的他整个人扑出去五米! 完全出于意料之外的状况让白计安眯起眼。 开车的寸头男只是个长相凶狠的司机,不是方块k。 贺威趁势上去,对着嘴角流血的寸头男上下搜身。 “不……不在我这,枪,不在我这。” 白计安立刻蹲下身,对着昏迷的沈正军上下摸索。在上衣的内口袋翻到缺少4枚9毫米子弹的手枪。 刚刚。 白计安闭上眼,回放脑中记忆。 黑色枪口从车窗缝隙伸出,他连续翻滚躲避。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砰!越野车的撞击声。 他猛地睁开眼,快速拆掉手枪滑套翻过,点开手电一看。 no.k. “k……” 是k。 白计安不敢置信地站起身,盯着昏迷的沈正军。 竟然是k,不是a。 沈正军不是方块主!! 那为什么身为方块j的李晶要称呼方块k为大老板? 本以为这次周密的计划会顺利断组织一臂,结果到头来,根本连a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贺威抓着寸头男的衣襟一路拖行,直到走近,他借着清冷的月色终于看清了白计安的脸。 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样子看的贺威心里大惊。 他立刻赶到白计安身边,拿过他手上的手枪滑套,向里面一看。 k。 贺威揽过白计安的肩膀,冷静安抚:“会不会也是幌子?” 白计安诧异地看向他:“什么?” “你忘了?” 贺威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白计安惊醒。 栗山凉就有两把枪,一把a、一把k。 难道。 他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正军。 方块主和方块k也是同一个人? 还是有其它的,他想象不到的阴谋正在等着他。 第512章 正轨 59 韩阳和陈泽洋依照贺队的吩咐,将闯进聂家的一男一女逮捕送上警车。 正当商思文与聂震和申煜沟通配合调查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晚上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贺威终于出现,她连一秒都不敢怠慢。 “贺队!” “你们在哪?” “还在聂家!正好想向你报告。”她抬腕盯着手表,快道:“昨日半夜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有一男一女从正门闯入聂户人家与正在家中的聂……” “别聂了。”贺威打断她,直言:“你们那边还有没有空置的手铐?” 商思文一愣,随后立刻跑出大门外,对着正在往警车里塞人的韩阳大喊:“手铐,还有吗?” 韩阳懵了。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幸好四下无人。 有没有手铐。 这真是能在深更半夜随便喊的吗? 再把人给招来。 他高举一只手,伸出食指,意味还有一只! “还有一个贺队!” “给我送来,定位发微信。” “那聂家……” 不等她说完,连续的盲音给商思文弄得一怔。 她回头看着也在看她的聂家夫妇,左右为难。 叮咚一声,是贺威传来的信息。 她转头对受害方抱歉地弓了弓腰,转身跑到警车前,传达贺队的命令。 “怎么办呀?” 早知道他们就不开一辆车了。 难道他们要带着两个半死不活的嫌疑人,风风火火地去支援贺队? “如果不嫌弃,我们家有车。” 三人向后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聂家夫妇走出来了。 “你们……” 申煜晃了晃手机,解释道:“不是我们有意偷听,是刚刚接到120的电话,来接伤员。” 话音落下,救护车点着不断闪烁的红蓝车灯由远及近。 他们进进出出,很快就把伤势较重的保姆赵琳抬上车子。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商思文跟着聂震来到地下车库,被里面壮观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会有人家里的地下车库大得和她上学时,学校用的室内体育馆一样。 重点是,为什么这么大的车库还能被停满啊!!! “随便哪一辆都可以,手动、自动都有。” 聂震平常的语气就好像在问她,喜欢蜜桃还是油桃。 一瞬间,任务的焦急和选择困难症逼得商思文车子都没看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的警车差点位置不够的事。 贺队本身有一副手铐,但是不够,又向她要,表示他那边也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嫌疑人。 “要座位最多的!” 贺威把沈正军和寸头男铐在一起,站在马路边,向来时的方向不断眺望。 白计安靠在越野车上,双手抱胸看着贺威的背影,说道:“八公里,正常车速要二十分钟。他们就算超速行驶,也不会比我们刚刚追人的速度快。” 贺威点开手机,看着十分钟前与商思文的通话记录,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回到白计安身边,垂眼看着被后来补了一枪麻醉的两个人,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右眼一直在跳。” “这就是你一直着急的原因?”白计安失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信这些?” “你还笑。” 想起来他就生气。 贺威侧身面对白计安,一把握住他的脸蛋往中间捏:“让你追人,谁让你表演摩托车特技的?!每次出发前都口口声声答应我不会冒险,结果一到真章就违背诺言!我就纳闷了,白计安,你嘴巴里面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白计安被捏得仰起脸,口齿不清地回答:“爱你是真的。” “除了这个。” 白计安双眼向上一翻的心虚样让贺威的火气从心肝脾直冲天灵盖! 主意正又管不了! 太气人了!! 滴滴!! 一串急促的鸣笛。 两人转头一看,远处,两束亮光逐渐靠近。 意识到是增员,贺威松开白计安,咬牙切齿道:“现在没空,回家我再收拾你。” 收拾他。 白计安眨眨眼,突然很期待贺威会怎么收拾他。 增员不断靠近,直到商思文把七座的商务车停在贺白面前,两人都沉默了。 贺威叉着腰,沉声叹气。 待商思文从驾驶位上跳下来,他问:“你们来几个人啊?” “就我一个,韩阳和陈泽洋开着局里的车,把闯进聂家的一男一女带回去了。” 她走上来,把手铐递给贺威的同时看到白计安,开心地打招呼后,歪头向队长身后打探。 “贺队你们抓了几个人?7座的车,够用吗?” 贺威接过手铐,无语道:“我是抓人,不是剿匪。” 开mpv过来接人,她怎么不租辆载客45人的大客再来。 白计安走上前,拍了拍贺威的肩,笑道:“正好,省着我还要骑车回去,怪麻烦的。” “别上手,我给你搬。”说完,贺威拎着手铐向平躺在他们身后的两人走去。 商思文尴尬地咧了咧嘴,对白计安小声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没有。”白计安回头指了指停靠在一边的机车,“车座平一平,正好能放下。” 商思文明白白计安在救她,只得双手合十地悄悄道谢。 “过来帮忙。” 听闻贺队召唤,商思文立刻跑过去,跟在单肩扛人的贺威身后,连拖带拽地把死猪般的寸头男人拖上车。 一人一副手铐倒是好说,但问题是要固定在哪。 商思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结实的位置,身后却传来贺威下车的声音。 她转身一看,直呼好家伙。 贺威竟然把手铐中间的铁链穿过车窗上的扶手,再把昏迷的嫌疑人双手举高,两只手腕分别拷上一只铁手镯。 像是在做投篮的动作,场面十分滑稽。 强忍笑场,商思文模仿贺威,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灌篮“雕像”。 就在她直起身,准备下车踏上驾驶位时,后车窗上强光一闪。 她眯眼一看,来时的路上竟然又出现了一辆车,只是这车主实在没有礼貌,开着远光灯到处乱晃,扎得眼睛生疼。 她闭眼快步下车,适应黑暗后再睁眼,贺威和白计安也望着车来的方向。 大灯之下,四扇车门同时打开,摇摇晃晃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贺威定睛凝视着,淡道:“看来这下,车座数是真的正好了。” 第513章 正轨 60 商思文怒视眼前的状况,即便她不明白车上下来的人到底是谁,但很明显,来者不善。 竟然把心思动到警察的身上,想必敌方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贺威偏过头,用余光瞄着白计安,问道:“会不会和御灵山一样,方块j之下的人?” 除去这个可能外,白计安实在难以想象,事到如今还会有其他人来这趟浑水掺和一脚。 如果真的如贺威所说,是屈居方块j下面的小喽啰。老大被干掉还来救,这等飞蛾扑火的行为,实在蠢得令人无话可说。 “试试身手再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实在担心会不会从始至终,在他们与方块k争斗时,暗处,还有其他人在蠢蠢欲动。 “商思文。”贺威握紧配枪,“保护好自己,必要情况,可以开枪。” 这么严重! 盯着贺威背影的商思文瞪大双眼,平移视线,看着逐渐靠近的黑影,既紧张又有种莫名的兴奋。 她可是从警校毕业来到市局后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刺激的任务。 每一次不是看各式各样的尸体,穷凶极恶的绑匪,就是被嫌疑人扫荡之后乱七八糟的屋子。 还从来没有被群攻的经验。 苦练了那么久的格斗,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看以后还有谁,总叫她们女刑警守家,带着男刑警出外勤! 见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白计安本能地抬手把她护在右臂后。 小小的动作被贺威察觉,他目视前方,淡道:“不用担心,她是女人,也是警察。”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收回保护的手,慢慢掏出卡在腰间的改装型麻醉枪。 时钟一秒一秒地走,面前的四人踏着枯叶,嘎吱嘎吱地逐步靠近。 剑拔弩张,空气骤然收紧。 “真是车祸!” “需要帮助吗?” 语气自然,穿着普通,是恰巧经过的路人! 咔哒! 手电筒打开。 刺眼的白光正对三人铺开,如同可移动的远光灯,点亮半片树林。 刹时,连挡眼睛都记不起,两名警察的第一反应是收枪。 唯有白计安向贺威的方向偏过头,抬手假意遮挡强光的瞬间,轻声道:“假的。” 贺威一顿,压着嗓子闷哼回应,再抬眼,正好对上等待他指令的商思文。 简单的一眼,商思文立刻颔首,叫道:“哎呦!大哥,你这手电在哪买的呀,这么亮。稍微调一调,太刺眼了!” “不好意思啊,一着急,忘了。” 光弱的一瞬,白计安立刻转身,朝着手电男的肩膀就是一枪! 唯一的光源倒下,贺威和商思文伺机而动,冲上去一人一个,将人制服。 再回身,两人刚要处理最后一人时,只听嗖地一声,麻醉枪正中目标。 来者四人。 结局两名昏迷,两名被擒。 对他们花里胡哨又菜到老家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白计安走上前,俯视主动上前送死的四个人,抬起脚,用鞋尖抬起手电男的脸,淡道:“没想到是老熟人。” 贺威垂眼道:“御灵山上见过?” 白计安“嗯”了一声,而后,抬腿对准手电男的锁骨狠狠一踩。 咯嘣! 骨头断裂的声音把正在拖人上车的商思文吓了一跳。 她盯着不太一样的白计安,悄悄咽了咽口水。 回去的路上,返回增员的韩阳瞄着呆坐在副驾驶上的商思文。 趁红灯,又瞄了瞄后面坐满商务车的嫌疑人们,怪道:“你怎么了?吓到了?” 商思文缓缓地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到底什么,又点头又摇头的。”都把他看糊涂了。 “我是有点被吓到了……” “害。” 说起来韩阳和陈泽洋在回去的路上也后悔来着。 “早知道我们俩其中一个过来,不让你来了。” 当时的情况他们也是两难。 毕竟从聂家抓到的一男一女实力不得小觑。 虽然都被铐住了,但他们一人开车,另一个就要坐在他们中间,也怕在回去的中途发生其他意外。 “我不是说这个。”商思文白了韩阳一眼,“能不能不要总是习惯性地小瞧女警?我们很强的!” 想当初在警校,她和男人对练,不仅没有胆怯,甚至还有一半的男人打不过她。 “那你怎么了?” 商思文瞄着后视镜,看着一路上,伴在贺队越野车左右的川崎h2,心脏怦怦直跳。 “韩阳。” “嗯。” “你感觉,白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还用说,好人,在我眼里是少有的,几乎没有缺点的男人。”说完,韩阳瞟着后视镜,看着跟在他们后面帅气的黑骑士,连连感叹:“白哥真是厉害。川崎h2,四五十万一辆摩托车,有钱人的玩具,这辈子与我是无缘喽。” 商思文无言地垂下头。 几乎没有缺点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没有缺点呢。 只是相信他没有缺点的人,还没看到他的缺点罢了。 普通人不会随身带着麻醉枪,更不会单凭一脚踩断人骨。 白计安原本就知道那个人的锁骨上有旧伤。 踩断后又像没有痛快似的转动脚腕,碾压伤口。 如果不是被麻醉枪射中昏迷,她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个人会发出怎样的惨叫声。 可他却如同踩着一片没有生命的枯叶,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商思文紧握双手搓了搓,心里烦乱。 贺队和那个人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吧。 白计安把贺威送到市局门前。 贺威先是吩咐三队把人都带上去,而后,他快步来到白计安身边,温声道:“上去吧。我把沙发放平,你好好睡一觉。” 白计安摇摇头:“总去,影响不好。” “这深更半夜的,其他人早下班了。” “那也不了。”白计安抬腕看了看已经转到凌晨四点的手表,说道:“我把车送回去,等天亮,还要联系开宇和栗山。” 贺威心疼地叹口气:“睡一觉再去,不急。” “你都要加班,我怎么能懈怠。” “我没事。” “我也是。”白计安倾身抱住还在皱眉的贺威,转头对着他的侧颈用力地亲了一口,“等结束这段,我们一起睡。” 第514章 正轨 61 天亮。 坐在沙发上短暂休息的白计安拿开挡在双眼上的手臂,他转头望着落地窗外的火红日出,默默放空。 呆坐了片刻,他撑起有些酸乏的身体,沐浴,换衣。 下到一楼,谭杰扎着围裙从厨房跳出来向他问早。 也不知是年轻,还是单纯没烦恼。 几乎每天早上,他看到谭杰的第一眼,他总是这样朝气蓬勃。 白计安抿了口醒神的意式浓缩,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羡慕。 从聂开宇被绑架开始,连续折腾了这么久,虽然没有揭开方块主的真面目,但四大组中的三组,「黑桃」、「梅花」、「方块」算是断了其中一支。 方块a再怎么隐身,没了部下,也只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空壳子。 余下,他只要拿到申煜手上的梅花成员名单,隐晦散布消息,梅花主自然会主动找上他。 至于黑桃就放在最后,他还有一张没用掉的牌。 很快。 白计安凝视厨房中暖融融的烟火气。 很快的。 他也可以每天早上像谭杰一样开心、没有烦恼。 可以每天睁开眼就看到心爱的人睡在身边; 可以在无聊时经营事务所,接感兴趣的案子打发时间; 可以不用再担心未知的危险随时盯上贺威,伤害他。 “……白先生?” 白计安回过神,只见谭杰端着两盘刚出锅的早餐,怔怔地看着他,脸色煞白。 白计安拉开椅子坐下,若无其事地接过自己的餐盘,没再说话。 谭杰悄悄地打量着他,半晌,还是担心,小心道:“白先生,你还好吧?” 白计安抬起头,用钢叉扎上一块蛋白放进嘴巴:“我没事。” “是吗?”谭杰点了点头,干笑道:“那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又偷瞄了两眼白计安,一切如常。 从厨房出来时他绝对没有看错。 白计安在发呆,只是表情和给人的感觉与平时完全不同。既陌生又冰冷,中间仿佛还有股被理智强行压制的杀气,在暗角中波涛涌动。 接到聂开宇的定位,白计安忍不住发愁。 每隔几天进一次医院,干脆给他们俩办个会员算了,逢年过节还能用积分换点米面油回来吃。 “再做两份上次的营养餐,装保温饭盒。” 收拾桌子的谭杰一愣,想起上次的事,说道:“他们俩又住院了?” 连一件事都没参与的小白都知道了。 白计安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要不要下一次把他们四人的组合打乱。 可无论聂开宇还是栗山凉,谁能跟得了贺威? 算了。 总这样受伤也不是办法,等栗山出院,他也该想想其他办法了。 按定位,白计安拉开病房大门,进门就看到聂开宇一脸愁苦地坐在沙发上,眼圈泛黑。 白计安放下饭盒,张望四周没见栗山凉,忽然,身后的浴室传出放水的声音。 他快步走到门口,轻敲房门,嘱咐:“伤口不能碰水。” “……计安哥?” 栗山凉推开门,嘴边沾着白花花的牙膏沫。 看到白计安,他开心一笑,举了举一次性牙刷,解释道:“我就刷牙、洗脸,不干别的。” 白计安点点头,帮他关门后,来到问题似乎更大的聂开宇面前。 “你怎么了?”他环视病房四周,“屋子闹鬼?” 聂开宇白他一眼:“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脸上。” 白计安从抽屉拿出手持镜往聂开宇面前一推。 “自己看。你现在的样子直接送熊猫园展览完全没问题。” 知道受伤的人是栗山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聂开宇被妖怪吸走人气了呢。 “我没事。”聂开宇厌恶地推开反光的镜子。 他的脸,早上醒来习惯性整理形象的他已经见过了。 除了惨不忍睹,他脑子里也挤不出其他词了。 “没事搞成这样?” “就是一晚上没睡,失眠了。” 白计安别有深意地点点头,快道:“担心他?” “废话,我当然担心,担心得都要……” 意识到被诈的聂开宇嘴角一僵,转头无语地看着正在朝他坏笑的损友,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只得赐他一个今日的第二个白眼。 浴室门推开。 白计安扬了扬下巴,示意栗山把桌上的饭盒拿过来。 栗山凉踏出两步,身边突然一黑,聂开宇率先一步夺过饭盒,直视他说:“过去坐好。” 一副不容他拒绝的样子,一看就是倔驴转世。 争不过,他也懒得和聂开宇争。 坐到沙发上,面对依次打开的饭盒,喷香的饭菜让人食欲大增。 栗山凉拿起筷子,看到一动不动的白计安,问道:“哥不吃吗?” “已经吃过了。” “那你吃水果吗?我给你洗。” 啪地一下! 聂开宇放下筷子,瞪着栗山凉,怒道:“这就你一个病号,你洗个屁!” “你有毛病啊?” 栗山凉没懂聂开宇生气的点。 他原本就是白计安的助手,在国外更是负责打理他衣食住行的管家。 白计安向来没有自己动手干活的习惯,这只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跟如今在事务所给白计安做饭的谭杰一样。 “停。”白计安抬手挡在他们中间,起身道:“我想吃什么自己洗,你们俩吃饭,不许再吵了。” 待白计安拎着水果离开,聂开宇抄起身后软绵绵的抱枕扔到栗山凉的怀里,气道:“你就花心吧!” 都跟他亲到翻床了,还惦记白计安! 栗山凉不服,抄起抱枕扔回去:“我没花心。” “没有个屁!一边吃着我,一边想着白计安,脚踩两条船的渣男!” 抱枕迎面扑来,栗山凉抬手一抓,反击聂开宇面门。 “谁吃你了?不要脸!” 聂开宇接住抱枕,撩起额前的碎发,身手逐渐矫健。 “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抱着我啃!” “谁抱着你啃了!是你先动的手!” 聂开宇用抱枕指着栗山凉:“那你伸没伸舌头!抱没抱!闭没闭眼睛!提上裤子不认人了是不是!” “我没脱你裤子!” “我说你的!” “我的也没脱!少血口喷人!” “我是那意思吗?!”又又又接过抱枕的聂开宇向栗山凉n次扔过抱枕,教育道:“中文重修吧你!” 第515章 正轨 62 栗山凉接过聂开宇扔来的抱枕火气上头。 他双手抓着抱枕两侧跑上去,怼着聂开宇的脸,把人按倒在沙发靠背上。 “我再说一次,我没花心!!” …… 沉默片刻。 抱枕下面传出一阵委屈的嘟囔声。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啊。” “什么?” 栗山凉拿开抱枕,只见聂开宇的鼻尖和眼眶都红了,难过得差一点就要碎了。 “我都已经等了整整一夜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啊。” 见他这样,一瞬间,栗山凉竟然真的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心脏上轻轻地捏了捏。 虽然力道不至于让他心痛,但足以不适。 可是,话又说回来。 他才等了一晚上而已。 也太没耐心了吧! 算了。 栗山凉仰头瞄着别处,别扭解释:“我已经不想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 他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既然不想了,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只是需要一段空白的时间进行缓冲。” 虽然他和白计安已经没有机会了,但一天之内叫他连续做到放弃一个人,转身又答应另外一个人。 总感觉这种行为是感情中排名第二没有道德的无缝衔接,有些厌恶自己。 趁栗山凉发呆,聂开宇拿开抱枕,双手环抱他的细腰,像树袋熊似的把脸贴上他的腰腹,无赖地蹭蹭。 突如而来的刺激感强行拉回栗山凉的注意。 他惊慌失措地按着聂开宇的双肩,低声呵道:“你干嘛!” 一大早就这么肉麻。 “喜欢了。” 栗山凉依旧想扒开他:“说什么呢!” “我说。”聂开宇紧紧抱着他,仰起头,仰视他湛蓝色的双眼,一字一句,“栗山凉,我喜欢你了。” …… 什么? 一瞬间,栗山凉竟忘记了呼吸。 聂开宇说喜欢他。 表情,既不是平时的毒舌,也不是坏心眼时的捉弄。 定睛望着他,严肃,郑重。 他是认真的。 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你呢?喜欢我吗?” 栗山凉瞪大双眼。 原来被告白是这种心情。 可是,聂开宇是真的喜欢他吗? 明明在被绑架前,还因为他无意间把他压在沙发上而大叫。 既害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喜欢他。 短短几天而已,怎么又会突然喜欢他? 两次,一次御灵山,一次聂家。 他救了聂开宇两次。 是自那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才慢慢转变的。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在经历生命危险时,心里产生了正常的吊桥效应。 将种种原因产生的心跳,误以为是爱情。 就像在除夕夜,聂开宇问他是否能分清自己对白计安的爱到底是什么一样。 他当时分不清,所以心虚打断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需要清楚对白计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说话呀。”聂开宇晃着他的身子,“你喜欢我吗?” 攥紧拳头再松开,反复几次,栗山凉终于张开嘴:“我……” “儿子、栗子,我来了!” 砰地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申煜拎着两大包好吃的闯进来,吓得栗山凉忍着左臂的伤痛,一把推开期待答复的聂开宇,翻身坐回沙发。 申煜快步绕到聂开宇身前,只见他顶着满头黑线,无奈地看着聂夫人,评道:“您真是我亲妈。” 申煜没懂其中玄妙,眨眨眼,说道:“那肯定是亲的,如假包换!” 被自己亲妈说得哑口无言,聂开宇只得闭嘴,仰头靠在沙发上瞄着活蹦乱跳的聂夫人。 只见她来到栗山凉身边坐下,关切地打量他的左臂,可惜病号服裹得太严实,什么都看不到。 “来,把衣服脱了,给阿姨看看。” 闻言,聂开宇脑中警报拉响,像诈尸似的坐直身,大叫:“妈!” 申煜伸到空中的双手一颤,吼道:“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您吓一跳?您干嘛啊,上来就让人家脱衣服!” “我这不是担心他的伤嘛!” “担心问问就好。这有的是医生,再不济还有我,怎么也不用您看呀。” 直接叫栗山凉脱衣服的事他还没干过呢! “我怎么了?自从你离家,买房子出去独立之后,三楼东侧的书房,你留下那么多不要的中医书我全部都看了一遍。但凡有个行医执照,我都能开中医馆给患者看病了!怎么就不能看看栗子的伤口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交给这的医生就完了。” “什么叫做就完了?你有没有良心?人家可是因为你受的伤!光是救你就好几次了,流了多少血?你不感激,你妈我不得替你表示表示?” “您从哪听到我不感激了?我有自己的办法,心里有数!” …… 聂家母子你一言我一语对答如流。 夹缝生存的栗山凉左看看她,右看看他。 本来中文就不是母语,这下更是一句话插不进去,只能在中间,对着聂夫人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不需要感激。 “没事,栗子,你不用管他!你听我的,出院直接跟我回老宅住,阿姨天天给你熬汤药,补血养气,调理身体。” “不用。”聂开宇靠上沙发椅背,翘起二郎腿:“您再厉害能有我专业?等他出院,我就把他带回家,亲自照顾。” “亲自照顾?说得好听。”聂夫人笑了,“你不用上班?” “巧了。”聂开宇得意地挑了挑眉尾,“两年没休年假,正好攒一块,一起休。” 栗山凉又一次左右看看,母子俩能掰头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咔哒。 病房门打开。 白计安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申煜歪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她转头瞄了眼时钟,早上七点三十。 “你也来的太早了。” 白计安把水果放在茶几中间,笑道:“夫人来的也不晚。” “我这哪是来得早呀!还不是因为赵姐就住在楼下。昨天晚上我跟着救护车把她送来,看了她一晚上,就没离开过医院。” 说着,聂夫人拿起橘子,扒掉一块橘皮朝聂开宇身上一扔。 “别总在这腻着,有时间下楼去看看赵姨!有点礼貌。” 他这不也是刚知道嘛。 第516章 正轨 63 聂开宇撇了撇嘴,拿开橘皮扔进垃圾桶时“嗯” 了一声。 再抬头,只见聂夫人从上到下打量着白计安,问道:“你没事吧。” 白计安依旧礼貌地微微一笑:“没事。” “真厉害!同样是快三十的大男人,你不但比开宇瘦,他还比你高两公分呢,结果呀你看看他……” 聂开宇呆愣地看着眼前和谐到诡异的画面。 聂夫人和白计安正聊得热火朝天。 熟络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很久没见面。 白计安回国的事他从来没有和家里人提过; 他本人没有回过老宅。 如果他记忆没有问题,上一次的印象中,聂夫人和白计安见面是在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 九年没见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像经常见面的老熟人一样? 一点惊讶和好奇都没有? 灵光一闪! 聂开宇指着他们,震惊地张开嘴巴:“你们是一伙的?!” 刹时,房间安静了,余下三人看着他,直到三秒后,栗山凉不咸不淡地补充:“还有我。” “什么?!” 白计安补充:“还有贺威。” ……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不是哦。”申煜扒下清透的橘子瓣放进嘴里,淡道:“还有你爸。” “我爸且不说什么,我为什么呀!” 从绑架开始,事件的中心就是他吧!!! “怕你演技不行。”申煜一边嚼着橘子,一边道:“沈又晴那丫头不管脑子聪明与否,怎么说也是你的前女友,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我们计划中最重要一环就是让沈又晴毫无顾虑地走进我们家,喝掉加过迷药的饮料,之后才能引出爱女如命的沈正军来救。” “所以呢?” 这跟告不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申煜面对聂开宇摆正身子,“要是你知道沈又晴在计划中必须进我们家,你会怎么做?” “在电话里答应她。” 起初,沈又晴联系他时,说的就是要去他的家,直接回复好,然后开门。 “这就是问题!沈正军就是假意和你父亲交好,趁过年的那几天连续来我们家做客,每一次都带上昂贵且度数极大的好酒,让我们全家和客人放松警惕,让昨夜潜入的人拿着简易地形图直奔我的书房。” “这和沈又晴有什么关系?” 过年几天她又没来过他家。 “傻呀!龙生龙凤生凤,老狐狸的孩子就是小狐狸!就你这样的傻白甜,如果一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积极配合,恐怕她就会察觉到你态度上的古怪,不会再来了!” 从一开始,白计安和申煜要的就是聂开宇这种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对沈又晴最真实的厌恶感。 白计安道:“说白了就是越得不到,越想要。” 聂开宇嫌弃地皱起眉:“这都是什么逻辑?” 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总之,你妈我算是真真正正地出了一口恶气,叫她有眼无珠辜负我的儿子!” 申煜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巴,唠家常似的回忆。 “不过幸好,她提前出幺蛾子,不然你要是真把戒指定了去求婚,到时候,她出轨的事瞒得好,你结婚戴帽子、瞒不好,你订婚戴帽子。一场伤心欲绝免不了你,还要被其他人……”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强行打断申煜,她看着刻意搞事情的聂开宇,说道:“你怎么了,肺结核?” 聂开宇绝望地扶着额头,小心翼翼地瞄着栗山凉没有表情的脸,提醒滔滔不绝的聂夫人:“别说了。” 再说,他可真的要被甩了。 白计安眼力十足,找理由带上一头雾水的申煜离开病房。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聂开宇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来到栗山凉身边,屁股刚碰到沙发,紧挨的人起身走了。 这是生气了,还是在躲他? 聂开宇跟上去,只见栗山凉躺上病床,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 又是一把拉开被子,聂开宇说道:“不是说了,蒙着被子睡觉会呼吸不畅,影响大脑供氧。别再这样了。” 栗山凉没吭声,而是从他手上夺回被子,听话地盖在肩上。 聂开宇站在床前,打量片刻。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自从提到计划和沈又晴之后,不但不高兴,还不让他挨着,不和他说话。 忽然,聂开宇小嘴一扬,问道:“你吃醋了?” 哗地一下! 被子掀开,栗山凉猛地坐起身,刚想骂他怎么这么自恋,谁知话到嘴边就被迎上的软唇堵了回去。 偷袭成功。 聂开宇倾身下来,用力揽着栗山凉的腰,贪婪索吻。 一个躲一个追。 栗山凉向后跑,聂开宇就单膝跪床追上去,继续亲。 嘴上,手上,身上,处处都在暗中较劲。 可偏偏聂开宇的技巧实在顶呱呱,对于未经世事的雏鸟来讲,就像口水掺了溶剂,让人浑身瘫软。 挣扎了几下,栗山凉终于缴械投降,把握时机,聂开宇护着他的腰,把人轻轻按倒。 很快,光是接吻已经没办法满足聂开宇对他的渴望。 从亲吻下巴开始试探,逐渐磨蹭到侧颈,手下也开始不再老实。 栗山凉睁开湿润的双眼,空荡的天花板随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刺激感变得有些恍惚。 他放开抓着床单的手摸向腰间无比熟悉的位置,掏出收刃的蝴蝶刀,对着聂流氓发烫的脸拍了拍。 “下去。” 聂开宇斜眼看着他手上的刀,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他不听话,栗山凉会不会真的忍心伤他。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栗山凉喘着轻重不一的粗气,强行压制抱住聂开宇,任他为所欲为的欲念,重复。 “下去!” “如果我说不要呢?” 栗山凉用手臂挡住满是悲哀的双眼,苦道:“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嗯,很粘,正式在一块的话会更粘。” “我没说要和你在一块。” “为什么?你根本就不讨厌我。” 讨厌的话不会他做什么都回应,更不会向他发出那么强烈的情感。 即便他嘴上没说,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栗山凉是喜欢他,想要他的。 —————————— 得知真相的聂开宇 第517章 正轨 64 “你看着我,不许逃。”聂开宇拉开栗山凉挡住眼睛的手,蹙眉问,“为什么?” 无处可逃的栗山凉偏过头,继续躲避他灼热的视线。 扪心自问,聂开宇这个人起初的确不讨喜。 明明嫌弃他要死,却因为害怕蝴蝶刀选择妥协。可妥协了,还不甘心,总是见缝插针,拿各种可以伤害到他的话来挤兑他,填补内心的不爽。 从聂开宇嘴里,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白计安不要你了。 算起来他们的年纪相差了七岁,不算大也不算小,但他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孩子。 计安哥不再需要他这件事他知道、清楚,不需要聂开宇一遍遍地刻意提醒自己。可奇怪的是,他说了那么多次让他讨厌的话,可这家伙其他别扭的地方,他并不讨厌。 嘴很毒,心却很软。 会做早餐的时候顺便给他带上一份; 会在他把车子停错位置,业主找上门的时候替他点烟道歉; 会带他回家过年,在他被噩梦侵蚀的时候安抚他,在聂夫人责怪时主动认领被他扎在枕头上的匕首,即便后来发现他并不是自愿的; 会教他玩游戏、用三两句话解开他的心事; 会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而闹别扭,甚至在被绑架昏迷发烧的时候,还耿耿于怀; 会照顾他; 是第一个在他被副作用折磨得生不如死时,主动解开绳子,抱住他,告诉他不要伤害自己的人; 是第一个吻他的人。 “你不喜欢我。” 聂开宇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凑巧救了你几次,是你把感激误会成喜欢。你清醒一点再想一想,或许再过一阵子,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说了。” 聂开宇深呼一口气,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栗山凉短短的两句话气得发抖。 他撑起身体坐在床上,看着躺在床上不肯面对自己的栗山凉,咬牙道:“你当我是什么?” “什么?”他怔怔地望着白墙,没懂聂开宇的意思。 “看着我。” …… 没有任何回应让聂开宇怒气更盛,他扑上去,一把捏住栗山凉的脸转过来,强迫他直视自己,怒道:“我在问你,你当我是什么?!” 栗山凉的下巴被他捏的发酸,挣了半天躲不开,只得抬手打开他,反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我几岁?你当我是你呀!连爱情和感激都分不清!!” 又是一句话正中心窝,刹时,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涩冲进鼻腔,呛得他难以呼吸。 是,他混淆过,还自以为是地沉浸其中。 白计安、聂开宇,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曾经对计安哥执着深情的爱掺杂着父母的“爱情”带给他的伤害。 唯有他一个人,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抓着白计安,不但爱得像个小丑,到最后还一无所有。 栗山凉无意识蜷缩身体的模样看得聂开宇心脏一颤。 他又说错话了。 奉上去的心意被擅自曲解; 明明每一个可爱的反应都在用力拥抱他,却偏偏要嘴硬,故意逃避。 所有的一切加在一块气得他一时间无法控制情绪。 聂开宇紧紧握着双手,正襟危坐。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栗山凉把头埋进双膝,摇摇脑袋。 他难过不是因为聂开宇说了什么,而是最近才从沉迷的情感中剥离出来的他很羞愧,感觉很对不起一直待他如亲弟弟一样的白计安。 “你不用道歉。比这过分的话,你之前说过很多,我没那么意外。” …… 这话放到现在,栗山凉还不如上来抽他。 “我不逼你要答案。”聂开宇诚恳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觉是爱情,那我就追你,直到你相信我、真心愿意接纳我。如果你因为曾经受过的伤,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是爱情,什么样的感觉是亲情、友情,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感激,那我就举例说明,一件件地让你去亲身感受,教你分辨,直到你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一日三餐、一起看无数个东升西落的喜欢你。” 耳畔沙沙作响。 聂开宇的话犹如魔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中反复萦绕。 仿佛只听一次,他就可以一字不差地记住一辈子。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话是不是他的臆想。 居然会有人对他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居然会有人选择爱他。 “聂开宇,我……” “啊啊!”一本正经的聂开宇突然破功,捂住耳朵,一边下床一边叫:“我不听!你别再说了!反正我已经想好就这么办了,我已经退一万步了,你必须答应!不许再拒绝我了!就这么说好了!从我回来之后开始!你好好休息!” 呯地一声。 看着紧关的病房门,栗山凉愣住了。 他,没想拒绝呀…… 聂开宇捂住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跑到走廊。 不得了,曾经什么情啊爱的,他都没有说过这么肉麻的台词! 也不知道哪来的才华和灵感。 只是稀罕看栗山凉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上下嘴唇一碰,噼里啪啦的,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真是出息了! 他转头悄悄扶上门上的玻璃小窗。 看他已经动容的脸,应该不会再把他拒之千里了。 第一阶段算是成了。 反正栗山凉就住在他家,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让他对自己无法自拔。 “几年不见,你怎么变猥琐了?” 突然靠在墙上评论的白计安吓得聂开宇一激灵! 他捂住速度更快的心脏,骂道:“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 “怪我?是你把注意力全部都用在偷窥上,才会忽略我的脚步声。” 聂开宇嫌弃地瞥了白计安。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他这话实在太糙了。 “我没偷窥,就是看看。” 白计安懒得拆穿他。他上前一步,瞟了眼呆坐在病房里的栗山凉,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第518章 正轨 65 聂开宇轻叹一口气,虽然他也没想过要瞒着白计安,但在他成功之前就被发现,也未免太早了。 “是,比真金白银都真。” “可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白计安的表情无比严肃,“开宇,虽然都是爱情,都是做情侣之间做的事,但男人和女人的本质有很大的区别,你确定吗?” 聂开宇转身与白计安面对面:“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 白计安不可置否地点头:“凉的原生家庭对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有从错误的感情认知中走出来。他不能在感情上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你能明白吗?” “我还没找你,你倒是先说上我了。”聂开宇皱眉盯着白计安,质问:“你怎么回事?二十二岁的人了,到现在还像个小朋友似的,连什么是喜欢是爱都搞不清楚。他受过伤,你也受过?你认识他快五年了,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我不相信你看不出问题。你有无数个机会教他,为什么要放任他不管?” “我不能管。” “又是因为贺威?” 白计安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让聂开宇无话可说。 从前他只觉得白计安是专一,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对自己情感洁癖到变态! 贺威的人没追到,喜欢的感情也没传达,就开始片叶不沾身了! 不过也好,白计安要是真的给栗山凉留下余地和幻想,一直钓着他,凭他,肯定是争不过的。 想着,聂开宇突然瞪了白计安一眼,“从前不觉得,怎么我现在看到你这么烦呢?” “因为你在吃醋。” “别说话。” “干嘛?” “听到声音也很烦。” 真是无话可说。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栗山单恋他,他一动未动。 结果,贺威和聂开宇都和他生气。 哄完那个,还要哄这个,难道以后组织的事要他抽空做不成? “你还没回答我。”白计安道。 “什么?”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怎么?你要反对呀?”聂开宇撇了撇嘴,“反对也不好使。” 白计安实在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白,思来想去,他横跨一步靠上聂开宇的肩,歪着头,悄声向医生科普对象是男性与女性的差异。 尤其是对曾经异性恋的聂开宇来讲,真上战场,视觉冲击可能会很大。 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他没兴致,萎靡不振。 聂开宇自信抱胸,挑了挑眉,得意道:“你放心,我好用得很。” 看他高高翘起尾巴的表情,白计安惊讶地张了张嘴:“难道你们已经?” “还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好用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少操心,顾好你家的警察,他好用就行了,别谁家的事都打听!” 白计安笑道:“我当时的事你也没少打听。” 光是不小心撞见他们亲热并打断的事,贺威到现在都记得。 “那我也是助攻!之后你们俩在一块我打听过没有?我有没有私下问过你贺威行不行?” 越说声越大,白计安瞪着眼,一把捂住聂开宇的嘴,低声说:“你疯了!” “你先开始的!再好的兄弟也不能侵犯我的隐私。” 他和白计安一样洁癖。 身体素质的问题,必须是自己喜欢的人第一个知道,谁都不许插队! “行了,只要你心里有数,我不问。” “这就对了,什么都不要问,帮忙就行。” “帮忙?” 聂开宇“嗯”了一声:“他分不清各种感情的区别,我要帮他。” 明白所以的白计安微微一笑。 他因为不能给栗山凉留下任何期望所以一直在故意回避、无视这个问题,如今有爱他的人出现,并且愿意帮他,再好不过。 傍晚,贺威拎着谭杰做好的晚饭来到医院,刚走出电梯,就看到白计安在走廊踱步。 他快步上去,从背后轻轻抚上白计安的腰把人拉近。 “怎么在这?” “等你。” 握着他微凉的手,贺威察觉不对,问道:“等多久了?” 白计安一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抬腕一看,答道:“四十分钟。” 贺威惊讶:“从我给你发信息说下班开始?” “是。” “为什么?” “为了帮忙。” 顺着白计安回头的视线,贺威抬眼望去,是栗山凉所在的病房。 大门紧闭,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拉着白计安快步走去,对着玻璃小窗一看,只见聂开宇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正在给栗山凉用切开的橙子瓣做小兔子。 还拿起其中一只,无比幼稚地问栗山凉自己做的兔子可不可爱,漂不漂亮,喜不喜欢。 贺威转头与早已知晓一切的白计安对视,半晌,直言:“他谈恋爱一直都这么恶心吗?” 白计安强压扬起的嘴角,他实在无法回答贺威这个问题。 至少他从前看到的聂家少爷总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向来都是别人喜欢他、主动追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转换身份,跟在别人的身后跑,被迷得五迷三道。 “他,我不知道。”白计安捏了捏贺威的手,看着他的脸眉开眼笑:“我只知道你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比他好多少。” 白计安的笑容着实好看,看得贺威的心脏猛猛一跳,他反握白计安的手,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也想要吗,小兔子。” 笑弯的眉眼慢慢睁大,白计安怔愣地看着贺威的脸,呼吸变得有些杂乱。 小窗里的画面他并未感觉到什么,为什么同样哄小孩子的话从贺威的嘴里说出来,会让他如此心动。 “要。”白计安点点头,“我想要。” 对视着,从起初的微笑逐渐幸福得无法收敛。 唰! 两人身侧的大门被猛地拉开。 聂开宇站在门口,对着在门外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无语道:“不管是什么,回家要去!” 损友,就知道秀恩爱气他。 闻言,贺威和白计安相视一眼,感到聂开宇话中的歧义,噗嗤一声,同时笑场。 “才不要。”白计安拿过贺威手上的饭盒塞到聂开宇手上,拉着贺威,一边往病房里走,一边打趣道:“我要留下来,看兔子。” 第519章 正轨 66 看兔子? 聂开宇疑惑地看着手牵手进屋的可恶情侣,拉上病房大门。 门边撞上门框发出闷响,他恍然大悟。 “你真好意思说我。” 白计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问道:“什么?” “偷窥。” “不是我。”白计安手指正在搬椅子的人,“贺威干的。” “你俩谁干的都一样,一被窝睡不出俩人。” 说完,聂开宇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更不爽的事就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贺威把自己要坐的椅子拉到他的座位旁边摆上,人不见了。 聂开宇转头看着白计安:“他要干嘛?” 突然靠自己这么近,他怎么有点害怕。 浴室门开,贺威晾着洗干净的两只手,径直走到床柜上,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圆滚滚的橙子,坐下,抬头望着聂开宇眨巴眨巴眼睛。 这下不止聂开宇,就连床上的栗山凉也有些不习惯贺威坐在他的床边,趁无人注意,默默地向反方向挪了挪。 这画面看的聂开宇顿时就不乐意了,叉腰道:“不是,你进来不和白计安腻歪,上我们俩这凑合什么?最佳观影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不是。”贺威转头从床柜上拿起红色的水果钢刀,朝着橙子的脑门上敲了敲,“计安想要我的兔子。” 闻言,聂开宇撇了撇嘴,回到原位与贺威并肩坐好。 他拿起橙子一边做一边说:“你可真有闲心。我还以为你过来的目的除了送饭之外,主要是告诉我们审讯结果。结果倒好,兜兜转转,还是来谈恋爱的。” 贺威盯着他的手,一步步学。 “我是想说,但问题是没什么可说的。” “什么意思?” “警察不允许刑讯逼供,他们嘴严,一个字都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 私闯民宅、故意伤害、偷盗和非法持枪。 除了现有的证据可以定罪之外,其他的有利线索,一个也没得到。 白计安靠在沙发椅背上,撑着下巴,望着贺威的背影安慰道:“不用放在心上,意料之中。” 聂开宇闷头继续切着橙子,疑道:“那你上次在御灵山是怎么问出来的?” 不仅问出来,还叫方块j给沈正军打了电话。 话落,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单纯的聂开宇,直到他本人注意到四处投来的灼热视线,抬起头,一边把做好的小兔子递给栗山凉,一边道:“你们看我干嘛?” 栗山凉接过橙瓣放在唇边,下口之前,弱弱地吐槽:“好傻。” 聂开宇歪头追着栗山凉埋下去的脸,开心笑道:“你说我呢?” 这么多人看着,栗山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他赶紧捧着橙子转过去,面冲墙壁,像蝴蝶似的扇动右臂,暗中警告他不许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逗他。 聂开宇不敢逼他太紧,只能听话地坐直身,回头等着白计安给他答案。 “嗯。”白计安盯着还在专心切橙子的贺威,说:“就打了两下。” 聂开宇眯起眼:“就?” “不然呢,我还能打死他们?” 一人一根钢钉,不就是两下。 聂开宇沉默片刻,仔细回想。 当时在中心医院的病房,白计安在他们面前播放录像的时候,的确是挑了重点。余下的视频他们一点都没有看到。 还有就是当时说话的那个男人,哆哆嗦嗦,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连整句话都说不全。 白计安到底干什么了。 聂开宇转眼瞄了一眼背对他们的栗山凉。 得到合适的机会,他还是问他会更容易得到正确答案。 “好了!” 聂开宇回过神,只见贺威快步离开,把废了一整个橙子才做好的完美兔子捧到白计安面前,而后,作为奖励,他的侧脸得到老婆一个火辣的亲亲。 真好。 聂开宇回头望着栗山凉的背影,用嘴型无声地诉求:“亲亲,我也想要。” 当天晚上,申煜从楼下上来,一开门,看到里面仅有一面之缘的脸,愣住了。 白计安站起身,主动介绍道:“这是贺威。” 名字她还记得,但可不可靠就…… 白计安看出申煜的顾虑,直言:“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自然地肩并肩,习以为常的身体接触,看上去亲密无间。 申煜惊讶地瞪大眼,不禁感叹萦绕在两人周围,非比寻常的气氛。 贺威。 她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自己儿子的嘴里。 尤其是让从小就个性清冷、喜欢独处的白计安一反常态。 放学之后不回家,宁可深更半夜打车从市区回家,也要去离家反方向的贺家待上一个小时。 “昨天晚上的事他也在里面,只是他全程都和我在一起,没有见面的机会。” 申煜承认她的好奇心很重,但从昨天晚上看到方块j李晶断掉的那根锁骨开始,她便有些忌讳打听白计安的八卦。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按原定计划,一个小时之后出发。” 申煜离开,栗山凉立刻转身焦急道:“出发去哪?” 白计安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淡道:“聂家。” “我家?” 回去做什么,白计安根本没跟他们说过。 “现在说也来得及,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特意为你们留的。换好衣服,地下停车场集合,我们跟着聂夫人回去,去看魏敏英留下的,组织拼了命也要找到的宝贝。” 栗山凉惊道:“梅花的成员名单!” 白计安颔首:“凉,我们一直期待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真没想到。”栗山凉叹道,“我以为聂夫人守了这么久的秘密,不会轻易给我们。” “当然不会给,只能看,不许碰。” 这是他和申煜反复协商之后达到的共识。 聂开宇算是服了白计安。 “按照我妈的性格,愿意拿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东西可是连他们父子俩都不知道的存在。 “成功的一半,还要感激你。” “我?” 白计安点头:“嗯,要不是你被盯上、被绑架,凉及时发现把你救回来,聂夫人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第520章 正轨 67 地下车库,白计安拉开贺威的副驾驶坐上。 刚拉开安全带,就听到上车的贺威问:“那另一半呢?” “真敏锐呢。”白计安按下卡扣,望着对面车上的申煜,平淡道:“走投无路、孤立无援。” “果然是这样。” 聂开宇被组织绑架意味着申煜手上拥有资料的事已经暴露。 之后,即便转移名单至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全家人也会无休止地遭遇各种危险。 这一次是幸运,聂开宇几乎毫发无伤地回来。 那么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计安,你知道申煜为什么要扛着这么大的风险帮魏敏英吗?” 白计安摇摇头:“她看起来不想说。不过没关系,什么事都可以查,你等我的消息。” 咔哒。 后门被拉开。 栗山凉探进脑袋,看着后视镜上的贺威问道:“我可以坐这辆车吗?” 白计安转头看贺威,只见他表情平和,说道:“上来吧。” 如果曾经,把栗山视作情敌的贺威绝不会摆出这样的表情。 白计安靠回座位,心里长吁一口气,不禁夸赞聂开宇谈恋爱还能顺便救他一命,真是爱得漂亮! 出发时,贺威自动跟在申煜车后。 白计安看着坐在副驾,用后视镜不停偷瞄他们的聂开宇,问道:“你怎么不和开宇坐一块?” “我,我干嘛要和他坐一块?” 本来他就是白计安的助手,为了查看他的伤、支援他来到中国,跟着他有什么不对? 白计安偏头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街景,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栗山凉心里一惊,支吾道:“知道什么?” “明知故问。” 栗山凉抿着唇。 倒不是他有意隐瞒白计安,只是他没办法说清此时此刻,他和聂开宇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不能把聂开宇跟他告白被拒绝,又不放弃地说追自己的事说出来。 那样,聂开宇可能会在朋友面前很糗吧……他不想他被笑。 “哎。” 栗山凉垂下思绪乱成一团的脑袋。 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是真的搞不清了。 红灯,贺威忽然握住白计安的手,轻声道:“让他们自己处理。” “可是。”白计安用下巴指了指栗山凉,对口型:“他不懂。而且,开宇叫我帮他。” 帮聂开宇搞定栗山凉。 贺威眨了眨眼睛,大脑急速运转,配对连线。 忽然,他捏了捏白计安的手心,俯身靠近他,坚定道:“带我一个。” 心思昭然若揭,直白到差点撞上他的脸。 白计安无奈一笑,而后又扫了眼镜子上的栗山凉,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为什么故意避开开宇来找我们?” “哥。” “嗯?” “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白计安无视他的回避,直言:“心意一旦生出来,刻意的躲避非但不会有效果,反而会产生副作用,侵蚀胆小的人哦。” 栗山凉抬眼,视线从白计安到贺威:“论胆子小,计安哥好像没资格说我。” 被揭开弱点的白计安一时语塞。 好样的,还学会反击他了。 一直专心开车的贺威盯着申煜的车屁股,忽然,他想起白计安,说道:“你是害怕被聂夫人看出什么吗?” 刹时,栗山凉一怔,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白计安惊喜地看着贺威,小声道:“还真让你说中了!” 贺威倒是没那么开心,直言:“难怪跟你一块生活那么久,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跟照镜子似的,只要谈到父母亲朋,白计安就会立刻色变。 各式各样的担心涌出来,之后总结一句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停车到江御公馆三号别墅门前,申煜和聂开宇已经在大门前等着他们了。 聂开宇直勾勾地盯着方才逃跑的栗山凉,似乎有很多想问的话,但碍于此时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选择忍耐。 众人走到大门前,聂夫人抬手按下门铃,直到聂震从里面出来,聂开宇有些诧异。 “干嘛这么惊讶?我不该在家?” 聂开宇道:“只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事关名单,他妈一定不会让在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他爸参与进来。 申煜无奈道:“本来是不想的。但谁叫他不偏不倚,正好撞上昨天晚上的事。” 这下,她是真的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再隐瞒聂震了。 踏进大厅,所有人都以为会被申煜带到四层中的某个房间。谁知,申煜站在一层客厅中间不动,叉着腰,对等着她结果的众人说:“它们就在这。” “这儿?”聂开宇指了指他们脚下,“名单在客厅?!” 这个几乎每天都会有家人、职员、客人走过,逢年过节还会有许多亲戚朋友、商场伙伴踏进来的地方!? 申煜肯定地点点头:“不是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聂家别墅里最危险的地方就只有一层的大厅了。 众人四处张望的样子,看得申煜生出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她转身走到单人沙发上坐好,对着他们说:“夜很长,范围已经告诉你们了,自己找,实在不行,可以找我投降。” 对于名单资料的藏匿之处,她信心十足。 如果连刑侦队队长和开店的侦探都找不到的话,那么今后她大可安心,继续把它们藏在原位。 白计安和贺威站在原地没动,他们看着对大厅进行地毯式搜寻的三人,渐渐环顾四周。 忽然,贺威蹲下身,掀开羊毛地毯的一角,看着下面被镶嵌死的地砖,向一直观察申煜表情的白计安摇摇头。 “我知道了。” 白计安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 申煜对上白计安的双眼,只见他慢慢向上移动视线,望着她身后,贴着暗花壁纸的空荡墙壁。 申煜无聊地撅了噘嘴,起身挪开沙发,用指甲扣起墙边壁纸的一角捏住,大力撕开。 唰地一声! 华丽的壁纸揭开,白墙之上,五十张塑封资料被一张张地平面铺开,贴满整面高墙。 第521章 正轨 68 三平方米,足以放满一张双人床。 众人仰头望去,竟不知该把目光率先落在哪一点上。 聂开宇转头看向聂震,满脸写着:“这么大工程您不知道?” 聂震也是无辜,“我一直上班赚钱忙得要死,在外面的时间是家里的二倍,你问我?” 申煜作为聂夫人,掌握家里多半的财政大权,在一面墙上夹带私货于她而言,简直比吃饭还要简单。 栗山凉转身仰望四周,整整四层所及之处的全部壁纸都是同一款,凭肉眼根本就没办法发现其中的不同。 “计安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连客厅表面都还没搜完。 “因为聂夫人。” 申煜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明明就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动没动呀! “可你的眼神在观察我们。尤其是在贺威蹲下掀起毛毯,查看地面是否有可能的瞬间,你的眉毛微微向上抬了0.5厘米后恢复原状。” “所以?” “惊讶的表情代表意外,但贺威又什么都没有发现,证明他的答案虽然是错的,但已经足够接近真相。既然地面不是正解,那么最近接地面,又轻易不会让人猜到的地方,只有墙面。恰好,您家里的墙面贴满了带着暗花的珍珠色壁纸,想要隐藏薄如蝉翼的资料,还是很轻松的。” “不愧是侦探事务所的老板,有两把刷子。看来去找你的委托人,钱花的不亏。” 白计安微微颔首,按照之前与申煜达成的共识,协助栗山凉,对纸质资料进行电子获取。 聂开宇凑近一步,看着墙上几张手写的资料和图纸,沉声问贺威:“你们不是说这是专攻科学研究的「梅花」的资料吗?” “依照目前的分析来看,是。” “专搞科研的博士,冒着生命危险带出来的资料居然是纸质的?” 手稿他倒是能理解,只是纸质的,总感觉有些违和,明明可以做一个新奇的玩意儿把它们统统装进去,就像栗山凉的七星瓢虫无人机一样。 那样既方便携带又有利于隐藏不被发现,不比传统白纸黑字的文档要合适得多。 “大概不是不做,而是不能。” 白计安赞同道:“的确,按照我的调查结果,魏敏英把资料转移至聂夫人手上不久,她和丈夫华雄所在的实验室就发生了火灾。一定是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某些问题,实验室、家和所用的一切网络全部被监控,才会没办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居然能在那种强度的监控下,找到空隙把东西送到我妈的手上,还不被怀疑。” 真是难以想象的惊心动魄。 像电影般不真实。 不真实到此时此刻的聂开宇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是他老妈心血来潮,请了节目组和白计安他们演了一出戏,故意整蛊他。 栗山凉收集好全部资料,张张对照屏幕进行检查,确认无误后,他转头对上申煜的眼睛,问道:“真的确定吗?” “什么?” “如果您还把这些资料留在家里,即便这次击退了「方块」,之后还会有「梅花」的人为了它再来一次。真的会很危险。” 明白栗子实在担心她们,申煜微微一笑,仰头望着壮观的墙壁,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她了。现在她死了,我也没办法再找到她,告诉她,我反悔了。所以就这样,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吧。” 申煜双手抱胸看着身边的聂震,“你说呢?老公。” 聂震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点头。 “你干什么呢?” 申煜凑上去,只见聂震正在联系特助,叫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樾安市内最好的保镖公司,叫他们现在立刻马上派人,他现在就要消费! 此情此景,栗山凉怎么也没办法放下心。 他来到白计安身边,说道:“哥,真的这样就可以吗?” 白计安耸耸肩,“没办法,该说的我已经全部都说过了,聂夫人本人坚持。” “那好吧。”栗山凉对上从一开始就盯着他的聂开宇,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口,说:“明天出院之后,我可能不会和你回家。” 以为栗山凉是因为告白的事躲自己,聂开宇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要去哪?” “你别这样。”栗山凉想悄无声息地挣开他,却怎么都拗不过聂开宇的铁爪子,“你先放手,会被夫人和聂总看到!” 聂开宇抬眼一看,亲妈亲爸正凑在一块说话,根本就没往他们的方向看。 他立刻调整角度,转身与栗山凉互换位置,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把不该展示在外的画面完全挡住。 “说话,你不和我回家,你要去哪?白计安的事务所可没你的床位。” “不是,我没想去打扰计安哥他们。”栗山凉仰起头,看着聂开宇百般焦急的脸,说:“我想听聂夫人的话,出院之后和她来这里住。” “这儿?”聂开宇指了指他们脚下。 “是。” “你想喝现熬汤药?我可以做,我什么都会的。” “不是汤药的问题,是聂夫人和聂总的安全。我住在这儿,可以顺便保护他们。” 聂开宇愣了愣,他没想到栗山凉想的居然是他父母的安全。 经历那天晚上那么激烈的碰撞,不但小区会加强守卫,就连监控器也会大面积加设。 还有他的父母,也绝对不会像原来一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坐以待毙。 反倒是栗山凉,一旦出了事,就会因为保护和职责冲在最前面对抗敌人。 太危险了。 “那我问你。”聂开宇皱着眉:“如果真的有人来了,你怎么办?” “我很能打。” 他几乎可以确定,敌人中,除了黑桃j之上的杀手外,组织里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也不行,没人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万一。”沉默片刻,聂开宇盯着他说:“明天出院之后你想来这里住可以,但是你必须带上一样东西。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让你过来。” 第522章 正轨 69 “带什么?” 聂开宇拿起他的手放在两人中间,偷偷十指相扣。 “带上我。” 栗山凉惊道:“你也要回来?!” 聂开宇不悦道:“你是不是把我被绑架的事给忘了?一门心思想着保护我爸我妈,把我一个人扔在家,你就没想过我也会出事呀!我要是伤了、死了,你不担心、不心疼、不想我呀!” 越说越尽情,逐渐忘记压低声音。 眼看两人就要成为焦点,没想到任何最佳阻止方案的栗山凉脑袋一热,无意识地手下使劲。 十指相扣的手指秒变古代用来夹手指的刑具拶子,捏得聂开宇全身扭曲,捧着相握的手,嗷地一声! 聂夫人看着被吓到心脏一蹦的聂总,抬头朝还在吹手指的儿子骂道:“你叫什么?你要涅盘啊!” 聂开宇噙着眼泪,哀怨地看着对他一脸抱歉的栗山凉,哼道:“你欠我一次,回去还我!” 回到医院病房已到凌晨。 医院走廊静悄悄的,连护士也回到值班室。 栗山凉看着走在前面的聂开宇,再垂眼看着他们牵在一块的手,心情复杂。 刚刚在白计安和贺威送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几次要求自己走,可不讲道理的聂医生偏偏翻账本。 一口一个「你欠我,要还」为由,从负二层一直拉着他回到十二层。 终于回到病房,聂开宇主动松开手,先是不顾反对帮栗山凉洗漱,之后再把自己洗干净,开始他期待好久的后半夜。 吹干头发,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拎起被角掀开。 突然钻进的冷气让根本睡不着的栗山凉浑身一抖,他转过身,看着已经爬上来一半的聂开宇,慌道:“你干嘛?” “睡觉。” 闻言,他立刻撑起身子,推拒聂开宇:“你去沙发。” 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双人沙发,他嫌弃地摇摇头:“好脏,不要。” “病床也不干净!” “不,干净。” “不干净!” “干净。” “哪里干净了!” “是香的。” 栗山凉抽抽鼻子,根本没有味道! 忽然,聂开宇俯下身,对着他侧颈闻了闻,叹道:“香的。” 栗山凉一怔,而后,他推开聂开宇的脸,说道:“变态。” “为什么?” 被骂的人不但心平气和,甚至嘴角挂着笑,有点小开心。 “什么为什么?” “之前明明很好,为什么突然不愿意和我一块睡了?”聂开宇坐在床边,盯着栗山凉的脸,得意地问:“你是在害羞吗?” “少胡说八道!” 栗山凉拉起被子钻进去,习惯性地蒙住脑袋。 而后,他身子一顿,似乎是担心被子会再被掀开。只得拱啊拱,把脑袋拱出来,免得深更半夜又要听聂开宇像唐僧一样,在他耳边念叨呼吸不畅、大脑缺氧。 把他的话放进心里并好好执行的栗山凉在此刻的聂开宇眼里简直可爱得爆炸! 睡沙发,根本不可能。 趁其松懈,聂开宇一把拉起被角钻进去,化身膏药,从后面死死黏住栗山凉。 “你!不是说了去沙发吗?” 聂开宇闭上眼,偷嗅怀中人后颈的香气,低喃:“不要。” “聂开宇!” “睡觉。” “这样睡不着。” 颇有精神地挣扎弄得想安心睡觉的人睡意全无。 聂开宇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刚刚受刑的右手,五指摊开摆在栗山凉眼前。 “你欠我的。” 又拿这个说事! 栗山凉不满道:“这个理由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才用一个。” 栗山凉惊了:“有几个?!” “你说呢?”聂开宇晃动五根手指,“你一共伤害了五个,才还了一个就想了事?你还给谁?食指还是中指?除完连整数都不是,你也好意思说还过了。” …… 栗山凉张了张嘴。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整套完善体系的流氓理论惊得他刷新了对聂开宇的认知。 趁他晕头转向,聂开宇直接把背对他的人翻个面,而后,他收紧手臂,把栗山凉用力揽进怀里,轻轻地拍拍。 “不闹了,安心睡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做噩梦的。” ——无名侦探事务所 二楼—— 白计安抿上一口咖啡,时时刻刻地观察贺威的动向。 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带着五十张电子文档,马不停蹄地冲进书房,打算通宵研读一遍,寻找线索。 结果,贺威不听他的劝告,坚持要和他一块通宵。 他倒是无所谓,闲人一个。 但贺威要是今晚再通宵,算上之前抓方块k,带回市局审讯,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明天一早还要继续上班。 万一白天再遇到案子,晚上需要加班,岂不是要连轴转? 别说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算是机器也有极限。 所以他主动去小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带有安眠药的白水。 他斜睨,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数字时钟,从他喝水之后,已经过了五十分钟。 一般安眠药的药效都会在一到一个半小时之间发挥作用。 忽然,研读资料的贺威甩了甩混沌的脑袋,可眼前的朦胧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他抬头看向白计安的杯子,起身道:“我去做一杯咖啡。” 药和咖啡不可以同食! 白计安立刻上前拦住他,捧起他困意十足的脸,温声道:“困了,我们就睡觉,好吗?” “不行,你还在工作。” “那我也睡。” “你不会睡。” 他了解白计安。 面对这么多新得到的线索,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白计安抱住贺威的身体,慢慢地引导他靠上自己的肩膀,而后,一遍一遍,无比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哄他入睡。 十分钟,服药之后的一个小时,贺威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缓。 竟然仅仅依靠在他的肩上,站着睡着了。 白计安心疼地蹭了蹭贺威的脸,继续安抚他,直到睡熟后,费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把人挪到床上,塞进被子。 看着终于睡下的贺威,白计安是一步都不想离开。 他快步来到书房,将所有资料拿到卧室,小心翼翼地来到贺威身边,靠上床头,继续工作。 第523章 正轨 70 清晨,贺威慢慢睁开眼,看着空荡的天花板缓神。 他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明明说好和白计安一起工作的,怎么再睁开眼,天都亮了。 还有, 计安呢? 贺威转头向熟悉的床位看去,只见白计安靠着绒软的枕头半卧在床头,已经睡下了。 “真是的,连眼镜都忘了摘。” 贺威慢慢撑起身体,嘎吱一声,手下传来的触感吓了他一跳。 抬眼望去,一张张被写满字迹的白纸毫无章法地散落在床被各处。 就连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他的腿上、腰上都是。 随便拿起一张,全部是白计安从魏敏英留下的五十张资料中圈出的重点。 虽然好奇线索,但媳妇的睡姿更加重要。 贺威轻手轻脚地凑到白计安身边帮他拿掉金丝眼镜,而后,左手抚上他的脊背,右手搂起他的双腿,抱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平,转身去拉被子。 “贺威……” 白计安闭着眼,凭本能一把搂住贺威的脖子用力向怀里拉。拽得贺队长失去平衡,差点扑到媳妇的身上。 千钧一发,看着及时撑在白计安身体两侧的手,贺威极速跳动的心才得以平静。 吓死他了。 这要是没稳住直接扑到白计安的身上,可要把毫无准备的他砸出个好歹。 他俯下身,近距离欣赏白计安的睡脸,不知应该开心还是生气。 “天天胡闹。” “啾!” 偷亲成功的白计安笑盈盈地看着还在吃惊中的贺威,调皮道:“早安吻。” 贺威定睛看着前一秒调戏他的唇瓣,薄厚适中,水润柔软,触碰后再分开的瞬间,竟让他感到恼怒,恨不得把白计安重新抓过来,一口吞掉。 “再来一次。” “嗯?” “再吻我一次。” 白计安捧起贺威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久久没有行动。 他喜欢看贺威被他撩拨到呼吸不稳的样子,每一声喘息都是令他全身麻酥的性感。 许久没有得偿所愿的贺威逐渐急躁,他主动俯身凑上去,催促道:“快点。” 白计安抵住他的胸口,逗弄道:“我们还有好多事,不能做。” “不做,我只是想要你吻我。” “你的身体很烫。” “看到你就会这样。” “你确定能忍住?” “除非你忍不住。” “你还没看吧,我研究一晚上的成果。” “是,没看,所以快点,吻我。” 再继续开玩笑恐怕真的会把贺威逼急。 到时,受苦受难的还是他的腰臀。 “来吧。”白计安搂住贺威的后颈把人拉近,“我聪明,见好就收。” 唇瓣主动触碰的一瞬,贺威用双手猛地捞起他的身体搂紧,力气大到把人从床上托起,融进怀里。 下一秒,柔软有力的舌头直接冲破白计安唇齿缔造出的防线,向他拼命索取。 天雷勾地火,贺威所有的疯狂和激情被同样心情的白计安尽数接下,无一不用更深的热情去一一回应。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半小时,说好做的和说好不做的,一样都没放过。 只能亲不能做。 坐进浴缸,白计安看着身前微微荡漾的水波,心念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大言不惭。 忽然,一直坐在身后的贺威抚上他的额头,引导他慢慢靠在自己的身上,帮他清洗身体。 “贺威。” “嗯?” “昨天我发现魏敏英和华雄,一个梅花k、一个梅花q,他们表面挂着组织的头衔,但实际上几乎对组织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贺威的手下一顿,“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被骗了?” “差不多,但也不全是。资料里面有七张魏敏英手写的日记,内容是她和华雄两个人是怎么接触组织,并且进入后为他们做事。最后又是因为什么发现组织一直从事非法活动,想要脱离的时候为之已晚。” “听你这么说,他们俩是不是在从事某种科研活动,中途遇到经费问题,求助无门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愿意投资他们的人?” 白计安诧异地转过头:“你好像看过资料一样。” “这倒不是,只是这种哄骗科学家为自己工作的方法十分常见。遇到相对理智的科研人员,上钩的几率会比较小。一旦遇上比较疯狂,一门心思沉浸在实验当中,并且对成功深信不疑,却又因为没有钱被迫中止实验的科学家来讲,简直是手到擒来。” “你说的不错,魏敏英和华雄大概就是这样。而且,我还从日记里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谁?” “我不直接告诉你。”白计安转身面对贺威,“我要用魏敏英日记里的原话叙述一遍,你自己听,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了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贺威惊讶道:“我也认识。” 白计安颔首,回忆资料。 —————— 「当时我们的实验因为经费不足被迫暂停,除了我和丈夫,实验室的其他人因为看不到希望,陆续离开。三个月,我们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最后努力一次,如果依旧没有找到愿意投资的人,我们决定将放弃迄今为止努力了整整三年的项目。 那年,加拿大的冬天异常寒冷。 我们分开行动,不断东奔西走,太阳没有升起就跑出门,直至落下后才甘愿回家。 每一次拉开家门,无论率先回来的人是谁,都会在听到门声后冲出来,满心欢喜地望着后面回来的人。 可每一次无一例外,都是失望。 一天、一周、一个月、两个月,日复一日的失败让我们曾经活跃的心开始麻木。 我们不会再抱有更多的期待,更多的是等一个奇迹的发生。 中国人常说,天无绝人之路。 似乎是我们的决心得到了上天的怜悯,就在三个月期限到达的前一个周末,窗外白雪皑皑,我们接到一通来自海外的电话。 对面的男人我们并不认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时本人并不在加拿大本土。 他英语流利却带着一股怪异的口音,甚至有些句子里面的词我和丈夫都没有听懂。 第524章 正轨 71 就在我们百感交集,以为要因为沟通无力,即将要失去唯一的机会时,听筒里传出一句:“我非常期待与你们的合作。” 在那通电话之后,来电人消失无踪。 我们没有得到他的联系方式,隐藏的电话号码也无处查询。 又过了整整半月,我和丈夫终于承认被无聊人士戏耍的事实,决定正式放弃。 就在此时,家里的电话又一次响起。 又是那个男人,只是这次,他并没有隐藏号码。 他给了我们一个地址,叫我们去那里工作; 给了我们钱,告诉我们随时可以拿着手上的银行卡去取。 用光之后,就打这次的号码联络他,他就会再次把资金补上。 天大的好消息让我和丈夫非常振奋,我们立刻查询地址所在和银行卡余额。看着上面凭空出现的一串数字,我们只顾开心,全然忘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我们完全没有怀疑。 为什么这个人会找到我们之前大学里面的实验室; 为什么他会在什么都没有问过的情况下,查到我们的银行卡,并把大量现金存进去。 为了能够把项目进行下去,我们立刻联系了曾经一起共事的朋友,把所有了解实验项目的人全部叫回来,继续研究。 起初,除了实验成果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顺利。 而后,又过了三个月,春暖花开,空气中带着沁人的芬芳。 我和丈夫刚推开实验室的大门,里面的座机就像知道有人来了一般,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以为是凑巧的我们没多想,拿起电话,又是那个男人。 只不过这时候,他已然成为了我们不可或缺的金主。 “把当前的实验暂停,我需要你们提前完成另一个项目。具体的要求以邮件的形式发到魏博士的邮箱。”」 —————— 白计安快步回到卧室,在散落满地的资料中找到那张邮件截图。 他转身来到客厅,背冲贺威坐在沙发上,举起资料,方便帮他吹头发的爱人查看。 “人工智能。” “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贺威摇摇头:“没有。” 现如今涉及到人工智能的企业太多、内容繁杂,光凭这一点根本就无从查询。 “那你再看这张呢?” 贺威关掉手中的吹风机放在一边,接过白计安递上的单张纸一看,上面是魏敏英日记的后半部分。 —————— 「之后的几年,我们时常会被要求中断实验项目,转头去做他要求的项目。 频频被打扰的我们逐渐没了起初的耐心,但因为没有资金,只能一再忍受。 但我的丈夫并没有完全地坐以待毙。 某一天下班,我从超市回家,推开门,见他急匆匆地从客厅跑出来,对着我说:“我查到了,男人来电的归属地。” 我看着他塞给我的纸条,上面明确地写着:日本·东京。 我问他除了这条信息之外,还有没有得到其他信息,可他却向我遗憾地摇摇头,表示接下来无论他怎么查都毫无线索。 东京是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的第一大城市,想要从近四千万人口中找到电话后面的男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当时我们的心思全部都投身于实验当中,至于一个经常为我们带来麻烦的金主,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了解。 这件事自那之后,不了了之。」 —————— “还有这个。”白计安又递给贺威一张,只是这次上面不是文字,而是设计草图。 “距离测量计算定位系统……”贺威恍然,“上次你在我之前发现有人跟踪我,用的就是这个!” 白计安点头,“是,「梅花」研制出的东西,只是我没想到,研发他们的人就是魏敏英夫妇。” 贺威重新拿过刚刚看过的几张日记手稿,又拿起另外两张,魏敏英罗列出的,在实验室期间,全部由金主提出研发的项目成果。 其中ai换脸项目摆在中间,非常亮眼。 日本·东京; 人工智能; 科技、研究所、教授; ai换脸; 操着一口怪异的英语发音; 作为金主,有钱、有权、有目的。 “计安。”贺威严肃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的人是谁了。” 藤原智。 中川物产前继承人中川广树在日本的秘书。 在老会长中川英士、中川广树死后,乔英杰,也就是中川佑树继位后,正式成为中川物产的社长。 在调查中川广树的案子中,他们在731部队旧址前收到的包裹里面有一段关于中川广树被虐待的视频,后经死者死亡时间推断,是凭肉眼察觉不出任何痕迹的ai换脸视频。 贺威道:“我记得你曾经调查过,藤原智的老婆是日本顶尖科技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 “藤原纱理奈。” “所以藤原智很有可能就是联系并投资给魏敏英和华雄实验室的人,藤原夫妇是「梅花」的成员。” “不止。”白计安大胆猜测:“或许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就是代号a的「梅花主」。” “如果真是这样,「梅花」的主阵地是在日本。除非利用魏敏英手上的资料引诱他们主动进入中国,否则很难对他们实施追捕。” 白计安赞同地哼了一声,而后看着贺威说:“我还有一张牌。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确定结果,没找到好时机告诉你。” “什么?” “仔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一份。你还没完成的工作,乔英杰。” 杀人逃窜日本,如今正式坐上中川物产第一把交椅的会长,中川佑树。 贺威惊道:“你能让他主动回国?!” 白计安得意地点点头,抄起身边的手机,靠进贺威怀里,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查到目标的联系方式。 终于,快速翻动的画面被拇指按住。 点开后,白计安举起手机对着贺威晃了晃,只见上面的备注是一只火红色的高跟鞋。 号码归属地是俄罗斯·莫斯科。 “这是……谁?” 白计安浅浅一笑,说道:“除去栗山之外,我在国外的另一个助手,代号红桃q,凯瑟琳娜。” 第525章 正轨 72 聂开宇垂眼盯着怀里熟睡的栗山凉。 抱了一夜都乖乖不动,眼看太阳要晒屁股,终于向自己的身边拱了拱身子。 他真的好乖。 好可爱。 突然,栗山抽抽鼻尖,吓得聂开宇赶紧闭眼装睡。 半晌,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聂开宇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偷瞄,只见还在睡梦中的人像被什么吸引,像他步步靠近,一边靠一边闻,似乎很喜欢他的味道。 聂开宇猛压暗爽的嘴角,十分慷慨地解开领口上第一个纽扣,把身体主动凑上去,管饱。 可刚凑上去,栗山凉却不爽地别开脸,有些抗拒。 真是爬得多高,摔得多惨。 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崩溃。 聂开宇赶紧扯起衣领闻闻,他昨天晚上特意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不可能有问题! 他怎么会不喜欢。 难道是他太心急,香水喷多了? 还是洗衣液不好闻…… 百思不得其解时,眼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栗山凉醒了。 聂开宇赶紧闭上眼,只留一道几乎看不到的缝隙,继续偷瞄。 栗山凉双眼朦胧,大概是刚睡醒,看上去不大聪明。 聂开宇微微仰起头,抿上想笑他的嘴,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谁知下一秒,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颈窝,惊得聂开宇全身僵直,再也笑不出来了。 栗山凉在干什么? 是在偷偷摸他吗? 他应该不知道他已经醒了。 所以,他的确是在偷偷摸他! 聂开宇毫不掩饰地低下头,动作大到惊动了怀里的栗山,瞬间,四目相对,被抓包的栗山凉,脸蛋唰地一下红透了。 他不是故意的,却被聂开宇正好抓到。 他只是闻到很喜欢的草木香气,想要多靠近一些,结果清爽的味道后面藏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破坏了原本的味道,他才会下意识躲开。 结果睁开眼,眼前白花花的模糊一片。 他感到奇怪,抬手一碰,温热细腻的触感吓了他一跳,方才发现近在咫尺的是聂开宇的锁骨和胸肌。 …… “我,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聂开宇盯着他的脸,半晌,确定栗山凉没有说谎之后,他脸色一暗,放开他,翻身下床。 他走到盥洗室关上大门,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那张表情难看的脸,啪地一下按开水龙头。 捧起哗哗直流的自来水,又快又重地往脸上扬了几下。 原来追一个人,这个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居然这么难。 总是被拒之门外。 明明能看出来对方在口是心非又不能逼他承认。 为什么不能让每个人都有一本专属于自己的使用说明书? 他到底应该做什么才能让栗山凉那个臭小子主动找他贴贴呢。 他要和喜欢的人贴贴!!! 咚咚! 聂开宇回神看着紧闭的房门,问道:“你现在要用吗?” “不是。”栗山凉道:“是你的手机响了。” 咔哒一声。 聂开宇打开门,看着他被清水打湿的脸,栗山凉立刻别过头,故意不去看他。 可奈何眼睛不受大脑控制,蓝色的眼眸还是悄悄追上去,只见聂开宇按着手机,单手撩起额前被清水沾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简单随意的动作竟然散发出邻家年上诱人的禁忌感,看得年岁还小的栗山凉呼吸一滞。 “我出……”聂开宇放下手机,看着栗山凉呆愣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要说什么?” “我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栗山凉点点头,赶紧让开挡路的身子,在聂开宇毫不遮掩的注视下跑进盥洗室,关门。 聂开宇来到护士站,拿起快递员放下的信封刚想转头回去,就被站内年轻的护士小姐叫住了。 他回过头,只见护士小姐脸色绯红,看上去接下来他要听到的,不是正事。 “请问,栗山先生他,是混血吗?眼睛很漂亮。” 聂开宇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我只是这两天看到你一直在陪护他,感觉你们很要好。” “的确很好。” 不咸不淡地回答,聂开宇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护士小姐紧张地握紧双手,终于一口气问出她一直想问的话:“他现在是单身吗?介不介意女方比他稍微大几岁?” “不介意。” 护士小姐一喜:“真的!” “真的。不过很可惜,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啊?” “他结婚了。老婆比他大七岁,孩子今年六月份要上幼儿园。” “孩子,上幼儿园?”护士小姐懵了,扭头看了看走廊深处的病房大门,“他才过二十岁吧,这么早就有孩子了?” “嗯,外国人嘛。地广人稀着急繁衍,法定年龄小,生得自然早。” 拉开病房大门,栗山凉坐在床上,摆弄手上的电话,像是在和谁发消息。 见聂开宇走进来,他转身拿起床柜上的小盒酸奶递给他。 “今天出院,计安哥说聂夫人给我们准备了一桌子菜,你就喝这个垫一下肚子吧。” 聂开宇一言不发地接过酸奶,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一面用勺子挖酸奶,一面气呼呼地盯着栗山凉。 人不大,魅力不小。 “招蜂引蝶。” 栗山凉一愣,他转头看着没事找事的聂开宇,怪道:“你又怎么了?” 不是说他花心就是说他招蜂引蝶。 没头没尾的。 天天犯病。 聂开宇无视他的问题,叼着酸奶盒,把衣兜里的信封扔给他。 “这是什么?” “自己看。” 栗山凉撕开信封,向里面一探,只有一张深灰色的银行卡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你要干嘛?” 聂开宇道:“我把白计安给你的副卡还了,自然要补给你一张。随便用,没有上限。” 栗山凉折上信封还给他:“我不要。” 他干嘛平白无故花聂开宇的钱。 聂开宇丝毫不慌:“为什么?” “因为没有理由。” “你拿白计安的卡的理由是什么?” 栗山凉也不知道,只是18岁的时候白计安给了,他就拿着了。 就好像父母随手给你的零花钱,你不会想很多之后拒绝一样。 聂开宇把银行卡夹在指尖,模样有些狡猾:“不管什么理由,你拿了白计安的卡就要拿我的,如果你不一视同仁,我合理怀疑你对我有其他的想法。” 第526章 正轨 73 一进老宅,砰地一声! 礼花满天。 围在玄关前迎接他们回来的人很多,但手持手拉礼花喝彩的只有活泼爱闹的聂夫人。 “真没意思。”她撇了撇嘴,扫视安静立在一旁,保持微笑的白计安和赵琳,埋怨道:“就我一个人愿意玩。” 赵琳汗颜地抬了抬手臂吊带:“抱歉夫人,不能帮你了。” 聂开宇无奈地帮栗山凉摘掉挂在身上的彩带,直言:“没人陪您闹就对了。” 光是一个礼花的碎片,他都要围着栗山凉前后左右摘半天。 还有他自己身上的呢! “算了算了,一帮年纪小、心态老的家伙。”聂夫人抬手一挥,转身走向餐厅:“洗手,吃饭。” 众人一进餐厅,申煜直奔栗山凉走过来,拉着他康健的手一路来到她特别准备的位置上。 大家好奇地跟过去,只见餐具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紫红砂锅,打开一看,竟是黄芪乌鸡汤。 “书上说它补血效果特别好!阿姨亲手熬的,全部吃光。” 聂开宇自然地拉开栗山凉旁边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砂锅。 聂夫人养尊处优一辈子,压根就没下过厨房。 突然做了这么一锅复杂的补汤,不能把栗山凉吃坏吧。 趁聂夫人转身,聂开宇立刻抄起勺子盛了一口。 滚烫的补汤差点没把他烫死,待他咽下肚,对惊呆的栗山凉说:“咸了,多配点米饭。” 饭后,聂开宇先聂夫人一步,拎着栗山凉的行李,带他来到二楼。 眼看他直奔自己的房间走,栗山凉赶紧追上去,不安道:“我不能在你的房间住。” 聂开宇回头笑道:“我当然知道。” 家里这么多人,他还不想追人未成就中道崩殂。 “那你要带我去哪?” “跟我走。” 就算他们不能在一个房间,他也绝对不允许栗山凉离他太远。 聂开宇推开隔壁房间的大门,栗山凉向里一望,顿时呆住了。 “这是什么?” 阳光透过半开的海蓝色窗帘,洒在铺满沙滩和贝壳的软垫上。 东西南北四角,分别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毛绒玩偶、栩栩如生的民国街景乐高积木、装满图书绘本的书架和一顶被彩灯装饰的透明小帐篷。 把人拉进来关上房门。 聂开宇牵起栗山凉的手,推开书架旁边的房门:“卧室在这儿。” 卧室中间摆放一张宽大松软的双人床,四周散落着各种不同型号的玩具枪、滑板、网球拍和冲浪板。 栗山凉叹道:“要不是推开这间房,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 不是娃娃就是积木。 “毛绒动物玩偶应该很多男生都有,又不是穿裙子的娃娃。大惊小怪。” “不过,这应该不是客房。” “是我小时候的房间。长大之后,聂夫人说我不够可爱,思念小孩时期软软糯糯,会撒娇的儿子,不想毁掉回忆。反正家里空房间多的是,我就换到了隔壁,它也跟着留到现在。” 回忆…… “那你让我住这里岂不是会破坏它们?” “可是我就想让你睡在这张床上。” “但这间房间已经不是你的了。” 从聂开宇搬到隔壁,聂夫人说想要保留回忆的那一天开始,这间房间就该属于申煜。 “我知道。” “那你还带我来!你这不是故意害我让聂夫人不开心吗?” “她那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安心住下。” 栗山凉看不懂了:“聂开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聂开宇紧张地浑身紧绷,“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这么做。但我只是想让你住进最温暖、可爱的房间里,想和你一起玩这些玩具。” “一起玩玩具?” “是。” “为什么要玩玩具?” “因为。”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真心话的感觉真的很糟。 聂开宇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他今天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好笨。 栗山凉察觉他的异常,绕到他身前,追问:“到底因为什么?” 聂开宇小心翼翼地瞄着他:“说了,你不能生气。” “你说过的,让我生气的话还少吗?” 之前追着他狂轰滥炸,现在倒是温吞! “因为。”要被自己憋死的聂开宇闭上眼,像是豁出去一般,一口气道:“你人生的二十二年中,前十八年都过得非常痛苦。我就在想,你小时候一定希望能够得到温暖,希望有人陪你一起玩。如果我想错了,或者给你带来不好的感觉,让你不开心,我道歉,也愿意帮你换房间。” 沉默着,他没有得到栗山凉任何的回应。 半晌,他听到耳边响起搬动行李的声音。 聂开宇心脏一沉,慢慢睁开充满哀伤的双眼,直到看清已经打开行李箱,摆放日常用品的栗山凉,他睁大了眼睛,由悲转喜。 “你不讨厌!” 栗山凉抬眼盯着一味对自己笑的人,无情吐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追过人?” 聂开宇语塞。 “……有这么明显吗?” “嗯。”栗山凉用力地点点头:“支支吾吾的,真的很笨。” 聂开宇开心一笑,自动无视栗山凉的吐槽,帮他一起整理行李。 待全部完成之后,看着充满童趣的房间,栗山凉居然感觉有些好笑。 就算他只是暂时代替白计安坐上红桃主的位置,但原本他也是犯罪组织,红桃的第二把交椅,红桃k。 这要是传出去,他住在这种小孩子的房间里,还不得让红桃q和红桃j笑死。 今后,也不用再混了。 “哦,对了。” 临走时,聂开宇回身趴在门框上。 “家里的浴室都是各个卧室自带,没有公共的。” 栗山凉站在玩具屋中间,转头看着另一扇没被打开的门,刚想点头,结果聂开宇指着它说:“这间卧室只有厕所没有浴室。其他客房的门,在没有客人入住的情况下是上锁的。想要洗澡的话,只能去隔壁。” 栗山凉想都没想,用一句“知道了”暂时打发走聂开宇。 他转身走到卧室。 隔壁。 玩具屋是最里面的房间,唯一的隔壁是……聂开宇的卧室!!!! 第527章 黑色的花 1 入夜,本该来借浴室的敲门声久久没有响起。 聂开宇烦躁地关掉打发时间的手机扔到一边。他利落翻身下床,快步来到隔壁,习惯性地直接拧门。 咔咔两下没开,门竟然被反锁了。 聂开宇蹙眉,抬手咚咚敲门。 半晌,嘎吱一声,栗山凉打开一道门缝,从里面向外窥探。 “干嘛?” 聂开宇不满地按住门板想推开,怎料想里面的人早就看破他的诡计,用身体悄悄顶着,跟他较劲。 真是见鬼了。 聂开宇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别人追人都越追越近,自己追人,越追越不如不追! 之前起码他还不锁门,今天不是锁门就是用腿顶着,防他跟防狼似的。 “你干嘛?开门!” “你有事?” 栗山凉左右转转眼珠,像是在看周遭除了聂开宇,还有没有其他人。 “天黑了,不重要的话明天再说。” “重要!” 栗山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什么事?” “白计安刚刚联系我说你电话不通,叫我告诉你,给他回电话。” “电话不通?” “嗯,好像是停机了。” 难道欠费了? 话说他的确有一阵子没有管过电话费的事了。上一次缴费是什么时候,缴了多少,他忘得一干二净。 抓准他愣神的瞬间,聂开宇趁机拱开房门,没脸没皮地窜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你……” 一脸得意的样子,刚刚的一切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我之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聂开宇毫无悔意:“谁叫你不开门,你要是对我正常点,我也不至于。” “这是你家。” “我知道啊。”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在。你有事发信息不行吗?非要深更半夜过来。” “那要是白天我就可以随便过来了吗?” 栗山凉不想和他继续玩。要不是突然有人敲门,他就要准备睡觉了。 “有什么事,快点说。” 一提什么事聂开宇就生气,他双手抱胸,质问:“你睡觉前怎么不来找我?” “我找你干嘛?不是说好了在老宅分开睡。” “找我洗澡擦身子呀!不洗澡你就上床睡觉,不脏啊!” 栗山凉白了一眼他,心叹他真有脸跑过来特别和他说。 “早上不是已经擦过了吗?” “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 栗山凉一把抓住聂开宇的胳膊,拎着他就往门口送:“赶紧回去睡觉,别没事找事。” “不要。” 聂开宇挣开他,跑到墙角抓起一米长的白色飞龙玩偶搂在胸前,蹦蹦跶跶地往栗山凉的卧室里窜。 “你要是不擦我今天就睡这儿。” 眼看聂开宇就要飞身上床,栗山凉提前一步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无奈道:“我擦还不行。”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贪心的人。 在栗山凉大声和他告白之前,目标,达成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走吧。”聂开宇把白龙放在床上,拉起栗山凉的手,一边带他向门外走,一边说:“晚上你就抱着它,特舒服。” 原以为是在他的房间擦,谁知聂开宇带着他一路向大门口走,眼看就要推门出去,栗山凉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去哪?” “去我房间。” “为什么?” 他现在又不能洗澡。 只是擦一擦,用他房间里的洗手台就能办到。 聂开宇看着他,似乎找不到理由,忽然,他耸了耸肩,转身回去:“要不然我还是睡这吧。” “好好好!”栗山凉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我去,去还不行。” 聂开宇狡黠一笑:“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走进聂开宇的房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 栗山凉仔细闻了闻,味道并不像冲泡茶叶生出的自然茶香,而是后天生产的。 不顾走进浴室的聂开宇,他寻着香气一路来到里间的卧室,看着实木柜上正在燃烧的名牌香薰,吐槽:“骚包。” 大半夜把房间弄着这么香是要勾引谁。 “喜欢吗?” 聂开宇玩味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栗山凉猛地转过身,毫无说服力地解释:“我没想偷看。” 聂开宇点点头,帮他解释:“你是寻着味道来的,不知不觉走进我的房间,看到我的床。” “本来就是这样!” “好了,我知道,我信。” 栗山凉撇了撇嘴,什么敷衍的语气,根本就是不信。 “正好。”聂开宇握住栗山凉的手,把人往床上带,“你喜欢的话,我们就留在这。” “你要干嘛!” 把慌张的栗山凉按坐在床边,聂开宇抬了抬另一只手上的医护箱,笑道:“你是一直没发现我拿它吗?” 栗山凉一愣:“要干嘛?” “上衣脱了。” 聂开宇打开箱子坐到他身边,拿出无菌换药碗、敷料、碘伏棉球、镊子和纱布,准备帮他换药。 慢慢揭开纱布,早上换过的敷料已经粘连在细长的创面上,看得聂开宇眉心一紧,沉沉叹气。 拿过生理盐水把伤处慢慢浸湿,他抬眼看着没有反应的栗山凉,心痛道:“很疼吧。” 栗山凉扭头与一脸沉重的他对视,片刻,摇头轻笑:“不疼。” “撒谎。” 说话间,被浸湿的敷料已经与创面分离,刺眼的伤处赤裸地摆在聂开宇眼前。 无红肿、硬结。 好在恢复的还算不错。 他抬手拿过镊子夹上棉球,轻轻地触碰伤口,为他消毒、除去创面的分泌物。 “稍微忍一忍,可能会有些疼。” 栗山凉转头看着平时一口气能做八九个小时精密手术的聂开宇,居然会在最基础的外伤换药上紧张到不敢分神。 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他的样子像个刚毕业在医院实习的学生。 难道,他之前说的喜欢是真的? 重新敷料,用无菌纱布和绷带固定包扎。 完美做好一切,聂开宇挺直身,抬眼撞上看他已经到呆愣的栗山凉。 完美的机会,他哪里愿意放过。 倾身上前,聂开宇撑在软床上的手逐渐抚上栗山凉的腰,眼看主动凑上的唇瓣就要勾住他心心念念的人缠绵,忽然回神的栗山凉大惊,连忙抬手挡在唇前,怎料聂开宇缠人得很,即便这样,还是不肯死心,直奔他的手心,深深一吻。 第528章 黑色的花 2 瞬间,栗山凉瞪大双眼,看着聂开宇近在咫尺,自然闭合的双眼,心脏狂跳。 他手腕用力,捂住聂开宇的嘴把睁眼看他的人推开。 “……别。” “可是你在看我。” “看你怎么了?” “眼神不对。” 栗山凉吞了吞口水,他感觉自己被聂开宇的眼睛蛊惑了。 是萦绕在他们周围的气氛让他们变成这样,他要保持冷静。 “你别冲动,我们现在不对。” 聂开宇上前一步,“有什么不对?” 栗山凉倒吸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你,你不喜欢我。” “又开始说胡话了。” 升上来的情欲被忽然打断,聂开宇向后挺身,主动与栗山凉拉开距离。 “不是胡话。”栗山凉别过头。 男人和女人不同,是会被下半身支配的动物。只要气氛到了,或者有需求,感情什么的,有没有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还不能确定,不能确定聂开宇是不是因为吊桥效应误以为喜欢他,也不确定,在他的心里,聂开宇与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算了,我没打算为难你。” 聂开宇简单整理工具,平静地合上医护箱。 “慢慢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承认什么?” 聂开宇眯眼打量他:“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栗山凉懵懂地摇头:“发现什么?” “你喜欢我。” “……什么?” “别否定。你的眼神、表情、肢体动作和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在出卖你。你不想承认,但我看得出来。”聂开宇又一次俯身凑上去,对着颤颤巍巍,不会也不敢面对自己的人说:“在不知不觉间,你早就爱死我了。” 仓皇跑回房间,扑到床上。 栗山凉扭头看着躺在身边的,戴着小小翅膀的飞龙玩偶,想起聂开宇抱着他耍赖要住下的画面,身体逐渐升温。 一头埋进被子。 刚刚,他叫了一句“胡说八道”之后,连看都没敢看他一下就跑回来了。 胡说八道。 他说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语气是不是太激烈了。 会不会伤害到他。 睁开眼,闭上眼,满脑袋都是聂开宇倾身上前,准备吻他的脸。 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平整,明明是晚上却没有胡茬,身体也香香的…… 栗山凉抬起潮红的脸,伸手慢慢抓过大飞龙,一点一点地往眼前拽。 刚刚他抱过,会不会不小心粘上一样的味道。 他抱过玩偶枕上,刚凑过去嗅一下,身体愣住了。 他在干什么!! 被附身了吗!! 栗山凉猛地推开可怜的飞龙,直击他的圆鼓鼓的肚子,一脚踹飞。 他拽起被子,从左滚到右,把自己裹成春卷,闭眼低喃:“赶紧睡觉,这屋有鬼。” 早起的申煜推开窗子,望着天上藏进白色雾气里,若隐若现的日光,准备取消今日的晨练。 她转头向挂钟一望,清晨四点半。 如果不去锻炼的话……她拿起摆在床柜上的药膳食谱书,一边翻找里面感兴趣的菜品,一边下楼。 走到一半,楼下传出的微弱响动使她立刻警觉。 她脱下拖鞋,悄无声息地快步下楼,只见向来睡到中午起床的聂开宇竟然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后面,握着汤勺,在白色砂锅里搅着什么。 “我是在做梦吗?” 聂开宇抬头看到才起床的妈,再看看她手上的料理书,立刻骄傲起来:“以后的每天,您还是像原来一样坚持晨练,熬汤药补身体的事,我自己来。” 申煜凑上去,踮起脚尖向锅里一看。跟她昨天做的补汤不同,聂开宇这是在熬真正补血的中药。 “这么难闻,苦死了,你确定栗子能喝?” 还比不上她昨天的黄芪乌鸡汤。 虽然效果没有中药汤直接,但好吃呀! “试试呗。” 如果他不喜欢,那就问问他喜欢什么,按照他喜欢的来。 “行啊。”申煜拍了拍聂开宇的肩,“自己的恩情自己还,也不错,省着你老妈动手了。” 聂开宇转头看着心甘情愿给他让路的妈,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上午刚喝上汤药,下午,栗山凉又得到一小碗名叫鸭肝首乌汤的下午茶。 又是补血的。 他算是服了这对母子了。 因为幸运没有伤到动脉,他流出的血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现在上午一碗,下午一碗的,非要给他供出鼻血不可。 都是新鲜的食材,他又不能偷偷倒掉。 “给我。” 聂开宇快步走来,拿过他手上的碗,一饮而尽。 而后,他把空碗还给还在懵圈的栗山凉:“等我妈回来,你就说全部都喝了,知道吗?” 留下帅气的背影直至转角,聂开宇一路小跑回到卧室,连水都来不及倒进杯子,对着玻璃水壶吹瓶。 聂夫人尝试下厨房做菜的第二天,又咸了。 傍晚,栗山凉被聂开宇缠着,拿起几乎没碰过的手柄,守在电视前一起打了四个小时的游戏。 枪战、格斗、赛车、对弈、角色扮演……直到把聂开宇累趴,他还拉着他意犹未尽。 “给你。” 栗山凉看着聂开宇递来的小盒子,疑道:“做什么?” “抽奖。” …… 见他一动不动,聂开宇立刻晃晃盒子,营造气氛。 “快点,把手伸进去,随便拿一个出来。” 不知道聂开宇又要玩什么的栗山凉无奈配合,从最上面抓出一只红色的小球递给他。 聂开宇拧开小球,拿出里面折好的纸条,边展开边期待道:“让我看看是什么。” 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他的好奇心,栗山凉凑过去,只见聂开宇开心地举起纸条,说道:“正好适合暂时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沾水的你!” 盯着纸条上的钢笔字迹,栗山凉眨巴眨巴眼睛,念道:“钓鱼?” “嗯。”聂开宇把纸条塞到栗山凉手上握紧,“晚上不要熬夜,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出海钓鱼。” ————小剧场———— 提问。 q:如果老婆不肯对自己告白怎么办? 贺队长(双手抱胸,自信一笑):这种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 聂医生(沉默片刻,灵光一闪):我替他说。 第529章 黑色的花 3 聂开宇打来视频电话前,事务所漆黑一片,唯有二楼客厅的电视上闪着明暗不定的光,播放最新上线的动作电影。 白计安躺在沙发上,枕着贺威的肩膀,依偎在怀,盯着面前快速闪动的画面,接受男友一口一口地投喂。 “甜吗?” “甜。”白计安吃着蜜瓜,漫不经心地点头。 贺威叉上瓜肉,等他嚼碎咽下,又勤切地递上去。 “再来一口。” “最后一口。” “这么少?” 他可是切了半个四斤重的伊丽莎白甜瓜,白计安却连四分之一都没吃下。 “再吃点,新摘的瓜新鲜。” 回家的路上,他停在马路中央等红灯,看到停靠在路边的卖瓜车,后面堆着的瓜,各个形状圆润,明黄色的果皮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亮眼,他就想带回来两个,给白计安尝尝。 “太晚了,水果里面的糖多,会变胖。” 白计安张嘴咬住蜜瓜,边吃边鼓着腮帮子嘟囔,活像只努力屯粮的小仓鼠。 “哪胖啊?” 贺威伸手探进白计安的衣摆,在他平坦清瘦的腰肢上反复刮蹭、揉搓,直至把指腹下的皮肤摸到滚烫。 “计安……” 贺威收紧揽人的手臂,低头把脸埋进白计安的颈窝,用牙齿轻轻撕咬。 “你干嘛?”白计安捧起他已经上头的脸,“你是想杀了我吗?早上折腾完,晚上再折腾。” 跟猫咪见了猫薄荷似的,没完没了地吸。 再这么下去几次,他就快被撞碎了。 贺威无辜道:“不是你说怕胖,我帮你消耗消耗。” 见他说完又要把脸埋下去继续,白计安努力抗衡:“不用了!就我刚刚吃下去的那点糖,都不够你做准备的。” “那你再多吃点,明天我休息,我们去超市买些热量高的,贮备上。” “贮备在我身上?” 贺威单手掐住白计安的双手手腕按在头顶,纠正道:“是我们身上。” 说完,他翻身跨上白计安的腿,用指尖慢慢勾开他的睡衣,盯着眼前从下至上,逐渐露出的腰腹、胸膛,双眼逐渐放光。 “工作量这么大,我也需要补充能量。” 明天贺威休息。 他居然忘了这茬! 刚刚看他色气迷人的样子,白计安还想过尊崇心意,这下是绝对不行了。 整整一天,他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要命的事。 “那也要补充之后再说!” 看着被他禁锢的白计安不停扭着身子,贺威委屈:“可是你一直在勾引我。” 闻言,白计安瞬间就不动了,泄力道:“我干什么了?” “呼吸。” 极速的抢答。 白计安盯着贺威正在为他晕红的脸,手上明明坐着禁锢他双手的霸道事,请求的表情却这么可爱。 真狡猾。 心尖像被灌了一大口巧克力糖浆,白计安挑眉命令:“放开我。” 伴侣不愿意,他不应该勉强。 即便再想要,他也只能暂时放手。 重获自由的白计安轻轻转动被抓酸的手腕,观察着贺威的一举一动。 他撑着沙发靠背,慢慢坐直身,准备从白计安的身上退下去。 两具炙热的身体不再触碰的瞬间,白计安猛地撑起身体扑上去,一下钻进贺威提前准备好的怀抱! 砰地一下,同时向对方奔赴的两人狠狠地撞在一起。 好好的突然袭击居然被他守株待兔! 白计安惊讶地睁大眼,扭头看着哈哈大笑的贺威:“你发现了?” 贺威双手扶着白计安的腰,仰头望着他:“因为我清楚你有多爱我。” 他才舍不得他。 离开一秒都不舍得。 “好了。”贺威轻笑,“我知道,每一次面对你,我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热情。尤其天天健身的关系,我的体力和耐力真的很不错。所以,全部都要承接的你结束之后会比较……。” “好了!”白计安双手按住贺威的脸,“住嘴。” 指缝中,贺威动了动唇瓣,喃道:“家里只有我们。” “那也不许说。” “可是……”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露出双眼:“我想说的是,今天你好好休息,我只在你身边当个睡觉娃娃。” 望着贺威,白计安差点忘记呼吸。 “啊……”他仰天哀嚎。 贺威立刻紧张,急道:“怎么了?” 白计安垂头哀怨地看着他:“你好烦。” “啊?” 白计安俯身,额头枕上贺威的肩,低喃:“真的很烦。” 贺威垂眼瞄着他红透的耳根,低头重重地亲上一口。 肉眼可见,更红了。 他满足一笑,托起白计安的大腿,把老婆抱回卧室。 把白计安塞进被窝,贺威转头回来,关掉电视、清理瓜皮,把剩下的果肉切成方块,放进保鲜盒冷藏。 做好一切,他特意拿上两瓶矿泉水回到卧室,刚按下门把手,就听到白计安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推开门,看着正在屏幕上晃动的聂开宇,贺威撇了撇嘴。 那么多通话的方法,非要深更半夜打视频。 真不知道这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社牛。 贺威把水放在床柜上,掀起被子翻身上床,一个转身,啪地一下,像吸铁石似的粘在白计安背后。 突然闪进镜头的贺威让聂开宇不由自主地举高手机。 拿远点。 近了,就有些冒昧了。 “所以,行吗?”聂开宇道。 白计安点头:“正好明天贺威休息,我们一起。” “那更好了,人多热闹,我想让他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开心。” 白计安欣慰一笑,“之前说好的,我会帮你。” 挂了电话,出于礼貌憋了半天没插嘴的贺威捏了捏白计安的腰:“什么事?” “开宇约我们出海钓鱼,明天早上七点,码头集合。” “出海?他有船吗?” 白计安点点头,想起听到价格时的第一感觉,叹道:“不止有,价格也很浮夸。” 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栗山凉是被鸡叫醒的。 他不敢相信地睁开双眼,怔愣地看着天花板,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梦中梦。 可下一秒,耳边又是一声清晰的鸡鸣。 第530章 黑色的花 4 他猛地翻身下床,拉开卧室门一看,罪魁祸首正蹲在墙角,瞪着乌黑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叉腰站在原地,歪着脑袋与它对视。 半晌,又是一声! 栗山凉快步冲上去,抓起软绵的鸡脖子,把藏在背后的两节七号电池抠下来! 看着旁边可以扭动的调时器,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是个没有表盘的闹钟! 咚咚两声敲门。 看着门前一身白色运动装,对他打招呼的聂开宇,栗山凉举起手上的公鸡玩偶,塞进他的怀里。 “真看不出你到底哪里像快三十的人了。” 聂开宇抱着公鸡,一路跟着栗山凉,直到看他甩上毛巾准备洗漱,聂开宇才上前一步,挽上他的手臂。 “先让我看看伤口。” 栗山凉乖乖坐在床边,看着聂开宇专业的步步操作,心直口快地感叹:“你好方便。” “嗯?”聂开宇笑问:“哪里方便?看病?” “不然呢?” “这算优势吗?” “怎么不算。” “在你这儿也算?” “当然。” 话落,反应被套话的栗山凉惊讶地转过头,只见聂开宇专心换药的同时,嘴角含笑。 个人准备就绪,栗山凉面对聂开宇摊开空荡荡的双手:“要带什么?” 聂开宇垂眼看着他的手,片刻,抬起自己的手放在上面,握住。 “带我。” 无时无刻撩拨他,栗山凉哭笑不得:“你是鱼竿还是蚯蚓?钓鱼用得上?” 又不是在演恐怖片。 “都不是。” “那只带你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带上我,我准备需要的一切,这不就等于你拥有了一切。” 以为又是聂开宇在油嘴滑舌,直到他看到停靠在码头,等待他们出发的豪华游艇。 看着站在甲板上,对他们摆出邀请姿势的男人。 栗山凉问:“租的?” “我的。” 被带着上下内外参观一圈,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湛蓝大海,栗山凉不禁感叹梦想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 好好的少爷不做,非要埋在手术室做一口气几个小时的手术。 “这么早。” 栗山凉回神,是白计安和贺威。 “给,听计安说你喜欢喝。” 看着贺威放在桌上,一提六听的葡萄味的无酒精饮料,栗山凉不习惯地眨了眨眼睛。 聂开宇、白计安、贺威、聂夫人,赵琳姨,甚至不经常在家的聂总。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一夜之间得到所有关爱的感觉。 聂开宇带着看船的男人走进来,转身接过他怀里一摞不同颜色的空桶捧到栗山凉面前。 “来,选一个你喜欢的颜色。”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就聚在他的身上,看得他根本不敢抬头。 他斜眼瞟着耐心等着他答案的聂开宇,小声嘟囔:“你当我是小姑娘,还选颜色。” 聂开宇逗他:“这不是咱家东西多嘛!” 况且,人有选择权的时候,干嘛不选? 栗山凉随手拿起最上面的蓝桶,抱在怀里:“就这个了!” 聂开宇把余下的放在地上,抬头对看热闹的白计安和贺威说:“你们俩随意,爱用哪个用哪个。”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简直不要再明显。 白计安苦笑地摇摇头与贺威对视。 谁知,贺威有仇必报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曾经聂开宇嘲笑白计安,学他说话的样子,贺威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单手托起余下的桶,来到白计安面前,学着聂霸总选桶选出几百万的气势,清嗓说道:“来,咱也选一个。” 沉默了两秒,实在憋不住想笑的白计安破防了,转身趴在贺威的肩膀上笑个不停。 认识白计安五年,栗山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成这样。 更难为情了。 看着突然垂下脑袋,抱桶冲出去的栗山凉,聂开宇连追都来不及。 他双手插兜地转过身,看着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损友,佩服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来到甲板上找了一圈,终于在船尾找到了已经放线钓鱼的栗山凉。 聂开宇拎着自己的设备轻声走上去,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并肩坐下。 “你不会自己找地方?” 多一个鱼钩,他钓上的几率就会少一半。 聂开宇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在放线之后,平淡地说:“钓上来的给我。” “干嘛?” “给你做好吃的。” …… 聂开宇偷偷瞟着他动容的侧脸。 明亮的阳光下,二分之一的白种人血统使他的皮肤更加清透白亮,立体的五官配上亚洲人独有的黑发,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啊,是海豚!” 栗山凉猛地站起身,抚上栏杆,兴奋地看着一条条随船畅游,时不时调皮地翻起浪花的海豚们,心情极佳。 聂开宇转身从阴凉的角落里拎出早已准备好的食料放在他脚边。 “这是什么?”栗山凉懵道:“你什么时候钓上来这么多鱼?” “这是从岸上带来的。” “为什么?” 聂开宇对海豚们扬了扬下巴:“给你喂它们。” 突然,浪花卷起,海豚相继跃出海面,优美的身姿犹如美丽动人的舞者,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 趁势,聂开宇立刻捧起水桶摆在他面前,急道:“快。” 看准时机,栗山凉抓起一条活鱼抛向空中,刹时被正在表演杂技,翻身跃起的宽吻海豚轻松接住! 一把抓住聂开宇的胳膊,他激动地高高跳起,大喊:“接住了!接住了!你看到没!!第一次就接住了!它们好聪明!!” 晃动随他拉扯的身子,微风拂过,聂开宇转头凝望他。 乌黑轻盈的发丝随风轻轻摆动,清透的蓝眸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漂亮得像个不存在世界上的洋娃娃。 他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在狠狠跳动。 看着栗山凉最真实的笑容,他只想要更多。 他想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 想每天都看到他对自己这样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完了。 他悄悄对自己说。 今后,他的眼中大概再也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聂开宇,你彻底爱上了,陷进去,无法自拔了。 第531章 黑色的花 5 广阔的海面一望无际,动物之间的消息却传得灵通。 眼看水桶里准备好的鱼所剩无几,远处又飞来一群白翼海鸥,在头上不断盘旋。 顶着耀眼的烈阳,栗山凉仰头望着海鸥,喊道:“鱼太大了,你们吃不下!!” 聂开宇噗嗤一笑,“你觉得它们能听懂你说的话?” “这么聪明,未必一点都听不懂吧。” “拿着。” 聂开宇把水桶交给他,转身蹲下,拉开一扇隐藏式柜门。 栗山凉好奇地看过去,柜门后面是保鲜室,里面装满了各类饮料和零食。 聂开宇伸手拉过一旁干净的空桶,拿出两瓶冰镇气泡水、吐司和一大袋……爆米花? “想喂哪个?” 栗山凉凑近「爆米花」一看,里面的东西只是长得很像爆米花。 “这是什么?” “鸥粮,专门喂海鸥吃的。” 看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聂开宇笑道:“你在国外从来没有喂过鸽子、海鸥?” 栗山凉接过黄色的鸥粮,苦笑地耸耸肩。 “那假期呢?你别和我说,你和白计安在一块全年无休。” 如果是真的,他非要得空好好数落白计安这个魔鬼! “也不是。” 栗山凉望着蓝天上,鸣叫盘旋的海鸥,拿起一颗鸥粮放在指尖。 嗖地一下,一闪而过的白光迅速掠过! 惊叹海鸥抢食的速度,他立刻又拿了一颗举起来,再看一次。 话说到一半,心思飞到天边,把想多一些了解他的聂开宇急得不行。 “也不是,那就证明还是有假期,那你放假的时候都会做什么,会去哪?你别说话说一半就停呀!” 栗山凉回过神,看了看聂开宇焦急的表情,有些跟不上节奏。 “说是假期,严格上来讲也说不上。” “什么意思呀?” “因为我的工作和寻常朝九晚五的人不同。平时,除了照顾计安哥的生活起居之外,就是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余下的时间,都算假期吧。” “那,假期的时候你会做什么?会出去玩,旅游,还是在家宅着?” 栗山凉古怪地看着问得正起劲的聂开宇,无奈道:“你是不是傻了?我要是真去旅游、出去玩,还能连鸥粮都不认识?” “就是在家宅着?那在家宅着做什么?” 想起昨天晚上他打游戏还要自己教的样子,聂开宇就知道,宅在家里打游戏也不可能了。 “嗯……非要说出个具体的话,训练吧。” “训练?” “嗯,有时是和计安哥在格斗场对练,一打就是半天的时间,连吃饭都会忘记;再有就是去靶场,练射击;余下的时间,不是泡在健身室就是图书馆。” 聂开宇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他眉毛一皱,问道:“你和白计安大多数的时间住在哪?” “北美和欧洲。” “之前说的城堡在哪?” “这两个地方都有。” “所以,你说的格斗场、靶场、健身室和图书馆,不会都是在家里吧。” 栗山凉摇摇头,“不是。” 聂开宇刚松一口气,只听他补充道:“图书馆不是。” “只有图书馆?” “嗯,因为图书馆我更喜欢学校的。” 书更多,资料更全面。 看着继续喂食的栗山凉,聂开宇在心里叹气。 转了一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过。 魔鬼就是魔鬼。 把孩子当特工养。 明明住上寻常人不能触及的城堡、读了世界顶尖的大学,结果还是会因为喂到动物这种小事而开心雀跃。 “聂开宇。” 他回过神:“什么事?” “能停船吗?”他指着直立在海上,不断窜起身体想和他打招呼的海豚,害羞地说:“我想摸摸它。” 聂开宇盯着他请求的脸宠溺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 他转身,对一直在驾驶舱注意他们的男人打了个响指。 眼看船速一点点减慢,讨到好处的海豚和海鸥逐渐围了上来,弄得只有两只手的栗山凉手足无措,拿起未开封的牛奶吐司塞到聂开宇的怀里。 两人忙了半天,焦头烂额,终于把准备好的食物全部喂光。 像是完成了无比沉重的任务,他们不约而同地抚上栏杆,向海面垂下脑袋。 浪花翻起,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海豚从海面下窜起,宽厚的喙对上栗山凉的唇,啵地一声,不偏不倚。 ━Σ(?Д?|||)━!!!! 正巧目睹一切的聂开宇当场石化! 随即, “啊!!!!!” 他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靠在窗边的白计安合上捧在手里的书,他转头看着专心收尾结案报告的贺威,怪道:“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贺威回看他:“一瞬间。” 白计安皱起眉,想起之前被当做目标的聂开宇,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他们出事了吧?” “不会。”贺威目光直视电脑,淡道:“刚刚那一下,不像人的声音。” 话落,卧室门外响起又沉又快的上楼声。 片刻,他们面前的门把手被按开,就在门板即将被推开之际,门外的人顿了顿,又把门关上了。 “咳咳!”聂开宇站在外面清嗓,“我要进去,里面要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画面,给你们三秒钟,趁早阻止我。” 听着从3开始倒数的声音,贺白相视一眼,默契地一声不吭。 “2!1.9、1.8、1.7!!1.6,我告诉你们,在不吭声我可看了!”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上去,一把拉开大门,吓得聂开宇双眼紧闭,五官集合。 白计安道:“什么事?” 慢慢睁开一只眼,直到他看清穿戴整齐的白计安,才彻底恢复正常。 “不怪我。谁叫你们开船就往卧室跑,既不钓鱼也不看风景,误会你们花样多也是难免。” 白计安主动让开身,看着贺威面前的电脑和旁边看到一半的推理小说,聂开宇就怪了。 他走进来,绕到贺威身边,盯着屏幕上刚好完成的结案报告,吐槽:“好不容易凑在一块度假,你们俩不下去玩,窝在屋里看书、写报告?!” 第532章 黑色的花 6 白计安抱胸靠在墙上,淡道:“钓鱼这么需要耐心的项目,不看书打发时间,光盯着多无聊。” “钓鱼?”聂开宇疑道:“你哪钓了?船长说我走了之后,你们俩就上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下去过。” 白计安无言地让开身,只见墙角摆着一只盛满水的橘色水桶。 看着微微晃动的水面,聂开宇凑上去一看,各式品种,大小不同的海鱼足有十几条。 “什么时候钓的?” 贺威从沙发的另一边拿出已经收好的鱼竿:“十五分钟前刚结束战斗。” 看着傻眼的聂开宇,已经猜到结果的白计安,明知故问:“所以,你们的战况如何?” 目前,一条没有不说,心上人还被海豚亲了! 他最近都没亲上! 竟然被一只哺乳动物抢先了! 好气, 但又不能把它捞上来做生鱼。 “先不说这个。”聂开宇面对贺白,语气不容质疑:“你们俩跟我下来!” 来到船尾,栗山凉依旧俯身在栏杆上,抚摸主动伸头的海豚脑袋,心情大好。 不过聂开宇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他快步走到栗山凉身边,不满道:“不是叫你钓鱼,别离它们太近嘛。” 离开时,他已经把栗山凉按回在钓鱼椅上了,可回来之后,他们又开始黏黏糊糊。 聂开宇拉着栗山凉的胳膊,斜睨瞪着流氓海豚,咬牙切齿。 强烈的怨念跨越物种,让荣获宠爱的海豚无法忽视。 它微微侧过身子,对上怨念的源头,忽然,读懂一切的它小脸一仰,得意的嘴脸在聂开宇眼里异常欠揍! 必须找个狠人好好修理它! 他转头瞄着从来到船尾,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的贺威,邪恶一笑。 拉过不明所以的白计安走到栏杆前,聂开宇指着还在得瑟的海豚,说:“你摸摸。” 白计安主动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海豚的额头,谁知,这一拍,拉回的不仅是海豚的注意力。 它仰头凝视白计安的俊脸,刹时,眼冒桃心,奔向他柔软的粉唇,激动地高高窜起! 眼看就要偷袭成功,贺威迈开长腿冲上去,一把捏住即将触及白计安的宽喙。 他垂眼俯视快要哭出来的海豚,冷道:“休想。” 中午,船长从他们的战利品中挑拣美味的食材,做了整整一桌喷香四溢的午餐。 众人坐下,聂开宇转身拿出特制小灶递给栗山凉。 “这个,给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 四四方方的木制饭盒摆在身前。 看着包裹在外,草绿色的便当布,栗山凉感觉藏在左侧胸膛里的器官今天格外奇怪。 他曾按照白计安的要求去了日本,在潜入中川物产完成任务时,他经常能在午休时分看到公司职员拿着这样的便当。 有父母做的、有爱人做的、有自己做的。 他的母亲是日本人,可她却从来没有帮自己做过这样的便当。 这还是第一次,他收到这么奇怪的礼物,还是在聂开宇的手里。 “你干嘛?”栗山凉幽怨地看着他,“这么一大桌好吃的,不让我吃呀?” “傻呀!”聂开宇支着下巴,望着他:“这叫特别加餐。” 这么多人看着,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在聂开宇的催促下,他慢慢打开结扣,看着饭盒上的黑色漆面和粉色的樱花图案,栗山凉哭笑不得。 象征性这么强。 知道的,是聂开宇在向他示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帮自己认祖归宗呢! 拿开饭盒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十贯手握寿司。 聂开宇殷勤递上筷子,“尝尝。” 夹上一贯鳗鱼寿司放在嘴里,搭配鳗鱼酱汁,十分鲜美。 “好吃吗?” 栗山凉点点头,“好吃。” “真的!” 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栗山凉愣了愣,说道:“你做的?” 聂开宇拿起他放下的筷子又夹了一贯递到他的嘴边。 “和船长学的。” 无比和谐美妙的氛围看的贺威有些后悔,他歪过身子,用肩膀轻轻撞上白计安的肩。 “你说,我是不是答应你太早了?” 他也想被白计安的各种浪漫砸到头晕。 白计安晃着杯中的红酒,直言:“我可不敢这么追你。” “为什么?”贺威不服,他也想要。 只要想象白计安向他表白后,主动追他的画面,哪怕只是个没有具体内容的框架,他都感觉幸福得要死。 “为什么你不知道?” “不确定我能不能接受同性爱人?担心坦白之后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凉可以拥有同性爱人,开宇是知道的。所以,只要开宇动心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很简单。” 贺威伸手搂住白计安的肩,怨道:“明明是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揣着心意东躲西藏,甚至因为一个不知道结果的相亲消息直接跑到国外。 他本身脑子和性格就很直,对朋友变爱人的事,需要天生思维就弯弯绕绕的白计安主动提点。 曾经乱七八糟的想象,各种最坏的结果白计安全部模拟经历了一次,唯独成功的结果,他从来不敢去想。 好在现实,贺威给他的结果,偏偏就是他最渴求又最不敢触碰的想象。 “我知道了。”他抿上一口红酒,笑道:“今后保证吸取教训。” 日落余晖洒上大海,滚滚波涛被染得火红。 贪吃的海鸥随着缓缓行驶的游艇在空中翱翔,发出阵阵清脆的悠鸣。 四人并排躺在甲板上,望着水天一色的绝美风景,郁结在心中的各种不快、紧张,仿佛成了一缕无形的白烟,随着翻滚的浪花沉入大海,消失无踪。 忽然,一阵熟悉的出水声响起! 栗山凉猛地坐起身,看着又一次从水面跃起的海豚,刚想起身,就被眼疾手快的聂开宇拉回原位。 看着从中午一直吃醋到晚上的人,栗山凉无语了:“它是动物。” “也是色痞。” 栗山凉不解地歪着头:“什么?” “一点常识都没有。”聂开宇单手枕着胳膊,遥望绝美的天空,喊道:“白计安,解释。” …… 无人回应。 聂开宇奇怪地坐起身,向贺白的方向望去。 只见白计安紧紧抱着贺威的腰,躺进他的怀里,相拥着,睡下了。 第533章 黑色的花 7 白计安和贺威相拥入眠的样子给聂开宇看直了。 曾经没看过,但也没想过,真的看到那一天,画面居然会如此自然。 两个男人,他明明应该看起来很别扭才对。 难道……他真的因为喜欢上栗山凉,彻底弯了? 不自然地清嗓,聂开宇抬眸,正好对上也在看他们的栗山凉。 感受到投来的视线,他身体一僵,转头撞上聂开宇的双眼,顿时脸红一片。 起身逃进船舱,栗山凉像风一样,在聂开宇的身前卷过,差点踩上他撑在甲板上的手。 目送他的身影直至消失,聂开宇的嘴角上扬,难掩开心。 枕上双手重新躺在甲板上,望着即将消失在海平面上的夕阳,脑中全是栗山凉离开前,那张爆红的脸。 很好的开端。 之前他半信半疑,不过从刚刚的态度上看。 已经放弃白计安的事,他果然没有骗他。 这要是换做刚回国时的他,看到这么刺眼的画面,一定会忍不住摸刀。 美了半天,忽然,他愣了愣,转头看着相隔两米不到的情侣,猛地弹起身! 他一个人干嘛要跟他们俩躺在一块甲板上!! 栗山凉都走了,他也要走! 刚起身走出两步,回看逐渐变黑的天和海,聂开宇转身走到两人身边,踢了踢贺威的腿:“喂,起来了,带他回房睡。” 贺威平静地睁开眼,完全没有睡眼惺忪的模样看得聂开宇一怔。 “你没睡!?” 贺威扭头看了看熟睡的白计安,把食指放在唇前。 直到确认怀里的人没有被吵醒,他搂上白计安的后颈,横抱在怀,手下的动作极其轻柔。 临走时,他转头看着差点被他们齁死的聂开宇说了句:“回去了。” 目光追着两人的背影直至船舱,聂开宇叉着腰,背朝大海,莫名其妙地嘟囔:“这么帅……下次我也来。” 迷死那个拖拖拉拉的臭小子。 被贺威放到床上,白计安醒了。 “嗯?”贺威坐在床边,俯身撑在他身上,笑问:“继续睡,还是起来洗个澡之后再睡?” 捏住贺威的脸,白计安眯上眼,质问:“起来之后真的是洗澡?” “当然。”一脸得人畜无害。 “洗澡之后,真的是睡觉?” “嗯!” “这么乖?”白计安不信。 “没办法,船上不只有我们。” 白计安赞同地点点头。 洗漱一番过后,准备休息的白计安躺在贺威的怀里,喃道:“等你时间允许,我们去欧洲吧。” “欧洲?”贺威垂眼问道:“你想带我去参观你在国外的房子?” “不止。” “还有什么?” “我的船在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船。” 贺威微怔,转头对上白计安填满爱意的双眸,轻轻吻上他的额间。 “这是约定,你不许忘记。” 邀请上船的客人、负责开船的船长,一人一间卧室,唯有船主聂开宇站在空荡的走廊一脸茫然。 今晚,他睡哪? 游艇上正儿八经的卧室,一共只有两间。 余下的……他俯身看了看楼下的双人沙发,找到了归宿。 他随手抓起抱枕横躺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花花绿绿的各类饮料,睡意全无。 一个两个的都有床睡,作为主人的他倒是无家可归,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你在干嘛?” 聂开宇寻声向上一瞟,栗山凉双手撑着栏杆,俯视他。 “不明显吗?睡觉。” “舒服吗?” 连一张盖身子的毯子都没有。 “晚上的海风很冷哦。” 看着栗山凉转头望着窗外晃动的大海,聂开宇疑道:“你干什么,邀请我去你房间?” …… 没有被怼。 聂开宇怔愣地向上望去,只见栗山凉无言地盯着他,片刻,转身回房。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他的眼睛,水汪汪的。 别扭地害羞。 他特别来找他,一起睡! 收到信号的聂开宇从沙发上猛地窜起,抓着抱枕一路冲到卧室。 门被激动的他大力推开,吓得正要掀起被子钻进去的栗山凉浑身一抖。 他皱起了眉,指了指斜对面,早已安静的卧室,说道:“轻点。” 聂开宇开心地点点头。 “去洗澡,把衣服换了。” 继续开心地点点头。 见他转身直奔浴室,栗山凉叫住他,指着他怀里的彩虹色抱枕,问道:“你带它进去要干嘛?” 聂开宇看了看怀里的抱枕,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从一楼沙发上取的。 栗山凉担心他,主动找他的事让他忘乎所以了。 “给你!” 栗山凉一把接住聂开宇扔来的抱枕,看着他一路小跑冲进浴室,猴急猴急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抱枕上的小白马图案,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一早,需要八点半准时打卡的贺威带着白计安提前离开码头。 打点好一切,聂开宇接过栗山凉手里的战利品,带上他,准备回家。 第三次坐上心仪的跑车,栗山凉无论看几次都不腻的样子让没有特别感觉的聂开宇十分不解。 “你就这么喜欢?” 栗山凉无语地看着他:“你难道没看过变形金刚吗?” “当然。我只是没理解你为什么会对奥迪r8情有独钟。” 如果他没记错,这辆车不但是反派,还在出场后的几分钟就挂了。 到底哪里值得他印象这么深刻了? “因为帅呀!” 无论汽车还是对象,他都是个实打实的颜狗。 聂开宇俯身,主动帮他拉出安全带,边扣边说:“你要真喜欢它就好好地考虑我。” 只要他答应,无论是车子、房子还是票子,全部送。 似乎没想立刻得到答复,聂开宇说完便起车出发。 一路上,栗山凉几次斜眼偷瞄,只见他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 从海上回来休息一天,聂开宇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前一天晚上捧着抽奖箱来找他,决定第二天的游乐项目后,趁他不备,在房间里偷偷藏置闹钟。 帐篷顶端的小灯; 积木搭建的建筑时钟; 甚至连一个皮球,他都不放过。 起初,栗山凉还气呼呼地到处寻找。 第534章 黑色的花 8 久而久之,他甚至有些期待,明天早上叫他起床的闹钟又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打开门,他看着侧身进屋,身穿黑色运动服的聂开宇,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来了?” 昨天晚上他没有抽签。 聂开宇拾起地上的网球,在手上掂了掂,转头投给栗山凉。 “伤好了,我们今天去打网球吧。” “网球?” “你不会?” “不会?”栗山凉握住网球返掷给聂开宇,狠道:“我打不死你。” 走上球场,聂开宇单手转着球拍解闷。 忽然,更衣室门开。 提着海蓝色球拍,栗山凉穿着一身白色的网球服走出来。 唇红齿白、干净清爽,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险些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 刹时,聂开宇感觉心脏里跑出来两只小鹿,偷偷击鼓。 栗山凉向他走过去。 从刚刚开始,聂开宇就站在球场上发呆。 他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想问他怎么了,只见聂开宇盯着他的颈窝,色眯眯地感叹:“你好白啊。” 光天化日的骚扰让栗山凉挑了挑眉尾。 他举起手上的球拍向下狠狠一挥,只听嗖地一声,恍如长刀斩开清风,劈得聂开宇虎躯一震。 “你完了。” 话落,他压低额前的运动帽沿,转身进场。 一局下来,7-6。 坐上椅子,呼吸不稳的栗山凉把水递给聂开宇,“没想到,你打网球还挺厉害。” 拧开水瓶,快速灌了一口,聂开宇淡道:“有什么用,不还是输了。” “输也要看对手是谁。” 聂开宇转头瞄着他,笑道:“怎么?除了现有的身份,你还是个职业网球选手?” “职业够不上,但起码在有网球基础的普通人里面,排名靠前。” 聂开宇望着比分,半晌,认真道:“休息,一会儿再来。” 栗山凉勾唇一笑:“你想赢我?” 相当想赢。 每一次他遇到危险都是栗山凉来救他。 打打杀杀的他不在行,但也不能样样都输给他。 什么都不擅长的男人没有魅力,比不上样样在行的白计安。 难怪栗山凉考虑了这么久都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十分钟,聂开宇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高墙前击球热身。 突然怪异的举动看得栗山凉一头雾水。 不就是友谊球赛,不赢钱不输地,他干嘛这么拼? 突然,一串铃声拉回栗山凉的注意力。 他转头看着屏幕上白计安的名字,快速按下接通键。 “catharina要来了。” 栗山凉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 “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 “我去接。” “我打电话来就是这个意思。” “哥。”栗山凉转头望着聂开宇击球的背影,喃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说。” “他们准备行动了吗?” “不,这次我们要找的是另一个人。” “谁?” “一个欠我和贺威的人。” 几球下来,休息到僵硬的身体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自觉状态正盛,聂开宇转身向休息区望去。 他定睛看了看,栗山凉正巧挂掉某人的电话。 快步上去,聂开宇问道:“谁呀?” “计安哥。” “有事?” 栗山凉点点头,“要我后天上午去机场接人。” “后天上午。” 正巧是他准备返回人民医院工作的第一天。 “接谁?” “catharina。” “那是谁?” 忘记解释的栗山凉随口说着抱歉,解释道:“红桃q,凯瑟琳娜。” 凯瑟琳娜…… “欧洲人?” “半个,俄罗斯。” “她为什么会忽然过来?是那边有行动了吗?” 栗山凉叹气,“还不清楚。具体的事,计安哥说打算接到catharina之后从长计议。” “你也要去。” “当然。我可是红桃里,集k和a于一身的男人,重要得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开宇转身面对他,满脸担忧,“我是想问这个叫catharina的俄国人是否可靠,她知道你们的身份,知道你们的目的吗?会不会伤害你们,出卖你们?” “不会。”栗山凉想都没想,答道:“我可以肯定,catharina是同伴,永远不会伤害我和计安哥。” 过于肯定的答案和坚定不移的信任让聂开宇的好奇更甚。 “为什么这么确定?” “很简单。因为catharina和我一样,被计安哥救赎了。” “她跟你们住在一起?!” 栗山凉失笑道:“哪跟哪呀!catharina的救赎和我完全不同,我是为了逃命,迫不得已离家,无处可去后遇到了计安哥。而catharina是个比计安哥还大两岁的成年女人,长相美丽又经济独立,根本就不需要人把她带回家里养。” “长得美又有钱?”聂开宇纳闷:“这样的人不就是另一个白计安,无懈可击,还需要旁人来救?” “这世界上哪有人真的无懈可击?计安哥的弱点就很明显。” “你说贺威?” “不然呢?” 要不是因为他的性命被黑桃盯上,不管是白计安还是他,亦或是catharina,他们都不会主动与组织挂上关系。 曾经素未谋面的警察,彻底介入他们的人生,改变他们的命运。 真是不敢苟同。 聂开宇冷哼一声:“如果贺威都能算做某人的弱点,那敌人全员起码要武装齐全。” 但凡没个枪支大炮、坦克飞机,根本就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你也太夸张了。” “我夸张?你是忘了在事务所第一次见面,你用刀偷袭他不成,反被按在墙上撞了好几下的事?” 当时剑拔弩张的形势,要不是白计安在中间拦着贺威,恐怕栗山凉好好的手臂也免不了骨折。 栗山凉不服地撇撇嘴:“那是意外!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不见得会输得那么彻底。” “下次?!你还想有下一次?”聂开宇气得扶额,转身瘫靠在休息椅背上,哀道:“算我求你,别惹他。” 第535章 黑色的花 9 “计安。” 白计安缓缓睁开眼,看着正望着他的贺威,伸了个超大的懒腰。 贺威趁机抱住他的身子,在耳边说:“你今天不是要去机场接人?已经八点了。” “八点?”白计安仰头看他,“你怎么还在家?” 他可没听说今天是贺威的休息日。 “我前天和陈泽洋换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想去看看。”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白计安疑惑地坐起身:“你想去机场?” “嗯。” “为什么?” 那天,他接到catharina预备到达樾安的日期。当天晚上就把一切告诉了贺威。可他当时只是专心地听,甚至在他说话的中间,连句意见都没有,更别提想去接机的事。 贺威坐起身,与白计安面对面:“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轮休的陈泽洋有没有重要的事需要做。” “我不是说这个。”白计安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想去接机。” 他总觉得贺威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向他坦白。 贺威抿了抿唇,不免感叹什么都瞒不住白计安。 “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贺威抬手摸了摸后颈,似乎有些难为情:“我,想见你在国外的朋友。我都没看过。” 白计安眯眼打量着他,半晌,意味深长地扬起下巴,说:“你在吃醋?” 话落,贺威立刻慌了。 “什么呀!” “难道不是?”看起来不像。 贺威别过脸,避免对上白计安正在审视他的双眼。 黑亮深邃,仿佛一秒间就能看透他的全部。 “严格上讲不算。” “哦?”白计安戏谑的目光逐渐下移,紧盯贺威健美有力的身体,“具体说说,怎么不算?” “她是女人?” “我都告诉你了,没有隐瞒。”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是女人,你告诉过我,你不喜欢女人。” “所以,今天下飞机的人如果是个男人,你就会吃醋?” 似乎是联想到初见栗山凉时的画面,贺威顿时收起了刚刚的扭捏,严肃道:“会。” “那既然不是吃醋,你能和我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要摆出那么诱人的表情?” 诱人?! 他明明是在羞愧。 羞愧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眼,连一个一直帮助白计安的同伴都要在意。 两天,无论坐在办公室还是车里,他每每闲暇,总会想起白计安接到catharina电话时,那无懈可击的笑容。 想起一次,坐立难安一次。 像有病一样。 白计安看穿他的心思,他俯身上前,按住贺威的腹肌,把爱人吻倒。 心满意足,他俯视身下的绝景,贪婪地揩了一把油水。 每日任务之调戏贺威,完成。(?e?) 翻身下床,他拉过搭在床尾凳上的睡衣,笑道:“反正就是很诱人。” 得到便宜,再看一眼时间,白计安一溜烟地跑进浴室。 比原本预定到达机场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看着从刚刚就不停摆弄手机的白计安,贺威有些在意:“谁呀?” 白计安斜睨瞄他。 连问都不需要,贺威一定以为他在联系catharina。 “很在意?” “嗯。” 意外的坦率。 白计安不打算继续逗他,大方地展示屏幕。 看到栗山凉的名字,贺威莫名其妙悬起来的心才算落地。 忽然,咚咚两声! 他们转头一看,正是曹操。 拉开后门坐上去。 本以为白计安会开门见山,和他细聊catharina在日本代替他继续任务的事。 结果,他转头瞄着他,问:“开宇呢?” 一提聂开宇,栗山凉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都怪他,一大早上就做奇怪的事。 为了接机,他特别算好时间早起,打算等聂开宇上班后,去他的房间借浴室。 怎想,他房间的门提前一步被敲开了。 打开门,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班的聂开宇竟然抱住了他。 浑身僵直时,他清楚地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低喃:“我上班了。晚上会早点回来。如果想我了,发信息;不想的话,记得回我信息。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消息别担心,可能在忙,等忙完,我会第一时间回你消息。” 没有给他回复的时间。 撂下这些甜腻到耳边发痒的情话,聂开宇像逃跑似的,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凉?” 栗山凉回过神,有些紧张:“上班了。” “第一天?” “是。” “真不巧,还想着让他们见一面,熟悉一下。” 魏敏英手上的资料还在聂家,梅花会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他安插在中川物产的这张牌,本想用来逼乔英杰回国,如今,恐怕就要与聂家相连,产生巨大作用。 叮咚,手机响了。 catharina? 栗山凉立刻查看消息,发送人竟是聂开宇。 「到了吗?」 白计安靠上椅背,透过后视镜反射,饶有兴趣地瞄着捧着手机不断点击的栗山凉。 见他唇角带笑,贺威捏了捏他的手指,“干嘛呢?” 白计安收回越界的目光,轻道:“已经到了,和计安哥他们在一起。你专心上班,别分心。” “嗯?”贺威转头看了眼还在和手机对弈的栗山凉,恍然大悟:“信息内容?” 凭打字人手指先后按动的位置读出短信内容。 白计安抬手敲了敲后视镜,说道:“试试?” 贺威纠结地垂下头,低声道:“会不会不太好?” 白计安耸耸肩,完全没有反思的意思。 “可我经常这么做。” 包括在公共交通上,在陌生人的身上。 内容什么的于他而言不重要,也不会特别去记,他只是需要这种快速获取信息的能力。 “这样吧。”贺威道:“晚上的时候,你陪我练习。” 白计安轻挑眉尾,他似乎看出了贺威的小心思。 他还挺喜欢平时自己讲电话、发信息的时候,贺威会凑过来,忐忑地问是谁,什么事。 这要是培养起来了,他今后岂不是失去一样乐趣。 面对他的请求,白计安第一次挺直腰杆,任性地说了一句。 “不要!” 第536章 黑色的花 10 “为什么?” 贺威偷偷扯了扯白计安的袖子,无声撒娇。 请求的表情配上他稀罕到骨血里的脸。 这哪是坐怀就乱的白计安能看的。 不过,为了今后更多的情调,白计安向反方向猛地别过头。 结果还是因为少看一眼很可惜,一面偷瞄反射画面的车窗玻璃,一面在心里骂自己。 他连一个字都没说,你就方寸大乱! 瞧瞧你这芝麻大点的出息!! 设定好的闹钟响起。 是catharina航班到达的时间。 白计安如释重负,转头叫上栗山凉出发。 进入航站楼,贺威抬头望着屏幕,念道:“是东京-樾安,cx330吗?” “不是。她没有从东京出发,是札幌-樾安,。” 说着,他寻声看去,只见大屏的后面赫然写着:「航班延误。」 “不知道要等多久。”栗山凉叹道。 “算了,进都进来了,总不要再回车里。” 买上咖啡,又逛了一圈免税店。 再出来,白计安把杯子递给贺威,转头去了洗手间,留下关系刚刚解冰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太尴尬了。 栗山凉抿上一口咖啡,转身的瞬间,肩膀一沉。 一只涂着血红色指甲油,又白又细的手从耳后出现,顺着他的肩一路抚上他的后颈向下移动。 就在指尖抚上后衣领的一瞬,一向温柔的五根手指突然发力,毫不客气地一把提起。 无比熟悉的泼辣感让栗山凉不由叹气。 他抬手扫掉提着他衣领的手,无奈道:“……catharina。” 许久没见,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栗山凉转身看去,女人棕发黑眼,五官明艳,强大的气场让她既性感又危险。 如果不配上她风流,四处留情的性格,或许会更棒。 下一秒,果不其然。 catharina注意到了贺威。 从她刚刚出现,就一直盯着她的中国帅哥。 见她老毛病又犯了,栗山凉举杯抿上一口咖啡,准备欣赏她生前最后一段影像。 如同x光一般扫描贺威的身材。 五官凌厉,棱角分明、肩宽窄腰,四肢修长、至于肌肉更是饱满,线条流畅,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真是没想到。” 她的命居然这么好,刚下飞机就能遇到这种天菜。 主动靠近一步,catharina明媚一笑:“怎么一直在看我?” 平视。 贺威低头看了看她脚下八公分的高跟鞋,再抬头看了看几乎与他一样高的女人。 不愧是战斗民族。 “嗯?怎么不说话,害羞吗?” 见她准备上手勾住贺威的下巴,栗山凉还是选择张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他是贺威。” 伸出的手在触碰前的刹那来了个急刹车! 有眼无珠,差点动了阎王的人。 她瞪大双眼,一把抓过栗山凉走到一旁,“你说什么?” “你都听到了。” “贺威?就是计安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 栗山凉点点头。 她侧身看过去,只见手拿两杯咖啡的贺威不再望着他们,反倒转了个身,不断张望洗手间的方向。 “什么情况?”catharina懵了,她垂眼看了看栗山凉,问道:“计安呢?你们俩怎么在一块?你不是喜欢计安……那他?” 栗山凉撇了撇嘴:“我放弃了。” “放弃……”catharina眉心一展:“那就是说,计安他成了?!” “catharina。” 闻声,她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计安已经回来了。 微微招手,她拉住准备要走的栗山凉,阴暗地威胁:“敢把我调戏贺威的事告诉白计安,杀了你。” 栗山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转身扔进垃圾箱,无所畏惧:“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我一样。” catharina追上去,一边保持微笑,一边咬牙警告:“打不过你,我能用其他办法,总之,不许说,听到没!” 栗山凉噗嗤一笑:“你也知道害怕。” “废话!白计安是怎么坐上红桃主的位置,你不清楚?这么大的犯罪组织,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混进去!?” 栗山凉脸色一沉:“我没亲眼看过。” “什么意思?你不信我们。” 注视白计安正在微笑的脸,栗山凉用手肘偷偷捅了捅catharina,沉声:“别说了。” 「我可以肯定,catharina是同伴,永远不会伤害我和计安哥。」 网球场上,面对聂开宇的担忧他信誓旦旦。 救赎。 他和catharina与白计安相识。 只是, 他因救赎爱上这个人而坚定忠诚。 catharina则因救赎恐惧这个人而真心折服。 “欢迎回来。” catharina伸手握住白计安的手,俯身抱住他,小声道:“我都知道了,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 白计安惊讶地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身边,同样在看他的贺威,冁然一笑。 第一次。 catharina微微睁大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白计安露出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与在国外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从前的一切都没有白费,那么今后。 她转头看向同样,脸上洋溢幸福的贺威。 全部都知道,都了解之后,他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呢? 是会像他们一样,被白计安封存在内心的本性吸引,继续坚定不移地爱着。 还是会无法接受,亲手为白计安送上最致命的一刀。 到达聂家。 申煜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看着门外的高个丽人,笑靥如花。 “天呐!”她拉着catharina的手,前后左右地看,“我最喜欢看美女了,真漂亮!” 从小美到大的catharina似乎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赞誉,相当自然地接受。 “多大了?” “马上三十一。” “结婚了?” “单身。” 看着进门十分钟就打成一片的两个女人,白计安等人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正当他们决定等她们俩冷静之后再谈正事的时候,申煜忽然拉起穿着拖鞋的catharina,比了比身高。 “你多高呀?” “不穿鞋,一八一。” “正好。”申煜转头看向白计安三人,兴奋地说:“开宇一八五!” 第537章 黑色的花 11 正好…… 贺白下意识地看了眼栗山凉,而后,白计安笑道:“不太合适吧。” 申煜奇怪:“怎么不合适了?现在女孩比男孩大两三岁都不是问题。况且,我喜欢混血宝宝,漂亮。” 见申煜正在兴头上,白计安也不再多说什么。 无论是聂开宇还是catharina,他们两个人他再了解不过。 catharina或许会因为沾花惹草的坏毛病单方面产生不负责任的兴趣,但聂开宇不是那种人。 尤其是当下的敏感时期。 一个不小心,之前为了博取好感的全部努力将付之一炬。 申煜和catharina似相见恨晚般,从各国的旅游经历,哪处景点真的好,哪处只是网上各种滤镜包装出来的、各式各样着名的建筑、艺术品和美食、服装包包珠宝奢侈品……一度让三个对这些不感兴趣的男人无处插嘴。 贺威侧身靠近白计安,看着餐桌上还在聊天的两个女人,低声说:“你确定要她暂住聂家?” “确定。” “那,他们俩……” “没关系。”白计安放下筷子,轻轻擦拭嘴角,“如果catharina的出现就能让开宇改变心意,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在刚知道聂开宇对栗山凉有意的时候,他便担心他们是否认清自己「真心」的问题。 他不喜欢一时兴起的开始,更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同伴彼此伤害。 傍晚,太阳还没下山,聂开宇就回来了。 他停好车,拎起副驾驶上的红色蛋糕盒,兴冲冲地踏进电梯,按下2层键。 待电梯门开,他抬头一看,浮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电梯居然在一楼开了。 他左右查看,只见聂夫人手举高脚杯站在餐厅门口,向他勾了勾手指。 莫名其妙的笑容、不怀好意的样子让聂开宇本能抗拒。 大概率是没什么好事发生。 奈何母亲大人的脾气暴躁,如今又武艺傍身。他和他老爸根本就不是对手,除了服从,无可奈何。 但是,聂开宇握了握手上的联名纸袋,果断按下电梯,关门前留下一句:“五分钟后下来!” 提前按钮让电梯门在快步赶来的聂夫人眼前合上,没有被逮住的聂开宇心中一喜。 他一路小跑来到二层,像个非法接头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敲门。 半晌,门被打开,栗山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泛白。 聂开宇心疼地眉心揪起,顾不上礼节,挤身进屋。 关上门,他抚上栗山凉的额头测量温度,急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这两天没有喝补汤,身体不舒服?” 栗山凉歪头躲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累?你今天不是去机场了吗?是不是计安要做什么事,你没和我说呀?” “没有,接机之后就回来了。饭吃了,水也喝了,一切都很好。大概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关系吧。” 昨晚没睡好。 “你做噩梦了?” 栗山凉摇摇头:“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今天过来陪你。我们一起睡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不行。”栗山凉避开聂开宇的视线,“这是你家。” “我知道。但家里很大,房间很多,半夜大家都睡下后,我悄悄过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栗山凉抬眼望着他,心里不禁感叹他怎么这么执拗。 他明明已经委婉地拒绝他好几次了,他却还是一副没关系、我愿意的样子。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栗山凉不说,他差一点就忘记了。 聂开宇举起右手的红色系卡通纸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我们医院一楼新开的连锁甜品店的联名新品。听同事们说最近在网上火的不行,不早起排队根本都买不到,还有黄牛特别拿它做生意赚差价,我就想着这么火或许会很好吃,就给你买了所有同系列的新品。你尝尝,如果味道不好,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下次再给你买别人家。” 栗山凉盯着可爱到爆炸的纸袋,喃道:“你不会人傻钱多,找黄牛买的吧。” “当然不是!不正风气不得助长,我是有便利条件。” “什么条件?” “甜品店每天为医院职工留了一部分,算是福利。” “好奇怪的福利。” “好了你。”聂开宇笑着把纸袋放进栗山凉的手里,“每一个都要尝,不喜欢的放一边,不许浪费粮食。” “放一边就不浪费粮食了?” “放一边我过来吃呀!你不会以为我一会走了就不来了?我还要在睡觉前过来看你的。” 不然睡不踏实。 “知道了。” 聂开宇离开,栗山凉把里面的甜品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四寸巧克力蛋糕、马卡龙、提拉米苏、布丁,全部都是以红色为主色调,搭配上各种配饰和图案设计,看起来非常华丽精美。 栗山凉拿起纸袋向里面一探,空空如也。 小票呢? 栗山凉拿起手机按照包装上的店名产品搜索,而后,他放下手机,望着桌上的甜品嘟囔:“七百多,居然每天都在售罄,赚翻了。” 聂开宇走到一楼,看着正望着他一脸不爽的申女士,淡道:“什么事?”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回屋送文件。” “文件用卡通袋子装?” “装不下当然要用额外的袋子,不然我捧着回来?” “少跟你妈贫嘴!去,给我取瓶啸鹰,送到我的书房。” “什么?”聂开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手术做多了,连红酒都不认识了?” “当然不是,我是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你开一瓶四万块的酒。” “没什么日子,只是因为一会儿要喝酒的人不只有我。” “还有谁呀?” “少问,让你干嘛就干嘛,执行,懂?” 聂开宇无奈地搔了搔额间,双手插兜,一路悠哉地来到地下酒窖,直奔目标。 随手拎起一瓶啸鹰转身,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陌生的外国女人。 第538章 黑色的花 12 她轻晃手中的高脚杯,歪身靠上木架,端量的眼神在聂开宇的身体上不断扫视。 聂开宇也同时上下打量着她,半晌,确认道:“catharina。” 她惊讶地站直身:“你认识我?” “听说。” catharina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原来这就是申姐极力推荐了一下午的男人。 长相还不错,身高也可以,至于身材嘛,也算凑合。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野性、侵略性十足的男人。 比如那个她绝对不能碰的人。 真是可惜了。 难怪能让白计安惦记那么久。 不过……如果眼前这个人愿意,她也可以接受。 毕竟在樾安市她人生地不熟,回到白计安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已经够惊心动魄了,再没个靠谱的男人随时调节情绪,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聂开宇疑道:“你是在搭讪吗?” catharina笑了:“你有很多被搭讪的经验?” “不算少。” 推开书房门,申煜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贺威悄悄抬手碰了碰白计安,示意他观察申煜的表情。 白计安无感地扫了一眼,而后,斜睨一旁的栗山凉,只见他垂眼靠在墙上,默默发呆。 傻子, 不愧是他养了四年的人,比他还傻。 当初他把贺威相亲的事郁结在心,是因为他不清楚贺威对自己的感觉。 但凡贺威曾主动表达对他的好感,他都敢在得知消息的瞬间冲到相亲现场把人带走。 “凉。” 白计安一个眼神,栗山凉跟上他来到走廊尽头。 “本来,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管。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每个人一生中遇到真心喜欢的,愿意共度一生的人少之又少,两情相悦的机率更是难得。有些机会一旦你摇摆不定,就会在不经意间消失无踪,等你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回头重新追寻的时候,原本在一直等待你的人,可能早就不在了。” “哥是要我现在回应吗?” “这要问你自己,你喜欢他吗?” 喜欢。 可聂开宇说他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在他眼中,聂开宇对他突然产生的热情似乎也不全是纯粹的喜欢。 “哥,因为喜欢而喜欢和因为感激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为什么你要纠结这个?难道你认为因为感激而喜欢上某个人就是不喜欢了吗?非要一见钟情的才是喜欢?” “不是吗?” “喜欢的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因为这个理由可以喜欢你多深,多久。” 一见钟情的爱即使再浪漫梦幻,不能永存也不过是人生中众多记忆的一枚碎片。 “有这么多工夫来琢磨因何喜欢,还不如珍惜时间,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意。” 栗山凉是喜欢聂开宇的事,他和贺威随便瞧一眼就已经发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 聂开宇严肃到极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白计安转身看去,除了声音的主人,还有拿着红酒,偷偷看戏的catharina。 看着白计安挪开身才出现的栗山凉,聂开宇不悦地皱起眉头。 白计安站在走廊尽头与谁说话的样子被他看个清楚,只是他们之间隔得太远,内容是什么,他听不清。 起初他以为是贺威,但凭白计安的身体根本就挡不住比他高、比他结实的人。 意识到是栗山凉的瞬间,他感觉心脏不适地咯噔一声。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问题他清楚,但无论是什么,画面都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斜眼瞄着聂开宇冰冷的脸,catharina意外地勾起红唇,连白计安都敢呛的人,似乎比第一面见时更加顺眼了。 白计安不以为意地看向栗山凉,用眼神甩他一句,「自己解释」后,向书房靠近。 进门前,他看着catharina,本想说些什么,只见她立刻举起双手,主动投降:“我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嘛。” 走廊只剩他们。 栗山凉不想因为私事误了正事,还有,所有人都等在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进去,太奇怪了。 垂下头,刻意避开聂开宇紧咬他不放的眼神快步走向书房。 突然,聂开宇迈步迎上来,把惊慌失措的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刚刚与白计安说话的尽头,砰地一声,他按住他耳边的门板。 过近的距离让栗山凉难以呼吸:“你要干什么?” “看着我。” 聂开宇的声音很冷,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计安哥叫他自己解释。 解释什么? 还有聂开宇,无缘无故的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一心认为自己毫无问题的栗山凉心一横,无所畏惧地仰起头与他对视。 丝毫没感觉问题所在,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 聂开宇捏住他的下巴,恨道:“我他妈真想亲死你。” 被牵着手一路拉到书房门前,栗山凉的脑袋还是乱的。 聂开宇不得已放开他的手,抬手敲了敲门板,在申煜不满的应门声后,推开房门。 收到聂开宇投来的眼神,贺威转头靠近白计安,怪道:“你刚刚干什么了?” 好心没好报,白计安连接收信号都懒得接,“什么都没干。” “那他为什么一直在瞪你?” 白计安转头看向贺威,坚定道:“他有病。” 除去本身就不爱喝酒的贺威,每个人倒上一杯红酒,正式步入正题。 catharina轻敲电脑,把资料连接投影依次播放。 她转头看着白计安,郑重道:“介于中川物产继承人的事与「梅花」几乎无关,所以留在之后和你详谈。今天我来说说聂家最关心的,关于申姐手里资料的问题。计安,我很遗憾地通知你,「梅花」几乎不会为了抢夺魏敏英博士留下的资料出现,如果你想用资料来引诱他们,趁早放弃。” 白计安沉默了片刻,遗憾道:“果然是这样。” “还有申姐,大可不必为了保护资料心惊胆战。” “为什么?” 申煜不懂,明明前几天还有人为了抢夺它们不惜大动干戈。 “因为对一直致力于研发新兴科技的「梅花」来讲,几年前留下的资料已经全部失效了。” 第539章 黑色的花 13 申煜道:“即便按照你说的,几年前留下的资料已经不会再发挥作用,那么名单呢?” 人员总不会在几年间频繁大换血。 “你说的是这张纸?” catharina按下遥控器,投影大屏上显示的正是魏敏英带出文件中的「梅花」成员名单。 “组织的人员表面上繁杂,但真正掌握权势、清楚组织性质的人只有包括j,及以上人员。单看这份名单,「梅花q」华雄、「梅花k」魏敏英已经死亡,至于梅花主,a身份不详,唯一还能被当做突破口的只有「梅花j」,余下的,从「梅花10」开始的杂鱼,几乎不存在大的作用。” 栗山凉道:“可我们无法确定,现在的「梅花j」和魏敏英名单上记录的是否是同一人。” 白计安盯着名单上,英文名后缀的加拿大国籍。 “就算不是,这个人也要想办法找出来。” 闻言,catharina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正好,上次你叫他去加拿大调查之后,他还在那玩呢,你叫他做吧。” 刚落地樾安,她可不想再折腾到北美。 “名单上所有中国籍的成员交给我。” 白计安转头看着贺威,“你要做什么?” “的确,按照上一次「方块」出现的经验来看,j以下的全部都是没有用处的小兵,但小兵有小兵的作用。或许他们不清楚领导他们的人的真实目的,但起码他们跟随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性格、行事作风,都会有些许了解。正是这些不起眼的线索,足以让我们顺藤摸瓜,找到「梅花」现任的j、q、k,甚至是a。” 他要用警方的数据库全部调查一遍,把能查到的资料罗列,逐一寻找。 既然曾经身处犯罪组织,那么也许现在依旧在暗处从事着非法活动。 届时,警方将有充分的理由介入,也许会在某个人的嘴里得到新线索。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天呐。”申煜苦笑:“我怎么好像看到有张无形的蜘蛛网在我的眼前无限地生长。” 原本还以为只要找到a就算告捷,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聂开宇道:“既然您现在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么有没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 申煜疑道:“你想问什么?” 她连守了这么久的资料都交出去了,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为什么您没有说过。” 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接触随时被犯罪组织监控的魏敏英? 为什么要答应她,帮助她藏匿会引来杀身之祸的资料? 为什么一直隐瞒他们父子俩,几年来,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如果不是因为沈正军突然绑架他,想要得到资料,她是不是要一辈子隐瞒? “如果到现在您的想法还是保密,我也不会勉强。” “算了。”申煜缓上一口气,“看在栗子及时救下你、计安和贺威帮助我们家对付沈正军、catharina对我没有隐瞒的份上,我说。” 好奇心到达顶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申煜脸上。 “因为友情。我和敏英是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一起玩了六年的好朋友。” “小学?!”聂开宇感到不可思议,“之后呢?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小学毕业之后她举家离开樾安,联络都是依靠互相写信。算起来,我们可不是简单的好朋友,还是能够互诉衷肠的笔友。无论心里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不方便和父母说的事,我们都告诉对方。虽然我们不在彼此的身边,但是却比每天都能看到的人更加亲近。日子一过就是四十三年,收到的信件、照片、明信片、邮票、礼物不计其数。再次见面,就是在加拿大的最后一面。” 那时候的她走的很急,她们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寒暄都没有说出。 回头望去,敏英裹着单薄的风衣,那匆匆离开,孤单落寞的背影,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只是我没想到。”申煜的嗓子哑了,“她竭尽全力送出的文件,仅仅过了几年作用便大打折扣。不过好在,她原本也没有妄想过凭这五十张纸就能扳倒深不见底的犯罪组织。” 从前申煜不说,白计安也没有多问。 自从他得知魏敏英冒着被监控的风险把文件递出来,可接手人申煜既没有报警、寻找帮助,也没有保护她的儿子华小天,而是把它们全部藏在壁纸的后面,就感觉很奇怪。 “魏敏英夫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它送出来?” “昭雪。” 她不想在犯罪组织被公之于众的那天,她和华雄的名字会被染上同样的污秽。 他们是科学家、是研究者,是把生命和热情全部奉献毕生所爱的人,不是双手沾满无辜人鲜血的犯人! 在她与多年未见的挚友分别的刹那,便已经知晓了不久后,她和丈夫即将死亡的结局。 从聂家出来,白计安叫住准备上车的贺威。 他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想和你说一下刚刚在聂夫人书房讨论的事。” 明明可以上车在和他说,也可以到家再说,结果偏偏他们刚出来就要说。 白计安严肃的模样让贺威深感事情的严重性。 “你说。” “是你打算用警方数据库调查j以下人员的事。”白计安顿了顿,眉头微蹙,“贺威,这件事我不拦着你,但没办法帮你。” “为什么?” “因为我接触他们的原因从始至终只有你。我不会把原本就复杂的事情继续扩大化,或许站在警方的角度上,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正事,但是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也不会把战线拉长。我的目标只有a,在「梅花」的事结束后,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寻找「黑桃」。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对视着,贺威沉默不语的样子让白计安的心脏怦怦直跳。 第540章 黑色的花 14 忽然,贺威笑了。 他走上来抱住白计安,安心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么严肃。” 白计安意外地扭头看他:“你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是警察吗?查案是你不可以推卸的职责吗?都不是,这些全部都是我应该做的。至于你,除了离开我之外,永远都是自由的。”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除非你不要我。否则离开你,永远都不可能。” “我也不会。因为不要你,我根本无法想象。” 埋下微微涨红的脸,白计安紧紧抱着贺威。 越相处就越喜欢,越不能放开,恨不得咬他、吃掉、咽进肚子。 回房休息前,聂开宇被申煜叫住。 直到书房只剩他们,申煜忽然对他挤眉弄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之前他回家,电梯在一楼被截停,之后又被使唤到酒窖,遇到主动搭讪的catharina。 聂开宇恍然大悟,不满地皱起眉头:“妈!” “干什么?” “您是不是故意的?” 申煜瞟着天花板,撇嘴嘟囔:“脑袋没白长,还挺聪明。” 还真的是。 聂开宇摇摇头,彻底无语了。 他指着才被关掉的投影,说:“妈,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您还给我介绍对象,真有闲情逸致。” “那怎么了?外面出点事,自己的日子就不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妈我要是没有守住资料的能耐,会铤而走险拉你们爷俩入局?” “行,您最厉害。”聂开宇双手撑着膝盖,起身道:“那您再找个和您一样厉害,有闲情逸致的吧,我没有。” 无视聂夫人的埋怨,聂开宇径直返回房间。 站在他门前,他向右看着栗山凉紧闭的房门,心脏发酸。 心里不舒服,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算了。 他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之前他答应栗山凉晚上要去找他。 他没去,他会不会等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可是他害怕自己的嘴,口无遮拦的毒舌是爽,但把他弄生气了,得到报应的还是他自己。 辗转反侧,足足一个小时,聂开宇就是睡不着。 他翻身下床,打算去吧台取瓶红酒,喝多后更容易入睡。 转角,他看着独自喝酒的catharina,暗叫不好。 正准备转身回去,只听背后响起女声:“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聂开宇无奈回身,解释道:“不介意,但我现在情况不允许,所以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不允许。”catharina举着高脚杯,转身笑道:“因为栗子?” 短暂的惊讶之后,聂开宇撇了撇嘴:“有这么明显吗?” “或许别人看不出,但对我来讲很明显。” “那你还真是火眼金睛。” “你放心,白计安和栗子不会有事。之前就没事,得到贺威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事了。” “我当然知道。” “知道?”catharina挑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你还挺变态的。” 不愧是白计安最好的朋友。 “什么?” “说话都吃醋,对伴侣的占有欲这么强可不就是变态。” 聂开宇反驳:“那是因为你没有真心喜欢的人。” “真心喜欢的人?”catharina垂眼盯着摇晃在杯中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或许吧。” 聂开宇古怪地瞧着catharina,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样子与其说是品酒,不如说是买醉。 他皱了皱眉心,淡道:“你慢慢享受。” “等等!” catharina走过来,一把拉住聂开宇的手腕往吧台带。 聂开宇大惊,挣脱道:“你干什么?!” “来都来了,喝一杯。”说着,catharina帮他倒上一杯酒,“顺便和你讲一讲栗子18岁之后的事。” 见他一副好奇又防备的模样,catharina无语:“放心,我虽然喜欢收集帅哥,但我不动心里有主的人。” 盗亦有道,忌讳。 聂开宇不知道说什么,尬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原则。” “因为在床上听到第三个人的名字会很烦。” 车速严重超出限度,聂开宇立刻拉回话题:“你不是要和我说栗山的事?三句话之内听不到我就回去。” catharina笑道:“不用三句,我第一句就说。” 栗山凉坐在床上,看着摆在桌上一口没动的甜品,心里纳闷。 不是说晚上会过来找他的,怎么连人影都没有。 他特意没听话先吃,就是想等他来了一起,结果…… 他起身下床,在原地转了几圈,脑袋里都是白计安对他说的话。 说实话,计安哥说的那些话很深奥。 尤其是用中文讲,更是让他有些来不及转弯。 不过,其中有一句话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顺从心意。 问问自己,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想见聂开宇。” 想知道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按照他说好的,过来找他吃甜品。 快步来到门前,右手搭在门把上。 可去了,他要说什么? 突然进他的房间,没有理由。 半晌,栗山凉叫道:“洗澡!” 对,他今天还没有洗澡。 拧开房门走出去,他蹑手蹑脚地向聂开宇的房间走,忽然,楼下响起的笑声吓得他浑身一僵。 而后,又是一串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一男一女。 栗山凉心脏一沉。 他直起身,向栏杆走去,望着坐在餐厅吧台前说话的两个人,刚刚才鼓起的勇气在顷刻间全部粉碎。 不得不说,楼下的画面十分和谐养眼。 原本就只和女性交往过得聂开宇,果然应该和美女在一起。 转身回到房间,他重新坐在床上,注视桌上的甜品。 好乱,好吵。 无论脑袋还是心脏。 这么闹腾,恐怕今晚没办法睡觉了。 他起身拿起外套穿上,推开窗子,翻身从二楼跳下,平稳落地。 回头仰望黑夜中的漫天星海,片刻,转身离开。 第541章 黑色的花 15 喝掉整瓶红酒,聂开宇抬手看着腕表,主动起身准备离开。 “不喝了?”catharina随手又拎出一瓶未开封的酒,“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说呢。” 聂开宇摇头:“不了,已经很晚了。况且,”他抬头向二楼望去,“我和他还有约定没有履行。” 回望他快步离开的背影,catharina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微笑抿酒。 无家可归的小狗,终于遇上了真心爱他的人,真好呢。 站在栗山凉卧室门前,聂开宇有些紧张。 已经十点半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下。 抱着赌一赌的想法,他轻轻握住门把拧动。 咔哒! 门开了。 今天怎么没有锁门? 难道他还记得他说要过来的事? 空荡的房间四下无人。聂开宇侧身推开洗手间,也是空的。 余下只剩下一间卧室。 抬手轻敲门板,聂开宇小声叫着栗山的名字。 半晌,无人回应。 已经睡了? 算了,直接进吧,又不是没在一块睡过。 看着整洁如新的双人床和桌上一动未动的甜品,聂开宇愣住了。 人呢? 他从来不会到处乱跑的。 聂开宇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浴室门,里面依旧没有人影。 打电话,无人接听,再回到栗山凉的房间,铃声在床柜里面响起。 连手机都没带! 怎么可能!? 急得在原地转圈,忽然,他重新打开手机找到白计安的电话拨去。 两声,听筒里平淡冷静的声音响起。 “栗山呢?” 没头没尾的问题把白计安搞懵,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贺威,说道:“不是在你家吗?” “从我家离开之后,你没有再找过他?” “没有。” “你再想想,确定吗?” 白计安叹气:“我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会忘?当然确定。” 聂开宇的沉默让白计安感觉不对,他接道:“他不在你家,手机不通,对吗?” “……是。”忽然,聂开宇恍然,急道:“你有没有他的定位?监控之类的。” “没有。” “不是,你怎么能没有呢!他的身份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危险你不清楚吗?!” “你冷静点。” 白计安起身来到书房,打开电脑。 “我现在就入侵老宅附近的监控,你坐在原地等我。” 人都没了,他怎么可能坐住! “有结果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找。” 说完,白计安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无声叹气。 “怎么了?”贺威坐到他身边,“栗山凉不见了?”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白计安摇摇头,淡道:“我现在理解当初开宇帮我们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说起来,全都是报应。 来到车库,看着停在车位上的奔驰amg,聂开宇就知道连车都没开的他,在位于山顶的别墅区,根本走不远。 夜深人静,沿着下山的油柏公路,聂开宇降下全部车窗,走走停停。 从小区出来,附近几乎不见特别明亮的路灯。 假设真的有人躲在附近,完全可能因为看不清而忽略。 会不会出事。 会不会遇上还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敌人。 越开离山下的出口越近,步行至此的可能性越低。 聂开宇死死抓着方向盘,如坐针毡。 铃声陡然响起。 看着屏幕上白计安的名字,聂开宇一脚踩下刹车,接起电话。 “山下出口处,向东方直行五百米,我们上学时常去书店身后的步行街。” “书店后面的步行街?” 聂开宇愣了愣。 那条街上除了咖啡店和饭店之外,全部都是酒吧和夜店。 晚上十一点半,栗山凉去那干什么? 强撑气到颤抖的嗓子,聂开宇道:“店名。” 眼看浸泡酒中的冰块逐渐融化,栗山凉独身一人坐在吧台前,默默晃神。 “是我们家的酒不够好喝吗?” 栗山凉抬起头,只见吧台里工作的调酒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从头到尾只被他动过一口的酒扬了扬下巴。 “没有。”栗山凉转着威士忌,“我只是没有那么喜欢喝酒。” “不喜欢喝酒的人来酒吧发呆,看来,是客人你的心情不太好。” 栗山凉苦笑道:“算是吧。” “没关系。”调酒师把酒杯推到他面前,“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过了,自然就淡了。” 栗山凉举杯喝上一口,对于他来讲,威士忌的味道还是烈了些。 “对了。”调酒师擦着杯子,打量道:“我刚刚就注意到你了,一直想问却没有合适的机会。” “什么?” “你是混血?”他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蓝眼睛黑头发的白种人。 “美国和中国。” 调酒师笑道:“很特别,难怪这么吸引人。” “什么?” 栗山凉抬头,只见调酒师望着他身后的方向,表情意味深长。 顺着视线,他刚转过身,余光闪入一片黑影。 一个穿着休闲外套的陌生男人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栗山凉转头向左侧看去,吧台前整整一排的空位不坐,为什么非要坐在他旁边? 警惕两个字在脑中直接拉满。 一定别有用心。 难道是组织的人,奔着他来的? 他斜眼打量男人的侧脸,肌肉紧绷,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 聂开宇推门走进酒吧,目光所及,昏暗的环境、坐在卡座上喝酒调情的男男女女,更烦躁了。 他不断找着那熟悉的身影,直到不经意的转身,扫向金光闪闪的吧台。 整整一排座位,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找了一个小时的人; 另一个,是正要把黑黢黢的狗爪子勾上栗山凉的肩膀,预备挖他墙角的变态! 栗山凉看着从他身后绕过,搂上他左手臂上下移动的手,心里顿时泛出肉麻到恶心的厌恶。 呯地一声巨响! 伴着周遭被吓到的顾客的尖叫声,差一步冲上来的聂开宇愣住了。 全场人纷纷看向吧台,玻璃杯掺着冰块和酒水碎了一地,栗山凉单手掐着男人的脖子把人提起,直到他瞳孔上翻,才一字一句地说:“再敢用你的脏手碰我,我让你死无全尸。” 第542章 黑色的花 16 抬手把人甩出去,他在桌上留下一沓纸币。 再转身,看着距离仅三四米远,正在看他的聂开宇,栗山凉瞬间兵荒马乱。 他埋下头,主动加快脚步冲出酒吧。 聂开宇转身追出去,跟在一直逃跑的小猫咪身后,一遍遍唤着“栗山”,心想他果然还是喜欢自己,不然,凭他做出的那些事,早就被那把蝴蝶刀杀个死无全尸了。 难怪他要逃跑,被自己看到刚刚的一切后,这跟大声向他说「我爱你」有什么区别。 “栗山!” 像个唐僧似的没完没了。 栗山凉捂住耳朵,在形形色色的人中不断穿插,最终拐进一个漆黑的胡同。 想都没想跟上去,聂开宇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心念不好,他立刻冲进去,生怕栗山凉发生什么事。 突然,黑暗中冲出一个身材壮硕,脸上挂着刀疤的男人一把拽住聂开宇的衬衫衣襟,张嘴骂道:“你他妈往哪跑!?” 一股难闻的烟酒臭味迎面扑来,呛得聂开宇直犯恶心。 忍着痛苦,他定睛一看,男人衣衫不整,身后,废弃的木桌上还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正在穿衣服。 坏了,这是无意间闯进别人家的刺激战场了。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什么都没……” “你他妈还看!我叫你看老子的女人!” 正在气头上的男人举起拳头奔着聂开宇的脸就想招呼,刹时,啪地一声,拳头定在空中。 挥出去的重拳居然被突入进来的手拦下了。 刀疤男转头瞪着掐住他手腕的蓝眼毛头小子,只见他一脸阴沉地命令道:“放手。” 刀疤男嗤笑一声,恶道:“你算个屁!” 说完,他手下用力,正要拽过聂开宇,余光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秒,下颏传来的微弱刺痛感让他全身僵直。 颤颤巍巍地垂下眼,细长的蝴蝶刀尖紧贴他的皮肤,从下巴的正中间开始缓缓向下,沿着他脖子上下划动,好像只要他再敢出口反抗,下一秒就会随机选择一处,毫不犹豫地捅进去! 对峙的几秒,静谧的胡同里传出的只有刀疤男沉重的呼吸声。 松开聂开宇的同时,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被栗山凉一眼捕捉! 他猛地拉过根本没有看出变化的聂开宇到身后,抬脚落在刀疤男的肚子上,把已经举起钢刀的人一脚踹飞! “站着别动。” 说完,栗山凉冲过去,踩上刀疤男的胸膛,把想再次起身的人重新按在地面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上你的人,滚。” “等一下。” 聂开宇走过来,垂眼看着刀疤男裸露在外的腰腹,眉心一皱,赶紧拉起栗山凉向后走。 “你干嘛?” 聂开宇直言:“他有梅毒。” “你说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敢插手的女人大叫。 “你不知道?” 女人脸色煞白:“不知道,我们是刚在酒吧里认识的,上哪知道!!” “那你要感谢我们路过。” 看着聂开宇掏出手机附在耳边,栗山凉疑道:“你要干什么?” “报警。在明知自己有病的情况下隐瞒对方发生关系,按情节轻重属于犯罪,警方不会不管的。” 短暂配合当地派出所的工作,聂开宇转身回到栗山凉身边,举起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消毒液,对着栗山凉喷来喷去。 “好奇怪。”栗山凉道:“他居然没把我们打架的事说出来,让警察把我们一起带走。” 喷完栗山凉,聂开宇把消毒喷壶塞进他的手里,举起双手:“因为我先下手为强。” “你干什么了?” “说我们是见义勇为,救下差点染病的女人。” 信你个鬼。 栗山凉白眼道:“说实话。” “真是实话!我是医生,路过时一眼看出他皮肤上有梅毒的痕迹,很奇怪吗?” 认不出才奇怪。 消毒完毕,栗山凉还是觉得浑身上下怪怪的,尤其是他随身携带的蝴蝶刀,太可怜了。 聂开宇垂眼瞄着他,故意吓唬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即便消毒了,全身上下也有点奇怪?” 栗山凉点点头,还没等说上什么,就被聂开宇拉进附近江景最好的五星酒店,开下顶层的总统套房。 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栗山凉不解:“你要干嘛?” “洗澡。” 被聂开宇扔进浴室,再出来的时候,代替他进去的人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栗山凉裹着浴巾,四下环视,总觉得房间里太干净了,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他又不知道少了什么,直到浮在他身上的水珠彻底消失,准备重新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裤不见了。 “聂开宇!” 他咚咚敲着大门,忽然,浴室门被拉开,白茫茫的雾气迎面扑来。 栗山凉抬手扫开,再看,只见聂开宇手缠浴巾,赤裸着湿漉漉的上半身站在他面前。 流畅的胸肌线条连着六块腹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从两侧向中间延伸到浴巾遮盖的边缘。 直勾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聂开宇歪头打量他,忍笑道:“想摸就摸。” 被当场抓包的栗山凉直接扭头表示不屑。 “明明就很馋。”聂开宇踏出浴室,拧开一瓶矿泉水,自言自语地评价:“嘴真硬。” “我问你。”栗山凉走过来,瞪着他:“衣服呢?” “我扔了。” “什么?!” “脏衣服要它干什么?” “那里面呢?” “内裤?” 栗山凉别扭地点点头,随后耳朵里又传来一句上一秒才听过的话。 “也扔了。” 这下,他彻底懵了。 “全部都扔了!那你的呢?” “你的都扔了,我自己的也不能留啊。” 太荒唐了。 栗山凉看着他们俩身上仅剩下的一人一条浴巾,叫道:“那我们穿什么呀!!” “就先这样,等快递到了就有新衣服了。” “快递?” “嗯。”聂开宇拧上水瓶。“在你洗澡的时候,我按照我们的尺码重新买了衣服。” “等等。”栗山凉的思路已经跟不上了,“你在网上买了新衣服,填了哪里的地址?” 聂开宇理所当然地指了指他们脚下:“这儿。” “那也就是说,你打算让快递来救我们,在此之前我们只能这样?!” 聂开宇坐在床边,连连点头。 栗山凉绝望地闭上眼:“你是没在网上买过东西吗?快递要几天才能到!” “不多。”聂开宇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两天。” 第543章 黑色的花 17 “两天!” 不可能。 别说两天,这样几乎衣不蔽体的和聂开宇待一个晚上都不行! 栗山凉瞪着聂开宇,谁曾想这家伙倒是随遇而安,已经翻身上床铺被子了。 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手机呢? 栗山凉焦急地左右环视,恨不得把沙发垫子下面都翻上一遍,直到一无所获,他转身回到卧室,看着床上正在干活的「贤妻良母」,问道:“我手机呢?” 他不会连衣兜都没翻,直接把衣服扔了吧! 聂开宇古怪地看着他,忽然,他从床上站起来,步步靠近,直到床尾跳下来直扑背靠电视柜的栗山凉。 被聂开宇的双臂圈在中间,栗山凉顿时慌了,惊呼:“你干嘛?!”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去酒吧?” “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的?从哪里离开的?” 他和catharina在一楼客厅后面的餐厅喝酒,左边是电梯口,斜后面不远是楼梯,但凡有个人突然出现。就算他不敏感,没有发现,给白计安做事的catharina也不可能那么粗心大意。 他可是在看到catharina独自喝酒,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当时他就在想是不是干他们这行的都是背后长眼睛的魔鬼。 结果,即便警惕心这么高的人都没有看到出门的栗山凉,可见他大概率并没有走正门,更没有搭电梯去地下车库。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连自己手机没带的这件事都没发现。 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怎么回事?嗯?”聂开宇不断靠近,紧盯栗山凉逃避的双眼,“说实话,不许骗人。” “就,就突然想喝酒,不行吗?” “家里有很多,你想喝什么都有,不需要出门,很危险。” 是有很多。 栗山凉抬眼瞪着聂开宇,想起他和catharina在一块喝的就是红酒。 他别过头:“我不喜欢红酒。” “那你喜欢什么?”想起酒吧里被他打翻一地的黄色液体,聂开宇问道:“威士忌,你喜欢烈性的蒸馏酒?” 栗山凉敷衍地点头:“差不多。” 差很多。 他喜欢无酒精的葡萄果汁。 “好,等我们出去,我带你去酒厂定,想要什么买什么,就在家里喝,不许再出去。” “出去怎么了?”栗山凉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还要把我关起来不成?” “出门当然可以!但至少不能是这些地方。” “为什么?” “太危险!” 想起那只搂他肩膀的狗爪子聂开宇就生气,声音逐渐拔高。 “你是有健忘症吗?刚才在酒吧有人骚扰你的事转头就忘啊!” “那又怎么了?我又不是打不过!” 谁敢对他下手,躺在地上的人一定是对方。 “是,你厉害,一般人都近不了你的身!那你知道酒吧夜店里面有多少人会被下药吗?这是你没遇到,万一你遇到了,被人带走我怎么办!!” 栗山凉眨了眨眼睛,看着聂开宇急红的眼睛,跟着他飚上来的气竟然瞬间消失一半。 他垂下头,别扭地嘟囔:“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你说呢?我喜欢你,在追你的事,你不知道?” 激烈的纷争突然变成腻歪的情话,让栗山凉无所适从。 他想赶紧从聂开宇圈上的怀抱中走出去,可是眼前靓丽赤裸的肉体根本就没地方可以下手。 此时此刻,仅仅腰间围着一条浴巾的聂开宇就像个四面涂层的火柴盒,而他就是根同样造型的可怜火柴棍,极易擦枪走火。 还有他们身后。 这空荡的房、这宽敞的床。 蛋糕蜡烛吹了;炸鸡酱汁淋了;奶茶吸管插了。 就差吃了。 白皙清透的肌肤根本无法掩饰脸上露出的半分红晕。 生怕聂开宇发现异常,他只能尽量避开对视,可垂下眼,肌肉、浴巾、时不时碰撞的大腿。 还是看脸吧。 看脸,想点什么别的,转移话题! 大脑全军出击,调动一切脑细胞,抵御外军引诱。 栗山凉惊慌无措的样子被聂开宇尽收眼底。 他真的很想把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拍下来放大,挂在墙上。 等到下一次,他再口是心非,说他不要、不喜欢自己、不算交往的时候,用教鞭猛敲相片,质问他这是谁!! 思考之际,栗山凉完全没有注意到聂开宇微变的表情。 忽然,他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起放在电视柜上坐好。 聂开宇抚上他的后颈,仰起头,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轻轻一吻。 试探的行为没有被栗山凉拒绝,他忍不住上扬嘴角,奔着他几天来心心念念的地方继续亲吻。 “等等!” 栗山凉按着他的肩膀,呼吸严重不稳。 “怎么了?” “手机!” 他是来找手机的,怎么找着找着,就跟他打架了! 聂开宇无奈地叹口气,说道:“你没带出门。” “啊?” 他完全不记得了。 走的时候还以为手机在外套的衣兜里。 “那,我没带,你来找我的时候也没帮我带出来?” “带了。” 栗山凉一喜,摊开手:“给我。” 聂开宇盯着他空荡荡的手心,问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打电话给计安哥来救我们!” 聂开宇沉默不语的表情让栗山凉有些发懵。 这样衣不蔽体的造型,两个人共处一室两天,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真等到快递来的那天,他也快原地去世了。 突然,一直没吭声的聂开宇别过头,哼道:“我带出来了,但没在我的手上。” “那在哪?” “在车里。” “去拿呀。” “拿不了。”聂开宇一本正经,“车在山脚的停车场,离酒店起码三公里,怎么拿呀?” “三公里?”栗山凉不信,“可是这里离酒吧街不到两公里,你的车为什么停那么远?” “因为我喝酒了,除了山上无人的小路之外,我不能开车下来。还有,”聂开宇握住栗山凉的双臂,把人拉到眼前,“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地出门要我多担心,山路这么远,我除了开车出来找你别无选择。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第544章 黑色的花 18 “好了。”栗山凉捂住聂开宇的嘴,“腻腻歪歪的话今天你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连续输出已经到达他可以保持冷静的上限了。 聂开宇拿开他的手握在掌心:“可是我除了和你说这些之外,没有其他感兴趣的话题。” “说正事!” “我一直都在说正事。” 谈恋爱不是正事? “手机给我。” 聂开宇叹气:“我刚刚不是说了,你的手机在车里,车子太远我又没衣服,怎么出去拿?” “我是说你的手机。” 他不信聂开宇出来找他会不带手机。 之所以可以在一整条人流攒动的酒吧街上,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绝对不是凑巧。 聂开宇撇了撇嘴:“没有。” “我不信!” 抬头在卧室环视一周,还真的干干净净。 他低头看着聂开宇保持微笑的脸,心想这家伙干正经职业真是可惜了,明明就是干他们这行的料。 灵光一闪,栗山凉想起刚刚他满屋子寻找自己的手机,几乎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一遍,唯独聂开宇当时在的地方他没有看。 视线落上并排摆放的鹅毛枕头,扶在他腰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垂下头,只见聂开宇露出一副被抓包的表情。 “还真是!” 扒开环在身上的手,栗山凉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床,伸手钻进枕头下方大面积搜索。 一把抓住手机,按开一看,聂开宇竟然设置了8位的手机密码! 这上哪猜去? 他转身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人,说道:“打开。” “不要。” “开不开?”栗山凉眯起眼,“不开我可上手了。” 闻言,聂开宇眼睛一亮。 他要上手? 更不能开了。 “你开不开!” 聂开宇扭头到另一侧,无声回答。 栗山凉点了点头,“不开是吧,我叫你不开!” 直接扑上去把聂开宇按倒,栗山凉翻身骑在他的身上,抄起已经亮屏的手机,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面部解锁。 急中生智,聂开宇紧闭双眼。 只要他不睁眼,随便他怎么照都没效果! 无赖的方法气得栗山凉不知如何是好,盯了聂开宇半晌,忽然,他目光下移,上手对着他的侧肋搔了两下。 “别!” 聂开宇难耐地扭着身子,一看就是怕痒。 栗山凉伸手捅了捅他的痒痒肉,威胁道:“把眼睛睁开。” “真是怕你了。” 聂开宇睁开眼,任由栗山凉解开手机,给白计安打电话。 事务所,二楼客厅。 贺威坐在沙发上,眼睛随着白计安左右移动。 从把栗山凉进入的酒吧店名告诉聂开宇之后,他就一直在茶几和电视中间走来走去。 要不是自己拦着,差一点就要开车赶回去了。 期盼的铃声终于响起,白计安立刻按下免提,跨到贺威身边坐下。 听着栗山凉的简述,白计安看向贺威,感觉头疼。 不过是从酒吧把人带回家,这么简单的动作,中间居然能打两架。 “见血了吗?” 栗山凉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用刀叫他放手,没有真的伤人。之后,除了踹了一脚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放心的白计安连续问了好几个可能传播的问题,直到得到了非常放心的答案,他怪道:“是开宇说衣服脏了,要全部扔掉?” “是。” 心领神会的贺白对视一眼,而后,贺威抓过抱枕靠在沙发椅背上,心里不免对花样百出的聂开宇产生了敬佩。 套路千千万,他脑子里的是真新鲜。 忽然,白计安抬手碰了碰贺威,用口型道:“怎么办?” 贺威摆摆手:“不去。” 白计安眉心一皱,左右为难。 不去,这不是坑孩子吗? 去,聂开宇怎么办?之后肯定又要找他算账。 秉着一碗水端平,白计安模棱两可。 “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 “晚吗?” “马上天就亮了,怎么不晚了?” 栗山凉看着屏幕上方的数字时钟,凌晨一点十分。 到底哪里要天亮呀? “行了。”白计安道:“你们没事就好,早点睡。贺威为了陪我一直都没合眼,明天他还要上班,要早起,就这样,晚安。”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挂上电话,白计安真的很想问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似乎是他从出生到现在,说过的最没有营养的一段废话。 聂开宇平躺在床上,望着骑在他身上已经懵圈的栗山凉,眼睛盯着他光溜溜的上半身,仔细欣赏。 好白,皮肤好细腻,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但其中,也有让他笑不出来的地方。 若隐若现的肋骨和……散落在身体各处的陈年旧疤。 鞭伤、烟头、碎玻璃和各类利器。 心痛之余,他抬手抚上栗山凉的侧腰,用拇指轻轻摩挲皮肤上的细长刀疤,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怎么了?” 回过神,他抬头看着反过来担心他的栗山凉,鼻尖酸涩。 他不想主动勾起他记忆中任何痛苦的回忆。 强行压下涌上来的情绪,聂开宇摸上他的腰,玩笑道:“触感真好。” 唰地一下,栗山凉的脸又红了。 立刻翻身,原本想点到为止的聂开宇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到腰间系住的浴巾结扣在他的眼前崩开了。 卧槽! 眼睛瞪得像铜铃。 根本来不及思考,聂开宇一把抓住松垮的浴巾,再抬头,对视已经僵住的栗山凉。 空气凝固了。 关灯上床,躺在左侧的聂开宇回身看着扎在两人中间的蝴蝶刀,再看躺在右侧脊背朝他的栗山凉,委屈极了。 他不让抱了。 还说让噩梦吓死自己。 明明就是他非要抢手机,动作幅度太大,浴巾自己撑不住崩开的,又不是他扒的。 他甚至还好心帮忙抓住,重新提上去。 干嘛要和他生气。 叮咚。 他抬头拿过床柜上的手机,是白计安发来的信息。 「不要欺负人。」 聂开宇撇了撇嘴,心念到底是谁欺负谁? 该收到这条信息的人不是他,而是正在欺负他的栗山凉。 他转身面对栗山凉的背影,大胆开麦。 “小气鬼!” 第545章 黑色的花 19 栗山凉转头瞪他:“你说什么?” 见他回头,聂开宇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去酒吧喝酒,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他记得栗山凉是在平安夜的晚上遇上白计安。 也正是那天,他的母亲被酗酒暴力的父亲活活打死。 如今是初春,不可能是他母亲的忌日。 难道是生日? 母亲的、或者是…… “难道昨天是你的生日吗?” “什么?”栗山凉古怪地看着聂开宇,“生日?” 聂开宇尴尬地笑了笑:“说起来我连你的生日是几号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哈?”一把掀开被子,聂开宇坐起身,不敢置信地惊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栗山凉抓紧盖在身上,差点被激动的聂开宇掀开的属于自己的一半被子。 “很奇怪吗?” 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重视自己的生日。 至于能约上家人、朋友庆祝生日的,更是幸运之人拥有的特权。 “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证件上写的是什么?” “随便编的。”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似乎习以为常,栗山凉风轻云淡地说:“因为没有人告诉我。” “你的母亲也没有?” 聂开宇支支吾吾,想问又怕伤害到自己的模样一反常态,看得他实在别扭。 他转身不去看他,淡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不用特别在意我的感受。” 如果不是酒精作怪,除夕夜他也不会和当时看不上他的聂开宇说那么多。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已经过了随时感性的年纪了。 “我母亲是个,怎么说呢,我几乎没有听过她讲过话。所以小时候的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不会说话的残疾人,可突然某一天,我看到她站在门口与一个流浪的男人对骂。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会说话,也是第一次发现,那个即使被丈夫打倒在地,抱着头一声不吭的女人,也会有情绪。” …… 身后沉默了。 大概是自己的话题过于沉重,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栗山凉轻叹一口气,正想主动打破僵硬的气氛,可下一秒,他身子一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身后的聂开宇紧紧抱在怀里。 “喂……” “别动。” 额头贴上他的后颈,聂开宇闭眼看到的,全部都是散落在栗山凉皮肤各处的旧疤。 时过境迁,早就不再有任何感觉的伤疤依旧清晰、狰狞。 他根本无法想象,当时受到伤害的他,能有多痛。 “别怕。”聂开宇默念,“我在这。” 栗山凉微微睁大眼,他清楚地感觉到环在他身上的手在轻轻颤抖。 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 明明连随便冲出来的流氓都打不过,还要他保护的人,就知道耍帅。 栗山凉握住他的手臂打算转身,只听身后又传出一句:“不要动。” “不要动的人是你。” 栗山凉翻身撑在他的身上,拔下插在中间的蝴蝶刀,边收刃边说:“你这样随便靠过来很危险。” 平躺在床上,聂开宇怔怔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栗山凉,欲壑难平。 “你跟我吧。” “……什么?” 聂开宇撑身坐起,逼得栗山凉无处可逃,不知不觉跨上他的双腿坐下,呆愣地看着他。 双手环住栗山凉的腰,聂开宇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别再躲我,答应我。我想要你,真的好想。” 低头看着他,栗山凉有些磕巴:“那,聂夫人和catharina她们怎么办?”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聂开宇仰头看着快要熟透的栗子,半晌,他不敢相信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 “你看到我和catharina在喝酒,所以才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买醉……凉,你在吃醋啊。” 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栗山凉的脑袋瞬间乱成一团。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单独叫他的名字。 还有,他没有买醉,只点了一杯连一半都没喝完的威士忌,之后还全部打翻了,再者! “我不是吃醋!我只是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你们在一块的画面很和谐。” 聂开宇不悦地皱起眉,“哪里和谐了?” “就,就很和谐,感觉你应该像之前一样,和美女交往。” “真是受够了。” 忽然生气的聂开宇吓得栗山凉一愣,瞬间,两个人此时面对面的暧昧动作变得奇怪。 眼看栗山凉又要逃跑,聂开宇手下用力,狠狠地握住他的腰,把人重新按坐在他的腿上。 “你要去哪?” “我要下去。” “不行。” “为什么?” “我不允许。” 栗山凉懵了,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不讲道理? 他咬咬牙,愠怒道:“不是你说的受够了!” “是我说的。” 聂开宇猛地起身,把怀里的人扑倒,压在身下。 “没错,我的确受够了。受够你胡说八道,受够你口是心非。你明明就很喜欢我,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现在又弄这么一出,自说自话的栗山凉、擅自做主的聂夫人,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喜欢谁是他的事,他要自己选! 不是要别人说配不配! 掐住栗山凉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左右两侧,聂开宇俯身亲了亲他的下巴。 开餐前,他一边用唇瓣轻扫他的下颚,一边说:“真讨厌我就一脚踹开,你轻易就能做到,对吧。” 踢开聂开宇固然简单,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可能。 被吻得全身发抖,几乎无法呼吸。 抓准空隙,栗山凉急道:“放开我。” “不要。” 除了被踢开之外,无论栗山说什么他都不打算放开。 眼看聂开宇是铁了心要跟他死磕到底,栗山凉用力转动手腕,靠技巧一秒挣开! 双手空出的瞬间,聂开宇僵住了。 非常明确的拒绝,不必再用语言确认。 他坐起身,刻意避开栗山凉的视线,一脸神伤。 第546章 黑色的花 20 聂开宇受伤的表情看得他心尖直颤。 “……别走。” 栗山凉起身扑上去,勾上聂开宇的脖子,吻住他。 怔愣一秒,聂开宇抚上他的腰,两人瞬间打在一块。 睁眼看着向自己展示笨拙吻技的栗山,聂开宇呼吸沉重。 “喜欢我。” “是。” “在一起。” “好。” “不反悔?” “不反悔。” 床上打得火热,门外按了半天的门铃依旧无人回应。 情迷中,恢复些许理智的栗山凉拍了拍聂开宇的肩。 “门外有动静,你听到了吗?” 聂开宇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起身跑到衣柜前,换上浴袍向门外走。 撑坐起身,看着乱成一团的床单被子,栗山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羞到爆炸了。 被滚烫的身体环抱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温暖、舒服,快要化掉一样。 轻轻推开门,聂开宇探进一半身体,微笑问:“要不要出来吃一点?” 学着聂开宇从衣柜里找出酒店准备的浴袍。 看着长到小腿的真丝袍子,栗山凉感觉自己又被他套路一次。 来到中厅,全景落地窗外正是樾安市内最壮观的飞龙江景。 奔流不息的江水横跨众多高楼大厦之中,偶尔闪烁的灯是飘荡在江面上票价不菲的客船。 “过来。” 栗山凉转头一看,圆形的小餐桌上并排摆放着虾仁炒饭、白灼西兰花、果盘和两小碗百合莲子汤。 “这是宵夜?什么时候订的?” “你洗澡的时候。” 嫌他走路太慢,聂开宇倾身拉起他的手把人带到餐桌前坐好。 筷子放进他的手心,聂开宇道:“吃点吧。” 折腾一晚上,距离上一顿饭都过了七八个小时了。 短短半个小时的宵夜时间,栗山凉算是体验了一把有对象和没对象的区别。 全程,聂开宇就没吃上几口饭,不是支着下巴看他吃,就是用小钢叉扎水果,像逗小动物似的投喂他。 一副其乐无穷的模样,嘴角都要勾上天了。 垃圾简单收一收,最后回到卧室的聂开宇一看床上的景象,顿时不乐意了。 他抬腿上床,直奔栗山凉腰间的浴袍结扣,二话不说地扯开。 “你干嘛?!”栗山凉惊慌地坐起来,死死护着衣襟。 “你说我干嘛?睡觉不许穿衣服!” “不要。” “我也不要。” 必须脱下来! 要是都穿着,这和之前一起睡有什么区别! 叮叮咣咣被捶了好几下,聂开宇获得最终胜利,抱着害羞成团的小暖炉,他很开心。 紧贴聂开宇的身体,栗山凉在心里细数今天晚上他们做过的事。 忽然,他的下巴被聂开宇抬起来,热烈的吻倾注而下。 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他的心思早已跑到了未知的神秘领域。 大概再亲一会,他就会有其他动作了吧……上一次就是,亲着亲着,手脚就不老实。 “睡吧。” 聂开宇紧紧抱着他,摆了十分舒服的姿势。 愣了几秒,栗山凉抬眼瞟着准备入睡的聂开宇,懵了。 睡吧……这就完了?! 他都脱了!!! 负气转身,身下,微弱的嘎吱声在静谧的房间中十分突兀。 聂开宇睁开眼,淡道:“什么声音?” “没什么!” 明显有事瞒着自己。 聂开宇眯起眼,顺着栗山凉的身体边缘探来探去,直到手指触到不属于床上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包装很精美、不大、里面有点滑。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 还是没见过的葡萄味。 愣神片刻,聂开宇扭头看了看窘迫的栗山凉。 “你的?” 人赃并获,无处可逃的栗山凉只得点头承认。 聂开宇抓了抓头发,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躺不住了。 他起身把东西摆在栗山凉眼前,质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还有,你去酒吧为什么要带这个?你准备干什么!?” 完全误会了。 栗山凉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 “不是什么?你刚才还承认这是你的。” “不是我带的,是我拿的。” “跟谁拿的?” 捂上赤红的脸,栗山凉指了指床脚对面的柜子:“那里拿的。” 顺着方向转头看去,四面玻璃的商品架上,最上面的紫色盒子开封了。 恍然大悟。 聂开宇彻底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的心脏都要停了。 “刚才拿的?” “……是。” “给我的?” 栗山凉继续用手挡着眼睛,坦率地点头:“我以为需要,怕来不及。” 聂开宇眨眨眼,再看看自己身下的状况。 他俯身上去,拿开栗山凉挡脸的手,把它举到两人中间。 “要用吗?” 腾地一下,栗山凉的脸蛋爆红,抓起他手中的东西直接扔飞。 “不要!” “不要是什么意思?不用我戴?” “呀!”栗山凉捂住耳朵,“禽兽!” 炸毛的样子惹得聂开宇直接抱住他哈哈大笑。 “你也太可爱了吧。” 说着,还忍不住低下头,奔着栗山凉的轻柔的发丝连啄几口。 气他又一次耍自己,栗山凉抚在他背上的手悄悄用力。 “抠你。” 聂开宇不躲不闪,笑道:“你现在抠我,真做的时候你抠什么?” “真做的时候抠死你。” “哦?”聂开宇双眼放光,“这是愿意和我做的意思呢。” 得到鼓励,聂开宇情不自禁地抚摸他,并在栗山凉的耳边毫无掩饰地赞叹。 每碰一下都像触电一般,栗山凉噙着泪,看着逐渐情迷的聂开宇,用眼神问他是不是真的要。 “不要,我不想在这。” “什么意思?” “我想带你回家,在每天睡觉的床上抱你。” 嘴上这么说,手下一直摸。 栗山凉回头看着抚上他腰臀的手,喃道:“你好像在说谎。” “没有。”聂开宇面不改色:“我说不做,没说不摸。” 他抬起修长的右手摆在栗山凉眼前,说道:“今天晚上我们的幸福就靠它了。” 后夜,哄睡栗山凉。 聂开宇转头拿过手机,点开白计安的对话框,发送定位。 「醒了就过来救我们吧,我想带他早点回家了。」 第547章 黑色的花 21 清晨,刚出浴室的贺威就看到白计安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撇嘴。 “怎么了?” 一副无语又没有办法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对面是他没办法的人。 “聂开宇。”白计安叹道:“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昨天还告诉我别来太早,耽误他的好事,结果凌晨三点又告诉我起床就去。” 反反复复的,还不如让他们等快递来了再出去算了。 看着愁眉不展的媳妇,贺威坐到身边,搂肩安慰:“我送你。” “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送你吧!”白计安顿时眼冒星星,精神满分。 交往之后,他还没亲自送贺威上过班呢! 路上聊天,趁红灯牵牵小手,下车前在来一个甜蜜的kiss。 想想就很有趣! 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贺威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点点头,笑道:“可以。” 只要白计安开心,他被怎么安排都好。 吃过早饭,谭杰在白计安冲进车库之前叫住了他。 “白先生,今天开业吗?” 白计安摇摇头,“不开。而且我今天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你在家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谭杰点头,转头看着从楼梯上跑下来,抬手向他打招呼后一闪而过的贺队长,心叹。 天天在家玩,电视上的游戏他都要玩腻了。 白先生的钱是不是有点太好赚了。 这工作,绝对不能丢。 贺威推门出来,左右都没看到雷克萨斯的影子。 忽然,街上一阵震耳的轰鸣。 眨眼一看,黑绿色的川崎h2横在他的身前。 白计安美滋滋地递出头盔:“来吧!” 用一身的心眼子来形容白计安一点都不为过。 骑机车送他上班,意味着他全程都要在后面抱着他的腰。 见他一味傻笑不接头盔,白计安疑道:“怎么,不愿意?放心,即使被你的同事看到,你就说车子去保养了,明天才能回来不就好了。” 况且在启动机车计划之前,他早就想好了停车位置,除非点太正,否则绝对不会被看到。 贺威收起笑容,一把拿过头盔,不悦道:“谁怕看到?” 他只是很开心白计安这么有情趣。 他喜欢。 跨上机车,贺威俯身抱住白计安的腰,下巴垫上他的肩,喃道:“下次休息陪我去报名。” “报名?”白计安偏头道:“报什么?” “增驾考试。” 他要合法开机车,让白计安以后坐在后面抱着他! 把他的贺队长送进市局,白计安调转方向,直奔飞龙江畔。 在商场,他特别提前给聂开宇发信息,生怕打扰了别人家的好事。 结果,他拿着咖啡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点开一看,满篇的菜单看得白计安眉头打架。 好家伙,给他不远万里捡个媳妇不算,还要当把外卖小哥。 要不是顾念之前他受伤,聂开宇帮了好久,他非要把他拉黑不可! 按照聂少爷的清单,白计安挨个购买,直到最后一项。 他站在原地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红色玫瑰花一束。」 他是不是有病!! 真想把手上的衣服全退了,换成老头背心和海滩大裤头! 爱穿不穿。 大包小包地占满双手,怀里还插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白计安看着心情大好的聂开宇,无语道:“还用我进去吗?” 他感觉送完东西直接走正合适。 “当然用!”聂开宇接过他手上的全部东西,说道:“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里面有一份饭后甜点是给你的。” 他都不需要用脑袋想,白计安肯定是和贺威吃过早饭后来的。 “谁早上吃饭后吃甜点?” “那就进来坐会儿,江景不错。” 白计安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波澜壮阔的飞龙江横穿成两半的cbd,心念夜景会更美。 “过来呀。” 闻声,白计安转身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两个人,大的拉着小的,一个开心得不得了,另一个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下楼。 “怎么了?”聂开宇躬身看着栗山凉涨红的脸,伸手捏住:“你还打算瞒着白计安?想干什么呀?嗯?” “不是。”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计安哥面前和聂开宇卿卿我我的感觉很羞耻。 就像在家长面前做不得体的事一样。 还有,他这么快就变心去找聂开宇,计安哥会不会感觉他很渣,品行不好? 聂开宇不乐意地撇撇嘴,拉起栗山凉的手来到昨晚吃宵夜的小桌前,把沙发上的玫瑰花捧给他。 “给你。” 栗山凉看着大束的玫瑰花怔了怔,抿嘴笑了。 他接过玫瑰抱在怀里,抬头看着聂开宇的脸,问道:“为什么要送花?” “早安。” 栗山凉以为他在和自己问好,懵懵地点头:“早安。” “不是!”聂开宇笑道:“是送花的理由,早安。” 早安还要送花? 可每一天都会天亮。 难不成每天都有? “啊,对了。”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做。 聂开宇握住他空出的右手,拉着栗山凉转身面对全程观摩的人。 “计安。” 白计安挑眉回应,只见聂开宇举起与栗山凉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前,深情一吻。 “人是我的了。” 被聂开宇突然公开恋情的举动羞得一激灵,想抽手,可聂开宇的手像钳子似的狠狠抓着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 “恭喜。”白计安欣慰,“今后好好照顾他。” “当然,除了工作之外,可没你的事了。” 白计安点点头:“是是是,从他主动搬去你那开始,早就没我的事了。满意了?” “不满意。从前也是你代为照顾。” 白计安无可救药地感叹:“你怎么不说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你的。” “emmmmm……” 聂开宇扬了扬下巴,似乎对他的胡言乱语很满意,如果能早点遇上,可不就是。 “说得不错,行动记得跟上。” “这点不用你说。”白计安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抬手叉起一颗剥皮荔枝,说道:“我对贺队长情根深种,神仙下凡都拆不开。” 含上荔枝,白计安的手机响了。 第548章 黑色的花 22 “catharina。” 闻言,栗山凉立刻进入警觉状态。 按下免提,catharina的声音有些慵懒。 “起来了吗?” 白计安“嗯”了一声,问道:“有进展?” catharina哼道:“有点。本来我是不想打扰你的,谁知道栗子那臭小子不接电话,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能找你了。是你把他叫走了吗?” “没有。” “没有?!”catharina从床上猛地坐起身,叫道:“那他上哪去了?不能出事,死外面了吧。” 白计安无言地望着被点亮的免提键,转头一看,只见栗山凉俯身靠近手机,嫌道:“我谢谢你以这种方式担心我。” “嗯?活着!还能说话呢!” 明显开心的语气让三人无话可说。 “行了,别闹了。”白计安看了眼手表,说道:“半个小时,聂家见。” 听到他们要回去,栗山凉转头看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不知如何是好。 回聂家,他总不能不加遮掩地抱着回去。 可扔掉的话,他又舍不得。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花,还是他初次交往的对象送给他的。 “没关系,这束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聂开宇道:“等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你每天起床都有,不用在意这一束。” “可是……这是第一束。” 聂开宇看着他,沉思了两秒,说道:“知道了。” 栗山凉仰头:“什么?” “我们带回去。” 带回去…… “不行!”栗山凉惊道:“没办法解释!我不要了。” “我有办法,不仅不需要你解释,还能让你每天都能看到它。” 如约到达,catharina穿戴整齐,等在门外了。 白计安摘下头盔,淡道:“怎么出来了?” 还是一副随时可以外出的装扮。 “等你接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计安望向她身后的聂家:“怎么了?” “我只是感觉有些事还是分清比较好。” 知道太多秘密,反而不是件好事。 白计安颔首,对赶来的栗山凉说:“去取车,我不带人。” “怎么着?”catharina指着他后座上多余的头盔,“嫌弃我呀?” 白计安耸了耸肩,无奈道:“情人专座。” “咦!”catharina双手抚下一身的鸡皮疙瘩,直打寒颤,“真恶心!” 车库。 栗山凉站在自己的车前,望着掐着一大把玫瑰的聂开宇,有些担心。 “好了,别这么看着我。”聂开宇抬头瞄着监控,淡道:“会让我忍不住对你做坏事。” 为了躲开不必要的麻烦,他暂时还没打算公开。 “你和我们走吗?” 聂开宇摇头:“下午上班,晚上才能回来。如果有手术需要加班,我会提前给你电话。” 分别后,聂开宇手握玫瑰,大摇大摆地乘坐电梯直通二层。 听到脚步声,聂夫人抬头望去,叫道:“等一下!” 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才会早早买房子搬出去独居。 聂开宇转身,双手撑在栏杆上,问道:“怎么了?” “你手上的花,送人的?” 看聂夫人一副吃瓜的乐呵样,就知道她幻想自己的送花对象是catharina。 “是送人。”聂开宇举到鼻尖闻了闻,“送给我自己的。” “什么!你寡疯了?一个大男人送自己这么大束红玫瑰。” “泡澡啊。您不是到哪都要花瓣浴吗?” “我是女人!花瓣浴刚刚好!你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找块肥皂不能洗吗?” “不能。” “那你就用点别的,干嘛非要用红玫瑰泡澡啊?” “因为,我妖啊。” 看着被聂开宇关上的卧室门,聂夫人彻底傻眼了。 半晌,她赶紧掏出手机给日理万机的聂总发信息。 「你儿子疯了,今晚速归。」 把玫瑰插进水晶花瓶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聂开宇双手撑在玫瑰花左右,转头看着右侧的浴缸,喃道:“这样,每天过来洗澡的时候,你都能看到它了。” 三人到达事务所。 听到动静的谭杰立刻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车库连通客厅的门,等待白计安出现。 他斜眼瞟了眼挂钟,还不到十一点。 白先生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可能晚上才会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终于,等到白计安的身影,谭杰刚想说话,紧接后面,蓝眼睛、不爱说话的混血人也来了,至于再后面…… 看着几乎顶上门框的俄国女人,谭杰屏住呼吸。 这也太高了! 和贺队长差不多! 还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 catharina边走边追着栗山凉抱怨:“你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高,为什么要买奔驰amg?你知道这种只有两个座位的跑车空间有多小吗?上下车,我就跟只长腿螳螂一样,毫无美感!” 官大一级压死人。 栗山凉充耳不闻,只顾跟着白计安,不咸不淡地说:“本来也没考虑过你。” 他甚至没想过会在樾安见到catharina。 “你考虑白计安他也不够!「红桃」就你最矮!长不大的小不点!” 身高什么的,栗山凉才不在乎。 二分之一的日本血统,他能长到一米八就已经烧高香了。 谁跟俄罗斯人似的,各个与电线杆肩并肩。 “煮三杯咖啡送上来。” 白计安平静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路过间不经意的吩咐足以拉回谭杰怔愣的思绪。 他立刻点点头,对着白计安的背影直道:“好的!” 一个接一个走过,直到最后的catharina,她停下脚步,用食指半勾卡在鼻梁上的墨镜,从她阅男无数的角度扫描谭杰的长相和身材。 优点:年纪小,长相清纯,一看就缺乏恋爱经验,单纯好骗,后期可以培养成粘人奶狗,跟在屁股后面叫姐姐。 缺点:身材欠练,她一拳能打出五米,娇弱,不是她的菜。 “上来。” 楼梯拐角,白计安连一楼的情况都不用多看,单凭对catharina的了解。 “别招惹好孩子。” 第549章 黑色的花 23 仰头看着早就没有人影的白计安,catharina习惯性地向谭杰抛了个媚眼:“给我卡布奇诺,谢谢。” 站在楼梯,瞄着被魅力击到激灵的稚嫩男大,栗山凉无奈地摇摇头。 随处播种暧昧的女人,真是害人不浅。 走进二楼书房,catharina环视四下无窗的房间,啧啧感叹:“原本我还以为谈恋爱之后的你变了,结果这是什么?布局简直就和剑桥那套房子一模一样,还是这么阴暗。” 她就纳闷了,没有窗子的房间,只要进来就需要开灯的地方不压抑吗? “我觉得还好。”白计安坐上正位,抬头看着她,“还有,我的确变了。” “哪里?” 到达樾安这几天,她暂时是没看出来白计安在性格上有任何变化。 “这间书房是回国之前就完工的。” 算准时间线。 catharina曾在聂家住的第一晚和栗山凉八卦过。 白计安这个胆小鬼,回国硬是憋了半年才敢告白。 但凡拿出在国外杀伐果断的劲头,贺威孩子都抱俩了。 “懂了。”catharina拉开椅子,与栗山凉并肩面对白计安坐下。“来吧,既然是我主动找你们,我就先说。加拿大那边有消息了。” “加拿大!”栗山凉叹道:“我还以为你从聂家故意出来商议,要说的是中川物产现任会长乔英杰回国的事。” 没想到居然是魏敏英留下的资料里面,梅花j的消息。 “别急呀,有意思的地方在后面。”catharina倾身上前,故作神秘,“你们猜,现任的梅花j和魏敏英资料里面的梅花j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栗山凉斩钉截铁。 居然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catharina疑道:“为什么?” “因为你说加拿大那边有消息。我记得魏敏英资料里面,关于梅花j的国籍就是加拿大。” “那你还记得名单中梅花j的名字叫什么吗?” 栗山凉顿了顿,思索道:“好像是个英文名,matthew?” “不错,没因为和聂开宇谈恋爱耽误正事。” 肉眼可见的惊慌,栗山凉低声警告她:“别闹!” 在谈论正事时分心会惹到白计安。 “所以,这个matthew他有意思在哪?” 一直沉默的白计安果然开口摆正了话题。 手指楼下,catharina笑道:“侦探事务所。所以,你们要不要试着猜一猜。提示是,中川物产的现任会长中川佑树,也就是乔英杰,在继承后,与梅花j产生了某种联系。” 听懂重点,栗山凉道:“所以,梅花j的人现在在日本。” “没错。” “他是日本人。” 白计安平淡的一句话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栗山凉的震惊; catharina的惊喜。 “不错啊,能力依旧,就知道跟着你干活靠谱。” 白计安直视catharina,淡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他现在恢复了他原本的名字,成为中川佑树身边,最亲近的秘书。” 话毕,栗山凉特别扭头去看catharina的反应,本以为会为白计安鼓掌的她一反常态,无比嫌弃地撇了撇嘴。 “不对吗?”栗山凉问。 “对了,也正是因为全部都对了,所以才会嫌弃他。真无趣!” 要不是害怕白计安发火,她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贺威是怎么和这种凡事都瞒不住的人在一块谈恋爱的。 一点隐私都没有,穿衣服跟没穿一样。 可怕。 “全对了。”栗山凉扭头看向白计安,“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吗?” “不是,我也是刚刚知道。” “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白计安耐心道:“你既然还记得魏敏英留下资料上梅花j的名字,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名单上除了matthew这个名字之外,前后还有其他吗?” 栗山凉思索片刻,确认记忆没错后,恍然大悟。 “虽然名单上的matthew后面的括号里写着加拿大籍,但是他只有一个matthew的名字!” 大多数的加拿大人名字顺序为名字、中间名和姓。 他只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 至于名单下面其他「梅花10」以下的成员,部分是完成的姓名。 白计安道:“还有名单上「梅花q」华雄和「梅花k」魏敏英,写的也是英文名+中文姓氏。” “那为什么确定他是日本人。” 白计安向catharina扬了扬下巴。 “她的提示。「梅花j」和中川佑树有某种联系。 自从我接受中川物产前会长中川英士的委托办理中川广树失踪案,确定杀人者中川佑树逃亡日本后就派你潜伏中川物产,想找个合适又不会打草惊蛇的机会把人逼回来,结果不久年迈的中川英士死亡。 而后,唯一的继承人中川佑树继任下一任会长,而曾经的第一继承人中川广树的秘书藤原智摇身一变坐上了公司的第二把交椅,那么如今与他同流合污的会长身边自然缺乏一个藤原智信任的人。” 栗山凉点点头,接道:“所以在拿到名单,推理出藤原智的妻子藤原纱理奈可能是梅花重要的成员之一后,待在中川佑树身边且能让藤原智信任的人就可能是「梅花j」。” “少了最重要的一点。”白计安道:“还记得乔英杰为什么立刻更名为中川佑树?我们当初想逼他主动回国的办法又是什么。” “因为中川物产是日本经营百年的本土公司,不但守旧而且非常注重血脉传承。所以当时唯一的继承人中川广树不见,九十多岁的中川英士会那么着急。在得知从小养大的亲孙子遇害后,又立刻原谅了杀人凶手,因为如果犯人乔英杰也死了,那么中川物产会彻底更名改姓。” “原来如此,日本人不相信别国人。”catharina叹道:“难怪据我得知,中川佑树不断地找机会回到中国。” 第550章 黑色的花 24 “是计安哥的主意。”栗山凉道:“利用中川物产董事会上老派董事们对中川佑树不是日本国籍的事不断施压。退出中国国籍简单不贵,但需要本人亲自办理业务。” “我坚信,只要中川佑树回来,作为秘书和藤原智眼线的「梅花j」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回来。” “一定?”catharina道:“他可能会为了尽可能地低调,不带任何人。” 乔英杰本身就在中国长大,回来更改国籍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不,一定会。”白计安道:“从秘书一步跨上社长的位置,藤原智的野心肯定不会就此停止。” 他想要的不是在中川物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独一无二的王。 “只要他除掉乔英杰,那么中川物产大概率就会被早有准备的藤原家收入囊中。届时,「梅花主」甚至可以将中川物产现有财力全部俸给组织。” 栗山凉顿道:“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么负责敛财的「方块」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没想到当初「梅花」专心搞科研要求「方块」拨款未果的仇能记到现在。 严肃之时,catharina耸了耸肩,吐槽道:“本身也被你们打没了。” 除去还没露出马脚的「方块主」之外,全军覆没。 “说起来,「方块」大概在动手之前得到风声,所以才会突然袭击拥有魏敏英泄露文件的聂家。目的就是上告大老板,追责「梅花」。结果倒好,风风火火地干了一半,被半路杀出来的「红桃」端了。想来,「梅花」恐怕还要跪下感谢咱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没办法。”白计安道:“他们动的人是开宇,我们想不了那么多。” “我明白,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未免做的有点太夸张。” 为了贺威,干尽泯灭良心的事,成功递交投名状打入组织。 一点点想方设法往上爬,借机除掉原「红桃主」。 如今又因为朋友,直接高调扫掉「方块」。 她如今是真的有点担心,白计安到底能不能撑到与「黑桃」对峙的那天。 没了他,凭「红桃」余下的同伴,她根本就没办法报仇。 “不用那么担心。” 抬眸,catharina对上白计安冷酷的脸。 “放心,我一定会成功除掉「黑桃」,不惜一切代价。” 不仅是为了保护贺威和他们得将来,也是履行对她们的承诺。 欣慰一笑,酸涩的鼻腔让catharina的眼圈红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 白计安说要做,他就一定会做到。 在德国初次相遇的时候,她就知道。 桌上,手机铃声响起。 白计安看着屏幕上谭杰的名字,疑惑地按下通话键。 “怎么了?” “那个,白先生,咖啡已经煮好了,请问现在可以送上去吗?” “上来吧。” 挂掉电话,catharina意外地赞叹:“随便招的人?不错呀。” 做他们这行的,边界感最重要。 这要是不小心消息泄露,她还要想办法让人彻底消失。 简直能麻烦死。 白计安赞同:“我看人很准。” 第一面看到谭杰,他就知道他虽然不是查案的料,但也不是个偷听墙角,会惹麻烦,贪婪的人。 有能力的人他已经有栗山凉、catharina和「红桃j」,余下的,作为手艺尚佳的谭杰只需要有足够高度的人品。 端上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谭杰小心翼翼地踏上二层。 自从上次负责装修衣帽间,他就没机会再上来过。 来到书房门前,谭杰正愁怎么空出一只手叩门的时候,门居然自己开了。 catharina曲腿接过谭杰手上的托盘,又是一个感谢的红唇飞吻。 看着谭杰像仓鼠般缩了缩脑袋,catharina挑眉逗弄:“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 “catharina。” “好了。” 又不是贺威,催催催,一个劲地催。 她又不能一口吃了他。 眼神从栗山和catharina的中间穿过,白计安向站在门口的谭杰抬了抬下巴:“回去忙吧。” 关上门,catharina喝上味道香甜的卡布奇诺,嫌道:“白计安,你保护过度了。” 谭杰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也是个成年人,随便逗逗怎么了,他又不吃亏! “跟保护是否过度没关系。”白计安端起美式,直言:“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也不至于。” “是我怎么了?” 长得美,男友多是她的错吗? 还不是机会太多,她挑花眼了。 得到谁,舍弃谁,既然难以抉择,那就排队筛选,合格的统统收了! 人过一辈子,快乐最大嘛。 感情观完全打不到一块。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低头抿上一口浓香的咖啡。 忽然,他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杯,面露寒霜。 一瞬间改变的气氛让栗山凉和catharina不由寒颤。 他们纷纷抬眸,小心翼翼地瞄着白计安,只听他平淡地说:“在机场那天,你下来的时候我没在,对吧。” 感觉大事不妙,catharina嘿嘿一笑:“是,你去洗手间了,栗子说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凉身边的人就是贺威的?” 果然是这件事! 白计安太了解她遇帅必撩的品行,刚刚她逗弄谭杰的事提醒他了。 真是嫌命长,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catharina扭头瞪着栗山凉,可栗山凉却无辜得很,立刻在桌下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嗯?” 表面平静的视线内卷着狂风骤雨。 不禁为自己捏上一把汗,catharina慌道:“出来栗子就介绍了,对吧!” 被她捏得手指生痛,栗山凉被迫点头:“是,见到就说了。” 一个紧张到手脚无处安放,另一个痛得呲牙咧嘴。 他们两个人说的话,白计安是一个字都不信。 半晌,他重新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淡道:“下不为例。” 第551章 黑色的花 25 真恐怖。 catharina偷偷长吁一口气,无论看几次,她还是无法消化白计安笑里藏刀的模样。 她斜眼瞄着栗山凉的侧脸,心念他的品味真是奇怪。 明明亲眼见过几次白计安发狠的样子,居然还能喜欢上。 当真是个被亲爹虐大的孩子。 “所以。”白计安道:“日本那边的消息如何?” catharina回过神,淡道:“会长中川佑树只是有近期回来的计划,但具体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这边已经布好监控,只要他出现下一步的行动,无论是搭乘普通航班还是私人飞机,我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辛苦了。” 话锋一转,突然客气的白计安让catharina相当意外,她眨了眨深邃水润的双眼,不自然地端起卡布奇诺,哼道:“嗯,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原本就是她应该做的。 “虽然你这么说,我也要谢谢你。” catharina扭头看着一起发疯的栗山凉,皱眉嫌弃:“干嘛?” “你个不被信任的俄国人混进中川物产代替我继续任务,很难吧。” 要不是因为突然得到白计安重伤的消息,他也不会不负责地从里面脱离,把剩下的烂摊子甩给满世界周游的catharina。 “嘁。”catharina咂嘴,“我还以为什么事需要谢谢我。” 她向后拉开椅子,大方展示自己修长白嫩的美腿。 “我告诉你,中国的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美人计」。有些状况,你们男人搞不定的,我们女人可以轻易搞定。尤其像中川物产那群走路都费劲的糟老头子,别看他们在公司里守旧派外,在外面见到我这样的美女就是一直智商低下的傻子,好糊弄得很。” “没想到你还知道兵法。”白计安喝上咖啡,淡道。 “从你那借的,你忘了?” “不记得了。” “不记得?!真少见,还有你能忘记的事?尤其是你书房里的东西,不应该是哪怕钻进一只蚊子,你都清楚它是公是母吗?” 两人聊得火热,唯有栗山凉诧异地盯着catharina。 “不会吧。” catharina转头见他一副见鬼的样子,怪道:“你怎么了?是我身后有脏东西吗?” “难道你为了获取情报跟那些糟老头……” “你乱幻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啪地一声,catharina清脆的巴掌落在栗山凉的大腿上,在范围十厘米内,上下摸了摸,还原现场。 “就是这样。” 栗山凉不爽地扒下她的手,评道:“那也挺恶心的。” “没办法,想要获得情报总要有部分牺牲。仅是被揩油摸两下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她倒是能直接动手把人埋了,可接下来的计划又该怎么办。 瞧着栗山凉紧绷的侧脸,catharina心笑他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相比她想得到的和已经、即将付出的,完全是不值得提起的东西。 抬手按在栗山凉的脑袋瓜上把发型揉成鸡窝,直到手下的人抗议地嗷嗷直叫,catharina开心地仰头大笑。 闹够了,catharina转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白计安。 “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等中川佑树回来。” 这她当然知道。 “回来之后呢?” 话毕,两个人的手机突然响了。 栗山凉和catharina一同拿起电话,是白计安发来的信息。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点开。 居然是乔英杰的通缉令。 栗山凉道:“有这个东西在网络上随时提醒,乔英杰还敢回来吗?” 风险太大。 只要进入中国境内,别说机场、办理退籍出入境管理大厅刷证件的时候会自动显示,但凡有监控的地方,他随时都会被警方抓住。 “那就要看藤原智想要他死在哪了。”白计安看向catharina,“密切监控中川佑树、藤原智和matthew每天的行动,叫「红桃j」去日本,以防万一。” “确定不用我回去吗?” “需要的话我和catharina可以一起回日本。” 白计安摇摇头:“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藤原智会想方设法地在通缉令上动手脚。他会安抚中川佑树,甚至可能隐瞒事实骗他回来。” “为什么他要做这么麻烦的事?”catharina道:“以藤原夫妇在日本的地位,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掉中川佑树后再伪装他的死因,或直接买通刑警这种事一点都不难。” “可他更不想落人口实。”白计安解释:“中川家在中川物产创立以来当家有百年之久,想要安全易主,让董事会上一众老狐狸心服口服,藤原智必须要把事情做到绝对完美。一旦被其中的任何人知晓,产生怀疑,都有可能出现被踢出局的意外。” “这简单。”catharina道:“藤原智只需要隐瞒通缉令的存在,让中川佑树毫无顾虑地返回中国,入境后被警方以杀人罪逮捕。借刀杀人,完美。” 栗山凉道:“问题在于,中川佑树不是一个长着榆木脑袋的傻子。” 他可是听过他是如何杀害原本的继承人中川广树,利用侦探寻找失踪人口的期间准备好亲子鉴定,与中川英士证明身份后,在警方发现尸体前逃亡日本。 整个计划下来相当周密,城府极深。 无所不用其极的作风让人不禁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有计划杀害中川广树,取而代之。 “所以。”catharina晃了晃屏幕上的通缉令,“或许这张照片,中川佑树早就已经见过了。” 白计安颔首:“正是如此。” “那他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catharina仰头靠在椅子上,她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快被白计安的思路烧光了。 第552章 黑色的花 26 他就不能什么事自己做好决定,把结果跟她简单明了地说清? 见她如此,栗山凉忽然生出一肚子坏水,继续折磨她。 “不回来的话,他就没办法退出中国国籍加入日本,董事会上的老头子们还会继续排挤他。” 居然还是个无限的死循环…… “行了,不折磨你了。” 白计安发话,catharina立刻直起身,满血复活。 “怎么说?” “明天给你结果。” “我只需要像平时那样,按照你的计划行动?” “是。” catharina欣慰地点点头,感叹:“有你真好。” 傍晚,根本闲不住的catharina拎包出门猎艳,留下一楼做饭的谭杰和二楼堆在一块儿看电影的白计安和栗山凉。 剧情正值精彩,茶几上,栗山凉的电话响了。 白计安垂眼一瞄,果然是聂开宇。 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聂开宇哄小孩似的声音听得栗山凉耳朵痒痒的。 “什么事?” “什么叫什么事呀,我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你好好上班,不要分心。”否则排队挂号看诊的患者就太可怜了。 “嘿!你看到我了?” “说什么呢?我当然看不到你。” “你看不到我,怎么知道我没好好上班呀?” 栗山凉撇撇嘴:“感觉!” “你是知道吧。” “知道什么?” “知道……我很想你。” 耳朵被聂开宇疯狂输入的情话逗得滚烫,栗山凉紧张地转过头,看了看专心投入剧情的白计安。 “别,别瞎说!” “怎么叫瞎说,我真想你了。下午的患者很多,都没时间找你讲话。” “那晚上呢?” 闻言,聂开宇坏笑道:“晚上想做什么?” 愣了愣,缓神的栗山凉惊道:“……不是!” “那是什么?” “我是要问你,晚上要加班吗?” 聂开宇抬眼看着挂钟:“目前看不需要,但之后会不会出现特殊情况还不清楚。” 毕竟在正式踏出医院之前,他都没把握能够准点下班。 “好吧。”栗山凉害羞地摸了摸后颈,“那你从医院出发前给我发信息。” “嗯……”聂开宇顿了顿,似乎不是很愿意,“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发信息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吗? “因为我很着急,发信息就意味着我可能要延迟见你五秒钟,等不了。” 又逗他。 栗山凉不满地轻声嘟囔:“……笨蛋。” “爱称?” “才不是!就是在骂你!” “为什么?” “还为什么。”栗山凉吐槽:“就你这个脑子还做外科医生呢,我都替上手术台的病人感到害怕。” “那你倒是告诉我呀?” 真是没救了。 栗山凉道:“你就不会下楼去停车场取车的中间,一边走一边给我发信息吗?” 下一秒,听筒里传出聂开宇意味深长的“哦”。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呢,我的宝宝真聪明。” 居然又在逗他! “白先生……” 站在一楼半的平台上,谭杰望着栗山凉的背影,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他的名字也加上。 “怎么了?”白计安应道。 “晚饭马上好,可以准备下楼吃饭了。” 白计安点点头,抬腕看着手表,五点半,手机没响。 贺威应该从市局出发,正在回家的路上。 白计安抬手关掉电视,一声不吭地向楼下走。 见状,栗山凉立刻对着手机说:“那个,我要挂了。” “怎么了?”聂开宇心情一沉。 “吃饭,计安哥已经下去了。” “计安哥?”聂开宇惊讶道:“你还在事务所?” 看到catharina发的冰淇淋朋友圈,他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结束讨论,栗山凉也回家等他了呢。 “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下班记得给我信息,就这样!” 听筒传出盲音,聂开宇看着自动返回主屏的手机,十分不爽地找到贺威的号码。 开车的贺威斜眼扫上来电显示,心里涌上一阵古怪。 聂开宇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不接都知道应该不会是好事。 “你在哪?” 耳机里的人似乎在跑。 贺威淡道:“车上。” “回家吗?” “回啊,不堵车的情况下,还要十分钟。” “我二十分钟后到。” 贺威懵道:“到我家?” “对啊。” “干嘛?” “取媳妇!” “哈?” “你哈什么呀?!”聂开宇启动车子,直奔车库大门,“白计安没和你说?” “说什么?” “我和他好了。” “栗山凉?” “不然呢?还能有别人?” 他都追多久了! “这样啊。”贺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嘴角直往天上翘。“纠正一下,十分钟我回不去了,起码还要二十分钟。” “堵车了?” “不是,我要买东西。” 聂开宇紧握方向盘,无语道:“火都烧到家门口了,你还有闲心买东西?” “为什么没有呀?” “为什么有呀!” 这种松弛感他永远理解不上去。 贺威淡道:“我理解你的紧张。毕竟,我们俩的地位不同。” 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自古以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追人的和被追的,心境上肯定是不同的。” “你就得瑟吧。”聂开宇气笑了,“我看白计安哪天跑了,你还有恐无恐!” 二十分钟一分不差。 事务所大门的东西两侧,白色的沃尔沃轿车和黑色的坦克300迎面相遇。 贺威和聂开宇同时甩上车门,来到事务所的双扇玻璃大门前,十分默契地贴上去,偷看里面的情况。 等待贺威回家的白计安刷新手机消息,栗山凉则垂眼看着桌上的每一道菜,在脑袋里模拟还原它的制作过程。 唯有不知道做什么打发时间的谭杰瞄到门口一暗。 转头看去,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人一扇大门,像小偷似的,向大厅里面窥探。 倒吸一口冷气,谭杰叫道:“白先生。” 顺着谭杰的视线看过去,白计安和栗山凉都懵了。 这俩人到家不进门,糊在门外干什么呢? 第553章 黑色的花 27 “哥。”栗山凉转头看向白计安,“你是在大门上贴膜了吗?” 白计安起身,一边向大门走,一边说:“只是感觉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会向里面看这种事很奇怪,前几天抽空找工人做了一下。只是没想到,把他们俩先防住了。” “真是奇怪了。”栗山凉跟上去,“他们不是知道密码吗?干嘛站在外面不进来。” “谁知道呢?” 白计安手握左侧门把,等着栗山凉握上右侧后,两人同时用力,毫无征兆地拉开大门。 突然没了依靠,糊在玻璃上专心向里面窥探的贺威和聂开宇瞬间失去平衡,不约而同地向前趔趄。 白计安垂眼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悄摸摸地眼神交流,贺威和聂开宇站直身,分别向自己的老婆微笑:“没什么。” “对了。”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你跟我过来。” 把人一路带到车上,贺威拎起后座上的蛋糕在白计安的眼前晃了晃。 白计安狐疑地看着棕色的栗子蛋糕,歪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但凡和贺威的纪念日他都知道,而且早早就开始思考庆祝计划,不可能有什么他遗漏的,除非是他有什么开心的事没有和他讲。 贺威靠上车门,说道:“你是不是有一件好事忘记告诉我了?” “好事?”白计安顿了顿,“算好事吗?” 他的确准备吃过晚饭后和贺威、栗山凉计划如何设计中川佑树和藤原智的事。 只不过大概计划他还没有想好,实在算不上好消息。 “怎么没有?”贺威向事务所的大门扬了扬下巴,提醒道:“他们俩的事。” “额。”白计安漏气道:“你原来说的是这件事呀,是我想错方向了。” “嗯?想错方向?你想的是什么方向?”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样啊 ~ ”贺威拖着长音,捣蛋地抬起白计安的下巴捏了捏,“看来,我的白先生没有把别人家的恋爱当做一回事呢。” “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们俩偷偷摸摸的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名分而已。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这儿不一样!”说完,贺威抬起白计安的下巴索吻。 “等等!”白计安按着他的胸膛,低声警告:“别闹,这是大街上!” 贺威左右环视,说道:“被车子挡住了,根本就没人能看到我们。” “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 把蛋糕放进白计安的怀里,贺威单手抱起他的双腿把人举到车座上,利用全开的车门做遮挡,搂上老婆的腰,奖励自己。 “好了吧。” 看着白计安紧张得呼吸直颤,贺威也不想继续欺负他。 他只是听到栗山凉被聂开宇收了这件事太开心了,想第一时间和他庆祝。 可偏偏今天家里的客人异常多。 拎着蛋糕走进事务所,原本盯着饭菜干瞪眼的三人齐刷刷地向他们看去。 “真服了。”聂开宇夹了夹空荡荡的筷子,埋怨道:“你俩干什么了,这么慢?” “给你们加餐。” 说着,贺威接过白计安手上的方盒带到厨房,拆掉包装后摆在餐桌的正中间。 盯着蛋糕,聂开宇疑道:“谁过生日?” “没人。” 想起之前在车上,原本说好十分钟到家的贺威忽然改口二十分钟,聂开宇真是不敢相信。 “你别说是为了特意买这个东西所以才晚回来十分钟。” “嗯。”贺威将蛋糕平等分成五份,“为你们俩的事高兴。” 聂开宇才不信:“胡扯。” 就算高兴也不是真心实意,一定是因为没人跟他抢白计安了。 这点小心思,敢不敢更明显一点? 吃过晚饭,栗山凉拉过聂开宇进到无人的接待室,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刚刚碍于谭杰和他们在一张桌上,根本就没有得到合适的说话机会。 电话里,聂开宇问他在哪他就说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过来。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下班回家见不到栗山凉他岂不是跟没下班一样? 不对,还不如在医院,起码工作还能让他短暂地忘记想他,专心做事。 “来找我干什么?我开车了,这边结束之后我会立刻回去。不过一会儿计安哥他们还有事商量,你先走吧!” 见栗山凉二话不说地转过他的身体,推着脊背就往外面送,聂开宇立刻不干了。 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过身,聂开宇不满道:“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做什么?” “我没赶你。” 聂开宇双手捏上他的脸蛋轻轻扯了扯:“你再说一次你没赶我?” “真没有。” “那五秒钟之前你在干什么?” “不是。”栗山凉不敢看他,“我只是觉得你在,气氛就没办法变得正经严肃。” 总觉得聂开宇会当着白计安和贺威的面对他突然卿卿我我。 他最受不了聂开宇逗他,会跟着走神,甚至忘记原本讨论的进度。 这样太不好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我在就没办法变得严肃?我是搞笑明星吗?自带喜剧效果?” 栗山凉支支吾吾的样子看的聂开宇脑门冒火,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耍起无赖。 “我不走!你在哪我就要在哪,有能耐你把我踢出去,看我去不去家暴庇护所告你的状!让你欺负我!” 踢出去是不可能踢出去的,这辈子他都没办法对不会一招半式的聂开宇动手。 余光下,栗山凉拿起茶几下面的空调调整合适的温度。 “那你就留在这吧。” 说完,他跨步走向门口,眼看大门被拉开一半,聂开宇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按上玻璃门板。 双手撑在栗山凉的身体两侧,聂开宇垂眼问道:“你要去哪?” “不是说了,和计安哥他们去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哦。” 聂开宇放下双手,在看到栗山凉明显松口气的时候,一把拉起他的手腕,牵着他一路向二楼走。 转角,两人恰巧偶遇从小厨房端着咖啡出来的白计安。 他站在栏杆前垂眼向楼下一瞟,淡道:“你们不知道接待室四周的玻璃没有贴膜吗?” 第554章 黑色的花 28 栗山凉转头向楼下望去,从白计安出入小厨房的角度上,是看不到他和聂开宇在沙发前面拉拉扯扯,更别说壁咚的玻璃门。 聂开宇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嫌道:“你不会专门偷看了吧。” 他可从来不觉得白计安会做这种无聊事。 随即,他又歪头望向早已在沙发上等待就绪的贺威,直言:“你有这种癖好还差不多。” “是我。”白计安主动承认,“不过要纠正一点,我没有偷看。是见你们迟迟没有上来,想去找你们的时候,在一楼半,也就是你们现在脚下的平台上,光明正大地看。” 这也算还了他不小心撞见他和贺威亲热的其中一次。 果然,只要聂开宇在就会让情况变得不对。 栗山凉半红着脸,一路小跑地赶到沙发上做好议事准备。 聂开宇望着他害羞的背影,举起手上的文件挡在白计安眼前,转头笑道:“太可爱了,不想给你看。”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白计安摇头叹道:“你别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坏了。” 聂开宇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我怎么样?” “不错,死皮赖脸,软硬兼施。正好是凉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终于全部落座,贺威盯着白计安电脑上的通缉令照片,陷入沉思。 为了让中川佑树永远无法返回日本,藤原智很可能会利用所有方法让他相信即便他落地中国办理退籍手续也能平安无事。 而后,只要在人入境时,再想办法不知不觉地走漏风声,让警方以杀人罪将中川佑树逮捕。 这样,他不但永远无法回到日本,一个背着杀人重罪的囚犯,即便真的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回到中川物产,董事会的股东们也绝对不会接受他。 甚至,在他成功脱身后,原本的中川物产早已改朝换代,一切都为时已晚。 “所以计安。”贺威抬头,“你刚刚要和我说的计划是什么?” ————————— 一周后。 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航站楼。 “小姐,您的卡布奇诺。” 拿起吸管插入杯口,随手拾起一本杂志,catharina特意来到玻璃窗子前面的位置坐下。 正正一排空位中,她挑选了右侧第二个座位,只为抬头所见就是vip贵宾休息室。 翻看中,她时不时举起咖啡杯,一边品鉴一边打量着窗外,人流攒动的风景。 除去中国,可以称得上拥挤的人口密度是她在俄罗斯一辈子都看不到的。 沙沙…… 左耳耳机里终于传出响动。 她立刻打开手机确认密码,将所见画面与远在樾安市的白计安同步。 被提前安装进去的监控器附在天花板的排风口上,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厅因为一行身着和服和西服的人走进而变得拥挤。 “都出去。” 跟在和服男后面的眼镜男挥了挥手。随即,除去位列第三的女人之外,所有随从立即散开,均匀分布在贵宾休息室的门内外。 catharina歪头对着右耳耳机说:“清楚吗?” 无论声音还是画面。 栗山凉轻哼一声简单回复。 画面继续。 藤原智推了推镜框,转头看着留下来,身穿棕色职业装的女秘书,淡道:“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阴翳的表情让女人的脸逐渐泛白,她焦急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中川佑树,渴求会长可以救她一命。 拽了拽和服的袖口,中川佑树微微颔首。 见状,女人似被赦免死罪般转身逃出休息室。 catharina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女人站在走廊,双手撑着栏杆,若有所思。 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她记得魏敏英名单上的「梅花j」matthew是个男人,虽然国籍是加拿大,但却是个纯正的日本人,名叫日下隆夫。 可眼前这个可怜的女秘书完全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果然不出白计安所料。 虽然在半年前,还是乔英杰的中川佑树联合藤原智杀了中川广树,并夺取中川物产的一切。 但两个人也只是为了谋取各自的利益,建立了短暂的合作关系。 如今大势已成,中川佑树自然会警惕野心勃勃的藤原智,两个人之间也谈不上任何信任,除了猜忌就只有明争暗斗。 或许中川佑树早就发现他的第一秘书日下隆夫是藤原智按插在自己身边,用来监视他的工具,所以此次铤而走险回到中国退籍才会选择新的秘书。 “我认识她。” 右耳响起栗山凉的声音。 “她叫山田爱美,21岁,是中川物产楼后美食街上的超市收银员。” “收银员?!”catharina愣住了,“出来打工的大学生?” “没错。” “无法理解。” “确实。”栗山凉说道:“我刚刚看到她时候只是感觉很眼熟。想起来之后又没敢认,要不是我有偷拍照片的话,恐怕还要绕上一圈,浪费时间调查她的身份。” “等等。”catharina狐疑:“偷拍照片?” “嗯。” “还嗯!”catharina笑道,“你还真是个仅有一半日本血统的欧洲人,你不知道在日本有偷拍罪吗?但凡售卖的手机和其他拍摄器械,相机的声音不可关闭的原因,就是防止你们这样的色狼!” “我是色狼?”栗山凉不服道:“我血统有你纯正吗?你知道为什么山田爱美之前工作的地方就在中川物产大楼的后面,而你却不认识她吗?因为你每次结束任务就知道去喝酒、唱歌、点帅哥,超市、书店、餐馆这种正经场所,你看都不看一眼!” “你别和我东拉西扯!赶紧招供,认识就认识,面熟就面熟,为什么要偷拍姑娘?我告诉你,不说实话,我告诉聂开宇去!看他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切。”栗山凉咂嘴,“我才不怕他呢!” “是吗?”catharina坏笑地拿起另一部手机,“那我现在就说!” 第555章 黑色的花 29 “行了。” 身旁,白计安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隔着耳机,catharina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放下平常使用的手机。 “之后再说。” 之后再说?? 说什么。 告诉聂开宇? 两人一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栗山凉更是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转头一看,白计安就如几分钟之前一样,专心盯着vip贵宾休息厅的监控。 藤原智从秘书手上接过一只手提袋,放在中川佑树身边的木桌上,说道:“请把您身上的和服换掉。穿着它下飞机的话,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目光。” 中川佑树转头盯着纸袋,一言不发地扯了扯和服的袖口,在不情不愿地纠结之后,还是选择换衣。 直到中川佑树的身影从监控上消失,藤原智就默默地站在原地,既没有挪动一步,也没有转头吩咐秘书。 本以为要这样等到中川佑树换好衣服出来,谁知,外放的音响忽然传出catharina敲击键盘的声音。 “等我两秒。” 忽然,屏幕画面一闪。 投到白计安和栗山凉眼前的巨幅画面从中间分开成两块,左边是藤原智所在的大厅,右侧是已经脱下和服,近乎赤裸的中川佑树。 白花花的身体虽然不胖,但毫无训练痕迹,甚至有意凸起的小腹还是让两人的脑袋本能后仰。 白计安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默默叹气:“早知道就不投影了。” 半面墙的裸男,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怎么样?” 完全没有想象到画面会如此刺激的catharina骄傲道:“以防万一。休息室里面的每一间我都使用了「梅花」新型研发的绝对高清监控设备。可以在原有的画面上无限放大,保证连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栗山凉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手动对着没穿衣服的中川佑树截图,一边道:“倒也不用这么清楚。” 看他对着屏幕咔咔一通没完没了的模样,白计安真心感觉栗山凉这孩子是个裸贷、勒索的好苗子。 “没办法,与时俱进嘛,新产品都清楚。”catharina道:“不清楚谁下订单?没人下订单,东西卖不出去,大老板会生气。到时候呀,「梅主」吃不了兜着走。” 逐帧观察屏幕,反复放大缩小进行操作。 catharina继续感叹:“不过,抛开其他的不讲,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梅子搞出来的黑科技装备。” 作为同伴之一,「红桃」他们不但能在流通之前拿到最新产品,重点是,全部免费。 使用中发现任何问题还可以反馈,「梅花」会立刻整理出修改意见,并以最快地速度重做。 态度这么好,效率这么高的一群人,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做不法勾当。 “放心,他们不会彻底消失。”白计安说道:“连根拔掉梅花,我们还没有那么长的手。” catharina道:“我倒是无所谓,只要在面对「黑桃」时,你不会这么说就好。” “你认为我会吗?” “当然不。” 毕竟,他们两个人要找的根都在「黑桃」。 换好西装,看着屏幕上的中川佑树,白计安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 自从坐上中川物产会长的位置之后,乔英杰的外貌做了很大的改变。 拿掉了框镜,换了发型,不再随时穿着全套西装,不会再对见到的人露出职业微笑、点头哈腰。 尤其是他开始每日穿着和服出入中川物产的神态,活像一个血统纯正的日本人,已经看不出他身体里流着半分中国血液。 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快速适应,并改掉几十年的习惯。 “还真是一个心思缜密、阴沉的男人。” 栗山凉直言:“或许,他如今的这副模样,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了。” 世间上的荣华富贵明明可以唾手可得,谁又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继续自己的平凡日子,无动于衷呢? 主动接过和服整理好递给身后的秘书。 藤原智的一切操作看起来完美无缺,完全不像一个怀有谋逆之心,野心勃勃的家伙。 “不过也正是他看起来太没有心思争抢,更容易被怀疑。” “不错!”catharina赞同栗山凉,“他还不如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露点马脚,还能让中川佑树产生小瞧他的心理,放松警惕。” 谁会在生活中真的去在乎那些看起来心眼子就很多,又容易暴露自己的蠢人呢? 抬腕看着手表,距离检票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catharina将杂志上的简易设备装进包包,而后,她拿起平时使用的普通手机,找到「红桃j」的对话框,发送一句:「我走了,休息室里的装备交给你了。」 一秒,只见屏幕弹出:「一路顺风。」 起身拿掉左耳耳机扔进衣兜,catharina奔向登机口方向。 她抬手按了按右侧与白计安他们联系的耳机,打趣道:“所以,回归正题。说说吧,为什么你会偷拍超市的女收银员?” 按照一般规律,没人会想到几个月前还在24小时超市打工的大学生会突然一飞冲天,成为世界百强企业中川物产会长的贴身秘书。 “只是凑巧。” 栗山凉摆弄着笔记本电脑,相册里上下滚动着两万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会标注拍摄时间、地点、照片上人物的姓名、职务、年龄、工龄等等。 除去中川物产全部人员的照片之外,还有来访的合作伙伴、周遭经常能见到的店老板。 “我只是有这个习惯,把他们拍下来存在文档,以备不时之需。” 瞧准反光镜位置,catharina转头欣赏一闪而过的美貌,扫到远处还撑在栏杆前放空的山田爱美,赞道:“不得不说,这件事干得漂亮。” 虽然调查中川佑树的新秘书身份毫无难度,但芝麻大的时间也叫时间呀! 第556章 黑色的花 30 转头戴上墨镜,准备登机。 catharina买了行动方便又不会特别引人注意的商务舱。 右侧第一排。 无论任何一个空乘人员进出,她都可以轻易瞄到落座在头等舱的中川佑树和随行秘书,山田爱美。 起飞的二十分钟,美丽大方的空姐推出盛满饮料的餐车。 布帘一闪而过的瞬间,catharina清楚地看到头等舱里的一位男士起身走向位于前舱的厕所。 她翘起二郎腿,有条不紊地和空姐要上一杯椰子水,直至餐车向后移动,机舱里的气温稳定。 catharina脱掉风衣,露出优雅的紫色连衣长裙,活像个全世界到处游玩的旅行博主,大摇大摆地掀起布帘去前舱的厕所补妆。 走到厕所门口,看着上面显示的「使用中」故意犯难。 “如果不介意的话,登机门的左侧和经济舱尾还有两处洗手间。” 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帅气空少,catharina礼貌地点头致谢。 原路返回时,她斜眼瞄向目标,只见中川佑树一直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女秘书根本就不敢打扰半分。 再次踏上从来没有想过回来的地方,很为难吧。 catharina冷笑。 在下手杀掉中川广树前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偏偏没有照顾到国籍问题。 如今又要冒着被人暗中算计的风险跑回来,像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不过,中川佑树,算你命大。 为了让「梅花j」主动现身,一时半会,你可不能露馅。 等待飞机落地,白计安的手机如期响了。 他按开屏幕,果然是catharina发来的消息。 「57a」 把手机递给身边的贺威,白计安道:“catharina发过来的,是座位号。” “经济舱。”贺威顿了顿,“如果不是中川佑树的话,那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 藤原智留下负责监视中川佑树的「梅花j」,日下隆夫。 “凉。” 深知计划的栗山凉点点头。 紧接,手机微震,给力的catharina居然发来了偷拍照片,唯一的缺点是除了日下隆夫大致的装扮之外,不够清晰。 像是听到栗山凉的吐槽一般,catharina又立刻补发一条信息。 “我可是冒着被「梅花j」发现的风险拍得,不许说不清楚!” 对着信息撇撇嘴,栗山凉自言自语:“本来就不清楚。” 特别越过日下隆夫,贺威将白计安发给他的资料转发给分布在各处的便衣三队。 韩阳把车停到机场出口前,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蔫道:“老大,真的不抓吗?” 当得知半年前杀人潜逃至日本的重犯重新回国,他们在办公室不知道高兴了多久,结果贺威一句只能监控不能碰的消息,立刻熄灭了他们在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这可是杀人犯! 还是世界百强企业的会长! 这要是被他们逮住,三天不吃不喝来换他都乐意! 也不知道老大究竟给林局下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能让他点头批准。 一直跟踪着倒是没问题,就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再让人跑了怎么办。 太胡来了。 “我说过了,不行。不要再让我重复。” 话毕,白计安担忧地看着贺威。 还记得上一次无脸人的受害者霍子超,为了引出凶手,贺威就是用自己的工作能力向林栋换取了在市局门口挂条幅的机会。 事后,贺威的名字整整被挂在网上骂了一个月之久,甚至还有捕风捉影的谣言、丑化的照片和各类不同的恶意剪辑视频相继流出。 每每想起那些难听的辱骂,白计安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滴血。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叠加起来,他宁可被骂的人是自己。 从那件事开始,他就明白林栋这个人虽然做事不会循规蹈矩,但也没有那么通情达理。 “贺威。” “嗯?” “你只告诉我林栋答应了,但你没说是用什么交换的这次机会。” “只要成功了,用什么换的不重要。” “我想让你告诉我。”白计安怔怔地目视前方,“我曾答应你今后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我做到了。我希望你也可以。” “其实也没什么。” 贺威与白计安并肩而立。 他们面对同一个方向,望着同样的远方,即使焦距并不在彼此的身上,但心却能看到对方。 “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上交警服。” 说罢,贺威笑了:“最严重的处罚无非就是彻底丢掉工作。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这样,很无聊对吧?” 白计安低头看着反光的瓷砖,苦笑:“的确很无聊。” “那你准备好收留我了吗?白老板。” “没有。”白计安转头盯着出机口,淡道:“因为我们绝对不会失败。” 东京-樾安,航班准点抵达。 结束单人任务的catharina重新披上卡其色风衣,拉起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踏出登机口。 路过航站楼的待机区,栗山凉坐在排排椅子中间的最外侧,用黑棕色的眼眸翻看手上的文学小说。 一本正经的样子毫无破绽,看得迎面走来的catharina难忍笑意,擦身的瞬间,留下一句不经意的夸赞。 “美瞳不错。” 依旧是毫无反应,直到他再也听不清catharina高跟鞋的声音,栗山凉才抬眼望去。 远处,比照片上多出一顶黑色棒球帽和医用口罩的目标正式出现。 转身在安全距离跟上去,栗山凉与白计安眼神相撞。 给贺威留下一句“中川佑树就交给你了”,白计安随着栗山凉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上日下隆夫。 在偌大的航站楼绕了半圈,还是来到贵宾出口门前。 栗山凉躲在日下隆夫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监视中川佑树。 直到目标坐上专车,日下隆夫立即挥手拦下一辆等待多时的出租车。 他随手压了压帽檐,用相当标准的中文说:“跟上前面那辆车,不要靠太近。” 抬眸对着后视镜淡淡一扫,白计安轻道:“好。” 第557章 黑色的花 31 「樾安市盛悦国际大酒店」 停车拉起手刹,韩阳望着仅隔一条马路的酒店正门和侧面的地下停车库入口,内心忐忑。 “你说,真的能来吗?” 陈泽洋摇摇头:“能来。” 韩阳转头古怪地看着他:“能来你摇头干什么?不应该是点头吗?” “因为我不确定。” “你刚刚可是信誓旦旦。” “我相信贺队的判断,但,我总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进入刑侦队,但凡办案几乎都逃不过「跟踪」,但每一次他们都是真真正正的跟在嫌疑人的后面,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提前一步赶到嫌疑人出现的位置蹲点。 他很纳闷,贺队是怎么预知未来,知道中川佑树要入住哪间酒店。 “这就不可思议了?”韩阳把手机递给陈泽洋,“还有更匪夷所思的。” 屏幕上是商思文发来的信息。 「我已经到达监控地点。一旦发现目标人物进入酒店,十分钟后,按原计划行事。」 “……监控地点。”陈泽洋悟道:“商思文的意思是,贺队不但知道中川佑树会住在盛悦,还知道他会开哪一间房?” “其实我也能猜到大概,以他这样的身价,12万一晚的总统套房,跑不了。” “可是盛悦最上面的两层,一共有四间总统套房。” “对呗。”韩阳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点。” 四分之一的概率,贺威是凭什么选中的。 想知道,可偏偏贺威只告知具体的行动计划,至于消息的来源,只字不提。 愣神之际,突然,坐在副驾驶的陈泽洋低喝一声:“来了!” 抬起头,黑色的mpv商务车按照门前保安的指示缓缓驶入酒店侧面的地下停车场。 车牌照,樾a:87e90。 正是目标中川佑树的车! 身后不远,是从机场一路尾随至此的黑色越野。 “是贺队。” 按照计划,韩阳立刻起车跟上即将消失在地下车库口的黑色商务车,直到彻底进入地下二层后,若无其事地分道驶离。 “别离太远。”陈泽洋望着几乎停满的车库,提醒:“可能会被其他车辆挡住。” 贺威跟了一路没有松懈,轮到他们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可是事关成败的接力赛! 非常幸运,韩阳在商务车停车的斜对角发现空位。 两人坐在车里默默观察,商务车司机将车子停到贵宾入口门前后立刻下车,帮助身材娇小的山田爱美将三个大号的箱子放进行李推车。 回身拿过望远镜探去,只见中川佑树下车后便站在直梯门前,而山田爱美正在对帮助他的司机鞠躬致谢。 “还真是纯正的日本人。”韩阳叹道:“一口气连续鞠躬四次,给司机弄得都不好意思了。” 直梯门开,两手空空的中川佑树和差点被叠高的行李箱埋没的山田爱美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随着商务车完成任务驶离,陈泽洋道:“走吧。” 韩阳抄起早上办好的房卡,拎起车后座上的行李箱,一起登上位于酒店六楼的标准间。 连接监听装备,韩阳回头看着一心扑在门口的陈泽洋。 “能看到吗?” “能看到电梯口,但安全通道口的大门关着,看不到。” 韩阳后退靠上床尾,回想刚刚电梯里看到的按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们这是几层?” 陈泽洋一脸「你脑子没事吧」的表情,说道:“6层呀。” “中川佑树住在几层?” “顶层。” “说数字!” “42层。” “对嘛!42层!中间差了36层!!你说我们还有必要进来吗?” 陈泽洋无奈道:“没办法,谁叫我们经费有限。就这间酒店的这间房,已经是刑侦队的极限了。你也别抱怨,要不是害怕有紧急情况发生,从对面楼赶过来来不及,贺队才不会给我们开房。” 韩阳别扭地皱起眉头,嫌弃道:“别说开房。” 他和陈泽洋,怪怪的。 咚咚! 身后大门被人敲响,商思文踮起脚尖快步跑到门前,只听门板外面,贺威道:“是我。” 悬起的心瞬间落地,商思文跟着直奔窗口的贺威,汇报:“中川佑树真的按照计划住进了4201号房间,从刚刚进门之后就一直站在窗口眺望。他的随行秘书山田爱美放下行李之后,正在用监控探测器检查房间安全。” “监控探测器。” “是。” “有反应吗?” “截止刚刚都没有。” 贺威轻蹙眉头,大步来到窗口,拿起预备好的望远镜向对面探望。 直到套房里的山田爱美一无所获,他才安心放下设备,转身打开让商思文提前带来的行李箱。 还以为是和韩阳他们同款的监听设备,结果,箱子里面只有一只15英寸的笔记本电脑包。 本以为贺队有下一步的动作,谁知,他只是淡淡看着它们,而后起身重新回到窗口,用望远镜继续监视。 中川佑树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秘书山田爱美走过来,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饮递到他的手上。 山田爱美就这么站在中川佑树身边,抬头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会说些什么。 可他只是轻轻吹凉茶饮抿上一口,对她说了句:“去忙吧。” 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山田爱美浅浅吃惊,但碍于内心对会长的敬畏,实在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微微欠身后离开。 “怎么回事?”商思文眯眼,“她怎么好像有点失望。” 同样的感觉,贺威也有。 利用无线电耳机,当三小只知道不久前山田爱美还只是一个在超市打工的收银员时,一时间都心生疑惑。 韩阳道:“会长,一把手的秘书,地位权势和高管几乎没差,说是一步登天都不过分。” “而且她没有任何的背景。”贺威补充:“甚至原生家庭相对困难。” “不会是那个关系吧?” 看长相也很不错,而且年纪很小,才21岁。 第558章 黑色的花 32 “喂!韩阳。”商思文叱道:“收起你龌龊的思想!别说出来恶心我。” “不是我思想恶心。” “不是你说的?” “那我没说清楚,你秒懂了。” 不就证明大家都往那边想了吗? “闭嘴!” 说话间,一直站在窗前的中川佑树转身离开。 片刻,山田爱美走过来,将窗前的所有窗帘拉到严丝合缝。 看到这一幕,商思文也彻底傻眼了。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拉什么窗帘? 不会让韩阳说中了吧。 因为是情人关系,所以中川佑树才会把作为收银员的山田爱美提拔到自己身边? “怎么办,贺队?”画面看不到了。 贺威转身拎出放置在行李箱的电脑包,打开,按照之前白计安的操作,一模一样地做上一遍。 随后,画面立刻连接。 商思文探身一瞧,顿时瞠目结舌! 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居然是中川佑树房间里的监控画面! 怎么会?! 难怪方才进门时,听说山田爱美用监控探测仪检查房间的时候,贺队会露出不妙的表情。 她想立刻问贺队为什么会这样,可看着专心致志盯着屏幕,并没有意思向她解释的人,还是选择暂时压下肚子里的全部疑问。 画面中,山田爱美从监控看不到的转角处出现,她躬着身,用甜美纤弱的日文说:“会长,热水已经放好了。” 微微颔首,本以为会起身去浴室的中川佑树就在原地换上了衣服。 眼看就要剩下一件内裤,商思文硬着头皮在心里不断叨咕:“我在上班,我在工作,我爱工作。” 同时,还不忘可怜在现场的山田爱美,咒骂这是什么变态的习惯,居然当着异性下属的面直接换衣服!! 爹爹妈妈的骂了一半还没完,只见屏幕里穿着内衣的中川佑树披上浴衣,径直向山田爱美所在的转角走去。 原来不是全部脱光。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心念。 太激动,骂早了。 跟上前去泡澡的中川佑树,山田爱美的身影也逐渐在画面上消失。 两人并肩坐在电脑前,一面掐表,一面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画面上迟迟不见人影。 商思文紧张地抿了抿嘴,想起早上在群里收到贺队发来的总统套房平面图,视频里转角的位置只有一间空间宽敞,配置豪华的浴室。 不会让韩阳那小子说中了,山田爱美和中川佑树的关系并不单纯。 足足半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结果基本已经确定。 忽然,转角的人影缓缓出现。 山田爱美穿着白色的酒店浴衣漫步走进卧室后关上门。 就在商思文以为事实确凿,不知道之后怎么回怼翻小肠的韩阳时,贺威喃道:“不是了。” “什么不是了?” 贺威转头看着她,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山田爱美的走路姿势吗?” “走路姿势?” 竭尽全力在脑中回想过去的一幅幅画面,精神集中在她的脚上,把它们连成一块变成动图。 突然,商思文叫道:“内八字!” “没错。” 贺威调出监控录屏,将前几秒山田爱美的走路视频重新播放。 逐渐睁大双眼,商思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 此时此刻的屏幕上,山田爱美的走路姿势十分标准,既没有内八也没有外八。 “她之前是装的?!” “而且她的头发也是干的。” “难道她没有洗澡?那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在里面做了什么?” 贺威眯眼盯着录屏,忽然,他抬手敲击键盘暂停视频,把画面成倍数放大。 “但她露出来的小腿上有水珠。” 明明穿着全身的职业装,可出来的时候却一件衣服都没拿出来。 不好! 贺威立刻联系酒店中准备随时监听中川佑树手机的韩阳和陈泽洋。 “现在立刻上去,中川佑树有危险!” 闻言,韩陈两人快速相视一眼,拿上全部装备,直奔电梯。 贺威反复看着画面上的山田爱美,直觉很明确地告诉她,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九有问题,但他却生怕现实占上的是那仅仅的百分之一。 虽然他们眼睛看到的,拿着监控探测仪的山田爱美没有发现他和白计安提前藏好的监控设备,但万一呢? 万一她发现了,知道有人在监控他们,特别演戏怎么办? 如果不小心中了陷阱,那么他就是蠢到家,主动送上门去惊动中川佑树。 “等等!” 马上按下42层键的陈泽洋及时刹车,问道:“怎么了,贺队?!” “不要直接敲门,去楼下找一套服务员的衣服,以赠送下午茶的身份进去。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顺利踏上42层,穿着一身暗红色工作装的韩阳推着餐车一路来到4201号套房。 他尽可能地张大嘴巴,连续快速地活动,直到紧绷的肌肉完全放松,按照标准角度翘起嘴角后,轻叩门板。 片刻,门内回应:“谁?” “您好女士……” 咔哒,门开了。 为了让山田爱美毫无顾虑地开门,他可是特别咨询了酒店的工作人员。结果什么都还没说,门居然开了。 这么简单?! “进来吧。” 留下这句话,山田爱美转身回到套间。 等韩阳推着餐车走到餐桌前,预备摆放餐点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去了哪? 韩阳一边做着手边的工作,一边用眼神四处打量。 可所见之处,无论是客厅、餐厅、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她去了身后的卧室? 还有,那个转角。 他转头悄悄探去,中川佑树就在那里面。 要不要趁她不在去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 阴冷的女声突然出现,吓得韩阳心脏一抖。 他若无其事地站直身,摆出方才学好的职业微笑。 转身面对前,他想了无数种应对策略,可唯独没想到会看见身穿浴衣,手握收刃武士短刀的山田爱美。 犹如在一瞬间看到刀刃挥出的白色残影,韩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摆出防御的姿态。 在山田爱美露出的残酷笑容里,他绝望地意识到。 身份暴露,潜入任务,失败。 第559章 黑色的花 33 山田爱美歪头打量韩阳,忽然她笑了。 慢慢举起手上的短刀,她对他用中文说:“吓到了吗?不好意思。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会习惯性带着它走到各处,没有别的意思。” 惊恐未定,韩阳指的硬着头皮继续演戏,对越过他坐在沙发上的山田爱美干笑地点了点头。 难道是他误会了? 可是,方才他转身看到山田爱美的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强烈到具象化的杀气。 刀刃收进刀鞘在她手里一动未动,却让人产生幻觉。 真的假的。 又不是在演电影。 细小的汗珠密密麻麻地爬上韩阳的额间,他推上已经空掉的餐车,尽力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房间出口。 余光时刻关注身后的山田爱美,直到路过通往浴室的转角,他还是难以放弃任务,斜眼向里面探望。 “请等一下。” 山田爱美用日语轻声叫住韩阳。 一句在日漫中随处可见的话,韩阳听懂了。 他本能地站住身子,转过身的表情恢复原本的镇定。 “还有什么事能帮到您吗?女士。” 山田爱美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左手持刀横在面前,右手握上刀柄轻轻一拔,刀锋终于退出刀鞘。 她举起银白的利刃竖在眼前,像是在看心仪的宝物似的,反复欣赏。 紧张的气氛让韩阳紧握推车扶手,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可奈何眼前这个日本女人做事拖拖拉拉,故作神秘的样子让人心烦不说,还有浴室。 老大在无线电中说中川佑树有危险。 他现在人如何,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妈的! 真的好不爽,不想继续装了,但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白光……要是真的动手,他未必是山田爱美的对手。 “呐。”山田爱美看向他,“在你们中国,发生普通的自杀事件,法医会进行尸检吗?” 自杀? 当然是看情况。 如果警方鉴定确实是自杀而非他杀,可以不进行尸检。但如果死者家属有意,也可以进行。 可,这些都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饭店服务人员应该对答如流的事。 “大概会吧,也有可能不会,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吗?那么如果死者的身份地位很高,绝对会被尸检吧。” …… 什么东西啊?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山田爱美在告诉他中川佑树已经死亡,而她不但清楚事件背后的一切,杀人者也是她。 为什么要这么直接地告诉他? 如果日后中川佑树真的被发现死在酒店的浴室,那么警方一定会通过走访调查找到他,进而确定她的杀人嫌疑。 意识到一切的韩阳彻底明白了。 从刚刚她重新叫住他的瞬间,山田爱美就没想留他活口。 抬眼,四目相对。 山田爱美歪着头,笑容甜美地打了响指。 “bingo!” 话落的一秒,笑容被扑面而来的杀气瞬间吞噬,锋利的刀尖直逼心脏向他迅猛袭来! 眼看就要刺入皮肤,韩阳抄起餐车的陶瓷白盘挡在身前。 刹时,嘎呲!! 犹如尖锐锋利的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在耳边暴起! 与此同时,突然冲上来的重击震得韩阳双手直颤。 咬牙切齿地后退一步,山田爱美的进攻终于停下了。 韩阳定睛看去,刀尖竟然从陶瓷白盘的中间干干净净地穿出来。 四下,甚至连一处裂口都没有。 卧槽! 不切实际的画面让韩阳目瞪口呆,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山田爱美的刀和刀法太好,还是中国制造的陶瓷盘质量太牛逼。 微微扭动手腕,嘎嘣一声,盘子从中间直线劈成两半! 韩阳眼疾手快,立刻把盘子扔向房间大门。 撞击的瞬间,平整的白瓷伴着稀里哗啦的巨响散得到处都是。 拜托一定要听到! 收刀伏在背后,山田爱美一脚飞起重击韩阳小腹,动作迅猛、力量能在踢中目标的瞬间全部爆发! 根本不会是一般人。 韩阳狠狠摔进墙角。 他捂住绞痛不止的胃,感觉铁锈味的鲜血夹着胃酸顺着他的食管一路向上涌出口腔。 抬脚踢翻韩阳,山田爱美跨步到他的身体两侧,慢慢坐下。 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但他浑身上下的皮肤能够感觉到绝命的危险。 陈泽洋怎么还没来? 难道是没听到盘子摔破的声音? 该死的酒店,总统套房的隔音搞这么好做什么!! 山田爱美双手高举短刀直至韩阳的额头上方,刀尖向下。 韩阳看着锋利到反光的刀尖,再看山田爱美滑稽的姿势。 知道的人明白她要杀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下一秒她就要切腹谢罪呢! 把刀悬在头上做什么,头悬梁锥刺股吗? 停在空中的手微微抬起。 嗖! 刀锋下落。 “不许动!!” 犹如被按下暂停键,山田爱美落下一半的刀顿住了。 她慢慢抬眼,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韩阳的头上,正用上膛的手枪顶着自己的脑袋。 三人对峙。 陈泽洋握枪的食指微微勾起,一字一句地命令。 “把刀放下。” 波澜不惊的表情,山田爱美按照陈泽洋的话横收短刀,沉默两秒,她轻声喃道:“你不应该站这么近的。” 什么? 下一秒,反握在左手的短刀向右横挥,冲出的刀刃在手臂前画成半圆,向陈泽洋的双膝割去! 瞬时,韩阳睁大双眼,一把抱住山田爱美空出来的右臂,陈泽洋躲闪后立刻上前配合擒住她握刀的左臂。 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控制。 山田爱美左右打量自己的情形,半晌,淡道:“只有这点能耐吗?” 韩阳和陈泽洋眼中一惊,但手上依旧没有松懈。 他们的擒拿术没有问题,或许一切只是山田爱美的诡计,为的是叫他们怀疑自己产生破绽。 看到他们没有一丝改变的意思,山田爱美哼道:“还真是说不听。” 嗖! 一道黑影从右侧袖口窜出,钻进山田爱美的手掌。 白色的长袍浴衣下面居然还有暗器。 第560章 黑色的花 34 啪地一声握住飞刀刀柄,对准韩阳的大腿,手腕用力一掷! 韩阳立刻侧身躲开却依旧被擦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抓住一瞬间的走神,山田爱美巧力断开一侧禁锢。 至于另一侧,已经在她打破配合的时候自动松开了。 毫无犹豫地追上去,双脚跳起的山田爱美高举武士刀,直直向陈泽洋的脑袋劈去! 靠灵巧的动作后退一步躲过要害,身体却还是被突然压下来的山田爱美冲出三米。 目标前颈动脉,刀刃径直挥下,陈泽洋猛地举枪阻挡,锋利的刀刃和冰冷的手枪碰撞、摩擦,相互较量。 眼看刀锋越推越近,陈泽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一个体型娇小的女人,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他一个常年受训的大男人,居然在力气上被压了一头! 紧咬牙关,这可是决定他会不会命送于此的大事!! 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用尽全力对抗的陈泽洋双眼一片血红。 刀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直到皮肤感受到异样的触感,他知道,这场较量,他要输了。 看到男人前颈上逐渐渗出的鲜血,一向没有表情的山田爱美眼眸微闪。 似乎是血液触及刀刃的瞬间,让她产生兴奋,短暂忘记警惕和思考,全然没有注意到扑上来的韩阳。 红色的布条套上她的脖子,韩阳快速绞死后用力向后拉,直接把山田爱美从陈泽洋的身上拖下来。 兴致正高的时候被突然打断,山田爱美的表情一变,抬手挥刀,不割绳子,割手腕。 韩阳猛地松开手,瞄着已经起身的陈泽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虽然不是灭自己士气的时候,但韩阳扪心自问,从他考进警校之后,他从来没有见过身手如此强劲的人。 更别提一个比他们身高矮上半头的女人。 力量、速度、招式……甚至是瞬间的爆发力,他们都远远比不上。 虽然他很不想认输,但对方一看就是从小被专门培养的职业杀手。 不用绝对的人数和武力镇压,根本就没办法击败。 大概连贺队,一对一单挑也不会全身而退。 “韩阳!” 商思文大吼一声,房间大门被狠狠推开! 刹时,在一片狼藉中对峙的三人,除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山田爱美,浑身是伤的韩阳和陈泽洋皆是一愣。 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做事伶俐的商思文怎么会用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支援他们。 他们两个人都打不过的敌人,她这样冲进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商思文身上的三人静静站在原地,突然,窗外一暗。 紧接不容回神的下一秒,玻璃窗整扇爆裂,无数片细小的玻璃碎块四散飞溅! 三人浑身一抖,回身再看,从窗外飞身突入的贺威直奔山田爱美的身前,一脚踹飞。 毫无防御的偷袭,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结实地撞开门板,山田爱美倒身在卧室地板上,抚着麻痹后微微抽搐的肩肘,有些不可思议。 一刀割断系在腰上的升降索,贺威对三小只说:“去浴室找中川佑树,如果还有生命体征,商思文,麻烦你送他们三个去医院。” 三个? 陈泽洋和韩阳懵了,异口同声地急道:“那你怎么办?” “你们说呢?” 贺威向卧室扬了扬下巴,明指山田爱美。 “不行!”韩阳喝道:“老大!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是职业杀手,不是一个人就能对付的!” 即便他知道贺威很厉害,但到底多厉害,他从来没有机会在他们的面前真正展示过。 每一次都只是随意的几下,就可以轻易制服嫌疑人,但山田爱美不是普通的嫌疑人。 稍有松懈,绝对会死。 “放心吧。虽然听起来一对一很英雄主义,但实话实说,从一开始就是刑警出身的你们,在格斗上与特种兵有本质的区别。” “可是……” “快去!”贺威斜睨他们,“执行任务。” 挣扎片刻,三人转身奔向浴室。另一边,他们刚离开,山田爱美提着刀,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看着贺威,直到浮在唇边的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才用拇指轻轻抹除,但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笑了。 “我认识你哦。” 完全没有受伤的商思文最先冲到浴室门前,她抬手握住门把左右拧动,可不管怎么样门就是没办法打开。 “反锁了?!怎么可能?!” 她震惊地转头向身后赶来的两人看去,忽然,韩阳拉上她的手臂,把她拽到身后,对着陈泽洋点了点头。 两人向后一步,倒数三个数同时踹门。 砰地一下! 不开。 又是一下。 “真他妈服了!”韩阳气得咬牙切齿,“不是隔音好就是门板硬!!” 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 “没办法啊!”陈泽洋使出全力,“12万,贵有贵的道理!!” “你们先等一下!”商思文把近乎累瘫的两个人拉开,冷静道:“先动动脑子!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 “为什么浴室门会被反锁?浴室的门又不会给顾客留钥匙,反锁只能从里面做到呀!” “什么意思?”陈泽洋懵道:“你是想说门是中川佑树自己锁的?可是贺队说他有危险,山田爱美极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商思文盯着浴室门,说道:“或许,山田爱美还没有得逞,中川佑树发现了什么自己躲在里面。” “不是。”韩阳道:“我假扮服务员的时候,山田爱美曾经问我自杀事件发生之后,中国的法医会不会尸检。” “自杀……尸检?” “没错。” 当时被问的他也很奇怪她是什么意思。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之后,原本想放我走的她突然冲过来杀我。” 大脑飞速运转,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半晌,陈泽洋震惊地看着依旧紧闭的浴室大门。 “快点。” “什么?” 陈泽洋拉起韩阳:“快点!我们踹门,现在就踹!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再耽误下去,中川佑树就真的死了。 第561章 黑色的花 35 叮叮咣咣。 连续几击重击,坚固的门锁终于松动! 韩阳怒吼:“快了,再来!” “等等。” 商思文叫住伤痕累累的两人,连连后退几步,向大门冲刺。 助跑后的身体全力砸上门板,砰地一声巨响! 韩阳眼疾手快,冲进浴室,一把拉住突然失去平衡的商思文。 白茫茫的雾气充满偌大的房间,能见度极低,别说一眼看到中川佑树,就连浴缸在哪都分不清。 左右环视,忽然,陈泽洋惊道:“脚下。” 两人低下头,只见一缕红色的液体随着温热的清水缓缓向下水槽流动。 血?! 韩阳和商思文顺着红色液体来时的方向一路向前,陈泽洋立刻返回,找到通风口开关打到最大。 很快,浴室中的白雾慢慢散去,眼前,中川佑树躺在盛满粉色液体的大理石浴缸里,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冲上去把人捞出,他的左手腕内侧被一刀横向切开。 韩阳抬头望去,浴缸旁边的窗台上摆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刀。 “刀在这儿!” 见他快步过去,陈泽洋急道:“手套!” 差一点忘了。 韩阳长吁一口气,从内兜掏出手套戴上后,回头道:“谢了兄弟。” 两人合力把中川佑树抬出浴室,放在走廊的平地上。 商思文俯身确认人是否还有生命体征,陈泽洋则拿过崭新的毛巾按在出血处进行紧急止血。 “怎么样?” 商思文点点头:“很弱,但还活着!” “太好了!” “韩阳!”商思文起身冲进浴室,接过韩阳手上装着凶器的证物袋,说道:“我已经叫了120,还有五分钟到楼下。你和陈泽洋送中川佑树去医院,我留下联系肖敏姐他们来勘探现场。” “可是老大刚刚叫你和我们一起走。你不怕他事后怪你不听命令吗?” “不重要。”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尖刀,“证据更重要。” 来不及磨磨蹭蹭,韩阳只能点点头,说了句“注意安全”后,与陈泽洋合力,一人背起中川佑树,一人持续照顾他的手腕,以防再次流血。 想要出门,山田爱美所在的客厅是必经之路。 见到被救出的中川佑树,意味着任务失败的山田爱美终于笑不出来了。 想也没想到中川佑树的生命力会如此顽强。 完全割开手腕放进水里,竟然过了四十分钟还没有彻底死透。 或者,这只是他们的任务,哪怕带走的是一具凉透的尸体。 无论如何,带走可以,但必须要经她确认之后! 迈着极快的碎步,她提刀向趴在韩阳背上的中川佑树刺去。 刹时,余光黑影闪现,贺威一把抽出她插在腰间的刀鞘反握在手,挡在韩阳身前。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山田爱美目瞪口呆,可冲出去的身体已经来不及后悔。 迎上贺威早已布下的陷阱。 唰地一声,利刃归鞘!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话落,贺威用空置的左手握住刀柄,朝着山田爱美的腰腹就是一击没有放水的侧踢! 飞出后狠狠撞在墙上。 山田爱美呲牙咧嘴地捂住肚子,忽然,她痛苦地躬下身,喷出一大口鲜血。 低头盯着贺威手上的短刀,韩阳惊了。 他和陈泽洋联手都敌不过的人,不但被老大踢飞两次,还轻易缴下武器。 “看什么看?快走!” 两人被贺威吼得一愣,齐刷刷地点头,这次离开,他们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说。 垂头靠在墙壁上,山田爱美缓了片刻。 中间,她做好了随时被杀的准备,可偏偏久久无人冲上来补刀。 “起初看到你的悬赏令,我只是觉得你和前辈长得很像。”她半抬血淋淋的脸,嘲讽道:“没想到,做事也同样天真。” 生死对决中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在彻底结束对方生命之前选择静静观望,是最愚蠢的行为。 贺威眯起眼。 前辈? 长得很像。 …… 忽然,猜到山田爱美暗指的贺威目眦欲裂。 他拔刀冲上去,把刀锋抵上她的侧颈。 “你说的前辈是谁?” 抬眼欣赏他的表情,山田爱美直言:“我承认,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中国人常说「山水有相逢」,我们来日方长,你的命早晚是我的。” 话毕,她突然抬手扬起一把细腻的白粉,不但辣眼而且味道异常刺鼻。 “想跑?!” 本以为她会选择从窗子逃跑,谁知,山田爱美直奔浴室的方向冲进去,随着一声熟悉的闷哼,只见她从身后勒着商思文,用匕首抵在她的颈前。 “别过来,不然我真的会杀了她。” 原以为整个套间只剩他们的贺威愣住了。 韩阳他们已经走了,为什么他命令一起走的商思文却还留在这里?! 难道方才是他背朝韩阳,误以为所有人都已经走了吗? “别摆出这副表情。”山田爱美盯着还被贺威握在手里的短刀,“就算为了讨债,我也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山田爱美对商思文的侧颈斜眼一瞥。 她准备离开,下刀之后再离开。 如果商思文真的受伤,他自然要把同伴的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扔下一切,只身去追她。 可恶! 瞬间解读出她的微表情。 贺威大喊:“小心!” 刀锋紧贴前颈皮肤滑动,千钧一发,商思文立刻伸手挡在山田爱美手臂和自己的要害中间。 眼看从单方面的刺杀变成力量之间的抗衡,山田爱美一秒放下原本计划,推开商思文,转身逃离。 拔腿追上两步,商思文回头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贺威,喃道:“贺队,我们不追吗?” “没用。”贺威看着手中的短刀,“你认为她作为专业的杀手,逃跑时是走楼梯还是走电梯?你认为对这家酒店的地形上的研究,是我们透彻,还是她?” “……那,就这么放她走吗?” “找监控,如果没有就算了。毕竟她说了,一定会来找我的。” 如果她没有选择留下,就不会成为人质。 商思文愧疚地低下头,心情极其糟糕。 “贺队,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命……” 贺威抬手打断她:“已成定局的事不需要再道歉,因为对结果来讲不会有任何改变。” 况且,事到如今于他而言,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现在已经知道山田爱美是谁,也知道,此次中川佑树回国,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复杂。 贺威掏出手机,看着干净到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的屏幕,默念。 「计安……」 第562章 黑色的花 36 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结束。 逮到午休时间,聂开宇终于有机会吃口饭,缓一缓。 订餐前,他先在微信、qq、电话,甚至是手机短信里绕了一圈。 未读信息倒是有,只不过都不是能让他眼睛一亮的人发来的。 “臭小子。” 聂开宇把手机息屏扔在桌上,不满地嘟囔。 “也不知道给我发个信息,不好意思说情话,发表情包代替也成啊!这算什么?等着我给你发呀!?” 不爽地撇开脑袋,聂开宇斜眼瞄了瞄黑屏的手机。 算了。 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拿起手机,找到栗山凉的对话框咣咣一顿骚话输出。 “你等我发,我就发,又不是没长手。” 但家规还是要有,为了惩罚他对自己不管不顾,短信内容一定要露骨到不堪入目。 逐渐露出邪恶的微笑。 只要一想到栗山凉读信息时,脸红心跳的模样,他就非常开心,好像忙了一上午的疲惫都驱散了。 写到尽兴时,连续打字的手指忽然停了。 栗山凉被他撩成爆汁小番茄的样子只能他自己看!! 这要是一条信息发过去,他毫无准备直接看了,羞涩可爱的样子岂不是让别人看到了!? 不行不行不行。 删掉删掉删掉。 长按删除键,看着火速在屏幕上消失的小情话,他又舍不得。 不行不行不行。 他可是理科生,某一次突然来灵感写上这么一大段话相当不容易! 不能删不能删。 摇一摇。 撤销撤销撤销。 他要复制全文,粘贴至备忘录。 晚上躲被窝的时候,给他来一段声情并茂的诗朗诵。 把人逗得滚烫之后抱着睡更舒服。 花了整整二十分钟,终于完稿。 看着自己每四行就要被和谐一行的大作,聂开宇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很有潜力。” 剂量高,成分好。 今晚的药效一定会非常显着。 放下手机,他举起双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好想现在就下班……好想回家找他玩……” 他垂眼盯着桌子中间的手机,委屈地趴在桌子上,在心里呐喊。 「栗山凉,我真的好想你啊!!!!」 咕咕 ~ 抬手抚了抚饿瘪的肚子。 都想得忘记吃饭了。 抓起手机,他重新坐直身靠上椅背。 色香味俱全的图片一张张翻过,聂开宇实在找不到自己想吃的。 他抬眼看着挂钟,再不吃,一会下午上班就没得吃了。 这要是再赶上一台几小时的大手术,他可能会比患者更危险。 算了。 他闭上眼,用拇指猛地滑动页面,点开哪个就吃哪个,不纠结。 按住屏幕,他睁眼一看。 好家伙,冰淇淋店。 再来。 睁眼,麻酱凉皮。 嗯……也不是很想吃,但起码比冰淇淋更像午餐。 就这个了。 点开店铺,办公室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无比熟悉的感觉。 聂开宇心念不好。 他赶紧从抽屉里抓出一个小面包塞进嘴里,囫囵道:“进。” 推门一看,原本还着急的孙护士一愣。 平时仪表堂堂的聂医生居然一边喝水一边捶胸。 他是偷吃什么噎到了吗? 放下水杯,聂开宇问:“什么事?” “啊,是这样!突然来了三个病患,其中一个手腕动脉被利刃割断,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另外两个呢?” “目前来看只有些皮外伤,已经去做检查了。” 聂开宇点点头:“我知道了,准备吧,我马上到。” 一路疾走向手术室的方向赶,走廊,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男人。 颈部和大腿均有不同程度的刀伤。 擦身而过,聂开宇的身体微微一怔。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见过其中一个。 来不及多想,他甩了甩脑袋,直奔换衣室。 两个半小时的手术时间,一共输了满满四袋的o型血。 从手术室出来,聂开宇感觉自己饿的能吃下一整头牛。 “医生,里面怎么样?” 聂开宇抬眼看去,居然是手术前在走廊与他擦肩而过的两个男人。 再看他们的伤处,已经被包扎好了。 “手术很顺利。” 他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脸,看了半天,直到对面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 忽然,韩阳叫道:“是你呀!整形外科!在几楼来着?” 他回身看向远处的索引牌,只听聂开宇淡道:“十三层。” “对!居然又是你做手术,好巧。” 陈泽洋一头雾水地左右看看,疑道:“你们认识?” “上次你没来。就上一次新闻里连续报道几天的水怪,从盘龙江里救出来的女人,也是这个医生做的手术。” 当时和他一起来的人还是他们的副队,斐辰。 看着两个人回忆得热火朝天,再打量他们的伤情,聂开宇问道:“你们队长呢?” 一句话把短暂放松的两个人拉回现实,韩阳知道眼前的聂医生是白计安的朋友,但案子的事,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多说。 “还在工作,其他的,我们也不能多说。” 聂开宇摘下口罩,颔首道:“没关系,理解。” 重新披上白大褂,聂开宇吃一堑长一智,决定现在就去楼下买点什么把肚子填上。 路上,低头一边走一边翻看手机,他还是没有收到栗山凉发来的任何信息。 “聂开宇。” 熟悉的声音从正面响起。 他抬起头,只见站在他眼前不到两米距离的,正是他刚刚想到的人,贺威。 顿了顿,明白所以的聂开宇指了指后面:“一直往前走,别拐弯,你的下属还没离开。” “手术结果怎么样?” 摆出一副「我是谁」的表情,聂开宇摊了摊双手:“自然成功。” 对于他来讲,手术的难度系数仅为三颗星。 满星十颗。 “那就好。” 见贺威明显松出一口气,聂开宇有些好奇。 “手术的是什么人呀?能让你这么紧张,不是你的同事吧。” 看起来倒不像是个警察。 “不是。” “那就是嫌疑人?” 贺威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梅花」的目标,中川佑树。” 第563章 黑色的花 37 “什么?!” “你小点声。”贺威一把拉住聂开宇走到角落,咬牙道:“你怎么不去广播室拿喇叭喊?” 聂开宇尴尬地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没经验嘛。谁知道你一声不响地干大事,把这么一个重磅炸弹送我手术台上了。” 还真是名不虚传。 “事发太快,来不及解释。” “这我倒是能理解。不过按照计安那天的计划,这个人怎么说也不应该在你手上,还差点失血死亡。还有,”聂开宇越说越急,“事关中川佑树和「梅花」,他们俩呢?怎么只有你们啊?栗山凉呢?!” 难怪一整天连一条消息都不给他发! 贺威叹气道:“在机场我们分头行动,他们俩去找日下隆夫了。” “藤原智安插在中川佑树身边的眼线?” “嗯。” “多久了?” “四个小时了。” “没动静?” “嗯。” “嗯什么呀?你不担心啊。” 整整四个小时没消息,对方还是魏敏英时代的「梅花j」,就算称不上元老级人物,起码也是个不好摆弄的对手。 “我之前是真没看出来你定力居然这么强。” “不是。”贺威道:“因为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所以不算非常担心。” 只是有些紧张。 希望计安那边计划一切顺利。 ———————— 四个小时前。 樾安国际机场贵宾出口,出租车停靠点。 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日下隆夫抬手压低帽檐,用极其标准的中文说:“跟上前面那辆车,不要靠太近。” 抬眸对着后视镜淡淡一扫,白计安轻声应和。 随着黑色的商务mpv一路开出机场,白计安按照日下隆夫的吩咐,始终没有把距离拉得太近。 他时不时向后视镜偷瞄,越过鲜少抬头查看前车情况的日下隆夫,白计安看到跟在他身后,同样保持安全距离的黑色越野。 按照计划,夹在中间的出租车要在赶到「计划意外事故点」之前,被中川佑树发现。 而,真正的跟踪者贺威,则被他挡在身后,以便隐身。 驶出人烟稀少的郊区进入市中。 樾安盛悦国际大酒店更是在老城区中人流量最大的cbd商圈。 终于,意识到交通情况复杂的日下隆夫抬起头,双眼专注地盯着车前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 随着道路中斑马线上的客流越来越多,白计安无意识地坐直身,紧握方向盘,摆出一副稍许紧张的姿态。 从背后都能轻易看出的紧绷感被日下隆夫察觉,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没有吭声。 抬头看,距到达「计划中的目的地」峡安大路与飞翔大街交汇口,还剩下距离三百米。 瞄着远处主干道路上转换的红绿灯,白计安在心里默算时间。 在做出计划后的一周,每一天他都会开车从机场到这两次。 无论是路程总用的时间、红绿灯几秒一次,每一轮的用时,甚至是每一天该时间段,商圈中每条斑马线上的人流量、道路上的车流量统计分析,全部都化成数据,印在他的脑子里。 其中,他还做过两次突发事件模拟,类似于如果前方发生交通事故,或者周边房屋发生事件,需要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出警,阻挡道路后又该怎么办。 所以, 看着位于两辆私家车前面的目标商务车,简直和他计划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车辆缓缓驶出,继续直行,商务车率先一步通过已经闪烁的红绿灯,两秒后,绿灯变成黄灯,白计安惊慌地睁大眼,对着前车连续鸣笛。 眼看就要被红绿灯隔开,随时可能任务失败的日下隆夫也紧张起来。 黄灯,前面的两辆私家车连续通过,刹时,白计安猛踩油门,妄想卡着底线穿越。 压上白色停止线的瞬间,红灯亮起。 位于马路中间的警察抬手制止车辆通行。 一个毫无准备的急刹磨出刺耳的声响,紧接,车尾传出巨响! 差一点,脑袋撞上方向盘。 白计安抬起头,只见后车怼上了自己的车屁股。 追尾声立刻引起了交警的注意,他直奔事故点走过来,白计安也开门下车查看情况。 甩上驾驶门,乔装的栗山凉走过来,对着白计安怒道:“你怎么开的车?哪有人在密度这么大的马路上急刹?” “红灯亮了,我不刹车还能闯过去吗?你是能帮我付罚款还是能帮我扣分啊?” “谁叫你非抢着黄灯过?这么着急,投胎呀?我这可是新车!” “行了,行了。”交警走过来,盯着车损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走保险得了,吵什么呀?” 话毕,他左右看了看,后车上只有司机一人,前车的后座上还有一位男性乘客。 咚咚! 交警敲响车窗。 顿了顿,似乎是想不到拒绝下车的理由,日下隆夫按了按帽檐,推门下车。 跨步下车时,习惯性探出脑袋的他后颈刺痛。 僵硬的脖子和不自然的动作被交警一眼发现。 “你没事吧。”他扶起他的胳膊,“是不是冲击力太大,受伤了?” “没有。”他摆摆手,主动松开交警。 帽檐挡着脸不说,还低着头。 “不好意思,请出示证件。” 看着摊开在眼前的手,日下隆夫愣住了。 “我?” “是的,就是你。” “可是我不是司机。” “乘客也要检查,谢谢配合。” 毫无拒绝的理由。 日下隆夫从衣兜里掏出护照和驾驶证递给交警,看着上面的日文名,交警挑了挑眉:“日本人。” “是。” “来这做什么?” “这也是检查内容?” “是,请配合。” “……旅游。” 交警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叠在护照下面的驾驶证打开,啪地一声,一张红色的塑料卡片落地。 两人同时低下头,日下隆夫瞬间瞪大眼睛。 弯腰捡起,是中国交通银行的信用卡。 本想帮他夹回驾驶本中,忽然,交警愣了愣,将卡面反转。 背后,用黑色签字笔签下的名字是:梁金福。 第564章 黑色的花 38 抬眼盯着他,交警问道:“你的中文名是?” 卡背被握在手掌,什么都看不到的日下隆夫摇摇头:“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来时的路上捡到的。” “捡到的。在哪?” 顾念从出门就拦上的出租车司机,他只得敷衍道:“机场。” “机场。”交警点点头,表情已经变了,“为什么不送到失物招领处呢?信用卡是可以被盗刷的,你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交警拿出对讲机,留下一句“没什么,因为接下来的事不归我们管”后转身向马路中央走去。 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黑色商务车,日下隆夫表情难看。 光天化日,惹上麻烦的他既不能逃跑,又不能立刻追究司机的责任,除了哑巴吃黄连认栽,他没有任何办法! 转身摆弄手机,白计安绕到车后,一边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车屁股,一边偷瞄日下隆夫打字的手。 日文键盘的话……他在和藤原智汇报现在的情况。 直到最后一句:「怎么办,万一让他们得逞的话……」 不知道对方回了什么,日下隆夫收起手机,表情凝重。 万一让他们得逞? 谁? 回想刚刚,交警叫日下隆夫下车时,直行绿灯亮起。 依照另一名交警的指挥,黑色的越野车从他们的身边直线驶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白计安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正在看着他,担心他。 紧张地攥了攥拳头,随着车子在面前驶过,他不敢继续再看。 难道除了藤原智,还有其他人想要中川佑树死在中国吗? 不一会儿的工夫,警笛声响起。 日下隆夫被带到附近派出所进行问话。 经过与机场方面联络,果然从东京-樾安的飞机上,有一名叫做梁金福的男性乘客曾到机场失物招领处寻找丢失的信用卡。 “捡的?!不可能!”赶来的梁金福在派出所激动道:“这可是我辛苦做工程赚的钱!我怎么可能随便乱放?” 梁金福手举挎包,张牙舞爪地告诉民警,自己把所有证件和银行卡全部放在包包中间的夹层。而且,从上飞机之后,他根本就没有用信用卡,不可能是他弄掉的。 “就是他偷的!” 办案民警看着梁金福手腕上金闪闪的钻石表和脖子上又粗又长的纯金项链,相视一眼之后判断他极有可能成为盗窃者的目标。 处理好一切,白计安和栗山凉坐在一辆车,一面盯着主干道斜对面的派出所大门,一面听着手机里catharina兴奋地喋喋不休。 “放心,他绝对出不来。我的偷盗技术有多高超,连电影都拍不出来。” 白计安轻哼:“但愿。” “那咱们就看看,看看等下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是梁金福还是日下隆夫。” “要是罪名成立,一时半会他就没办法出来了吧。”栗山凉道。 “何止,情节严重直接判了都有可能,就看警察他们能问出什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catharina评道:“白计安,你可太损了。” “怎么说?” “还怎么说,你还想怎么说?虽然我们都知道日下隆夫是「梅花j」,但从他下飞机开始,先是上了你的贼船,不久被栗子追尾,脖子都快不能动了又被我栽赃进派出所出不来……” 只要一想到「三连击」这个词。 catharina就笑得直不起腰。 “还有还有,栗子!” catharina幸灾乐祸的笑声让栗山凉感觉不妙,嫌道:“干嘛?” “我问你,刚才爽不爽?” “什么爽不爽?” “骂白计安呀!” 按照剧本,追尾之后下车的两个司机要简单的吵上两句。 “平时借你两个胆子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吧!” “不爽!”他才不想骂白计安。 “早知道你不爽,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你替我去日本。” “不可能。”白计安淡道:“让给你非要露馅不可。” 演技夸张。 “可不是!”栗山凉道:“我可没办法在没有刀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放在夹层的信用卡。” “好好好。”catharina打断,“商业互捧正式结束,我们说正事,中川佑树那边有消息吗?” 闻言,白计安沉着脸,表情难看。 一副计划不在掌握的模样看得栗山凉一怔。 “计安哥,怎么了?” 听到日下隆夫的短信内容,catharina急道:“你没和贺威联系吗?” “没有。” “为什么?!明知道那边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我相信他的能力,贺威他可以自己发现事情有变。” “这跟你提前通风有什么关系?” “我们实行计划的事故点距离中川佑树下榻的酒店只有直线两公里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我看到日下隆夫发信息的时候已经在交警的盘问之后,按时间推算,贺威他们已经在行动了,我不想中间打扰他。” 无论是行动还是思维。 况且,还有其他人想杀中川佑树的结论只是他的猜测。 “你也太相信他了。”catharina嘟囔,“万一对面出现的是上次伤到你的曾雇佣兵怎么办?他打不过怎么办?还有,他又不是自己,不还带着三个同事吗?他还要顾忌他们,没办法全力以赴怎么办……” “catharina!” 栗山凉一把抓起手机,对着话筒草草说了一声“挂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偷瞄逐渐无法淡定的白计安。 忽然,派出所大门被拉开,梁金福笑盈盈地走出来,转头对民警致谢。 “看样子成了。” 话落,白计安立刻抓起手机。 樾安市人民医院三楼中厅拐角。 看着手机上白计安的来电显示,贺威和聂开宇的眼睛都亮了。 瞬间接通的电话让白计安悬起的心稍感放松,只要下一秒再听到贺威亲口对他说自己没事,他才能真的安心。 “贺……” 不等他说完,听筒里,聂开宇大叫:“白计安,我宝宝呢!!!” 第565章 黑色的花 39 “白计安,我宝宝呢!!!” 本能地拿开大喊大叫的手机,白计安斜睨栗山凉。 只见他愣在原地,在发现白计安看他的瞬间,一脸潮红地垂下头满地找缝。 见识过聂开宇的大嗓门,他还哪里敢把手机重新附在耳边。 点开扬声器,白计安把手机放进支架。 “人在这,什么事都没有,把手机还给贺……等等,”白计安急道,“贺威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他在医院?他怎么了?” “他没事,把电话给栗山凉。” “把电话给贺威,这是他的手机。想联系就用你的手机给他的手机打,别用我们俩的。” “你先让我跟他说一句。” 犟种是吧。 白计安靠上椅背,淡道:“五秒钟之内,我要是听不到贺威的声音,明天我就派栗山去日本出差。” …… “白计安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五,四……” 倒数至二,聂开宇瞪着全程看热闹的贺威,催道:“帮忙啊!” 淡淡一笑,贺威接过手机附在耳边:“计安,我在这。” “没事吗?” “放心,我没事。” “没事的话为什么会在医院?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所以没说实话……好了,你待在医院不要动,”白计安拿过手机,一边给catharina发消息,一边道:“半个小时我就去找你,等我。” 贺威抬腕看着手表,又转头向韩阳的方向望了望,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见面说,来时的路上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白计安清楚地听到栗山凉的电话里传出聂开宇气呼呼的声音:“过来找我,现在。” “现在?” 那日下隆夫怎么办? “有疑问?” “……可能有。”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接我下班,不来你就死定了!” 听筒里忙音响起。 看着自动跳回主屏的手机,再看着微信图标右上方的红点,栗山凉愧疚地叹了口气。 “你没告诉他是今天行动?” “没有。” “难怪。”白计安道,“正好,等她来了,我们一起去医院。” 把车停到医院的地下车库,两人刚走下车,就听到背后传来又轻又快的脚步声。 向他们靠近却没有杀气。 白计安疑惑地转过身,刹时被扑面而来,熟悉又清爽的气息紧紧包裹。 “贺威?” 贺威转头对已经傻眼的栗山凉说:“一直往前走上直梯到十楼,之后随便找个导诊就知道聂开宇的办公室在哪了。” 点点头,眼力十足的电灯泡立刻走了,留下白计安在贺威的怀里嘟囔:“你干嘛?” “打劫。” 白计安见他身上没伤,还有心思开玩笑,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下了。 “别让路人看到。” “没人,再抱一会。” 双手紧紧揽住贺威的腰背,白计安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磨蹭。 同时在心里倒数十个数,即便他们站在两辆suv的中间,是视觉死角,但公共场所,点到为止。 把人拉上自己的车,贺威转身从后车座的下面拿出从山田爱美手上缴获的日式短刀。 “这是什么?”白计安伸手拔开,看着里面锋利到闪光的刀刃,转头看着贺威,“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遇到了其他想要置中川佑树于死地的人。” 贺威意外道:“单凭这一把刀你就能猜出来?” “不,是我看到日下隆夫在遇到麻烦之后立刻发信息,我就用观察他手指连续按动的位置猜测他的信息内容,读出除了藤原智他们,似乎还有另一波人想要中川佑树的性命。” “就是上次我们去机场接catharina,你用后视镜偷读栗山凉消息的那个方法?” “没错。” “日语也可以?” “只要知道日语键盘的样子,并且会日语的话,无论哪国的语言都是一样的。” 贺威笑道:“果然厉害。” “所以我真的猜对了。” “是,而且另外一波想要中川佑树性命的人派来的杀手,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我们的熟人。” “熟人?” “就是中川佑树自己安排在身边的秘书,山田爱美。” 白计安吃惊:“居然是她。” 栗山凉在日本潜伏那段时间时常能在中川物产后面的便利店看到她,只是中间她竟毫无破绽。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目标附近做着无聊的工作,还要找机会认识中川佑树并且取得他的信任。 这么复杂的事凭自己做到太难。 董事会里除了藤原智,一定还有其他人在觊觎中川物产。 而她一定就是其中的某个股东派来的。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我要告诉你。” 看着贺威凝重的表情,白计安点头:“你说。” 「起初看到你的悬赏令,我只是觉得你和前辈长得很像。没想到,做事也同样天真。」 悬赏令、和前辈长得很像…… 从认识贺威之后,十三个年头,他从来没有遇到谁和贺威长得像,唯一的一个就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贺颜。 前辈。 白计安垂眼看着手上的日式短刀,说:“山田爱美是「黑桃」的人。” 贺威点点头:“应该不会有错,只不过代号是什么,一时半刻还搞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她说还会来找我,目的就是为了取回这把刀。” “还有你的命。”白计安把刀放在腿上,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贺威,“为什么不把话说全?” “不想让你担心我。”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放在掌心,笑道:“可惜了,想在你面前隐瞒些什么实在太难了。” 连线索都不需要给,沿着其他藤,白计安自己就摸到瓜了。 “没收。” 不容拒绝,白计安把短刀放在靠副驾驶门的脚边。 “为什么?” 贺威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给白计安看看,没想把刀给他。 白计安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说:“有什么事让她先来找我。” 从山田爱美明确说出想要贺威性命的那一刻开始,他保证她再也见不到日本的太阳。 第566章 黑色的花 40 “你拿走可以,我不和你抢。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 “我们的手表时刻不离身是前提。第一件,无论去哪都要提前告诉我,让我时时刻刻知道你的行踪。第二件,事务所里面的全部监控器与我的手机连接,我要知道每天家里都来了什么人。” “二楼没有监控。” “没关系,一楼就够了。” 只要他能时刻看到家里的情况,确保白计安的安全就可以。 白计安颔首:“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想要一个。” “什么?” 白计安抬起贺威送他的手表举到两人中间,不满道:“为什么这里面的定位是单向的?只有你可以随时知道我在哪,我却不知道你的。” 贺威淡笑:“你想知道我的?” “当然!” 岂止想知道,那是做梦都想知道。 忽然,白计安灵光一闪,想起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广告。 “不如抽空我送你一块儿童手表吧,听说不止能在手机上看到行踪,还能知道你一天下来的心情变化。这样我就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是不是很好?” “那你看到我不开心的话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吗?” “会呀,不止我的人,还有车和钱。带你去看海、吃烛光晚餐、到了晚上再去酒店顶楼开间套房,相拥入眠。” 堪称完美。 “你要是这样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了。” “什么?看海、烛光晚餐还是和我睡觉?” “儿童手表。”贺威转头看着白计安,憋笑道:“换上它之后我就天天不开心,然后你会天天来找我……开房。” 抬手捂住贺威开车的嘴,白计安吐槽:“天天不开心,你也不怕累死自己!” 反手握住白计安的手亲了亲,贺威冁然:“我心甘情愿。” 十楼。 栗山凉在熙熙攘攘的病患中穿梭,心脏紧张地怦怦打鼓。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聂开宇工作的地方找他。 以男朋友的身份。 这种感觉既奇怪又有点莫名的小激动,搞得他履步维艰,十分矛盾。 按照指示牌标识来到外科,看着里面近乎挤满长廊的病人和家属,栗山凉彻底懵了。 不敢置信地按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日期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 平常的日子,医院里也会有这么多人吗? 他怎么感觉曾经住过的中心医院和郊区的私立医院,没有这么多人。 从第一间诊室开始找,直到在紧闭的白色大门外的电子屏上看到聂开宇的照片和简介。 密密麻麻的文字下,除了他的毕业院校之外,还有曾经获得的荣誉。 栗山凉用手指一行一行地点,细数过后着实吃惊。 除去主治医师、医学博士的称号之外,还有一大段他不了解的委员会职务、学术研究成果和手术经验。 居然有这么多。 抬头望着屏幕最上方,是他身穿白大褂,不苟言笑的证件照。 相当厉害的青年医师对比和他在一块就色眯眯的聂开宇,实在想象不到是同一个人。 从原本踏上来找人的紧张,到如今看到简介的平稳。 今天来对了。 他似乎更了解这个人了。 咔哒! 左面的门开了,实习医生探头出来,看着眼前的栗山凉说:“张兴华吗?” 应该是下一位患者的名字。 栗山凉摇摇头,后退一步让路:“我不是。” 声音不大不小的三个字钻进聂开宇的耳朵,他猛地抬头向门外张望,恰好对上栗山凉也偷看他的双眼。 心脏狠狠地跳动一拍,栗山凉立刻转身躲开。 随后,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聂开宇发给他的信息。 「在等待区右侧第一排的第二个位置坐下等我。」 为什么要指定位置? 心里疑惑,但他还是按照聂开宇的话,一直等到目标位置的人离开后坐下。 半晌,大门又开了,还是刚才的实习医生,叫着下一位患者的名字。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等着。 忽然,实习医生右侧手臂的后面,坐在工位上的聂开宇伸出脑袋,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帅气迷人的笑容把栗山凉看愣了。 直到实习医生关上诊室门,他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神。 原来指定座位的原因是正好让他在每一次开门时都看到自己吗? 所以,他没有生他的气。 在电话里面,他还以为聂开宇生气了,一路上都很担心,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看来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一个小时后,地下停车场。 聂开宇把栗山凉按在车门上,说:“我很生气。” 眨巴眨巴眼睛,栗山凉摇摇头:“我没看出来。” “那我就让你看看。” 说罢,聂开宇拉开副驾驶车门把栗山凉塞了进去。从车头快步绕上半圈钻进驾驶位,聂开宇正式开启生气模式。 一路上都不主动说一句话的样子搞得栗山凉非常不习惯。 中间,他也想先说些什么打开话题,可又怕聂开宇冰冷的反应,索性一直沉默。 电梯门开,在客厅做面膜看电视的聂夫人兴奋地坐起身,招呼两人吃饭。 谁知聂开宇甩下一句“不饿”后直奔卧室。 一头雾水的聂夫人摘下蕾丝面膜,指着近日行为逐渐反常的聂开宇,问道:“他怎么了?” 栗山凉摇摇头:“可能上班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上班不开心?”申煜走上前,仰头对着聂开宇的卧室大门喊:“不开心就辞职,别憋着自己嗷。” “可是,聂开宇他很喜欢做医生。” “喜欢做医生……那好办。”申煜再次仰头喊道:“咱们家自己就能开医院!不用给别人打工。” 话毕,申煜回头拉起栗山凉往餐厅走。 “我言尽于此,咱们不管他了,吃饭。” 奶油蘑菇汤刚吃上两口,栗山凉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专心吃饭,毫无反应的申煜,偷偷地打开手机。 果然是聂开宇的信息。 「今天晚上搬过来,和我睡。」 噗地一下! 栗山凉一把抓起餐布按上嘴巴,强迫把呛到自己的浓汤咽下去后,叮咚,又来一条。 「敢不来找我你就死定了!!!ヽ(#`Д′)? 」 第567章 黑色的花 41 一天连续和他说了两次死定了。 他真的比自己大七岁吗? 再看信息结尾处的小表情,栗山凉真心感觉,聂开宇这个人,你离他越近他就越幼稚。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在他身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死定了? 他就不去,看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吃过晚饭,看着申煜转头回卧室的栗山凉懵了。 真是说到做到。 「言尽于此,不管他。」 还真就不管了。 他可是忙了整整一天不说,还做了两台手术,虽然都不是很大,却耗费精力。 算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去就去。 趁厨房无人注意。 栗山凉盛上一碗热乎乎的浓汤快步向外走,路过餐厅,他横跨一步进去,抓起餐桌中间的竹篮,一个劲儿地向楼上跑。 到达终点,他习惯性地左右环看,确定无人发现后。 咚咚! 用脚敲门。 片刻,里面悠悠地传出一句:“门没锁。” 没锁!他倒是有手开呀!! 咚咚! 又是两脚。 他倾身上前,把耳朵附在门板上,直到听见微弱的脚步声,立刻站直。 “不是说了,门没锁……” 门外,栗山凉随时要刀他的眼神把聂开宇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拿着。” “是。”聂开宇把他手上的晚餐全部接过去,转身追着他进屋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谢谢宝宝。” 径直走到木桌前,栗山凉转头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他抬眼看着等他安排的聂开宇,点了点桌板:“坐下,吃饭。” 盛一勺喷香四溢的浓汤摆在嘴边,聂开宇忽然想到一个增进食欲的方法。 他把勺子原封不动地放回盘子,在栗山凉的疑惑中,把餐盘全部推到他眼前。 “喂我。” “为什么?”又不是在医院。 “更好吃。” “不会更好吃。” “那就不吃了,我没有食欲。” 栗山凉盯着聂开宇的脸,判断他真的没有说谎后,认真问道:“你真的生气了?” “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医院你会对我笑得那么开心?” 到现在,只要想起聂开宇在患者进出的瞬间偷偷对他一个人微笑,栗山凉就感觉身体暖暖的,很幸福。 还以为他没有生气,结果是他误会了。 “怕你走。”聂开宇垂眼道:“如果你当时走了,我没办法抛下等待看诊的病患拦住你。” 别过头,栗山凉小声嘟囔:“我不会走。” “什么?” “我说。” 从竹篮里拿出一块烤面包掰开蘸上汤汁,喂进聂开宇的嘴巴里。 栗山凉说:“我不会走。即便知道你当时在生我的气,我也不会走。” 说好等他下班,他就要接到人。 “真的吗?” “真的。”栗山凉盛上汤汁吹了吹,“张嘴。” 配合香浓的奶油蘑菇汤,一口口嚼着金黄焦脆的面包块,平平无奇的晚餐,今日感觉格外得香。 无论火候还是咸淡口味都更称心意。 盯着按照他的请求,专心致志喂自己的栗山凉,聂开宇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我以为你不会惯着我的。” 在发送叫他晚上过来和他睡的短信后,聂开宇已经做好了不见人影的准备。 十点。 如果晚上十点栗山凉还没有来找他,他就去隔壁找他。 蘸汤汁的手顿了顿,栗山凉疑惑地抬起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聂开宇摇摇头,垂眼对着快要见底的汤盘说:“还要。” 放下餐具回到房间,栗山凉总是会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句话。 「我以为你不会惯着我的。」 说话时,聂开宇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陈述现实发生的某件事一样。 不难过也不意外。 吃过晚饭,他也没有反复唠叨自己一定要来他的房间。 甚至还在关门时和他说“好好休息”。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难道是他在某个地方做错了什么吗? 毫无睡意,栗山凉焦躁地咬着指尖,急得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转。 果然经验是最值钱的东西,可惜在爱情方面他偏偏连根毛线都没有。 要是问的话,依聂开宇刚刚的状态也不会说真话。 还会用其他什么事挡过去。 转身望着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半,还不到计安哥睡觉的时间。 取经容易,路上难。 问计安哥怎么办简单,主要是开口,他要怎么说? 哄聂开宇用。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想知道聂开宇在想什么。 问这个问题也意味着他要把吃饭时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和计安哥说一遍。 尤其贺威还在计安哥的身边,按照他什么都想让伴侣知道的性格一定会开扬声器。 不行,说不出来。 可是除了计安哥之外,还有其他既善于解决感情问题又愿意帮他的人吗? 又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栗山凉站住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高手在身边啊!! 一个人坐在车里盯着斜对面的派出所,catharina的眼睛都酸了。 一个个的,就知道谈恋爱! 把自己扔在这监视日下隆夫,就什么都不管了。 白计安算有良心的,和贺威在医院看着中川佑树的同时还不忘管饭。 栗山凉那个小王八蛋,跟聂开宇跑了之后就没动静了! 伸手拉开副驾驶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片黄金面膜敷在脸上。 清爽水润的感觉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助她再战两天两夜。 手机铃声打破寂静。 catharina连屏幕都没空看,一边继续盯着,一边接下电话。 听到栗山凉的声音,她还不忘嘲讽两句:“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们家聂医生呢。” 这话出来,哪怕被说中,栗山凉也不敢直接请教了。 “你还在盯着?” “是啊,也不知道要被教育到什么时候。日下隆夫估计都要急死了,摊上个无比健谈的民警。” “大概已经放弃了,他从中午出事之后,任务就已经失败了。” “别啊!还有其他人也想杀中川佑树的事得让他知道,汇报给藤原智。满是血渍的现场可是为他的潜入一直保留着呢!计安说在酒店里袭击中川佑树的人是她的秘书山田爱美,还说藤原智绝对不知道操控她的人是谁,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和我说有机会当面讲。到底为什么,你知道吗?” 第568章 黑色的花 42 catharina滔滔不绝,急得栗山凉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屋乱窜。 略带敷衍的回应让catharina很快察觉出异样。 山田爱美是杀手的这件事,一心认为她只是中川物产楼后便利店收银员的栗山凉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可是亲耳听白计安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要等着他们人到齐之后一块说。 沉默了两秒,catharina直言:“你找我是不是有其他事?” 既然被看穿,栗山凉索性开口,声音如蚊子一般,把心里搞不清楚的事娓娓道来。 他一边说,电话另一头,完全听不清楚的catharina狂按声音+号键。 直到最大,还是模糊一片后,她赶紧叫道:“停停停!” “怎么了?你也认为他心里藏着事,不肯和我说是吗?” “我认为,我认为你个头啊!你嗡嗡嗡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清啊!要说就大点声,像个爷们一样喊起来!” “……爷们,也不是非要喊才能证明的吧。” “那你起码要让我听清楚,我才能帮你判断呀!” “哦。” 吞吞吐吐的样子被身经百战的情感大师一眼道破。 她在车里干等一下午,正是无聊,突然有送上门的八卦,catharina挑了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和聂开宇怎么了?吵架了?” “还不如吵架呢。” 吵架起码他们还能借着气说真心话,其中要是有误会,他还可以立刻解释。 不像现在,感觉很奇怪。 “不如吵架?这么严重?!”catharina撇了撇嘴,“这才正式在一块几天啊,就出这么大问题,分了算了,换人。” “当然不行!” “我知道,我就这么一说。” …… 无语了。 他应该壮着胆子去找白计安的。 怎么就走眼了,非要找一个换男人像换衣服一样的catharina咨询情感问题。 在她眼里,感情上遇到的一切不顺利,到最后都是一个解决方法:分手。 “怎么?你就说问题解没解决吧!” “一劳永逸。” “那不就得了。” “不行。” 栗山凉顿了顿,声音又开始蔫了。 “我喜欢他。” catharina咂嘴,嫌道:“你们这些认真谈恋爱的人就是麻烦。说吧,这次我严肃认真地帮你分析。” 听到白天出任务的事栗山凉没有和聂开宇说,catharina点点头:“他该生你的气,没问题。” “可是我不说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隐瞒。” “那你和他解释了吗?” “……没有,他也没有问我。” “他不是一直在问吗?” “什么?!” 栗山凉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怎么同样的话,catharina听到了,他却没听到。 “他没问啊!” “他问了!” “哪里?” “他不是一直在和你强调他在生气吗!生气就是叫你解释原因呀!你个不开窍的小笨蛋。” “啊?生气是在问原因吗?” “对啊,不然呢?因为你的行为生气,不用哄,自己好呗。你把情绪当成什么,大米饭呀,咽肚子里自己就消化了。” “那他直接问我不就好了,非要拐弯抹角的。” “我估计呀,他现在是彻底误会了。” 闻言,栗山凉急了,“误会什么!?” “你自己想。他一直说自己在生气,结果你还一句话都不解释,就让他继续气着。我要是聂开宇,我就认为你看懂我的意思,但却不在乎我是不是生气。” “所以他才会说那句话吗?” “哪句?” “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惯着我。” catharina长哼一声,叹道:“果然,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一些,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 “在意什么?喝酒?是一周前的晚上吗?” “对啊,我们俩一共就喝那么一次,还是用你18岁刚遇到白计安之后的事换来的。” “我的事……那天你们一直在说我。” “对啊,他说想知道。那天,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听我讲你的事,眉眼都在微笑的样子,我就感觉到他比表面看上去更喜欢你。但中间只要一谈到你为了让白计安多看一眼,做了什么傻事,他的表情就会不自觉的冷下来,挂在嘴角上的笑容也没了,开始一声不吭地大口喝酒,活生生把几万块的私家珍藏当成路边的啤酒一样灌,奢侈死了。” “所以,他一直很在意的事是……担心自己比不过计安哥?” “总算开窍了。”catharina仰头靠在座椅上,欣慰道:“你卡了这么久,我都做好你问我聂开宇到底在意的是什么了。” 陷进困惑中无法自拔的他对catharina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在原地转圈,自言自语。 “原来他说那句话是这个意思。难怪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有回答我。平时的话,无论问什么都会说的,甚至我不问的,他也会在我耳边叨叨不停……” 噼里啪啦地检讨个没完,听得还在加班的catharina嫌弃的同时,还有点小开心。 她拿开快要举到酸疼的手,把手机放进支架。 按下扬声器的同时,听筒里的栗山凉突然叫道:“catharina!” 本能地向后靠了靠,catharina盯着派出所大门,淡道:“什么事?” “谢谢。” 斜眼瞟上一眼,catharina的声音很傲娇:“跟我你客气什么。” “我现在要去找他,解释清楚。” “这种事你直接悄咪咪地行动就好,不用告诉我。” 白计安完了栗山凉,时不时被大秀一下,很伤身体的。 转身冲进卧室,本想带点什么的栗山凉找不到任何需要的东西。 他推门来到聂开宇门前,轻轻叩响门板。 半晌,聂开宇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不等他开口问什么,只听栗山凉急迫地说。 “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第569章 黑色的花 43 完全处于意料之外的请求。 聂开宇愣了愣,侧身让开位置。 没有被拒绝的结果让栗山凉很开心,他进门时垂下头,偷偷抿住上扬的嘴角。 关上房门,聂开宇跟着他走到外厅的中间,一前一后。忽然,走在前面的栗山凉回过神,差点撞上还在跟他的聂开宇。 “那个,我有话想和你说。” “啊,嗯,好。” 聂开宇转身靠上红木柜子,习惯性地抬手插兜,可插了半天才想起身上这套居家服根本就没有兜。 再抬眼,栗山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处安放的双手。 “咳!”聂开宇立刻双手抱胸,提醒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什么话。” “我想和你解释,为什么没有提前把行动时间告诉你。” 聂开宇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含着某种不解。 “我没有和你说是怕你知道后会在工作上分心。” 无论是手机还是普通的看诊,聂开宇的工作都需要医生本人高度集中注意力。 这不光是为了患者安全,也是为了他的前途。 “怕我会分心?” “嗯。而且这次的任务,计安哥分配给我的部分并不难,甚至比每一次都要轻松。中间我一定不会出现差池,晚上结束之后就会按原定时间回家。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会在我做任务的时候因为担心我出错。” 他也不会反过来惦记他有没有做好工作。 “明白了。”聂开宇点点头,淡道:“看来我在你心里做事很不靠谱。”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作为医生,把私人感情与工作混在一块,甚至严重到分心,影响工作,不就等同于把病患的生命当做儿戏吗? “可是,可是你是人呀!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思考能力,有无法控制的情绪。我只是把你想成一个不停与死神较量的普通人,不想让一些不必要的小事给你添麻烦。” 聂开宇斜眼瞄着他,没了往日怼他时凶巴巴的样子,活像个做错事,求得原谅的小朋友。 小朋友,从年龄上讲,还真是小朋友。 “所以才会这么傻,连骗人都不会。” “嗯?”栗山凉仰起脸,“什么意思?”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刚开始的确不会担心,但之后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消息,我还是会担心。找不到你我就更担心,你难道不知道做戏要做全?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就找空闲时给我发个信息,随便说什么都好,我看到就会安心。工作很忙,我不会一直找手机盯着你。” “……好。”栗山凉懵懂地点头:“下次我会抽空给你发信息的。” “什么信息?” 突然被问住,栗山凉支吾道:“让你放心工作的信息。” 离开倚靠的木柜站直身,聂开宇是一秒的游刃有余都装不下去。 “你敢!” 出乎意料的反应吓得栗山凉一激灵。 “不是你说的嘛。” “我叫你骗我啊?我说的是这次,下次你要是敢这么做试试看!” “那我下次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说!” 栗山凉的一举一动,他什么都要知道。 气呼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聂开宇的心里还有气。 他想起电话里catharina的话。 聂开宇一直都很在意白计安和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和重量。 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办,急功近利没有好处。 “我。”栗山凉指了指浴室,“时间不早了,我可以先去洗澡吗?” 聂开宇颔首,盯着他,直到栗山凉从他身前经过后关上大门。 回到卧室,聂开宇靠在床头上,脑袋里不断回想刚刚他们俩的谈话内容。虽然他总是一口一个任务不危险,分配到的工作很轻松,可他就是不放心。 他抓起床柜上的手机,思来想去还是放下,决定明天上班的时候亲自找贺威问问定位器的事。 好不容易追上的老婆,却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时不时就要没影一次可还行。 肯定是上天看不惯他这辈子有钱有势有脑有颜,偏偏让他在爱情上百般辛苦。 打开门就要关上窗,还真是当老天爷的料,天生的端水大师。 把半张脸藏进水里,栗山凉盯着大理石台上的水晶花瓶,今天的花是紫色和白色相间的桔梗花。 样子不算特别漂亮,但花语却是…… 「真诚不变的爱。」 咕嘟嘟嘟嘟嘟嘟 ~ 吐出一串连珠泡。 水泡的栗子红了。 今天,幸好过来找他了。 吹干头发后穿戴整齐,栗山凉轻轻推开卧室门,只见聂开宇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上刷手机,似乎没有正眼看他的打算。 略带失落地垂下眼,下一秒,聂开宇偷瞄的视线化作箭头从四面八方向他飞来,不管是脑袋还是屁股,对他一顿猛烈的戳戳戳! 一直戳到栗山凉乖乖坐上床边,拿掉搭在后颈的毛巾,拨弄清爽的头发。 顺着裸露的颈部一路向下,看着套在他身上的白t,聂开宇就觉得心烦。 说了多少次了? 睡觉不许穿衣服! 天天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一会就给他全扒了!! 再穿就撕掉!!(╯‵□′)╯︵┻━┻ 短视频的音乐随着聂开宇的走神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栗山凉生疑。 他皱起眉心,打算瞧瞧聂开宇在看什么东西,竟然要反复看好几次。 不会是什么美女帅哥的擦边视频吧…… 他转身看去,聂开宇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张。 持续猛盯下来,聂开宇终于受不住,顺势关掉手机扣在床上,扭头问道:“你要干嘛?” “你在看什么?” “看,看什么?” 真是汗流浃背了,难道他发现自己从刚刚就一直紧盯他,想要扒他衣服了? 栗山凉垂眼盯着他手掌下的手机,刹时,被盯到紧张的手指微微收紧。 果然在看其他人。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要脸! 狠狠地瞪他一眼,栗山凉一声不吭地钻进被窝,不但穿着居家衣裤,还背对他。 一副生气不想理他的模样给聂开宇看呆了。 第570章 黑色的花 44 什么意思?! 不是过来特别哄他的吗?! 怎么洗个澡出来,两人身份互换了? 究竟谁在生气? 谁又哄谁呀!!! 怎么还倒反天罡呢!! “咳咳!” 清嗓引起注意,不好使。 故意不理他是吧! 大手一挥,聂开宇把被子全部拽过来,裹到自己身上。 栗山凉依旧不吭声,直到片刻,冷了。 他忽然从床上站起来,抓起被子,直接把聂开宇抖出来。 在床上被迫滚了几圈,聂开宇扶着额头,头晕目眩。 再看去,栗山凉在身上扬起被子,准备占领高地。 眼看被子就要落在他的身上,聂开宇翻身一滚,直接钻到栗山凉身旁,和他一起被铺下来的被子盖住。 栗山凉气呼呼地瞟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后背对他。 不是,他到底怎么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这么突然地生气! 从他敲门进来之后的事在脑中复盘一次。 他的确没做什么错事呀! 侧身枕上左臂,聂开宇直勾勾地盯着栗山凉的后颈。 又细又长又白又嫩,真想扑上去闻闻有多香。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哄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一阵沉默。 聂开宇奇怪地眨了眨眼,失落道:“睡了?” 他还想和他继续玩一会儿呢。 “其实你不用羡慕别人。”栗山凉悠悠地说:“相比计安哥,你更能激发我的保护欲。” “什么?保护欲?” “嗯,就是保护欲。” “你转过来,看着我说。” …… 聂开宇眯了眯眼,又拉又拽地帮倔驴附体的老婆转身,“少装睡,我知道你很清醒。” 强行与他对视,聂开宇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保护欲?” 垂下眼,栗山凉蔫道:“因为没见过你这种类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连打架都不会,菜的可以。” “你这是在骂我吧。” “哪有,我在说你的优点。” “好,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到底明不明白「优点」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更担心,时时刻刻都很担心。生怕一个眼神顾及不到,就会被敌人伤到。” 就像在酒吧侧面的小巷子里。 即便他跑在前面,他也会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聂开宇身上。 但凡有人要伤害他,他都可以及时发现,回来保护他。 “笨蛋吧你。” 突然被骂的栗山凉抬起头,只见聂开宇盯着他,唇角挂着微笑。 “嗯?” “你喜欢做英雄吗?” 奇怪的问题。 栗山凉摇摇头:“没想过。” “那你有拯救弱小的习惯吗?” “工作和身份的原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那你为什么要顾及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 相当直白的答案。 第二次,今天晚上,继开门后他主动提出留宿后的第二个意外答案。 聂开宇眨了眨眼,甚至想用手探探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喝多了才会这么坦率。 这些事放在原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还有。”栗山凉有些羞涩,“你很厉害。” “厉害?”聂开宇懵了,“刚才你还在说我菜。” “不是一个点。虽然你不会打架,但在工作方面你做的很好。要不是我去接你下班,都不知道你居然获得过那么多的荣誉,真的很厉害。” “真心的吗?”聂开宇不敢相信,“是为了哄我开心,还是说真的。” 生怕再生误会,栗山凉连忙点点头,急道:“真心的,我是真的认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一般人都比不上的。” “那白计安呢?” 果然还是问出来了。 栗山凉不懂:“你为什么要和计安哥比?你们不是一个赛道上的人呀!” “因为你喜欢他。” “是曾经!曾经喜欢他,现在我喜欢你。”栗山凉越说越害羞,埋怨地低喃:“刚刚都已经说过一次了。” “对不起啊。”聂开宇凑身抱住他,“我只是有时候忍不住会嫉妒他,没有生气。” 栗山凉埋进他的胸口,主动搂上聂开宇的腰。 “今天我去医院接你下班很开心。看到电子屏幕上关于你的简介,我好像更了解你了……而且,我去了才知道,原来人民医院是樾安市最好的三甲医院,甚至在国内都很有名气,所以才会连工作日都会有很多本地、外地的病患来看诊……还有,还有!我在医院的app上看到了,你的挂号费一次就要59块,比你贵的只有一档,是82块,是一两个头发都花白的老专家。你这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就可以连续做超十小时以上的手术,可以把履历丰富得那么长,应该是医院里面最年轻有为的主治医师了吧。” “好了。” 聂开宇翻身压在栗山凉的身上,呼吸低沉、滚烫。 “别再夸我了。”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栗山凉支吾道:“怎么了?” 绝望地闭上眼,聂开宇把脸埋进他的侧颈,对着发红的耳垂低喃:“站起来了。” “谁?” “它。” 意识到聂开宇在说什么的瞬间,胯上传来的异样触感让栗山凉浑身僵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生怕一个不小心,启动什么如狼似虎的开关。 秒变木头人的样子被此时非常敏感的聂开宇发觉,他垂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安抚道:“别怕,我不碰你。” 说罢,他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用手臂挡住双眼。 “家里什么能用的都没有。” 看他难受的样子,栗山凉想起他从前闹出的笑话。 “上次酒店里,我打开的那个紫色盒子,没有带回来吗?” 反正已经算在房费里面了,不拿也是可惜。 拿开手臂,聂开宇用水润的双眼盯他:“在车里。” “我去拿!” 眼看栗山凉急着把自己往火坑里送,聂开宇起身一把拉住他。 “你明天还有工作吧。” 想都没想,栗山凉点点头。 即便中川佑树在计安哥和贺威手上,不必担心,但用派出所牵制住日下隆夫只是暂时的,只要catharina那边传出变动,他就要立刻行动。 「红桃j」不在,他们这边的人手很紧张,每个人都要随时待命,不能出岔子。 “不可以。”聂开宇道:“你会起不来的。” “那,怎么办呀?” 作为拥有相同构造的男人,他太清楚聂开宇此时有多折磨了。 “过来。”聂开宇张开双臂,“抱抱我。” 第571章 黑色的花 45 栗山凉听话地倾身上去,紧紧抱住全身滚烫的聂开宇。 耳边的呼吸逐渐沉重,甚至还不如刚刚。 他转头瞄着聂开宇透红的耳根,担忧道:“这样能行吗?” 沉默片刻,聂开宇实话实说:“不行。” “不然,我还是下去拿吧。” 噗嗤一下,聂开宇苦笑地放开他,对视:“你怎么回事呀?” “什么怎么回事?” “样子比我还急。” 伸手摸上栗山的脸颊,微凉的指尖顺着他流畅的下颚线一路滑到胸前。 聂开宇吞了吞口水,仰头望他。 “你就这么想把自己送给我吗?” 脸颊瞬间升起一片红晕,栗山凉羞得睁大眼,急道:“不,不是!我,我不着急,我只是觉得下去拿会很快解决现在的问题。” 这下轮到聂开宇瞪眼了。 “你说谁快啊!?” 快就已经很过分了,偏偏前面还加了个「很」! 不说还没有意识到,被揪出问题后,栗山凉偏过头抿嘴偷笑。 “你还笑?你再笑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办了。” 用实践检验真理。 让他明白自己曾经的认知错得有多离谱! 幸灾乐祸地摊开手,栗山凉遗憾道:“你没东西,怎么办?” 心一横,聂开宇狠道:“硬办。” 简单的两个字吓得栗山凉浑身一震,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从聂开宇的怀里蹦出来。 “不行!会死人的。” “可是你误会我。”掀开被子,聂开宇起身向他走来,“我必须证明自己。” 栗山凉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心脏怦怦直跳。 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视线下移,他盯着那呼之欲出的关键部位。 回想起之前那天他看到的。 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真的像他说的,在什么辅助都没有的情况下硬办,他可能会被乱棍打死。 看着步步靠近的聂开宇,栗山凉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跑,必须跑。 颤颤巍巍地偷瞄房门,来不及多想的栗山凉朝着终点拔腿狂奔! 聂开宇横跨一步,单手搂住他的腰把人拉进怀里死死圈住。 “你往哪跑?”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烫得栗山凉双腿发软。 一瞬间,他感觉聂开宇好像变了个人,像是入春的野兽,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满脑子只有办他。 “放开。”他用力挣扎,“不行,会死的。” “不会死。” “会死!” 俯身对着他白到发光的侧颈咬上一口,力道不算特别大,却痛得栗山凉咬牙发抖。 看着自己留下红色的齿痕,聂开宇的眼睛都亮了。 肉眼可见的兴奋让他本能地向怀里的人拱了拱身子,顺势在他的耳边落下一串滚烫的吻。 仅是隔着衣服的触碰让他倍感满足,忍不住,他在他的耳边低吟。 完了。 栗山凉彻底无法反抗了。 许久没听到他这么叫,他差点忘记,自己非常喜欢聂开宇闷哼的声音。 简直就是控制器,每一次都可以轻易的让他全身颤栗。 慢慢地转头看他,聂开宇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怕吗?” 栗山凉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全身都在抖,还说有点。 逞强。 聂开宇垂头靠上他的肩,沉默了半晌,说:“把腿给我。” 还不等栗山凉反应他要做什么,身上的衣物已经不见了。 随后,身体一轻,他被推倒在床,眼睁睁看着聂开宇抬手扯掉自己的上衣,俯身跨上来。 直视他海蓝色的双眼,聂开宇玩味一笑:“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声音。” 被发现了?! “很,很明显吗?”栗山凉垂头嘟囔。 “原本不是的,但你刚刚在我的怀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你身体里的任何反应,所以很明显。”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继续嘴硬的理由。 栗山凉羞涩地点了点头:“一直都喜欢。” 每一次都记忆犹新。 第一次是在白计安事务所的沙发上,他和聂开宇互相追逐,不小心把他按到沙发上弄疼他,本能发出的声音。 第二次是在御灵山上,他去救他,在山洞里面,他被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第三次,也就是刚才,最新发生的一次。 答案十分满意让聂开宇眉梢一喜,俯身轻啄他的脸颊,说道:“早点说呀。” 要是知道栗山凉好他这口,他从发现自己心意的之后,早就找机会触发,勾引他了。 真是浪费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早点说做什么?”栗山凉扭头看着他,有些激动,“你要哼给我听吗?”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真心,还是假意?” 栗山凉不悦:“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聂开宇撑起身体,俯视惊慌失措的栗山凉,笑道:“宝宝你可要加把劲了,让我真心实意地哼给你听。” 一晚上,栗山凉喜提两次澡堂。 怔愣地站在花洒下面,他完全忘记清洗身体,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都是五分钟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做到最后,但做的种种还是让他这个零经验的人叹为观止。 原来除了手和嘴巴,用腿也可以。 而且羞耻感和真的如出一辙。 自第一次接吻,聂开宇说要教他,他真的每一次都在尽心尽力地教他新的东西。 还真是说到做到的人呢。 关掉阀门回到卧室,床上,拼命证明自己的聂开宇困得迷迷糊糊。 耳朵听到动静,嘴里叫着宝宝,身体主动靠近,就是不睁眼睛。 栗山凉平躺在床,看着立刻黏上来抱住自己的聂开宇,问道:“你没有贤者时间吗?” “没有。” “我有,离我远点。” 疑问地“嗯”上一声,聂开宇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撂下一句:“以后不准有。” 直到天亮,他被抱得更紧了。 空荡荡的走廊,后夜还在病房外面坚守的只有他们两人。 白计安双手插兜地靠在墙上,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慢慢抬起头。 “累了吧。”贺威递给他一杯水,“你应该听我的话。” 第572章 黑色的花 46 过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他再三要求白计安躺在他的大腿上补眠,可他偏偏不干。 “只是熬一整晚而已,这都没什么。”他从前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熬夜。 “在家和在医院不一样的。” 贺威抬起他的下巴,观察有没有哪个黑眼圈不知好歹,偷偷爬上他媳妇这张绝美的脸。 “都一样。” “不一样,医院除了一张冰凉的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累上百倍。”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白计安微微一笑,“但有你在我身边的话,都一样。” 贺威笑着眯上双眼,“从之前我就想说,你还真是情话张口就来,连想的时间都不用。” “那还不是因为我情话的灵感缪斯就站在我的面前,想脑袋空空都难。” 贺威失笑:“真是服你了。” 拉起贺威来到座椅上,白计安歪头靠上他的肩,“韩阳他们的伤怎么样,你晚上有没有联系他们?” “嗯,联系了。幸好伤口都不深,但位置上来讲,陈泽洋的更棘手。” “脖子吗?” “是。”回想武士短刀握在山田爱美手中的模样,贺威叹道:“还好她不清楚我们一共有几个人。” 如果当时山田爱美知道除去韩阳和陈泽洋之外,还有他和商思文,那么下手一定会更重。 推进抢救室的人或许就是他们两个。 白计安道:“任务失败,怪她做事邋遢,不够果断。” 一把削铁如泥的快刀在手,若是资历再深一些的杀手,不可能会让事态变成现在这样。 “贺威。” “嗯?” “我猜测,山田爱美是「黑桃j」。” “「黑桃j」?”贺威沉默片刻,问道:“「黑桃j」不是杀害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手,孙利峰吗?” “但是他在霍子超破获后就被警方逮捕了,而且还是被逼无奈,自首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山田爱美是他的后补。” “没错。按照山田爱美行动上造成的失误和我对组织的了解来看,我猜的不会有错。” 依照华小天和霍子超被一刀毙命,且力道足以在颈椎骨上留下刀痕的情况上看,前「黑桃j」孙利峰下手的特点是快、准、狠。 反之,山田爱美,她除了手握一把日本名刀之外,作为以暗杀为宗旨的黑桃,无论是武力还是判断能力都不成熟。 所以,她在「黑桃」的地位不可能凌驾于孙利峰之上。 在霍子超案被逼进墙角时,孙利峰被逼自首,空出来的位置只能由「黑桃10」之下,且有意愿坐上「黑桃j」位置的人相互厮杀到仅剩一人来争夺。 山田爱美是赢家,但她还不成熟。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当时,他是山田爱美,韩阳和陈泽洋这两名二十出头的小警察已经因公殉职了。 长叹一口气,贺威表情凝重。 “也就是说,山田爱美的实力是「黑桃」干部里面最低的。” “是。”白计安补充,“而且,上不封顶。” 多年,他一直最想揪出来的人就是「黑桃」,「方块」和「梅花」都只是他寻找最终目标的线索。 尤其是在贺颜去世之后,继承「黑桃q」和「黑桃k」,甚至是「黑桃主」到底是谁。 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上次,在贺威家里,他遇到袭击。 按照组织的习惯,贺威这种等级极高,难以击杀的目标,通常都会派「黑桃k」亲身下场。 可偏偏,他们都没有,反而是花了不小的价钱,从国外找来一对儿雇佣逃兵。 他能理解「黑桃j」和「黑桃q」不是贺威的对手。 那么,为什么「黑桃k」不来? 他不信,坐到「黑桃k」的位置上能比一个逃兵的能力差。 还是说,在组织的悬赏名单里,贺威已经被判定成最高目标了吗? 不知不觉地坐直身,白计安无声叹气。 “怎么了?”贺威关切道:“不舒服吗?” “不是。”白计安苦笑,“只是想到今后你可能遇到更多危险的杀手,心里很乱。” “没事的。”贺威揽住白计安的肩,轻声安抚,“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忽然想起什么的贺威立刻来了精神,“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最近在努力练习。” “什么项目?” “射击。” 白计安惊喜地睁大眼,“真的?!” “是。从部队回来之后,因为我的成绩太优秀,加上工作每天排的都很满,一直没去练习。前几天,想起我们最近要面临的状况,特别去练习场打了一次。你猜怎么着?” 瞧他一脸得意的模样,白计安连脑子都不用动:“满环。” “嗯!”贺威捏了捏白计安的脸,“真了解我。” “那是,你做什么都很优秀。” 不然凭他的个性,也不会在一见钟情后,越了解贺威就越无法自拔。 “如果有机会呀,我真的很想重新摸一摸狙击枪。现在只能用手枪简单地过过瘾了。” ……狙击枪。 白计安美滋滋地笑道:“我有照片,可以借你过过眼瘾。” 像宠小孩子似的,贺威回道:“宝贝真大方。” 用密码锁得严严实实的私家珍藏都掏出来了,只为了让他缓解一下摸不到枪的手痒。 第二天一早,毫无生气的走廊终于恢复了些许人气。 白计安和贺威左一个,右一个,各自接着自己的电话。 “没事就好,顺便告诉韩阳,今天你们不用去上班,好好在家休息。” “不行,贺队。”陈泽洋急道,“局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呢,我怎么能缺席呢,本来副队不在,我们三队人手就少!” “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商思文,再不济我还可以找燕海臻来支援,总之,好好休息,不养好不许来。” “可是……” “好了,这是命令。” 听到「命令」二字,陈泽洋彻底蔫了。 挂掉电话,贺威回身向站在走廊尽头也在通话的白计安走过去。 第573章 黑色的花 47 “好了好了,别着急了,我也没有急。告诉开宇,路上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贺威问道:“栗山凉?” 白计安“嗯”了一声,无奈道:“睡过头被开宇抓到,非要让凉和他一块来。” 想起昨晚离开前栗山凉说的话,贺威抬腕看了眼手表,“的确,按原定时间看,一个小时之前他就应该出现了。” 路上,为了平安到达医院,栗山凉憋了一肚子的话,直到抵达目的地,聂开宇停好车。 “快点!” 像轰鸡似的把聂开宇赶进空荡荡的直梯,栗山凉直勾勾地盯着飙升的数字,急得直皱眉头。 斜眼瞄着他这副样子,聂开宇酸溜溜地说:“白计安都说没事了,你还这么急做什么?反正有人看着,中川佑树也不会丢。” “可是他们已经守一整个晚上了。一天一夜没合眼,肯定累得不行。” “白计安从小就不喜欢合眼,忙起来三十个小时不睡觉是常事,他不也好好地长到一米八三了吗?哪一次进医院抢救了?” “那也不行!” “嘿,我说怎么没见过你以前担心我忙到半夜没回家呢?” “我怎么没担心过你呀?” “至少没有现在这么担心。” “那是因为你瞎!看不到。” 电梯缓缓停下。 趁开门前,栗山凉突然回头瞪了一眼聂开宇,“等回家我再和你掰扯。” 乌泱泱的人群涌进,眼看就要把电梯塞满,聂开宇一把拉住栗山凉的手臂,把人扯到角落,用身体帮他隔绝挤上来的路人。 被聂开宇一心护在身前,他既害羞又紧张,生怕周遭的人看出什么。 “……喂。”栗山凉抬头看着聂开宇,悄声说:“你稍微后退一点,太近了,别人看着会很奇怪。” “电梯这么挤,我离你太远才叫奇怪。况且,大家来医院看病都很忙,没有心思管其他人。” 垂眼与栗山凉对视,聂开宇的醋味还没消。 “抱我。” 他说什么?! 栗山凉惊讶地瞪大眼,直到聂开宇低声催促他:“快点。” 伸长脖子环视一周,电梯里的人几乎都低着头,不是在看病历本、化验单、x光片、药盒,就是缴费单。 还真的像聂开宇说的那样,没人关注旁人。 回头看着一直等待他回应的聂开宇,栗山凉悄悄把双手伸进他敞开的外衣里,隔着平整的衬衫抱住他的腰。 直到电梯里面的人越来越少,聂开宇主动放开栗山凉,若无其事地站在他身边。 十二层。 看到顶着通红的脸颊,向他不停道歉的栗山凉,白计安瞟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聂开宇,便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过来。”聂开宇拉过贺威,“有个事问你。” 单独找他说事,还真是新鲜。 “什么事?” “帮我弄个定位器,我要放栗山身上。” 愣了一秒,贺威笑道:“发现自己抓不住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 “总是一声不响地消失,弄得我七上八下的。”时间一长,他都怀疑自己要得心脏病了。 半年多了,贺威终于找到和他感同身受的人了。 “随正主,计安就这样。” “我知道,所以才向你要定位器。” 他不能阻止栗山凉做任务,只能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个安慰。 至少,他知道他时时刻刻都在哪,安不安全。 贺威淡道:“小事儿,三天,我把东西给你。至于钱……” “钱?你还管我要钱,你要不要脸?前一阵子,我都快被你俩折腾死了,这账怎么算?你还好意思管我要钱?” 劈头盖脸的一通输出把贺威骂的哭笑不得。 “我还没说完。至于钱,不用给。” “你要我也不会给。” 敲定一切,两人同时向走廊另一侧看去。 也不知白计安说了什么,只见栗山凉愣了愣,一把捂住侧颈,红透的脸上满是惊慌,甚至在对上眼前明媚的笑容时,害羞地低下头。 相当不对劲的画面把贺威和聂开宇看懵了。 两双5.0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眯起来,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什么情况!?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除了和自己,贺威几乎没见过白计安这么笑过。 他转头看着同样没搞清楚状况的聂开宇,说道:“你就不能把自己的人看住了?” “你看我有这个能耐吗?我倒是想管,他倒是听呀!不说我房间里的废旧枕头,飞龙江酒店顶楼套房的床上,到现在还有被蝴蝶刀刺穿的洞呢。” 还有早上迟到的事,晚上,他还打算和自己掰扯呢。 “真废物。” “你不废物?你勾引住白计安不就得了。” 贺威哼道:“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计安会不爱我,而是单纯的不喜欢看到类似这种画面!” 挺直身,聂开宇得意地松了松紧绷的筋骨:“我现在也不担心。” “什么意思?” “我昨天刚被告白。” 一口一个喜欢他,一晚上就说了两次,特可爱! 看着仅被两勺迷魂汤就灌到神魂颠倒的聂开宇,好像在照镜子的贺威只觉得脑壳疼。 “放心吧,他们俩撞号了,没机会的。” “撞号?”贺威讪笑地摇摇头。 凭他对自家宝贝的了解,如果对象不是他,白计安实打实的1,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贺威。” 白计安走过来。 “你需要休息,市局有人替你过来吗?” 贺威抬腕看着手表:“还有十分钟,商思文会来。” 白计安点点头,转头拍了拍栗山凉的肩:“那白天就交给你了,记住我刚刚和你说的,绝对不要掉以轻心。” 送走白计安和贺威,聂开宇趁机拉过栗山凉直到墙角。 “你们说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笑得开心? 栗山凉摇摇头:“我没有开心呀。” “我说白计安。他说什么了,让你脸红的跟番茄似的!” 回想起来,栗山凉顿时皱起眉头,狠瞪聂开宇。 “你还好意思说!” “关我什么事?” “你说呢?!” 栗山凉一把扯开衣领,把侧颈暴露给他。 第574章 黑色的花 48 微微泛红的齿痕上盖着一串新鲜的草莓印,即便穿着半高领的衣服,最上面的那颗还是若隐若现。 没经验就是吃亏,他居然忘记提醒聂开宇不要在容易暴露的位置留痕迹。 可他不知道,聂开宇还不知道吗?! 居心不良,一看就是故意的!! 弄清事情原委,聂开宇心里美的,嘴角是一点都压不住了。 想亲却又碍于场合,只得偷偷地捏了他的手,留下一句“中午一起吃饭”后,下楼上班。 车上,贺威已经做好了被白计安拒绝的准备。 “你不想休息,要回市局?” 贺威诧异地斜睨他,干笑:“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吗?商思文见到你就向你汇报了一大堆事,神色凝重,一看就知道是她在中川佑树的酒店里面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是前往勘察现场的痕检发现了什么,所以你必须要回去,连轴工作。”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白计安没吭声,只是转头望着窗外。 这是他不想却又无可奈何的惯用回答。 连续通过两个主干十字路,白计安望着路边可停靠的标志,淡道:“靠边,停车。” 贺威一愣,他转头去看白计安,可对方没有给他一点询问的机会。 拉上手刹,贺威一把拉住开门的白计安,急道:“你要干什么?” 他以为白计安生气了,会对他发脾气,或者用气话噎他。 “你没有必要特意送我回去。” 果然是气话。 “为什么没有必要?” 白计安疑惑地看着他,向前方路口指道:“送我的话要直行。如果你直接去市局,从前面右拐就可以,总体下来会节省二十分钟的时间。回去,我可以打车。” 关上车门,白计安在窗口前一如既往地补充:“注意安全,到单位记得给我信息。” 相当理智的发言让贺威有些看不明白。 怎么回事,白计安没生气是好事,为什么他会感觉这么失落。 好像满实的心脏像被掏空一般。 从后视镜到降下车窗探头去看。 直到载着白计安的出租车尾逐渐消失,贺威还没有从异样的情绪中走出来。 到达市局,他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白计安发信息,结果也如平时那样,秒回。 「好好工作,得空记得休息,十分钟也好。」 短信内容也是一如既往,没有区别。 为什么他就是得不到往日的安心。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贺威一路上到三楼,看着三队办公室虚掩的门,他疑惑地推开。 “你怎么来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一天一夜没睡觉的贺威还会回来加班。 猛地站直身,韩阳挺胸抬头:“报告老大,我的伤在大腿,没有陈泽洋严重,不需要在家休息!” “没事是吧?” “是!” 贺威勾勾手:“出来,走两步。” “啊?” “要是不能走了,现在就回家去,打车费报销。” “不要回家!” 侧身从工位后走出来,韩阳咬紧牙关,极力避免一瘸一拐。 “行了。” 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你就在原地处理工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允许出外勤,坚守三队,听到没?” 兴奋地点点头,韩阳立刻指着痕检的方向,说道:“肖敏姐叫你来了之后就去找她。” “不用,我来了。” 垂眼看着她手上的文件,贺威直接跨步进到韩阳所在的办公室。 “有什么发现,就在这儿说吧。” 肖敏颔首,把夹子递给贺威的同时,评道:“很完美,也很荒诞。” 对着文件一目十行,贺威的表情逐渐阴沉。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韩阳看完贺威看肖敏,但两个人都不吭声,给他这个瘸子差点急得蹦起来。 “行了行了你。”肖敏道:“少用你那条好腿吧!就剩一条还霍霍,想买轮椅啊?” “那你们倒是说发生了什么呀!” 可急死他了。 肖敏双手抱胸,无奈道:“推理小说看过没?” “当然啊!” 他们三队整个办公室就没有不爱看的人。 “那我问你,推理小说中谜团设定的典型代表你最先能想到什么?” 沉默片刻,韩阳道:“密室?” “没错,就是密室。” 当时,面对生死未卜的中川佑树,他们三个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强行破门。 也正是因为盛悦国际大酒店总统套房的浴室门板太结实,他腿上的伤加深了。 肖敏道:“浴室门和窗子都是从里面反锁的。摆在被害人身边唯一的一把带血的刀刃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血迹同样。余下,房间各处都没有找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假设那天没有贺队的监控和你的证词,没有人遇到凶手,让她准备好一切后从现场离开。那么,等待酒店服务人员发现被害人死亡,警方再去勘察,有很大的可能判定被害人为自杀。” “没想到啊。”贺威把看完的资料递给韩阳,“身手不怎样,反侦察能力倒是一顶一。” 不过这样的能力,也的确符合「黑桃」专接暗杀任务的能力。 放下文件,韩阳把肖敏的话变成画面在脑中演示一次,叹道:“凶手柯南看多了吧。” 轻笑过后,肖敏严肃道:“不管她看什么得出的灵感,我们眼前要最先解决的只有一件事。” “找出门从外面被反锁的方法。”贺威转头看着韩阳:“任务交给你,上网去搜,把一切曾经出现过的密室案例全部找出来,筛选出可能用在这次案子上的手法。” “还挺有意思的。”肖敏掏出手机握在手上晃了晃,“除了你们的案子,最近我没什么急事,遇到什么疑问,随时打电话问我。” 砰地一声拉开车门。 看着眼前被乱七八糟的物件填到无处落脚的车厢,白计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 短暂的惊讶,catharina一把圈起副驾驶上的破烂,一股脑地扔到后座。 随后,她抻长袖子擦了擦座椅,对着门外的人说:“上来呀。” 第575章 黑色的花 49 踏上车,白计安把座椅调至舒适位置,直言:“把车造成这个样子,你也真够可以的。” catharina笑道:“这不是没想到你能大驾光临,就随意一点喽。” “的确很随意。”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相信,无处落脚的车厢是一个晚上造成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 随手撕开一包蛋黄味的饼干放在嘴里,catharina扭头打量一反常态的白计安。 愁云满布,还没有能力解决,一看就和某人脱不了干系。 “哎呦喂。”catharina放下饼干袋,连抽两张湿巾擦干双手,“真服了。” 白计安莫名其妙地看她:“干嘛?” “我服你们俩!” 她就在车里盯梢一个晚上,不是帮栗山凉解决恋爱问题,就是帮白计安排解愁绪。 “说说吧,跟贺威怎么了?” 白计安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你看出来了。” “瞎子都能看出来。” 能让白计安无精打采的人只有一个,但凡换一件事,他早就简单粗暴地把问题解决了。 “也就是说,你是担心贺威三十个小时连续工作没时间休息,但又不能强制叫他跟你回家睡觉,很郁闷,对吗?” 看到白计安点头,catharina无语道:“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呢?自昨天早上我从东京飞回来之后,也是坚持到现在,眼睛酸了都不敢眨!就你的宝贝的命是命,同伴的命就不是命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什么意思?” 伸手勾起扔在挡风玻璃前的粉色真丝眼罩递给catharina,白计安淡道:“睡吧,我看着。” “不是吧……”catharina嫌弃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让你休息也不行。” “好一个让我休息。”趁着白计安盯着派出所大门,catharina转身面对他,问:“如果此时此刻,我就是贺威,你会怎么办?” “什么意思?” “我,我现在是贺威,我单独在车里待一个晚上了,现在你来了,会怎么做?” “让他休息。” “嗯,没错,那么在哪休息?” “回家。” “我就知道会这样!”一把抓过白计安手上的眼罩,catharina怒道:“你也知道床舒服是吧!” “我没办法一直替你盯着。山田爱美从盛悦离开之后就消失了,她的任务是刺杀中川佑树。随时随地,她都可能再出现。” “说到这个女人,我倒是想起来一件大事。昨天在电话里,你到底要说什么,非要人齐才能说。” 沉默片刻,白计安道:“到目前为止,结论是我的猜测,没有事实证据可以证明,但以防万一,先告诉你。” 直觉告诉她白计安接下来说的事对她而言,很重要。 “我怀疑,山田爱美是「黑桃」的人。” 风轻云淡的表情在catharina的脸上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颤抖,紧绷的肌肉。 “放松点。” catharina回身靠上椅背,哑声道:“我没事。” 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消化情绪,半晌,catharina又问:“代号,那个女人的代号是什么?” “我猜测是「j」。” “我知道了。” “catharina,一切还都是我的猜测,不代表事实。” “可你从未出错。” “是人就会出错。” 噗嗤一声,catharina苦笑道:“刚刚我差一点想说你不是人。” 白计安没吭声,不过看她还有心思玩笑,便知道,她还能坚持住。 从领口掏出项链,透明的水晶方块里含着一颗仅有18毫米的霰弹枪钢珠。 是从她最爱的人的心脏里挖出来的,唯一指向凶手身份的线索。 “你说,如果我们抓到那个女人,她会知道「黑桃主」的下落吗?” “如果是原本的「黑桃j」孙利峰,我认为有这个可能。但山田爱美是新人,一直潜入在中川物产附近的她,这次可能是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说着,白计安摇摇头:“我不认为「黑桃主」会过早地信任她。” 起码要连续成功几个任务,确认她绝无二心之后。 “也就是说,如果她这次的任务断了,就会成为弃子,再也没有可能接触到其他「黑桃」干部,对吗?” 不好的预感,白计安蹙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一个弑兄夺权的杀人犯,让她杀掉算了。” “可以,如果中川佑树没用了的话。可你能保证吗?顺着山田爱美的这条线一定能找到「黑桃」的其他人。” “那你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脑海中闪现出的身影让白计安点点头。 “我有。” 余光瞄到急于打听计划的catharina,白计安出口打断她:“眼前,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情急之下的冲动行事,只会坏了大事。” 平复惴惴不安的心,catharina点头:“我知道了。” 车厢里的安静让人感到压抑。 catharina拿起眼罩戴上,侧头靠在放平的椅背上,掩饰悲伤。 迷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冬天,在充满暴风雪的山林中,那滩无比扎眼的血。 她奋力地向前跑,被迎面吹来的狂风推得深一脚浅一脚。狠狠地摔进雪坑,再爬出来,她的脚扭伤了,腿流血了,可她不在乎,她只想尽快赶过去,赶到她的身边。 终于,她抓住她脏兮兮围裙的一角,撑起身,她妄想着她还有一口气,还能看着自己。 当她抹掉挡在双眼前的泪,眼下的画面,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两枪。 一枪心脏,一枪右眼。 全部是霰弹枪所致。 一颗子弹打开皮肤钻进肉里散开分成14枚钢珠,活活将她的脸和心脏变成千疮百孔的蜂窝。 悲伤到极致的人是哭不出来的。 那个下午,她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第576章 黑色的花 50 守着逐渐僵硬惨白的尸体,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杀掉深居简出的奶奶。 从十三年前,父母和爷爷相继去世,她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从来没有得罪过谁。 连一个邻居都没有的她,也不可能与谁结下矛盾。 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想不通,她完全想不通。 零下三十五度。 在林中不知道发呆多久的她终于回过神,选择报警。 漫长的等待总是无边无际,三个月下来,奶奶的案子竟然没有丝毫进展。 除了一盘零碎在她身体里的霰弹枪的钢珠,她一无所获。 为了能够找到线索,她带上钢珠在欧洲各个贩卖枪支的地方辗转。 无论是正规售点还是黑市,只要能找到与子弹匹配的枪支,她都打算试试。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遇到太多居心叵测的人,小的要骗财色,大的奔着器官。 连续看透后几次逃脱,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一群手持枪械,不怀好意的恶棍堵进巷子。 选命还是选清白。 如果命都没了,别说帮奶奶报仇,连真相的一角,她都够不到。 主动脱掉衣服,她被按在墙上肆意观看,恶心至极的笑声和起哄在巷中一声声地回荡。 直到白计安出现在巷口,双手插着风衣口袋,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还没开始就被打断的混子们非常不爽,他们纷纷提起手中枪械,骂骂咧咧地向白计安走去。 举枪对准为首壮汉的脚,随着一声微弱的闷响,鲜血从炸开的鞋头四溢喷出! 可以持枪,但真正会对人开枪的,少之又少。 看着只身冲上来,三两下放倒八个恶棍,连衣角都没有粘上污渍的陌生男人,她彻底懵掉了。 怎么会有人把格斗动作做的如此干净利落。 面对面,看他的五官、黑瞳黑发,是亚洲人。 “你不穿吗?” 回过神,意识到还在全身赤裸的她浑身一震。 “对不起!” 下意识地道歉,她抓起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套上毛衫,转头偷瞄主动背对她的男人,感到很新奇。 形形色色的人她见了太多,即便再品行端正,她也从来没见过面对他人裸体,内心毫无波动的人。 刚刚,他居然就这么直接走过来和她说话,那表情和眼神,仿佛是在动物园看见一只没有穿衣服的猴子。 走出黑市,望着滚滚流动的施普雷河,男人说:“我认识。” “认识我?” “不,我认识你手里的子弹。”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她目眦欲裂。 “不是骗我?” “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没理由,也没闲情骗你。” “你为什么会认识?”眨了眨眼,她惊道:“你不是偶然救我,对吗?” 男人意外地看着她,点头:“我在你身后跟了两天,你竟然一点都没发觉,真是不可思议。” 相当直白的嘲讽让她相当尴尬。 “catharina。” 男人无言地看着她,惹得她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看什么呀?我的名字!” “为什么告诉我?” 真是奇怪了! “自我介绍,以后见面叫起来方便。” “这么说你是打算相信我。” 报警后,她白白在家等了三个月毫无音讯。之后,她在欧洲辗转,眼看半年已过,还是一无所获。 无论什么机会,走到她的眼前她就要试一试。 “是,我打算相信你。” 男人望着对岸的风景,淡道:“难怪,合理。” 莫名其妙的话绕到她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呀?” “难怪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被骗。连混子的话都敢相信,差点被侮辱的人,会立刻投奔救下你的我,合理。” 反复琢磨片刻,她歪头问:“你是哪的人?” “中国。” “你们中国人说话都这么弯弯绕绕的吗?” “并不是。” “那就是说,你属于拐弯抹角那类的。” “不,还有人日常就说文言文。” “文言文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现代人对你讲古俄语。” …… 忽然男人摊开手,“既然选择相信我,就把东西给我。” 以为他要拿走子弹,catharina瞬间后退一步,捂住口袋。 “我不是要拿走,只是想仔细看一看,我有没有找错人。”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用手上不只有一颗钢珠来安慰自己。 拿到钢珠放在指间,白计安眯眼打量,半晌,把东西还给她。 “跟我走。” 随着男人来到柏林市中最好的酒店,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夹子递给她。 立刻翻开,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她感到费力。 她会英文,但能力只到可以流畅对话、慢慢阅读的程度。 突然大量复杂的句式罗列成几页摆在眼前,还是很为难。 “慢慢看。看完你就明白,敌人的棘手程度,即便再急也无济于事。” 从第一行慢慢读起,似乎是为了她摘取了重点,关于霰弹枪的子弹、枪支型号、样貌很快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benelli m4 super 90,一支由意大利贝内利公司设计和生产的半自动霰弹枪。 追查了这么久,她摸到了那把枪的样子,只是这种型号的霰弹枪在市面上并不罕见,在很多国家都可以使用,想要以此确定凶手的范围,难如登天。 连续翻过关于枪支信息的两页,第三页是一张从报纸上裁下的,俄罗斯中部发生的一起恶性凶杀案的相关报道。 「霰弹枪击中右脸。」 「霰弹枪击中心脏。」 「大脑、小脑和心室中分别发现3-4颗钢珠。」 …… 握着文件的手剧烈颤抖,她抬起头,十分激动:“和我的奶奶一样。这个人中枪的地方和我奶奶一模一样!” “你先别急,继续往下看。” 「被害人:金江贤,男,46岁,韩国人,江媛印刷店老板。」 再看他的遇害地点,就在奶奶遇害森林的东侧。 可是据警方调查,被害人金江贤下榻的旅馆位于森林西侧的正街上。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暴风雪中横穿几千米,还在奔着一望无际的森林深处径直走去。 第577章 黑色的花 51 位置图 “不,不可能。” catharina不敢置信地嘟囔。 “这片森林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除了西面的正街,一直往东面走,万米之内都是森林!别说那几天都是极端的暴风雪天气,就算是平时,也不会有人连交通工具都没有的情况下往东面跑!除非他是个傻子。” “他是个韩国人。” “什么?” 以为他在骂人,谁知男人端起茶杯放在唇前,用下巴指了指她手上的文件。 “下一页。” 翻开,满篇都是关于死者金江贤的个人资料。 「2019年10月4日从韩国仁川国际机场出发,5日凌晨从谢列梅捷沃亚历山大·普希金国际机场入境莫斯科。落地后迅速辗转到人烟稀少的俄罗斯中部。」 10月5日……catharina哑声:“法医说,奶奶的死亡时间是10月7日,下午1-3点。” 把文件翻回前一页,新闻报道称金江贤的死亡时间是10月7日中午11:30左右。 时间相差2-3小时。 死亡地点相隔3000多米的距离。 “我明白。”catharina抽了抽酸涩的鼻尖,“你是在告诉我,杀害奶奶和金江贤的凶手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 金江贤从韩国来到莫斯科,不但在落地后立刻跑到荒凉的中部,还在两日后被人杀害,麻烦缠身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奶奶呢? 她只是一个住在森林边缘的独居老人,若不是自己在莫斯科工作没办法和她常住,只能每周抽空回来看她,还不知道,她一个人要躺进冰冷的雪地里多久。 “根据我的调查结果,金江贤是第一次来到俄罗斯。进入森林或许不是他的本意,是有人故意引诱,以便找到一处无人的地点作案。但一直往东跑拼命地跑,或许和他不熟悉地形地貌有关。” 垂头盯着手上的文件,望着金江贤的证件照,catharina说:“你是说,他被引进森林之后,一心想着逃命,所以拼命拼命地向前跑,以为很快就能穿出森林,逃到人多的地方?” “很有这个可能。” 只是地理知识匮乏的他做梦都想不到,相比地图上得一抹绿色,世界国土面积第一的俄罗斯,近70%的人口都聚在西面的东欧地区,至于中部的森林几乎杳无人烟,广阔得令人绝望。 前后两页文件反复翻阅,catharina对比奶奶和金江贤的死亡时间。 明明已经从奶奶的家跑进了森林,被射杀之后的2-3个小时,奶奶又被同一名凶手使用同一把霰弹枪射杀。 “凶手是故意回来找奶奶灭口的,对吗?” “依照我的调查结果来看,金江贤走投无路被逼近森林,五百米时遇到唯一一处人家,打算敲门求救,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继续往前跑,妄想还能遇到其他人。此时的凶手一路追踪金江贤,发现他曾经接触过你的奶奶之后留下标记,在成功杀掉目标后,特别返回,除掉可能见过金江贤的人。” “你的,调查结果?” 随着他又一次垂眼看着她手上的文件,catharina立刻低下头,快速往后翻。 在金江贤的个人资料后面,竟然是奶奶死亡现场的照片、讯息和法医给出的鉴定报告! “你从哪得来的这些!?” 如果不是她主动报案,奶奶的尸体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发现。 三个月,除去警方和她之外没人关心过这件案子。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掌握的这些照片和信息她见过! 全部都是警方给她看的,关于案件进展的内部资料!! “你到底是谁?” “白计安。”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一个和你拥有相同目的的人。” 说罢,他又递来一只牛皮纸袋。 从里面抽出文件,上面是她全家五口的个人资料。 不仅有她和奶奶,还有从十三年前就亡故的父母和爷爷。 这么多重要的信息,得到它们居然如此的轻而易举。 是她这个普通的健身教练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或许,只有咬牙选择合作,她才能有机会找到杀害奶奶的真凶,为她报仇。 盯着男人幽暗的双眸,catharina几乎忘记呼吸。 白计安。 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是一株血红色的罂粟,危险、神秘却又极其美丽、诱人。 当天晚上,她听从白计安的安排,住在套房的小房间。 从头到脚蜷缩进被子,大颗大颗的泪珠很快浸湿床单。 如果不是遇到白计安,她可能永远都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杀害独居的奶奶。 因为她不幸遇到了逃命的金江贤,看到他的脸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残忍。 只是因为一面,连一个无辜的老人都要杀害…… 随着他们之间的合作加深,她很快了解到从未走出韩国的印刷店老板金江贤被杀害的原因。 “影印资料?” “嗯。”白计安道:“因为这个女人曾经拿着绝密资料去他的店里影印。” 拿起照片,很明显是监控器画面的截图,只是上面的是……女人? 仔细看了半晌,catharina反转照片,正面朝向白计安。 “这是女人?”明明就是个中年大叔。 “她擅长易容。” 易容……只在电影里看过。 “你认识她?” 白计安顿了顿,哼道:“算是吧。” 见他不愿提及女人的消息,catharina没有多问。 话锋一转,她又道:“什么资料,知道吗?” “内容不清楚,不过大概方向很明了。里面的东西很复杂不说,还有一点很重要。” 白计安勾勾手叫catharina过来看屏幕。 电脑上播放的正是「易容女」去金江贤印刷店复印的视频。 女人从进门开始,全程都是自己对着机器操作。而店主金江贤从始至终只是坐在前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平板电脑上追剧。 第578章 黑色的花 52 视频随着女人拿着资料离开结束,而他们之间的交集除了付款之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只是这样?”catharina愣道:“没有其他了吗?” “没有。” 什么啊。 只是因为这样,就要被当做目标。 她还以为金江贤是惹上麻烦才会被追杀,结果就这么简单? 太荒唐了。 顺着金江贤的案子顺藤摸瓜,经过三个月不断地破解和入侵,白计安终于找到一份「黑桃」组织近期完成的暗杀名单。 上面清楚地标记着,处理掉金江贤的人是「黑桃k」。 自那之后又过了半年。 白计安的调查又有了飞跃性进展。 他摸到如何正式加入神秘组织的方法,只是继续留在柏林不方便日后的工作,他决定返回拥有个人房产的伦敦。 为得到真相,在白计安的陪伴下,catharina中途回到莫斯科,辞掉了原本健身教练的工作。 而后,她退掉房子,变卖不再需要的一切,随他来到英国。 某个雨夜,一直没等到白计安的catharina坐在餐桌前,惶恐不安。 生怕他出现意外,几次,她伸长脖子向窗外不断地望,可无论怎么望,就是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转身快步来到二楼,刚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楼下的门铃响了。 打开门,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计安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肩上扛着一卷粗壮的红毯。 “这是什么?!” 白计安快步走进,径直奔上二楼,淡道:“关门,跟我上来。” 按照他的吩咐做好每一步,catharina特别反锁大门,拉上全部窗帘。 走上二楼,白计安背对她,地上,原本卷起来的红毯摊开,上面躺着一个青色面孔的男人。 面无血色,全身浮肿的模样一看便知。 这是一个死人!! 差一点摔在地上,catharina难忍颤抖:“这是怎么回事?” 脱下滴水的大衣扔在地上,白计安卷起衬衫袖子,抬手松了松领带,走到餐桌前拿起放在果盘旁的红色水果刀,对着男人的心脏就是一刀! 噗嗤一声,利刃穿进血肉,吓得catharina魂飞魄散。 生怕惹恼白计安,她立刻用双手死死捂住本能尖叫的嘴巴。 一刀一刀地割下去。 皮肉被划开的刺啦声、刀刃刮到骨头上的咯吱声,被她的恐惧无限放大。 掀开左侧胸膛的整块皮肉,白计安挺身松了松筋骨,把左手伸进去。 咕叽咕叽地混搅内脏,他一把拽出血淋淋的心脏,一刀割断连接在上的全部血管。 早已死透的人血液不再流动,唯有少数的红液溅上他的衣裤。 抓着心脏,白计安站起身,说:“前几天准备的保鲜盒,拿过来。” catharina嘴上急忙答应,可她的双脚虚浮,只能扶着栏杆,一挪一蹭的走到楼下。 看着摞满橱柜,四四方方的保鲜盒,她才明白为什么从一周前,从来不吃隔夜饭菜的白计安会把它们买回来。 他要用保鲜盒装心脏。 一共十只盒子,装下十颗人心。 他到底要做什么。 “动作怎么这么慢。” 楼梯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响起。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白计安下来了,手上,还提着那颗滴血的心脏。 一把掏出最外侧的盒子打开盖子递给他,catharina畏缩地垂下头。 合上盖子,白计安淡道:“你刚刚问什么?” 问什么? 她问了什么,已经被吓得记不清了。 “从河里捞上来的。” “什么?” catharina抬起头,只见白计安扭头俯视盒子,用食指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地轻敲盒盖。 “我需要十颗人心作为投名状。” 惊慌地瞪大眼,catharina颤道:“你要杀人吗?” “不。我不能杀人。” “那楼上的人是……” “我说了,从河里捞上来的尸体,他已经溺死超过8个小时了。” “所以,这一周,你每天夜出昼伏,就是在外面寻找捡尸机会?” “是。尤其是身患毒瘾的流浪者,聚集地里面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因各种原因死亡。死后,常年在外的流浪者早就与家人断联,即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也没人会寻找他们。” “就算他们不是你杀掉的,但挖掉他们的心脏这种事……是不是太残忍了。” “除了把尸体好好安葬之外,我没有任何能为他们做的。” 把盒子推到catharina面前,白计安转身上楼,说道:“把心脏放进冷藏柜后上来。后夜,和我去山上,把人埋了。” 一锹一锹的土扬在陌生男人的身上,catharina只能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埋进土里,总比他一直泡在河里漂浮要好。 中间,她时不时偷瞄专心干活的白计安。 他还没有换下捞尸时穿的脏衣服,似乎是在等一切结束之后统一处理。 不过。 按照他的说法,在河里发现目标后跳下去,抱着泡肿的尸体,单手游到提前准备好的小船上用毯子打包。 浑身抖了抖。 太可怕了。 她连碰都不敢碰的东西,白计安居然和抱娃娃一样,随意摆弄。 强大到变态的心理素质,简直不像人。 填好土,catharina摸了摸早已酸涩的腰。 “投名状。” 待白计安闻声,转身看她。 “为什么非要十颗人心?” “规矩。” “谁的规矩?” “和我们一直要找的「黑桃」同属一个组织,「红桃」。” 「红桃」? 她第一次听他说。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给「红桃」投名状?” “我打算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潜入「红桃」内部。” “目的呢?” “杀了「红桃主」,换掉「j」、「q」、「k」。” 他要得到一切关于组织的资料,尽快弄清埋藏在心底的全部疑点。 “也就是说,你要强行换代,执掌「红桃」?” “不全对。”白计安把铁锹插进土里,说:“人死了,他的名字会继续活着,我代替他活着。” 第579章 黑色的花 53 “替他,活着?” “是。没有人会知道一直以来为组织效命的「红桃主」死了,所以都会相信,我,就是他。” 过于凶险的计划让catharina不知所措。 白计安曾说过,组织共有四大分组,其中每一支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主业」,一般来讲,如果没有必要,四组会各司其职,不会频繁联系。 “你确定吗?没有人真的见过「红桃主」。” “他的干部。”白计安道:“我说了,他们我也要除掉。” “可是你说你不会杀人的。” “人?”白计安冷笑:“设定交上十颗人心才能入组的「红桃主」,也算人?” “是,他们的确罪大恶极,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白计安眯眼:“什么意思?” “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你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为什么。我是为了给奶奶报仇,你清楚。那你呢?为什么有钱的好日子不过,要拼命掺合进来,你为了什么?” 甚至,连捞尸掏心这种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的事都敢做。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只要你不会背叛我,我一定会帮你达到目的。” “那为什么不是「黑桃」?” 据她所知,白计安要找的人也在「黑桃」。 “因为投名状里,「红桃」是最简单的。” 什么?! catharina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思虑再三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其他的是什么?” “「梅花」需要的是科学家、「方块」需要的是会敛财、洗钱的商人、「黑桃」需要的是职业杀手。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要求,实绩可查。你认为,除了「红桃」哪一个能让短时间捏造身份的我有机可乘?” 提起铁锹,白计安转身道:“跟上,回去了。” 死死地攥紧拳头,catharina下定决心:“我来。” 停下脚步,白计安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杀「红桃主」的事,我来做。” “为什么?”白计安斜眼瞄着填好的土坑,“看到尸体都会腿软的人,我怎么相信你能成功?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不是失败两个字可以解决的,是命,你懂吗?” “没什么了不起!”catharina咬牙道:“不就是扛死人吗?我也可以。” 况且,她想把人情还给白计安。 如果没有他,以她微薄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得到现在的进展。 别说加入「红桃」,就连杀害奶奶的人是「黑桃k」的真相,也会随着她的无力石沉大海。 奶奶抚养她,爱她,陪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哪怕赌上余生,她也要为她报仇,杀掉「黑桃k」。 “好。”白计安颔首,“后天晚上和我走,证明给我看。” “等等!” “还有什么事?” 转头看了看地面,catharina问道:“这样就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 “你说的,要好好安葬。” 明白她的意思,白计安皱眉:“立碑?烧纸钱?放贡品和鲜花?你是担心没人会发现这里埋着人吗?” 当晚,catharina整整一夜没睡。 红毯、青面尸体和徒手掏取心脏的白计安,这些画面在她的脑袋里胡乱交织。 一会儿从这蹦出来,一会儿又从那蹦出来。 她反复地告诉自己,白计安绝对不是坏人,可身体就是忍不住颤抖。 在她面前,白计安展现出来的一切就像是一处神秘的黑色湖泊,所见处不大,却深不见底。 “为什么今天不能去?” 她可是一夜没睡,只为做捡尸的心理准备! 白计安侧身靠在窗子前,端着热气腾腾的红茶,俯视窗外。 “因为昨天刚捡到一具。太频繁地出现,会引人注意。” “那今天做什么?” “跟我走。” “去哪?” “市场。” 把活鱼放进水槽,catharina看着在厨房地上来回溜达的公鸡,陷入沉思。 白计安又要干什么? “选一个。”白计安歪身靠在门框,“你选完,我选。” 不太喜欢吃鱼,catharina指了指地上英气飒爽的公鸡。 “它。” “嗯,杀了之后拿上来。” 一刀抹开鸡脖子放血,直到死透,她端着不锈钢盆一路上到二楼。 白计安依旧坐在窗前,扭头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拿来了,要干什么?” 抬起下巴指了指圆桌,上面放着一排闪亮的刀具。 拿起最右侧的小刀举在眼前端详,catharina疑道:“这是什么?手术刀?” “解剖刀。” 吓到僵直的手指一震,小刀落下。 啪! 白计安在刀锋落地前,握住刀柄。 把刀举到两人中间,他说:“刀具最好不要掉在地上。” “抱,抱歉。” “来吧。”白计安垂眼看着躺在盆里的公鸡,“去毛,之后把肚子割开,内脏全部掏出来。” 突然明白白计安用意的catharina一愣,“你是要教我?” “我只是想给你一些缓冲。” 毕竟,一些从来没有摸过生肉的人,第一次摸到它们也会对滑腻软塌的触感感到恶心。 呲牙咧嘴剖完鸡,不等catharina松口气,白计安又叫她下去杀鱼。 “你不是让我先选,之后的自己要吗?” “你误会了。”白计安指着被处理干净的鸡和待处理的鱼,说:“红油口水鸡和普罗旺斯鱼汤,辛苦了。” 看着他转身去书房的背影,catharina傻了。 敢情他选的是菜谱呀! 七天,每天都要徒手对各种生肉食材又搓又揉,她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后来,就算渴了喝水,也不忘抓一小块生牛心握在手里。 直到一天,房门开了。 连续四天没有回来的白计安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对她说:“今晚行动。” 心脏咯噔一声,catharina急忙跟过去,“发现目标了吗?” “嗯。” “还是流浪汉?” 第580章 黑色的花 54 “不。” 站在报架前,白计安拿起上个月的报纸快速翻阅,直到中间,他忽然停手,把13日的头版抽出来递给catharina。 “他的儿子。” 瞪大双眼,catharina懵了。 照片上的人正是前两年做起的慈善机构的发起人,thomas。 “你要做什么?他的儿子可不是无人问津的流浪者!一旦出事,以他父亲现有的地位和实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又递上另一张报纸,白计安道:“如果你仔细了解过他就知道,民间一直谣传thomas表面经营慈善事业背地里却做着非法敛财的勾当,还有他那玩世不恭,经常玩弄少男少女的儿子,都很有争议。” “可即便再多的谣传对thomas也没有效果,有更厉害的人在保护他。” “但据我所知,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什么?!”catharina惊道:“怎么会?” 报纸她每天都会看,一旦有消息,她不可能错过。 “我运气不错,正好看到了凶手。” “……凶手。”四天没见人影,catharina道:“你去了牛津市。” 白计安点点头:“我想羊毛总不能常在一只羊的身上薅,就开车去了牛津。在第二天的后半夜,不小心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用小车载着一只大号的牛皮袋往树林的方向走。” “你看到了?尸体。” “没有。但我看清她的神态,动作。之后,我简单调查了女人的来历,发现她家最近出了大事,她年仅16岁的小儿子在家上吊自杀未遂,现在在重症病房。” “上吊……你是说,她的儿子被thomas的儿子欺负了?” “男孩学校里面的传闻是这样的。之后的事实也证明,目前还在医院的男孩的确被thomas的儿子骚扰过很长一段时间。” 明白前因后果,catharina忽然有些激动:“所以你想把尸体带回来,这样不但我们可以得到新的心脏,当地警方也很有可能因为找不到thomas儿子的尸体,无法给女人定罪!”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那是catharina印象最深的一次挖心。 不仅仅是因为,眼下的是第一具她亲手触碰的尸体,还因为,面对一个死掉的人渣,她没有任何罪恶感。 甚至,在白计安一心教她如何绕过肋骨抓到下面的心脏时,她有种莫名的爽感。 她想起初次遇到白计安的那个小巷,八个混蛋把她堵进死胡同,试图排队侵犯她。 那个只有16岁的男孩,当时,如果也有人救他的话…… 一把抓住滑溜溜的器官扯出来,复杂的心情让catharina浑身颤抖。 在「做到了」和「无法回头」之间,她不断徘徊。 三天后,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thomas儿子人间蒸发的消息。 只是淡淡扫视一眼,她像往常一样,把报纸折起放在托盘上,连同白计安的早餐一起端上二楼。 之后的日子,她每天不是等待白计安行动的消息,就是在家训练各种实用技能。 一天,两人在泰晤士河畔散步,迎面跑来三个互相追逐的小孩。 跑在最后面的男孩,上衣口袋外挂着一把钥匙,似乎另一头的钥匙链还在衣兜里,所以钥匙并没有掉下来。 catharina调皮地伸出手,在擦肩的瞬间帮男孩把搭在外面的钥匙塞回衣兜。 一闪而过的动作看得白计安眼前一亮,立刻来了灵感。 “什么?你让我学偷东西?” “你要非这么称呼也没问题。” “不然呢?从别人身上拿到想要的,不就是偷东西。” “技巧很强,做起来并不简单。偷到东西之后往往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赃物转移,身边要是没有同伴的话……”拿捏住catharina的个性,白计安补充:“你不愿意就算了,如果被发现,很难看的。” 皱起眉毛,catharina有些不服:“能有多难?” 起初,她与白计安在家练习,利用擦身而过的瞬间拿走他衣兜里的钥匙、钱包、手机等贵重物品,再用同等重量的东西代替,防止被受害者立刻发觉。 等待技术成熟,他竟然直接把她拎到大街上,要求她按照耳机里的提示,针对指定目标进行偷窃,成功之后拍下照片,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只要中间没有被发现就算过关。 惊心动魄几天下来,catharina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在抽筋。 好不容易做熟饭菜,晚饭时也不知是怎么了。 白计安的心情很好。 不,是异常的好。 是他们认识一年以来,她唯一一次看到他无法控制喜悦的样子。 无论是吃饭还是看电视,他永远勾着唇角。 问他怎么了,他竟然愣了愣,而后笑着说:“他没有结婚。” “谁?” 摇摇头,白计安喝了一勺白粥:“私事,和我们的计划没有关系。” 自那天之后,每天上午10点,她都能隔着门听到白计安在卧室里和谁讲话。 少的时候几分钟,多的时候甚至能聊上一两个小时。 最奇怪的是,每一次通话的结尾都是对方提起。 一向位于主导者的白计安竟然任由对方随意支配,挂掉电话后,还会趴在床上一声声地叹气,自言自语地嘟囔。 「怎么又加班了。」 「休息时间好短,会不会太累了。」 「忘记问他有没有好好吃午饭了。」 「过几天是平安夜,要不要提醒他吃苹果?圣诞节要不要问他怎么过?」 「算了,太明显了。」 …… 种种反常,差点惊掉catharina的下巴。 加班? 上午10点加什么班? 难道对方不在英国,有时差吗? 白计安有恋人吗?! 这么久,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谈恋爱又不是杀了谁,捂得也太严实了! 砰! 大门打开。 白计安垂眼看着附耳偷听的catharina淡道:“把冷藏柜里的保鲜盒准备好,今天晚上启程。” “去哪?” “爱丁堡。” 第581章 黑色的花 55 “爱丁堡?!” 白计安曾说过,那里是他们集齐投名状后要去的地方。 到达爱丁堡,他便成了「红桃」正式的一员。 追上白计安,catharina急道:“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有两个盒子是空的。” “我没记错。” 打开冰箱,白计安给自己倒了杯冰镇橙汁。 “你没有看昨天的新闻吗?” 按照白计安的要求,新闻她每天都会看。 脑海映出英国地图,从伦敦出发到爱丁堡要一路向西北走,中途需要路过的,昨天上新闻的地方是……基尔马诺克。 “突然出现极端天气,当地气温一夜间骤降十五度。” “也就是说,有一部分流浪者会冻死在街头。” “嗯。” “不能还像上次那样,找罪有应得的人吗?” 白计安斜眼看着她,淡道:“你认为那种案子是经常会发生的吗?” 为了尽快达到目的,他在不露面的情况下暗接了几起被警方放弃的悬案,在委托人的口中已经有了一些传闻。 他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越是主动隐藏信息,越容易勾起某些人的好奇心。 “把房子收拾好,一时半刻,我们不会再回伦敦了。” 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当晚,catharina准备好一切,驾车载着白计安一路向北。 那个初冬,爱丁堡受突如其来的强降雪影响,提前一步进入零下十度。 反光的马路结上薄冰,一排排车子小心翼翼地行驶,生怕踩不住刹车,造成麻烦的连环事故。 按照白计安所指的方向把车子停好,catharina抬头望着眼前充满年代味道的三层私人别墅,有些恍惚。 “这是祖传的吗?” 红砖、黑顶、白窗,绝对的欧式建筑古香古色,庄严肃穆的外观让人有种百年前就屹立在这的感觉,与伦敦那套现代公寓完全不同。 “猜对了。”白计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踏进冰冷的客厅,白计安直奔壁炉的位置走,直到看着火苗熊熊燃起,才掀开沙发上的白布。 “简单收拾一下之后先休息,晚上还是老样子,分头行动、电话联系。” 重启壁炉上的电子时钟,白计安看着闪烁的12月22日,暗下决心。 九天,装满两个盒子。 他要在元旦来到前,达到加入「红桃」的目的。 两天后的平安夜,冷藏柜里只剩下一只空盒子。 catharina依照原定时间回到住所,却连白计安的影子都没看到。 以为他找到了合适的目标,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耐心地等。 可眼看时钟走到晚上十一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catharina再也坐不住了。 不安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她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打算再给白计安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还没有回信,她就出去找。 咔哒! 门开了。 catharina疾步走到玄关,急道:“你怎么才回来,也不知道给我消息……” 看着躲在白计安身后,穿着破烂单衣,蓝眼黑发的男孩,catharina懵了。 “他是谁?” 不会是找不到尸体,白计安等不及,打算诱拐无家可归的孩子,杀人取心!! “疯了吧!” catharina冲上去,一把拉起男孩的手臂就要往自己的身边拽,可男孩犟得很,双手紧紧抓着白计安的手,死活不肯放开。 “哪来的小孩!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过来,他是个变态!!” “他不是!” catharina越是拉他,男孩就越往白计安的怀里钻。 “他是好人!” 不可思议地瞪着白计安,catharina怒道:“你给他灌得什么迷魂药?怎么这么相信你?” 白计安没回答,只是反握男孩的手,把人带到壁炉前取暖。 直到男孩的身子不再颤抖,白计安对他说:“后面是浴室,自己去放水、洗澡。” 男孩伸长脖子向后面看去,白计安说的后面一共有四扇门。 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被细心的catharina看穿。 抬手指着中间那扇门,直到男孩光着脏兮兮的脚丫从她面前路过,catharina满脸嫌弃地看着白计安的后脑勺,说:“你就不能帮帮他?你看他浑身上下的条件,像是会用智能浴缸的人吗?” 白计安充耳不闻地靠在沙发上,吩咐道:“去仓库,最左面的壁橱里有我十五岁穿的衣服。” 得,说了等于没说。 少爷就是少爷,家务什么都不做,就连喘气都恨不得找个管家替他完成。 也不知道今后谁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金贵的人摆在家里。 除了有钱养眼,简直一无是处。 在柜子里东挑西拣,catharina突然散发了母性的光辉。 这件裤子够长。 这件衣服好看,但不是冬天穿的……没事,拿出来,入春的时候穿。 这双手套可以呀! 刚刚他抓着白计安,手指都干到爆皮了! 但这款是滑雪用的,会不会太大了? 再找找! 毛线帽、棉服……雪地靴。 他多大脚? 看起来他只有14,15岁的样子,4.5码足够了。 抱着满满一捧冬衣,脖子上还挂了两双系带棉靴。 一副要把白家仓库搬空的架势,搞得白计安一头雾水。 刚刚不还横眉冷对,怎么找完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绕过白计安碍事的长腿,catharina把衣服摞在沙发最左边,而后,在他的注视下径直走到浴室前,推开大门。 来不及阻止,浴室里传出男孩的尖叫。 “叫什么呀?你不穿着裤子嘛,男孩子还怕露上半身呀?”catharina走进去,俯视一颗水珠都没有的浴缸,说道:“我就猜到你不会开。” “你……你。” 摸了摸哗哗流动的温水,catharina站起身,打量紧捂上身,看她像斗鸡似的男孩,不屑道:“你你你,你什么呀?”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第582章 黑色的花 56 冷哼一声,catharina挺身上前一步,对着仅到她下巴的男孩比了比身高。 “姐姐我今年都26岁了,你多大?14?15?你看你又瘦又矮跟个搓衣板似的,就算一丝不挂地站在这,在我眼里你也只是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仔。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这不是有没有兴趣的事。不管我胖还是瘦,高还是矮,我,我都有权不让你看!” 歪着头,catharina怪道:“你还磕巴呀?” “行了。” 看到白计安走进来,刚刚还一脸愤怒的男孩立刻蔫了。 “帮他放完水就出来,老人家不要总占小孩子的便宜。” 被白计安拉着胳膊拖出去,catharina一身不服:“谁占他便宜了,我喜欢肌肉猛男。” 帮忙关上浴室门,白计安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catharina,说:“他18岁了。” …… “什么?”catharina感觉自己好像聋了。 “你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白计安说的没错。 可是,那个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14、15岁的模样,哪里像个已经成年的男人? “原生家庭对他不好,常年营养不良。而且,你刚刚应该注意到他身上有很多伤痕吧。” catharina惊讶地点点头:“我以为是他在外流浪被人打的。” “是被人打的,只是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什么意思?他有父母。那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之后呢,要怎么办?” “和我们住在一起。” “父母那边怎么交代?会不会某一天突然跑过来要孩子?白计安,你不会忘了我们为什么来爱丁堡吧?还差一颗心就要成功了。这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打乱我们的计划,否则之前我们做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 “你先别急,我保证他的父母不会找过来。” “保证?”catharina疑道:“他的父母死了?” “母亲死了。至于父亲,按照他说的,绝对不会过来找他。” “你相信他?你们刚认识一个晚上。” 就算当时白计安找她合作,都是调查了她家里人全部的资料,外加跟踪她两天才做了决定。 沉思片刻,白计安道:“那就把计划推迟两天。” “你要做什么?” “给我两天时间调查他,之后我会把结果给你。” catharina和他做的一切是为了报仇,计划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也不能是他一个人可以擅自做的。 平安夜,为了表达歉意,catharina特意做了烤火鸡、杏仁布丁和树干蛋糕。 满满一桌的美食,看得男孩目瞪口呆。 趁机,catharina拧开一瓶苹果汁递给他。 “叫什么呀?” 男孩愣了愣,不回答,转头看白计安。 “你看他干什么?他还能不让你说呀?” “凉,栗山凉。” “嗯?”catharina懵道:“怎么是日本名?你不是英国人吗?” “我没有英文名,只有这一个名字。” “为什么?” 一脚踢中catharina的小腿,白计安露出假笑:“食不言。” 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 文绉绉的。 “又是中国人的规矩?” “嗯。” “规矩真多……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点名的栗山凉惊慌地垂下头,他害怕惹白计安不高兴,他会把他赶出去。 “没办法。”白计安道:“谁叫这个家,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的。所以,我不管你们是俄国人、日本人还是英国人,都得无条件听我这个中国人的。” “好好好,谁有钱谁老大!所以,老大,”catharina摊开空空的手掌勾勾手指,“给钱,明天缴水费。” 后夜,出门调查一半的白计安被catharina叫回来了。 停下车,看着早就在门口等他的catharina,皱眉问道:“怎么了?” “看不到你不肯睡。” “栗山凉?” “不是他还能是我呀?”她耸了耸肩,叹气道,“都是18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摘下手套,白计安把车钥匙给她:“你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吧。” 沿着幽暗寂静的乡道一直向前开,catharina依照白计安他们相遇的地点,结合栗山凉提供的大概位置,找到一处破败的木房。 房子里面点着灯,从窗子向里面看去,男人高高举起酒瓶,向地上摔去! 甩上车门,玻璃碎裂的声音炸起。 戴好手套,catharina抬手敲门。 咚咚! …… 咚咚! “他妈的狗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大门一开,恶臭的酒气混着血腥迎面扑来。 眉心一皱,catharina抬手蹭了蹭鼻尖,隐约中,她闻到了大麻的味道。 “请问,栗山凉是住在这里吗?” 上下打量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男人抬手撑着门框,举止轻浮。 躲开他伸来的脏手,她瞟到客厅里有一处明显的血痕,是拖拽后留下的痕迹。 白计安说,栗山凉的妈妈被他爸爸打死了,他太害怕了,为了逃命跑出来。 catharina笑盈盈地看着男人,问道:“我可以进去说吗?外面太冷了。” 面对美女的请求,被酒精和毒品麻痹到得意忘形的男人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侧身让开位置,catharina站在客厅中间环视四周,直到瞥见厨房门口露出两只纤瘦的脚。 径直走过去,地上的女人睁着眼,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装的,不理她,一会就醒了。” 瞄见她微红眼角下的泪痕,catharina的心情极其复杂。 栗山凉的母亲确实已经死了,凶手就是他这个酗酒吸毒的父亲。 只要她现在拿起电话报警,很快,他的父亲就会被警方指控杀人。 但英国没有死刑,即便加上吸食毒品,最严重的刑罚不过是终身监禁。 如此对待妻子、儿子,真是太便宜他了。 抬手轻抚男人粗糙的脸,catharina把性感的红唇附在他的耳边。 “还差一颗人心,谢谢你,帮我们收尾。” 第583章 黑色的花 57 一把勒住男人脖子,catharina紧咬牙关,对着眼前疯狂挣扎的身体就是两拳。 直到男人被打到口吐白沫,她放开手,对着他柔软的大腹就是一脚! 直奔墙角,从进门开始,她就注意到这里放着一只铝合金制的球棒。 举起棒子,看着顶端已经干掉发黑的血渍,catharina冷笑一声。 她果然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只要这个男人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栗山凉找到他们。 不会有报案说自己的孩子失踪了; 不用更细致地调查栗山凉的来历; 重要的是,他作为最后一颗心脏的提供者,无论是杀人还是掏心,她都不会有任何的罪恶感。 简直太棒了。 垂手拖着球棒,金属与破旧的地板摩擦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原本就脚步漂浮的男人被catharina的几记重拳打的头昏眼花。 他拼命撑起身体,嘴里破口大骂。 一句句针对女性的刺耳脏话飙进catharina的耳朵,可即将发生的快事让她根本就无法生气。 高高抬起小腿,尖细的鞋跟奔着男人撑起一半的脊背狠狠踩下去,伴着悦耳的惨叫声,她高高举起球棒。 银晃晃的球棒在近乎完美的击球动作下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唰! 鲜血混着淡黄色的脑浆喷了半面墙。 “啊咧咧,真恶心。” 一脚撑起肩膀,把尸体踢翻,catharina跨上他的身体,从腰间抽出钢刀。 锋利的刀尖在他的胸口画上两圈,殷红色的血液从割开的肉缝里点点渗出。 把连接血管的心脏握在手里,衣兜里的电话响了。 摘下手套,看着屏幕上白计安的名字,catharina左思右想,打算闭嘴。 接通电话,她把手机放在肩上用耳朵夹住后,重新戴上手套。 用刀割开多余的血管,她面带微笑:“小孩呢,睡了吗?” “睡了。” 一想到无论自己怎么劝,他都想要白计安,catharina不爽地撇了撇嘴:“人不大,还挺势利眼。这么粘你,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别瞎说。” “不然呢?你看我,这么大个美女,让一般男人从你和我中选,你说他选谁。” 白计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打电话来不是要和你聊天的。” “我知道,不就是想问问进度?”掂了掂手心里不断滴血的心脏,catharina淡淡一笑:“目前看相对顺利,不过我可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水费的钱我带出来了,就当给我零花,你抽空带着小孩再去缴一次,就当是出去溜达溜达,总在家里闷着不好。另外,明天是圣诞节,你不会做饭去找个会做的,别委屈了小孩,跟着你连正经饭都吃不上。” 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似的嘱咐个没完,听得白计安把话筒放在桌面上忍不住扶额。 半晌没听到白计安的回话,catharina愣了愣,以为他把电话放下之后人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叨叨。 “喂?白计安!” 说完了? 白计安重新拿起话筒,哼道:“好好好,我知道,您专心做好任务,不用惦记我们。” 担心不在的这两天白计安会再找目标,思来想去,catharina还是在他准备挂电话前叫住他。 “你什么意思?”白计安看了眼乖乖坐在客房里喝水的栗山凉,起身回到卧室,“你干了什么?” 凭她的本事,catharina早就知道自己瞒不住白计安。 “你不要告诉我,你盯上了栗山妈妈的心脏。” “当然不会!你当我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集齐心脏的事太难,她连流浪汉的心脏都不想要,更别提一个惨死在丈夫手里的可怜女人。 “他的父亲。” 听筒沉默了。 白计安闭上眼,眉心拧死在一块。 “你杀人了。” “他活该。” catharina起身环视栗山凉从小到大生活了18年的地方。 “你没来过所以看不到这间狗屁大的房间里有多少已经凝固的血。有喷溅上的、有蹭上去、涂上去的,这里面只要可以用来伤人的东西,边边角角都可以找到暴力残留的痕迹。” 一脚踩上男人的脸。 catharina继续道:“他父亲本身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加上后天酗酒、吸毒。打了这么多年,他的老婆终于没抗住,死了。栗山凉算幸运的,没有留在原地傻乎乎地哭丧,跑了。我们所见到的,他身上的旧疤不代表他受过的所有伤害,有些伤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痊愈了,但他的心没有。我知道自己在自作主张,我也不怕你把事实告诉他。一个人渣死后还能为我们的目的献上他肮脏的心脏,不算他白活一辈子。” 重重地叹了口气,白计安知道他们早晚都会经历这一天。 想真正地潜入犯罪组织要率先变成他们的同党。 就算现在还能保持良心,那正式加入「红桃」之后呢? 又会被派去做什么,没人知道。 想要干净地进去再走出来? 谈何容易。 还在柏林时,当catharina和他说要留下一周的时间回到莫斯科处理工作和房产的事时,白计安就知道,她已经把人生的全部投入到复仇之中。 是他主动出现拉她入局,是他教她格斗,为她讲解法医学知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 “好了。”白计安揉了揉山根,“处理好尸体,不要惹上麻烦。” “放心。一切还没有正式开始,我不会出事,更不会让警方怀疑到我们。” 挂掉电话前,白计安叫住catharina。 “怎么了?” “尽快回来,我们等你。” 淡淡一笑,catharina想不到自己居然能从看似没什么人情味的白计安身上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简单地应哼一声,她把手机扔进衣兜。 第584章 黑色的花 58 在房间内兜兜转转,catharina抹掉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痕迹。 旁观白计安破案的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总结下来,只要她把白计安每次找到的破绽依次消除,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还有就是……看着躺在厨房地面上死不瞑目的女人。 全身留下的各种新鲜伤痕都不致命,唯有后脑的血窟窿,是玻璃酒瓶造成的。 一击毙命。 被玻璃酒瓶直击后死亡的案例有,但更多是头皮血肿、脑震荡、颅骨骨折等,并不会轻易威胁性命。 所以男人才会对她说:「装的,不理她,一会就醒了。」 他没想到每天都会挨打还活到现在的女人会突然死亡。 没错, 他没想到, 她也没想到, 那么警方也可能没想到。 如果现场仅剩下夫妻打斗的痕迹。 男人死在地上,女人失踪,凶器被丢在「凶手」逃亡的半路,上面只有夫妻二人的指纹。 警方会寻找住在他们家百米开外的邻居询问夫妻两人的感情。 一个常年被丈夫殴打的女人有足够充分地理由反杀,余下的,只剩下唯一一个棘手的证据。 栗山凉。 要想个办法,从内到外让他和这对夫妻断绝关系。 伪造出理想的现场,catharina丢掉凶器的同时在中途滴下女人的血,伪造她受伤逃跑的假象。 而后她扛起打包好的女人向反方向走,直到踏上平整的柏油路,驾车离开。 烦乱的思绪一直在耳边缠绕,她目视前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木房子里面的一幕幕。 结合曾经白计安解决委托事件时走的每一步,突然,一脚踩上刹车,catharina的额头浮上一层细汗。 没有理由。 如果妻子是凶手,她可以因为难忍丈夫的家暴动手杀害他,但她没有理由挖走心脏。 重要的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根本就没有如此娴熟的解剖手法! 她留下一处巨大的破绽。 转头回到现场,catharina把男人的尸体扔进后备箱带走。 直到一处人迹罕见之地,一锹一锹把土扬在男人的身体上。 除了快点结束一切,catharina已经没有多余的感觉了。 只要没人发现尸体,事情就永远都不会有人提起。 就算某一天真的东窗事发,她或许早就已经不在英国境内了。 埋上男人,看着终于被填平的人坑,撑着木杆稍作休息的她,耳边响起一声声警笛! 惊恐地睁大眼,catharina紧紧握着拳头。 一声一声的警笛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可无论她怎么眺望,就是见不到闪烁不停的蓝光。 “catharina。” 白计安? 她怎么会听到白计安的声音。 她明明记得,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做的。 等她拿着心脏回去的时候,白计安还在家里好好的,栗山凉也长胖了。 “catharina,醒醒!” 仿佛从无底的深海里挣扎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回到现实。 拿掉眼罩,左前方的主干路上,迎面驶来一辆辆红色的消防车。 恍惚地看着上面不断闪烁的红灯。 原来她早已离开英国,她在樾安,梦里听到的警笛也不是警察,而是119。 “你还好吗?” 她转头看着白计安,摇摇头:“我没事。” 双手指缝被攥到泛白,还说没事。 不想戳破她,白计安转头默数驶过的消防车,竟然高达8辆。 二级火警,着火点是人员集中地。 隐隐冒出的不安让白计安皱起眉头。 伸长脖子眺望主干路对面的派出所大门,catharina急道:“我下去。” “干什么?” “消防车太大,阻挡视线。”如果这时候日下隆夫离开,她根本就没办法看到。 点点头,白计安随着她走下车。 回头望着消防车离开的方向,震耳欲聋的警笛声不断敲击他的心脏。 眉心近乎拧在一块,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快步向前走,白计安钻进雷克萨斯的驾驶位,调头,直追逐渐驶离的消防车。 不管消防车的目的地是哪里,他总要给自己的不安找到答案。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队」 砰地一下推开门,何锋脸色铁青。 “燕队,出事了!!” 拿开扣在脸上的蓝夹子,正在午休的燕海臻从沙发上坐起身。 “怎么了?这么大嗓门,有狼追你。” “樾安市人民医院住院部楼内一仓库爆炸引发大火,疑似人为。” 瞪大双眼,燕海臻猛地站起身,吼道:“什么?!!!” 冲出办公室,燕海臻一路小跑:“通知全员出发,再叫上二队,以防人手不足。” “二队恐怕不行了。” “怎么了?” “陆队的手里有一宗没结案的伤人事件,正在处理。”顿了顿,何锋道:“我们找三队吧。” “三队上次任务回来就剩两个健全的你忘了?” “贺队长没受伤。” “………去找!两分钟后楼下集合!” —————————— 两个小时前。 「樾安市人民医院门诊部」 午休闹钟响起。 忙了一上午的聂开宇伸个舒服的懒腰。 脱下白大褂放进铁柜,实习医生小赵转身道:“宇哥,一起吃饭吗?” “一起去。”聂开宇站起身,笑盈盈地换下衣服,“但不一起吃。” “嗯?为什么?” 看他上扬的嘴角,小赵闻到八卦的味道。 “有情况!女朋友要来?!谁呀谁呀?是咱们医院的吗?我认不认识? ” 按上柜门,聂开宇难忍笑意:“好好做事,少八卦。” 食堂,亲眼看到聂开宇买上三份午饭的小赵眼睛都瞪圆了。 自从来医院实习,无意外情况,他都会和聂开宇一起吃饭,但每一次聂开宇吃的都不是很多。 甚至在他眼中,消耗巨大的男医生里,他吃的算比较少的。 可今天却一口气买了三份,这传说中的嫂子,胃口这么好啊! 一路来到住院部,聂开宇仿佛一只快乐的小狗,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一颗蹦蹦跳跳的心。 他先是把其中一份分给守在病房外面的商警官,而后,他轻轻拉开房门,向朝他微笑的栗山凉晃了晃手上的双人午餐。 第585章 黑色的花 59 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聂开宇先是查看病床上的中川佑树。 平稳无异常。 “过来。” 伸手拉起栗山凉的手坐到茶几前,聂开宇把喷香四溢的饭盒依次打开。 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从左到右,聂开宇殷切地报菜名:“香菇栗子焖鸡翅、番茄娃娃菜、虾仁菌菇汤,主食是两碗糙米饭。” 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名菜,栗山凉古怪地眨了眨眼睛。 “这些是从哪里买的?你出去了?” 聂开宇摇摇头:“一楼食堂。” 更吃惊了。 “你们食堂的伙食真好。” 微微一笑,聂开宇撕开手套包戴上,帮鸡翅脱骨。 “伙食好是当然的。这里的饭菜不仅是医护人员会吃,病患和家属也会吃。尤其是营养,必须要跟上。” 把夹上栗子肉和香菇丁的鸡翅沾上汤汁喂进栗山凉的嘴里,聂开宇直勾勾地盯着他上下鼓动的腮帮子,心花怒放。 “好吃吗?” 栗山凉点点头:“我也要。” “要什么?” “手套。”他要自己剥。 知道他要做什么,聂开宇淡道:“没有。” 转身正对茶几,他拿起下一只鸡翅继续干活。 “可是你一直喂我,你怎么吃饭呀?” 聂开宇转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难道他把汤汁吃到脸上了? 抽出一张纸巾擦了又擦,栗山凉抬眼对上聂开宇的眼睛,讪讪道:“好了吗?” 嫌他笨,聂开宇目光下移,盯着他握着纸巾的双手说:“我怎么吃?你的手不是没事干吗,不会喂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栗山凉蹙眉:“这里是病房!那还有个人躺着呢,喂来喂去的,你不害臊呀!” “我让你用筷子喂我,又不是让你用嘴巴喂我,害哪门子臊呀?再说,床上那人,别说一顿饭的时间,他今天晚上都醒不了,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那也不行,我不喂,你自己吃。” 包好味美的鸡翅,聂开宇斜眼瞄着看他的栗山凉,一口吃掉。 “不给你了。” 瞧他摇头摆尾的得瑟样儿,就好像用筷子不能吃鸡翅一样。 无情地白他一眼,栗山凉端起圆盒扒饭。 29岁,真幼稚。 但愿七年之后,他不会变成这样。 把垃圾全部整理干净,聂开宇根本就不舍得走。 他抬手看着腕表,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衣兜里面的手机安安静静,没人有急事找他。 不容拒绝,他抓住栗山凉的手靠上沙发,闭目养神。 “……喂。”栗山凉轻轻地挣扎。 “别急着赶我走,让我再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 放弃抵抗,栗山凉挨着他并肩靠在沙发上,说:“待一会儿可以,你别真的睡着耽误下午的工作。” “不会,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不累也不困,他只是贪恋栗山凉在他身边的感觉,不想离开。 得到默许,聂开宇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瞄栗山凉,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慢慢倾斜身体,聂开宇如愿枕上栗山凉的肩膀。 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半个小时而已,鬼鬼祟祟的样子让栗山凉转过头,忍不住偷笑。 纵容他睡在自己的肩上半刻,忽然,病房门被敲响了。 赶紧拍醒聂开宇,栗山凉坐起身,说道:“进。” 拉开门,商思文抬手晃了晃手表:“可以换班了。” “好的。” “正好,我也该回去上班了。” 自觉拎起垃圾袋,聂开宇与栗山凉走出病房。 关上门,聂开宇转身直奔走廊角落,问道:“你们还换班呀?” “嗯,一个人两个小时。” 其实这样也好,他不认识贺威的下属,也不想和警察有过多的交集。 感受走廊微凉的空气,聂开宇脱下毛衫外套递给栗山凉:“穿上。” “我不冷。” “你当然不冷,因为你刚从暖和的地方出来。” 拗不过聂开宇,栗山凉接过外套,看着他身上薄薄的水蓝衬衫,问道:“那你呢,穿什么?” “不用担心我,办公室的柜子里还有其他衣服。” 伸长脖子左右打量,直到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聂开宇捏了捏栗山凉的脸。 “你呀,把自己照顾好,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事了,明白吗?” 羞涩地点点头,栗山凉转身望着聂开宇离开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 距离下午上班还剩下不到十五分钟。 聂开宇在住院部的走廊里快步穿梭,迎面,一个身穿灰色工服的男人手推铁车,正在运输氧气瓶。 低矮的帽檐挡住男人的半张脸,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长了一张薄到几乎看不到的嘴唇,人中右侧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擦肩而过,聂开宇站在原地。 男人不是医院的人,像是送货的工人。 可是,他身后全部是病房,并没有可以放置氧气瓶的仓库。 如果是给病人送,那么也应该是医护人员进行操作。 不对劲! 转身追上男人,聂开宇叫道:“等等。” 像是没听到一般,男人加快脚步。 眼看拉开距离,聂开宇抛下医院禁止跑步喧哗的规定,抬步上前,忽然,前方病房里,李护士和张护士长从1207号病房走出来。 指着男人,聂开宇大喊:“帮我拦住他!” 搞不清状况的李护士愣住了,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护士长,只见护士长直接冲上去,指着男人说:“停下!” 前后包围,无处可走的男人只得站住。 绕到他身前,聂开宇对着不肯抬头的男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送氧气瓶。” “谁叫你送的?目的地是哪?” 默不作声的样子不但聂开宇,就连张护士长也起了疑心。 意识到可能是奔着中川佑树而来,聂开宇悄悄退到张护士长身后,向栗山凉传递消息。 “你说还是不说?”掏出手机,张护士长说:“不说的话,我可叫保安上来了。” 一句话,一直垂头的男人终于抬起脸,帽檐下,方圆的脸上长着一双聚光的三角眼,光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们,都让李护士感到毛骨悚然。 第586章 黑色的花 60 猛地推出手中的氧气瓶,男人转身逃跑。 九十多斤的氧气瓶扑上来,撞得体态圆润的张护士长哎哎直叫。 见状,李护士赶紧上手帮忙,生怕一个不稳,氧气瓶摔地后原地爆炸。 冲上去追,聂开宇放弃栗山凉的电话,转头拨到保安室。 一边跑一边简述情况,眼看伸手就要抓到男人的肩,突然,他回身大臂一挥,一道银光在聂开宇的眼前闪过! 来不及躲避,聂开宇捂着被割开的手臂,鲜血从指缝点点流出。 有人在公共场合持刀伤人还得了?! 路人一声声的惊呼引来越来越多的眼睛围观,但可惜,没人敢上去帮忙,甚至在不自觉中,为疑犯让开一条方便逃跑的路。 “让一让!让一让!!” 楼下,四名保安迎面冲上来相互围堵,终于按住逃跑男子。 他们押着人走到聂开宇身前,确认道:“是这个人吗?” 担心中间出现差错,聂开宇抬手拿下男人的帽子,看着人中右侧的黑痣和三角眼,点头:“没错。” 人被带走,聂开宇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人群中间,他环视四周寻找指示牌。 9层。 他居然从11层一路追到这。 “聂医生!” 是血液科的刘医生和心血管科的王医生。 从人群中挤到中间,他们连男人的脸都没看到。 “你没事吧!哪来的疯子?” 松手看了看,近五厘米的伤口血淋淋。 “没事,回去包一下就好,不深。” 见他要自己走,刘医生赶紧拦住他:“得了,你还是包完再回去吧,不差这一会儿。” 被拉到护士站包扎,聂开宇立刻掏出手机打算把刚刚发生的怪事告诉栗山凉,至于自己的伤先瞒下来,等晚上回去,瞒不住了再说。 拇指在手机键盘上连续跳跃,聂开宇用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说清。 点下发送。 boom!!! 爆炸的巨响把整栋楼的人都震懵了。 纷纷从自己的病房走出来,不敢相信地东张西望。 随之,火警铃骤然响起,尖利刺耳的声响瞬间充斥住院部的每一处角落。 意识到是爆炸引发大火,整栋楼都沸腾了。 不断闪烁的灯光下,人人自危,前一秒还井然有序的走廊被尖叫和脚步声填满,乱成一团。 “凉……” 抽走包到一半的手,聂开宇一把推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 平时几乎无人问津的楼梯变成了香饽饽,所有人都向楼下的方向跑,唯有他一个人顶着拥挤的人潮,逆行而上。 12层远比想象中还要混乱不堪。 爆炸发生的瞬间,意识到不妙的栗山凉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里面一切如常。 根本不敢相信,商思文哑声问道:“刚才的声音,是爆炸?” 好好的医院怎么会突然爆炸? 千万别说是因为他们身后的这个人。 “我去通知贺队!” 点点头,换栗山凉走进病房,守着中川佑树。 他抬腕看着手表,早已过了聂开宇下午上班的时间。 人在门诊楼,和住院部是两栋不相关的楼,他应该不会有事。 背靠窗子站在病床旁,他掏出手机准备联系白计安。 看着屏幕上聂开宇发来的未读信息,栗山凉心慌意乱。 他没有回到办公室? 还碰到了推着氧气瓶的可疑男人。 氧气瓶,爆炸…… 聂开宇阻止了一处,可医院还是爆炸了。 不止一处,来人也不止一个。 脊背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耳畔除去病房外的杂乱还有……拉开窗户的声音! 抽出蝴蝶刀挡住背后的攻击,他连出刃都来不及。 刀刃与刀柄,力量互相抗衡、碰撞,咯咯作响。 来人宽衣蒙面,手持日式短刀。 即使蹲在窗台上,矮子的事实也难以掩盖。 山田爱美。 刺杀一次失败,又来一次。 这次要是再失败,按照「黑桃」的规矩,恐怕就要清理门户了。 慢慢起身,山田爱美将全部的力量落在刀刃,直到身体平衡,她突然泄力高举短刀竭力劈下! 转身躲开攻击,山田爱美直奔床上的中川佑树,反握短刀对准他的眉心径直刺下! 千钧一发,栗山凉猛踹病床,刀刃偏离,划开中川佑树的耳轮刺进枕头! 一次又一次,一个接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冲出来! 她升上「黑桃j」的第一个任务。 「主人」要求她完美地制造出中川佑树自杀的假象。 后来,她任务失败,「主人」得知后十分失望,不再与她联系,而是由「黑桃q」代为转告,只要杀了中川佑树,便抵消她第一次任务失败的记录。 从伪造自杀到暗杀,即便放宽到这种程度,她的任务还是屡屡受阻。 要是再失败,她恐怕今晚就会死在「黑桃q」的手上! 一抓扯下面罩,山田爱美的脸都绿了。 如同孤注一掷的饿狼死死盯着栗山凉。 她要杀人,随便谁都好。 从逆行的人群中挤上12层,聂开宇的眼前有些灰蒙。 看来,相比9层,12层更接近着火点。 随便冲进一间病房扯下床单按进盥洗间的洗手盆里,直到全部浸湿后捞出来抱在怀里。 聂开宇直奔栗山凉所在的方向,拐角,一个黑色的背影在白灰色的烟雾里微微晃动。 左右确定安全,聂开宇立刻躲在墙后,探头观察。 黑影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找到中川佑树的病房门前停下。 走廊里没有栗山凉的身影,正在执行任务的他不会轻易离开,一定是听到爆炸之后去了里面! 以为黑影要拉开房门,聂开宇急得呼吸一滞。 谁曾想,下一秒,黑影突然抬起双手,随着身体不断颤动,聂开宇发现他的身前居然有一个人! 随着被抱住的人猛烈挣扎,黑影被撞翻在墙。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后又重新抱过身前的女人,用手帕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一闪而过的侧影,是商警官! 把浸湿的床单扔在长椅上,趁其不备,聂开宇扯下领带一把套住黑影的脖子用力扼住! 强力的拖拽让黑影急于保命,不得已,放开几乎昏厥的商思文。 第587章 黑色的花 61 紧要关头,究竟要不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对抗黑影,聂开宇左右为难。 不使出来,他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害怕被挣脱之后失去制服他的绝佳机会。 但要是全部都使出来,他好歹是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人,万一失手把人勒死,算谁的!!? “商警官!醒醒!!” 勒住男人颈部,聂开宇对着靠墙滑下的商思文大吼。 忽然,墙角灯光闪烁。 是手机!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贺队! 是贺威! 聂开宇绝望极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这么想接到贺威的电话。 男人拼命晃动身体,抬起手肘击中聂开宇的侧腹! 趁扼住脖颈的力量松懈,他一把拽开领带,转身挥拳招呼聂开宇的脸。 砰! 一声巨响。 拳头停在空中,左侧,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从内部受重击后炸开,碎片四溅。 不约而同地抬手挡住,锋利的碎片还是划伤了他们的手和脸。 唰地一下拉开房门,栗山凉站在门前,手里拎着被玻璃扎到满头是血的山田爱美。 看着与敌人对峙的聂开宇,脏兮兮的衬衫上,血渍已经干成黑色。原本好好系在颈前的领带被丢在地上,还有下颚角上,一处两厘米的新鲜划痕正在渗血,而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的拳头上也有血。 以为聂开宇被打,栗山凉冲上去朝着傻眼的男人就是一脚! 狠狠撞上白墙,他一刀捅进男人的大腿。 “你打他了?” 疼得满头大汗,男人拼命摇头:“没……没有。” “我不信。” 眼看刀子越插越深,被自己宝宝吓傻的聂开宇终于回神。 “不是他打的,别下死手。” 亲眼验证聂开宇的伤,手臂一处刀伤,脸上的,虽然不是刀子,也是利器划伤的。 “不是他是谁?” “是送氧气瓶那个人做的……” 至于脸上的,是刚才你干的。 忍住大实话没说,只见栗山凉重新扭头看着男人,猛地把刀刃全部推进大腿。 伴着痛苦的哀嚎,栗山凉道:“那也是他同伴做的。” 额头青筋凸起,男人怒目圆睁地瞪着栗山凉,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 毫无胆怯地对视棕色的瞳孔,上面反射出了自己和垂在他头上的尖刀! 扑上去一把抱住来不及回身的栗山凉,聂开宇紧闭双眼,等待痛苦降临。 啪! 一声怪响。 刀刃没有刺进聂开宇的身体。 拽开聂开宇的手臂,栗山凉转过身。 只见浑身滴血的山田爱美右侧太阳穴上又多了一处新伤,一部屏幕炸碎的手机静静躺在她的脚边。 手机聂开宇认识,是几分钟前在墙角与贺威通话的手机,商警官的手机! 两人顺势看去,刚刚几乎昏厥的商思文醒了。 她大口喘气,抬手扒住窗台一角,慢慢起身。 袭击她的男人,手帕上沾了迷药,如今她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是重影扭曲的。 要不是有人救她,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可走廊里的烟愈来愈浓,呛得人近乎窒息。 退而求次,山田爱美如鬼魅般冲上去,噗嗤一声,刺中目标。 两天。 自从来到樾安,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痛快地摸到人血。 她的刀,早就已经渴到疯魔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人盯着中川佑树,她早在盛悦酒店的时候,就该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警察杀了! 抽出蝴蝶刀,栗山凉刚想起身冲上去,肩膀被一只清瘦的手按住了。 “……计安哥。” 望着他的背影,栗山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一个没被任何通知的人怎么会比警察来的还快! 还有,外面不断响动的声音是,消防车! 感受到身后威胁,山田爱美想要拔刀转身,可垂死挣扎的商思文忍着剧痛,双手紧紧握住刀刃,不肯松开。 恨得咬牙,山田爱美一脚踢开脚步虚浮的商思文,转身与新面孔对刃。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佩刀在对方手上,她先是一愣,而后,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怎么不是他?” 眯上眼,白计安意识到山田爱美说的是贺威。 一想到她还惦记他的命,白计安也笑了。 双手持刀用力下压,从互相对抗到被压制。眼看横在眼前的刀刃一点点靠近自己的侧颈,山田爱美目眦欲裂。 没有靠力量压制她,靠的是技巧。 这个人! 她盯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心里的疑问翻江倒海。 他练过日本剑道!? 而且很强。 开玩笑吧!一个中国人,她会输?!! 怒吼一声,山田爱美使出全力反击。 面不改色地瞄着她的侧颈,白计安轻轻调整刀刃角度,落刀! 唰地一下,鲜血窜出,吓得聂开宇倒吸一口冷气。 咚! 山田爱美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滑坐在地。 “白计安!”聂开宇怒道:“抹脖子会死人的,你疯了?!” 回头瞥见他身上的伤,白计安淡道:“管好你自己。” 踏进病房,耳机响了。 按下通话,catharina急道:“计安不好了。” 退回一步站在走廊和病房的交界处,白计安转头给栗山凉一个眼神。 直到他连同聂开宇把走廊里受伤的三个人全部移走,白计安把浸湿的手帕放在口鼻上:“慢慢说。” “日下隆夫有鬼。派出所的民警说,原本,他今天早上就可以离开,但是他一直以自己第一次来中国不懂规矩,不想继续无意中犯法为由与民警聊到刚刚,直到外面一辆辆消防车从门口经过,他才离开。” “所以你跟丢了。” “是,我应该暴露了。” “未必,不用那么担心。” “为什么?” “catharina,你是傻了吗?如果你是日下隆夫,一张你从未见过的信用卡凭空出现在你的钱包里。因为这张卡,你又理所当然地被带到派出所问话,耽误了行动。你中计了这个事实,有那么难猜吗?” 意识到自己没有暴露,catharina放松地长呼一口气。 感觉到她变幻的情绪,白计安嘱咐:“不要掉以轻心。” 第588章 黑色的花 62 “我知道。但下一步呢?我要做什么?” 抬眼盯着病床上的中川佑树片刻,白计安转头望着窗外,医院对面的排排大楼。 “去查,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不是日下隆夫?” “嗯。”垂眼看着地上,山田爱美的血渍,白计安说:“同一个任务连续失败两次,我猜「黑桃」或者「梅花」,「q」级以上的人物就要来清理门户了。” 好不容易把三个无法行动的人移到走廊的另一侧。 聂开宇死死捂住山田爱美不停流血的脖子一路来到空无一人的护士站,拿出止血工具,他一边包一边骂:“白计安这个疯子!人要是死了,你也跑不了!” 将浸湿的口罩戴在聂开宇的脸上,栗山凉凑上来查看山田爱美的伤。 “计安哥说过不杀人,他不会下死手的。” “是,他这一刀下去的确不会瞬间致命,但这个流血量,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内不止住,还是会死!” “这不是有你嘛。”栗山凉主动擦掉聂开宇额头上的细汗,哄道:“他知道你一定会处理好,所以就想出口气呗。” “少为他说好话,我就不该管他!” “你不会的。” 栗山凉信任他的样子很好看,但是为了哄他给白计安收拾烂摊子,他就很不爽。 剪断绷带后放下工具,聂开宇郁结于胸,继续翻账。 “他让我管好我自己。” “没错呀,你管好自己,叫你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嘛!” 直勾勾地盯着满眼是他的栗山凉,聂开宇深深地感觉,他还不如不哄他。 别开视线,聂开宇起身来到昏昏沉沉的商思文身边查看伤势。 刚刚移动他们时,他就看到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 刀刃虽然刺中,却不是致命位置,尤其是在关键时刻用双手拦住短刀,才会没有造成重伤。 但是,手掌伤势惨烈。 治疗时,咚咚,楼梯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一把拉过聂开宇强行藏在护士站后面,栗山凉紧握刀柄,死死盯着乳白色的防火门,严阵以待。 嘎吱一声门被拉开,率先冲上来的人是贺威。 瞄准是自己人,聂开宇起身,把白计安的仇报给贺威。 “你怎么不等我们死了再来?” 乌泱泱,连续好几名警察和救护人员从贺威的身后钻出来,面对露头就秒的指责,一脸的莫名其妙。 看到躺在地上昏迷的商思文,贺威立刻上去查看伤情。 身后,何锋指挥救护人员把人抬上担架。 扶起完全昏迷的山田爱美,贺威盯着她脖颈上的包扎,有些疑惑。 抬手叫来其他担架,他问:“中川佑树呢?” 砰! 子弹击碎玻璃,射入山田爱美的太阳穴。 犹如一颗爆裂的西瓜在众人眼中炸开,鲜腥的血像一朵绽放的红花,遍地铺开。 世界静止了。 所有人被突然发生的变故震在原地。 贺威向左看去,穿过开门的病房,上一秒还完好无损的玻璃窗以子弹射入的点为中心向四周裂开。 对面的大楼上。 距离,威力。 是狙击枪! “何锋!”贺威指着对面的大楼,“去搜!” 率先从噩梦中惊醒的贺威仿佛打开了所有人的开关。 看着眼前陆续冲出去的警察,男人终于扛不住了。 刚刚组织清理门户的那一幕太恐怖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不,组织不会为了他这种连干部都称不上的小喽啰浪费子弹。 他们会想其他办法,让他死得比「黑桃j」还惨!! 低头看着溅在身上的血,双手上的血。 抬手摸了摸脸,淡黄色的,是脑浆。 热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疯了一般拖着被刺伤的大腿向安全通道的方向爬,男人嘴里疯狂地念叨着。 “「k」,是「k」!「k」来了!” 听到重点,栗山凉俯身冲上去,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 “你说什么?!” 男人挣扎着,尖叫着,嘴里回答着:“「k」,是「黑桃k」的狙击枪!百发百中!!” 翻身滚到病房前,贺威躺地,抬腿勾住门把手,把门关上。 而后,他俯身回到护士站后面,掏出手铐把已经崩溃的男人铐死。 以为栗山凉转移了目标,贺威问:“中川佑树呢?” “病房,和计安哥在一起。” 瞪着双眼,贺威怔住了。 计安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在家休息吗? 谁告诉他的?! 来不及问,贺威向病房的方向矮身狂奔。 直到冲进黑漆漆的病房,白计安迎面扑来,拉起他的胳膊坐到窗子下面。 仰头看着全部拉上的窗帘,贺威从头到脚地扫视他。 “有没有受伤?” “问我?” 白计安的胸膛上下鼓动,猩红的眼中满是惊魂未定。 直到确认他没事,白计安抬起颤抖的手,抹掉贺威脸上的血。 枪声过后,惊恐的尖叫声不断。 他算准连续两次出手失败的山田爱美会被击杀。 为了保她性命问出更多的线索,他假意下杀手抹断她的脖子。 本以为能瞒天过海,谁知道,为了万无一失,他们不但动作快,还用了狙击枪。 那么下一步呢? 既然能穿透玻璃杀了山田爱美,那么同理,也可以轻易杀掉中川佑树。 拉上窗帘阻隔视线,他把还在昏迷的中川佑树移到床下。 就算对方的狙击手再厉害,可以按照观察过的环境盲击,床下也是死角。 一切他都可以轻松应对,直到看到在「黑桃」暗杀名单中榜上有名的贺威。 “你怎么会在这?” 贺威看着被吓到不会思考的白计安,温声道:“爆炸引发火灾疑似人为,是刑事案件,当然要出警。” “这样啊。”白计安像机器似的点头,“我忘了。” “计安。” 轻抚他的后颈揉了揉,贺威用极其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你放松,不要这么紧张,好吗?” 过度的担忧严重阻碍思考,他明白。 攥拳之后再松开,反复几次,直到白计安的呼吸平缓,贺威道:“与山田爱美一同行动的男人说,会用狙的人是「黑桃k」。” 第589章 黑色的花 63 「黑桃k」 …… 沉默片刻,白计安立刻拿起手机给位置未知的catharina发消息。 “怎么了?” 除去和他有关的事,白计安很少慌神。 “我想问问catharina现在在哪。在山田爱美被清理门户之前,我叫她在附近搜索,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黑桃k」实力不详又是catharina堵上一切寻找的仇人,如果真的遇上,后果不堪设想。 放下手机,白计安慢慢握上贺威的手。 从出国到今天,他追查「黑桃主」和「黑桃k」五年。 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是韩国印刷店老板金江贤和catharina奶奶的死亡案。 当时,两名被害人都是被霰弹枪击中后身亡。 之后,「黑桃k」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是组织里绝密的暗杀任务,都听说过「黑桃j」的名号。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今天居然会再次遇到。 狙击枪。 脑海被病房窗外的画面填满。 对面大楼与医院中间仅隔宽度30米的双向八车道,算上住院部楼前的150米宽的大院,不过是180米……至于病房那几米距离,就算记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可以轻松驾驭一把好狙,那么射中千米之外的目标,对狙击手来讲简直不要太简单。 「黑桃」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 思绪烦乱,白计安垂下隐隐作痛的脑袋,脑子里既有疑问,还有后怕。 被狙击时的山田爱美就在贺威的面前。 如果当时敌方失手偏离目标、或者从倍镜里认出贺威,想转移目标要怎么办? 如果某一天「黑桃k」用同样的方法袭击贺威又该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子弹,没人能够防备。 感受到微微颤抖的手,贺威侧身抱住白计安。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敌方没有对我下手,但我们也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至少我们知道「黑桃k」的能力、抓住了山田爱美的同伴、保住了中川佑树的性命。他们没有彻底斩草除根,我们还有机会。” 是,还有机会。 只是机会从他得知「黑桃k」能力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屈指可数。 紧紧回抱贺威,白计安摸到黏滑的液体。 展开手心,看着上面山田爱美的血,白计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杀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黑桃k」。 否则,总有一天,他手上沾满的会是贺威的血。 看着周围逐渐消散的浓烟,聂开宇抬手摘掉口罩。 看样子,着火点已经被消防顺利扑灭了。 氧气瓶,那种东西虽然是容易爆炸的危险品,但却不是易燃物。 应该是有人把在预备爆炸的氧气瓶四周放置了很多易燃易爆物品,所以才会发生刚刚那么惊天动地的事。 见他发呆,栗山凉主动拉起聂开宇的手,看着敷在伤口上,被蹭掉一半的纱布,他有些心疼。 做医生的就是这样,遇到危险光想着救别人,自己的伤别说去治,估计早就忘光了。 “过来。” 拉过一把椅子让聂开宇坐下,栗山凉左顾右盼。 “找什么?” “你刚刚用过的工具箱。” 他用过之后随手放下了。 跟着栗山凉一块寻找,忽然,聂开宇把目光停在被铐男人的身后。 “应该在他后面。” 看到栗山凉靠近自己,叫累的男人瞪圆双眼。 一把抓上他的肩,半个小时前被栗山凉一刀刺入大腿的事历历在目。 像是触动了失控的开关,男人惊恐地大喊救命。 厌恶地蹙起眉头,栗山凉抬手狠狠地劈上他的侧颈。 两眼一翻,男人仰头昏厥。 …… 垂眼看着一圈一圈地帮自己包扎伤口的栗山凉,聂开宇不咸不淡地说:“没想到你手法这么专业。” 剪开绷带,栗山凉道:“那当然。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们出任务受伤了回不来,都要靠自己。不过太严重的伤不行,普通的刀枪棍棒,我还是可以处理的。” 刀、棍、棒他能理解,但…… “你中过枪?” 全身上下都仔细看过了,他没在栗山凉的身上发现过中弹留下的痕迹。 “没有。但是catharina曾经被子弹擦伤过,是我帮忙处理的。” 垮下脸,聂开宇嫌道:“你们在外面枪林弹雨的,怎么连个专业医生都没有?” 抬眼盯着他,栗山凉道:“你不就是专业医生嘛!” “你们都做几年了,我什么时候才出现的?中间的空白也忒长了吧!” 真等他治,人都快死没了。 轻轻一笑,栗山凉说:“证明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顽强。” “顽强?”气呼呼地收回手,聂开宇直言:“是命大!不说其他,就刚刚那发子弹扛下来,谁能活着?” 转头看着躺在走廊上,山田爱美惨不忍睹的尸体,栗山凉沉默了。 一时间,他似乎不明白他们这群人是为了什么。 「黑桃」对于任务失败回来的成员极其苛刻的事他早有耳闻,只是这么多年从未见识过哪个人连续两次搞砸机会。 山田爱美是头一个,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 抬头望着中川佑树病房的方向,栗山凉直叹气。 刚刚那一幕就在贺威的眼前发生,计安哥肯定吓坏了。 “看什么呢?” 好了伤疤忘了疼,聂开宇处理好伤口又开始找事情,酸言酸语。 “你就这么惦记呀?” “好了你。” 栗山凉懒得理他,从出来之后就阴阳怪气的。 心疼他受伤,他已经很忍让了。 但愿聂开宇从现在开始恢复正常,不要逼自己在他每天工作的地方抽他。 带领一队人搜查一圈无果,何锋立刻把消息传给贺威。 电话过去,贺威并不意外。 一枪毙命山田爱美完成任务,正常人都不会留在原地。 轻轻捏了捏白计安的手,贺威起身拉开窗帘的一角,瞄着对面一排排的高楼,将记忆中玻璃留下的弹孔连接被击杀的目标当时所处的位置,拟出狙击手可能藏匿的几处地点。 第590章 黑色的花64 随后,他又根据中川佑树窗外对面的大楼画出一片可能射击的地点。 最终,两点连接。 便是狙击手曾经移动的位置。 收到监督山田爱美任务的「黑桃k」原本和她一样,躲在方便观察中川佑树病房的位置。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等待结果。 如果中川佑树顺利死在山田爱美的手上,那么他收枪回城;反之,就地击杀。 可结果分晓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山田爱美被白计安割破侧颈,顺着墙面倒下,正巧是窗台下面的死角。 无法执行任务,他只能时刻观察,直到看到栗山凉和聂开宇将山田爱美移动到走廊。 装枪后时刻寻找机会,终于他扣下扳机,达成任务。 “分头行动,怎么组合你自行安排。一组按照我刚发给你的地图寻找可能拍到狙击手的全部监控器,尤其是大楼出入口,有几个拿几个;一组寻找楼内的目击者。” 抬起手表,贺威继续说。 “山田爱美出现是在爆炸之后,下午1:52分,开枪时间是下午2:27分。写字楼里面的单位大多数都已经上班,着重去找楼下的保安和我画下范围内楼层的保洁,如果还是没有线索,就去联络里面的单位。最后一组,大面积排查楼内是否有被狙击手隐藏的枪支,并联系交警队配合设卡对过往车辆进行例行检查,不仅要注意手持箱子和旅行包的人,什么都没有的也不要遗漏,枪支很有可能被拆开藏在座位后备箱等等容易遗漏的地方。” 繁杂庞大的任务量听得围在何锋身边的二队直摇头。 直到挂掉电话前,贺威补充:“先分头行动,我安排人去支援你们。” 而后,贺威立刻寻找外援,又找来几名救护,把中川佑树秘密转移。 看到贺威,一直在原地等待的栗山凉立刻站起身,观察白计安的脸色,所幸,远比他想象中正常。 走进护士站,贺威脚步一顿。 他原本是想把铐住的男人带回市局审问,谁曾想会看到这副景象。 与昏倒的男人并肩而坐的是……燕海臻。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贺威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不是负责查看起火点,寻找人为制造爆炸的证据去了吗? “完事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忙需要帮,结果。”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躺在走廊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燕海臻的脸都紫了:“什么情况?” 蹲下解开手铐一端,贺威淡道:“一枪爆头。” “你干的?” 无语地闭上眼,贺威瞪道:“手枪能把人头打爆吗?” “……狙啊。” 贺威默认的表情看得燕海臻倒吸一口凉气。 沿海直辖市中心开枪杀人,这种事他活了半辈子别说遇到,想都不敢想啊! 这是樾安市,又不是美利坚!!! 况且还是狙,战场上常见的家伙,他都没机会摸! 为什么他会有种从中国出警到中东战场的穿越感? “行了你。” 原本他还想自己把人带回去审问,让燕海臻去支援。 结果倒好,这老小子直接被狙傻了。 把昏死的男人扔到燕海臻身上,贺威道:“清醒点,把人带回去,等我回局里问话。” 好歹也是刑侦支队长,还不如医生镇定,丢死人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 燕海臻嫌弃地拎起男人的衣领,起身拍灰。 “我和你又不一样,没当过兵,更没见识过玩命的战场。”指着山田爱美的尸体,他说:“与其看到这种一瞬间脑袋开花的新鲜尸体,我宁可她腐败发臭巨人观。” 前者他会被凶手秒,后者顶天连续三天不吃不喝,问题不大。 “很遗憾。”贺威摊开双手,“你得把她带上。” “啥?” 过于晴天霹雳的内容让燕海臻感觉自己好像空耳了。 “我需要你把尸体带回去交给成诺进行尸检,之后的事你不用再管,专心结尾爆炸案就可以。” 保持镇定,燕海臻问:“何锋他们呢?” 看透一切,贺威眯了眯眼:“在对面排查……” “我现在就去支援他们。” 如同脚底抹油。 回望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的燕海臻,贺威对一直看戏的白计安他们耸了耸肩:“排查狙击手的线索。” 自投罗网,他也没办法。 傍晚,白计安站在床边,盯着还在昏迷的中川佑树,若有所思。 栗山凉站在客房门前,时而看看里面,时而看看外面。 不但白计安,就连后来回来的catharina也是,双手撑着双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医院爆炸案一过,「黑桃j」死亡,「黑桃k」出现,「梅花j」失联。 短短两个小时的信息量太大,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们从长计议。 不敢打扰白计安,栗山凉只好走到沙发前坐下。 “找不到日下隆夫也没关系,只要中川佑树还活着在我们手上,鱼就会因为必须觅食,不停地咬钩。” “不是。”catharina摇摇头,“我没有想日下隆夫的事。” “那就是「黑桃k」。” catharina一直要找的仇人,他听计安哥说过。 沉默良久,catharina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但她,就连警方也没有得到任何新消息。 一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居然能随时随地人间蒸发。 五年前的雪地上没留下脚印,如今在闹市区里提着装枪的箱子依旧可以逃之夭夭。 别说体貌特征,就连是男是女她都不知道。 “光是垂头丧气的不是办法。”把笔记本电脑递给栗山凉,白计安道:“查,把全球所有在册的顶尖职业杀手的资料找出来。虽然「黑桃k」未必在里面,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顿了顿,白计安又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 “我推翻最初有两拨人想杀中川佑树的判断。山田爱美和日下隆夫,「梅花j」和「黑桃j」的雇主始终只有一人,就是藤原智。” 从东京开始,他们就是一伙的。 第591章 黑色的花 65 “一伙的?”catharina猛地仰起头看着白计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从成田机场开始,不,应该是从山田爱美出现在中川物产楼后的便利店开始,一切都是藤原智夫妇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栗山凉道:“所以,山田爱美作为收银员潜伏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走到中川佑树身边,帮助藤原智杀他夺权?可是,这些事不需要特别麻烦「黑桃」,「梅花」自己就可以做到。” “还是说,藤原智的老婆纱里奈是「梅花」的人,而藤原智自己隶属于「黑桃」?” 摇摇头,白计安叹道:“catharina,从现在开始听我们说,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恢复冷静。” 得力帮手的智商骤降,他难以适应。 “恢复冷静……说得简单。” catharina的心慌意乱摆在脸上,看得栗山凉于心不忍。 他端起白水递给她,说:“就算你现在知道「黑桃k」在哪,去了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不如听计安哥慢慢说,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斜眼盯着水晶杯里的白水,catharina抬眼盯着白计安,“聂家有酒窖,你别告诉我白家这么穷。” 耸耸肩,白计安淡道:“如果喝酒可以让你恢复理性。地下一层东侧最里面,红酒洋酒白酒,一切能入口的,不用考虑价格,随你的便。” “这还差不多。” 转头按开电视,新闻频道正在报道中午樾安市人民医院发生的爆炸案。 0死28伤。 “还好没人死亡。” 点点头,白计安坐上沙发:“这次任务,「黑桃」只分给山田爱美两个帮手。一个被你刺伤大腿,如今在审讯室里接受警方调查,另一个在动手前被开宇发现,逮进保安室。按照程序,如今他们俩已经在市公安局汇合了。” “还有山田爱美,不知道尸检会不会有收获。” 垂眼看着栗山凉递来的平板电脑,白计安疑道:“这是什么?” “内部资料。三个月前「梅花」最新研发,两周前完成实验,预备正式投入试用。植入人体后脑的芯片,只有指甲大小,作用除去定位跟踪之外,还可以对被植入者进行惩罚。” “惩罚?” “是,一般都是主导者买给被主导者。主导者拥有绝对的操控权,一旦在监视、监听中发现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可以按下启动键,对被植入芯片的人进行电击。” 滑动产品介绍的ppt直到最底端,白计安厌恶道:“什么意思,力争回到原始奴隶社会?” 拿回电脑关屏,栗山凉心虚道:“我订了五个。” “啊?”白计安不解,“你要电开宇?” “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 五个,可遭老罪了。 撇撇嘴,栗山凉正经道:“我是发现这个产品刚刚结束试验阶段,消息只发给「方块」、「黑桃」和「红桃」,其他人肯定多少都会给「梅花」这个面子,我一点声响都没有,容易树敌。” 他现在是尽全力继承白计安的衣钵,努力让「红桃」保持在组织中“一块砖”的形象。 哪里有用哪里搬,总之,不争不抢,存在感极低。 “树敌就树敌。” 提着两瓶白兰地,catharina绕到吧台,取下三个水晶杯。 “我现在巴不得他们全都上门来找我们。” 40度的酒,700ml单支,拿了两瓶。 白计安淡道:“你要灌死自己?” “不是还有你们俩。” 用下巴指了指开门的客房,白计安反问:“你要不要把中川佑树也扶起来陪你喝?” 没收一瓶塞到栗山凉怀里。 “在敌方有下一步的动作前都要轮流看着人质,一次只能喝一瓶。” “真抠。” 倒好酒,三人一同靠在沙发椅背上,盯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直到记者拍到起火点,是在住院部11层最右端的露台上。 俯身敲动键盘,白计安调出人民医院住院部平面布局图。 还记得聂开宇曾说,他遇到可疑男子时,对方正推着氧气瓶向左走。 左面最里面的拐角,有一个堆放杂物的小仓库,窗子的位置在……阳面。 “看来是氧气瓶经过暴晒后爆炸引燃周遭物品发生火灾。” “中川佑树的病房在12层。” 抿上一口酒,栗山凉难耐地皱了皱鼻梁。 “这么看来,不管爆炸还是火灾,目标都不是杀他,而是为了制造混乱,给山田爱美下手的机会。” catharina冷道:“为了给她搭建舞台,上面真是煞费苦心。” 白计安道:“也是「黑桃主」在告诉她,如果这么简单的暗杀都做不到,即使被清理门户也要心服口服。” 想起她的死状,栗山凉感叹:“要是能在她的尸体上找到「梅花」研发的最新产品就好了,警察循着线索顺藤摸瓜。一个没有在市场上流通的产品,很有指向性。” “得,早点抛弃幻想,回归现实。” 连干五杯烈酒,逐渐上头的catharina的情绪放松很多。 “哪怕山田爱美的后脑上真的植入了那张小小的芯片,一枪过去,炸得比脑浆还碎呢!警察怎么查?他们搜楼又设卡,从中午爆头事件发生到现在连「黑桃k」的影子都没见到,你指望他们?他们就是一群饭桶的道理,我五年前在俄罗斯就知道了!想报仇也好,想保护谁,想帮助谁都好,我们始终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catharina你少喝点。” 对栗山凉的劝阻充耳不闻,她一口干掉杯底,又一次倒了半杯。 抖了抖一滴不剩的酒瓶,她觉得不够,转头盯上栗山凉基本没动的酒杯。 “真费劲,给我!” 一把拿过栗山凉的杯子把酒倒进自己的杯子。 “半杯酒都这么难,看来,相比你那个酗酒打人的死爹,你还真是棵好苗。” “catharina。”白计安冷道:“醉了就上楼睡觉,别在这胡说八道。” 第592章 黑色的花 66 “不能睡。” 干掉最后一滴酒,catharina翘起二郎腿,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柔软的沙发椅背,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的侧影。 “你还没说理由,为什么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端倪,又是什么时候确定,日下隆夫和山田爱美的主子都是藤原智的?” “因为你的电话。” “我给你打过那么多电话,哪一通?” “跟丢日下隆夫的那通。” 从电脑中调出曾经栗山凉发给他的资料投上大屏。 乍看墙上出现的人物关系网,catharina重新靠回舒适的沙发上。 全都是老熟人,她闭眼都能听懂白计安一会儿要说的话。 “中川物产董事会党派之间的力量、关系。在中川佑树上位后,旗下最大分支藤原党只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大岛彦邦。” 曾经,因为组织内部四大分支几乎不会私下合作的先例,白计安一直把「梅花」的藤原智、日下隆夫与「黑桃」的山田爱美分成两个阵营。 「梅花j」日下隆夫为藤原智做事。 那么自始至终都向钱看齐的「黑桃」,完全可能因为高额的雇佣金,接受其他人想要杀掉中川佑树的任务。 这样,除去藤原智,另一个想要中川佑树死亡的人就是拥有极强竞争力的大岛彦邦。 两者都想要中川佑树的命,只不过一种计划暗中观察后借刀杀人,另一种则更加简单粗暴。 “也就是说,计安哥,你当初以为日下隆夫是藤原智的人,而山田爱美是大岛彦邦派来的杀手。” “没错,我以为「梅花」和「黑桃」撞了任务,都想杀害中川佑树。直到接到catharina的那通电话。” “你认为日下隆夫故意在派出所与民警闲聊拖延离开的时间,是为了等待消防车路过,趁乱消失。那为什么又说我没有暴露?如果日下隆夫没怀疑被监视,大可直接离开。” “果然不应该让你喝太多酒。”白计安道:“你是不是忘了,接机那天,我和凉分别做了伪装,信用卡又是同飞机上的乘客丢失的。简单复盘,他就能确定我和凉没有上过飞机。” “像空气一样隐身又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对手。”栗山凉道:“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但是却不知道被谁盯上,被多少人盯上,所以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医院会爆炸的事他知道,消防车,不利用白不利用。” 大概意思catharina是听懂了,就是听着中文,有些费力。 见状,白计安平静地说:“要我用俄语帮你重新梳理一遍吗?” “不用。”她伸出三根手指,“给我三分钟时间消化一下。” 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的catharina说:“所以,你就是从日下隆夫早就知道医院会爆炸,消防车会路过派出所门口这件事,判断他们是一伙的。” “没错。” “目的呢?n b?” 一个人杀不死中川佑树,那就再来一个。 “杀中川佑树只是顺便,重点在这。”用激光笔在大岛彦邦的照片上画圈,白计安道:“表面上,藤原智相当不喜欢摇身一变,从超市收银员变成中川物产会长秘书的山田爱美。给公司上下所有人制造假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把中川佑树中国行死亡的事嫁祸给劲敌大岛彦邦。” 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死了,董事会上唯一的绊脚石也被冠上了雇凶杀人的恶名。 这样的中川物产根本就逃不了藤原家的手心。 “斗争的技术不高,道理也很简单,只是我没想到「梅花」会与「黑桃」联手。” “没关系。”catharina放下酒杯,“别看他们俩今天联手你侬我侬,山田爱美的事一过,日后就说不准了。” 栗山凉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对于藤原智来说,中川佑树被刺杀直接影响他是否能真的执掌中川物产,进而让「梅花」吞噬「方块」在组织的价值。可偏偏这么重要的事,被「黑桃」随便派来一个刚补上「j」位空缺的新手搞砸了。藤原智一定会想办法找「黑桃」问责。” “他们最好闹得更大一点,找到大老板,让我们也参与进去瞧瞧热闹。”冷笑一声,catharina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越过坐在中间的白计安,她伸手戳了戳栗山凉的肩。 “到时候你再拱拱火,向「黑桃主」打听一下为什么把「黑桃k」派出去,却只清理了山田爱美。他要是第一枪直接爆了中川佑树的脑袋,一切不都结束了。” “不许问。”白计安道。 “为什么?多好的机会,一句话让他们所有人都不爽。” “因为「黑桃k」这个人。” 以为白计安又想到什么,catharina激动地撑起身。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点点头,白计安滚动鼠标,专心致志地盯着暗网上,一排排明码标价的世界职业杀手的个人信息。 把光标放在一个瑞士籍男人的脸上,白计安说:“你们来看,这里面大多数人曾经不是特工就是雇佣兵。” 想起击杀山田爱美的大狙,栗山凉道:“「黑桃k」很有可能和他们有相同的经历。” “不完全确定。但至少他是个性格淡漠、不喜权斗,面对「黑桃主」下达的命令,也是选择性的做与不做。” “这么牛?”catharina有些不信,“能尽一人之力控制整个杀手团,「黑桃主」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会被「黑桃k」拿住?” “不一定是拿住,可能是爱惜人才,对高手的宠爱。这一点从五年前森林雪地案开始,一直销声匿迹到今天才出现就能看得出,「黑桃主」并不是经常使用他这张王牌。” 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当初派人杀害贺威的时候,「黑桃k」没有出现。 是真的怕失手选择放弃,还是另有隐情。 第593章 黑色的花 67 「小聂,这两天你先回家休息,等伤彻底好了,再回来上班。」 开门上车,聂开宇垂眼看着电子钟,下午四点十分。 他今天只工作了半天,却比任何一天都累。 像经历一场大战,全身上下的肌肉又酸又痛。 从衣兜掏出手机,滑动繁杂的未读信息,没有一条是他想看的。 正巧晚饭时间,聂夫人身穿火红色真丝睡衣,飘飘洒洒地来到餐厅享受晚饭。 可老公也好,儿子也罢,一个两个的,都没回来。 就连家里好不容易来的客人也是,全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她就纳闷了,家大业大的聂家,怎么到头来,每天晚上都是她一个人吃饭? “赵姐!” “哎!”赵琳一路小跑地走进来,手上还戴着洗碗手套,“怎么了夫人,是饭菜不可口需要重做,还是想喝酒了?” “都不是。”申煜招招手,“坐下,陪我吃饭。” 她太闷了。 “啊?可是,我吃过了呀。” 沉沉地叹口气,突然,申煜双手撑桌站起身,想吩咐赵琳把吃的全部移到客厅,她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叮咚。 上行的电梯把聂开宇送上来了。 申煜眼睛一亮,赶紧招呼儿子过来陪她。 走进餐厅,聂开宇看着只有聂夫人一人,问道:“栗山凉呢?” 摊开双手,申煜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和catharina去哪了。” “知道了。” 见聂开宇转身就走,申煜赶紧喊道:“饭呢?” “不饿。” “真是的!” 愤愤地坐回原位,申煜抄起钢勺对着闪亮亮的香米就是满满一口。 “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生这么个玩意儿!” 仰靠在沙发上,栗山凉盯着头顶的水晶灯思考下一步计划,忽然,茶几上白光闪烁,紧接响起一串无比熟悉的铃声。 是聂开宇。 看样子,医院的事已经忙完了。 “喂。” “你在哪,怎么没回家?” 看了看白计安和catharina,栗山凉淡道:“我在白家,看着中川……” 嘟嘟…… “喂?” 拿开手机,看着已经自动回到主屏的手机,栗山凉懵了。 刚刚,聂开宇是挂了他的电话……吗? “他又怎么了?”烦闷地扔开手机,栗山凉把平整的眉心挤出川字。 大概听到对话,白计安问道:“来这的事,你没和他说?” “没有。” 噗嗤一声,catharina垂下微醺的脸,咯咯直笑。 笑过了,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叹道:“昨天晚上我教你的话是让你今后开窍,你倒好,一次性,用完就扔,好奢侈呀!” “什么意思?” 白计安道:“意思就是让你现在回去看看他。” “现在回去?”指着客房里的中川佑树,栗山凉道:“那他怎么办?说好的一人三个小时轮换。” 他不能把所有事都抛给白计安和catharina。 “那你就排最后,六个小时后回来。” 六个小时? 聂开宇要是敢让他哄六个小时,他就敢提分手! 蹑手蹑脚地推开聂家大门,趁大厅没人,栗山凉一路来到聂开宇的卧室门前。 敲了两下,没人。 伸手拧门,锁了。 好样的。 人在,故意不开门是不是? 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栗山凉转头来到自己卧室的阳台,瞄准隔壁聂开宇的阳台,助跑飞跃。 咚! 从天而降的老婆把躺在床上发呆的凡人吓得一哆嗦! 踏步进来,栗山凉怒道:“为什么不吭声?” 撑起身,聂开宇愣了:“什么?” “我刚刚在敲门!” “是你……我以为是伟大的聂夫人要我陪她吃饭。” “人家自己吃得可香了,才懒得管你!” “是。” 抬眼,聂开宇幽怨的小眼神在栗山凉的脸上乱飞。 “连你也不管我。” “你又生哪门子气?” 白天在医院说话就夹枪带棒,晚上回家还这样! “你去白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在隔壁,又不远!” “那也应该说!我都不知道你去哪了,又累又饿,全身都疼,回到家还看不到你!” 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看得栗山凉心头一软,嘟囔道:“医院发生那么大的事,我想你会很忙,没时间应付我去哪的电话。” “那你不会发信息吗?!况且,单位有事除了我还有其他同事,你只有我!我当然会把你放在第一位!” 一句话把栗山凉怼得哑口无言,刚想着要不要主动道歉,结果,聂开宇一头倒上床,可怜巴巴地咕哝:“疼。” “疼,哪疼?” “伤口。” 握住包扎好的手,栗山凉转头去拿医药箱。 “正好帮你换药。” 打开一看,伤口非常正常。 “疼?”栗山凉盯着他,“都要愈合了吧。” “你根本就不懂,愈合的时候是最疼的。” 真是惊了。 他一身伤疤,还是头一次听说。 “胡说八道的庸医。” 直勾勾盯着专心给自己换药的栗山凉,聂开宇原本阴霾的心雨过天晴。 这样的画面才对。 他就应该在他身边,在他随时能看得到摸得到的地方。 “晚上留在这。” 抬眼对上视线,栗山凉摇摇头:“六个小时后我要回去看着中川佑树。” “你们换班?” “嗯。” “那之前呢,能留在这吗?” 眨巴眨巴眼睛,栗山凉道:“你真的很粘人。” “我之前说过了,没骗你。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 微微一笑,栗山凉道:“我也没说不乐意呀。” 他只是想评价一下。 倾身凑上去,聂开宇问他:“讨厌吗?” “什么?” “我粘着你。” “嗯……还行。” 如果他不在自己做任务的时候添乱的话。 啄上柔软的唇,聂开宇垂眼盯着他羞涩的脸,说:“你要说喜欢。” 扶着逐渐压上来的身体,栗山凉好像在聂开宇的身后看到一条蓬松的狼尾巴。 “设个闹钟,六小时之后我陪你一块去白家。” “你要去看看中川佑树的伤吗?” “不。” “那你去干嘛?” “粘着你。” 第594章 黑色的花 68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抬手拦住准备敲门的贺威,燕海臻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一会说话别像平时那么硬。三队除了你全员受伤的事,林局的心情很不好。” “没事。” 开门后,里面无论是什么狂风暴雨,他闷声接着就好。 咚咚两下叩门,林栋的声音浑厚低沉。 两人一前一后,贺威推开门,蓝色的夹子迎面飞来! 来不及多想,他本能闪身躲开,只见下一秒,夹子不偏不倚,糊在燕海臻的脸上。 啪! 夹子落地。 “给我捡回来!!” 弯腰捡起夹子递给林栋,抬眼,上好的西湖龙井直冲面门! 歪头闪过,回头,刚被袭击的燕海臻正在揉鼻子。 “小心!” 啪! 茶水洗脸。 睁开水灵灵的双眼,燕海臻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贺威!!”两次偷袭失败,林栋彻底怒了。 贺威把文件放在桌上,后退至燕海臻身边,把衣兜里的两节卷纸递给悲催的一队长。 “有事说事,您这是干嘛。” “你说干嘛?!商思文躺在医院,韩阳和陈泽洋不同程度受伤,就你一个当队长的毫发无损!” “您希望我阵亡?” “你放屁!!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问你,人手不足为什么不找人支援!非要带着一队人硬扛!盛悦大酒店的事事发紧急,咱们不说。那医院呢?明知道有人在盯着,为什么白天只留商思文一个人在原地看着这么重要的嫌疑犯!!” “不是您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 “您说的,如果我不在中川佑树落地樾安时逮捕他,就要三队独立完成任务且不能动用私下关系,联络同事帮忙。一经发现谁偷偷帮我,直接下处分。” “那我还说搞砸,你就把警服脱下来呢!” “如果中川佑树还活着在我们手上的结果是任务失败,那我没话说。” “属下受伤呢,你怎么说?” “执行任务本来就有风险,轻伤已是万幸。在危险降临时全员明白如何在继续执行任务的同时保护自己,表现很好,我很欣慰。” …… 反应太快,说不过也打不到,气得林栋在原地直转圈。 要不是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扛不住,他早就上去掐死他了! 眼神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飘啊飘,就是没找到一样趁手的“暗器”。 思来想去,刚决定狠狠地瞪他一眼。 抬头,事不关己的一队长正在他的办公室垂着脑袋拧衣服。 一个两个的,不是主意太正就是脑袋太憨! “你!”指着无辜的燕海臻,林栋狠道:“靠边拧!” 连续被中伤两次,一句道歉都没有的领导,还吼他。 靠在墙上,燕海臻差点哭出声。 “你!”林栋点着贺威,手指直颤,“把你从医院带走的人还回来。从今天开始,中川佑树的案子不许参与,班也不用上了,给我回家,什么时候我通知你回来,你再回来,明白?” 点点头,贺威道:“那我把人给谁?” “你说呢?我叫燕海臻过来是给你当盾牌的吗?” 突然被cue,燕海臻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有一道算一道,陈旧多年的鱼尾纹全开了。 “啥?” “之后的事我不管,你们俩回去对接。我只有一个要求,正是交到你手上,无论这件案子有什么变化都要及时汇报!” 这么大的烫手山芋传来传去竟然跑到自己的手上……绝对是个晴天大霹雳。 直到跟着贺威从办公室出来,燕海臻的脑子还在嗡嗡叫。 站在办公桌前翻找文件,贺威瞟着坐在对面的燕海臻,问道:“你没事吧。” 抬起头,燕海臻面如死灰:“……你说呢?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你最讨厌办麻烦的案子。”把文件推到他面前,贺威疑道:“这么喜欢闲着,为什么要做刑警,去办户籍多好啊。” 狠狠白他一眼,燕海臻道:“懒得动、怕麻烦是我的性格,做刑侦对抗犯罪分子是我的命。否则这么优秀的侦察力、洞察力傍身,你怎么解释?” “侦察力、洞察力我倒是没看到太多,茶叶不少。” 顺着贺威的视线,燕海臻赶紧摸了摸衣领,掏出一片差点风干的茶叶。 “真服了。”把茶叶扔给贺威,燕海臻无语:“你下次再惹林局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今天你知道啊,还是你提醒的我。” “我就不该提醒你。” 哼笑一声,贺威道:“那我也能躲开。” “你是能躲开了,不顾别人死活?再这么下去,我怕他下次见到你泼油啊!” “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把相关文件全部推到燕海臻面前拍了拍。 贺威嘱咐道:“全部都在这了。我建议你先看一次,之后开会,让大家凑在一块看,有什么问题赶紧问,看不明白的随时找我,一定要把所有疑问解决之后再行动。好好干,注意安全。” 共事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威这么语重心长。 再想想医院里那具被大狙爆头的尸体…… 头疼地搔了搔前额,燕海臻切身感受到一座山落在身上的巨大压力。 当晚,白计安提前一个小时收到贺威的消息,配合何锋和吕浩然把人送走。 回到客厅,只见catharina站在落地窗前,静静望着逐渐驶离的车尾。 “什么时候能跟上?” 人不死,目的没有达成,「梅花」和「黑桃」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行动。 尤其是「黑桃k」在樾安,让他出手只是「黑桃主」一句话的事。 “等他们稳定下来吧。” 白计安拍了拍catharina的肩,安慰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些话想和贺威说。” 瞥见站在客厅的人,catharina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总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等你的消息。” 直到catharina的身影在二楼消失,白计安回身来到贺威面前,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燕海臻带着一队突然把人接走,肯定不简单。 双手搭上白计安的腰,贺威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595章 黑色的花 69 贺威强颜欢笑的样子,看得白计安直叹气。 自己心里不好受,还有心思开玩笑,顾忌他的感受。 “跟我过来。” 把贺威按到沙发上坐好,白计安看着他,“从坏消息开始,一个一个说。” “坏消息就是,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参与有关中川佑树的所有事。”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 贺威凑上去,抱住白计安,下巴垫在他的肩上撒娇。 “好消息就是我被领导赶回来了,一时半会都不需要上班,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诧异地张了张嘴,白计安垂头看着贺威:“林栋不让你上班?” 点点头,贺威顺势蹭了蹭白计安的颈窝:“嗯。” “……这么严重。” “没事。”直起身,贺威说:“起码,警服保住了。” “保不住也没事。这个话题我们之前聊过的,我养你。无论是留在樾安还是出国,只要你高兴。” “那不行。”贺威仰卧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上水晶灯反射出的颗颗繁星,喃道:“老公不上班在家吃媳妇的软饭,不像话。” “那怎么了?家里有钱就好,管他是谁的?就算从现在开始我们什么都不做,也花不掉。” 斜睨白计安闹别扭的表情,贺威忍不住笑了。 伸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贺威说:“我怕时间长了,你会厌弃我。” “什么?”白计安没听清,“你说我什么?” “我说,如果我脱掉警服变成一个吃穿用度都要靠你的人,难道你不会感觉缺了什么吗?” “当然不会。” “这只是你的想象,等到真的它发生之后,想法多少都有改变。” “不会改变!” 白计安激动到大声的模样吓得贺威一怔。 一时间,客厅变得异常安静。 调整呼吸,白计安恢复平静。 “我说不会就不会,如果你不信,就等着我做给你看。” “好。”贺威握住他的手,“别生气,我信你。” 漏洞百出的语气,一看就是为了哄他。 白计安不想为了这种事争辩,他主动挣开贺威的手,抓起茶几上的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给栗山凉打电话。 “计安哥!” 以为是重要的事,栗山凉立刻放下游戏手柄,刚想从聂开宇怀里起身,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坐了回去。 死死圈住栗山凉,聂开宇命令道:“就在这接。” “那你别出声!” 达成协议,栗山凉把手机附在耳边。 听到中川佑树被带走的消息,他立刻坐不住了。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上去,暗中观察。藤原智没有顺利杀掉中川佑树,一定会找人再次动手,光是一队警察看着,我担心会出事。” 贺威手下的警察商思文,实力他是见过的。 如果没有更厉害的人在的话,根本没把握能保住他。 “没关系,随他们去吧。” 挂掉电话,栗山凉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了?”抽出他手上的电话,聂开宇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好奇怪啊。”栗山凉转身面朝聂开宇,“刚刚计安哥说什么,你都听到了?” “嗯。” “很奇怪。” “你是说他把中川佑树放心交给警察的事?” “因为按照平时计安哥的作风,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中川佑树这个鱼饵的!只有鱼饵在,鱼才会一直咬钩,组织的人才会陆续出现。如果没了,那我们怎么找「黑桃k」?” catharina可没办法再等五年! “但交给警察就等于交给贺威,没差。” “问题就在这,计安哥不会叫贺威警察!” 恍然大悟,聂开宇道:“你意思是如果人是被警察带走,负责人是贺威的话,计安就会直说中川佑树被贺威带走了,而不是被警察带走了。” “没错!” 沉默片刻,心绪烦乱的栗山凉突然撑着聂开宇的肩膀站起身。 “我要去白家看看。” 仅仅反应两秒,再抬眼,栗山凉已经握上反锁的门把,拧动前,门板从外面被人咚咚敲响! “我进去喽!” 是聂夫人!!! 像过电似的后退一步,栗山凉回头看着定在原地的聂开宇,一脸惊慌。 把声音压到最低,栗山凉摊开手:“怎么办?” 看看栗山凉再看看自己,穿戴整齐无异常,开门也没事。 见他要应门,栗山凉一把拉人回来,张牙舞爪地比划。 “你是不是傻!我们在屋里,为什么锁门!?” “不是故意的!是你从阳台跳过来,门本身就是锁的!我们只是在打游戏,谁都没脱,可以看。” “解释不清!” 咚咚! 拧不开房门的聂夫人继续叫门:“儿子,为什么锁门呀?你怎么了?饭也不吃,是不是在单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没时间了。” 听聂夫人的气势,聂开宇要是再不开门,她就要找备用钥匙了! 望着来时的阳台,栗山凉道:“之后交给你了。” “你要干什么?!” 亲眼看着栗山凉从二楼一跃而下,聂开宇的心脏都要停了。 他冲上去俯在栏杆向下看,只见栗山凉毫发无伤地朝他摆手后向白家的方向离开。 回身望着卧室门,聂开宇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掳走栗山凉回家! 拉开房门,申煜有些火了:“你干什么呢?叫门也不吭声。” 抬手示意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聂开宇道:“换衣服。” 视线越过聂开宇直到扔在地上的两个游戏手柄,申煜意味深长地扬起下巴:“是吗?” 发现老妈的眼神不对,聂开宇立刻跨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怕你天天晚上不吃饭,饿死在屋里,臭了都没人知道。” 习惯性地按下反锁,聂开宇吐槽:“您真是我亲妈。” 眼神跟着他走下楼,申煜双手撑在红木栏杆上,逗道:“这么晚,干嘛去啊?” “私人行程。” 砰地一声关上大门,申煜回身瞟了一眼紧锁的房门。 不管对方是谁,她迟早会知道! 第596章 黑色的花 70 轻轻拉开病房门,韩阳踮起脚尖,直到找到想见的人,小心翼翼搬过一旁留给家属陪护的躺椅,背朝月光坐下。 把带来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床柜上,微微作响的塑料袋让睡梦中的商思文皱了皱眉头。 感受到有人靠近,她猛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韩阳。 “你……” 把食指放在唇前,韩阳指了指她的身后。 普通病房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病友。 起身拉上挡帘,韩阳转身回到原位,看着已经靠自己撑起身,急于打听消息的商思文。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低头帮她调整背靠的枕头,少言寡语的模样与平时话痨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定有事发生! 一把抓住韩阳的手臂,商思文急得眼圈红了,“队里怎么了?” 迷药、刀刺,对于那件事,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徒手握刀,为自己挡掉致命伤的一瞬。 在此之前,执行任务的她,第一没有及时在医院发生爆炸后联系到贺队;第二没有顺利阻拦杀手袭击中川佑树。 “是不是中川佑树死了?我的任务失败了,贺队呢?林局怎么说?他要离开三队了吗?!” 摇着韩阳的手,商思文的眼前一片模糊。 “说啊,你说话啊,别不吭声呀!到底怎么了?” “你先别急。中川佑树没死,至于老大,我相信他还会回来的。” 商思文哑声:“什么叫还会回来?他怎么了?” 她见过,所以她不相信贺队会因为山田爱美受伤。 韩阳道:“林局把任务转给了一队。至于我们三个专心养伤,痊愈之后随时回去上班,老大的话,还不清楚。” “为什么?” 特别避开三队除去贺威全员任务受伤的原因,他说:“我们人手不足。” “贺队没受伤,是吗?” “对,他没受伤。话说,这点自信你应该是有的,一般人伤不到他。” “所以,是因为我们受伤,没办法继续任务,贺队才会被林局赶回去的,对吗?” 韩阳的沉默让商思文愧疚地垂下头。 “不过还好,至少白哥也在。抓了两个同党在审讯室,还有一具尸体躺在成大的解剖室。我们不算一无所获。” 在韩阳眼中,三队只是不能继续任务,并不是失败了。 抽了抽鼻尖,商思文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说:“审讯有进展吗?” “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在审讯室忙活一晚上的燕海臻和黄玉卿的确从两名同党的嘴里问出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都是传闻,真实性如何,没人知道。不过有一点算是连上了。” “什么?” “你还记得让贺队头疼两年的华小天案吗?” “当然。” “就是那个连续杀害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手孙利峰,这次协助山田爱美制造爆炸的两个同党是他的人。” 没办法继续详细说下去,韩阳把手机递给商思文,上面是他向黄玉卿打听后,整理出来的重点。 「一、两人对山田爱美并不熟悉。他们是中国人,原本追随的人是孙利峰,自从他自首后,他们一直等待上面的命令,直到山田爱美主动联系他们。甚至在医院爆炸前的半个小时,他们才收到山田爱美本人的照片。」 「二、组织非常重视“服从”,尽管他们并不习惯突然空降成为老大的日本女人,但无奈,如果违抗命令,他们和家人会有生命危险。」 「三、组织的消息,除去真正的干部,他们无从得知,做这行为的只有钱。」 「四、杀害山田爱美的人是一个代号为「黑桃k」的人,真实身份不得而知。 有关他的一切,全部都是从小道消息里面听来的,不一定准确。 首先是「黑桃k」非常善用各种枪支,尤其是狙击枪,只要扣下扳机,百无一失。 所有听到的传说里,他亲自出马做过的任务少之又少,仅仅几次,也都是因为速战速决,从无失手而名声在外。 传的次数多了,中间几分真几分假没人清楚。 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是听过他的人都非常的害怕他。 有很多人都说,他之所以不怎么接委派任务,原因是他乐于清理叛徒,连同叛徒的家属。 私下大家怕晦气,很少直呼「黑桃k」的名讳,都用“清道夫”来代替。 不仅是他时常消灭异己、清理垃圾,还因为他像鬼魅一样神秘恐怖、杀不死。」 “杀不死?” 太荒谬了。 “又不是真的鬼神,怎么会杀不死?” 拿回手机,韩阳耸了耸肩:“江湖流传,夸张的成分是一定的,但唯有一点不能否认,这个人很厉害,且非常危险。” 虽然山田爱美被爆头的瞬间他没有在场,但作为三队最后一个能在市局里面随意穿梭的人,他也没有闲着。 求完审讯的黄玉卿又跑到解剖室求成诺。 所幸成法医看在老大的面子上,让他进去看了一眼。 “截止到我离开解剖室,成大都没有特别的发现,尸体非常干净。” 把手机息屏揣进衣兜,韩阳继续叹道:“接下来就等天亮。我想办法绕过燕海臻去找何锋和吕浩然,问问他们把人藏在哪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任务没有做到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要这样。”商思文蹙眉,“我理解你的不甘,但林局已经明确表示不让我们插手,把任务交给一队。不管做什么,我们都要和贺队商量,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沉默良久,韩阳也曾自责。 如果当时在盛悦大酒店,他一人打过山田爱美,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 面对激动到疯狂的杀人犯他们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但仔细回忆后才发现,每一次他们都是确定目标直接逮捕,遇到个别激烈反抗的,是大家一块蜂拥而上,把嫌犯制服。 如今遇到真正的高手,凭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对抗。 警察是犯罪分子的天敌,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最差的捕猎者。 嗡嗡两声震动拉着韩阳回神。 他掏出手机,奇怪谁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发信息。 “老大……” 闻言,商思文立刻凑身上去。 「明天早上七点,樾安市中心医院,704号病房见。」 “704。”韩阳看着商思文,“不就是这吗?” 第597章 黑色的花 71 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客人,白计安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他不是才打过电话,把情况说明了吗。 栗山凉急忙换鞋,拉过白计安的胳膊走到一边,低声说:“电话里面说的不清楚,我有事要问。” 看着他身后猛盯他们的聂开宇,白计安摊开手:“什么意思?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再来找我?” “没他的事!” 说罢,栗山凉回头向聂开宇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客厅里的贺威。 宝宝下达任务,即便再不情愿,他也要做。 否则闹起别扭,晚上分床睡,得不偿失。 看着聂开宇主动找贺威闲聊,白计安疑道:“你要问什么非要现在?” 贺威可不好糊弄。 “关于你放手中川佑树的事,我有疑问。” 摆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白计安扶额道:“你还真是心急,多一刻都等不了。” 认识五年,样样教的都不错,唯有浮躁的性格天生自带,无论如何都效仿不来他的沉稳。 “我不搞清楚会失眠。” “那就别睡。”白计安转身带他来到厨房,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塞到他的手里,“榨四杯,一会和我端过去。” 不做做样子,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贺威解释刚刚为什么不回来。 转身靠在吧台上,白计安仰头望着catharina紧闭的卧房门,说:“明天早上5:30来我家,别让开宇知道。” “那,贺威呢?” “他明天早上会去中心医院探病。算上车程,他不会知道的。” “你又不打算告诉他?” 想起上次白计安重伤差点丢掉性命的事,栗山凉就觉得不安。 曾经他巴不得贺威赶紧和白计安决裂,但如今,他只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至少,他不希望白计安难过。 深深地叹口气,白计安道:“我还没决定,具体的事,明天早上我会与你,还有catharina详细说。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给你们提意见,这次我希望你们俩帮帮我。” 接过白计安递来的果汁,贺威有些奇怪:“我还在想厨房的机器声怎么会这么大。你在榨汁?” 他还是头一次见白计安大晚上榨果汁喝,明明一小时前还以失眠为由,让他用白水代替咖啡。 “他爱喝。” 又大又圆的锅扣在栗山凉的头上,丝滑得仿佛量身定制。 怪不得冰箱里那么多水果,计安哥偏偏拿他最喜欢的口味,敢情一环套一环,在这等着他呢! 对上贺威投来的视线,栗山凉心里咯噔一下。 毫无疑问,他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观察他的反应和微表情来判断白计安是否对他说谎。 举杯喝上一口,栗山凉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味道不错,幸好加了冰,常温的未必有这么清爽。” 摸了摸栗山凉手上的杯子,聂开宇叹道:“你们外国人还真是喝什么都离不开冰。你就不能听我的话,多喝点温水养养胃吗?” 真怕他哪天要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说我们奇怪,你们才奇怪吧。今天外面零上27度,也喝温水?” 一把夺过冰凉的饮料,聂开宇掐住栗山凉的腰:“外面是外面,屋里开着空调凉飕飕的,你没感觉呀!” 白计安把杯子搭在唇前,斜睨观察贺威的侧脸。 拿着杯子碰了碰贺威的杯口,拉回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 贺威摇摇头,淡笑:“他们俩相处的不错。” “羡慕?”白计安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果汁,“难道我们不够好?” 别有意味地打量白计安,忽然,贺威忍不住失笑出声。 “干嘛?” “笑你,吃醋的角度都这么刁钻。” “很奇怪?” “不。”贺威像是喝醉一般哼道:“很可爱。” 第二天一早,栗山凉从自己的房间醒来,关掉手机上还没来得及叫他的闹钟。 简单洗漱,他穿好衣服,按照白计安说的,预备提前十分钟出发。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走上阳台,想亲眼看着贺威驱车离开。 等了半天不见目标身影,他抚了抚手臂,感受早晚温差。 “早啊 ~ ”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陡然响起,吓得栗山凉浑身一抖。 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他慢慢回过身,只见聂开宇抱着双腿蜷坐隔壁阳台的铁栏杆后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表情和黑黑的眼圈,像是熬了几个大夜似的,怨念极深。 “你,你怎么醒了?” 昨天不是说暂时不用上班,现在还不到早上五点。 “醒了?”聂开宇道:“我就没睡过。” “你别告诉我,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你一直在这。” “没错。” 捂着惊讶到张开的嘴,栗山凉直言:“你有病吧。” 谁家好人有房间有大床不睡,坐在冰冷的阳台上待一晚!! 况且初夏的天气,不但晚上温度低,还有很多蚊子! 抬手握上栏杆,聂开宇起身道:“因为我想搞清楚你要做什么。” 昨天他们闲聊到后夜,他原本想和他直接在白家留宿,结果栗山凉不愿意,连理由都没有,一味地拉着他离开。 之后回到家,家里人早就熄灯休息。 他理所当然地把栗山凉往自己的卧室带,又被他再次拒绝。 自从他们好上,他最讨厌的事就是一个人睡觉。 甜甜蜜蜜被宝宝莫名其妙地拒绝更是让他生气! 与其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他宁可坐在阳台守着他的房间,守着出门离开的方向。 他倒是要看看,栗山凉抛下他到底要做什么。 拍掉裤子上的灰尘,聂开宇双手撑上栏杆,与傻眼的老婆隔空对望。 “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被我抓到了吧!” 话毕,院中车声响动。 从降下的车窗向里面望去,贺威左手搭在车门上,单手开着黑色越野从院中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转头对视聂开宇,栗山凉用极快的语速说:“计安哥找我和catharina单独议事,内容是什么我还不知道,所以没办法现在告诉你。如果可以,你等我回来,回来我再和你说。” 第598章 黑色的花 72 紧接又一次,栗山凉第二次在他眼前在二楼越过栏杆出门。 行云流水的动作快到他来不及从紧张中走出来。 望着栗山凉逐渐远离的背影,聂开宇琢磨今天晚上他要和他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以后出门不能走窗户,二楼也不行。 来到白家,大门虚掩。 拉开门,白计安站在白色的投影布前,已经等候多时了。 左右看看,栗山凉问道:“catharina呢?” “在这。” 从厨房出来,catharina手上端着两杯热咖啡,一杯卡布奇诺,一杯意式浓缩。 直奔栗山凉走来,catharina把深色的那杯递给他:“给你。” 他转头看了看白计安,直到发现他身后的柜子上已经有一杯了。 “你不用管他。”把咖啡塞到栗山凉手里,catharina说道:“只要贺威在,他什么都落不下。” “好了。”白计安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坐。” 拿起柜子上的遥控器按开,白计安转身站在一边。 “今天我找你们来是想利用贺威不在的时间,商议接下来的计划。目前,我想到的大方向有两个。” 方方正正的投影布被一分为二,左面写着「守株待兔」,右面写着「主动出击」。 完全相反的两种策略。 catharina问道:“都是什么意思?” 激光笔圈上「守株待兔」,白计安道:“第一个很简单,是你们昨天都问到的,要不要继续监视中川佑树,等待藤原智下一步的行动。” “那「主动出击」呢?” 她不觉得放弃中川佑树这个鱼饵,他们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把被动转化成主动。 catharina的心思写在脸上。 不过也难怪,那个人出现的事,他只和栗山凉说过。 按下遥控器,一张照片占据整个大屏。 震惊地瞪大双眼,catharina的耳边沙沙作响。 眯眼看着照片,栗山凉想起这是五年前被「黑桃k」做掉的韩国人金江贤印刷店的监控录像截图。 是catharina奶奶被杀案中的线索之一。 “重点在这。” 红圈圈上照片右上角的中年大叔。 白计安叫回catharina的注意力:“关于这个人,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直勾勾地盯着照片,catharina说:“你告诉我她是女人,擅长易容。金江贤的死就是因为她手里影印的那份秘密资料。” “没错。” “所以呢?”catharina不解:“你要做什么?” “我知道她是谁,现在在哪。” 短短一句话犹如一道震耳的惊雷,劈得catharina猛地站起身,激动道:“在哪?!她是谁!” “冷静点。” 即使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对于catharina意味着什么,他也希望她能保持平时的淡定。 拉着激动的catharina坐下,栗山凉紧紧盯着照片,把白计安刚刚说过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反复咀嚼。 刹时,他恍然大悟。 “难道,她就是「黑桃6」?” “什么「黑桃6」?”catharina惊道:“你也认识她?!” 点点头,白计安纠正道:“是「原黑桃6」,五年前她和「原黑桃q」叛离组织。结果在美国的一次爆炸中,「原黑桃q」当场死亡,从那之后,她就消失了。” “……「原黑桃q」?”回过神,catharina不解地看着白计安,“你知道「原黑桃q」是谁,还知道易容女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你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过你。还记得我们在英国,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追着组织不放,我没有回答你。” 她记得。 因为那时候的她对白计安心存忌惮。 看着他不惜捞尸剖心也要潜入组织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所以,当时白计安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敢质疑,更不敢打探。 指着投影布上的人,catharina问道:“所以,你的目的就是她和「原黑桃q」吗?因为你寻到了她的行踪,发现她曾去过金江贤的店,猜到金江贤会被当成目标,为了寻找组织的蛛丝马迹,才会在俄罗斯遇到我。” “没错。” “她到底是谁?” 转身翻到下一页,女人真实的照片出现。 短发齐肩,标准的鹅蛋脸上长着清秀的五官,年纪在20岁左右。 “这是她曾经的照片,是我认识她时的模样。” 栗山凉道:“那是什么时候?” “13年前,在我16岁的时候。” “13年……那她今年30多岁了。” 别开眼,白计安不屑地哼道:“具体谁知道呢。自从叛离组织后她就没有用过真面目示人,年龄对她来讲,不过就是虚拟的数字罢了。” “也得益于她易容的本领超群,才能成功逃到今天。” “所以。”catharina道:“你说的「主动出击」是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金江贤之所以会死和她走进印刷店的关系有,但只是一半,另一半是她手上的文件。我要找她,想办法说服她与我们合作,我要拿到她手上的文件,把它变成下一个引诱「黑桃k」主动找上门的饵。” 病房里,三小只面面相觑。 他们看了看贺威,又看了看同伴。 从贺威出现之后,他双手抱胸地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即便他们中间有谁叫他,他也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像发呆,又像在思考什么。 与陈泽洋并肩站在窗台前,韩阳摇摆身子,恨不得前后左右围着贺威绕上一圈。 突然,他身子一顿,猛地瞪大双眼。 回头看着同样好奇的陈泽洋和商思文,韩阳点了点自己的右耳,低声道:“有耳机!” “耳机?”陈泽洋盯着看去,“你说贺队戴着耳机?” “单边,监听用的。” 第599章 黑色的花 73 “监听?!” 瞪大眼,商思文急得差点从床上站起来。 “哎哎哎!”韩阳一把拉住她,“吊瓶,一会滚针了!” 无奈坐回床上,她继续说:“监听燕海臻吗?” “不可能!”陈泽洋坚定道:“监听同事,要是让林局知道,贺队的职位就真的保不住了!他不可能这么做!” “我赞同商思文。”韩阳双手抱胸,“如今能让老大牵肠挂肚的事,除了中川佑树没别人。林局的话,不让他知道不就等于没做嘛!” 不但平时没正经的韩阳,就连商思文也频频点头,气得一板一眼的陈泽洋无话可说! 也是,抓个嫌疑犯都能飙车爬楼的同事,他到底在指望什么? 盯着投影布上的证件照,catharina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凭什么保证她一定会答应和我们合作?叛离组织后,她东躲西藏逃了四五年,为什么要因为我们重新暴露身份?这不合理!” 双手撑着膝盖起身,catharina走到白计安的面前,与他相对而立。 “计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曾经我不敢问,但现在我对你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拥有自保的能力。我不怕了,今天,就在这,当着栗子的面,全部告诉我。” 抬腕看了看手表,默算时间,白计安道:“我们之间的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挑重点概括给你。” 抬头凝视屏幕上的女人,他说:“朱艺雯,这是她的真名。组织里,她是「黑桃」的成员,不过因为实力平平,代号「6」,不是干部。” “你说她和「原黑桃q」一起叛逃,证明她们的关系匪浅。” “没错。” 抿了抿唇,白计安按下遥控器。 朱艺雯证件照的旁边赫然出现另一个女人的照片。 女人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明眸皓齿,长相十分标致。 眯着眼,catharina总觉得眼前这张陌生人的照片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半晌,紧锁的眉头打开了,她不敢置信地捂上嘴,转头看着白计安。 “看出来了?” “她和贺威是什么关系?” “姐弟。” “亲姐姐?!!「黑桃q」!!” 点点头,白计安道:“没错。” “天啊。”倒吸一口气,catharina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刑侦大队支队长的亲姐姐是跨国犯罪组织「黑桃」的干部。 一正一邪,截然相反的身份,竟不知道要可怜谁。 “贺威他知道吗?” “前不久知道的。” “没事吗?” “沉默了很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回想他一切如常,上班、谈恋爱的样子,catharina不由在心里感叹他强韧的心理素质。 走到沙发前坐下,白计安说:“他越是这样我才会越担心。” 不如像catharina那样,把心里的不安和难过全部发泄出来。 那样,他还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好好陪着他,别离开。” 闻言,白计安和catharina不约而同地抬起脸,诧异地看着突然说话的人。 栗山凉看了看他们,担忧道:“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catharina不可思议道:“是说的太好,感觉不像你的台词。” 看着白计安赞同地点头,栗山凉不服道:“我就不能说出正确的话吗?” “其他方面能,恋爱的事不能。” 他缺根筋,聂开宇今后有得忙的刻板印象,已经在catharina心里根深蒂固。 两人笑他的模样把栗山凉的脸逗得红一阵白一阵的。 原本这些他也不知道,是聂开宇张口闭口都要叫他待在他身边、不许离开、去哪要报备、还让他们时刻保持联系,就连晚上睡觉也要黏在他的身后。 虽然聂开宇说的事都要特别去做,很麻烦,但奇怪的是,他乐在其中。 开心的时候有人陪会更开心,失落的时候有人陪,对方言语和行为上的温暖会拉住一直走向情绪死胡同的自己,阻止消极的情绪不断累积变成绝望。 “放心。”白计安望着投影布上的贺颜,“你说的,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期望,我一定会做到。” 盯着白计安,又看了看贺颜和朱艺雯的照片,联系两人一同叛逃组织的事……还有白计安说,他第一次见到朱艺雯是在13年前,也就是16岁的时候。 也是他喜欢上贺威的时候。 catharina直言:“她们俩是什么关系?” 轻轻一笑,白计安道:“很敏锐啊。” “不难吧。她们一同叛逃,一个死了另一个拿着文件继续跑。如果故事截止到这里我会认为一切正常,但你告诉我你知道她在哪,并且还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文件,证明她也想找到「黑桃k」。” 栗山凉接道:“她想给贺颜报仇?” “是,只不过在美国制造那场爆炸案的人是不是「黑桃k」没人知道。” “就算不是「黑桃k」亲自动手,下达命令的人也只有一个,「黑桃主」。” 也是白计安的最终目标。 摇摇头,catharina说:“不是我说话难听,但你们看她。虽然靠着卓越的易容术活到今天,但之前她只是「黑桃6」,和昨天配合山田爱美制造医院爆炸案的两个杂鱼没有任何区别。” 栗山凉道:“至少文件还在她的手里,情报一定会有。”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情报,五年前金江贤被杀的时候或许很重要,但时过境迁,如果和聂夫人手上的含金量差不多呢?她不仅帮不上咱们,还要便宜她搭上顺风车。计安,你别忘了,她可是组织里的悬赏犯,什么时间会招来什么我们根本就不得而知。” “所以我才会瞒着贺威。我不希望类似山田爱美被击杀的事再一次在他的面前发生。” 枪口只要偏离一些要的就是贺威的命,于他而言,比世界上任何的噩梦都要恐怖。 第600章 黑色的花74 “catharina。”栗山凉道:“别这么消极。无论消息值钱与否,我们都要找到之后才能判定。” 拿掉耳机放进衣兜,贺威终于向眼巴巴望着他的三小只走过来。 “今天在这里集合的原因非常简单。首先是探病,除去商思文之外,顺便看看你们俩的伤恢复的怎么样;其次是想正式告诫你们,听林局的话,不许不经我的允许搞小动作。燕海臻和一队接手走的是正规流程,我是同意的,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不听我的话私下找关系参与进去,一旦发生什么事,别怪我不保你们。” 一段话下来,三小只彻底傻眼了。 他们一心认为贺威在病房集合是安排三队下一步的行动,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来告诉他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什么都不许做。 “我不懂。”韩阳放下抱胸的双手,“这就结束了?为什么?自从你带着我们,三队接手的案子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甚至走到外面我可以骄傲地说我们连外援都没请过,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你说呢?”贺威皱眉,“上面下达的命令。你是警察,服从,还需要我解释?” 扭头再看商思文和陈泽洋,贺威再次强调:“林局和我都不希望你们出事,换队换人是最好的决定。如果只是出于好奇去打探进展,我不说什么,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偷偷跟踪一队去找凶手,就从三队离开。” 一个代替孙利峰位置的新人,三个人接连受伤,如果不小心遇到「黑桃k」,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轻轻推开门,斐辰探头进来。 “贺威。” “进来。” 快步走到商思文病床前环视一圈,斐辰担心得五官都挤在一处。 “怎么搞的呀,一个两个的,全都挂彩。” 唉声叹气,心思全部都落在未完成的任务上,没人回答。 贺威上前一步,“三队停薪留职的人只有我。这段时间我让斐辰回来带着你们。最后说一次,无论我在与不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要站在个人的位置上想,站在警察的位置上想。” 拍了拍斐辰的肩,贺威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给你发的信息看了吧。” “看了。” “那就好。交给你了,看好他们,绝对不能再接触那群人。燕海臻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会嘱咐。” 眉毛纠在一处,斐辰低声道:“这么危险吗?” “危险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最让我担心的是以我们手上掌握的线索,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有多危险。这已经严重超出普通刑警的能力范围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参与!” 点点头,斐辰严肃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看住他们。” “我会找林局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给三队分配一些简单的任务。既不用让你们分开行动,又能忙起来的事。” “有多忙?”斐辰苦笑道:“可别是住在单位回不去的那种。” “你想办法,只要他们足够乖,我甚至可以让你们没活做。” 离开医院前,贺威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白计安的定位从白家老宅回到了事务所。 一进门,贺威直奔二楼,迎上从小厨房走出来的白计安,说:“把手举起来。” “嗯?” “双手。” 乖乖照做,白计安感觉自己投降的样子有点傻。 贺威点点头,说了句“很好”后,弯腰抱住白计安的双腿,扛到肩上。 失去平衡,白计安抓住他的背,不知所措地低喃:“贺威,你要干嘛?” 一路走到卧室,贺威把人扔到床上,自己翻身躺在白计安右边,凝望天花板。 “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转头看着他,白计安说:“有。” “说吧,我听着。” “把你的衣服脱了。” 愣了愣,贺威哭笑不得,“我不是想做。” “我也不是。”白计安伸手拉住他的外衣,“说好多次了,在外面穿脏的衣裤不许直接上床,脱掉。” …… 原来是这件事。 起身换上睡衣,贺威在他的面前展开双臂,“这样行了?” 从床上坐起身,白计安点头:“说吧,你要说什么?” “反了,是我问你。”贺威俯身靠近白计安,与他对视,“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面不改色地摇摇头,白计安道:“没什么特别的。” “确定?” 见他依旧不肯松口,贺威直起身。 “那我说。”他拿出衣兜里的耳机扔给白计安,“今天早上我离开之后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 摆弄手上的小玩意儿,白计安仰起头:“还以为计划很完美,能瞒过你。” 紧盯他的脸,贺威道:“可你看起来不意外。” “意外。”白计安笑了笑,拉起贺威的手,把耳机放进他的掌心,“无关紧要,我只是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听到了一切,原因我应该说过了。”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不想让我见她对吗?” “谁呀?” “你知道我在说谁。” 仰视贺威的脸,白计安慢慢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傻笑还不能躲避的感觉很差,非常差。 单膝跪在白计安身前,贺威握住他的双手:“计安,你讨厌她,讨厌我姐。如果不是中川佑树这条线索断了,你永远都不会主动联系她,对吗?” 淡漠地看着他,白计安问:“直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要参与。” “就是说,我联系朱艺雯见面的时候,你要来。” “是。” “如果我说我不想你们见面呢?” 顿了顿,贺威道:“我想知道理由。不是你特意编的,真实的理由。” “如果真实的理由在你面前很荒谬,你会理解我吗?” 贺威不懂:“到底因为什么?” “把你陷入险境,害你不能正常工作,害我整日害怕你受伤,提心吊胆,这些还不够吗?” “还有吗?还有对吧。” 如果没有,白计安绝对不会告诉他理由很荒谬。 难以启齿,白计安深呼一口气,抽出双手:“想来就来吧,我答应你了。” 第601章 黑色的花 75 斜眼偷瞄病门外的斐辰,商思文悄悄拉过韩阳的袖口,低声问道:“有进展吗?” “什么?” “别装傻,我知道你也好奇!” 拿开她消瘦到凸筋的手,韩阳气道:“好奇能怎么样?老大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要是再管,不就等于递辞职信嘛。” “可贺队也说,打探消息没关系,只要不行动!” “你要是知道什么,能保证不行动?”韩阳转头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你还是专心养伤,医生说了,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明天……我巴不得今天。” 她转头看着隔壁空荡荡的病床,右侧的老大爷昨天下午都出院了,仅剩下一号床喜欢聊闲嗑的大姐。 知道她是警察后就到处打听,尤其是昨天贺队过来之后,非要拉着自己问他是不是官,多大的官,有没有对象。 好不容易含糊过去,又把注意力放在韩阳和陈泽洋身上。 搞得她都弄不清楚,大姐到底是为了亲戚还是本身就是职业媒人。 “没水了,我去水房接点。吊瓶还没打完,你别乱动。” 盯着韩阳离开,果不其然,斐辰无奈地朝他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小姑娘。” 回过神,大姐盘腿坐在床上,对她眉飞色舞。 “你男朋友?” “什么……当然不是!他是我同事。” “同事?”大姐歪嘴一笑,摆出看穿一切的表情,“门外的也是你同事、昨天来的高高壮壮的大帅哥,也是你同事。还有另一个,和这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也是你同事。” “对啊,怎么了?” “那你这么多同事,怎么就这一个天天过来呀?” 贺队是领导,有家。 陈泽洋虽然没有韩阳来的勤,但也常来,他也有女朋友,不适合经常过来照顾女同事。 至于斐辰副队长,本身有任务,是贺队叫来看着他们的。 “只有他最方便!” “方便也要乐意来呀,你看看医院这环境,病人都不乐意待,家属更是没地方坐没地方站,要不是因为关心呀,我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在这连轴转。” 一时语塞。 因为不想看到爸妈担心,受伤的事她没打算告诉家里。她一个人独居,没个人照顾,韩阳天天过来只能说明他们三队有团队精神,不能代表什么! 商思文也懒得和大姐继续解释什么。 从她住进来之后,她就没少八卦,甚至出去溜达一圈,活动活动筋骨回来,嘴里还在讲哪个病房里的谁谁谁,他家的谁过来看他了。 拎的东西贵贱,长的怎么样,看着像不像有钱人。 着实无聊! 把暖水壶放在热水器下面,按下开关。 韩阳转头看着在旁边照镜子的斐辰,无奈道:“副队,就算是老大下的命令,您也不用看这么紧吧!” 这个暖水间,除去一台热水机就剩下进门左手边的洗手池和右侧墙角的垃圾桶。 巴掌大的地方,被他们俩挤得满满登登,是弯腰撅屁股都能撞个好歹的程度! “没办法呀。”斐辰拨弄额上的碎发,说道:“贺威的命令我哪敢不认真呀?你们,跟我一样,都老老实实的,该干嘛干嘛。要是真的嫌我一直跟着烦,就自己想办法,假设我不存在。” “怎么假设呀?大变活人,把你变走?”韩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私下行动。” 年纪轻轻的,他还不想被迫转行。 双手叉腰,斐辰耸了耸肩,“你跟我说没用呀,我信你,贺威不信。” 关上开关,韩阳把暖水壶的塞子按上往外走。 突然,他灵光一闪,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差点撞上他后背的斐辰。 隐约中,斐辰感受到一丝不安。 极力保持冷静,他问韩阳:“怎么了?” “我知道了。”韩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模样搞得斐辰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别找事,赶紧回去!咱们俩走的时候,商思文的吊瓶可就剩一个底了,不及时叫护士过来拔针,血液倒流!” “你吓不到我。”韩阳道:“病床头顶上就是呼叫按钮,她自己什么都能做,不需要操心。倒是……”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何锋他们在几层啊?” 听命看着就看着。 可斐辰看他这么紧,恨不得跟他变成一个人,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樾安市最好的人民医院受爆炸事件影响,中川佑树肯定不会再去,但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治疗。 为了避免被再次袭击,位于区公安局隔壁的中心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搞了半天,他们一直好奇的目标和他们就在同一栋大楼里。 “我警告你,记住贺威说的话!” “放心吧。”拎着水壶往回走,韩阳道:“我不参与。” 俯首撑在桌上,看着身前两只精美的景德镇陶瓷茶杯,catharina陷入沉思。 一左一右,一红一绿。 到底是选「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离开白家时,白计安亲口告诉她,给她足够自由的选择权,无论过程和结果如何,她都不会留下遗憾。 可偏偏就是白计安这种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仿佛回到刚刚失去奶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柏林黑市的那段时间。 五年,一切都习以为常的她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无论是调查进展还是行动,她都依附于白计安。 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理所当然地走到今天。 咚咚! 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catharina哑声道:“进。” 如想象中的表情,栗山凉说:“就知道你会这样。” “你没和他们吃饭吗?” “刚吃过。”从身后端出法式面包和牛奶,栗山凉走到她身边,“吃点吧。饿着肚子想,想不出来还是想不出来。” “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顺势盯着眼前的瓷杯,他把乳白色的牛奶倒了进去。 栗山凉问道:“对你来讲有什么区别吗?” 第602章 黑色的花 76 “对你没有?” “没有。你知道我的,计安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从认识开始就一直这样,事实证明,即便出现某些偏差,大方向,从未出错。” “说什么就做什么……”catharina苦笑一声,“谁不是呢。” “所以呢?你还在犹豫什么?”伸手拉出红色的杯子,“计安哥都把贺颜的事讲给我们听,他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可是……” “我明白,你认为中川佑树距离「黑桃k」最近,联络朱艺雯从长计议的选择会把战线拉长。” 坐直身,catharina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选中川佑树。计安说了,我们三个人,如果两个人希望继续跟踪中川佑树这边,他也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两边都是白计安想出来的,没差呀!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你有把握吗?” “什么意思?” “「黑桃k」一定会再次盯上中川佑树的性命,你有把握吗?” 沉默着,栗山凉继续说:“计安哥之所以会想到朱艺雯,我猜他心里认为「黑桃k」不会因为中川佑树再出现一次。所以即便跟了,不但得不到我们想要的,还会遇上贺威的同事,落的一场空是小,要是被警方怀疑、纠缠,就是大麻烦。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每一次行动,计安哥最重视的就是隐藏真实身份,连同他回来开的那家侦探事务所、侦办的案件,都是他计划好的一环。早晚一天,它们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我明白了。” 伸出手,眼看catharina即将碰到红杯,栗山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盖在绿色的茶杯上。 对上catharina震惊的双眼,栗山凉淡道:“你该选这只。”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计安选的是红色?还要我也……” “计安哥选得的确是红色,但他没有让你跟着他选。知道你会犹豫,所以我来告诉你答案,以……「红桃k」的身份。” 「红桃k」。 怔愣在原地,半晌,catharina确定道:“不是「代理红桃主」的身份?” 拿过竹篮到她的眼前,栗山凉撑着下巴:“吃点吧。” 扭头看着插在竹篮里面,喷香四溢的面包,一张四方形的白色纸条夹在中间。 拿出,里面只有一串龙飞凤舞的俄文:「樾安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十八层,1806号病房」 端起红杯一饮而尽,栗山凉起身,拍了拍catharina的肩膀,嘱咐:“注意安全,我和「主人」等你的消息。” 围着病房一圈圈检查,何锋把窗帘全部拉严,来到走廊透气。 “真是服了。” 透过玻璃窗,吕浩然转头瞄着病床上,已经清醒的中川佑树,心里说不出的堵。 一个中日混血的杀人犯。 说中国人他不配,说日本人,他又流着中国人的血,吃着中国的粮长大。 最应该死的人,非要他们一个个冒着生命危险贴身保护,到底上哪能讲通? “行了,别抱怨,是任务就要接着,服从命令比一切都重要。” 何锋抬腕看着手表,距离燕海臻的消息,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会儿燕队带他们过来,你别说话。” “我知道。”翻了个白眼,吕浩然吐槽:“几个日本人,就好像我说了什么他们能听懂一样。”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除了中文什么都不会。两国挨着这么近,国内还有分公司,他们不仅会带翻译,自己本身也极有可能会说中文。你要是想让燕队揍你,你就说。” 反正挨打的不是他。 “行了,我暂时收起血液里的抗日精神,闭嘴还不行嘛!” 走廊尽头,一众人影从转角出现。 何锋眯起眼,本能地摸上腰间的手枪,直到来人不断靠近,为首的正是燕海臻。 比说好的提前了二十分钟。 放松下来,何锋和吕浩然并肩而立,抬手敬礼:“燕队!” 燕海臻点点头,侧身介绍来人的身份。 除去一队老幺黄玉卿,余下一共两个人,一女一男,分别是中川佑树醒来后,点名要见的亲信。 女人站在前面,男人站在后面,两人穿着贴身剪裁的高级西装,无论长相、气质、谈吐都十分干练,一看就是中川物产举足轻重的人物。 燕海臻就是个粗人,向来不喜欢这些混迹商场的精英分子,无论哪个地方的人,他就觉得这些人的脑袋沟壑太多,弯弯绕绕的,全是捉摸不透的心眼。 他抽出烟盒放在鼻下闻了闻,用眼神对何锋和黄玉卿示意,叫他们对两个人进行搜身检查,确认安全之后再放人。 进门前,女人上前一步,以会长短期失联,公司有众多机密要处理为由,希望燕海臻等人可以让他们两人和中川会长单独谈一谈。 拉开房门,三人像心有灵犀一般说法一致。 中川物产,公司机密,还真是找了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燕海臻点头,限定时间后,亲眼看着房门被跟在女人身后的男人缓缓拉上。 “燕队。” 低头一看,何锋递来一只黑色耳机。 “可实时翻译。” 一把拉过耳机塞进耳朵,燕海臻走到转身靠在房门所及的玻璃窗死角,进行监听。 惊奇地看着同样向他递来耳机的何锋,吕浩然笑了,边插耳机边低声说:“干得漂亮!什么时候的事?” 眨了眨眼,何锋习惯性地抬手挡住嘴巴:“离开之前,检查安全的时候顺便放的。” 房间内。 男人汇报从主治医生口中得知的中川佑树目前的恢复状况,期间,一旁的女人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快速操作。 咚咚! 她用指甲敲击屏幕。 接到信号,男人不动声色地斜眼看去,只见屏幕上显示的结果,检查到房间内有监测设备正在运行。 选项:是否屏蔽。 男人抬手点击「否」,而后,接过平板,调出近期查到的资料递给中川佑树。 注视他眯眼微笑的邪魅模样,中川佑树用轻而模糊的日语说:“辛苦了,日下君。” 第603章 黑色的花 77 后退一步站直,日下隆夫斜睨旁边的女人,直到她会意,拿出一只小巧的控制器,按上中间的圆扭。 沙沙…… 尖利的噪音扎进耳蜗,伴着若隐若现的谈话声,刺得燕海臻等人浑身一抖,立刻摘掉耳机,面面相觑。 何锋转身通过玻璃小窗向病房内部探去,只见三人一切如常,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会不会设备坏了?”小心翼翼地把耳机重新贴到耳边,吕浩然说:“能听到有人说话,就是杂音太大,听不清。” 何锋皱起眉头:“不会,这是新设备,还没用过呢!一定是被其他的东西干扰了。” “难道是他们搞的鬼?!”黄玉卿看向燕海臻:“怎么办,燕队,要不要进去?” 摇摇头,燕海臻冲着小窗扬了扬下巴,“看着就好。就算冲进去,人家说涉及公司机密,我们也不占理。” 吕浩然不死心地把耳机贴在耳边,直到何锋把他手上的耳机没收。 “你干嘛呀?还我。” “不还。” “还能听到一点!” “能听到,你能听清吗?他们明明手上有更特别的设备,不完全屏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干扰,就是想让你不死心、用力听,反正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线索,之后听力受损你找谁赔去?” “妈的!”吕浩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出这种办法,果然阴损!” “算了,反正是中川佑树点名要见的人。如果做到这个份上他还是难逃一死,这就是命。” “他不能死!”黄玉卿悄声急道:“他死了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到时候不就和三队一样,关小黑屋了……” 九十度躬下身,日下隆夫郑重道:“对不起会长,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中川佑树冷脸看着他。 昏迷之后的事没人与他讲过,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他还以为一切都如他们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 “怎么回事?藤原智雇佣杀手接近我、杀害我的证据没有传回董事会?” 抿上嘴,日下隆夫根本不敢起身。 “如我们的计划,我在成田机场随您登上飞往樾安市的航班。为了不被山田爱美生疑,我特别乔装打扮,购买经济舱与您尽可能地撇开关系。但落地之后,我遇到了意外。” “什么意外?” “有人算计我,设计把我困在派出所半日,等我收到医院爆炸的消息趁乱逃脱后,再回到酒店,房间早就已经被保洁恢复原状。证据,我什么都没得到。” 沉默片刻,中川佑树垂眼看着包在腕上的纱布,淡道:“算计你的人是谁,查清了吗?” 攥了攥湿透的手掌,日下隆夫说:“还没有,但应该不是藤原智的人。我在他身边待了六年,他留在身边常用的得力助手屈指可数,我敢确定,算计我的人不在里面。” “应该、确定。”中川佑树斜眼看他,“都说了他放在身边常用的几个人你知道,那么不常用的呢?日下君,扪心自问,我给你和你家人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猛地抬起头,日下隆夫惊恐万分,“不,满意,所有人都满意!” “可是我不满意。” 冒着生命危险陪藤原智演这么一遭,他就是想要借他趁机雇凶刺杀会长的事把他彻底从高位上拉下来。 如今倒好。 原本应该在他被袭之后出现在现场的日下隆夫没到。 没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他皮肉上受的苦岂不是白玩了? 烦躁地闭上眼,中川佑树说:“这些天你做了什么?” 躬身上前一步,日下隆夫小心翼翼地接过中川佑树手上的平板电脑。 “这是我根据记忆画出来的。” 睁眼看着屏幕上的肖像画,男人戴着医用口罩,杂乱的碎发挡在额前,长到几乎扎眼。 中川佑树眯上眼,透过潦草的外形,观察男人的眉眼。 竟然有些漂亮。 “按照车牌号,我找到了当天载我的出租车,但里面的人却不是那天的司机。车主和我说事发的一周前的确有人向他租车,还给了不错的价钱。只是向他租车的人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不是画像上的男人。” “之后,找到那个年轻人了吗?” “……车主说他当初没留下什么担保的东西,长相也不特别,他记不清楚了。” “日下君。” “是!” 扶额揉了揉山根,中川佑树悠悠道:“仅出现一年就被藤原智破格提拔成为「梅花q」的那个小孩子多大?12岁?还是13岁?赋予「q」的代号似乎有别的含义……本命年,对,就是本命年的礼物,周岁12。” 垂着头,日下隆夫脸色一变,愤恨地咬紧牙根。 “还记得自从上一任「梅花k」连同她的老公「梅花q」叛逃之后,你坚信藤原智会把「q」的位置给你,结果,莫名其妙出现一个空降的孩子,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我理解你心存怨恨;我气愤藤原智有眼无珠,不惜人才;我尊重你选择我,我重用你。但我更希望你发挥本身的能力,这样才能让藤原智清楚地意识到,他没有选你做「q」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抬腕盯着秒针,燕海臻倒数五个数,象征性地敲响房门。 不等屋内三人的回应,唰地一下,把门拉开,燕海臻道:“时间到了。” 毫无意味地轻扯唇角,中川佑树嘱咐:“在我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们做得很好。无论大小事宜,今后公司每有变化,都要随时找我汇报。” 盯着两人从眼前经过,燕海臻斜眼瞟向中川佑树。 对视。 他浅浅一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燕海臻沉默地摇摇头,转身拉上房门,回到走廊。 和中川佑树这种笑面虎在一块的每一秒都让他感到窒息。 停下车,catharina拿起副驾上的地图,指尖落在中心医院住院部大楼,向对面直线滑动。 无论视野还是角度,最适合狙击的位置是……这儿! 把地图折上塞进怀里,catharina下车,预备出发。 第604章 黑色的花 78 “之后怎么办?会长看上去很生气。” 是日语?! 猛然惊醒的catharina闪身躲到结构柱后面左右查看,确认安全后,她寻声,慢慢探出脑袋。 两点钟方向,一男一女向前快步行走。 对着两人的背影,catharina以最快地速度连拍、录像。 忽然,女人侧脸对着男人又说了什么! 立刻放大摄像头,看着屏幕上清晰的侧颜,catharina惊讶地瞪大双眼。 中山久枝! 除山田爱美和日下隆夫之外,中川佑树的贴身翻译!是他除去中国和日本之外必须会带上的人! 她怎么会在这? 那走在她身边的男人,难道是日下隆夫? 不会已经对中川佑树下手了吧! 转头盯着上行电梯,catharina一秒做出决定。 快步回到车里,她紧盯中山久枝的背影,把耳机塞进耳朵,直到他们开车离开,起车跟上。 自从那天晚上两人不欢而散,白计安就没和他笑过。 可他又没有明确向他表示气愤和不满。 正常说话、一起吃饭、没有分居。 唯有一点,就是他一直在躲避自己。 他在客厅,他就在书房; 他去洗澡,他就去煮咖啡。 贺威从浴室出来,看到白计安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抓起抱枕圈在怀里,主动贴上白计安的肩头,假装好奇书里的内容。 “天还没黑。”白计安合上书,看着他,“如果想睡觉我给你一本,回卧室去看。” 眨了眨眼,贺威摇头:“我没想睡觉啊。” “没想睡,那你看书做什么?” 原来在白计安眼里他看书就是为了助眠嘛。 “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 把书皮摆在他眼前三秒,白计安起身离开,直奔书房。 惆怅地叹口气,贺威在心里倒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他就会听到书房关门的声音。 没有如预期般听到锁门的声音,贺威奇怪地回过头,只见白计安已经坐在书桌前,开着门继续看书。 扔下抱枕,贺威立刻把握机会,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对面的椅子搬到白计安的身边。 枕着交叠的双手趴在桌面上,贺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计安。 翻过书页,白计安抬眼看他:“有事?” 摇摇头,贺威撒娇式地嘟囔:“没事。”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怕我突然行动去找朱艺雯,不带上你?” 撑起身,贺威担忧道:“这么久了,你还在气?” “久?”白计安气笑了,“昨天傍晚到现在20个小时,你管这叫久?” 扯上白计安的手指,贺威点头:“如果你不对我笑,2个小时都叫久。” 抽回手,白计安把目光重新落在文字上,“你又不是喜剧演员,我干嘛一直笑?” 把落空的手放在白计安的大腿上,贺威开启没皮没脸模式。 “虽然我不是喜剧演员,但我可以比任何喜剧演员都让你开心呀。” 白计安眯眼看着他,直言:“没觉得。” 他现在会不开心还不是他搞的。 “好了。” 贺威抽走白计安手上的书,夹上书签放在桌子上,而后,他双手握上白计安的手,把人拉正。 “面对面,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好吗?” “如果你想继续打探朱艺雯的消息就放开我。” “不是,我不想打探她的消息,我想打探你的消息。” “打探什么?” 像生怕他突然跑掉似的,贺威用力握住白计安的手,问道:“你只顾着冷落我,究竟为什么不愿意我们见面的理由到现在都没有说。” 就知道离不开这件事。 白计安用力挣脱贺威,可惜他们之间力量有壁,他根本就拗不过他。 长吁一口气,白计安无奈道:“等她来了一切都会清楚,你不需要从我嘴里知道。” “可我害怕自己会在关键时刻脑子缺弦,万一没有注意到,再让你不开心怎么办?” 白计安摇摇头,“你不会让我不开心。我不想你参与进来的原因完全和朱艺雯有关,不是你。” “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是。” “好,我尊重你,可以听你的话在正式和她见面之前闭嘴,不再重提这件事,但我有个要求。” “你有要求?” 白计安有些怀疑半年来他是不是把贺威宠坏了,听话、哄他还要讲条件。 “我问你两次,是你每一次都选择不告诉我,那你就要讲道理。不许无视我、不许躲着我、不许冷脸看着我,把卧室里的第二床被子收起来,晚上不许和我分被窝。最后,” “还有?!” “当然。”倾身过来,贺威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每天至少两个章,不许赖账。” 白计安垂眼盯着他可口的唇瓣,心想要是平时这些要求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奖赏,但可惜,他今天心情不好。 按着贺威的胸肌把人推开,白计安敷衍道:“今天结束还早,先欠着。” “不行!”他家没有吵架隔天不和好的习惯。 一把圈住想要逃跑的白计安,贺威趁乱调整角度,单手掐住白计安的腰,空出另一只手,捏上他的惯用手腕,把人扯进怀里。 “别挣,乖乖听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规矩好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贺威垂眼看着白计安又羞又恼的脸,他感觉隐藏在身体某处的兴奋感被触发了。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既和谐又自然,突然这么强制一下,别有风情。 毫无征兆地松开白计安的手腕,贺威猛地按住他的后脑勺,对着嘴唇狠狠咬下去。 直到把白计安亲得晕晕乎乎,贺威才舍得放开他。 单手搂着白计安的腰,贺威拉过桌角上的便利贴,在上面草草写下日期,并在旁边打上一个对勾。 撕下纸条举到白计安眼前,贺威说:“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但他羞得慌,不想说。 “每天两个。还一个,欠一个。” 掐住白计安的双手按在背后,贺威把纸条贴上他的胸口。 “还有半天时间,早点找机会给我。”凑身抱住白计安,他咬上近在咫尺的耳垂,满足地闷哼,“我很期待呢,你的热吻。” 第605章 黑色的花 79 白计安垂眼看着贺威的侧颜。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没有出息。 无论多么生气,只要贺威愿意软下来和他撒娇,他什么都能给他。 白计安伸出双手抱住贺威的腰,用下巴磨蹭他的脸,低头一吻。 盯着白计安,贺威嘟囔:“亲脸不算。” “我知道。” “不生气了?” 沉默片刻,白计安决定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不生气了。” “房间里拿出的新被子怎么办?” “放回去。” “不行。”贺威不满意。 “那你说怎么办?” “嗯……”忽然,贺威坐起身,“你还记得小时候家楼下总有老大爷骑着三轮车喊收棉花吗?” 明白他要做什么,白计安蹙眉:“那是新买的,一万多块,你收棉花?” 还真是勤俭持家。 “可是我不想你以后在我们有分歧的时候把它拿出来。” “我答应你不拿就是了。” 摇摇头,贺威一脸不信:“你生气的时候太倔强,现在说的话很难为以后做保证。” “那你说怎么办?锁起来?” 贺威眼睛一亮,“这个好!我衣帽间里面有一排带锁的柜子,正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嗯,没错。” 昨天晚上白计安光顾着和他闹别扭,根本就不在意他一晚上独守空窝是怎么过来的。 差点死了。 拍了下白计安的大腿,向来做事高效的贺威打算立刻执行计划。 坐回原位,白计安眼巴巴望着他一头扎进卧室的积极样儿,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时,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着catharina的来电显示,推算栗山凉已经把他的意思传达给她了。 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来解决疑问。 “喂。” “计安,你在哪?” 听筒里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让白计安眉心一紧:“在事务所。” “贺威在你身边吗?” 抬头看着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白计安嗯了一声,反问:“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叮咚。 看着电脑上收到的消息,白计安立刻打开。 出租车租赁公司,地址和名头他几天前刚接触,再清楚不过。 放下鼠标,白计安靠回座椅上。 “日下隆夫在查我。” “不止。”catharina眯眼瞄着十米开外的场景,“他手上似乎有你的画像,正在租赁公司的附近找人打听。” 白计安不屑地轻笑一声:“亏他还是「梅花」的人,真老土。” “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吧?” “放心,行动当天我做了伪装,租车的事也不是我亲自去的。” “那是谁办的?栗子?” “他特征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是谭杰,上次你在事务所见过的。” 隐约感到不安,catharina四周张望,直到确定周围全部监控器的分布位置。 “他要是能拿到监控录像呢?” “没关系,谭杰那几天得了重感冒,口罩和帽子不离身,加上我们租车走的不是公司的正规渠道,是从司机手上转租的,交易地点也不在公司。之后的租金、修车、加油等费用,办得非常妥帖,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稍松一口气,catharina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跟踪被日下隆夫发现,那么她本身很可能成为白计安露出的唯一破绽。 她匆匆挂掉电话,钻进车厢,调转方向离开。 贺威回到书房,看着坐在椅子上出神的白计安,问道:“怎么了?” 他刚刚有听到电话声,只是不知道内容。 “catharina在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遇到了中川佑树的翻译和日下隆夫……” 忽然,白计安想到什么,抄起手机去找聂开宇的号码。 “你做什么?” “我要问问开宇,中川佑树是不是醒了。” 拿走白计安手上的电话,贺威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中川佑树转院,聂开宇在家养伤。” 就算他是神医,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他中川佑树可能醒来的时间,我有疑问需要验证。” “疑问,这还不简单?”贺威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打电话给燕海臻,他就在中川佑树的病房门前。”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贺威得到他已经醒来的准确信息。 不等贺威挂掉电话,白计安伸手拽过一沓白纸,在上面将中川佑树、藤原智、「黑桃」、日下隆夫还有自己的名字围成一个圆形写下。 把上面几人的关系进行连线,唯有日下隆夫,他不知道该怎么画。 见他犹豫不决,贺威问道:“明知他的身份还不肯落笔,你的顾虑是什么?” 放下钢笔,白计安转身面对贺威,“你还记得中川佑树来樾安时,在两个秘书中间,放弃跟他多年的日下隆夫,选择亲自提拔的山田爱美的原因吗?” “根据情报结果,日下隆夫是中川佑树继任会长后,藤原智为他推荐的人才。后来藤原智的野心暴露,他便不再相信日下隆夫,所以才会把一个看似与中川物产毫无关联的收银员放在身边。” “所以,中川佑树本身是不相信日下隆夫的。相反,日下隆夫也因为自己没有被选择,明白中川佑树对他的猜忌。那么为什么,中川佑树会在大难不死之后第一个找他?难道他不会担心日下隆夫是藤原智除去山田爱美之外的另一个「死侍」,宁可当场被捕,也要在病房里杀了他,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无论如何,这不符合常理。 抽走白计安手上的钢笔,贺威把日下隆夫的名字和中川佑树连在一起。 “或许他们本身就不是敌对的关系。” “你是说日下隆夫是「梅花」的叛徒?” “没有证据。不过,我们可以去找。” 拉上白计安的手,贺威把人一路带到衣帽间。 “换身衣服。” “去哪?” “探病。” 路上,贺威开车,白计安坐在副驾驶,手里不停地摆弄手机。 趁红灯,贺威终于扭头看着他,问道:“在干嘛?” 第606章 黑色的花 80 “调查日下隆夫的家人,看看是否和中川佑树有过关联。” “找谁?” 顿了顿,白计安道:“「红桃j」,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就和catharina一样?” “像,又不完全一样。” 到达医院,贺威拎上提前准备好的果篮,带着白计安来到商思文所在的病房。 拉开门,四个人居然都在。 没想到贺威会来,韩阳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连苹果皮都忘了削,直接递给商思文,嘴里念叨:“吃。” 贺威把果篮递给白计安,而后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顶着三队所有人的目光走过来,白计安把商思文手里没洗的苹果换成了果冻橙。 “吃这个吧,不用洗,好剥皮。” “白哥。”韩阳赶紧凑过来,低声急道:“老大干嘛去了?” 想起贺威来时的嘱咐,林栋下了死命令,在他允许之前,三队全体都不能重新参与中川佑树的案子。 白计安把怀里大束百合花递给他:“厕所。” 一路上行到18层,贺威按照护士的指示来到拐角处的1806号病房。 收到消息的燕海臻一眼看到贺威,他回头看了看守在病房里的何锋和黄玉卿,轻手轻脚地向他跑来。 “你怎么来了?林局可说了,不让你们参与,你别给我添乱!”光是看着中川佑树他就已经够烦了。 “我不是来添乱的,只是有点事想问你。” 摆出有什么区别的表情,燕海臻像小偷似的回头回脑。 贺威歪身探出头,走廊一切如常。 “你看什么呢?” 注意到贺威伸出半个身子,燕海臻一把拉上他的胳膊走远点。 “有什么话赶紧问。事先说好,和任务关系太大的事,不能说。”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林栋的心里,他的破案率没有贺威高,代表着他本人没有贺威有用。 贺威敢放肆,敢顶风作案,他可不敢。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狐疑地看他一眼,燕海臻十分困难地点点头。 “今天有人来见中川佑树吗?” “……有。” “是中川佑树点名要见的人吗?” “……是。” “他看起来很相信这两个人,对吗?” “……嗯。” “有没有设置监听器,有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话?” “不是,等会儿!” 燕海臻上下打量着贺威,突然上手,对着他的衣兜掏了一圈。 直到他把手伸向裤子,贺威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我们身上放监听器了?” 贺威无语了:“监听同事,我疯了吗?” “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干警察,改算卦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回答问题,之后我还有事呢!” 无奈地哼上一声,燕海臻把中川佑树醒来的事如实同贺威讲了一遍。 反正他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差他嘴里这几句了。 临走前,燕海臻叫住贺威。 “两天前人民医院的枪击案有线索了。” 「黑桃k」。 贺威瞪大眼:“什么线索?” 燕海臻撇了撇嘴,“根据你推测狙击手移动的范围。起初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之后我们调取了监控,发现一个穿着维修工服装的老头很可疑,而且按照后背的身形和走路姿势来看,凶手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真没想到传说中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居然这么大岁数! 不老花吗? 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燕海臻把保存的照片发给贺威。 “这是下午二队传来的,他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到脸,行为举止都十分警觉。后来他们拿着照片去大楼的维修管理部门问,部长把在岗的所有人都找了出来挨个对比后发现,查无此人,应该就是狙击手没错。”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贺威反问:“只有这一张?” “有一张就不错了。” 联合交警设置关卡都没摸到凶手的影子,他们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大厦里屈指可数的监控录像上。 把人物放大至满屏后,面对燕海臻,贺威问道:“老头,六十岁左右,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不都说了,依照后背身形和走路姿势。” “那男女呢?” 指着屏幕上的人,燕海臻道:“这一看就是男的。” “可是你们连脸都没看到。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维修工服装,戴着帽子和口罩,走路姿势也可以故意演出来。这张照片,除了他不是一个胖子之外,我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摇摇头,贺威叹道:“他不是我们平时遇到的对手,你们太早下判断了。” 不是我们平时遇到的对手吗? 这点燕海臻根本不需要贺威说,他早就知道了。 至少他上岗半辈子,就没听说哪个刑警的对手是狙击手,那是特警的工作范围。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啊。”燕海臻双手插兜,酸溜溜地说:“玩过狙的就是比我们有经验。下午发现线索之后陆队还夸你来着,说要不是你画出范围,他们不知道还要大海捞针多久,废人力废物力。” 看他辛苦加班的份上,贺威只是笑笑,没吭声。 谢过燕海臻,他走进电梯,脑子里闪过的都是疑似「黑桃k」的身影。 有一点线索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好。 起码他知道真的有「黑桃k」这号人物存在。 只要是人就会留下痕迹,就有能抓到的一天。 栗山凉独自坐在卧室,盯着电脑上白计安一天前发来的信息愣神。 「从今天开始,我们各归各位,把「a」的身份还给我,你继续做「红桃k」。」 向下翻着信息,他发出的「为什么」下面,始终没有得到白计安的回复。 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回国前,计安哥卸掉的身份,为什么又重新找回来? 翻动电脑里的相册,看着朱艺雯的脸,栗山凉疑惑了。 难道是因为她? 滑动鼠标,这些年在中川物产搜集到的照片全部都在这。 一张一张翻,每个人都是正常的装扮,唯有中川佑树的照片是从换衣间的监控录像上截下来的。 赤裸裸的着实辣眼睛。 应该没什么用了吧。 点击右键,栗山凉惊觉身后有被故意隐藏的脚步声。 猛地转头一看,他愣住了,预备偷袭他的聂开宇也愣住了。 充满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中间站了个裸男。 最气愤的是,这个裸男明显不是他!! 意识到情况不对,栗山凉一把按住电脑盖,同时,只听身后,聂开宇喊道:“不许动!” 第607章 黑色的花 81 聂开宇一嗓子吓得栗山凉真没动。 眼看他径直向自己冲来,栗山凉不自觉地把双手护在胸前。 聂开宇扑过去,一把搂住栗山凉,强行挤掉他半张椅子坐下,指着屏幕上不堪入目的裸男,兴师问罪。 “这谁呀?你说没胃口不想吃饭、不想下楼,结果是想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地看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不是!” “不是个屁!都明摆着还不承认?非要我和你急是不是?还有,你这什么品味呀?身材这么差!你还看,有我好看吗?我这么鲜活免费的肉体在这摆着,你不主动吃,家花没有野花香是不是!?渣男!” 上手捂住聂开宇呜呜直叫的嘴,栗山凉气道:“你到底让不让我说话?!” “呜呜……&*%……呜呜呜…………%¥%¥¥……” 他嫌弃地白聂开宇一眼,嘟囔:“说什么呢?” 强行扳过他的头,栗山凉在聂开宇眼皮底下把裸男放大。 “睁开你的大眼仔细看,这是谁!” “呜呜??” 叽里咕噜的乱码,听得栗山凉直皱眉。 他松开聂开宇,问道:“认出来了?” 别过头,里面的人他是一秒都不想多看。 “没有,认不出。” 照片里的主人公半垂的头,视角是从天花板向下拍摄。 “我可没您见多识广,光看头顶就知道是哪位名演员。” 栗山凉眯眼盯着他的后脑勺,半晌,他忽然扯住聂开宇温热的耳朵把脑袋拽正。 “亏你还在手术室救他一命,转头就忘了。” “手术室?谁呀?” 他救那么多人,早就记不清了。 “中川佑树呀!!你个糖醋笨蛋。”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聂开宇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突然,他握上鼠标,以闪电的速度把照片删除。 满意。 他伸手揽过栗山凉的腰,靠在椅背上,霸道地说:“谁都不行!我不允许你存除我之外,其他人的裸照。” 撇了撇嘴,栗山凉端起玻璃杯摆在唇前,“你的我也不会存。” “为什么?!”低头拉起衣领,他向里面探,“挺好的呀,怎么不能存了?” “不想存。” “为什么?我拍视频给你。” “我不要!” 眯眼打量栗山凉羞红的脸,聂开宇恍然大悟地扬起下巴:“你喜欢现场的。” 顺着他说话的嘴,栗山凉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向聂开宇露出的胸口看去。 “现,现在……天还没黑,你不会这么早就犯病吧!” 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看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不对劲儿了。 突然,聂开宇抬手弹了一下栗山凉的额头。 “想什么好事呢!当然不是。” 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还没做。 聂开宇转身握上鼠标,从相册开始,对栗山凉的电脑进行地毯式搜查。 “你要干什么?” “检查。” “查什么?” “看看有没有类似违规的东西存在,一并删除。” 立刻拿过电脑护在身前,栗山凉道:“不好吧。” “看来我猜对了,果然有东西。” “不是!” “那你干嘛不让我看?”凑身贴上去,聂开宇注视栗山凉的双眼,坚定道:“我是你老公,什么都能看。” “那也不行!不管你是我的谁,隐私人人都要有,就算是情侣,也该保持安全距离。” 聂开宇低头盯着他怀里的电脑。 栗山凉这么说,根本就无法让他放弃,他只会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看。 “里面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护着?” 想了想,栗山凉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不会给你看,万一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办。” “重要的东西?”伸手抚上栗山凉的侧颈,聂开宇声音暧昧:“你都把身体给我看了,还有什么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的?” “资料、情报,这些都很重要。” “错!”聂开宇严肃道:“你最重要!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也没什么能排在自己前面。知道吗?” 见他干看着自己不说话,聂开宇一把搂住他的后颈。 “听到没!” 露出幽怨的眼神,栗山凉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就是想看电脑。” “我说真的!” “你敢发誓?一点私心都没有?” 沉默地对视两秒,聂开宇彻底破功。 “一半一半。” “我就知道。” “不过我没和你开玩笑!”聂开宇收起笑容,拉着栗山凉的胳膊,郑重地强调,“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明白吗?” 瞧出他的认真,栗山凉随口道:“明白。” “大点声。” “嗯?” “快点!” “明白!” “再大点!!” “明白!!” 栗山凉无奈地瞟着他,他不懂为什么和聂开宇在一块之后总会发生类似情况。 跟参军似的。 “那你呢?”栗山凉问:“我自己排第一,那你呢,想排第二?” 聂开宇斜睨他,顿了顿,问道:“白计安排第几?” “……原本是第一。” “原本是多远呀?刚换的?” “不是!有一段时间了。”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聂开宇的心狠狠一动。 他不禁舔了舔唇边,追问:“之后呢?” “什么之后?” “他把位置空出来,总要有人坐吧。” 按住聂开宇逐渐靠上来的身体,栗山凉红脸叫道:“你你你,是你!你第一!” 聂开宇难掩得意,扭过栗山凉的下巴,盯着他的唇,用力啵上一口。 “宝宝,我爱死你了。” “你喜欢第一?” “当然。” “可从今天开始你不能第一了,因为第一是我,后悔了吗?” 聂开宇嘴角含笑,他摇摇头:“完全不后悔。还有,谁告诉你我打算排第二了。” “那你要第几?” “我排你后面。” “那不就是第二?” “不,你后面,1.1。” “1.1?排名还有小数?”他头一次听说。 “只有我,其他人整数排。”匆匆解释,聂开宇抬腕看了眼手表,“走,我们去事务所。” 以为自己听错,栗山凉疑道:“去找计安哥?” 第608章 黑色的花 82 “对。” “为什么?”他没有事要汇报。 “蹭饭。” 稀里糊涂地跟着聂开宇上车,栗山凉还没从沉浸欣赏奥迪r8的内饰中醒来,就听驾驶位上的人说:“今天我们住下,不回来了。” “什么?” “你没听错,我们住下,不回来了。” 自从亲耳听到栗山凉说他超越白计安排第一,他就激动地无法冷静。 他今天实在太想抱着栗山凉睡了。 可自从上次锁门事件之后,聂夫人显然发现了什么,总是疑神疑鬼地观察他。 风口浪尖,两人在老家钻一个被窝太危险。 他要找个方便、安心、随性的地方,翘起得到老婆宠爱的尾巴,秀一波。 无名侦探事务所门前,看着迎面缓缓驶来的黑色越野,聂开宇熄火下车。 贺白相视一眼,白计安微微耸肩,表示人不是他叫来的。 “不过正好。”白计安看着栗山凉,“我有话要和你说。” 一进门,聂开宇捧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走在最前的白计安回过头,指着厨房叫他随意。 见他们直奔二楼,什么都知道的贺威决定留下帮帮一个人要准备四人餐的聂厨师。 转头看着洗手的贺威,聂开宇直言:“我怎么记得你不会做饭?帮忙可以,别添乱。” 他宝宝还饿肚子呢,等不起。 伸手撕下一张厨房纸擦干双手,贺威嘴角带笑:“以前不会,自从跑过来和计安住在一块儿,一来二去,独立完成简单的家常菜,不成问题。” “那白计安呢?还是跟从前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不用沾,家里有一个会干活的就足够了。” 瞧贺威那副心甘情愿挖野菜的模样,聂开宇忍不住啧啧咂嘴。 恋爱的腻乎事果然只能自己体会,别人家的都听不得。 贺威打开冰箱,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要看你家有什么。” 闻言,无法轻易解释情况的贺威让开身。 看着被新鲜食材塞到满满当当的双门冰箱,聂开宇愣在原地,眼花缭乱。 “你们家,平时几口人吃饭呀?” “三个。” “三个用得着准备这么多吃的吗?末日囤粮吗?” 摇摇头,贺威一本正经:“我媳妇有钱。” “有钱。”点点头,聂开宇上前一步,“拿最贵的。” 书房。 栗山凉看着电脑上的照片瞪大眼睛。 “他是「黑桃k」?真的是「黑桃k」!” 白计安靠在转椅上,支着下巴。 “警方是这么说的,证据是在现有的维修部员工中查无此人。” “那大概率没错了!” “嗯,大概率是没错,只怕真相站在小概率里面。” “要不要告诉catharina?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消息了。” “要告诉,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她有权知道。” “那我现在给她电话,要她从聂家过来。” “等等。”白计安道:“我们想想办法,看看是否可以从这张照片上找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最好找到之后再告诉她。” catharina的性格他很了解。 一旦她得知这张照片的存在,一定会乱阵脚。 catharina走到今天的本领全部都是来自他的训练。她的偷盗技术完美,除去绝对力量的压制,格斗技术也算及格。 唯独头脑、推理能力,相当平凡。 他不想在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线索前,安抚同伴激动的情绪。 栗山凉放大照片各处仔细观察,半晌,评价:“还真是一张普通到令人头疼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全套维修工人的深灰色工作服,加上配套的短沿鸭舌帽和口罩,镜头下的他裹得严丝合缝。 以露出一半的耳垂为中心,栗山凉进一步把照片放到最大。 看着模糊不清的屏幕,白计安疑道:“你要看什么?” “这个,是人露在外面的耳垂吧!” “是,不过重要的耳廓形状被挡住了,没办法当做明辨身份的线索。” “我不是这个意思。”指着泛白的屏幕,栗山凉说:“这个肤色至少可以证明「黑桃k」不是黑种人。” …… 白计安诧异得无话可说。 说对,这个线索可有可无。假设「黑桃k」的长相放在樾安市中真的很突兀,绝对不会是现在无人注意的结局。 说不对,他又一句话刷掉了全世界16%的人口。 相当庞大的数字。 “算了。”白计安关掉照片,“我们先不说「黑桃k」,先说说下午我接到的,catharina的电话和之后发生的事。” “你是怀疑日下隆夫背叛了「梅花」,他是中川佑树的人。” 白计安拿出一小时前到手的资料,说道:“已经不是怀疑了。” 一共三张资料,不多,但里面的人物他都不认识。 直到看到第一页老头的姓氏、第二页的年轻女人姓氏和第三页的小男孩的姓氏全部是日下。 “他们是,日下隆夫的家人?” “对。” 抽出第一张纸,白计安用红笔圈上重点。 「阿尔茨海默症,患病3年。」 “日下隆夫的父亲有老年痴呆,但是他常年不在家,随时需要照顾的老人和孩子只能交给他的妻子……” 低头看着第二张资料,果然,日下隆夫的妻子是全职太太。 “就算全家的支出都需要日下隆夫一个人扛,但他也是「梅花」的元老,从魏敏英和华雄的时代他就是「j」,会没钱?” “可治疗阿尔茨海默症全年至少要花费10~20万元人民币,前提还是因人而异。不算家庭支出,单看治疗费用都不是一笔小开销。” “所以中川佑树很可能发现这点,而后利用日下隆夫需要钱的心理,拉他入伙。” 区区20万,对于中川物产的会长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白计安道:“这只是一部分,还不能完全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我还需要一份更绝密的资料。” 「梅花k」魏敏英博士; 「梅花q」华雄博士; 「梅花j」日下隆夫。 事发那年,「梅花k」和「梅花q」一同葬身火海。 按照组织的规矩,身为「j」的日下隆夫可以向上成为新的「k」,但事实却没有。 为什么,他需要知道。 第609章 黑色的花 83 酒足饭饱。 配合贺威收拾好家务的聂开宇一路小跑来到二楼,围着白计安家的电视研究一圈,而后,他失望地看着陆续上来的贺白,说道:“你们家电视只是看呀?” “不然呢?”白计安双手插兜站在客厅中央,“电视不就是用来看的。” “还能玩呀!你们两个无聊的人。” “省省吧,我们家什么游戏设备都没有。”白计安随手抽回他手上的遥控器,一键关机。 “计安。” 白计安回头,自然接过贺威递来的热牛奶。 两人轻轻碰杯,悠悠的奶香在房间内四处飘荡。 “什么意思?”聂开宇不可思议地看着干杯的贺威和白计安,讶道:“这才几点,你们这是准备要休息了?” “提前准备而已。”贺威拿过白计安手上的空杯,看着他埋怨,“之前天天不是熬夜就是通宵,趁年纪轻,坏毛病得早点改正。” 瞧贺威忙着洗杯,把白计安推到更衣室换睡衣的夸张劲儿,聂开宇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没电了。 “那也不用八点半就喝牛奶吧,干什么?提前适应老龄化。” “你们要是想继续玩也没关系。”关门前,贺威指着斜对角的客房,说道:“随意。” 砰地一下关上卧室门,聂开宇感觉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想起贺威各种孔雀开屏的嘴脸,一看就是求偶的前兆。 啧啧啧! 聂开宇嫌弃地连连咂嘴。 秀秀秀,就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人有老婆似的! 回头盯着紧闭的浴室门,感受着门后面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和白雾中那似有似无,勾人心弦的轮廓,聂开宇露出色眯眯的笑容。 “宝宝,我来了!” 拉开门,白色的湿毛巾直穿闷热的雾气飞出,吧唧一声,精准无误地糊在聂开宇的脸上,把他打个趔趄。 “不许看,出去!” 抹上一把滴水的脸,聂开宇毕恭毕敬地为老婆关门。 白计安挑了个相当舒服的姿势躺在贺威怀里。 他闭上眼,闻着贺威颈处的香气,努力捕捉睡意。 足足绷了半个小时,满腹心事的他终是入眠失败。 他睁开眼,看着贺威的下巴,感受他一鼓一鼓的胸膛下面,逐渐平稳的呼吸。 失眠时会忍不住满床翻动,白计安也想。 只是……他垂眼看着被贺威的手紧紧缠着的身体,不由叹气。 如果他现在乱动的话,会把他吵醒吧。 “怎么了?”贺威的喉结滚了滚,“睡不着吗?” 白计安歉意地仰起头:“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不是。”贺威闷哼着睁开眼,“你没睡,我有感觉。” 他的确睡着了,只是意识里很在意白计安的一举一动,一直偷偷地观察。 “是。”白计安翻身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睡不着。” 枕上手臂,贺威睡眼惺忪地望着他,“说说吧,惦记什么呢?” 思考再三,白计安伸手拿过床柜上的手机递给贺威。 把刺眼的亮光调到最低,贺威眯眼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明天,时间不定,在事务所等我,我去找你。」 贺威撑起身体,把手机还给他的同时,问道:“朱艺雯?” 白计安点点头:“是。” 他还以为什么事。 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摊开,自己凑身躺上去,抱住白计安的腰撒娇。 “来就来,正好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多好啊。” “好……吗?” 如果贺威不在的话,他或许不会这么排斥。 “你放心。”贺威枕在他的肩头,喃喃地说:“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和她见面,但我向你保证,我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你,不惹你生气,好不好?” 贺威把话说到这份上,白计安只得点头。 他垂眼看着贺威高挺的鼻梁,心里奇怪为什么他会如此大度。 自从他得知贺威会被钉在暗杀名单上的原因是贺颜和朱艺雯的叛逃,他一直都在记恨她们。 每查到组织的消息,恨她们。 每次与组织交锋,恨她们。 甚至每一次看到贺威津津有味地吃饭、忙碌地上班、加班,和他说话、对他笑的时候,他都在恨她们。 或许恨意埋藏在心底太久,日积月累,让他逐渐变得不再正常。 他清楚自己正在向泥潭的深处一步步地走,但他不想改变。 他想一直沉溺下去,直到他们可以完全解脱的那一天。 后夜,白计安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昏暗的房间,右侧,贺威把脸埋在他的肩头,睡得香甜。 他轻轻掀开被子,来到客厅。 站在落地窗前,他眺望远处那缕渐渐升起的白光,思绪万千。 嘎吱。 他回头看去,栗山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他时,怔愣地站定原地。 “计安哥?” 他揉了揉眼,确定不是梦境后,快步走来。 “计安哥,你怎么没睡呀?” 白计安转过身,“睡了,又醒了。” 醒了? 栗山凉转头去找墙上的时钟,看着指针走到三点四十分,有些蒙圈。 “你出来干嘛?”白计安问。 回过神,栗山凉指了指厕所。 待他出来,白计安从窗前移动到沙发上。 看出他心里藏事,栗山凉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把手机里的信息递给他,栗山凉瞧着文字上面显示的时间,惊讶道:“今天?” 白计安嗯了一声,嘱咐道:“她来后你不要露面,不要给她认识你的机会,我会把一楼的监控画面投到书房的电脑上,你和开宇就留在那看吧。” “没关系吗?” 认识白计安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他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坐立不安。 “没事。” 说罢,他收回手机,叫栗山凉回去。 “回去也睡不着,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不行,回去。” 栗山凉陪他坐在客厅,要是让聂开宇碰到,忍不住又是一通酸溜溜的数落。 回房的路上,栗山凉一步三回头。 偌大的客厅,白计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仅靠窗外那点点投来的月光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 第610章 黑色的花 84 一夜好梦。 贺威和聂开宇在自己的房间睁开眼,看着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画面,都愣住了。 一个不在眼前,另一个背对他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计安?” 贺威立刻翻身下床,他一把拉开房门,看着从小厨房端着咖啡走出来的人,狂跳不止的心脏才逐渐平稳。 泄了一口气,贺威走过去抱住他。 “吓死我了。” 白计安轻轻按抚他的脊背,声音一切如常:“喝吗?我再给你煮一杯。” 贺威嘴上说着要,身体却不肯放开白计安。 他双手缠着白计安的腰,像个大娃娃似的贴在他背后。 他仰头打开柜门,贺威就帮着拿下咖啡; 他按下开始键等待,贺威就枕着他的肩膀闷声哼哼。 直到站在门前,顶着鸡窝头的聂开宇受不住,直言:“你俩有完没完?” 他只是刚睡醒口干舌燥,想进去倒点水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种非人的虐待? 贺威依旧不肯松手:“你可以无视我们。” “好了。”白计安主动拿下贺威的手,“去客厅等我。” 一句「今天会来,时间不定」的信息让四个在事务所无所事事的人心神不安。 眼看夕阳西下,本以为不会出现的人,推开了一楼大门。 白计安走下楼,看着站在客厅中间徘徊的混血女郎,讽刺道:“来的真早。” 摘下墨镜,朱艺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人们都说三岁看到老,果然没错。无论是16岁,还是29岁,你永远都这么讨厌。” “依我看不尽然。”贺威从楼上走下来,“22岁的艺雯姐说话可没有现在这么难听。” 望着与贺颜相似的脸,朱艺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慢慢垂下手,一步一步地向贺威靠近,眼中的画面逐渐清晰。 瞬间,她与贺颜之间过去的种种化作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朱艺雯的眼眶红了。 好像。 这张脸和贺颜越长越像。 本以为要捧着贺颜照片孤独终生的她从未想过某一天,还能有这么真实的感受摆在她的眼前。 简直和做梦一样。 她不禁向贺威的脸伸出手,她想要碰一碰,哪怕不是她,哪怕只是一下。 “你要干什么?” 朱艺雯看着突然挡在他们中间的白计安,他眉头紧锁,一副要扑上来咬死她的表情,瞬间把她拉回现实。 噗嗤一声,成功把白计安的脸气到变形的朱艺雯心情大好。 她用墨镜敲了敲白计安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身后的贺威,微微一笑:“走吧,不是说要商量正事。” 看着朱艺雯轻车熟路地向接待室走,再看白计安紧握的拳头,贺威终于明白他上次为什么会和自己生气。 贺威绕到白计安身前,温柔地看着他,握住他的双手。 他不知道该对白计安说什么才能让他安心,但即便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也都清楚,朱艺雯想念的人只是死去的贺颜,与自己无关。 就像贺颜刚去世的那段时间,父母也曾因为悲伤过度,无法直面他。 推开接待室的门,白计安与贺威并肩面对朱艺雯坐下。 看着从贺威出现开始,就没离开过他的眼睛,白计安恨不得把它们挖出来。 “自上次我们不欢而散,我以为你不会再联系我。”朱艺雯后靠在沙发椅背上,颇为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轻笑道:“没想到心高气傲的白计安也有无能为力,需要我手上情报的一天。” “废话不多说。”白计安直言,“合作吗?” “那要看你手上有什么了。我总不能白白贡献出情报,陪你们兜兜转转玩了一圈过家家之后,什么都没得到吧。” 白计安眯起眼:“制造美国的那场杀死贺颜的爆炸事件,凶手是谁,你应该早就查到了吧。只是不清楚凶手的真实身份,所以一直在等。” 朱艺雯的脸变得严肃:“你知道?” “凶手就是代替贺颜,坐上「黑桃q」位置的人。” 抓住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白计安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双手交叉,手肘拄在大腿上,乘胜追击:“合作前,我想让你开诚布公地告诉我,除了杀掉「黑桃q」给贺颜报仇之外,你还想要其他人的命吗?” “其他人?”朱艺雯冷笑,“你是不是把「黑桃」想得太简单了?别忘了,我和贺颜曾经是里面的一员。” “这个我当然不会忘。” 不但不会忘,每天还会想起。 白计安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要,还是不要。” 沉默地盯着白计安,朱艺雯逐渐有些看不懂他了。 半晌,她艰涩地开口:“如果可以当然是最好的。” 假如白计安真的能把「黑桃」所有人清理掉,销毁组织内部的暗杀名单,意味着从那天开始,没人会知道她是谁。 不用再东躲西藏、不用再费劲心力,变着花样易容、不用再像只胆战心惊的过街老鼠。 她的人生从此将重见阳光,恢复正常。 于她而言,这的确是可望不可及的梦想。 朱艺雯每一个动摇的心思尽数反射在她的眼底,白计安拿出准备好的照片摆在茶几上。 “这个人你知道吗?” 一个日本女人。 朱艺雯摇摇头:“不清楚。” “她是代替孙利峰的新任「黑桃j」,只可惜,前几天连续两次任务失败,被「黑桃」内部清理了。” 内部清理……猛地抬起头,朱艺雯急道:“清理她的人是谁?” 见白计安摆出一副看她好戏的表情,朱艺雯火了。 她忽地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茶几上,对白计安怒吼:“说话!” “艺雯姐!”贺威伸手护住白计安,正声说:“冷静!我们叫你来的目的是合作。” “合作。”朱艺雯站直身,皮笑肉不笑地指着白计安,“你看他的样子像是真心合作吗?” 贺威毫无客气:“实话实说,起初你进门的态度,我也不觉得你是想与我们真心合作。” 想起曾经,向来对她客客气气的好弟弟贺威,朱艺雯嗤笑一声:“你这是在护短吗?” “当然。”贺威盖上白计安的手握住,语气无比坚定:“因为他是我的人。” 第611章 黑色的花 85 斜眼瞥着被贺威护在身后的白计安,朱艺雯是越看越不顺眼。 曾经贺颜在世时说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捧着漫画的朱艺雯抬起头,看着背靠门板上愠怒的贺颜,怪道:“怎么了?” “你看到了吗?他又来了。” “谁?”顿了顿,朱艺雯恍道:“贺威的同学?” 快步走来,贺颜坐在她的对面,严肃地说:“我感觉不正常,他不是小威的同学。” “不是同学还能是什么?恋人呀。” “这有什么奇怪?你我不就是。” 合上书,朱艺雯说道:“你我能一样吗?他们俩,小屁孩,懂什么呀?放心吧,不能。” “不行,我不放心。” 看着贺颜逐渐难看的表情,朱艺雯终于严肃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他们真的在一块儿有什么不好吗?” 她不觉得一样是同性恋的贺颜会阻止贺威选择同性伴侣。 “至少不能是这个人。” “为什么?”朱艺雯道:“我没看出他有什么缺点。长相身材学习都是上乘,不是说家里很有钱嘛!贺威要真的跟他在一块儿,至少以后的生活吃穿不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颜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小威从小就是好孩子,做事认真,为人善良,喜欢帮助弱小、打抱不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汪清泉似的,随便一眼就能看透。可是他那个同学不一样,小小年纪不仅说话滴水不漏,还擅长察言观色,偷偷记下我们全家喜欢的口味、平时用惯的东西,换成更高级的礼物送来,讨我爸妈的欢心!一副狐狸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如果小威真的和他在一起,恐怕日后被骗走了命都全然不知呢!” 长长地叹一口气,朱艺雯心念不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瞪着白计安,重新坐在沙发上,直言:“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告诉我?” 她东躲西藏了太久,「黑桃j」换人的事她根本就无从得知,更别提什么继任者。 她不关心谁代替谁坐上了什么位置,她只想知道一切关于内部清理的事。 这事关贺颜的仇和她的命。 除去已经摆在茶几上的山田爱美的照片,白计安又抽出另一张,只是这张照片被装在信封里,她什么都看不到。 朱艺雯紧迫地攥紧双手,恨不得把白计安手上的信封盯穿。 她微微张开嘴,颤声问:“这是什么?” “「黑桃」干部的照片。” 果然! “是谁的照片,「q」还是「k」。” 说穿了,她对「k」没有太大的兴趣。 “还不知道。”白计安把信封收起,“我只能确定里面的人是「q」和「k」中的一个。” 50%的概率,于朱艺雯来讲无异于是巨大的诱惑。 “我明白了。”她挺直身子,正声说:“我跟你合作。我把手上全部的资料给你,你把照片给我。” “不止。”白计安说:“行动,你要配合。” 朱艺雯皱起眉头:“你知道我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现身的。”白计安伸出手,直截了当:“资料。” 朱艺雯耸了耸肩:“我没带来,只能口述记住的部分。” 微微一笑,白计安一语道破她:“你果然没有想过真的与我们合作。” “没办法,你手上的东西太让我意外了。” 白计安能拿到照片,她属实没想到。 “不急。”白计安道:“先听听你记住的部分。” 朱艺雯伸出空空的手掌勾了勾,“我不能在什么都没得到的情况下说,这样对我不公平。万一你听过之后翻脸不认人,我找谁说去呀?” 转眼看向贺威,朱艺雯故作遗憾地补充:“现在就连曾经一口一个艺雯姐的小威都跟你一条心。” 白计安不喜欢朱艺雯对贺威的态度,不是把他看成贺颜,就是像小孩子一样逗弄。 他拿出刚刚的信封直接撕开,把里面的照片背朝朱艺雯倒出来。 没有意外,线索立刻拉回她的注意力。 在朱艺雯直勾勾的眼神里,白计安把照片反转。 看着上面穿着一身深灰色工装的老头,朱艺雯愣住了。 上面的人捂得太严实,究竟是「q」还是「k」,哪怕清楚他们的区别也不得而知。 忽然,照片毫无征兆地翻到背面。 白计安突然打断她的行为让朱艺雯有些恼火,她不满地瞪着他,只听他说:“我的诚意已经给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朱艺雯不爽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淡道:“我只记得「q」的事,至于「k」,我没见过,也不清楚。” 正眼看着贺威和白计安,她继续说:“当得知我和贺颜加入「黑桃」之后,你们应该猜到了吧,贺颜是靠什么坐上「黑桃q」的位置上的。” 白计安颔首:“毒理学。” “没错。「黑桃主」坚持奉行「黑桃」是以暗杀为生的组织,但实际上除了贺颜之外,每个人杀人都要搞得惊天动地。贺颜不擅长拳脚功夫,当上干部靠的全是脑袋里的知识,尤其是各种毒。这个能力很惹「黑桃主」的喜欢,所以后来,根据我的调查,继任「黑桃q」也开始潜心钻研毒理学,只为了讨好上级,彻底代替贺颜的位置。” “也就说,如今的「黑桃q」专门制作毒药。” “多了两个字。”朱艺雯眼神一暗,“是专门制毒。” “制毒?!”贺威终于憋不住了,“你的意思是范围不仅在取人性命的毒药,还有毒品?” “没错。”朱艺雯转头看着白计安,“现在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会跑到殡仪馆去工作了吧。” 注意到贺威投来的目光,白计安解释道:“还记得袁书芬老人的案子吗?我曾经和她的子女去殡仪馆悼念,在骨灰领取处偶然间遇到了在窗口里面工作的她。” 袁书芬…… 贺威有些恍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对不起,我没有主动和你说。” 第612章 黑色的花 86 “不,我不是在埋怨你。”贺威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久之前就遇到了。” 闻言,朱艺雯解释道:“别误会。是他看到了我,我发现他可过了好一阵子。” “所以,你之所以会跑到殡仪馆工作,还选择了骨灰领取处的窗口服务去世人的亲属,是想看骨灰的颜色,找到里面曾经吸毒的死者,偷偷记录他们的个人信息,方便调查,对吗?” “没错。”朱艺雯道:“中国的禁毒力度很强,没有渠道的普通人根本就接触不到毒品。「黑桃q」会制毒,利欲熏心,我赌他会用最低调的方式私下贩毒。所以,我必须找到一处方便寻找线索的地方,只要我看到足够多的尸体,筛选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早晚一天,我会找到他,为贺颜报仇。” 回想第一次见面在去年九月末。 算起来,他们相遇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朱艺雯潜入殡仪馆工作的时间绝不仅有一年。 “成果如何?” “不多。我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半,骨灰偏黑,有吸毒反应的尸体,不到20具。” “那还真的不多。”白计安低喃。 据他了解,樾安市殡仪馆平均每日火化人数在40-50人。 两年意味着会有3万多具尸体,中间有吸毒反应的尸体还不到20具。 与安心的白计安恰恰相反,贺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有必要和禁毒大队反应一下。” 20具在3万具尸体中是小数目,但对于禁毒大队来说,意味着工作不彻底,社会上还有漏网之鱼。 朱艺雯道:“说可以,你的自由,但我不能让你拿着我收集的资料去说,我不想招惹警察,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 他只是想找认识的人吃顿饭,随便聊聊,警察都很聪明、敏锐,旁敲侧击一下足矣。 白计安看着朱艺雯:“具体的名单和目前查到的一切资料,回去发给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朱艺雯眯眼盯着躺在他身边的白信封,“用照片来换。” “没问题。” “好。”朱艺雯按开手机查看时间,“不早了,我在同一个地方不会驻足一个小时以上。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我们想好计划之后,再联系。” 眼看她戴上墨镜,起身要走的架势,白计安立即道:“还有一件事。” 转身面对他们,朱艺雯说:“什么?” 从白信封里面抽出另一张照片,白计安道:“还记得这间印刷店吧。” 握住皮袋的手指微微用力,朱艺雯冷笑:“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能耐,这么老的黄历都被你翻出来。” “这个店主,你还记得他吗?金江贤。” “当然不记得。你会记住每一个你去过的商店,里面的收银员和店老板吗?” “他死了,在俄罗斯。” 沉默着,朱艺雯似乎知道白计安下一句要说什么。 半晌,她毫无波动地说:“要怪就怪杀他的人。” 她只是去影印,她没有杀人。 话毕,朱艺雯不自觉地加快离开的脚步。白计安追上去,在她推门离开前,说道:“我要你影印的资料。” 回首,朱艺雯神秘一笑:“那要看你用什么来换了。” 直到混血女郎的身影彻底消失,白计安将大门反锁。 他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贺威,疑道:“怎么了?” 贺威单手捧上白计安的下巴,与他对视:“没事吗?” 白计安摇摇头:“没事。” 虽然他很抵触贺威和朱艺雯见面的事,但一个小时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 贺威维护了他。 他们得到了重要的线索。 屏幕上的朱艺雯终于离开事务所,憋了好久的栗山凉立刻冲出书房。 他着急却不敢轻易下去,只得站在客厅咬着手指,急得团团转。 “好了。”聂开宇追他出来,拿下他咬在唇前的手,“又不是几岁的小孩,怎么还咬指甲呢,万一力道把握不准,撕到肉怎么办?” 他回头伸长脖子,边张望边说:“我这不是着急嘛。”他才没有咬指甲的习惯。 “着急咬它们能缓解?” 认真地看着聂开宇,栗山凉点点头:“能。” “那也不行,我怕你伤到自己。”聂开宇把白净的手指举到他眼前,“要咬咬我的。” “哎呀!”一把拍开他的手,栗山凉的白眼都要上天了。 抱着被拍红的手,聂开宇委屈得像个被休掉的弃夫。 “你嫌弃我……” “废话!”就算他没谈过恋爱,也知道热恋中的情侣不会互相咬手指头。 “可是它天天泡在药水里,白得都要赶上你了!” “那也不要!” 聂开宇气呼呼地盯着栗山凉向下盼望的后脑勺,半晌,他噘嘴不服:“别的地方没见你少吃。” 白计安和贺威一前一后走上来,刚走到一楼半就听到二楼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冲上去,只见栗山凉高举真丝抱枕,瞄准聂开宇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击! “凉。”白计安松上一口气,“开宇是靠脑子工作的医生,别打坏了。” 栗山凉双手叉腰地盯着聂开宇,“他活该。” 青天白日耍流氓,不打他打谁。 “没事。”聂开宇捡起地上的抱枕,走到栗山凉面前,用仅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都记着呢,早晚找机会让你躺着还给我。” 放下抱枕,聂开宇转身挡住脑子宕机的栗山凉,看着白计安和贺威问道:“那个人说晚上会把资料发给你,可靠吗?” 从他一直在书房里观察的角度上看,和朱艺雯成为伙伴有一定的风险。 白计安双手环胸:“的确很麻烦,但目前来讲她是我们找到「黑桃q」和「黑桃k」的突破口。我会尽力想办法控制她不出岔子。” “我陪你。” 贺威了解白计安,只要他一天没想到办法,就不会安心休息。 “我们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头整理一次关于「组织」的全部资料,到时你挑一挑,看看哪些方便告诉她,哪些还不可以。” 他们必须找到更有价值的信息才能换取朱艺雯手上的绝密资料。 第613章 黑色的花 87 “这是您新家的钥匙,请收好。” 回头看了眼踏进电梯的西装小哥,聂开宇双手插兜地靠在墙上,叹道:“不是,你还真买啊?最近房价高的很,同样大小的房子比我当初买的时候贵了一倍,不合适。” “没关系。”白计安拉开房门,回头浅浅一笑:“贺威喜欢。” 白计安满心欢喜的背影看的聂开宇一愣,他转头拉过栗山凉,问道:“他们要结婚了?” “瞎扯!这里又不是在国外,怎么结婚?” 能住在一块儿就不错了。 “不领证可以办酒席呀!” “酒席?别说计安哥的父母在国外,要是我没落下什么,贺威的父母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大儿子是单身呢!” “那就怪了。”聂开宇指着站在客厅里,从接到电话之后嘴角就没耷拉下来的白计安,说:“要只是住一块儿,他那么高兴干什么?” 搞得好像之前在事务所的同居都不算似的。 “进来呀!”白计安疑惑地看着他们。 换好鞋,聂开宇随意扫上一眼,顿时就没什么兴趣了。 “怎么了?”白计安问,“不好吗?” “不是,是除了装修,跟我们家的大小、格局一模一样,我就算看出花,也不新鲜。” 白计安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就是因为上次来你家相中了你的房子,我才会不惜花双倍的价格,也要买到一套一模一样的。” “这么说以后你们俩打算住这儿?” “嗯。” “事务所呢?” “事务所我懒得再动它,就那么放着吧。想过去的时候可以换地方住两天,如果白天我闲来无事,还可以去翻牌,开门营业。” 走进阳台,白计安双手拄在栏杆上,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大海,感受沁凉的海风拂过脸颊。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唯有海浪和海鸥发出和谐的响动在轻轻敲打耳畔。 “你真的很有眼光。” 聂开宇得意一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我计划搬出来之前研究了多久。” 他可是连续找了一个月,才找到这么一处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的新楼盘。 “现在好房子几乎都是二手的,这么优秀的新房,很少了。”聂开宇转身靠在栏杆上,回看在客厅里煮咖啡的栗山凉,“你这间虽然是从房主手上买的,但好在他们买来之后就没住过人,勉强算套新房。” 他直勾勾地盯着端着两杯咖啡向他们走来的人,这画面似曾相识。 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在他的家,栗山凉也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端来两杯现煮咖啡,一杯毫无疑问给了白计安,另一杯……虽然不敢置信,但他确实给了自己。 他紧张地挺直身,强行挪开钉在栗山凉身上的眼神,假装不在意。 栗山凉眯眼看着他,心想聂开宇这做作的模样,就差吹哨了。 把咖啡杯递到聂开宇身前,栗山凉像哄小孩似的:“给你!” 「给你!」 这完全没有礼貌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不是和白计安说话! 聂开宇努力抿上上扬的嘴角,表面镇定,内心狂喜。 他先给我了! 他先给我了! 上次是最后给我的!!! 这次是第一个 = 我排第一 = 他没说谎 = 他爱我。 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聂开宇像是被栗山凉突然叫回神般清了清嗓。 他伸出手,颇为得意地看了眼白计安,刚想得瑟,谁知白计安压根就没看他,直接上手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回头继续观海了。 聂开宇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小声对栗山凉说:“下回不给他煮。” 傍晚,结束与禁毒大队同事饭局的贺威根据白计安发来的消息来到海边。 还以为他是要他去聂开宇家集合的意思,谁知,电梯一路上行至28层,家门已经为他敞开了。 白计安伸手拉起贺威的手把人带进客厅,一声令下,家中全部的灯同时打开。 橙黄色调的灯光把家中的一切映衬得相当温暖,想起上次两人躲在车里过夜的晚上,贺威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白计安站在客厅中间,面对他展开双臂:“喜欢吗?” “真的买了。” “嗯!你喜欢,我喜欢,当然要买。” 他们需要一个家,不是事务所那样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打扰他们的家。 而是真真正正,关上门,只有他们彼此的家。 白计安上下挥了挥展开的双臂,示意他:“快点!” 浅浅一笑,贺威走上去,温柔地抱住白计安。 “还以为你做这个动作是想为我展示房子。” “本来是,但我觉得这样抱住也不耽误,一箭双雕,别浪费。” 贺威抬眼环视客厅,握着白计安的手臂站直身。 “这里的装修不是你设计的吧。” “不是,是精装,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白计安跟着贺威左右打量,“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把我们的家设计的这么单调简陋。” “况且,”他正眼看着贺威,“既然是我们一起住,我当然不会那么霸道,自作主张地把房子装修好,你必须参与!喜欢什么样式的家具,想把哪间屋子变成书房还是卧室,我们一起决定。” “太好了……” 贺威松口气的表情给白计安看愣了。 他歪着头,问道:“什么意思呀?” 拉开外套,贺威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银行卡放在白计安的手上。 “还记得我说把单身公寓卖掉之后,钱要给你做什么吗?” 白计安当然记得。 他抬起红彤彤的脸,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彩礼。” 贺威低头贴上白计安发烫的额头,低声说:“幸好你没来得及装修。我们就拿着里面的钱布置吧,三百万,应该足够了。” 垂眼看着鲜红色的卡片,白计安抿了抿嘴。 “好奇怪。” “怎么了?” 他抬头盯着贺威的双眼:“舍不得。” 第一次,他想把卡和钱留下来,像纪念品一样,留下来。 “这样啊。”贺威有些遗憾:“可是我很想为我们的家尽一份力。要不然,你就留下卡作纪念,里面的钱,只要你不靠近银行就看不到,给它花光光!” 第614章 黑色的花 88 白计安拿着卡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得贺威动情。 他俯身含住那两片红润的薄唇,尽情抒发心底的爱意。 情浓时,贺威不满白计安单手抱他,顺势抽走他手上的卡塞进他的衣兜,托起他的大腿,面对面抱起放倒在沙发上。 “别。”白计安推着贺威的胸口,“一会儿开宇他们就回来了!” 贺威疑惑地眨眨眼。 白计安补充:“他们去外面买晚饭了。” 话毕,大门咔哒一声。 贺威抬头看去,只见聂开宇双手拎着满满的外卖,一边回头和栗山凉说话,一边从门缝外挤进来。 白计安立即拍了拍贺威的腰,轻声说:“下去。” 完全不愿意也没办法,贺威只能沉沉地叹上一口气,遗憾退场。 好在聂开宇一心和栗山凉说话,进门后直奔餐厅,完全没注意客厅的方向。 直到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聂开宇才道:“洗手,拿三只杯子过来。” “嗯。” 区别于白计安,十分低沉的应声从身边响起。 聂开宇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贺威从他身边走过,打开消毒柜,从里面拿出三只玻璃杯。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刚刚。” 聂开宇垂头看着正好三人份的晚餐:“以为你出门请客很晚才会回来,我可没带你的。” “不用,我吃过了,不饿。” 说着,贺威主动帮白计安拉开椅子。 直到他坐下后,他拉开左侧的椅子,坐到他的身边,帮忙倒果汁。 聂开宇随手拉过两份饭,又看了看手表,古怪道:“你这请的是什么饭呀,不到五点就回来。” 据他每天上下班的经验,从市区到海边,至少一个小时的车程。 “中午饭。”贺威把果汁放在白计安左手边,“中午饭不但时间不会太久,重点是下午还要上班,不许喝酒。” 他不习惯酒局。 聂开宇吃上一口饭,直言:“幸好你不是求人办事。” “那是,不止不是求人,等到他们找到线索,抓到毒贩,还要登门来谢谢我。” 回想昨天半夜收到朱艺雯的情报,白计安有些担心:“你是怎么说的?” “我没有透露死者的信息,也没有泄露殡仪馆有熟人的事。我只是根据20具尸体的个人信息,从里面找到一些共同点,旁敲侧击几句。” “你确定他们听懂了?” 贺威掏出手机递给白计安,“置顶下面的信息,我回来的路上,禁毒大队支队长,卫岩发来的。” 「谢谢。」 白计安有些惊讶:“他没有追问你细节?” “没有。我们相识有一阵子了,他很了解我是什么人,如果真的可以说,我一定不会把消息说得模棱两可。” 放下手机,白计安道:“希望他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黑桃q」,这样一来,「黑桃k」一定会在附近现身。” 聂开宇抬眼:“又是灭口?” “不错。”白计安叹道:“「黑桃k」很奇怪。他对组织选定的暗杀目标兴趣不大,相反,他很喜欢「内部清理」。就好像他们互相之间有什么仇似的。” “能理解。”聂开宇用筷子搅了搅面条,把酱拌匀,“同事嘛,上班之后你就知道了。” 白计安和栗山凉没上过班,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贺威身上。 贺威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想起曾经出任务时被拖过的后腿,说道:“确实。” 当晚,白计安收到了朱艺雯的消息。 贺威走上来,问道:“如何?” “最近不能见面。” 结果虽然让人失落,但他们都不意外。 朱艺雯除去易容之外,没有其他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 一个人东躲西藏地躲了这么久没被找到,只能说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极致。 “正好,我们手上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分析的信息,今天找机会,一并看了。”贺威抬腕看着时间,在心里默算,“十二点睡觉,还有四个小时。” 发现贺白有意回家,栗山凉立刻跑到聂开宇身前,“我们也走!” “上哪去?”他已经打算好一会下楼睡觉了。 “回聂家呀!”他之前打算住下的原因就是担心聂家会出事。 “没事。”聂开宇朝他晃了晃亮光的手机,“我已经和聂夫人交代过了,今天留下,不回家。” 栗山凉顿了顿,忽然说:“那我回去。” “站住!”聂开宇上前一步拉住他,“你上哪去?” 栗山凉居然不和他在家里住! 栗山凉幽怨地看着他,问道:“你说实话,上次锁门的事,聂夫人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 他担心栗山凉会因此疏远他,故意绷着,只字未提。 栗山凉道:“你当我是谁?这点事再看不出,我干脆把「红桃k」的位置让给catharina算了。” “所以呀,”聂开宇晃了晃栗山凉的手,“我就怕你会这样,才没告诉你。” 果然,知道之后就开始跑。 “你是不是傻呀!”栗山凉道:“你和聂夫人说不回家,结果晚上我也没回,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聂开宇用力把人拉到身边,向上翻动手机,“你看,我都说好了。” 很早之前的聊天记录。 早到那时候,他们的心意还没有彻底相通。 「妈,以后他的事你不用问,他跟着白计安,行踪不定很正常。」 “看到没。”聂开宇收起手机,“我是不是很聪明,提前打了预防针。” “这算什么聪明,凑巧而已。” “哪呀?!”聂开宇把信息时间怼在他的眼前,“这时候,你的初吻都给我了!” 栗山凉大惊,一把捂住聂开宇的嘴,确定身后没人驻足观看后,咬牙切齿地评价:“真够不知羞的!” 聂开宇拿下栗山凉的手攥在手里:“还有更不知羞的,你要不要试试?” 像只新生的猫崽,栗山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什么?” “还记得我说想在每天都睡觉的床上,对你做什么来着?”聂开宇眼神暧昧地盯着他,“明天,你应该没有任务要做吧。” 第615章 黑色的花 89 “明天,你应该没有任务要做吧。” 明白聂开宇的言外之意,栗山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难怪听说计安哥要来看新房子,聂开宇那么积极,一进门又说和自己家的格局一模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本以为他在发癫,原来都是计划好的。 栗山凉皱起眉:“坏人。” 聂开宇露出得逞的坏笑。 他双手缠上栗山凉的腰,亲昵道:“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 沉默着,身后突然传出开门声,吓得栗山凉猛地从聂开宇的怀里跳出来,略显惊慌地看着从房间里一前一后出来的白计安和贺威。 白计安套上外衣,看着他们说:“一起走?还是你们要回聂家?” 栗山凉困窘地回头,用眼神询问聂开宇的意见。 却见聂开宇靠立在冰箱门上,单手环胸,另一只手端着瓷杯,漫不经心地喝茶。 故意别开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理他。 决定权回到了栗山凉的身上。 他看着站在原地等待他答案的白计安和贺威,又羞又急,又担心被两个眼力刁钻的人看透,心情复杂得不得了。 “开宇,凉?”白计安摆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们的想法?” “不……了吧。”栗山凉半垂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白计安压根就没听清,“你说什么?” 聂开宇放下茶杯,上前一步,借助操作台死角,他紧紧握住栗山凉的手,笑盈盈地说:“你们走吧,我们已经到家了。” 白计安微微一愣,他转头与贺威相视,身经百战的两人瞬间懂了。 “好,那你们就留下吧。” 玄关,白计安换好鞋,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栗山凉说:“这两天我们的事你都不用担心,如果有任务,我会联系catharina,好好休息。” 这件事过后的感受,他很有发言权。 怔怔地望着大门自动回弹上锁,栗山凉转头看着聂开宇,真的很想死,“……他们是不是看出来了?” 聂开宇尽力抿着上扬的嘴唇,直到他再也绷不住,只得仰起憋笑的脸,把可怜巴巴的栗山凉抱进怀里。 “没关系。”他轻抚栗山凉的背,“我们是一对,亲密的事迟早都要发生,他们知道就知道呗。” “可是,真的很丢脸。” 聂开宇不满地半松开他,眯眼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是因为要做这件事感到丢脸,还是因为对象是我?” 栗山凉嫌弃地白他一眼,嘟囔:“事到如今,说什么呢。” 他要是嫌弃聂开宇,怎么可能答应留下? 不喜欢的人敢碰他,早就被他一刀捅到半死了。 “说话呀!”聂开宇晃着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急了。 栗山凉一把掐住他的脸,拽了老长,疼得聂开宇哎哎直叫。 他松开手,看着聂开宇委屈地揉着脸颊,栗山凉闷道:“问这种问题,你是不是傻?!” “我,没什么安全感。”聂开宇后退一步,靠立在操作台上,嘟囔:“毕竟,你之前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硬追的。” “你也说了是之前。况且,” 栗山凉上前一步,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聂开宇潮红的脸来回打量。 “我怎么记得你从前张口闭口叫我承认我喜欢你,很自恋来着。怎么现在在一块了,反到像个霜打的茄子,没劲儿了?” 聂开宇直直地盯着栗山凉的脸。 曾经故意强调那些自恋的话,一半是真的感受到栗山凉对自己感情上的动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但这么孬的心里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突然,聂开宇赌气地别开脸,喃道:“一会有劲儿就行。” …… 检查好白计安家的水电,聂开宇牵着栗山凉的手来到电梯门前。 从28层下至22层,一路上即将奔赴战场的两个人安静的可怕。 走到门前,准备刷指纹开门的聂开宇习惯性地转头去看栗山凉,顿时吓了一跳。 原本白皙到发光的皮肤如今像蒸红的海虾,头顶差点跟着冒热气了。 “你没事吧!”聂开宇双手抚上他的脸,果然烫烫的。 栗山凉猛地回过神,紧张地不说话,只摇头。 天啊……聂开宇不敢置信眼前的状况。 还没进屋就红成这样,一会儿真的能顺利进行下去吗? 打开门,两人并排站在玄关一同换鞋,突然,率先换完的栗山凉一溜烟地冲进客房的方向。 下一秒,砰! 关门的声音。 什么情况? 聂开宇懵了。 不会临阵逃了吧!! 他快步走到栗山凉的房间门前,不等他伸手开门,门从里面被人拧开了。 栗山凉抱着满满的洗漱用品,见到聂开宇时,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干嘛?” “额,你要去洗澡?” 居然是疑问的语气。 栗山凉微微皱起眉头,就差把嫌弃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难道你不想洗?” “当然不是!” “那你问我做什么?”警惕地看着他,栗山凉说:“我不要和你一起洗。” “放心,我没想和你一起洗。” 真要一丝不挂地关一块,他恐怕忍不到出浴室。 伴着浴室门内传出的流水声,聂开宇把卧室好好整理一番,最后,他回到客厅,果断拔掉座机的电话线。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突然打进来,搅了他们的好事。 咔哒。 浴室门开,栗山凉裹着浴衣走出来,脸色比刚刚进门前淡了一些。 看样子没有刚才那么心慌了。 聂开宇热情地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 “等我。” 说完,他还不忘在栗山凉的腰间揩上一把,谁知,这一摸,摸到的不止是他宝宝优越的腰线,还有,一把刀。 聂开宇愣了愣,手疾眼快地抽出蝴蝶刀举到两人中间,叹道:“你是在演谍战片,打算在床上杀了我?” “什么谍战片?”栗山凉摇摇头,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解释:“刀不离身,我习惯了。” “没收!” 那么美好的事,他绝对不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 第616章 黑色的花 90 趁聂开宇洗澡,栗山凉悄悄靠近他的房间。 推开门向里面探望,平坦的被子上放着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物件。 凑近一看,栗山凉的脸色一夜回到解放前,又蒸红了。 紫色方盒子他记得,是上次他亲手拆开的,还闹了个大笑话。 另一个是软制塑胶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水,没有开封。 这是什么? 他转过瓶子,从品牌第一个字开始读,连到一块……赶紧扔掉! 后退两步,栗山凉站在卧室中间,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姿势才能在聂开宇开门进来的瞬间表现的正常一点。 坐床上? 看着好像很着急。 坐矮柜上? 很奇怪! 坐床尾凳上? 又正对房门! 总不能站着,或者坐地上吧! “凉?” 聂开宇出来了?! “凉,你在哪?” 栗山凉立刻跑出去,只见聂开宇左手提着红酒,右手手指上挂着两只高脚杯,正在东张西望地找他。 “我在这。” 聂开宇猛地转过身,看着他安心一笑。 他抬起高脚杯轻轻晃动,玻璃互相触碰的瞬间,清脆悦耳的响动让人心旷神怡。 聂开宇把酒和杯子摆在茶几上,信步走到冰箱前,取下开瓶器。 “我知道你不喜欢酒味浓烈的饮料,喜欢葡萄口味,这是我酒柜里味道最好,酒味最淡的一瓶葡萄酒,你尝尝看。” 坐上沙发,栗山凉接过聂开宇递来的酒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顿时瞪大了眼。 相比酒气,更多是葡萄味,抿上去品一品,满口留下的也是酸酸甜甜的葡萄汁。 “怎么样?” 栗山凉欣喜地点点头:“好喝。” 看着他捧着高脚杯专注喝酒的小模样,聂开宇偷偷把手臂搭在他身后,侧身靠上沙发,近距离欣赏他。 “喜欢的话,可以多来一杯。” “只有一杯?” 聂开宇抬手摸着他的脸颊:“再多,我怕你醉了,把我扔在一边。” 栗山凉遗憾地噘嘴:“既然这样,干嘛现在拿出来给我,吊人胃口。” 聂开宇俯身凑到他的侧颈,一边用嘴唇轻啄,一边解释:“我感觉你太紧张了,拿酒过来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聂开宇抬起头,用充满欲望的眼睛望着栗山凉:“再美味的酒也只是辅助,今夜,你的重点是我,明白吗?” 闪烁着海蓝色的双眸,栗山凉乖乖地点点头。 乖巧可爱的模样实在可口,聂开宇忍不住凑上去握住他的侧颈,在轻薄的皮肤上尽情地留下一串惹眼的吻痕。 一个接一个吻时而温柔时而浓烈。 搞得他一会儿因为聂开宇的温柔陶醉,一会儿又因为他力气太大想要逃走。 “喂……别!” 闻言,聂开宇顿了顿,他停下嘴上的工作,抬头看着他:“从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总用「喂」来称呼我?” 栗山凉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没呀,我不是一直叫你的名字吗?” 聂开宇眯眼盯着他,沉默了片刻,确定这孩子是真忘了。 他刚来他家住的那阵子,的确每天都用「喂」来叫他,后来,他们关系更好了之后,他才正式叫他「聂开宇」。 聂开宇捏了捏栗山凉的腰,命令道:“叫我。” “……聂开宇。” “我比你大七岁。” 栗山凉瞪着眼,他知道聂开宇是在暗示他叫「哥」。 他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也叫不出。 “能不要吗?”栗山凉垂着眼,“总觉得很难为情。” “不可以。” 聂开宇真切的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要听。” 栗山凉慢慢抬起眼帘,对上聂开宇视线的瞬间,他竟生出无处可逃的感觉。 他努力控制住微微抖动的身子,鼓起勇气,看着聂开宇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说:“开宇……哥。” 话音刚落,聂开宇扑上来紧紧抱住栗山凉,他扭头含住他的耳垂,哑着颤抖的嗓子要求:“再叫。” “嗯?” “快点。” “开宇……哥。” “连起来。” “开宇哥。” “我在,我在这。” 聂开宇的吻像是雨点般逐个落在他的身前,浓烈的暧昧配合逐渐上头的酒精使栗山凉神魂颠倒,他仰着脸,忍不住哼出愉悦的低吟。 “凉。”聂开宇叫着他的名字,把手伸给他,“跟我走。” 聂开宇扣上栗山凉的手,把人一路带到卧室。 推开门,他按耐不住期待,直接把栗山凉甩到床中央,俯身压上去亲吻。 “……等等!”栗山凉用手抵住聂开宇的胸膛,眼神闪躲:“我有事要问你。” 聂开宇惊讶地看着他,气还没喘匀:“现在?” “嗯,很重要!” “好吧。”撑起身,聂开宇说:“你想问什么?” 栗山凉斜眼瞄着躺在枕边花花绿绿的盒子,一把抓过塑胶瓶怼到聂开宇眼前。 “这是什么?” 聂开宇一愣,而后他噗嗤一笑,用手捏住顶端,把瓶子转了个圈,正面朝向栗山凉。 “我没听说你不认识中国字呀?” “我当然认识!” “那你还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栗山凉蹙着眉头,抬手捏住聂开宇还在笑的脸,“你严肃点!” 看他似乎在生气,聂开宇终于察觉事情不对。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买这个东西是为了他好,不然待会得多疼啊。 忽然,聂开宇恍然大悟地说:“你不会过敏吧?” 不过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栗山凉又没试过,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过敏。 “当然不是!”栗山凉不爽地看着他:“我是想问,你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你准备它要做什么?你曾经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家?!” 从刚刚聂开宇洗澡时,他看到这东西就已经有些不满了。 还胡思乱想医院里面关于聂医生经常幽会美女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它是新的。”聂开宇提醒他,“塑封还没开。” “那又怎么样?只能说你没机会用,不代表你没有这个心思!” 聂开宇古怪地看着突然伶牙俐齿的栗山凉,坏笑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我回答,我回答。” 聂开宇拿过瓶子左右查看,把上面的生产日期指给栗山凉。随后,他拿过手机,把两个小时前付款的转账记录递给他。 “两个小时前……”估算时间,栗山凉惊道:“你是在和我出去买晚饭的时候偷偷买的?!” 第617章 黑色的花 91 ————海边·聂开宇的家———— 栗山凉懵了,“刚刚买的?” “不然呢?” 除了偷偷密谋这件事之外,他还有什么理由? 见他发呆,聂开宇笑呵呵地看着他,语气颇为得意。 “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没想特别和你解释,但念在你第一次为我吃醋,我必须要好好解释清楚,让你放下心结才行。” “什么心结……哪有那么严重。”栗山凉别扭地撇了撇嘴:“还有……谁吃你的醋了。” “别不承认,我有眼睛,我会看。” 聂开宇捏着他的下巴,把他通红的脸摆正。 “凉,你看着我。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买这栋房子的时候我是单身,一直到我们交往之前都是,所以,这里除了聂夫人来过之外,只有你一个人住下过。” “真的吗?”栗山凉蹙起眉,“可是我在医院里听到了许多关于你……” “我的绯闻?” “……是。” “你呀,没正经踏进社会就不会懂。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真相是什么,总会有人把自己看到的变成自己想要的传播给下一人听,时间久了,子虚乌有的传闻就这么来了。” “这么说,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 “当然了!”聂开宇不悦道:“你看我像花心的人吗?” 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栗山凉之后,他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 但凡看到其他人,五官还都是糊成一团的。 “这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小傻瓜。”聂开宇捏起栗山凉的脸,稀罕道。 栗山凉置气地撇开脸,说道:“我才不傻呢!倒是你,出去买饭就买饭,还偷偷买这些,没安好心!” “我当然没安好心!要不是因为我们一直住在老宅,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以为我们会忍到现在才这样吗?” 聊了半天没进正轨,聂开宇撑在栗山凉脸侧的手不仅酸了,手臂上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毫不客气地压上去,放松身体的同时,还不忘对他动手动脚。 “你干嘛?”栗山凉惊呼。 聂开宇懒洋洋地抬起脸,可怜兮兮地说:“你问完了吗?我可以继续了吗?” 栗山凉垂眼盯着他,只见聂开宇面带红晕,双眼着雾的凄惨模样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轻声说:“可以。” 闻言,聂开宇像换了个人似的,顿时来了精神。 他兴奋地撑起身体,像欣赏最满意的猎物,居高临下地看着栗山凉。 栗山凉望着他逐渐暴露在外的胸膛、臂膀,既羞涩又有难以言说的渴望。 他想尽快拥抱聂开宇,又因羞臊而畏缩。 复杂矛盾的情感在体内凌乱地交织,一时间,他的耳畔仿佛只能听到来自心口处,那令人无比悸动的怦怦声。 “怎么了?”聂开宇把浴衣扔在地上,呼吸有些不匀,“不动,是要我帮你吗?” “不……唔!” 他睁眼看着已经扑上来亲吻他的聂开宇,十分配合地闭上双眼。 “凉。” 聂开宇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满眼含星地看着他。 “一会,叫我「开宇哥」。” 见栗山凉在发呆,聂开宇微微一笑,俯身蹭了蹭他的鼻尖。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栗山凉懵懂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聂开宇紧紧地抱住他,欣喜地呢喃:“这样才对。” 窗外。 夏日的海浪无数次拍打上岸,时而轻抚岸边,时而撞击礁石,在一声声动听的旋律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激起阵阵清凉。 —————————— 阳光斜照,咸咸的海风从栗山凉的身上轻轻拂过。 他睁开眼,洁白清爽的床单上,代替聂开宇躺在他身边的是一大束火红的蔷薇花。 这是今天的花吗? 栗山凉拉过蔷薇花放在鼻尖下嗅嗅,好香。 聂开宇答应他每天都有,还真的一天都没有落下。 天天这么变着花样地送,品种都要被他订光了吧。 话说……几点了? 感觉身体好沉,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他围着枕头和床柜找了一圈,不但这个房间没有表,就连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掀开被子,刚跨下床,双脚无力,直接趴在地上。 扑通一声! 听到异响的聂开宇立刻扔下锅铲冲进来,只见栗山凉光溜溜地趴在地上,像块果冻似的qq弹弹。 来不及发呆,聂开宇走上前,忍住随时要崩掉的笑容,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 “没事吧?” 栗山凉双手捂住脸,不声不吭地摇摇头。 直到聂开宇把他放下,把干净的衣服递给他后,栗山凉才勉强地与他对视。 “几点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 套上白t,栗山凉惊道:“下午!” 他到底一觉昏睡了多久!? “是。”聂开宇盯着他羞红的脸,不打算继续逗他,他只是上前摸了摸栗山凉的脸,柔声说:“去刷牙,出来吃饭。” 磨磨蹭蹭地走到客厅,腰酸背痛的感觉真的很想让生来腼腆的栗山凉找柱子一头撞死。 幸好聂开宇了解他,只顾着为他添饭,什么都没说。 盯着聂开宇忙碌的背影,栗山凉拉开椅子,低头一看,上面铺着崭新的软垫。 目测至少5公分的厚度! 这个太夸张了吧。 就算平时的椅子是实木制的没有软垫,也不至于特别加上这个垫子吧。 而且,他只是刚开始活动的时候感觉很酸,习惯了之后就没那么严重了。 “坐呀。” 聂开宇把饭菜依次端来,摆好。 他看着栗山凉红到透心的脸,聂开宇就知道栗山凉又不好意思了。 他微微一笑,倾身上前抱住他。 “不要害羞。昨天你很好,我很满意。” 栗山凉僵硬着身体,直到聂开宇放开他,直视他。 “你呢?”他期盼地问。 “什么?” “对我的表现还满意……” 栗山凉一把捂住聂开宇的嘴:“你不要说话。” 而后,他推开他回到原位,小心翼翼地坐上椅子,垂着涨红的脑袋说:“吃饭。” 第618章 黑色的花 92 ——无名侦探事务所—— 白计安坐在书房,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资料,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贺威把刚煮好的咖啡放在他的眼前,安慰道:“按道理,整理资料、寻找线索、得到新的发现,这些事都刻不容缓,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要勉强自己。” 白计安泄力地靠在椅背上,叹道:“我也不想勉强自己,但谁知道朱艺雯什么时候会突然有时间。我不想错过和她交换线索的机会。” “可是……”贺威扫视着平摊在桌面上的文件,“我们手里没有她想要的。” 朱艺雯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黑桃q」的消息。 “我没想到。”白计安道:“我没想到被「黑桃」一直追杀的她竟然只想要「黑桃q」的线索……难道她。” 忽然,白计安坐起身,面对贺威说:“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呀?” “她执着于「黑桃q」是因为想为贺颜报仇,但是她又没打算彻底地从被追杀的阴影里逃出来。” 贺威顿了顿,说:“你是说,她想在报完仇之后暴露自己的身份,被「黑桃」随便一个杀掉?” “意思差不多,但我不觉得她需要故意暴露身份。干掉「黑桃q」这么大的事,凭她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做的悄无声息。” 沉默着,白计安扭头观察着贺威的脸色。 “贺威。”白计安说:“如果朱艺雯真的在杀掉「黑桃q」之后死掉,你会伤心吗?” 在白计安眼中,贺威从上初中的时候就对他姐姐这个好朋友特别有礼貌,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嘴得知两人的关系后,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贺威承认了朱艺雯是贺颜的伴侣,是「姐夫」一样的家人。 “可能会。但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干扰到我们,干扰到我们的计划。” 贺威真诚的模样让白计安什么都说不出。 大概是他从一开始就对贺颜和朱艺雯的印象不好,又或许是他为人生性冷漠、自私。 只会在乎自己爱的人,对旁人的苦难熟视无睹。 可偏偏,他这个不怎么样的人,就是喜欢贺威的正气、无私,永远像颗充满能量的太阳,闪耀温暖。 几日后,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了。 朱艺雯走进来,这次她戴着厚厚的眼镜,穿了一身古板的老式西装,活像个被原公司裁员之后,为谋生到处奔走的中年男人。 白计安从上到下地打量她,感叹:“你的刻板印象有些明显。” 于他的评价,朱艺雯并不在意,她对着镜子转上一圈,说道:“我不在乎街上有多少人看我,我只在意自己今天的扮相够不够真实。” “大街上已经没几个这么穿的人了。” “没几个,就还是有的意思。” 说着,她环视一层,东张西望一番后,问道:“贺威呢?” “出门了。” 轻描淡写地三个字,白计安连音调都降了八度。 朱艺雯轻哼一声,心念白计安不想和自己提贺威的事表现得可以说毫不遮掩。 “正好。”朱艺雯对白计安勾勾手,“趁事务所没有别人,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下。” 白计安警惕地眯了眯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上次和我说想要我在韩国影印的那份文件,对吗?” “是。” “你要它想做什么?” 白计安双手环胸地靠在玻璃板上,沉默不语。 “不想说?” 朱艺雯走来,直言:“那我就把这几天猜测的结论告诉你,你看我是不是猜对了。首先,你并不知道「黑桃q」和「黑桃k」的真实身份,而且你应该明白,资料里面没有,因为我也不知道。可你偏偏对一份你压根就不知道内容的资料感兴趣,无非就是它发挥的作用。也就是我,你想成为我,想用资料引诱「黑桃」的人来找你,然后你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她转过身,继续说:“至于目的嘛,不用说我也知道,为了贺威。” 白计安冷冷地看着她:“既然我的目的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要我用线索和你交换文件?你不希望贺威能一直安全吗?” 朱艺雯耸耸肩:“说实话,我无所谓。贺威是贺威,贺颜是贺颜,哪怕他们长得真的很像,我也不会把贺威当作贺颜。不是我的永远都不是我的,自然就没那么在乎。就像你,假如现在事情反过来,你会为了贺颜无条件地付出吗?” 见白计安不吭声,朱艺雯摊开双手,说道:“看吧,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沉默片刻,白计安道:“你所说的开诚布公,就是这件事?” “嗯,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小看的感觉。”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黑桃6」只能代表我不适合暗杀,并不是说我连这里都不好用。” 白计安不禁嗤笑道:“好用,也是分等级的。” 话落,大门前人影一闪。 白计安定睛看去,是贺威的车。 “正好。”朱艺雯对白计安笑了笑,“我们的话题结束,主人公也回来了。” 看着贺威信步走来,向朱艺雯打招呼的模样,白计安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同样的问题。 贺威会因为朱艺雯被杀而难过,而朱艺雯的答案却是无所谓。 他跟着朱艺雯和贺威来到接待室。 坐下后,朱艺雯率先开口,“我想要的资料,你们找到了吗?” 贺威拿出提前准备在茶几下面的牛皮纸袋,里面分成四份,分别写着:「方块」、「黑桃」、「梅花」和「红桃」。 每个文档的薄厚程度不同,可以从外面轻易看出关于每个分组不同的程度的调查进展。 从左到右,朱艺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资料,直到最后的「红桃」。 她拿起「红桃」的文件,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贺威不解:“他们怎么了?” 翻过文件,朱艺雯盯着封面上「红桃」两个字,鄙夷地说:“一群疯子。” 第619章 黑色的花 93 “疯子?”贺威尽力忍耐着打探的冲动,“为什么这么说?” 朱艺雯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我也只是听说,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能确定。” “没关系,说说看。” 闻言,朱艺雯抬眼盯着一反常态的贺威,古怪道:“你想找「红桃」?怎么,他们惹到你了?” “不。”贺威盯着她手上的文件,“我只是很好奇。” “好奇?为什么?” 厌倦朱艺雯刨根问底的个性,白计安刚想插嘴打断,只听贺威圆滑地说:“艺雯姐你也看到了,茶几上一共四份文件,每个文件里面装的是有关四大分组的资料,其他三组的资料薄厚程度相差无几,唯独你手上的「红桃」,最薄。” 朱艺雯轻哼一声,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组织里面各司其职,财富、创造和权力都有了,唯独剩下他们,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摆设。” “既然如此,刚刚的话从哪说起啊?” 看着贺威对「红桃」不断地刨根问底,白计安只能强装镇定。 当初,他是担心被朱艺雯怀疑,才会把「红桃」无用的资料放进去。没想到,朱艺雯随便说出的一句话,给他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 朱艺雯放下「红桃」的牛皮袋,叹道:“早知道你的好奇心这么重,我就不说刚刚那句话了。我承认,我对「红桃」并不了解。之前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不但我,连贺颜都没有亲眼见过他们。我猜因为「红桃」的主要职责是负责调和。我们接受任务,难免在结束之后留下一推没人喜欢碰的烂摊子,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群不怕脏不怕累的人为我们收拾干净。” 朱艺雯定睛看着贺威,停顿几秒之后,反问道:“看到血淋淋的案发现场,你有什么感觉?” “找到凶手。” 朱艺雯有些惊讶:“除此之外?” “没了。” 她难以置信地靠在沙发上,“看到血腥恶臭的尸体也是?” 贺威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在正式进入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前,他作为出过极度危险任务的特种兵,不要说看到死人,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比比皆是。 唯一让他印象深刻,闭上眼就可以看到的,只有第一个死在他枪口下的敌人。 朱艺雯撇了撇嘴,叹道:“看来,樾安市的杀人犯,手段都很一般嘛!就没什么特别的,残忍的,让你看了之后三天吃不进米饭的?” 白计安深深地皱起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别急呀,有意思的事要慢慢讲。有了足够充分的铺垫,才能引起人们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朱艺雯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上一口凉掉的红茶。 “我听闻,「红桃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喜欢收藏人体器官,内要心肝脾肺,外要人皮四肢,最恶心的传闻说,他连尸体上的毛发和指甲都不放过。所以「红桃主」非常喜欢在「黑桃」结束任务之后,派人来清理现场。当然,最主要的任务是让自己的干部为他收集藏品。你们说,够不够恶心?” 贺威道:“他要怎么收藏?是风干,制成标本,还是泡进容器里面欣赏?” “这些我上哪知道去?”朱艺雯笑道,“就连刚才我说的一切都只是听他们私下里偷偷传的。” “也就是说,可能是假的。” “我觉得未必。虽然我不清楚「红桃主」收藏人体器官的兴趣爱好是否属实,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其他三组的人和「红桃」基本没往来,大部分原因就是正常人不愿意与变态为伍。” 「正常人。」 白计安端着瓷杯,嘴角挂着冷笑。 “不过,话说回来。”朱艺雯转眼看着白计安,“没想到你为了我手上的资料下这么大的血本。” 白计安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四大分组的资料,你确定要全部给我?” “当然不是。”白计安就差吐槽一句,你在想什么美事。 “不是?”朱艺雯的脸瞬间拉下来,“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把它们全部摆在我面前,再告诉我不是都给我的,炫耀你的能耐?” “我是叫你选,选其中的两个,换你手上的资料。” 四选二,显然无法让见过全部的朱艺雯满意。 她眯上眼:“你认为我会同意?” “无所谓你同不同意。”白计安呷一口咖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主动现身来这找我,不就是为了联手吗?如今只要你点头就能达成共识,我实在不懂,事到如今你在想什么。” “今非昔比。” 当初她孤军奋战,不但要在殡仪馆隐藏真实身份上班,还要私下找时间调查「黑桃q」的资料。她一个基本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除了寻找同伴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但如今她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和她一样,“有人”想要「黑桃q」的命。 所以,白计安不再是她唯一的选择,自然就不如曾经那么重要。 朱艺雯垂眼看着桌上的文件,说道:“让我想想,之后给你消息。” 白计安和贺威站在客厅中间,看着被朱艺雯缓缓关上的大门,思绪烦乱。 白计安转身面对贺威,脸色极差:“上来,我有事要问你。” 贺威伸手拉住白计安,说道:“家里没人,就在这说吧。” 他正好也有事问他。 白计安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即便互相不开口,也能轻易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白计安疲惫地抬头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担心白计安太多次,时间长了,遇到事他还是会跟着他心惊肉跳,只是语气没有从前那么激愤了。 “计安,我不需要问就知道,如果我向你打探「原红桃主」的癖好,你绝对不会像艺雯姐那样把话说清,你只会从怕我担心的角度避重就轻。你会和我说他们扒人皮,取内脏收藏的事吗?” 第620章 黑色的花 94 白计安不需要开口,沉默的态度代表着一切。 贺威轻轻叹口气,伸手抚着他的肩,“曾经,我陪着你在医院,关于你为了找出真相不惜舍身潜入「红桃」的事,你如实地告诉我,我很开心。但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如何。 你是如何找到接近他们的方法、如何取得潜入的机会,又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到今天,没有出现半分纰漏。” 白计安微微蹙起眉头,哑声说:“你担心我。” “这是一定的。另外,我怕你瞒着我,你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其实我很不喜欢,但我就是拿你没有办法。” 他只能靠自己去问,去寻找,去了解白计安在国外那段过去。 “我知道我向艺雯姐问太多会让你感到不愉快,但你要体谅我,你的事我要知道,我也必须知道。” 哪怕真相会让他心痛,他也不想在白计安人生中的某个阶段一直空缺。 他恨不得出生他们就相遇,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慢慢长大后在一起,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一起。 是他脑袋太直,来得太慢了。 白计安捧着贺威的脸,苦笑道:“我们是不是要一直这样?” “什么?” “因为太在乎,按照自己的想法不管不顾地执行,惹对方生气了,又要遍体鳞伤地跑回来,一点一点地哄。” 贺威抽了抽酸涩的鼻尖,他感觉白计安总结的有些好笑。 “或许吧。” 白计安的手一路下滑,抚上他的侧颈,问道:“一定要这么折腾下去?” 握上白计安的手,贺威有些无奈:“或许这就是我们俩不让人省心的恋爱方式。” “不让人省心?谁呀?” “嗯……比如总被我们无端卷进来的人。” 白计安勾起唇角,坏笑道:“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个人名呢?” 阿嚏!! 聂开宇带着胶皮手套,把洗好的碗盘一个接一个地沥水,晾干后放进橱柜。 “你怎么了?” 聂开宇抬起头,只见栗山凉站在卧室门前,探头探脑地看他。 “刷碗不能全用凉水,不但油脂难清理,还很冰手。” 聂开宇双手撑在操作台上,不禁笑道:“你就不能走过来关心我吗?” 他知道栗山凉容易害羞,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腼腆。 一夜之后,连走出来和自己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 思量几秒,栗山凉轻声说:“不能。” 天啊。 聂开宇简直就要被他这个小妖精磨得开心死了。 他抽出一张厨房纸把手擦干扔进垃圾桶,三步并上两步向栗山凉快步走来,吓得伏在门框上的栗子立刻缩起脑袋,预备关门。 刹时,看穿一切的聂开宇瞪大眼。 这要是被他得逞了,他岂不是要哄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 他抬腿冲上去,就在大门被关上的前一秒,用手大力顶住房门! 透过门缝,聂开宇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不想见你。” “什么?!”聂开宇顿时火了。 “不是永远不想见你,起码,最近别见了。” 说完,栗山凉抵着大门与他抗衡,片刻,聂开宇竟然处于下风! 他咬牙切齿地不肯放弃,嘴里说道:“这么大劲儿,我看你是哪都不疼了!” “放屁!”栗山凉涨红着脸,他到现在走路的姿势还不对劲儿呢!! “你开门!” “不要!!你进来我就彻底好不了了!” 他只能允许自己请两天假! 聂开宇一怔。 原来搞了半天,这小子趁他辛辛苦苦做家务的时候一个人在卧室回味呢! “我什么都不做,让我进去!!” 栗山凉短暂地迟疑一秒,摇头:“我不信!” 昨天要不是聂开宇太上瘾,凭他的身体素质也不至于下床就趴! “臭小子。” 聂开宇气急了,但他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伤到栗山凉。 忽然,他想起栗山凉曾经为自己挡刀时的理由。 可是,如果把手伸进门缝作为赌注,万一输了,影响以后主刀怎么办? 灵光一闪,聂开宇低下头,慢慢地把脚伸进门缝。 手残他不能工作,但腿瘸,他还能上班! “如果你不想下半辈子和个瘸子在一块,你就夹!” 栗山凉没想到聂开宇居然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 好好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疯到下去手。 后退一步,栗山凉毫无征兆地松开手。 突然泄力的门板砰地打开,吓得聂开宇脚下不稳,直接扑到栗山凉身上。 如果是平时,接住忽然飞来的聂开宇对栗山凉来讲不算难事,但今天他根本就站不稳! 两个人抱在一块连连后退,仰倒在床上。 栗山凉看着压着他的聂开宇,淡道:“还说什么都不做?” 聂开宇抿了抿嘴,有些娇羞:“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想法都没有?” 聂开宇严正地点头:“没有!” “为什么?” “啊?” 聂开宇懵了,难道栗山凉想要他有想法? 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话里话外在激活他? “为什么……”栗山凉对着聂开宇结实的胸肌就是一拳,“还不下去!!” 嗷地一声! …… 揉着胸口坐在床边,聂开宇怅然地望着波澜无际的海平面,思考余下的人生。 下半辈子,栗山凉不会一直打他吧。 半晌,他悄悄扭头,盯着身后坐在床尾凳上摆弄手机的栗山凉。 一直在打字,好像是在给谁发信息。 聂开宇一挪一蹭地凑到他身边,低头一看,果然是白计安。 “你要干嘛?” 栗山凉自顾自地忙活,抽空回答:“打听进展呀,我不能在这待太久。” 闻言,聂开宇蹙眉,一把抓过栗山凉的手机。 “不许发。” “为什么?!” “因为昨天白计安临走的时候说,这几天你放假,有事他会找catharina。” “我没事。”直直地盯着手机,栗山凉的声音略显心虚。 聂开宇懒得和他辩论,直接把他的手机扔进衣兜,而后,他俯身抱起栗山凉,把人放到床上。 坐在床边,聂开宇把被子盖在他身上,“闭眼,好好休息。你的电话暂时由我保管,如果白计安打来,我保证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第62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 朱艺雯从事务所离开后的三天,白计安和贺威没有收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第一天,贺威闲来无事,跟在谭杰身后学了一天的厨艺。 他打算等待一切结束之后,和白计安搬到海边的新房,好好地过日子。 不能再像之前他独居那样,不是点外卖就是拿面包牛奶糊弄。 白计安家境殷实,从小到大就没遭过罪,以后跟他了,更不能。 谭杰打开锅盖,看着里面品相完美,味道喷香四溢的糖醋脆皮鱼,惊道:“贺队长,原来你会做饭呀?” 贺威耸了耸肩:“之前不会。” “之前是多久之前?” “……三个月?” “啊?” 谭杰简单估算一下,那不就是过年的时候。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即将完成的家常菜,心叹,在完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能做出一道完美的鱼,的确不易。 如果吃上去汤汁入味,没有任何鱼腥,那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工作就真的要被贺队长顶替了。 贺威相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他十分期待白计安吃上第一口的表情。 他把摆盘、上菜的工作交给谭杰之后,满心欢喜地向二楼走。 白计安坐在书房,单手撑着下颌,望着电脑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新房装修设计图愣神。 忽然,摆在他手边的手机闪烁,白计安垂眼扫着屏幕顶端的加密号码,用食指轻轻按下耳机。 “说。” “我正在和她接触。计安,你猜的没错,相比四大分组中两组的资料,她对我开出的条件更满意。”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没有答应你?” “正常,一个人做鬼做久了,就很难再做人了。” 白计安轻轻一笑,刚想夸赞「红桃j」的幽默,楼梯响起贺威的脚步声。 白计安一愣,而后,他保持镇定,轻描淡写地说:“继续做,有结果之后通知我。” 话毕,他拿下耳机攥进手心,抬头对贺威微笑。 “饭做好了?”白计安摸了摸肚子,“我都有点饿了。” 贺威坐到他身边,假装正经地盖上他的手,“让我也摸摸。” “哎呦!”白计安拍开他的手,“谭杰还在楼下呢!” 每次找他下楼吃饭都这样。 “要不我下次给你装一个对讲机?饭好了呼叫我,人别上来。” “嗯?”贺威仰起头,双手捏住白计安的脸,说:“你要干什么?还不想让我上来,我就上!” “好好好。” 贺威幼稚耍驴,白计安只能宠着。 “我收回前话,你随便上,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行了吧。” 贺威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白计安握住鼠标,把屏幕上房屋3d装修设计图放大至全屏。 “我在昨天晚上我们商量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小修改,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需要我重新做的。” 当着贺威的面,他没有遮掩地把耳机放回耳机仓。 他知道,凭他的洞察力,哪怕是catharina也未必能躲过去。 还不如表现的一切正常。 至少在「红桃j」来电之前,他的确在听音乐。 “这是什么?”贺威将图纸放大到某一处,“我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因为两个小时之前,它是这样的。”白计安从手机上找出昨晚的原图递给他。 贺威看着屏幕上原本定好的浴室,再看了看电脑上早已面目全非的浴室,惊道:“你要把浴室改成泳池?” 白计安遗憾地摇摇头。 他倒是想改个泳池。 只不过他们的新家是个四百平的错层,没有合适的地方做泳池。 “那这是什么?” 贺威指着中间超大的方块,直到白计安说:“那是浴缸。” “啊?!”贺威不敢置信,“可是我们家的浴室有三十平,你这个缸占了三分之一。” “反正我们家的地方很多,我就把它变成智能温泉池,而且旁边的窗子是落地的,可以全部打开,对面就是大海。还有这里!” 白计安越说越兴奋,拉着贺威介绍了好几处他精心设计的房间。 好多全智能系统他还没有听过,白计安就已经找出所有可靠的品牌进行了分析对比。 将利与弊分别罗列出来做成文档展开到他面前,让他做最终的决定。 贺威选择,白计安就在他决定的后面打勾。 直到最后一项,贺威终于绷不住了。 “这是什么?” 白计安眨了眨眼,他认为自己写的很清楚:“家务机器人。” 贺威摇摇头:“这个不能要。” “为什么?” 他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不想请钟点工,也不想自己和贺威收拾那么大的房子。 贺威指着屏幕,扭头看着白计安说:“因为他的外形太像人了。” 总感觉他和白计安的家里有第三个人住,别扭。 “可是……” 看白计安噘嘴,贺威立刻懂了。 他认命地拉起白计安的手,起身说:“家务我来做。” “家里很大。” “我知道。” “家务会很多。” “不难想象。” “我真的不喜欢干活。” “不用你干。” 思虑再三,白计安忽然放开贺威的手,翻找上一版浴室图。 “不然我还是改回来吧,普通的浴缸清理起来会简单一些。” “不要。”贺威抽走鼠标放回原位,他牵着白计安的手,认真地说:“你的设计我很喜欢。” 即便打扫的时候会累,只要白计安满意,他就觉得值。 “好了。”贺威把白计安带出书房,“我上来叫你是去吃饭。再聊一会儿,我的首秀全都凉了。” 他可是第一次做鱼,还是早上在盘龙江鱼市遇到人鱼公主案的老熟人魏志阳后,带回来的活鱼。 餐桌上,贺威和谭杰像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唯有眼睛像黏在白计安手上,盯着他夹上鲜嫩多汁的鱼肉、沾了沾橘红色的汤汁。 直到白计安入口前,两个人就像参加厨师大赛的新秀观看资深评委品尝自己做的菜,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好吃!” 从谭杰到贺威,白计安眼睛放光。 “真的很好吃,和上次谭杰做的鱼不相上下。”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谭杰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白先生再不打算开门营业,他就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了。 突然的,他好想抬尸啊……哪怕一具也好。 名画《即将失业》作者:谭杰 第62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 ——安民村—— 唰! 吴凤大力扯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直照进来,生生将床上的徐梅晃醒。 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心里不禁泛出一阵咒骂,可话到嗓子就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拉窗帘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妈。 徐梅长叹一口气,把胳膊挡在眼睛上,哀嚎:“妈!” “叫叫叫!” 吴凤抄起床边的苕帚就往徐梅的屁股上招呼! “我让你不干正事,就知道睡觉!!” 吴凤年近四十,光是农活家务就干了三十多年,不但动作麻利,力气也生猛得很,即使隔着被子,徐梅还是疼得满床翻滚。 掀开被子,她穿着睡裙躲到墙角,颤巍地直视凶神恶煞的吴凤。 无声地对视片刻,忽然,吴凤率先举起苕帚指着徐梅,质问:“现在几点了?” 徐梅挤在杂物间,别说挂钟,除了那部碎屏的手机之外,她根本就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不过幸好,她会看日头,只是不怎么精准。 “中午……十一点多?” 刹时,苕帚飞来,狠狠地砸在徐梅的额头上! 啪! 她垂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苕帚,满腹委屈。 “我没有不干正事。”她的声音极小,“昨天下地忙到很晚,今天没活,就想多……” 话还没说完,她听到吴凤的脚步声,再抬头,无论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吴凤已经快步离开了。 徐梅望着大敞四开的木门,低声呢喃:“昨天下地忙到很晚,今天没活,就想多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弟弟徐远宏双手摆弄着吴凤送他的新款手机,大摇大摆地从她的门前经过。 忽然,他侧头看着狼狈的徐梅,露出嘲弄的笑容。 早就见怪不怪的徐梅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看着徐远宏走过去,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苕帚物归原位。 她这样做并不是她脾气好,是如果不整理,吴凤来杂物间取东西的时候看到,又会用难听的话咒骂她。 拿起手机按开,徐梅低头看着裂缝后面的10:30,心想,她果然学不会看日头。 走到客厅,平日会折起来的饭桌摊开,中间摆着大家吃剩下的饭菜。 徐梅看着摆在四周,三副用过的碗筷,就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吃过午饭了。 不过还好。 徐梅去厨房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回身拉过塑料板凳坐下,默默扒着冷掉的饭菜。 “姑娘!” 是吴凤。 徐梅呼吸一滞。 每一次吴凤亲切地喊她姑娘只有一件事。 “来来来。” 吴凤随手拉过另一张塑料板凳坐下,把徐梅拉到面前的菜推到一边,而后,她将手上的一沓照片像扑克一样捻成扇形,怼在徐梅的面前。 “看看,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相中的吗?” 催婚催婚又是催婚。 每一次吴凤这样,徐梅都手脚发麻,难以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天生就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甚至她无法强迫自己面对陌生的男人。 可吴凤却对她出嫁的事锲而不舍,从她16岁开始,连续催了三年,一年比一年急。 她知道家里没人喜欢她、需要她、但不懂每次吴凤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在开心什么。 难道让19岁的女儿随随便便选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结婚,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吗? 强忍着酸涩的情绪别开脸,徐梅装聋作哑地夹菜。 一口一口,像个机器人一样把盛好的饭菜拼命地往嘴里塞。 她想快点起身刷碗,快点出门。 她想把强迫她决定的事都抛在脑后。 叽叽呱呱地介绍无果,吴凤把宝贝似的照片扔在脏兮兮的桌子上,她猛地抢走徐梅手上的筷子,狠狠地摔出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 吴凤用食指点着徐梅的太阳穴,她就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身子随着外力一下一下地摇晃。 “你知不知道我抢到这些照片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家着急给女儿招女婿?!竞争有多激烈!?每次让你去相亲,你都不愿意。勉强去了,还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你知不知道现在媒人听到你的名字都绕道走!!你个没用的东西!” “那就不嫁了。” 吴凤瞪着眼,怒火中烧:“你再说一次。” 徐梅扭头直视吴凤,毫无胆怯地说:“那就不嫁了。” 啪! 火辣辣的耳光扇在徐梅的脸上,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吴凤红着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明明动手打人的是她,她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个不孝子,我养你这么大,还能害你吗?!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着急让你找婆家,还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嫁给被别人挑剩下的!你不结婚,不结婚之后老了要怎么办?谁管你!?谁养你!?你病了谁照顾你!?” 吴凤深呼一口气,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继续说。 “你记住,在周围人的眼里,只有结婚生子的女人才是正常的。你不结婚,单身一辈子,光是背后的闲言碎语都能把你的脊梁骨戳碎。机会不多,你想想你的好朋友张艳艳,自己看着办吧。” 吴凤说完起身离开,徐梅垂眼看着她留在桌上的照片,漠然地说:“我不觉得艳艳过得好。” “不觉得?”吴凤转过身,“张艳艳家有多穷你比我还清楚吧?要不是她嫁了个好人家,这辈子她能住那么好的房子?坐上小轿车?” “可她每天要准备三次她老公全家7口人的饭菜。还剩两道菜没上的时候,不干活的公公婆婆叔叔大伯都已经上桌吃到一半了。等她上去的时候,桌子上的垃圾比我眼前的这张桌子上的还要多!她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只能在大家散开后吃剩的,之后还要把摞成山的脏碗脏盘子全部洗干净放回原位!两个小时,甚至等不到她结束打扫,她刚出生的孩子就已经又哭又闹了,没人帮她,这是她亲口和我说的,没人帮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徐梅抬头看着吴凤,凄切地说:“这和嫁过去做丫鬟有什么区别?” 第62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 徐梅真切的话怼的吴凤哑口无言。 一时半刻,向来牙尖嘴利的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片刻,吴凤直视头头是道的徐梅,指着她,恼羞成怒:“只要你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必须结婚!” “无论对方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 那一刻,徐梅欲哭无泪。 怅然、悲哀、可笑等等一系列糟糕的情绪拧成一股麻绳把她的身体捆死。 原来吴凤口中说的为了将来、不会害她、死后会担心她没有归宿都是假的。 她只需要她结婚,无论对方的品性、长相,只要他是个可以领证的男人。 “说穿了,你就是个女人。” 闻声,徐梅疲惫地抬起头,只见弟弟徐远宏背靠墙头,手上握着他最新的玩具。 一款价值三千块的新款智能手机。 “你说什么?”徐梅有些怒了。 徐远宏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你就是个女人,除了结婚生孩子给这个家赚些彩礼钱之外,还能干什么?” “女人怎么了?” 徐梅瞪着眼,愤怒地指着杂物间,她床的旁边就是她和她爸魏军使用的原始农具。 而她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年出生的17岁小伙子,到现在连碰都没碰过它们一下! “我是女人,我没有干活吗?我没有为家里做贡献吗?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考上大学,去城里工作、赚钱了!!” 徐远宏嗤之以鼻:“就你?你考得上吗?小学毕业就辍学的人,还考大学?梦里考吧!” 弟弟直白的羞辱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而易举地冲破徐梅刚刚建立好的全部防线。 她带着哭腔,说:“我怎么不能考?要不是因为家里没钱,爸妈生下了你,我会那么早辍学吗?倒是你,明明有机会参加高考却因为打架这种无聊至极的破事被学校开除!” 徐梅报复性揭伤疤的行为让总是牛哄哄的徐远宏挂不住面子。 那是他作为徐家的宝贝,第一次被他爸徐军打到笤帚散花,全身上下的皮肉伤让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安民村总共就二十多户人家,不但小,还地处偏僻。 他被自己的老子打到起不来床的事马上传遍各家各户,甚至连县城的学校里面都沸沸扬扬。 嘲笑他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竟绕了一圈又传回到他的耳朵。 枉他平日在学校里的威风,一时间,全没了! 徐远宏怒目圆睁,拳头被他捻得咯咯直响。 忽然,他抄起身边带土的锄头冲上来大喊:“徐梅,你妈!” 徐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被父母宠成疯狗的弟弟扑上来,要了她的命。 死了,就没人逼她做选择。 如果有人将她的尸体拿去配冥婚,只要她泉下有知,死都不会放过他。 徐远宏凶神恶煞地从吴凤面前穿过,瞬间,察觉儿子真的动了杀心的她血压飙升! 她连忙追上去,在锄头劈开徐梅的脑壳前,抱住徐远宏! “走!” 徐梅睁开眼,漠然地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个人。 “快点走啊!你这个死丫头,想被劈死是不是!!” 原来是和她在说话。 徐梅抬眼,冷冷地瞟了眼暴怒的徐远宏,对吴凤说:“为什么我走?错的不是我。” 吴凤拼死抓着年轻体壮的徐远宏,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大骂:“你个死脑筋的犟种!哪来这么多问题?!叫你滚你就赶紧滚啊!” 徐梅看着吴凤逐渐涨红的脸,被激怒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至少,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吴凤还会保护她。 后退一步,徐梅绕过对她骂声不断地徐远宏,快步踏出家门。 沿着村道,她向前走,一直地走。 她薅下路边的野花,茫然地东瞧西望,不一会儿,手上的花就被她揪秃了。 她要去哪好? 除了她的家,那间谁都可以推门进来的杂物间,她能去哪? 她扭头看着沿道边溜达的鸭子,一只两只,又大又圆的屁股,走路一歪一歪的,相当滑稽。 可即便这样,它们也不像自己,有属于自己的同伴。 或许,她应该好好考虑吴凤的话,随便找个看顺眼的人嫁了。 到时候,她会有自己的房间,再也不用因为父母的偏心,被赶出家门了。 …… 那万一,她男人赶她呢? 结果还是一样。 徐梅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面朝田地蹲在路边发呆。 忽然,身后不远的方向鞭炮齐鸣! 紧跟下一秒,村里各家各户的鸡鸭鹅猪狗牛都跟着叫了起来。 她起身掸了掸裤子,古怪地向后望。 是谁家有喜事? 还是山匪进村了? 她宁愿是后者。 徐梅寻声,一路向村西头走,越走莫名其妙的感觉越重。 果然。 她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外面,扭头仰望右侧张灯结彩的五层自建房。 这家主人她很熟悉,里面住的是她好朋友张艳艳的大伯一家。 说起来,张艳艳的大伯家和张艳艳家一样穷,最困难的时候全家人几乎有上顿没下顿。 结果两年前,她大伯的大儿子受不了家穷外出打工,不只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真的在隔壁的超一线城市樾安干出了一番事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大伯一家也算正式沾了大儿子张锦华的光,成为安民村的首富,第一个有钱盖自建房的人家。 凡事有利有弊。 有人成功就有人嫉妒眼红。 自此关于他们家不咸不淡的小道消息在村里传的满天飞。 其中,最多人相信的消息是张锦华去大城市走一圈的确赚了些小钱,但远没有他老子吹得那么成功。 至于证据就是眼前这间又高又大的自建房。 用村头男女老少的话来说,大城市繁花似锦,要真是发财了,谁留在安民村这处犄角旮旯呀?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终于结束。 徐梅看着立刻紧缩至大门前,把张家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忍不住走上去,踮起脚尖。 此时,张家的大功臣张锦华站在人群中间,身后是他年迈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抱着孩子的张艳艳。 第62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 徐梅看着躺在张艳艳怀里,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简直无法理解。 闷热的夏天,放鞭炮。 这是有多大一台好戏才能让张艳艳不惜抱着刚满半岁的儿子过来? 难道,是想让张锦华这个有钱的大伯给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塞个厚实的大红包? “哎,你看到没?” 徐梅身边,一胖一瘦,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兜里掏出糖果,精美的包装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字母,一看就不是村里小卖店的货。 瘦男道:“看到了,真漂亮,锃亮,这得花多少钱!” “多少钱?不得八、九万?” 八、九万? 徐梅瞪大了眼。 不就是糖果吗?金子做的也不用八九万吧!! 徐梅斜眼瞄过去,只见刚刚说话的两个人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手上,而是在对面,张锦华一家的身后,自建房大院里停的银灰色suv。 “八九万?能这么多吗?”瘦男惊道。 “张锦华他老子的弟弟家娶媳妇的时候不是已经买过小轿车了?听说花了七万块钱。” “要这么说,张锦华这辆比他家的好,得十万。”说完,瘦男低头摆弄着手上的糖果,问道:“你认识不?” “认识啥?” “牌子?” 胖男摇摇头:“我哪认识外国字。” 随后,瘦男打开金色的锡纸包装,看着里面黑黢黢的东西有些疑惑。 “这咋是黑的?能吃不?” 胖男看着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糖果,同样疑惑。 “应该能,不然张锦华给咱们干啥?” 瘦男咬上一口,如同嚼蜡地皱起脸,说道:“这是啥糖呀,怎么还有苦味啊?不是坏了吧!” “不能吧,他都是大老板了,拿过期的东西给我们,不寒碜吗?” 忽然,一声声欢笑的叫好突起,徐梅回神一看,站在村民中间侃侃而谈的张锦华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 一听到张家今天宴请全村人吃席,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往大院里涌。 徐梅对蹭饭不感兴趣,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张艳艳叫她。 她回头看着抱着孩子向她跑来的好朋友,直言:“天气这么热,你这样抱着他,不得全身长痱子啊!” 张艳艳微微一笑,解释道:“本来没给他包被子,我怕鞭炮声太大,小孩受不了。” “知道他受不了不会离远点?你们是亲戚,又不是陌生人,进屋等去又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去屋里我怕捞不到。” 说着,张艳艳从兜里掏出两块金闪闪的糖果,和刚刚徐梅身边说话的两个男人手里的一模一样。 “巧克力,是堂哥从樾安带回来,一个叫意大利的国家生产的,一斤卖一千块,很贵的!” “一千!” 徐梅反复琢磨手上仅有她拇指长的糖果,耳边,张艳艳噼里啪啦地倾诉着谣言不攻自破的话犹如画外音,遥远、模糊。 “好了,别看了!” 张艳艳一把夺过徐梅手上的巧克力揣进她的衣兜。 而后,她抓准她愣神的空隙,大大咧咧地把孩子塞到徐梅的手上! “你干嘛?!” 徐梅吓了一跳,她又紧又柔地抱住昏昏欲睡的小宝宝,生怕吵醒他。 张艳艳慢慢活动早就酸疼的双臂,龇牙咧嘴地说:“我累得不行,你帮我抱一会儿。” 徐梅撇了撇嘴。 她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心里忍不住嫌弃张艳艳死脑筋。 “之前就告诉你用宝宝背带解放双手,不会这么累,你偏偏不听,非要抱着活遭罪!” 张艳艳挺直僵硬的腰背,理由依旧不变。 “不好看。” 在家忙不过来,还要看孩子的时候,她会带。 但要她那么出来,不干。 “好了。”张艳艳俯身看了眼正在吸吮拇指的儿子,兴奋地对好友眨了眨眼,“走啊,吃饭去!” 徐梅连连摇头:“算了,不去。” 就刚刚围在张家门口的几十号人,等她们进去吃,别说大鱼大肉,米饭面饼,找到一块算她输。 “没事!”张艳艳拽上她的胳膊往大门里面拖,“村里人在院子里吃,我带你进去吃。” 走进门,富丽堂皇的装修惊得徐梅忘记思考。 他们同在一个村,生活好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张艳艳拉着抱娃的徐梅一路来到二楼餐厅,大伯一见她,立刻热情的招手,嘴里还不停地问:“上哪去了,怎么才上来?” 说完,也不等张艳艳回答,扭头叫大伯母给徐梅添碗筷。 徐梅急忙起身,刚想说自己可以,却被张艳艳拉到堂哥张锦华的身边坐好。 迎上张锦华的视线,徐梅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张锦华开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张艳艳惊道:“堂哥你居然记得?!” “为什么记不得?” “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十年前!” 张锦华抿上一口酒,说道:“可是你的朋友,就那么几个。” 听到朋友,张艳艳立刻摆摆手,更正道:“那些不提,现在,就这一个了。” 张锦华没接张艳艳的话茬,他看着拘谨的徐梅,问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弟弟?还是哥哥?” 提到徐远宏,徐梅气不打一处来,瞬间忘了刚刚紧张的心情,淡道:“是弟弟。” 似乎是没看出来徐梅的不同,张锦华夹着菜,闲聊道:“他多大了,现在在做什么?” “17,不上学,也没有工作。” “正是好年纪。”张锦华轻轻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地看着桌上的美味,说:“回去之后你可以问问他想不想工作。” 徐梅惊讶地看着张锦华,“你的意思是?” “不明显吗?”张锦华看着徐梅,露出相当绅士的笑容,“事业越做越大,我身边急需人手。” 徐梅心里一动,“你指的是,去樾安?” “当然,我的事业在那里。” “能赚多少?” 张锦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徐梅,片刻,他开口说:“你想去?” 如果有一个好机会能让她离开家,不被偏心、不被催婚,她倒是很想试一试! 徐梅张了张激动到打颤的嘴,扫了一眼身后窗子外面,停在大院里的汽车。 “一年,能赚十万吗?” 徐梅不经意的一瞥陷入张锦华的眼中,他微微一笑,问道:“你认识车吗?” 徐梅摇摇头。 张锦华掏出车钥匙摆在两人中间,“一年,一辆宝马x5。” “十万?” “七十万。” 第62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 谭杰站在餐桌前,看着被白计安扫荡一空的糖醋脆皮鱼,一脸震惊。 而后,他抬眼再看对面,白计安留下的瓷碗,满满的一碗饭,他竟然全吃了。 完全不符合他工作半年来,对白计安饭量的了解。 谭杰拎起鱼盘中间的整根鱼刺,心念贺队长真是幸福,第一次做鱼,恋人稀罕的恨不得把鱼骨头都配饭咽下去。 事务所二楼。 白计安靠在沙发上,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有些发愁。 “给你。” 递上鲜榨橙汁,贺威坐到白计安的身边,自然地揽住他的肩。 “贺威。”白计安捧着杯子,喃道:“明天,我们还是让谭杰做饭吧。” “嗯?”贺威立即坐直身,有些紧张,“怎么了,是我做的鱼不好吃吗?” “不是。你做的鱼非常好吃,问题在我。” “什么问题?” “我不吃剩下后复热的饭菜。但因为是你做的,我不想吃饱后不管不顾地对待,所以……” 白计安伸手拍了拍第一次撑到鼓起的肚子,哭笑不得。 “长此以往,我会胖成猪。” 贺威愣了一秒,而后,他低头盯着白计安的小肚子,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你干嘛!” 白计安不自在地拽了拽衣服,生怕自己长久以来,在贺威面前建立的完美形象就此崩塌。 贺威倾身抱住白计安,安慰道:“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没事。” “哎!打住。” 白计安按着他宽实的肩膀,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分开。 “你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胖了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我才不信呢!” “不信?”贺威意味深长地眯上眼,反问:“这么说如果我变胖,八块腹肌变一块了,你就准备甩了我?” “放心,我绝对不会甩了你,但是,”白计安扬起下巴,“我会监督你健身,直到一块再变回八块。” “那我要是老了呢?难道我七八十岁的时候,还要揣着鲨鱼肌和人鱼线呀?” 他简直不能想象他那个样子,去银行门口排队领取退休金的场景。 “七八十岁呀……” 白计安认真思考的模样吓得贺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那没办法了。”白计安伸出双手勾住贺威的后颈,“我养着呗,反正那个时候,除了我之外也没人愿意要你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贺威垂眼看着白计安颇为得意的脸,露出坏笑。 “我还真的要加强锻炼,一天都不能松懈,让你保持新鲜的危机感。” “危机感?”白计安懵了,“不是安全感?” 贺威摇摇头,“难道你没听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必须激发你的斗志,让你时时刻刻看着我,挪开一眼都不放心。” 白计安被他新颖又凌乱的逻辑说得发懵,刚想张口仔细问些什么,贺威已经抱住他,在他的侧颈上留下一串热吻。 白计安看贺威来势汹汹的热情架势,一看就是奔着全套去的。 “等等。”白计安看着他,“大白天,你确定?” 他可太确定了。 贺威无比坚定地点点头,见白计安摆出犹豫的表情,他乘胜追击。 “他们都说那个……特别消耗热量!” 白计安沉默地看着把「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的贺威。 半晌,他猛地站起身,拉起贺威的手,说:“走!” 被白计安按在床上,贺威难掩期待,只可惜,他心里的花刚要肆意绽放,就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了。 他亲眼看着白计安放开他,翻身下床,回到客厅去找手机。 谁的电话这么重要? 非要白计安扔下他去接? 贺威歪身倚靠在墙上,双手环胸地望着白计安的背影。 “今天吗?” 白计安看起来很开心。 “好的。”他抬腕看着手表,“一个小时后见。” 一个小时后,见?! 白计安要走?! 在这个节骨眼上?! 左侧这面墙贺威是一点都靠不住了。 他放下双手,快步走到白计安身后,拉着他的手臂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贺威垂眼看着手机,冷道:“谁呀?” 能让白计安用那么客套的语气说话的人,绝对不是聂开宇他们。 白计安捏住贺威的下巴,仰头轻轻贴上他的唇。 简单安抚过后,白计安睁开眼,直视贺威失落的双眼。 “是设计师。” “设计师?”贺威愣了愣,有些诧异:“你是说,我们新房的设计师?” 白计安兴奋地点点头,把贺威推到衣帽间门口。 “你和我一起去。” 如果他们设计的图纸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带工人进来动工了。 又靠近了一步, 距拥有只属于他们的家。 傍晚,晚饭时间。 聂开宇打开房门,看着站在大门外的一对不速之客,直言:“一个两个的,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们俩还有准点蹭饭的天赋异禀。” “算不上天赋异禀。” 白计安晃了晃亮屏的手机,上面正是他和栗山凉的微信聊天记录。 “人脉而已。” 聂开宇吃味地转过头,只见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叛徒正站在厨房里,帮忙把所有做好的饭菜摆上桌。 看准时机,聂开宇朝着从操作台后面绕出来的栗山凉走过去,迎面,他站定在栗山凉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栗山凉半低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心虚地看他。 “……你干嘛?” “等人走了,主动亲我。”聂开宇接过他手上的两盘菜,理所当然地补充,“赔罪。” 什么?! 栗山凉惊讶地看着转身上菜的聂开宇,想嘴硬却又碍于白计安和贺威在而不好意思,把脸憋的通红。 他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 自那一夜之后,他已经和聂开宇窝在一块两天了。 白天, 他们一块吃饭,一块刷剧,一块吃同一包零食。 晚上, 聂开宇还要拉住他一块洗澡,一块睡觉。 无时无刻,聂开宇都在要求他主动贴贴,之后再变着花样撩拨他,搞得他从好好的生栗子摇身一变成了烤栗子。 熟得,都透心了。 第62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 不行! 他要出门,无论做什么去都要出门。 否则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磨磨蹭蹭,栗山凉最后一个走到餐桌前。 白计安和贺威并肩坐在对面,唯一剩下的空位在聂开宇左侧。 他看着两张几乎要摆在一块,变成长椅的单人椅子,默默地向左拽了拽。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被一直用余光注意他的聂开宇看个正着。 他抬起头,盯着鬼鬼祟祟的栗山凉,摆出臭脸。 “挪回来。” 栗山凉一怔,紧张地向白计安和贺威看去。 只见白计安用手撑着下巴,享受贺威给他倒酒的同时,猛盯他们看热闹。 被人这么看着,栗山凉岂能输掉架势? “不要。” 眼看他要落座,聂开宇双手抱胸地靠在椅背上,不容拒绝地说:“把椅子挪回来挨着我吃,还是坐我腿上我搂着你、喂你吃,选一个。” 栗山凉震惊地看着聂开宇,完全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做到在其他人面前,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还有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权衡之下,栗山凉在丢脸和更丢脸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把椅子挪回去半分,可聂开宇不满意,直接伸手把座位拉到自己身边。 而后,他拿起筷子,像提前挑好似的,在六片贝壳中选择中间的一片,放在栗山凉的盘子里。 鲜嫩多汁的扇贝肉上摞满了用少量小辣椒炒制的蒜蓉粉丝,看起来非常清脆爽口。 “好吃吗?” 栗山凉潦草地点点头。 他现在忙着嗦粉,没兴趣搭理他。 栗山凉乖乖扒饭的样子异常可爱,看得聂开宇根本挪不开眼。 他伸手端起酒杯放在身前轻轻转动,暗红色的酒水在平滑的高脚杯里晃啊晃,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用筷子扎上圆润厚实的扇贝肉,栗山凉嗷呜一口吃掉。 原本平滑的腮帮子在聂开宇深邃的注视下一点点地鼓起来,上下晃动。 “还要吗?” 询问间,聂开宇随手放下酒杯,右手摸上筷子,准备随时给他添菜。 栗山凉点点头:“要一个。” 一个不够,再来一个。 他想吃什么,他就夹什么。 比皇帝身边布菜的公公还要殷勤。 白计安看着从头到尾都没顾上自己的聂开宇,不禁摇摇头,感叹他剑走偏锋,把攻做成了公公,把单字做成叠词。 “计安。” 白计安回神一看,自己眼下的空盘子已经被贺威调换了。 圆形瓷盘被黄油蟹一分为二,左面是白色的蟹腿肉,右面是金灿灿的蟹黄。 贺威抽出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看着他,温柔地说:“喜欢的话,我再给你剥。” 白计安羞涩地搔了搔鼻尖。 他收回前话。 …… 酒足饭饱。 贺威和聂开宇主动组成保姆队,相互配合地打扫战场。 白计安和栗山凉提出加入后被无情驱赶,成为无所事事的养膘队。 两人捧着贺威和聂开宇塞上来的冰镇椰子水来到客厅,栗山凉故意按开电视,向白计安打探朱艺雯的态度。 半晌,栗山凉惊讶地坐直身:“她真的没选你们?” 算上日子和「红桃j」透露给他的结果,白计安颔首:“大概率,是。” 栗山凉无语地蹙起眉:“她不是贺颜的女朋友吗?怎么会不帮贺威?” “正常。”白计安喝上一口椰汁,“我也是贺威的男朋友,但如果贺颜活着,有什么事需要我,除非贺威向我开口。” “不一样。” 白计安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不一样?” “从前你说过,你和她们的关系本来就一般。她们不仅防备你,还讨厌你。但贺威不一样,无论他姐姐还是朱艺雯,她们之间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可贺威现在选择站在我这边,朱艺雯自然就会忘记贺威的优点。”白计安苦笑地摇摇头,“算我连累他了。” “才不是呢!”栗山凉嘟囔,“就算让她顾念旧情,凭她一个能力有限,活一天赚一天的人又能做什么。” “算了。”白计安靠在沙发上,“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不伤害贺威,即便她不选择我们,我也无所谓。” 至于「黑桃」的事,他再想方法就好。 栗山凉抿唇沉默片刻,假设道:“万一,她行动中影响到了呢?” “嗯?”白计安没懂,“影响到贺威,还是我们的计划?” “随便一个。” “如果是我们的计划,只要还能补救,看在贺威的面子,我不会说什么。但如果因为她的鲁莽和愚蠢把贺威置于危险之中……我会不脏自己的手,杀了她。” 果然。 栗山凉毫不意外地坐正身子。 无论是否得到了心爱的人,白计安永远都是他认识的那个白计安。 「我会不脏了自己的手,杀了她。」 第一次,从他知道贺威这个人,栗山凉第一次感谢他的存在。 如果没有他,或许白计安的眼中只有达到目的,他不会开心地笑、不会害羞、不会计划未来,更不会在意自己的双手是否干净。 他曾经听catharina说,她见过白计安满身是血的样子,当时的她还是遵纪守法的良民,那一幕,她吓得双脚酸软,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 他嘴上说着不信,但他知道catharina只会胡言乱语地骗骗帅哥,不会对他们撒谎。 他不想看到那一幕,永远都不想。 他连续按着遥控器,拨了一圈,什么有趣的节目都没看到。 而后,他退出传统节目,找到短视频点开。 开屏,栗山凉看着脖子挂着寻人启事的招牌,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动的老人,喃道:“居然还在。” 白计安很少刷短视频,问道:“这是什么?” “一个找孙子的老大爷。视频从前天开始就有人陆续在发,据老人说,他的孙子在半年前来樾安市打工,结果三个月前忽然断联,起初老人以为是工作太忙,或因为其他事耽误了,结果两个月之后还是没有消息。一个月前,老人忍不住去当地派出所报案,结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只身来樾安找了。” —————————— 某个夜里,突然梦到栗山凉吃饭的聂开宇~~ 第62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 两日后。 白计安闲来无事,躺在贺威的大腿上刷起了短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在聂开宇家看到老人在樾安街头寻找失踪孙子的视频之后,他总会莫名的在意。 他连续刷了好多,不是广告就是直播卖货,手指在屏幕上越滑越快。 “计安。”贺威低头看着他,“你是想找什么吗?” 白计安泄气地放下手机,“你看出来了。” 贺威摆出当然的表情。 白计安的焦躁都快从身体里溢出来了,他要是还不能发现,得傻成什么样呀。 贺威关掉手机放在一边,伸手抓起白计安的手,饶有兴趣地玩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说说吧,怎么了?” “我在找前天我们在开宇家看到的,一个寻人的老人。” 贺威知道那件事,只不过当时他和聂开宇忙着收拾厨房,没听仔细。 “那你应该找同城或者直接搜索,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翻到。” “我知道,可是,都是之前看过的,没有新进展。” 贺威疑惑地看着白计安:“为什么这么在意?” 白计安坐起身,面对贺威靠在沙发椅背上,“我说不上来,就是直觉这背后可能有事。” 一般失踪人口的去向,最常见的无非五种。 离家出走; 意外或者遇害死亡; 从事犯罪活动; 心理健康出现问题,无法回家; 拐卖。 人口失踪案看似严重,但实际上每年都会出现很多,几乎各个辖区的派出所都有接到过报案。 只是有些事被人发布到网上持续发酵,引发大量网友的关注,而有些除了家人继续坚持寻找之外,无人问津。 看着白计安心事重重的脸,贺威拿起身边的电话,说道:“知道老人报警的派出所吗?” 白计安点点头,随后,贺威微微一笑,逗他说:“别着急,老公帮你问。” 贺威对照网上搜到的讯息,从通讯录里找到该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贺威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他压根不记得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偏远地区的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之后才接通,听筒里,接线员略微懒散的声音把贺威和白计安听得一愣。 贺威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2:30,已经超过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听到贺威询问樾安寻孙老人的事,接线员直言:“你是记者吗?” “不是。” 不等贺威说完,接线员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案件的具体情况我们没办法透露。” 说完砰地一下,电话挂断了。 堂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破案率最高的支队长,樾安市公安系统的风云人物,竟然被同事挂了电话。 白计安含笑地摇摇头:“他应该误会了,以为你是为了蹭热度来打探新消息的网友。” 事情发酵两天,老人报警的派出所接到太多询问进展的电话。 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关心,又有多少人只是想满足一己私欲,甚至从中谋取利益。 贺威无奈,重新拨过电话,半晌,电话勉强接通。 这次,对面连起码的“喂”都没有了,一直沉默着,等贺威主动说话。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队队长,贺威。” …… 半晌,对面传出一声极小的自言自语:“真的假的?” 贺威长叹一口气,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对他们不好骗高兴,还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事屡次碰壁而生气。 而后,他张了张嘴,背出自己的警号。 “如果还不可以,把电话给你们的所长,或者资历老一点的。” 思虑再三,接线员淡道:“稍等。” 两分钟的时间,跑步声响起,听筒里的人声音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贺队?!” 贺威嗯了一声,问道:“你是?” “我是余靖民,安心村派出所所长。” 简单寒暄两句,贺威单刀直入,询问老人寻孙的立案情况。 余靖民闻言笑道,“已经解决了!” 贺威看了看白计安,说:“你的意思是老人的孙子已经找到了。” “是呀!话说贺队你的消息是真灵通,半个小时前爷孙俩刚团聚,你就来电话了!” 闻言,白计安立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搜索。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见白计安向自己摇头,贺威追问怎么没有新闻报道。 余靖民道:“还要再等等,我保证,不到两个小时,热搜都是他们。” 挂掉电话,贺威隐约听到楼下传出烤箱结束烘焙的声音。 为了能让白计安打发时间,贺威拉起他的手,把人带到楼下。 两人刚走到一楼半,专注准备下午茶的谭杰正好把烤箱里现做的曲奇饼干拿出来摆盘。 贺威则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西瓜和冰块榨汁。 炎炎夏日,他想给白计安降降火。 隔着墨色的玻璃墙,谭杰小心翼翼地偷瞄白计安,只见他眉心紧皱地靠在椅背上,单手举着手机摆弄。 一看就像有心事的样子。 再看贺威,和平时一样意气风发。 不是情侣吵架。 “贺队长。”谭杰向贺威靠近一步,“白先生他怎么了?” 贺威双手撑在操作台上,望着白计安,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得转言询问谭杰有没有关注最近樾安市的社会新闻。 谭杰点点头,从来事务所工作之后,他被白先生感染,养成了每天会关注早晚间新闻的习惯。 “有一个老大爷在找自己的孙子……” 不等贺威说完,谭杰激动道:“我知道!赵大庆,前两天我还在上班来时的路上看到过他!” “这就是计安的烦心事。” 谭杰愣了愣,疑道:“关白先生什么事呀?难道赵大庆委托白先生找孙子了?” 可他每天都在事务所当值,没看到他来过呀。 再说,以白先生的出价,也不是普通人能负担起的。 “计安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但是,具体的问题是什么他还不知道,所以很苦恼。” 说完,贺威把粉红色的西瓜汁倒进果汁杯,再插上两只玻璃吸管后,走出厨房。 留下还在原地懵圈的谭杰,心念,直觉……这也可以? 第62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 三人落座,贺威见白计安还在刷手机,他主动捧上西瓜汁放到他的唇前,温声道:“张嘴。” 白计安张嘴叼住吸管,心安理得地接受贺威的投喂。 而后,贺威又贴心地送上曲奇饼干,白计安慢慢咬下一口,忽然,他眉眼闪动,说道:“来了。” 五分钟,从第一个官媒号发布「樾安街头大爷寻孙成功,爷孙终团聚」的视频之后,全网的媒体号、营销号、网红和热心网友陆续留言、评论、转发。 一条「赵丰回家」的新闻即刻登顶热搜。 贺威凑到白计安身边,低头看着屏幕上闪动的视频,问道:“这下放心了吗?” 白计安盯着屏幕片刻,语气凝重:“没有。” 贺威惊讶道:“没有?” 白计安瞧准时机暂停视频,把手机递给贺威:“依你看,感觉有什么问题?” 视频画面只有半分钟的时长,其中十秒钟的画面是之前赵大庆老人街头寻找孙子的回忆,余下的二十秒都是两人团聚后,孙子赵丰搀扶爷爷赵大庆的画面。 据新闻报道,赵丰并没有失踪,只是因为钱包和手机被偷,加上工作太忙没时间处理,一拖再拖,导致长时间没有与独居在老家的爷爷联系,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误会解开,爷爷赵大庆老泪纵横,表示只要孙子的人没事,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贺威看视频的同时,好奇的谭杰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搜索。 他想起那次看到赵大庆前胸后背挂着写满孙子信息的木牌,漫无目的地沿街游荡的无助样子…… 当时,赵大庆寻人启事上写着,「孙子,赵丰,男,24岁」,可旁边附录的照片却是个10岁左右的孩童。 很多人询问他为什么不找一张赵丰的近照。 结果赵大庆说,家里只有孙子这一张照片,是10岁时去县城的照相馆拍的。 之后,孙子一天天长大,有自己的个性,不愿意拍照,他也没有勉强过。 10岁和24岁,14年的时间。 他原本以为赵大庆捏着这样一张稚嫩的照片是找不到赵丰的。 好在,幸运之神眷顾他,让他找到想找的人。 一切只是个乌龙。 赵丰好好地活着,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看起来很紧张、焦躁。说话的时候不是一口气不断句地讲完,就是在不该断句的时候停顿,大口呼气之后才能继续讲话。” 贺威的表情逐渐严肃。 “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他一直在反复攥手,额头上也浮着一层细汗。” “对吧。”白计安道,“而且,你看这。” 白计安找到中间一处近景镜头后暂停,他指着赵丰的嘴唇说:“他擦了带颜色的唇膏。” 而后,他又把画面向上移动,指着赵丰鼻翼和法令纹的交界处和他拂去额头细汗后的位置,说:“还有这两处,有擦粉的痕迹。” 一时间,贺威有些不敢置信:“所以,赵丰化妆了?” “没错,很奇怪吧。” “不奇怪呀。” 两人同时看向突然说话的谭杰。 白计安问:“为什么不奇怪?” “因为现在很多男人都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出门化妆,再正常不过了。” “可你要联系前因后果,男人化妆这件事本身不奇怪。”白计安道:“但假设你是赵丰,你65岁的爷爷抱着无比焦急的心理,从老家千里迢迢地来樾安市寻你。等你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不但只身一人在外面流浪两天,甚至还上了新闻,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这个时候,你能够安心地坐下来化好妆之后出现吗?” 谭杰语塞。 换位思考,白计安说的不无道理。 赵丰在工厂工作,包吃包住,不是需要上镜露脸的名人,不需要过分注意形象。 如果是平时,他还能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面对为了找他差点被折腾死的赵大庆,他实在没有理由解释赵丰为什么会化妆。 白计安十指交叉地撑着下巴,他垂眼盯着被暂停的视频,看着赵丰那张混着昏沉、焦躁和慌乱的脸,判定。 “他在吸毒。” “啊?!”谭杰震惊地张大嘴,“为什么?” “吸毒成瘾的人外部特征比较明显。” 白计安转过手机,在赵丰的脸上指出重点。 “他的两腮无肉、目光混沌,甚至有些呆傻。明明爷孙团聚是好事,可面对大帮媒体的采访却难掩烦躁。还有两个重点是贺威刚刚说的,不断出汗、舌头打结和迟钝导致的语言功能混乱。” 说完,白计安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上,信誓旦旦地补充:“相信我,如果他把妆卸了,面黄肌瘦的模样一定和鬼没有两样。” 谭杰低头看着屏幕上不断重复播放的新闻,有些不知所措。 他前一秒还在为赵大庆和赵丰的团聚庆幸,结果下一秒风云突变。 “这么明显的症状,那是不是代表着赵丰的吸毒史很长?”谭杰问道。 白计安点头:“当然。不过也不排除是时间短,剂量和频率较高的可能。” “计安。” 许久没有说话的贺威关掉手机,看着白计安。 “你跟我上来。” 白计安随着贺威一路走上二楼。 直到他输入密码,推开书房门,把白计安拉进来之后,关上门。 他沉默地打开电脑,把刚刚截屏保存的,赵大庆和赵丰的近照打印。 白计安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把两张印着正面人像的纸张重合,放在强光之上。 贺威看着他,点头:“过来。” 白计安走过去,看着重合后有些熟悉的脸,睁大了眼睛。 “这是……” “眼熟吗?” “何止。”白计安的气息都喘不匀了。 他转身走到暗格前,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和朱艺雯交换的宝贵资料。 两年半的时间,樾安市殡仪馆一共出现20具黑色的骨灰。 夹在中间,排号第7,于2023年5月18日火化的尸体。 「赵学勇,男,44岁,樾安市民心区安心村人。」 第62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 贺威将三张照片放大至同比例,依次摆在桌上。 从左到右,分别是65岁的赵大庆、44岁的赵学勇和24岁的赵丰。 “看起来像祖孙三代。” 白计安赞同贺威的观点,只是他手上的文件不赞同。 他把赵学勇火化前办理的相关手续递给贺威,说道:“逝者直系亲属的签名不是他们。” 「赵文伟。」 贺威盯着白纸下方,歪歪扭扭的黑色笔迹,问道:“除了赵丰之外,赵大庆还有其他孙子吗?” “没了。” 白计安清楚地记得,没找到赵丰时,电视台曾经为赵大庆老人做过采访。 当时赵大庆明确表示自己的老伴、儿子去世、儿媳改嫁,只有赵丰一个孙子。 “那就怪了。”贺威道,“一般情况来说,只有血亲和直系姻亲被称为直系亲属。如孤身一人,可以由相关单位代替进行办理,但问题是,哪怕赵文伟不是赵学勇的直系亲属,是他工作单位的领导,可赵学勇还有直系亲属在世,联系他们即可省去很多麻烦,为什么非要亲自处理?” “因为赵文伟不是赵学勇工作单位的同事。” 白计安把火葬表递给贺威,死者生前工作单位一栏是空白的。 “如果他和赵学勇是同事关系,不可能不填这一项吧。” 贺威点点头,“看来我们有必要找到赵大庆和赵丰,好好地问一问了。” 再次上网翻找信息,许多媒体在发完「爷孙团聚」的新闻之后表示赵丰已经搀扶爷爷赵大庆离开,日后,对他们的其他消息不会再继续跟进。 滑动评论区里成千上万的祝福信息,白计安叹道:“看来我们要去一次赵大庆的老家。” “那赵丰呢?”贺威道,“网上能查到他工作单位的信息。” 白计安摇头:“不能去。赵丰是犯罪者,警惕性一定很高,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吸毒这件事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身边有其它同伴。为了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剿灭源头,我们要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随后,白计安制定到达目的地「安心村」的最佳路线,贺威则走到一旁,与禁毒大队的卫岩通话。 两人相互配合,十分钟后,贺威把手机揣进衣兜,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计安已经不在书房了。 贺威在二楼找了一圈无果,而后,他快步下楼,发现连收拾卫生的谭杰也不在,唯有连接车库的小门虚掩一条缝隙。 贺威推开门,看着白计安敞着车门,坐在雷克萨斯的驾驶位上。 他走过去,把手臂搭在车门上,问道:“开你的车?” “不。”白计安摆弄手上最新改装的麻醉枪,说:“我只是来拿路上需要用的东西。至于车,我查到安心村在山里,位置偏远,经济也不是很好,靠近后遇到的大概率是沟沟坎坎的土路,还是高底盘的越野车比较方便。” 贺威微微一笑。 从樾安市中心出发到安心村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就算白计安想开,他也不会同意。 贺威从雷克萨斯的车前绕过,他拉开自己的车门,检查车子状态。 白计安扭头看着他,有些在意:“你刚刚怎么说的?” “你说和卫岩?” “嗯。” “放心,我已经提醒他,事情远比表面看上去的复杂,建议他带队暗中盯着赵丰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他会听吗?” “会。禁毒大队的工作可不单单是抓到吸毒者,重点是贩毒者。赵丰只是开始,顺藤摸瓜地向上走,前面有得是工作需要他们做。” 待贺威把车子开出车库,谭杰捧着一大兜烟酒,风风火火地向他们跑来。 “白先生,都在这。” 贺威看着塑料袋里整条香烟和白酒,逗弄道:“通行货币?” 白计安把东西扔到脚下,慵懒地靠上椅背,说:“以防万一。” 聂开宇从厨房走出来,眼前嗖地闪过一道黑影。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快步走到栗山凉之前住的客房。 看着他拎着双肩包收拾行李的模样,聂开宇脸色一变,立刻冲上去拉住他。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安心村。” “为什么?” 生怕耽搁白计安的时间,栗山凉抬腕看着手表,急道:“计安哥找到了新的线索,我要跟他一起去!” 聂开宇蹙眉:“只有你们两个人?” 知道聂开宇在想什么,栗山凉无奈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暂时不用上班的贺威会放白计安一个人行动? 栗山凉挣开聂开宇的手,继续收拾要带的东西。 突然,一直看着他的聂开宇说:“我也要去。” “什么?!”栗山凉惊道:“你去干什么?又不是去郊游!” 聂开宇摆出可怜巴巴的一张脸,拽住栗山凉的袖口晃了晃。 “我害怕。” 栗山凉傻了:“你说啥?” 聂开宇倾身抱住栗山凉的肩,把头靠在他的侧颈上说:“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晚上回来!” “白天也怕 ~ ” 栗山凉拨开聂开宇的头,骂道:“少扯淡!你不是说从买房之后就一个人住吗?难道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 激烈否定后,聂开宇撅起小嘴,又黏糊到栗山凉身上。 “之前害怕只能一个人挺着,可现在不一样!我有你了,再也挺不住了……求求你了,带上我,好不好?” 栗山凉扭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放手的聂开宇,跟小狗似的疯狂撒娇。 “宝宝……我的好宝宝……”(???????) “好好好!知道了!”栗山凉实在受不了,他指着聂开宇的卧室,说:“把你需要带上的东西拿过来,装一个包里。” 计划成功,聂开宇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拉过栗山凉狠狠地亲上一口。 “等我。” 贺威沿着滨海大道靠近约定地点,望着背上双肩包对栗山凉傻笑的聂开宇,歪头对白计安说:“我说什么来着。” 白计安一通电话下去,他用手指头都能想到,聂开宇肯定跟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谈恋爱之后,他和聂开宇都是一个死样。 第63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0 从两个人查案变成了四个人风风火火的郊游。 本应是电灯泡的栗山凉随着聂开宇的加入变成了现眼包。 上车后,白计安转身接过聂开宇带来的冰镇苏打水。 他先是拧开一瓶给贺威休息,而后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栗山凉。 “能连上的线索全部都在这里,看完之后告诉我感想。” “感想?”聂开宇古怪地看了一眼白计安,嘟囔:“你怎么像老师给学生留作业似的。” 要不要栗山凉再写篇作文,达到目的地后上交? “你别说话。”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捅自己,聂开宇低头一看,傻眼了。 栗山凉真的不知道从哪找出一根铅笔,在他认为的疑点上圈圈画画。 聂开宇心里好奇,不知不觉中随着栗山凉笔尖的滑动,从第一行开始默读。 忽然,他抬笔落在某处,唰地一下圈起来引到旁边的空白区,用英文写下批注。 作为讲了十八年的母语之一,栗山凉书写快速流畅,唯一的不足是,他的连笔是乱的。 想起栗山凉从小没有父母和老师的教导,聂开宇从背后环住他的身子,握上他执笔的手,把方才他写错的连笔,重新写好。 明明是飞快的连笔,聂开宇却故意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地向他展示。 而后,他松开他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柔声地问:“记住了吗?” 栗山凉闷着脑袋点点头。 此时此刻,他心脏跳得飞快,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半晌,栗山凉看过全部资料,他抬头望着白计安的侧脸,问道:“计安哥,我有一点不清楚。” “说。” “黑色的骨灰就一定有问题吗?” 根据他曾经对中国法律和国情的了解,他很清楚这里的禁毒力度有多强。 不要说殡仪馆是事业单位、民政部门,就连普通的百姓,一旦发现某处疑似藏有毒品,都会立刻选择报警。 20具尸体。 虽然20具尸体在两年半,近400具尸体中数量渺小,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他不能理解。 “严谨地说,这件事与殡仪馆的关系不大。” 话毕,白计安抬眼看着后视镜与聂开宇对视。 瞬间,聂开宇心领神会,立刻向栗山凉解释:“因为黑色的骨灰不能完全代表着逝者生前吸毒或中毒,也有个人体质和火化时尸体燃烧不完全的原因。” “这么说……” 栗山凉低头看着朱艺雯提供的20具黑色骨灰主人生前的个人资料。 “除了赵学勇,这里面很可能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朱艺雯只是担心中间有漏网之鱼,所以才会把黑色的骨灰全部收集起来。” 白计安颔首:“所以从朱艺雯手上刚拿到资料的时候,我没有花太多的心思。” 相比这些烟雾弹,他更想要的是她一直捏在手里,不惜让「黑桃k」出动的内部加密资料。 一周,自上次朱艺雯从事务所离开之后没再联络过他们。 反倒是她和「红桃j」,昨天还在电话里交涉。 白计安拧开苏打水放在唇边喝上一口。 无所谓,不论朱艺雯最终选择谁,资料都会乖乖回到他的手上。 他还可以顺便测试朱艺雯是否有出卖他们的心思。 得到结论之后,他会从已经决定的两种方案中选择她今后的去路。 从市中心到滨海高层的车程是一个小时,进入高速到达目的地安心村是三个小时。 “贺威,前面的休息区停车。”白计安抬手看了眼腕表,说道:“你已经连续开了两个小时,该休息了。”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程度,贺威完全用不上白计安。 但是,从他刚刚不小心瞄到聂开宇抓着栗山凉的手满足到得瑟的表情开始,他改变主意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牵了一个半小时,后面的一半时间也该轮到他了! 贺威把车横停在休息区,直接全员调换位置,把聂开宇和栗山凉扔到前面,自己拉着白计安坐上后座。 聂开宇抬眼看着后视镜里,面对白计安春风和煦的贺威,伸手拽了拽栗山凉的衣角,嫌弃地撇嘴:“明年三十的人了,多幼稚。” 栗山凉抽回袖子,无情道:“你也没好到哪去,赶紧开车!” 路上,白计安反复翻着手上的文件。 其实里面的每一行文字他都看过不下五遍,内容他烂熟于心,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恨不得马上见到赵大庆,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想知道赵学勇生前是否吸毒、是否真的死于意外落水。 整件事,是否和「黑桃q」有关。 忽然,贺威伸手拽走他的文件,侧身靠在他的肩上,一页页地翻看。 “贺威……” 白计安低声提醒他聂开宇他们在前面,要注意影响,不要太亲热。 “我就这么靠着你,不再动了。” 话毕,他沉默片刻,似乎是担心爱人不开心,贺威抬头迎上白计安宠溺的视线,楚楚可怜地补充。 “开两个小时的车,我有点累了。” 白计安摇摇头,失笑地说:“胡扯。” 他们之前开过的路可比这次的路远多了。 眼看距离目的地还有四公里,栗山凉从背包里掏出隐形眼镜戴上。 他眨了眨眼,望着镜子里长着黑棕色瞳孔的自己,无论看几次,还是有些别扭。 “计安。” 聂开宇靠边停车后左右探望。 导航显示他们已经到达指定目的地,只是目的地的外面根本就没有村子,只有一处两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路边。 「安心村派出所。」 白计安望着大门左侧的白底黑字挂牌,淡道:“导航只能搜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要靠我们找当地人问了。” “啊?”聂开宇有些吃惊,“你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连导航都找不到吗?” 在汽车导航已经普及20年的情况下,在信息时代每年都在飞猛发展的情况下? 见他点头,聂开宇回身靠在椅背上。 自从白计安回国,他越发觉得,自己原本平淡无奇的人生是越活越精彩了。 第63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1 聂开宇降下车窗。 他本以为白计安说的问当地人,是去派出所问,结果人家压根连二层小楼的边都没挨。 而是望着前方三条相似的岔路,在原位上等了片刻。 十分钟。 乡道上一共路过三个人。 一个赶着驴车的大爷、一对挎着竹篮的婆媳。 每个人,无论是从迎面相遇,还是同方向经过,他们都会对越野车戒备地盯上一眼。 栗山凉望着婆媳逐渐远离的背影,说道:“这里的人好像很谨慎。计安哥,”他转头看着白计安,“还问吗?” 白计安摇摇头。 如果问路,被拒绝还是好的。 一旦他们告诉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让全村知道他们的存在。 “再等等,实在没线索的话。贺威,就只能你跑一趟派出所了。”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派出所询问安心村的位置,就是不想太惹眼。 可事到如今,面对三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僻静村道,除非有新的线索出现。 白计安支着下巴,眺望前方。 他相信,即便官媒表示再也不会打扰赵大庆和赵丰团聚,但只要有人想知道更多,就有人想吃下最后一波红利。 半晌。 一辆银灰色的宝马x5从右侧第一条岔路里面拐出来,紧随其后,是一辆白色的吉利轿车。 从车距来看,两辆车的主人彼此认识。 “哎呦。”聂开宇手肘拄在车窗边沿,意外地瞧着迎面驶来,与周围设施格格不入的宝马,说道:“没想到这里的人还挺有钱,七八十万的车都开上了。” 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贺威斜眼瞄向坐在驾驶位上衣冠楚楚的男人,淡道:“这里是他的老家,两年前在樾安裕园新区打工赚了不少钱,今年回家的主要任务是彰显自己的成功,其次是探亲。” 聂开宇望着后视镜里的车屁股,问出一个傻乎乎的问题:“你认识他呀?” “不认识。” “不认识你说的跟真的一样。” “这叫推理。” “那你到是讲讲,什么依据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 贺威微微叹气,因为他打心里认为,宝马车路过的瞬间,聂开宇不会注意到他习惯性注意到的细节。 “首先是车牌照,你看到了?” 聂开宇颔首:“樾r打头。” “樾r车牌开启的时间是2022年4月初,归属地是裕园新区,而他开的那款宝马x5是2023年的最新款,在去年8月末的时候上市。介于樾安市车牌照一照难求,我猜测他发现自己事业起步,有望赚钱买车的时候,凭相关手续提前排队摇号,等到牌照办理下来,直接买车上牌。” “那彰显成功,回村炫耀呢?” “这个更简单,你看到他的外衣了吗?” “嗯。” “什么牌子的?” 奢侈品的事,从小锦衣玉食的聂少爷应该比他更熟悉。 “balenciaga,diy metal outline连帽飞行员夹克。连个logo都看不到,卖六万七。” “脖子上呢?” 回想起来,聂开宇微微皱起眉头,“金项链。” “手腕上呢?” 聂开宇摇头:“没注意。” “劳力士的金表。” “所以?” “所以问题就在这。你说这个人喜欢露富,他穿了一件外表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外套,如果不关注奢侈品的动态,根本就没人能认出来的衣服。但你要说这个人不喜欢露富,他又戴着35克的纯金项链和劳力士金表。” “也就说,你的意思是,他的项链和表是故意带给不认奢侈品,认黄金的乡亲们看的。” “没错。” 通过后视镜,聂开宇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识到贺威的工作能力。 从前,他一直以为他能成为市局最年轻、破案率最高的刑侦队长,靠的是他一身的牛劲呢! “相比推理,你的另一点让我更意外。” 贺威抬眼:“什么?” “能一眼认出没有logo的奢侈品?!这是你的台词吗?” 聂开宇瞟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眼睛里都是骄傲的白计安。 “我怎么感觉有人教你啊?” “这个我不否认。” 自从上次他和白计安在图书馆说,燕海臻不认识奢侈品险些遗漏线索的事后。 为了让他的事业更加全面开花,白计安特别为他订阅了几种内容前卫、销量火爆、甚至在国内外都享有知名度的时尚杂志。 尽管他每次看到一半就会睡着,但日积月累,脑袋里总算进了些备用的东西。 “不过。”贺威表情严肃地回看白计安,“樾安市对没有车提前摇号的行为制定了相关规定,得到车牌号码半年内必须让新车上牌。” “我明白你的意思。” 白计安接过栗山凉递来的铅笔,把文件翻到背面,在空白的纸上分别写下宝马和吉利的车牌号。 “排队一年,得到号码之后半年,一年半的时间从进城打工到买下价值70万的宝马x5、置办一身保守十万块的行头……这个人的钱,赚的很快啊。” 落笔后,白计安盯着两个车牌号片刻,直到远处传来车声。 他抬头目视前方,盯着从左侧第二个岔路出来的黑色轿车,淡道:“不过很可惜,宝马不是我们今天的目标,本田才是。” 透过挡风玻璃,四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缓缓驶来的本田轿车。 里面一共三个人,前面一男一女,后面只有一个男人。 他们看起来十分正常普通,与刚刚走过去的宝马车主大相径庭。 眨眼间,车子从他们身旁穿过。 这下,他们所有人都注意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美女的领口上,别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领夹麦克风。 与其说她像记者,更像是自媒体博主。 “看来正确答案就是左侧第二个路口了。” 说罢,聂开宇点火起车,径直奔向通往安心村的小路。 路上,土石坑洼遍地,幸好贺威的车子底盘高、抗造,无论经历怎样的颠簸依然无所畏惧,但坐在里面的人就有些不好了。 第63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2 不是头昏眼花,就是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光是颠簸的路段他们就走了十分钟,终于,拨云见日,前方道路空荡平整,尽头处能看到用来住人的平房。 “太不容易了。”栗山凉叹道,“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赵大庆是怎么挂着寻孙的木牌,一路到达樾安市中心的。” 聂开宇心疼地看他一眼,心里想着「当然是爱呀,笨蛋」,但嘴上却温柔地安抚他:“马上就到了。” “开宇!” 聂开宇回神,只见一道白影从左侧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站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土路中间,挡住他们的去路。 电光火石间,聂开宇一脚踩停车子,看着眼前三米之外的人,他心惊肉跳。 脏兮兮的白色短袖下面配着一条脏兮兮的麻布裤子,脚上的拖鞋是塑料的,也是脏兮兮的。 他的脸,他的手脚,但凡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脏兮兮的。 他一步步地奔着越野车靠近,速度不快不慢。 栗山凉眯上眼,把手抚在腰间的蝴蝶刀上,提醒聂开宇锁住自己那边的车门。 全车四个人,只有他一个没有自保能力,万一那人拉对车门,他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及时保护好聂开宇。 “凉。”白计安盯着窗外缓缓逼近的男人,淡道:“把你脚下,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他。” 栗山凉低头一看,里面不是香烟就是白酒。 “计安哥,这是……” “给我。”贺威伸出手,顺势和聂开宇说:“把我这边的车门打开。” 聂开宇皱了皱眉,经过一秒的迟疑之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担心贺威会不会安全。 事到如今,这车上还有人比他更适合下去吗? 随着咔哒一声解锁,贺威接过栗山凉手上的香烟,下车与突然窜出的陌生男人交涉。 栗山凉盯着男人有些独特的脸,问道:“他是不是智力不好?” 白计安颔首:“他是守村人。” “守村人?” 栗山凉疑惑地看向聂开宇,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不懂。 白计安解释道:“几乎每一个村庄里都会有一个心地善良,但行为和语言上有些傻气或疯癫的人。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一生都不会主动离开村子,每天从早到晚习惯性地到处闲逛,每当村里有人家办红白喜事,他们都会不求回报地主动帮忙。” 聂开宇看着窗外与贺威说话的人:“那他一定知道村里的很多事。” “可是他智力不好,能听懂?能记住?”栗山凉有些疑惑。 “不但能听懂,能记住,且心知肚明。” 一时间,聂开宇凌乱了。 他上一秒还在为差一点撞到人心有余悸,白计安下一秒告诉他,他们还没彻底进村就遇到了知晓安心村大小事的万事通。 从贺威下车交涉开始,白计安的眼睛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忽然,贺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而后,他礼貌地点点头,打开车门上来。 “怎么了?”白计安问。 “他说赵大庆和赵丰还没有回来。” 白计安打开手机,看着相册里保存的,能通往樾安方向的唯一公交车的时班表。 按照时间点计算,赵大庆和赵丰在四个半小时之前团聚。 赵丰所在的工厂包吃包住,但管理相当严格,除非领导特别允许,否则想要留在樾安的赵大庆就只能和赵丰住在宾馆。 回想赵丰上镜时的模样,白计安心念他真的有心思带着65岁,连续奔波两天,并把他推到众人面前的爷爷到处旅游吗? “今天还有最后一班车,两个小时后到。如果赵大庆没有下车,贺威,只能麻烦你找卫岩队长问一问了。” 贺威嘴上应着“小事”,心里已经掏出小本,偷偷记仇了。 白计安用拜托的口吻和他讲话,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因为当时他们还是朋友关系,所以现在的他,不喜欢。 碍于正事缠身,他不能说什么。 等到事情结束,他们得空松口气的时候,他必须找机会讨回来。 “贺威?”白计安看着他。 贺威对上白计安的表情,刚刚,他应该已经叫过自己一次了。 “我们可以进村吗?” 贺威点点头,对聂开宇说:“走吧。” 有了前车之鉴,聂开宇是再也不敢分神了。 他目视前方,用余光不断扫视村道两侧的灌木丛,生怕眨眼间,不知道从哪又窜上来一个人。 好在,除了村口突然出现的守村人,村里的其他人没有冲出来拦车的习惯。 按照贺威转述的方向一直向东开,白计安望见赵大庆的家。 红砖围挡的院子不大,里面除去种着各式各样蔬菜的小片田地外,还有一处鸡棚。 哗! 四人纷纷向身后看去,只见赵大庆对门家邻居的院子外,站着一个提着塑料脸盆的中年女人。 “怎么又来人了!”女人厌恶地咂了一下嘴,指着白计安一行人,横道:“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是拍照还是录像,别挨上我家,别敲我家的门!要是让我在网上看到,我找警察收拾你们!” “巧了。”贺威伸手拉开衣襟,从内兜拿出证件摆在女人眼前,“警察。” 亮眼的国徽看得女人一怔,片刻,她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囔:“什么啊,原来不是那帮到处录像的。” 说罢,她歪头看了看贺威身后得三人,又转眼看着贺威,说:“你是我们派出所的吗?” 她可没在那小派出所里面见过身材这么高大、健硕的警察。 “我不是安心派出所的民警,但你放心,证件不是假的。” 紧接,贺威拿出赵学勇的照片摆在女人的眼前。 “认识吗?” “当然!赵大爷的儿子,出去打工好些年都没回来,去年死了。”顿了顿,女人疑道:“你问他干啥?” 自从赵大庆在樾安市出了名,他们村子没少来外人,一个两个的,嘴上挂着的不是赵大庆,就是赵丰,还第一次有人过来问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 第63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3 贺威收起证件和照片,淡道:“工作需要。” 女人用将信将疑的眼神在贺威的脸上逡巡。 说到底,她不想到处说别人家的家事,但谁叫问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警察呢。 要是她拒不配合,搞出其他麻烦就糟了。 她晚饭准备做的大公鸡都杀好,拔毛了,这要是没及时下锅,回来臭了,岂不是浪费了! “你们不会问很长时间吧?”她实在懒得应付。 “不会,只是几个问题。” 见贺威如此爽快,女人也不绕弯子,直言:“那快点,我还要给我男人和孩子烧饭呢!” “好。”贺威回手将白计安单独招呼过来后,问道:“你和赵家熟吗?” “熟呀!不但我熟,整个村子都熟。你别看我们这个村子又小又穷,但邻里邻居的关系都不错,家家户户谁家有活需要帮忙,只要有时间,无论男女老少都愿意去搭一手。” “他们家人一共几口人,都怎么样?” “原本是五口,现在就他们爷孙两个人了。” “除了赵学勇之外,剩下的两个人是?” “当然是赵大爷和他儿子,赵学勇的老婆了。赵大娘五年前生病去世了,至于赵学勇的媳妇玲姐,在赵学勇生前就离开了,上哪去,不知道。” “赵学勇这个人怎么样?” 又是赵学勇。 女人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通只有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他们才能放过自己。 “赵学勇在村里的时候不爱说话,总是闷着头走路,大概是家里太穷很自卑。” “穷?” 贺威对比赵大庆家的瓦房和旁边几户家人的房子,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差距,甚至更好一些。 “那都是新盖的!赵大爷可是住了一辈子茅草房,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那种,是后来他儿子赵学勇进城打工之后赚了钱,才回来盖了瓦房!” “他进城打工之前在村里做什么?” “他家有一小片地,他就帮赵大爷一起种种地啥的,但太小了,留下自己家吃的部分,也没剩下多少去卖。” “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萌生出去打工的想法吗?” 这倒是问倒她了,女人摇摇头,似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事就聚在村头聊天,居然也有遗漏掉的事。 他们只知道赵学勇会出门打工,一定是因为赵家太穷,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想出进城的解决办法,没人想过,更没人问过。 “赵文伟,听说过这个人吗?” 又是一个她不知道的问题。 女人摇摇头,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挫败感。 “最后一个问题。”贺威道:“你的家里有赵家人的笔迹吗?” “什么东西?笔记?”女人皱起眉,“我家怎么可能有他们家的笔记?再说,整个村除了村长家之外,没人读过书,各个大字不识几个,谁会写笔记呀?” “不是笔记本,是字迹,只有一个字也可以。” “那也没有。” 贺威转头看着白计安,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他没有问题要问。 而后,贺威瞥见墙根处落下的烟灰,他从衣兜里掏出两盒香烟递给女人。 “感谢你的配合。” 女人怔愣地站在原地,她低头看了看香烟,突然,她朝贺威一行人的背影喊道:“你们想要看赵家人写字的话,去村部,那里可能有他们家人的签名!” 来到村部,只有安心村村主任一人在值班。 他看着门口出现的两个陌生人,顿时愁容满面。 这次,贺威率先亮出证件,说道:“我们不是来采访的。” 村主任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贺威的脸,叹道:“只要是来问赵大庆家的,无论什么身份,都一样。” 按照贺威的要求,村主任找出一摞蓝盒子,里面全是近几年各种需要村民签字的文件。 但所有文件中出现过的名字,十个里面有八个是赵大庆,另外两个则是赵学勇。 对比赵学勇火化单上直系亲属的签名,至少可以排除「赵文伟」这个名字,并不是赵大庆写下的。 经村主任同意,贺威拿走所有签有「赵大庆」和「赵学勇」的签名。 如果必要的话,他准备回市局做笔迹鉴定。 “赵文伟……”村主任摇摇头,“他不是我们村的,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贺威问:“有没有可能是谁的曾用名?” “不太可能,我们村姓赵的,一共两户人家,我从22岁就在村部工作,30年,没听过谁叫赵文伟。不过,你们可以去隔壁村问问。” “隔壁村?” “嗯,我们民心区一共有两个村子,一个是我们安心村,另一个是安民村。两村离得不远,行走方便,好多年轻人经媒人介绍,不是嫁进去,就是娶回来。所以你们说的那个赵文伟,有可能在安民村。” 关上车门,白计安对聂开宇说:“记得宝马车出来的岔路吗?我们去那。” 路上,相比安心村坑坑洼洼的土路,安民村的村道平整的仿佛是天堂。 想起白计安的复述,栗山凉疑道:“从安心村嫁出去我能理解,真的有人愿意从安民村嫁安心村吗?” 白计安耸了耸肩,“也许遇到合适的人,进村的路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村口,四人望着窗外一幢幢挨着的茅草搭的土房子,憋了十多年的聂开宇终于找到了吐槽白计安恋爱脑的机会! 什么遇到合适的人,还不是因为安民村除了村道平整之外,还不如安心村有钱! 忽然,贺威说道:“停车。” 他推开车门,径直向车后走去。 听到有人打听赵文伟,扛锄头的老大爷立刻点头,说道:“我认识呀!你一直往前走,从左手第一个房子开始数,第五个就是他们家。” 到达目的地,白计安和贺威下车,留栗山凉和聂开宇在车里等。 栗山凉第一次来农村,想下车看,却又担心被人特别注意,只能坐在副驾驶位上东张西望。 忽然,他眯眼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五层别墅,不敢相信地拽了拽聂开宇的手臂。 第63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4 “那是什么?” 聂开宇抬头眺望,说道:“自建房。” “做什么的?” “个人家住的。” “住的?!一家?” 聂开宇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从上至下,栗山凉数了数,惊道:“五层!聂开宇,比你家还大!” 比他大?! 聂开宇顿时拉下脸,一把搂过栗山凉的脖子,教育道:“这是自建房,只要有100万就能盖的房子!我那是山顶别墅,一平就要12万!能一样?你个小笨蛋,到底识不识货!!” “一平12万!”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栗山凉凭记忆估算聂开宇的分成两间的卧房,不算阳台的情况下,也有20平。 “你!”栗山凉不可思议地张开嘴,“你一个房间就要两百多万?!” 聂开宇得意的扬起下巴,一边期盼栗山凉崇拜的夸赞,一边在心里激动地搓搓小手。 “太厉害了!”栗山凉定睛看着他,“聂总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 聂开宇苦涩地靠在椅背上,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给自己叫一辆救护车。 听到有人找自己,赵文伟赶紧回到正屋。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男人,狐疑道:“你们……找我?” 贺威点点头,第三次亮出证件。 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一天,赵文伟又急又怕:“不管发生什么事跟我都没关系!我的身份证三年前丢了!我一直在村里待着,除了每月固定赶两次市集之外,我哪都没去过,跟我没关系,发生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 贺威平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把气喘匀后,问道:“你认识安心村的赵家吗?” 赵文伟愣了愣:“你说赵丰?” “看来你跟他关系最近。” 察觉到事情不对,赵文伟放松了许多,“你们是来问我姥爷进城找他的事?” “姥爷。”贺威道,“赵丰是你的表弟。” “是,他爸是我妈的弟弟。” “那赵学勇去世的事,你知道?” “当然,为这事,我还去安心村在姥爷家住了几天,看他没什么事之后才回来的。” “赵学勇的火化单也是你签的?” 赵文伟刚想点头,结果,他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火化单?我没见过。” 贺威把照片摆在他的眼前。 看着家属签字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赵文伟连连摆手:“不是我,这不是我写的,我写字不是这样的!而且,我听说小舅死了的时候,骨灰早就下葬了,我没看到尸体,也没去过火葬场,怎么可能签单子?!” 结果毫不意外。 贺威找出一张空白纸摆在桌子上,他拿出签字笔递给赵文伟,嘱咐道:“好好写,平时怎么写现在就怎么写。至于火化单上的名字究竟是不是你亲笔签的,我们自会判断。” 赵文伟颤颤巍巍地搬来椅子坐下,他死死握着笔,半天也不敢动手。 看出他的顾虑,贺威补充:“抖一点也没关系。” “不行。”赵文伟执拗地摇摇头,“再等等,我就写。” 拿到赵文伟的签名,贺威和白计安踏出赵家小院,向停在对面的越野车走去。 “让开!!!快让开!” 白计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被一个四十岁左右,抄着笤帚的女人追赶,径直向他们奔来! 眼看两人就要撞在一块,贺威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白计安,看着女孩从他们身前掠过。 “跑!我让你跑!!” 两人寻声望去,女人突然向女孩扔出笤帚。 啪地一下! 笤帚击中女孩的后背。 她连续趔趄两步,险些趴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 终于,女孩稳住身体。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片刻,待她转身面对女人时,早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徐梅像疯了似的大喊,“为什么不让我去!我不想结婚!不想待在村里!我想出去赚钱,我想离开你们!!” 吴凤气得满脸涨红,咬牙切齿地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孩,留在村里找一个合适的对象结婚,这是你的命,是命就得认!!” “我不认!!!” 大吼之后,徐梅忽然仰起头,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而后,她抹掉脸上的泪,准备说出泣血的事实。 “为什么。既然你不说实话,我来说。我刚刚都听到了,徐远宏的女朋友怀孕了,她要你们拿出十万块的彩礼结婚,你们拿不出,所以才会拼了命催我结,目的就是把我的彩礼钱给徐远宏娶媳妇!” 望着吴凤僵住的脸,徐梅绝望地摇摇头。 “我从前知道你们偏心,但我也一直抱着爸妈爱我的期望。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你们是爱我的,只是比徐远宏少一点,没关系,只要你们是爱我的就可以。我可以因为家里穷,把住了五年的房间让给弟弟,自己去住杂物间;我可以因为家里穷,不要新的礼物,即便每次得到新东西的徐远宏都在我面前炫耀;我可以因为家里穷,在地里一个人更努力地干活。但我不可以因为家里穷去结婚,尤其是为了徐远宏结婚而结婚。” “我看你就是被我们喂得太好了,翅膀硬了!连生你养你的家都不回报就想跑!?哪有那么美的事!” 说着,吴凤冲上来,捡起地上的笤帚,一下一下地招呼在徐梅的身上。 争吵的动静引出同村的居民,一见是徐家在打姑娘,马上就有人拉仗、劝阻。 眼看人越围越多,周遭越来越乱,贺威拉起白计安迅速上车。 “怎么办?”聂开宇看着眼前乌泱泱的村民,“好像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白计安撑着下巴,淡道:“那就看一会儿。” 团结的村民自动分成两拨,一拨拉着气急败坏的吴凤,一拨护着泣不成声的徐梅。 忽然,人群之外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白计安一行与众人一同回头望去,只见银灰色的宝马车主下车了。 他拨开人群走到中间,看到徐梅后,张锦华蹙起眉,问道:“怎么回事?” 第63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5 吴凤瞪着他上下打量,忽然,她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认出来了,这个短短两年间就像变了一个人的张家大儿子!! “张锦华!” 吴凤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方才压下去的火气嗖地窜了上来! 她指着张锦华的鼻子,怒道:“就是你吧,怂恿我女儿离开!” 张锦华冷冷地看了一眼吴凤,而后,他转身面对她,颇为无辜地摊开双手。 “我没有怂恿过任何人。如果她回家告诉你,她想离开这里,那只是她的个人意愿。” “你放屁!” 吴凤张牙舞爪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扇张锦华几个耳光! 可惜她被拉仗的村民拽着胳膊,除了拼命地朝他踹空两脚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面对吴凤恶劣的辱骂,张锦华没有生气,反而是平静地转过身,看着徐梅。 “你的想法呢?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成年人。” “我。” 徐梅抬头望着张锦华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总是有股神奇的力量,可以消除她的不安,赐予她人生中更多的希望,让她与之对视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徐梅深吸一口气,逐渐从慌乱激动的情绪中剥离。 她平静地看着望向她的所有人,坚定地说:“我要走,我想离开,我不要待在这儿。” 话毕,众人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吴凤。 她哭了,表情伤心欲绝。 徐梅漠然地看着吴凤,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和她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给过她的家人无数次机会,但他们从未当做一回事。 在他们眼中,她只有刚出生的时候是全家的香饽饽,直到两年后,徐家唯一的儿子徐远宏出生。 一落千丈也不过如此。 但她依旧好好地扮演着毫无怨言的乖女儿。 一场戏,她日日夜夜地唱了十七年。 如今,她累了,不愿意再继续陪着他们演下去。 即便所有人都不理解,所有人都恨她、怨她、骂她,她也绝不后悔。 她相信,只要走出这个村子,即便她做不到张锦华的全部,至少,她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做她想做的事,选她想选的人。 “妈。” 如果不是开口后的生涩,徐梅差点忘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称呼过吴凤了。 本以为徐梅会继续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吴凤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攥紧手中的笤帚。 她发誓,只要大家放开她,她一定要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徐梅走到与张锦华一同赶来,一直在人群最前面的张艳艳身边。 她跨上张艳艳的手臂,似乎识破了吴凤的计划。 “我今天要住在艳艳家。等过几天,你们同意了,我再回去。” 话音刚落,吴凤差点从众人的拉扯中挣脱。 “不行!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回去!必须回去!要是你敢不回,等你爸回来,我叫他打断你的腿!!” 闻言,张艳艳心惊肉跳,她握紧徐梅冰到掉渣的手,看向堂哥张锦华。 张锦华没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叫张艳艳带徐梅离开。 而后,在大家的“保驾护航”下,吴凤无法脱困,只能亲眼看着徐梅被张艳艳拉走。 一场突入的闹剧,在徐梅离开、村长劝走吴凤之后谢幕。 白计安抬腕看了眼手表,对聂开宇说:“累吗?我可以和你换。” 聂开宇撇了撇嘴,心念白计安这厮就是故意的! 他新处的宝宝就在这儿看着呢,他还能主动承认自己体力不行?! 那必须是行,很行,非常行!! 聂开宇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视镜里,对他露出狐狸笑容的白计安,起车、挂挡。 真不是个玩意儿! 为了不让贺威受累,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算是缺大德了! 按照白计安所指的方向,聂开宇把车停到这一片唯一的公交车站对面。 距离今天最后一班车出现,还有不到十分钟。 趁机,聂开宇使唤白计安给他从后座上拿一瓶未开封的椰子水,而后递到栗山凉面前撒娇。 “帮我拧开。” 长时间的相处,栗山凉逐渐摸清聂开宇的脾气。 当他向他提出一个不过分,但自己想拒绝的要求时,最好满足他。 之后,如果他得寸进尺,他还可以瞪眼拒绝。 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拒绝,那么接下来,聂开宇一定会生闷气,直到他们单独相处,用更不要脸的要求惩罚他。 “拿来。”栗山凉轻松拧开瓶盖递给他,“喝吧。” 聂开宇惊喜地看着他,栗山凉会这么听话,他着实没想到。 果然,下一秒,栗山凉看着逐渐伸向他的狗爪子,气愤地一把握住。 他本意是拦住他,可在聂开宇眼里,这是妥妥的牵手成功啊! 在两个电灯泡面前大大方方的恩爱,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稀罕,着实稀罕。 聂开宇笑眯眯地看着他,用指腹轻轻刮搔着栗山凉的掌心。 痒痒的感觉像过电似的,摸得栗山凉不由自已地激灵。 他不可思议地抬眼,在撞上聂开宇充满暧昧视线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狠狠跳动一下! 两人中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暧昧,仿佛下一秒就要抱在一起,四肢交缠。 可怕的想法从脑中萌生,吓得栗山凉手下突然用力! 咯嘣。 小而清脆的声音引得贺威和白计安一起抬头。 只见聂开宇抱着差点重伤的手,无声地嚎叫。 “对不起!” 以为聂开宇的手被自己握伤,栗山凉吓坏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道歉,直到弓着腰演戏的聂开宇听到了颤到不行的声音。 以为栗山凉要哭,聂开宇一怔,立刻坐直身看他。 好在他没有哭,不过相比哭了,也没好到哪去。 聂开宇把假装受伤的手放在两人中间,他一边安抚他说自己没事,一边灵活地晃动五根手指证明。 栗山凉握住他的手,从拇指开始,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皮肤,一处一处地检查,直到确定聂开宇的手真的没事之后,抬头看他。 第63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6 “为什么要骗人?” 聂开宇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只是想逗逗栗山凉。 “我真的很担心。” 他害怕自己常年练习格斗技,力气大、下手狠,他刚刚真的以为,聂开宇的骨头被他捏碎了。 “没有那么夸张!” 聂开宇左手盖在右手上,他把两只手摆在栗山凉面前,而后,他微微用力。 咯嘣。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声音。 “只是生理性弹响,真的没关系!” 聂开宇大型哄小孩场面被白计安和贺威看个全面。 两人不仅不尴尬,还各自萌生了不同的想法。 叮咚! 是十分钟倒计时的提示声。 白计安按掉手机,扭头向对面看去。 公交车准确无误的停在站点,透过玻璃看去,里面除去司机之外,只有五名乘客。 随后,公交车缓缓驶离,公交站上,只有一个中年女人提着大包的行李,向安民村的方向离开。 赵大庆真的没回来。 “贺威。” 贺威应声的同时,手上的电话已经通了。 他打开免提,听筒里,卫岩队长清清楚楚地说:“行踪还在调查。自从赵丰与赵大庆在媒体面前离开之后就不见了。他们既没有回赵丰所在的工厂,也没有用身份证住店。” 挂掉电话,贺威看着白计安,询问:“回去?” 白计安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他对聂开宇点点头,在他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下车,绕到驾驶位。 “下来,我开。” 顿时,聂开宇僵硬着脖子,向贺威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贺威耸耸肩。 线索就此断开,白计安的心情有些起伏也是正常。 交换时,聂开宇在白计安无声的气势下,不情不愿地走下来。 而后,他不死心地拽住贺威,低声说:“他开,四个小时的路只用三个小时,你确定?” 贺威直言:“我管不了。” “你妲己你怎么管不了?!他稀罕你稀罕的要死!不就一句话的事!” “但纣王有自己的想法。” “真完蛋!” 聂开宇狠狠地咂了一下嘴,表情和语气的嫌弃根本藏不住。 “要不,我开吧。” 不知什么时候,栗山凉竟然也跑过来,和他们俩一块蛐蛐白计安。 “你们还坐后面,正好安抚计安哥。行吧?” 聂开宇极力点头:“我赞同!” “干嘛呢你们?”白计安从驾驶位的车窗探出头,“上车呀。” 聂开宇对贺威挤眉弄眼的一顿输出,直到贺威开口:“计安,你下来休息吧,让栗山凉替你,好吗?” 白计安看着他,淡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情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不相信。 一击绝杀。 贺威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上去。 见状,聂开宇长叹一口气。 知道贺威不靠谱,没想到短短一句话,血条就空了。 “走吧。”聂开宇拉起栗山凉的手,“要死一起死。” 栗山凉噗嗤一笑,“没有那么夸张!” 计安哥的车他坐的虽然不多,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 其实白计安的车技非常好,只是因为改不掉喜欢踩油门加速的习惯,普通人承受不住刺激而已。 上车后,聂开宇第一次拉开后座安全带。 先是给栗山凉扎上,而后再给自己。 全程,他小心翼翼,生怕让白计安听到卡扣声。 完成后,他坐直身,刚想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只见白计安的双眼印在后视镜上,将他刚刚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本以为彻底完了的聂开宇本能地抓住栗山凉的手。 可惜,事实从极端向反常的方向发展。 白计安没有猛踩油门。 即便冲上高速,他也只是占了中间车道。 没有几秒内加速,没有超速。 当他把车子停进滨海高层的地下车位时,四个小时的路真的走了四个小时。 为了感谢挚友不杀之恩,聂开宇大方地邀请他们俩上楼吃饭。 同时,白计安衣兜里的电话无声地震了一下。 瞟到「红桃j」的名字,白计安说道:“你们先上,我和贺威去盯一眼装修进程,一会儿下来。” 从房子里出来,谭杰站在走廊,拍掉他一身的灰尘。 叮咚! 他扭头,疑惑地看着停在28层的电梯。 一梯一户,除了白先生和贺队长,物业之外,没人能上来。 难道还有其他工人? 直到电梯门开,看着里面熟悉的两个人,谭杰有些惊喜。 他还以为,白计安把监工的事交给他,是他们不会经常来的意思。 绕了一圈,白计安趁机走进未动工的空房间。 他打开手机,看着「红桃j」发来的信息。 「朱艺雯答应了我的交换条件。截止明晚零点前,她会把资料发给我,记得查收。」 白计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却摔到谷底。 即便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于朱艺雯来讲,贺威只是她已经去世的女朋友的弟弟。 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不会特别在乎。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只要一想到她们因为一己私欲连累贺威,事到如今还会为了更好的交易条件放弃贺威。 他忍不住难过。 叮咚! 又是一条新信息。 白计安低头按开,来信人依旧是「红桃j」 「最近低调、小心一些。」 白计安微微蹙眉,反问:「发生了什么?」 「通过这几日和朱艺雯的交谈,我只是有些担心,没有实质证据,不要胡思乱想。」 白计安盯着信息愣了半晌,忽然,客厅里,他听到贺威在叫他的名字。 白计安立刻把手机收进衣兜,转身出门。 “我在。” 闻声,贺威猛地转过身,有些腻乎地抱住他的腰:“你去哪了?我就去看了一眼进展,转头你就不见了。” “别。”白计安拿开他的手,低声道:“工人还在那边,你正经点。” 贺威不情愿地松开手,说道:“那我们下去,把这里交给谭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旁,贺威走在前面,率先按下电梯按钮。 白计安站在贺威身后,凝望他英俊挺拔的背影,鼻腔酸涩,心脏疼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反复揉搓。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像捧着一件随时可能碎掉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却又因为恐惧失去,不受控制地收紧抱住他的手臂。 第63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7 “计安?” 感受到白计安别样的情绪,贺威握住他交叠的手,扭头看他。 “你还好吗?” 白计安猛然惊醒。 他后退一步放开贺威,对着他摇摇头,挤出一个无比自然的微笑。 “真的?”贺威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担忧地看着他。 白计安点点头,十分诚恳地回应:“真的。” 他是真的没事。 贺威没办法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他也不会逼白计安说实话。 他们天天在一起,只要稍微留意,他早晚都会清楚刚刚那个充满哀伤的拥抱是什么意思。 电梯门开,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一路走到聂开宇家门前。 他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听得站在厨房打鸡蛋的聂开宇直吐槽。 “以后咱家得换个密码。” 栗山凉沥干果蔬上的水,问道:“为什么?” “不安全。” 他可不想和栗山凉卿卿我我的时候,家里突然来客人。 “就算你换了,计安哥他们今后搬来,该来还是会来。” “起码不会突然进来!” 敲门是敲门,和突然进来看到,是两码事。 当晚,贺威先是把白计安送回事务所,而后,他驱车,在市公安局下班前推开鉴定科的大门。 陈泽洋站在走廊中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立刻跑到三队,冲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到贺队了!” 韩阳古怪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咱们每个人夜夜都做梦,希望林局让老大回来,让三队做正常的工作,但青天白日,没走出单位就开始做梦的,你还是头一个。” “不是!”陈泽洋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鉴定科,贺队刚进去!” 韩阳、商思文和斐辰,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随后,哗啦一声! 全体踢开屁股下面的椅子,以陈泽洋打头阵,一个跟着一个,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跑到鉴定科门前。 结束一天的工作,成诺换好衣服,刚推开门就逮住一列偷感极强的同事。 “你们干什……” “嘘!!” 众人把食指比在唇前,指了指不远处的鉴定科。 成诺好奇,但平时言行举止都非常讲究的他做不来弓腰踮脚的事,只得衣冠齐楚地跟在队尾。 片刻,鉴定科大门外面,上下左右糊了四个附耳偷听的人。 “可以,你要是没工夫来,我就打包发给你。” 说罢,咔哒! 大门被拉开了。 肖敏看着门外凝固的四尊雕塑,嘲弄道:“呦,今儿这是什么风啊?” 她转身看着贺威,说:“看来大家都挺想你的。” 贺威歪头一看,三队的人在这他能理解,至于成诺…… 一身板正的西装私人订制,就别干这事了吧。 贺威看着成诺,用下巴指了指肖敏,留下一句:“想知道什么问她。” 而后,他带着余下三人回到三队。 贺威没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相反,他要过来看看,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有没有做好林局交代的工作。 贺威不在家,谭杰在滨海高层监督装修。 白计安一个人靠在事务所二楼的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独自饮酒。 本以为,他今晚接到的第一个消息是「红桃j」发来的,结果,他望着茶几上响个不停的手机。 来电显示:朱艺雯。 白计安愣了愣,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期待。 也许,她改主意了。 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她决定站在贺威这边。 白计安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按下通话键,朱艺雯的声音生动轻快,哪怕他看不到她的脸,也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好。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话了。” 闻言,白计安一怔。 他皱了皱眉头,艰涩的开口:“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打算答应你的条件,和你合作。” “不和我们合作,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替贺颜报仇。” 白计安强行扳过因心痛和失望而颤动不已的呼吸。 他竭尽全力地保持平静,就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除非,你还有其他出路。” “既然我们不会是同伴,那么关于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白计安漠然地望着前方,机械地配合她继续演戏。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不与我合作,我拿不到资料,就没办法引出「黑桃k」和「黑桃主」,你让我怎么救贺威?”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贺颜生前很在乎贺威。” “可我只在乎贺颜。” 白计安缓缓闭上眼睛,捏在高脚杯上的指骨随着他不断加强的力道变得煞白。 “你确定吗?” “怎么?”朱艺雯的口吻有些轻佻,“你还希望我除了贺颜,还在乎贺威?我要是真在乎了,你不吃醋吗?” “我在和你说正事。” “那我也给你一个关于「正事」的意见。” 朱艺雯故意顿了顿,似乎在考验白计安的耐心。 “从前我一直很不屑一个词,关心则乱。我认为一个人担心另一个人到极致,情绪应当更加紧绷,思维应当更活跃,做事也应当比平时更加有条不紊。至少从小到大人人夸赞聪慧的贺颜是这样,不过,没成想,你不是。” “你到底要说什么?” “同样是组织的目标,贺威和资料,有什么区别呀?” …… “你说什么?”白计安的声音寒如地狱。 “很难懂吗?即便有千万个不愿,你还是选择找我合作,目的无非就是要个钓到「黑桃」现身的诱饵。但你别忘了,他们想要资料,也同样想要贺威。只要你能保证他最后不会死,鱼饵是人是物,没那么重要。” 听不到白计安的回应,朱艺雯也懒得再与他牵扯。 今天这最后一通电话,她已经破例超过了固定的通话时间。 挂掉电话前,朱艺雯说:“我知道,你正在谈恋爱的兴头上,让你接受这一切很难。但是,白计安,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提点你,下一步路,你可能就走不通了。” 听筒盲音响起。 白计安木然地坐在原位,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第63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8 砰。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指中挣脱,摔在地上。 白计安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过酒杯。 他本想仰头抿一口红酒压制情绪,可往日飘着醇香的酒今日又苦又涩,像刀片一般划过他的口腔,割破他的喉咙。 「同样是组织的目标,贺威和资料,有什么区别呀?」 一遍,一遍,朱艺雯带着嘲讽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脑中无数次炸开,刺激他的弱点。 “操!” 白计安怒吼一声,像疯了般,把茶几上的红酒和酒杯全部扫下去,碎了满地。 沉寂片刻,他艰难地弓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直到听筒里「红桃j」平静的回应声响起。 “我要她回来找我。”白计安咬着后槽牙,眼神布满寒霜,“我要朱艺雯灰头土脸地回来,跪下来求我帮她。听到了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红桃j」担忧地问:“计安,发生了什么?” “按我说的做。” “……好,我知道了。” 白计安扔下手机,他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痛苦地捂住双眼大口喘气,试图在难以呼吸的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待贺威回来,白计安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 他转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身后的脚步声从轻快变得沉重急促。 “怎么了?” 贺威震惊地看着满地狼藉,他来不及思考,立刻跑到白计安身边,拉起他的双手检查。 “怎么弄的?有没有受伤?伤哪里了?” 白计安直勾勾地盯着贺威的脸。 忽然,他抬手摸上贺威的侧脸,眼神温暖柔和。 贺威被他冰冷的手碰得一哆嗦,他无措地看着他。 “计安?” 贺威在叫他。 白计安像得到召唤般俯身上去,用鼻尖轻轻蹭着贺威的鼻尖,吻上他温热的唇。 白计安的各种异常容不得贺威追问真相,在此时此刻强行打断这个吻,事情恐怕会变得更糟。 贺威慢慢闭上眼,专心地为他付出,向他索取。 直到白计安的身体回温,唇瓣被他咬得火热,贺威才安心地放开他。 他观察地白计安的状态,直到他主动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白计安甚至不想念出朱艺雯的名字,“她打电话给我,说不会和我们合作。” 贺威平静地点点头,不但情绪没有起伏,反而像放心似的,松上一口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计安愣道:“什么?” “在我们的新家,你就知道了吧。”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难怪当时就觉得你怪怪的。” 突然从他身后抱他,伤心得他每一寸接触到白计安的皮肤都能感觉到。 “没关系。”贺威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顺利进行。有意外发生,同伴突然拆伙……这些事都是很正常的。” “你,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贺威摇摇头,“事到如今,除了你,没有人能真的伤到我。” 他只在乎白计安对他是否忠诚。 谁都可以骗他,谁都可以放弃他,谁都可以把他放到第二顺位之后,唯有白计安不可以。 任何一点都不可以。 “你会一直爱我的,对吗?” 白计安红着眼,用力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他嫌弃太俗套,他恨不得赌咒发誓,只为把装了十三年贺威的心捧出来,送给他。 “好。”贺威抱住他,“你说会一直爱我,我记住了,也足够了。” 他安抚地摸了摸白计安的脊背,而后起身,打算收拾地上的残局。 “别。”白计安拽住他,“我弄脏的,我来收拾。” 贺威握住他的手拿开,奔着他的额头亲了亲,“这算什么活?你要是主动叫我一声老公,我比什么都开心。” 白计安红着脸。 至于老公这个称呼,他不在乎谁叫谁,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再等等吧,等一个更加合适的机会。 白计安坐在沙发上,胆战心惊地看着贺威带着乳胶手套捡拾崩得到处都是的玻璃碎片。 “我,我帮你吧。” 贺威抬眼盯着他已经下来的一只脚,命令:“别动。” 要是扎伤了,他更心疼。 迟疑两秒,惹了麻烦的白计安乖乖地把脚缩回去。 看着一尘不染的地面,贺威不由地在心里给自己呱唧呱唧。 虽然说他原本就不是邋遢的人,但自从和白计安在一块之后,在做家务这方面,他是越来越麻利了。 “抱歉。”白计安抬眼看着他。 “嗯?这是道歉?”贺威不满地撇了撇嘴,“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计安眨眨眼,心想,月黑风高,宜增进感情。 他起身跨上贺威的大腿,抚着他的双肩把人按倒在沙发椅背上。 “不行。”贺威制止要吻他的白计安。 以为贺威不想,白计安失落地垂下眼。 也是,刚刚他的情绪乱的一塌糊涂,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会在这时候起那种心思。 “我还没洗澡。” 闻言,白计安诧异地抬起头,“洗澡?” “对啊!”贺威道,“我们今天折腾了一天,又是村子又是市局的,我都要脏死了,怎么碰你呀?” 说完,他起身嗅了嗅白计安的侧颈,是草木的清香。 “你洗过了?” 白计安点点头,“回来就洗了。” “好啊,单独洗不等我。”贺威抬手拍了一下白计安的屁股,“去,给我放水。” 算是给他机会道歉吗? 白计安乐呵地点点头,咚咚咚地向浴室里跑。 结果,他刚放到一半的温水,浴室门开了。 白计安背对大门,说道:“还没放好,你用热水冲一会儿,别着凉。” …… 无人回应。 白计安感到奇怪,同时,他的耳畔响起渐近的脚步声,一转头,贺威光着身体扑上来,把他推进浴缸。 待他反应过来,浑身上下的衣裤早已湿透。 贺威抬腿迈进来,从后面抱住他,低喃:“我要一起洗。” 白计安都要被气笑了。 一起洗就一起洗,他又不会拒绝,干嘛把新换的干净衣服都弄湿。 “没关系。”贺威抵着他的后颈,“我来洗。” 无论衣服,还是你。 第63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9 后夜。 贺威抱紧累到熟睡的白计安准备休息,忽然,他身后床柜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凌晨一点,谁会这时候打电话? 贺威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竟然是斐辰。 贺威接通电话,对着话筒,用极小的声音说:“等等。” 可在外面的斐辰压根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对着话筒喂喂直叫。 贺威立刻翻身下床,他走到客厅中间,把手机附在耳边,对面嘈杂的环境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有案子?” “是。”斐辰的语气有些为难,“一队二队都有任务,没空。林局说不让我们叫你,叫我带队。我把队带来了,结果到这一看,觉得没有你不行。” “不行也要行。” 斐辰没想到贺威会这么说,他还以为他会说「我立刻过来」。 “你是副队,没有我你就是三队的头儿。既然林局已经明确说了不让我参与,我就不能参与。否则东窗事发,你们擅自联系我,就是违抗命令。你们想和我一样,停薪留职吗?” “可是……”斐辰愁的直叹气,“是无头尸,现场只有一具头以下的躯干,腹部被利刃剖开,部分内脏不翼而飞。” “内脏?”贺威蹙眉,“在哪?怎么发现的?” “在裕园新区,一处荒废十年的夜总会包房里。” 裕园新区…… 车牌号樾n。 贺威抬头望着墙上的挂钟,说道:“半个小时之后见。” 挂掉电话,贺威转身一看,白计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他离开倚靠的墙面,一言不发地走向衣帽间。 上车后,贺威看着不停打哈欠的白计安,有些担心:“要不你在家睡觉,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都听到了。”白计安靠在椅背上,“你突然改变想法,是怀疑什么?” “裕园新区,你还记得吗?” 白计安颔首,“聊到安民村的宝马车主的时候,我们曾经提过。” “是,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致认为他的钱赚的很快吗?” “当然。”话毕,白计安想到斐辰口中无头尸的样貌,问道:“你是在怀疑他贩卖器官吗?” “现在说不准。” 普通人在合法的情况下一夜暴富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裕园新区很大,突然出现一具尸体,和宝马车主也未必有关。 连续两天听到同一个几乎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只是觉得太巧了。 到达目的地。 贺威和白计安相继下车,他们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四层高的夜总会旧址,阴森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贺威递给白计安手套和口罩,而后,他走进大堂,看到站在中间焦急等待他的韩阳。 一见两人都来了,韩阳顿时激动的睁大眼睛。 直觉告诉他,这案子妥了。 “老大,白哥!” 贺威问:“尸体呢?” “在四楼最里面的总统套房。” 他们随着韩阳的带领一路来到四楼,从安全出口上来之后一直向前走,足足走了五十米才来到目的地。 贺威古怪道:“谁发现的尸体?” 深更半夜,一栋废旧十年的大楼,一具无头的尸体。 怎么说也连不到一块。 “在对面的包房,和陈泽洋在一起。”韩阳站在两扇门中间,不知左右,“老大,你是想先看尸体还是报案人?” “尸体。” 说着,韩阳推开左边的大门,几个小时还穿着私人订制西装,准点下班的成诺,如今也被临时拽出来,蹲在尸体身边。 “什么情况?” 成诺抬头,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好奇。” “真行。”成诺打趣,“早知道你放假都不舍得消停,你干脆别做队长,来做法医。” 他恨不得现在就脱衣服回家。 贺威低头一看,无头尸躺在地上。 男性,脖子上的横切面非常整齐,像是被类似螺旋桨的东西,一刀割断所致。 为了能看得更加清楚,隔着尸体,贺威蹲在成诺对面。 他指着断头处,问道:“致命伤吗?” “尸体上没有发现其他外伤,初步判断是。不过还要做进一步的尸检,以防有其它的可能性。” “死亡时间呢?” “从尸体腐烂、尸僵已经缓解的状况来看,3-4天前。” 白计安垂眼看着丝绒面料沙发上留下的痕迹,顿时皱紧眉头。 “被发现时,尸体是坐在这的?” 想起那个场景,成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似乎不想让那个诡异的画面再次涌进脑海,他回头指了指商思文。 “她有照片。” 贺威和白计安一同过去,商思文立刻调出照片,摆在他们的眼前。 昏暗废旧的总统套房足有四十平米,光是围绕在茶几周围的长形沙发就有六个,而无头尸就坐在沙发的正中间,面对将近百寸的电视机。 他靠在沙发椅背上,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香烟,像一个有头的活人似的,样貌十分恐怖。 见三人围在一块,韩阳和斐辰陆续凑上来。 再次面对诡异的场景,韩阳的五官都揪在一块了。 “真变态。” 杀人就杀人,抛尸就抛尸,干嘛要像服装模特似的,非要摆出一个场景。 无头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翘腿、看电视。 就好像十年前在这儿消费的客人似的乐不思蜀。 客人! “啊!”韩阳灵机一动,叫道:“你们说死者生前会不会是这家夜总会的常客?就在这间包房!至于凶手,可能是从前这里的员工,他们之前有仇!” 商思文的大脑跟着韩阳的思路转了两圈,片刻,她激动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无论是小人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事谁都知道。 身份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当时结怨,弱势的一方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 如今时过境迁,强势的一方把曾经的恩怨早就抛之脑后,降低了警戒心。 但弱势的一方从来没有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一年又一年,等了又等,终于逮到机会,杀了仇人,把他的头割下来,把尸体放在他们相遇的地方。 斐辰摆头,看了看左面信誓旦旦的韩阳,又看了看右面积极迎合的商思文,吐槽:“你们俩不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第63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0 “怎么了?”韩阳不解地用手肘碰了碰斐辰,“难道你不觉得我的猜测合情合理吗?” 斐辰摇摇头:“仇杀的特征,凶手一般都会泄愤。你看他,除了头和内脏不见,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没有泄愤的痕迹呀!” “全身上下都好好的?”韩阳惊了,“哪好好的了?” 如果头颅和内脏都不见了是好好的,他简直说不上什么样算不好了。 “起码要抽几鞭子,捅几刀,放放血……” “好好好!”韩阳打断斐辰,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没想到,副队你口味还挺重的。” “不是我口味重,是多年来侦办仇杀案件的经验。” 一个人要是恨另一个人到了杀对方的地步,那么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冷静地处理。 更多情况下,他们会把尸体破坏的乱七八糟,全身上下恨不得捅个百十刀,亦或者,割掉某些充满讽刺羞辱意味的器官泄愤,等等。 “与其说凶手和死者有仇,不如说死者对凶手来讲更像是一个玩具。” 闻言,众人看向盯着尸体的贺威。 “玩具?” “嗯。”贺威指着尸体被摆放的姿势,“你们难道不觉得他的姿势很像小时候摆弄娃娃时的姿势吗?尤其是女孩子玩的,可以换衣服,做头发的。” 商思文惊道:“芭比娃娃?” 她小时候,每当父母给她买回来成套的芭比娃娃,她都会先搭建场景,再为她套上精美的裙子和鞋,最后,把打扮好的娃娃摆在场景中。 卧室,她就躺在床上。 厨房,她就站在操作台前。 车子,她就坐在驾驶位上。 客厅,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可是。”韩阳复述成诺的话,“死者身体上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捆绑的痕迹。既然这些痕迹都没有,除非被害人是心甘情愿成为凶手的玩具。” “但成大还说了,具体的情况,他要进一步尸检之后才能确定。” 说话间,商思文急于与韩阳争辩,完全没发现白计安拿走了她的手机。 “贺威。”白计安走到他身边,“刚刚成法医说死亡时间是3-4天。” “没错。” “你看这个。” 白计安将照片上尸体右手指尖的香烟放大。 烟嘴上赫然写着品牌名称。 “你看到了吗?” 贺威点点头,转身找到肖敏,要到已经被装进证物袋的香烟。 白计安凑过去,说道:“这个牌子的烟在五年前就已经停产了,如果说还有哪里能够轻易找到它们……” 贺威跟着白计安快步走出包房,来到对面。 一进门,陈泽洋诧异地张了张嘴:“贺队!白先生!” 贺威点点头,扭头看着一旁被尸体吓得面无血色的两个中年男人。 “你们就是报案人?” 他们颤颤巍巍地点头,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贺威垂眼盯着他们挂在胸前的录像设备,微微皱眉:“你们是探险博主?” 闻言,其中一个男人点点头。 他们清楚荒废许久的建筑里面会很恐怖,但为了能拍到吸引眼球的画面,他们也只能壮着胆子上来。 秉持着废旧的夜总会空无一人的想法,他们以为走一遭之后就完事了,没成想真的让他们碰到了吓破胆的东西。 当时,他们推开总统套房的大门,用强光手电照上去,的确吓了一大跳! 随后,他们立刻安慰自己说,应该是个人体模特。 走过去,他们还想近距离拍一段模特的样子,哪成想,露出来的脖子不是塑料是皮肤、断头处也不是用来连接头颅的金属,而是发黑腐烂的骨肉! 贺威疑道:“你们难道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吗?” 包房关着门,无窗,是个几乎封闭的房间。 男人抖着手,从牛仔裤兜里掏出n95、普通医用口罩和清香爆珠。 “我们怕这里面的空气太差,灰太多,会对呼吸道不好,所以进来之前做好了防御。推门之后,还真的没闻出什么恶心的味道。” “那现在怎么摘了?” 男人吞了吞口水,委屈得都要哭了:“太闷了,喘不上气。” 时间紧迫,贺威只能在心里对他们表示同情。 随后,他举起透明证物袋里的香烟,说道:“你们一路上来,逛了有一会儿了吧,这个,见过吗?” 看着烟嘴上的品牌名,男人点点头:“员工休息室的铁柜子里有见过。” 贺威收起手机,对着看管他们的陈泽洋嘱咐一句之后,与白计安按照夜总会的平面图,来到距离总统套房最近的员工休息室。 推开门,贺威拉过白计安,点开手电。 员工休息室面积不小,但结构十分简单。 从南面的房门走进去,西面是化妆台,北面是沙发,至于东面,靠墙摆放着一整排铁柜子。 有开有关,柜子里,地板上,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来不及收拾带走的物件。 白计安看着柜里未开封的烟酒和身份证件,淡道:“十年前,这里是被查封的吧。” 贺威一边寻找目标香烟,一边见怪不怪地说:“扫黑、扫黄、扫毒。” “还真够乱的。” “可不是。”回想当年武警查封这里的时候,他们俩还在征战高考呢! “在这儿!” 贺威拿出整盒同品牌的香烟,他借光一看,里面缺了三根。 他把香烟装进证物袋,而后,继续搜索同款。 一个接着一个柜子翻找,白计安走到最后一列。 从上至下,他垂头看着一整列都关好的柜门,再转头看着旁边开开合合的柜门,心里产生一丝疑虑。 他抬手拉开第一个柜子,里面赫然出现一顶被戴好的女士假发。 火红色的短发层次十足,长斜刘海垂在左半边脸前,把躲在后面,早已血肉模糊的人脸藏得若隐若现。 白计安愣了愣,而后,他依次拉开整列柜门。 “贺威。” 白计安后退一步,自上至下,用手电照亮每一处。 头、肺、心、肝、胃、肠。 无头尸体上丢失的一切,全部都按照人体生长的位置,像展示品般摆放在柜子里。 第64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1 两人并肩站在储物柜前,望着里面血腥变态的场景,无言以对。 贺威转头向门外看,没人跟着他们过来。 他想出去把斐辰他们叫过来处理,又不想留白计安一个人在这。 “跟我走。” “没关系,我再看看,万一还有其他线索的话……” 贺威认真地看着他:“听话。” 白计安乖乖跟他出来,看着斐辰和韩阳带着肖敏等人走进去,而后,休息室里面传出一阵惊呼! 韩阳看着已经发臭腐烂的内脏,脸都青了。 他就不懂了,为什么同样是人,有些人善良正直,有些人的心还不如几十年不清的化粪池干净! 察觉到韩阳的变化,肖敏警告道:“别吐。” 手抓内脏已经很惨了,她不想再被自己人添上浓重的一笔。 从发现尸体的现场到另一间他们没有去过的房间。 看着走廊里反复出现的警察,两名报案人的心咚咚打鼓。 他们脸色煞白地相视一眼,再三思虑后,其中一人壮起胆子,询问陈泽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们想知道,一直看着他们不能乱动的陈泽洋也好奇的不得了。 他专注地盯着门外,正要摇头说不清楚时,成诺捧着拿掉假发的人头,径直从走廊穿过! 成法医太过自然随意的动作让两名报案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直到身后,肖敏拎着余下的内脏路过,她瞥见半开的门,伸手拉住门把手,对陈泽洋说:“怎么不关门。” 随后,大门被肖敏轻轻关上。 在她准备转身回到对面抛尸现场的瞬间,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惨烈的尖叫。 众人吓得一怔,贺威立刻冲上去推开大门,只见报案人中的摄影师两眼一翻,昏倒在沙发上。 至于博主本人也没好到哪去,双腿不停打颤,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白计安侧身进来,率先检查摄影师的生命体征,确认他没有因为惊吓过度死亡后,帮助陈泽洋解开摄影师的衣领,保持他呼吸通畅。 贺威无奈地掏出手机,站在原地拨打120。 成诺回身目睹发生的一切,随后,他扭头看着一旁专心工作的肖敏,有些无奈:“你可真行。” “怎么了?”肖敏知道成诺是什么意思,无辜道:“我是好心把门关上,谁成想真吓晕了。” 她拿起证物袋晃了晃,湿软腐烂的内脏互相撞击发出啪啪的水声。 “再说,这黑黢黢的,都看不出原样了,哪吓人呀?” “你是你,别把所有人当成你。” 商思文站在一旁,看着不停斗嘴的两个人,又垂下眼,看着地上摆放的人头。 她真的很想提醒成法医一句,吓晕人的罪魁祸首很可能不是拿着证物袋的肖敏,而是捧着人头路过的你。 待所有工作完成,贺威带着白计安准备回家。 三队四人组得知后追过来,韩阳更是夸张地扒着贺威的车窗,问道:“你不和我们回去?” “回去干什么?自投罗网?”贺威看向斐辰,“记着点,和林局汇报工作的时候别说漏嘴。” 要是让他知道他擅自出现在抛尸现场,他自己被骂倒是无所谓,他不想连累三队其他人。 “行了。”贺威扬了扬下巴,“赶紧回去工作,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斐辰颔首:“有进展我会随时告诉你。” 回到市局,三队、成诺和肖敏立刻分头忙起来。 鉴于头颅面部被毁,无法确认被害人长相,斐辰只能提取尸体上的指纹,对比数据库进行搜索。 很快,他们找到了新线索。 韩阳兴奋地一拍巴掌,“终于用上了!” 他跟着贺威大大小小破了那么多案子,被害人指纹能在数据库找到的并不多。 商思文俯身过来,看着斐辰手上的资料,说:“被害人叫什么?干什么的?” 斐辰低头看着文件:“黄余有,男,52岁,樾安市嘉兰村人,五年前来樾安市区打工。至于为什么会被录入指纹的原因……” 斐辰翻到第二页,看着最上面的一行文字,他皱了皱眉头。 “曾经在火车站卷入一起盗窃事件,报案人是一个抱着三个月大孩子的年轻女人。” 韩阳道:“他是小偷?” “不。”斐辰的眼神一路向下,“最后经过火车站派出所民警的调查,偷窃女人手机的人并不是黄余有,而是另一个常年在火车站徘徊的偷盗惯犯。” “之后呢?”商思文问:“还有其他记录吗?” 斐辰摇摇头,“只有这些。” 而后,他将黄余有的身份证件照递给他们传看。 “无头尸身体的主人的确是黄余有,接下来,只要头颅、内脏的dna和躯干对比结果一致,就可以判定死者就是黄余有没错。” 清晨,在医院熬了半个晚上的陈泽洋回来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在静谧的走廊里,直到拐角,看着透明玻璃后面,斐辰和韩阳两人把能用的空椅子都拼在一块,横七竖八地躺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 “回来了!” 陈泽洋回过头,是拎着牙刷毛巾的商思文。 “那个摄影师怎么样了?带回来了吗?” 进询问室的事,他们都迫不及待了。 “没有太大的事,是惊吓过度。医生开了些药,吃了之后开导了半个小时,现在能正常交流了。” “那就好。” 说完,商思文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对着桌板咚咚两下。 “起来上班了!” 来到询问室,商思文和韩阳一组、斐辰和陈泽洋一组,将报案的博主和摄影师分开,进行询问。 发现尸体的过程和当时在案发现场说的一致,唯有为什么会选择这间荒废了十年的夜总会作为探险地,这一点很是新奇。 “是一个粉丝推荐我去的。” “粉丝?”商思文道:“什么名字,他说了什么?” “他叫洛小狗,是私密账号,是男是女我也不清楚。是四天前,我发现他几乎每两天都会给我发一条私信,打开之后的内容全部都是催我去裕园新区荒废十年的夜总会看一看。” 第64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2 “发了几条,从哪一天开始的?” 博主将手机递给商思文,“大概五六条,每两天发一次,十几天了。” 看着上面六条一模一样的消息,韩阳疑道:“你难道不觉的诡异吗?” “有一点,但不多。自从发表第一个作品之后,我经常能收到粉丝和路人发来的恐怖地点,只是大多数人发过来的话都很生动,一看就是随意写的,至于这个洛小狗的消息,说是人发的,更像是机器发的。” “既然察觉到不对你还选择相信他,深更半夜去里面探险?” 还真够敬业的。 夜总会废旧十年,里面早已断水断电,就算白天进去,凭里面到处拉着窗帘,没有窗户的设置来看,也不会有人发现视频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拍的。 “或许是因为他关注我很久,还锲而不舍地每两天坚持催一次的精神吧。慢慢的,我就没办法忘记这件事,就连不工作的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他会不停地催我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好素材,拍完之后能一夜爆火的。” 商思文翻动博主的账号,一共二十个作品,粉丝量还不到十万,是个刚起步的小博主。 “怎么想做这个?”商思文对隔壁的询问室抬了抬下巴,“你的摄影师看起来胆子不是很大。” 博主苦笑道:“我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当初选择做探险类视频,只是因为我们两个大男人长相平平 ,没什么才艺,也不会写段子。一次偶然刷到别人做的不错,粉丝也多,就打算做一个……没成想,还不到半年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从询问室出来,商思文立刻与斐辰等人调查「洛小狗」,只是再点开他的账号,原本的私密账号如今已经被注销了。 “好家伙。”韩阳轻松道,“这不就来了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博主他们刚去,尸体被发现,他的号也跟着注销了。 洛小狗的目的达到了。 “等等。”陈泽洋疑道,“他怎么知道博主真的去了?视频又没发出来。” “难道……”商思文瞪大了眼,“他一直在跟踪博主?从他们进到夜总会,再到他们发现尸体,看着警车相继赶到现场后离开,注销账号?” “没关系。”斐辰道,“我去联系短视频平台,叫他们把洛小狗的信息给我。他的账号刚刚注销,所有信息平台会保留一段时间,来得及。” 咚咚! 成诺看着一屋子东奔西走的人,说道:“看来,即使贺威不在,你们也能轻松地把案子破了。” “那可不行。”韩阳道,“要是没有老大,我们可能连头都没找到。” 成诺笑着把文件递给他们,“这是报告。经dna确认,储物柜里面的头颅和内脏与无头躯干同属一人。” “死亡原因不变?” 成诺点点头:“没有发现其他损伤。至于凶器……你们自己看吧。” 所有人好奇地走上来,直到看见白纸上清楚地写着「铡刀」。 “铡刀?!”韩阳惊了,“就是古代砍头用的铡刀?” 成诺颔首:“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年代,不说用它杀人,还有人家里有这东西都十分罕见。 众人沉默半晌。 斐辰无奈道:“分头行动,我去联络平台调取洛小狗的个人资料,陈泽洋和商思文去看监控器。能从第一案发现场带着分解的尸体来到夜总会抛尸,有交通工具是一定的。至于,铡刀……韩阳,你想办法。” 韩阳指着自己,双眼瞪如铜铃:“我?!” “没错就是你。” 说完,连同成诺,所有人各归各位,唯有韩阳一人留在风中凌乱。 “我,我上哪找铡刀的线索啊……” 说起铡刀,韩阳的脑子里全都是古代衙门里放置的刑具。 尤其是包拯,包大人使用的青天三铡刀。 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陈世美在他的脑子围成一个圈,转个不停。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忽然,他灵机一动,起身锁上三队办公室大门,一路驱车来到事务所,找到贺威和白计安。 “你是傻吗?”贺威惆怅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铡刀是现代切草、切骨、切冻肉的主要工具吗?” 韩阳傻眼地看向白计安,像怕被贺威忽悠似的,问道:“是吗? 白计安点点头,反问:“你没有接触过农具?” “何止。”韩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连一个能叫上名字的村庄都没去过。” 贺威道:“你没去过村庄,那食品批发市场呢?肉也不买,买了也不观察。” “行了你。”白计安笑道,“他就问问,你怎么还上劲了。” “我是让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知识有多缺乏。以后长点心,不管去哪都要时刻观察,锻炼出敏锐的洞察力,破案才顺利。” “那你好好说呀,他这不是才知道嘛。他这么小,今后有的是时间锻炼。” “小?他都二十三四岁了,哪小了。” …… 韩阳怔愣地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贺威和白计安。 这黑脸白脸,一个怒一个宠的争辩模样,怎么跟他爸妈似的。 他只是想寻找破案的思路,结果进门两分钟不到,大把的狗粮在脸上冷冷的拍。 “不过话说回来。”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铡刀作为杀人凶器,的确有些罕见。” “所以第一案发现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村庄、草场、牧场、屠宰场这些地方。” 贺威抬头看着韩阳:“被害人身份找到了吗?” 韩阳立刻点点头。 幸好他把资料都拍了下来,不至于再被老大骂干活不细心。 “又是进城打工。” 说罢,贺威垂眼向下一看。 黄余有,男,52岁,樾安市嘉兰村人。 嘉兰村。 白计安立刻拿起身边的平板电脑输入。 结果,嘉兰村的地理位置居然比上一次他们去过的安心村还要偏远。 但好在,这里还能通过gps查到。 村子在山里,通向外面的路只有一条。 白计安双指缩小地图,从嘉兰村开始,用指腹沿着唯一通向外面的乡道滑动,直至下一处显示出名字的地点。 「安心村派出所」 第64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3 白计安微微挑眉,一言不发地把平板递到贺威的面前。 贺威垂眼看着被他用红笔圈出的「安心村派出所」,想起之前遇到的三条岔路。 一条是安心村,一条是安民村,至于最后一条,竟然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嘉兰村。 贺威用手指敲着电脑边框,叹道:“为什么我会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白计安无奈一笑,表示:“或许只是凑巧。民心区位置偏僻,四周环山,三个村落的居民想要出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到安心村派出所附近的公交站。”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贺威扭头看他,“计安,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呢?” “你要管吗?”白计安提醒他,“赵大庆和赵丰的事有禁毒大队跟着,不在刑侦大队的管理范围。至于昨天晚上的无头尸案,林栋不让你参与。” 他不希望贺威再惹林栋。 即便他清楚,林栋一直很宝贝贺威这个人才。只要问题不大,哪怕贺威顶嘴,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问题是,他要为今后贺颜的事做铺垫。 贺威注视白计安的脸,半晌,他关掉平板还给他,转头对韩阳说:“回去告诉斐辰,找机会去嘉兰村走一趟,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闻言,韩阳的嘴角都耷拉了:“你不来?” 一次两次,天天这么问他,听得贺威真想踹他一脚。 韩阳看贺威瞪他,立刻补充道:“反正又不用回局里,外勤……谁能管的了你?况且,你不在,我们人手都不够,天天晚上都要加班、吃泡面、住单位。” “得。”贺威打住他,“我在的时候,你们还是该加班加班,该吃泡面吃泡面,该住单位住单位,没区别。” “那不一样!”韩阳噘了噘嘴,小声叨叨:“你要是在,白哥也会跟着。这样,不但人手多了,也不怕遇事想不通了。” 贺威严肃地看着韩阳,沉默片刻,认真地说:“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我才更不能去。习惯性地依赖我,有我在的一天,没问题,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白计安愣住了。 韩阳也是。 半晌,韩阳噗嗤一声笑了:“不可能,你怎么会不在呀?我们有编制,你身手又那么好,连专业杀手都打不过你,更别提普通的杀人犯了。除非你辞职不干了!但我知道你不可能不干。”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喜欢做警察呀!喜欢的事为什么要放弃?” 贺威别开眼,抬手挥挥手,赶道:“要是问完了就赶紧回去干活。还有,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先找其他同事问,问不到就上网查,实在查不到的再来找我,听到没?” 好不容易弄走了韩阳,贺威关上事务所大门,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如果没人过来找他,他还能因为待在白计安身边暂时忘却落在三队手里的案子。 结果韩阳过来这么一搅和,加上线索又一次指向民心区,他就无法真正静下心。 如今。 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有燕海臻带领的一队和catharina跟着; 赵大庆和赵丰由卫岩负责; 至于夜总会无头尸案,他又被林栋明令禁止参与。 面对大门,贺威不自觉地叹上一口气,而后,他怔了怔,想起白计安还在他身后。 他不想让白计安察觉自己的失落,太逊了,一点男人的魅力都没有。 他捋了捋烦乱的心思,转过身,身后大厅空无一人。 “计安?”贺威快步向二楼走,“计安,你在哪?” “我在这!”白计安从衣帽间跳出来,左右手各拎一套衣服,“哪套好看?” 贺威有些茫然,但嘴里说的话句句真心:“你穿都好看。” “选一个。” 贺威指着左边水蓝色的衬衫:“这个?” “很好。”白计安冲上来,奔着贺威的左脸啵唧一口,“你也去换衣服,我们出门。” “出门,去哪?” “去看我们新房子的进展,然后,顺便蹭顿饭。” 趁贺威换衣服的空隙,白计安雷厉风行。 他先是给聂开宇打电话,嘱咐他们不要做饭。 而后,他又上网在上次谭杰特别喜欢吃的鲁菜馆订餐,选填地址。 等到贺威从衣帽间出来,他已经把雷克萨斯停在事务所门前了。 他招呼贺威上车,去超市买了满满一车晚饭食材和他们四个人喜欢吃的零食。 等到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外卖小哥正好找到白计安的车。 拿上外卖,白计安把全部东西扔到后座,一路来到滨海高层22层,像个无情的快递员,把四大包好吃的塞到聂开宇的怀里。 随后,他晃了晃手机:“晚饭菜单给你发了,你先准备,我和贺威上去看一眼,一会下来帮你。” 说罢,他拉着贺威来到28层,给谭杰送晚饭,查看装修进度。 一切都计算的刚刚好。 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站在阳台上,望着眼前无际的大海,眼角带笑的模样,他心脏一动。 他转头瞟向和谭杰一起吃饭的工人,趁无人注意,他侧身,偷偷勾住贺威的手指。 贺威一愣,他转头看着白计安,化被动为主动,反手扣住白计安的手,用力握住。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进白计安的心里,既甜蜜又有些酸涩。 “喜欢吗?我们的家。” “怎么可能不喜欢。” 贺威恨不得现在就让一切装好,从今天开始直至未来的每一天,他们可以一起窝在这里。 沁凉咸甜的海风吹来,白计安能明显感觉到贺威情绪上的变化。 他轻松了许多,也开心了许多。 他们偷偷牵手,直到身后谭杰和工人们用餐完毕。 白计安主动说:“我们该下去了。” 他可是把四大包食材全部扔给聂开宇,在神医炸毛、烧厨房之前,他们必须要赶回去帮他才行。 听到门铃声,栗山凉从沙发上起身,路过厨房时,他愣住了。 聂开宇竟然把四大包食材全部拿出来,摆在操作台上,像个强迫症患者似的,依次严格分类。 第64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4 叮咚! 又是一阵门铃。 栗山凉暂时顾不上聂开宇,跑到门口开门,而后,他立马转身回去,隔着操作台,站在聂开宇对面。 “你干嘛呢?” “分类。” 说着,聂开宇拉开抽屉,拿出手机和标签,把所有食材扫描进连接冰箱的软件,进行临期提醒。 其中保质期短的,易变质的,他还用笔做好标记。 栗山凉奇怪地看着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习惯?” 他住在聂开宇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之前冰箱里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买的,我能记住。这些不是我买的,就要标好,省着你马马虎虎的,从冰箱里拿出来,看都不看一眼就吃。” 要是栗山凉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他该心疼了。 “放心吧。”白计安走过来,“我买的东西全部是最新鲜的。” “那也不行。”聂开宇低头按着手机,吐槽栗山凉:“他可马虎了。” 白计安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下换你养孩子喽!” 聂开宇抽空白他一眼,转头对栗山凉笑得色眯眯。 “别听他的,我愿意。” 栗山凉脸蛋通红,留下一句“你闭嘴”,拔腿就跑。 望着栗山凉落跑的背影,聂开宇还没笑够呢,贺威就进来了。 聂开宇转头看着自觉沾手洗菜的他,不情不愿:“今后,我们是不是要经常在一块做饭?” 贺威认真干活,连头都懒得抬:“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一个人做,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 趁贺威和聂开宇在厨房忙的火热,白计安对栗山凉勾勾手。 走进书房,白计安拉过椅子摆到正位的旁边,把裕园新区发生无头尸的夜总会地址发给栗山凉。 “这附近的监控,黑进去。” 栗山凉立刻敲击键盘照做,同时,他以为事关组织,激动地问:“是有新线索了吗?” 白计安摇摇头:“是杀人案。” 栗山凉顿了顿,问道:“他这段时间不是不用工作吗?” “是,但他心情不好。”白计安凝视不断闪动的电脑屏幕,淡道:“他不开心,我就不会开心。” 所以他必须参与进去,只要找到新线索,贺威不可能坐视不理。 届时,顺藤摸瓜,区区一宗杀人案,贺威很快就能找到真凶。 他倒是要看看,林栋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回去。 鉴于抛尸的夜总会位处道路两旁,白天公然作案的可能性不大,白计安打算从4天之前的夜里开始搜索。 没有人会半夜三更,在一处荒废十年的夜总会门前逗留。 白计安和栗山凉一人两个晚上,把倍速开到最大,直至目标在第二天夜里出现。 一辆银灰色的7座面包车,黄色车牌被泥污故意遮挡,看不清。 司机把车停到夜总会门前后下车,而后,右侧的拉门打开,从里面下来另一个男人。 两人戴着帽子口罩,凭监控画面根本无法确定长相。 司机从车头绕到男人下来的位置,面对里面的东西,他似乎有些犹豫。 而后,男人抬手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催促他动手。 司机扛着大麻袋,男人拎着圆形包裹。 走到夜总会的转门前,司机又开始犹豫不决,不意外,男人又一次催促他。 无奈,扛着麻袋的司机抬腿向前走,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他好像很害怕。”栗山凉怪道,“无头躯干真的被摆了个诡异的姿势?” 光看这几分钟的画面,他是无法想象,一个犹豫不决,生性胆小的司机会干出那么变态的事。 “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不怕就够了。” 白计安暂停视频,眼神在男人和司机正面和背影截图上逡巡。 而后,他找到同款面包车,根据官方数据,结合夜总会大门的高度、宽度,监控视频的不同角度,推测出两名男子大致的身高、体重。 随后,他转头看向栗山凉的屏幕。 依照车子来时和离开的方向分别追踪,车子竟然从两处不同的监控死角消失。 栗山凉靠在椅背上,蹙眉道:“他们早就勘察过路线。” “那更好。”白计安双手环胸,“勘察过,就证明他们之前也出现过。” “但我们没办法确定时间、是否是同一辆车、他们有没有在路过抛尸地点时停留。” 如果上述情况都是不利的结果,那么即便得到监控画面,也是大海捞针。 “那就沿着已知的继续查。” 栗山凉疑道:“怎么查?” 白计安调出裕园新区最新版地图,筛选出所有来不及设置监控的道路。 而后,他分别标出面包车来时、离开,监控拍到的最后地点。 白计安将离开时消失的地点分配给栗山凉,自己留下来时,面包车突然出现的地点。 车子不会凭空消失。 只要他们分别沿着道路来时、离开的两个方向一点点地推,最终只能得到两个结果。 车子出现在另有监控的地方。 车子在无监控区到达目的地,就此消失。 ———————— 聂开宇看着被白计安甩上的大门,再低头看着怀里、地上,一共四大包食材,彻底懵了。 什么事这么急?! 连句话都没留,扔下东西就跑?! 聂开宇把全部食材一口气拎到厨房,随后,听到异响的栗山凉从书房里走出来。 “这是什么?” “白计安刚刚留下的。” “计安哥?”栗山凉转头环视大厅,“人呢?” “走了。” 说着,聂开宇打开手机,看着白计安发来的食谱直摇头。 “怎么了?” 栗山凉走过来,凑身一看,其中两道菜他很熟悉,是白计安喜欢吃的。 “我帮你吧。”栗山凉撸起袖子,指着那两道熟悉的菜,“我来做。” 聂开宇眯眼看着他,忽然,他一把抱住栗山凉。 “不许动!” “干嘛?” “我自己做。” “为什么?” 六七道菜,一个人什么时候做得完。 “那我也自己做,你不许做。” 聂开宇不讲理的劲儿上来,栗山凉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总要告诉我原因。” 聂开宇松开手,面对栗山凉,骄傲地扬起下巴。 “原因是,我不讲道理。你可以做菜,但只能给我做!今后,只要家里除了你我之外有其他人,你就不许下厨,否则……我咬你!” 第64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5 白计安将地图导入平板电脑,放在他和栗山凉中间。 随后,他们对车辆来时、离开的方向分别筛查。 沿着可通行的道路一路追寻至监控覆盖地。 没发现的,用笔在平板上划掉。 两人专心工作,完全忘记计算时间。 眼看最后一道菜收汁,聂开宇叫贺威装盘,自己去叫人。 他走到书房,越过敲门步骤,直接拧动门把,结果,门被反锁了。 …… 白计安瞪眼看着咯咯直响的门锁,扭头看着栗山凉:“你锁的门?” 栗山凉一脸坏事地点点头:“习惯了。” 他以为白计安神秘兮兮地勾手,是要和他说「红桃」的私事,跟进来的时候顺手按上了。 说罢,他猛地起身窜到门口,打开门,发现贺威不在后,把已经黑脸的聂开宇拽进来,按在墙上。 他抬头看着一言不发,冷眼盯他的聂开宇,再转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的白计安,尴尬得手脚发麻。 白计安敏锐,瞬间接收栗山凉眼神中的含义。 他主动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贺威。” “不用。” 聂开宇瞪了栗山凉一眼,上劲儿了。 “我出去,你们继续。” “不行!” 栗山凉一个熊抱圈住聂开宇,转头征求白计安的批准。 “能说吗?” 白计安抬眼看了眼把脸别到一边,气得都快升天的聂开宇,脑壳生疼。 “当人的面直接问,我可以说不行?” 栗山凉傻乎乎地点头:“当然可以。” 这是他的工作,只要他一心一意地和聂开宇好,有不能说的秘密很正常! 白计安盯着栗山凉认真的脸,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小子前十八年没遇到一对称职的父母,过得凄凄惨惨,搞了半天,福报在他们这。 如果平安夜那天他没有遇到自己,凭他天真的个性,可能已经在过下辈子了。 白计安拉开房门,淡道:“说吧,但是暂时不要让贺威知道。” 眼看房门关上,栗山凉横跨一步锁门。 聂开宇看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讽道:“真熟练,刚才就这么干的吧。”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聂开宇眯眼看他。 “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无意就是本能,本能锁门更可气。” 说完,聂开宇起身要走,但左右的路都被栗山凉的手臂挡住。 “把手拿走。” 他不想与栗山凉有亲密之外的身体对抗。 “不拿。”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还没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我想吃饭。” 本能这件事,他不觉得靠解释能说清。 栗山凉抬眼瞪着聂开宇。 长时间的相处,他越发觉得,这个人好的时候是真好,但生气起来,牛一样的脾气,多少有点少爷病没清理干净。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栗山凉踮起脚尖,一把搂过聂开宇的后颈,夹着嗷嗷直叫的他一路走到书桌前,推倒在沙发椅上。 “生气吃饭也不怕噎死你!” 说罢,他指着还在工作的电脑和平板。 “你自己看,我们在干什么!” 聂开宇看着被分成三块的显示屏,两处快速闪动的监控器画面,一处银灰色面包车的照片。 明白一切的他愣了愣,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扭过头,无视电脑,委屈得嗓子直颤:“你就这么和我解释?” 栗山凉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怎么了,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难道重点不是解决问题吗? 聂开宇红着眼尾,狠狠地瞪着他,片刻,他嘴唇嚅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大笨蛋。” 栗山凉懵了:“啥?” 聂开宇转过身,一把拽住栗山凉的衣领,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冷声命令:“哄我。” 栗山凉盯着那近在咫尺,光滑柔软的唇瓣,心动地吞了吞口水。 他无意识地舔弄嘴角,双手勾住聂开宇的后颈,含住他的唇。 果然很香。 四片唇瓣触碰的瞬间,位于被动的聂开宇不再压制气愤和醋意,强势占据上风。 他掐着他的后颈,火热的攻势惹得栗山凉全身滚烫,沸腾的大脑再也容不得他害羞嘴硬。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聂开宇改造了。 每每近距离地触碰他,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他们每一夜的纠缠。 他开始期盼聂开宇的靠近,对他的渴望随着爱欲,与日俱增。 从书房出来,白计安径直走向厨房。 他望着贺威忙碌的背影,轻手轻脚地贴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煮了什么?” 贺威一边盛菜,一边笑:“不是你写的菜单,都忘了?” 白计安把下巴垫在贺威的肩上,咕哝:“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嗯?”贺威转头看他,“你惹事了?” 白计安一愣,立刻接过他手上的瓷盘,转身向餐厅走。 “我能惹什么事。” 贺威摘掉围裙跟上来,说道:“因为你平时不会没话找话,对我,更不会没有话说。” 好家伙,心情不好还这么敏锐,属测谎仪的吗? 白计安求助的眼神落在闭紧的书房大门上,他第一次期望里面那对儿赶紧出来! 互相沉溺的两个人,率先回到现实的是栗山凉。 他转头看着响了两下的电脑,提示他监控录像已经全部播放完毕。 “唔。” 他锁骨一痛。 栗山凉低下头,只见聂开宇意犹未尽地环抱他的腰,对着他的肩颈又咬又啃。 “聂开宇。”栗山凉按着他的肩,“我们该出去了。” 聂开宇抬头盯着他,有些不乐意也没办法。 他刚一松手,栗山凉就立刻扑到电脑前,确定结果是否有误。 聂开宇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们在查监控?” 栗山凉点点头。 “查监控都不用暂停的吗?” 栗山凉摆弄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恰巧一切完成。 他拔下插在主机上的u盘,说道:“这里面有一个软件,运行后我只需要导入目标照片,它可以在不断播放的监控录像中自行寻找我想要的,不需要人一直坐在电脑前盯着。” “所以结果是,没有?” 第64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6 栗山凉点点头。 临走出书房前,他特意找到一面镜子左右照了照,确定自己还能见人。 饭桌上,聂开宇和栗山凉不断注意着贺威的动向,白计安也一样。 想要在贺威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还不被察觉,他们必须拿出极致的小心和谨慎。 直到贺威夹起一只虾,低头用筷子剥皮。 栗山凉立刻拍了拍聂开宇的大腿,两个拨浪鼓不约而同摇头,对着白计安挤眉弄眼。 白计安会意,他点点头,转头对贺威说:“晚上,我们去露营吧。” “露营?” “对呀!开宇和凉也去。” 贺威古怪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小两口像小鸡吃米似的,兴奋地连连点头。 贺威把剥好的虾子浇上泰式柠檬汁放在白计安手边,随后,他望着白计安期盼的目光,微微颔首。 “可以。” 零点。 贺威踏上白计安的副驾,透过挡风玻璃,他看着对面忙着装箱的聂开宇和栗山凉,问道:“计安,你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一会要去的目的地,就算白计安想隐瞒也没有用。 他把平板电脑打开放在贺威的腿上,而后,他拉开安全带系上,说道:“看过之后你就知道了。” 车厢里沉寂了半晌,直到白计安把车开出地下车库,贺威才道:“我以为你不想让我参与的。” “在事务所面对韩警官的时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变了?” 白计安用食指轻敲方向盘,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不开心。” 贺威愣了愣。 他知道自己骗不了白计安,但他也是真心不想让白计安察觉他的失落。 “计安。” 贺威扭头看着窗外,艰难地说。 “是我,给你不好的体验了吗?” 白计安意外地瞟了眼贺威,有些急了:“你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胡思乱想。” 这个案子,白计安不想管,也不想让他管。 如果不是看出他不开心,他不会去插手,也就没有今天晚上,去超市,去蹭饭,去露营的事了。 时间、心思、行动、金钱。 白计安在哄他,他看得出。 白计安深深地皱起眉头,一时间,他真的很需要一辆可以自动驾驶的车。 “我现在需要专心开车,没空摆正你。你只需要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开心,你开心我就会开心,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我想分享你的情绪,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想成为你的依赖。所以!不许再说那些影响我,给我不好体验的混账话,听到没?” 白计安真心不明白是自己表达的爱意不够,还是贺威故意说这些见外的话气他自作主张。 他喜欢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贺威的空壳。 “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你忘记了,我再说一次。” 白计安目视前方,表情十分认真。 “贺威,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你于我而言,有多重要。” 白计安的表白字字玑珠,无论多少次,贺威都会被他坚定不移的爱意震撼。 如果不是真的有白计安,他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爱他爱到骨髓。 “计安。”贺威很想解释。 “你暂时不要说话。”白计安紧绷着侧脸,“如果你说话了,我会忍不住停车教育你。” 到达目的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聂开宇和栗山凉下车。 白计安把地图交给贺威,而后下车来到栗山凉面前,与他调试待会要用的迷你无人机。 四个人,一个在划定范围,另外两个在做准备,只有聂医生敞着超跑车门,手捧原味薯片靠在驾驶位上,真的在享受露营。 栗山凉用惯了自己的七星瓢虫无人机,他把全新型迷你无人机交给白计安。 随后,贺威盯着白计安走过来,把消失的面包车可能停留的地点圈起来,交给他们。 白计安将范围一分为二,东面交给他,西面交给栗山凉。 随后,无人机分别出发,在裕园新区无监控区域的上空进行地毯式搜索。 “真行。”聂开宇盯着栗山凉手上的高清屏幕,淡道:“裕园新区在两年前因为游乐园占地被政府大张旗鼓地拨款建设,结果折腾到今天,连监控设施都没全面铺开。” 栗山凉转头看着他,“你还关心这事?” “我没关心,是聂总想投资,回来说了几句,我听到了。” “投资游乐园?” “不是。”聂开宇眺望北面,“看到那边建设到一半的高层了吗?” 栗山凉茫然地点点头。 “五星酒店,聂总的。” 聂开宇咯吱咯吱地咬着薯片,全然没了在安民村期待栗山凉夸赞他的表情。 说来说去,他就是个捡漏的。 想要真的让栗山凉对他崇拜到星星眼,他得想法子开一家医院。 栗山凉表面风平浪静地继续搜索,内心却五味杂陈。 聂家就聂开宇这一个孩子,要是真的跟他了,那以后聂家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聂夫人和聂总待他好是把他当客人,要是某一天聂开宇真的拉着他公开关系,恐怕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凉。” 栗山凉回神看着白计安,有些茫然。 “专心一点。” 裕园新区只有一小片商业区,余下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厂。 但凡附近没有监控录像的,他们都要在上空盘旋一圈。 白计安紧紧盯着每个工厂院内的布局,祈祷面包车被停在院外。 “等等。”贺威指着白计安的屏幕,“刚刚的位置,挪回去。” 闻言,栗山凉和聂开宇也凑上来,随着镜头折返,贺威指着一处工厂门外极小的监控器说:“这里有监控,为什么你们入侵的时候没有发现?” 栗山凉怔愣地看着被白计安放大的画面,不敢置信地低喃:“除非有更高级别的防泄密系统。” 聂开宇指着大门上的文字,“可这里是调味料厂。” 还是一家从未听过的品牌。 第64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7 贺威掏出手机搜索品牌,结果,不止平时在超市没见过它,就连万能的互联网上,能买到的网站也寥寥无几。 贺威找到调味料厂的官方网站点开。 全部商品中只有两种调味料,一款是麻辣牛油味的火锅底料、一款是专门为麻辣烫店提供的调味料。 从100单起订来看,官网只接受商家的批量订单,拒绝私人购买。 难怪在超市里从未见过这个牌子。 “杂牌调料厂安装这么高级别的防泄密系统,别告诉我原因是厂长继承了他太奶的「独家秘方」。”聂开宇盯着屏幕,吐槽的同时还不忘把咸脆的薯片喂进栗山凉的嘴里。 白计安侧身对栗山凉说:“能破解吗?” 栗山凉尝试性地敲击键盘,半晌,他皱眉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有被发现的风险。” “那算了。”白计安摇摇头,“在没有摸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聂开宇好像察觉到了白计安下一步的计划,“你们俩不会打算一直用无人机盘旋,直到找到线索吧。” “一直盘旋?机器可没那么多电。” 白计安与栗山凉打配合,七星瓢虫负责潜入,迷你无人机在工厂上空为其放风。 调料厂面积不大,从正门进入,左手边是车位,右手边是保安亭。 一路向院内走,东西两侧是两栋面积相差无几的长形厂房,北面是一处三层的小型办公楼。 七星瓢虫从正门上空进入,路过保安亭的瞬间,栗山凉将画面截图放大。 “保安亭内部执勤一人,他在……”栗山凉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在睡觉。” 白计安斜睨五十多岁的保安大爷,毫不意外地说:“这个岁数不打更、不做保洁,做保安,大概率是厂里领导家的亲戚,来拿工资享受晚年生活的。” 毕竟,厂内外安装的监控设备的好用程度,别说一个大爷,就连十个正值年轻力壮的保安都要靠边站。 “先到左面的厂房。”白计安提醒,“注意四周,查看窗门是否有能够潜入的缝隙。” 白计安的全黑色迷你无人机位于七星瓢虫斜后方45角处,俯瞰以栗山凉无人机为中心,周遭的一切。 贺威并肩坐在白计安身边,两人凝神盯着屏幕,不敢轻易眨眼。 聂开宇更是把七星瓢虫当成了栗山凉,紧张得他无意识地屏住呼吸,默默把颤动的指尖攥进掌心。 栗山凉操控无人机技巧一绝。 他很快找到厂房上端的窗子,沿着缝隙一路向前搜索,中间,还不忘把摄像头对准厂内进行拍摄。 昏暗的厂房里空无一人,用于混合、研磨、干燥、包装的机器全部停止运作,四周的角落堆着大小相同的塑料箱子,里面装的全部都是超市和网上买不到的麻辣牛油口味的火锅底料。 白计安看着火锅底料皱了皱眉头。 刚刚,贺威的确在官网上看到了两种调料,除了东侧厂房中生产的火锅底料之外,还有一种专供于麻辣烫店面的调味料。 “凉。”白计安说,“去西面。” 有白计安的无人机为他查看左右,栗山凉操纵七星瓢虫径直飞向对面。 果不其然。 西面厂房里的设施与东面如出一辙。 只不过代替火锅底料躺在角落里的是麻辣烫店专供调味料。 “好简单。” 可里面越简单,外面拥有防泄密系统极高的监控设备越不简单。 “去办公楼。” 栗山凉颔首,刚要操纵七星瓢虫,贺威忽然说道:“别动。” 白计安和栗山凉被他吓了一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三人侧耳倾听,片刻,摇摇头。 “不对。”贺威扭头认真地看着白计安,“听我的,回来。” 栗山凉怔愣地等待白计安的命令,直到他点头。 两人一头雾水地准备撤退,下一秒,漆黑的工厂大院上空响起鬼哭般的啼鸣。 栗山凉将镜头上移,刹时,清冷的残月被突然冲杀进来的黑影吞噬! 随即,又是一声深沉悠长的鬼哭! 白计安操纵无人机徘徊在房檐之下。 镜头被波浪状的房檐挡住,无奈,他只得铤而走险,慢慢移动无人机不断向下。 直到画面重现,一只圆头长翼的褐色大鸟扑闪着翅膀,用形如黑洞的双眼死死盯着七星瓢虫。 恰似一道闪电掠过,速度快到根本容不得栗山凉反应。 他的屏幕黑了。 他转头去看白计安的屏幕,七星瓢虫没有被击落,而是被它吞了。 …… 战事告捷,暗褐色的大鸟转身飞向办公楼顶,以背朝工厂大院的方向站在房檐上。 慢慢的,它像个没有生命的机器般扭动脑袋。 一点点,一点点,直至转过180度,正脸和后背方向一致。 它微微闪动深不见底的鹰眼,专注地俯瞰目及所见的一切。 “居然是猫头鹰。”聂开宇不敢置信,“猫头鹰不是应该待在森林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是工厂养的。”白计安笃定道。 昼伏夜出,栖息地以茂密的森林为主的灰林鸮会突然出现在这,袭击栗山凉的无人机之后又稳稳地站在工厂的最高地。 训练它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不但有超高级别的监控设备,还特别训练一只猫头鹰看守大院……”栗山凉喃道,“这里面绝对不简单。” 聂开宇知道栗山凉心疼跟了他好久的七星瓢虫,加上当初他被绑架,那台造型别致的无人机也是功不可没。 聂开宇温柔地摸了摸栗山凉的后颈,安慰道:“回去我给你买台一模一样的。” 栗山凉愣了愣,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白计安把无人机躲在房檐下面。 此时,整个工厂都在这只灰林鸮的监控之下,他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在无人机的电量耗尽之前,他只能这么等下去吗? “藏好,等我。” 说着,贺威起身向前走出两步。 他面朝工厂的方向,半握成拳放在唇边,吹响哨声。 第64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8 悠扬的旋律仿佛生来附着魔力,在寂静的夜空上回荡。 霎那,凉白开组合呆住了。 白计安强忍震惊,他率先回神,低头看着屏幕上左右回望的灰林鸮,抓准空隙,操纵无人机安全撤离。 半晌,直到无人机重新回到他们身边,白计安好奇地看着贺威:“你会驯鹰?” 他可从来没听他说过。 贺威遗憾一笑:“当然不会。” “那刚刚是……” “在边疆当兵的时候,我曾见过柯尔克孜族人驯鹰,喜欢又好奇。可惜我没有属于自己的鹰,只能粗略地学习如何吹哨。” 虽然这个方法根本无法召唤被驯服的鹰,但相似的召唤哨声,会给它们造成一定的干扰。 而白计安需要的,恰巧就是它们被干扰时,那一点点的空隙。 危机解除,聂开宇食欲回归,他重新捧起薯片,挨着栗山凉的肩膀,猛盯白计安。 不可一世的人,眼睛里居然露出了崇拜的光。 “完了。”聂开宇摇摇头。 栗山凉古怪地看他,“什么完了?” “白计安这辈子,完了。” 碍于灰林鸮的突然出现,利用无人机潜入计划被迫终止。 为了方便下一步的研究,聂开宇和栗山凉钻进雷克萨斯的后座。 白计安侧身靠在驾驶位上,说:“等天亮,灰林鸮离开,我会利用无人机再潜入一次。凉,你就负责追踪灰林鸮的行踪。既然它是一只被驯服的鹰,那么他一定会和他的主人见面。” “等等。”聂开宇担忧极了,“你让他追踪,他怎么追呀?” 那是鹰,又不是人,哪是说追就能追的!? “没关系。”栗山凉转过电脑,他指着在地图上不断闪烁的红点,得意道:“我的无人机定位系统还在工作。” “不会被胃酸腐蚀?” “扛得住。” 栗山凉不由伸出大拇指,为自己的七星瓢虫的材质点赞。 而后,他眼珠转了转,挽住聂开宇的手,有些扭捏。 “如果幸运,没准还能在灰林鸮排泄之后把它找回来。” 脑中警报响起,聂开宇惊恐地瞪大眼:“你要干什么?” “拜托你帮我……给它消毒。”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医生,消得比较干净。” 鬼理论,明明就是自己不想干。 聂开宇眯眼看着对他撒娇的栗山凉,机会千载难逢。 他伸出食指,说:“一次。” “什么?” “无条件答应我的要求。” “范围呢?” “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 栗山凉瞪着他:“不会很过分吧?” “当然,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 他对天上星星,海底月亮,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没兴趣。 栗山凉咬咬牙:“好。” “成交。”聂开宇笑盈盈的,像只睡饱的猫。 ——樾安市公安局 审讯室—— 斐辰落座,他先是示意商思文做好记录的准备,而后,他转头看着坐在审讯椅上,瘦小的男孩。 “姓名。” “于辉。” “多大了?” 男孩深深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十七。” “网名叫什么?” “……洛小狗。” 斐辰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上:“说说吧,你为什么要一直在短视频平台私信他,建议他去裕园新区荒废十年的夜总会探险?” “因,因为……”于辉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声音很小,“有人叫我做的。” “是谁?” “我,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斐辰根本不信,“不认识的人叫你做事,你会做?还是每两天发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消息……你收钱了?” “没有!” 于辉猛地抬起头,在对上两名刑警眼神的瞬间,又因为恐惧立刻垂了下去。 “既然没收钱,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做事?” …… 见于辉有意隐瞒事实,斐辰垂眼看着他的个人信息,说道:“如果不想背上莫名其妙的罪名,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还有3个月,你的18岁生日。” 于辉疑惑地半抬起头,只听斐辰的声音有些冷酷:“到了18岁就不能进少管所。你要知道,少管所和监狱,无论环境还是里面的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于辉被吓得浑身发抖,亲眼看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在桌板上摔碎。 “是,是我一个网友!他叫我发的。” “哪的网友?关于他你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于辉慢慢地抬起头,他畏惧地看着斐辰,嘴唇发抖:“不是我,跟我真的没关系。是他说的,那里面有情况,只要那个探险博主去了,一定有发现,所以我才会一直给他发消息。” “单凭这一个原因,能让你锲而不舍地发十几天?” “他叫我相信他……” 于辉越说声音越小。 明显的隐瞒搞得商思文相当惆怅。 若不是为了遵守规定,她一个谎言都不想输入! 斐辰叹口气,重复道:“你相信他,对吗?” 于辉依旧不敢直视他们,“是。” 砰! 斐辰一拳捶在桌板上,吼道:“说实话!” 于辉浑身一怔,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见状,商思文明显慌了:“副队,他不会身体不行吧?” 贺威不在,三队本来就群龙无首,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没事。”斐辰盯着于辉,“只是胆子小而已,让他缓一会儿就好了。” 半晌,于辉的气息慢慢平缓。 他终于抬起头,说出实话。 “我们是三年的网友。我和他的关系很好,我们聊了很久,聊了很多,我们一起打游戏,一起抱怨生活的不如意,我们甚至比亲人更加了解对方。可我们也一直都有一个遗憾,我们没有见过对方。” “既然互为知音,为什么没有见过?” 于辉抿了抿嘴,艰涩道:“我们俩的家境不好。他家很偏,我家也远。我们手上都没有钱,所以迟迟没有见面。” “他叫你发信息的时候,你没有疑惑?” “什么疑惑?” “为什么他不自己发私信,非要让你代替他?” “因为他不方便,他不能经常上网,他害怕私信会被吞没。” “他为什么不方便?” “好像是工作原因,他们单位管的很严。” “他不能回家?” “包吃包住,无必要的事,不许请假,不许出厂。” 沉默片刻,斐辰问:“你知道他的真名吗?” 于辉点点头:“他叫赵丰,丰收的丰。” 第64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29 “赵丰。” 商思文盯着屏幕上她亲手打出来的名字,有些疑惑。 为什么,她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斐辰翻动于辉的手机,上面关于他和赵丰之间的聊天记录已经被清除了。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手机,淡道:“关于你们如何认识,之后怎么聊天,中间他有没有过什么变化,直到最新一次的对话,能记清楚的,全部说出来。” 于辉知道警方有能力把删除的聊天记录恢复。 事到如今,他已经把赵丰的名字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隐瞒其他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间荒废了十年的夜总会会出现一具无头尸。 他和赵丰是通过游戏相识的。 那天是于辉15岁的生日,是一年中于自己来说最特别的日子。 奈何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他却不喜欢。 原因并不是这天发生过其他不好的事,而是,没人会特别祝福他。 全家人都知道他的生日,他却收不到一句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早上醒来,他看到床头摆放的白菜素面,他真的会以为没人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平淡的一天很快过去,眼看窗外天色渐浓,于辉真的不甘心。 他靠在床头,像每天睡前那样打开游戏,随机匹配房间和队友。 等待入场的几十秒,他忽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有人会特别留言,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世界上的善人有很多,那个留言的网友获得了几千的点赞和留言。 点开,清一色的「生日快乐」一条接着一条,是于辉从未见过的阵仗,看得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安静的游戏房间,脑中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如果,他现在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会不会也像当初那个留言的网友一样,得到队友的祝福。 于辉用颤颤巍巍的指腹点开对话框,在全部一栏中写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 鸦雀无声。 他不死心,紧接又发了一条:「能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空白的时间里,于辉在焦急的等待中反复煎熬。 他后悔自己的愚蠢,后悔自己的感性。 一个连血脉亲人都不曾庆祝的日子,他怎么敢指望陌生人? 尴尬和羞恼的情绪随着房间的零回复成倍增长。 他突然没脸继续待下去,想退出房间。 叮咚! 消息弹出。 房间里唯一的妹子蹦出回复:「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大概是有人起头,原本沉默的其他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不是跟发生日祝福,就是开玩笑地说:「就算今天是你的生日,敢坑我,照样喷你!」 一时间,原本互相陌生的队友们变得活跃起来。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天,于辉偷偷将记录翻到最上面,截下队友最初的生日祝福。 整个房间十个人,每人一句无比简洁的「生日快乐」,于辉一句一句地看。 一、二、三、四……八。 于辉愣了愣,他突然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网名叫,「圆形定律」。 好奇怪的名字。 于辉看不懂,也不在意,他沉浸在大家的祝福中,和谐高效地完成整盘游戏。 胜利的结局让于辉更加开心,他拒绝上一个房间队友的邀请,决定回到大厅重新匹配。 他要换一波新的队友,得到新一轮的祝福。 叮咚! 右上角的邮箱弹出消息。 以为是系统奖励,于辉没有在意。 叮咚! 又一下。 这次不会是系统了吧。 于辉好奇点开,是请求加入好友的消息提醒。 网名是……圆形定律! 居然是刚刚房间中唯一沉默的人! 于辉皱了皱眉头,想着刚刚那盘游戏赢得很漂亮,自己不但不是拖后腿的,还差一点成为mvp。 私信骂他,没有理由呀! 好奇心和猜疑在于辉的脑中互相厮杀,短短两秒,他按下了同意键。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反正他们隔着一个互联网,能怎么样? 消息很快发来,于辉看着信封右上角出现的提示,竟然紧张到兴奋。 他落下有些发抖的拇指,私信内容如下: 「好巧。今天也是我的生日,真切地祝你生日快乐,也希望之后的每一年,你可以得到更多的祝福。」 信件里的内容让于辉愣住了。 话里话外,这个人好像看出了他为什么会在房间里告诉队友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没错,他们家就是这个氛围! 不是长辈没有权利庆祝生日,如果抗议,父母就会厌恶地看着他说:「你一个小孩过什么生日,生日都是老人过!」 所以呢?怎么了,这么多年他虽然不甘心,但也好好地长大了! 于辉把手机扔在一边,好好的心情全部被这个圆形定律给破坏了!! 他抱着双膝靠在床头,斜眼瞄着显示在线的圆形定律,越想越不舒服。 不行!他要出气。 于辉抓起手机,直接找到圆形定律的对话框点开。 看着自动显示的键盘,他犹豫了。 他应该说什么? 圆形定律这封私信,无论怎么看都是在祝福他,只有深陷不公情绪的他看出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嘲讽。 他抱着手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找到一个既可以出气,又不失风度的回复。 半晌,在他严格的重重选拔中,他决定阴阳怪气。 「你也是!」 按下发送键,于辉郁结的心情瞬间通畅。 这不就得了,看似没毛病,实际绵里藏针。 完美。 叮咚! 居然又来信息了! 于辉以为这小子不服,他正好也不服。 他直接点开消息。 「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生日祝福了。」 …… 于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消息。 完了。 误撞友军。 他单手握着手机,尴尬的咬起指甲。 他想弥补,可对方很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阴阳怪气。 这要是真去弥补,反而弄巧成拙。 但要是什么都不说……他又有些良心不安。 原本应该就此结束的交集,因为于辉的敏感重新连接。 第65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0 自那之后,于辉每次上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好友栏。只要圆形定律上线,他必邀。 日渐熟识的关系让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多。 自此,于辉才发现,原来赵丰和自己的境遇如此相似。 难怪当时他期望队友祝福他生日快乐的时候,与他同月同日出生的赵丰选择沉默,等待游戏结束之后,特别发私信来祝福他。 赵丰说自己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出生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走一走,他很想走出去,去樾安那座繁华的都市看看。 赵丰的愿望同时点醒了同样在小县城里生活的于辉。 他提议从现在开始攒钱,凑够车费、饭费和住宿费之后,去樾安见面。 就这样,他们俩一直在偷偷实行去樾安市之前的攒钱计划,谁知,忽然有一日,赵丰忽然给他发消息。 告诉他,他要去樾安了,去上班,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到村里住。 他真的走出去了! 赵丰字里行间的快乐让于辉不知所措。 尤其是他望向桌角上破破烂烂的储蓄罐,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 赵丰马上就要去樾安了,不是为了和他见面。 他被抛下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我和你说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去樾安,是突然的机会,我想把握住!」 于辉呆呆地看着他发来的信息,不知道该回什么。 半晌,他灵光一闪,抱起一旁的储蓄罐查看。 去樾安的车费已经足够了。 他立刻转头给赵丰发消息,「我能去吗?和你一起去上班!」 赵丰的消息回复的有些慢:「抱歉,你的年龄太小,没办法跟我去。」 于辉不服:「我17了,再过8个月就是成年人,哪里小了?!」 「对不起啊,他们只要18岁以上的成年人。再等等,好吗?如果8个月后你还想来找我,告诉我。那时候我已经赚钱了,我去接你。」 于辉怄气,自此他再也没有和赵丰主动联络过。 日复一日,一个月过去了。 终于消气的他想念赵丰,同时,怨恨也在增加。 因为赵丰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明明是他擅自改变他们努力已久的计划,让他伤心失落,结果他没有半点悔改之心。 不联系了,就是在大城市找到更好的朋友了,不再需要他了。 一气之下,于辉在各大平台上删除拉黑赵丰的好友。 本以为友情就此断了的于辉恢复了认识赵丰之前的生活。 单调、无聊、不再习惯性地守着手机,期待消息。 两个月之后的某天,他闲来无聊,把一款曾经玩的火热,后来删除的游戏重新下载回来。 一上线,铺天盖地的消息飞来,几乎全部都是系统邮件。 他快速翻阅,挨个收取附件中的奖励。 一封一封,他翻得手痛,忽然,他怔愣地看着屏幕,手指下,发件人是「圆形定律」。 他本想直接删除,可奈何他心里还有一道坎没有彻底消失。 点开前,他依次筛查邮件,惊奇地发现,百封邮件中,光是赵丰一个人就发了三十四封。 起初他不解于辉为什么突然拉黑他的好友,而后,他慢慢地开始转变态度,不再拿着同一件事说事。 他开始把于辉的邮箱当做日记,记录他在干什么,吃了什么,新的生活有没有哪些不习惯。 于辉一封封地看,对比邮件发来的时间,他暗爽的同时还埋怨过。 什么日记,每周发一封,极特殊情况下能多发一封,周记还差不多。 三十四封邮件成了于辉每日必看的睡前读物,一边看一边吐槽,时不时还会因为赵丰做了某件傻事,把头埋在被子里哈哈大笑。 他打算每天一封,直到最后一封更新结束,他消气了,就把赵丰的好友加回来。 原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开心,直到第十封邮件开始,于辉明显察觉出赵丰心情上的变化。 他没有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善谈了,也不再向之前那样兴致勃勃地分享生活中的琐事。 甚至,他开始怀念从前的日子。 邮件也是从大段琐碎的话变成了只言片语。 「关于我们的约定,是我错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见到那个人,没有毁掉我们的约定。」 「我期盼你能原谅我,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这是三十四封邮件中,于辉印象最深刻的两封。 每一封只有一到两句话,却让他无法忘记中间的每一个字。 终于确定赵丰异常的于辉立刻放下一切负面情绪,他拿起手机,把所有拉黑赵丰的软件全部撤销。 甚至,他还担心赵丰看不到,主动地重加好友。 算准一周赵丰必写一封邮件的规律,于辉抱着手机,恨不得连洗澡睡觉都看着,生怕错过赵丰的消息。 一日,他的手机终于响了。 于辉点进去查看,真的是赵丰。 三十四封邮件的经验让于辉无证据地意识到,赵丰不能长时间与外界联络。 他单刀直入,立刻问出好几个重要的问题。 你在做什么工作? 工作地点在哪? 为什么一周只能给我发一次消息? 等等。 怪异的是,赵丰像没看到这些消息似的避而不答。 他只是在道歉,一直在和他解释当初的误会。 可于辉没想听这些。 他强行打算赵丰的话,想要把话题摆正,奈何,他就是视而不见。 十分钟,他们只联系了十分钟。 赵丰忽然告诉他,他不能再说了,要工作。 想起曾经的那些对话,想起赵丰嘱咐他一定要用私密账号,结合警方突然联系到他,告诉他夜总会发现无头尸体。 于辉紧皱眉头,逐渐放松紧张的精神。 他抬头望向端坐在对面的斐辰和商思文,喃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在联系我,叫我联络那个博主的时候就知道,里面一定会有尸体,对不对!” 斐辰沉默地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于辉喃喃自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一切,他告诉我,他想让博主去里面发现尸体……他是在报案。” 第65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1 回到办公室,商思文筋疲力尽。 她瘫靠在椅子上,于辉焦急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嗡嗡作响。 “没事吧。” 韩阳和陈泽洋伸长脖子看她。 商思文连头都懒得摆,“有事,也没事。” “什么意思?到底有事没事。” “行了,你们。” 斐辰端着保温杯走进来,淡淡的乌龙茶香飘出,沁人心肺。 “你们就别追着她问了,想知道什么,我跟你们说。” 韩阳率先指着商思文,忙问:“先告诉我她咋了?” 他们全员为了破案,熬夜通宵都是家常便饭,不过商思文会变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知道她去审讯室问线索,不知道还以为她被妖精吸了精气呢! 斐辰捧着保温杯,轻轻吹开萦绕的热气,“她是被于辉折磨的。” 自从那小子转过弯,明白赵丰身处险境之后,他就像疯了似的一直问他们,他会不会出事,通风报信的事会不会有人知道,如果被发现赵丰会被凶手怎么样,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问了一堆他们回答不上的问题不说,还要费力安抚于辉的情绪。 能不筋疲力尽嘛。 陈泽洋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辛苦你了。” 想起「洛小狗」稚嫩的脸和单薄的身体,安抚他的情绪和哄孩子有什么区别。 “其实。”商思文费力地坐起身,“如果只是把他提出的问题解释清楚没那么困难,困难的是,这个小孩他不听!无论你讲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脑瓜里就想自己担心的那些事。” 斐辰赞同地点点头,“他是那种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只有自己亲眼看到赵丰才能安心的人。” 韩阳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你还解释什么?直接把他自己放一个屋,累了就不折腾了。” 商思文白了眼韩阳这个恶魔,转言道:“光说我们,你们俩的工作进度呢?视频都看完了。” “当然!”韩阳转头向陈泽洋扬了扬下巴。 而后,斐辰和商思文同时收到一条消息。 两天前的后夜,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抛尸的夜总会门前,车上下来两名男子,都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正脸。 但根据之后他们从车里扛麻袋和拎圆形包裹的模样来看,不出意外,里面就是四楼总统套房沙发上发现的无头尸体。 “他们看起来不是新手。”陈泽洋特别圈出被泥污遮挡的车牌号。 韩阳补充:“而且,他们清楚每一个监控器的监控范围,出现和离开时故意选择未及时安装监控的区域。” 商思文伏在屏幕前一遍遍地重看视频,喃道:“但他的样子不太像老手。” 韩阳歪头看去,只见商思文用光标圈着扛麻袋的司机。 “紧张吧,毕竟肩上扛的可不是普通的尸体,是无头的。” “那作案动机呢?”商思文直起身靠在椅子上,“很奇怪呀。他们两个人的组合,一个像老手,一个像新手。如果是合谋,胆大的这个为什么会抓一个胆小的做同伙?就不怕中间出现什么纰漏,甚至拆伙?” “不奇怪。”陈泽洋道。 “理由。” “我曾经看过一个真实案例。女人和男人交往,未登记却形同夫妻。之后,男人对女人进行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家暴,通过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对女人进行洗脑,令其成为帮凶,男人从始至终没有亲自动手,到最后,女人全家六口人全部遇害死亡。” “啊?”商思文不敢置信,“你是说一个女人的丈夫指使女人杀了女人的全家!?” “不全是女人一个人做的,他们会互相残杀。” 在全员震惊的眼神中,陈泽洋耸了耸肩。 “是不是有一种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感觉?” “当然!”商思文叫道,“这要是我半夜躺被窝里看到哪个作者这么写案子,我非要私信骂他!” “但这是1996年-1998年间发生的事实。” 韩阳皱起眉头,“怎么做的?” “概括地说,就是现在网上很容易看到的词,pua。在他的语言对女人全家产生他想要的影响时,男人在家庭中创立分级排序。类似上学时,班级里的成绩排名,最后一名,也叫处于末位的人,需要接受惨无人道的惩罚。” “比如?” “语言暴力、电击、殴打、指使谋杀和……社会隔绝!”陈泽洋激动道,“社会隔绝这点很重要,也是pua的常用手段,通过让被害人隔绝与社会之外的联系,迫使他只能接收到自己一个人的思想。” 韩阳点了点头,“我懂了,男人说处于末位的人会被惩罚,那么已经被洗脑成功,不会反抗的人脑子里只会想一件事,哪怕倒数第二,也绝对不能倒数第一。” “对!”陈泽洋道,“当然,男人制定的排名不是成绩,并不是说大家努力读书就可以做到。所以,想要不让自己成为最后一名,竞争者之间就会相互监视、相互陷害,甚至相互厮杀,企图把别人踩下去,抬高自己。” “真是神了。”斐辰叹道,“pua、洗脑、操控这些事在旁观者眼中永远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却又让深处局中的人无法自拔,心甘情愿地被驱使,直到生命的尽头。” “所以。”商思文指着屏幕上,面对抛尸态度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说道:“司机会不会是被操控的那一个,而旁边那个拎着头颅的男人,才是幕后真凶?” 韩阳点开始视频重看,半晌,他认真地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司机明显没有被完全洗脑。” 陈泽洋赞同:“他还存有恐惧,甚至还有一点想要拒绝的意思。真正被洗脑的人是疯魔的,他不会良心发现,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就是威胁!”商思文看向斐辰,“反正我不觉得他们俩真心一伙!” 斐辰盯着播放视频的屏幕,向商思文点头:“我同意。” “真不敢想象。”商思文长叹一口气。 第65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2 韩阳奇怪地看着她:“威胁有什么不敢想的?” 他们侦办的案件中,威胁这个词可太常见了。 “我不是说抛尸这俩人,我是说陈泽洋讲的那个真实案件。真不敢想象,如果那个被指使成为帮凶,杀掉自己全家的女人某一天突然醒过来,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始作俑者,简直就是肉身恶魔。 贺威靠在副驾上,低头看着亮屏的手机发呆。 白计安凑过去,手机上方的微信联络人备注是,斐辰。 “怎么了?” 贺威回神,看着白计安的眼神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我们调查到的线索发给他们。” 车厢沉默两秒,白计安转身摆正身体,目视前方,“说呀,有线索为什么不说。” 贺威关掉手机:“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不发。” “你不会走。” “这说不准。” “不。” 白计安扭头看他,明亮深邃的双眸在黑夜中格外闪亮。 “我有预感。” 预感? 贺威疑惑地看着他。 白计安笃定的事往往都会被他说的风轻云淡,但实际上,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一切,而现实也会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进行。 “计安。”贺威认真道,“你不能靠钱和关系帮我留住工作。” 白计安微怔,而后,他轻轻一笑,说道:“不会,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打点关系的。” 他们都不喜欢的事,他不会做。 白计安伸手拿过贺威的手机,找到斐辰的电话号后,对着他晃了晃手机。 “不然,你去问问进展?可能我们发现的,他们也发现了。甚至,我们没发现的,他们也发现了。” “没想到。”贺威微微挑眉,接过手机,“在你心里他们的工作能力居然这么强。” 白计安笑脸盈盈的贴上去:“你吃醋啊?” 贺威反问:“我刚刚看起来很酸吗?” “酸。” 后座,靠在栗山凉肩膀睡了半个小时的聂开宇半睁着眼,边哼唧边圈住栗山凉的腰,拼命往他怀里钻,语气还十分委屈。 “宝宝……” 栗山凉的脸瞬间涨红,拼命把软成浆糊的聂开宇往下扒。 “还有人呢!你干嘛!” 聂开宇仰起头,楚楚可怜:“我难受。” 栗山凉愣了愣,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哪难受?” “鼻子。” “鼻子?” 栗山凉低头去看,却听聂开宇说:“被某人的醋呛得。” 栗山凉一怔,而后,他目光冷冽,抬手抚上腰间隐藏的蝴蝶刀柄。 意识到利刃出鞘,聂开宇猛地瞪大眼。 “哎哎哎!” 他一把抓住栗山凉的手。 “别,有话好好说。” 栗山凉狠狠瞪他一眼,低头,他看到自己的手还在聂开宇的掌心,被他像麻薯似的揉来揉去。 别人家占便宜论秒,他论帧。 一秒十二帧。 不愧是博士。 年纪不大,职业履历一长串,感情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聂开宇圈着栗山凉的腰,枕在他肩膀上,一副粘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给贺威和白计安看懵了。 感受到前方投来的视线,聂开宇粗着嗓子,问道:“看啥?没见过挂件?” 白计安道:“我看你平时挺正常的。” 早已放弃反抗的栗山凉抱着笔记本敲着键盘,给出答复。 “到点了。” 聂开宇就跟狼人似的,一到晚上就开始发癫,他早就知道了。 白计安无奈一笑,他转身回去,抬腕看表。 距离日出,也是他们下一次行动,还有三个小时。 他转头看着贺威,问道:“要打电话吗?” “不急。” 他不在单位,深更半夜,拿不准他们是否在休息。 “等天亮,或者我们结束行动,回去的时候再说。” “好吧。” 白计安伸手拉开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蒸汽眼罩递给他。 “既然暂时不做就好好休息。” 贺威转头看了看后座吃饱喝足的聂开宇,又低头看了看他和白计安中间的扶手箱、杯架,眼里满是羡慕。 “好了。”白计安看出他在想什么,他伸手拿过眼罩撕开包装,安慰道:“不差这一会,闭眼,好好休息。” 蒙上双眼,贺威问:“你呢?” “我也睡。” 白计安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贺威。 直到他呼吸逐渐平缓,白计安悄悄掏出手机,把夜总会门前的视频找出来,反复查看。 半晌,他敲击键盘,给后座的栗山凉发消息。 「有发现吗?」 栗山凉盯着屏幕上一动未动地定位器,回复:「还在办公楼上。」 看来是要灰林鸮守一整晚没错了。 白计安找到从视频上的截图发给栗山凉。 「把这张照片修复至我能看清司机的鞋带。」 鞋带? 栗山凉好奇地盯着照片。 从原视频画面上看,司机脚上的鞋带的确有些不一样。 但距离太远,目标太小,加上黑漆漆的四周,他们又提前戴上鞋套。 如果不用软件修复,根本无法看清细节。 栗山凉火速按照白计安的要求操作,很快,照片被成功修复。 他将照片发给白计安的同时,迫不及待地放大司机脚上的鞋。 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鞋舌空无一物,看不出是什么品牌,唯一让人感到有趣的是,他系鞋带的方式非常特别。 “高足弓。” 不知何时,本来在栗山凉肩上打盹的聂开宇醒了。 他盯着电脑屏幕,又说了一次:“这个司机之所以会这么系鞋带是因为他的足弓很高。这样系可以适当减轻中足的压力。” 栗山凉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这种绑法的人。 聂开宇转头把下巴垫在栗山凉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很少有人有这么高的足弓,一般来说,只有普通绑鞋带的方法让脚部产生酸痛感的人才会这样做。” 栗山凉原来如此地点点头,而后,他抬头看着前座,没有任何反应的白计安。 片刻,白计安轻轻拍了拍贺威。 直到他把眼罩拿下去,看着他递来的照片。 贺威眉心一皱,想起上一次看到这种绑法的时间、地点和绑鞋带的人。 安民村,赵文伟。 赵丰的表哥, 赵大庆的外孙子。 赵学勇尸体火化单上出现的名字。 第65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3 凌晨四点。 斐辰靠在椅子上小憩,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半睁开眼,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瞪大眼睛。 他一把抓起手机,越过在各自工位上打盹的三小只,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拐角。 “贺威?” “是我。” 听筒里,贺威声音平稳,没有一点睡过的意思。 斐辰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 “你没睡吗?” 贺威嗯了一声,问道:“有进展吗?” 斐辰将于辉的供述全部转述一次,而后,他遗憾道:“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见面,否则……” “否则什么?”贺威疑道,“那三个家伙平时坐在办公室叽叽喳喳聊八卦,关键时刻一点用不上是吗?” “什么?” “你也一样。”贺威道,“前几天樾安市出现寻孙老人,你们一点都不知道?” 斐辰有印象,只不过他没有特别关注过。 “被找的孙子就是于辉的网友,赵丰。” “真的!?” 斐辰一声惊呼,把三队办公室里的三小只惊得一哆嗦。 他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起身,面面相觑。 “什么声?”韩阳东张西望,把目光落在斐辰的工位上,问道:“副队呢?” 陈泽洋摇头,指着门外,“刚刚好像就是副队的声音。” “还猜什么呀,赶紧去看看!”商思文拿开披在身上的衣服,落脚穿鞋。 三人刚赶到门口,斐辰回来了。 他们看着他手里已经关掉的手机,问道:“副队,怎么了?” 斐辰频频叹气:“贺威叫我把案情进展写出来,用文档发给他。” 一听贺威的名字,三小只的眼睛立刻亮了几个度,像斐辰的跟屁虫似的纷纷凑上来追问,贺威是不是要回来。 “回来你们就别指望了。林局不松口的话,绝对不可能。” 韩阳道:“可是林局去北京开会了,也没说过是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就一直等。” 斐辰拿过身边的文件,又叫商思文把笔录给他。 在三小只的围观下,斐辰十分痛苦地完成了向领导提交的报告。 看着仅仅两页纸的内容,斐辰真的想原地挖坑,给自己埋上。 “怎么了?”陈泽洋盯着屏幕上的行行文字,“有什么问题吗?” 从他的角度上看,副队写的报告相当标准,别说不讲究格式的贺威,就算拿到最重视规范的二队队长陆玉行那里,也是一遍过的水平。 斐辰瘫靠在椅子上,他转头看着陈泽洋,表情生无可恋。 “这东西交上去,但凡换个人我都不担心。唯独贺威,最难。” “才没那回事。”韩阳漫不经心地说,“之前老大叫我手写检讨,我交上去了。他看到我的笔迹气得差点爬桌子跳出来打我,也没叫我返工。” “他没打你?” 韩阳直言:“他打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商思文撇嘴:“那就是骂你了,狗血淋头了吧。” 韩阳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给大家都弄好奇了。 商思文趁热打铁,立即追问道:“贺队说什么?” “也没说啥,就是形容了一下我的字迹。” 斐辰、陈泽洋、商思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嘛!老大说……” “嗯嗯,说什么?” “说我写的字像浑身痒痒,想挠却没长手,只能满地蛄蛹的蛆。” 瞬间拉满的画面感让三人异口同声。 “好惨。” 斐辰晃了晃脑袋,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把文件迅速发给贺威。 电话里,贺威已经嫌弃三队进展缓慢了,如果文件迟迟不发,他好不容等到,打开一看内容只有两页,恐怕等到天亮,这间办公室就不止韩阳这一只蛆了。 贺威把平板电脑放在他和白计安的中间,点开斐辰发来的文件。 两人默读于辉在审讯室交代的一切。 后座,栗山凉好奇地凑上来,刚把头伸到两人中间,就被突然跟上他的聂开宇,用硬邦邦的脑袋挤掉半个位置。 半晌,四个人几乎同时看完。 聂开宇率先发表感想:“赵丰所在的工厂长时间严控员工与外界联系,一看就有问题。” 虽然他个人与进厂工作的人距离很远,但他的工作近。 他曾经给一个在工厂工作,被机器切掉手指的人做手指外伤性截指修复术。 术后,那个患者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重新接上的手指灵活吗?会不会耽误他在宿舍玩游戏。 一问账号,好家伙,常年荣耀王者50星左右徘徊。 他都没上过荣耀王者! 栗山凉看他羡慕到咬牙切齿的模样,问道:“康复后,你没叫他带你?” 聂开宇咧嘴一笑,一副宝宝你真了解我的表情。 他伸出手:“连上十八颗星。” “十八颗?!”栗山凉想过聂开宇是魔鬼,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丧心病狂,“人家刚好,你就带他这么玩?!” “肯定是行,我才让他玩的!他还特开心,说我医术高超,恢复得跟原装没两样!” 栗山凉没救地摇摇头。 他早该料到的。 聂开宇发起疯来,可是把累到瘫软的他捞起来继续到天亮的人。 看似人畜无害,实际危险得很。 “计安?” 白计安回过神,他扭头看着贺威,语气肯定:“之前新闻媒体关于赵大庆寻孙的报道,直到最后找到赵丰,因为尊重个人隐私,他们只说赵丰是在工厂上班,但具体是什么工厂,做什么,一概未提。” “你在怀疑调料厂。” 白计安颔首,“不过有一点也很奇怪。赵丰每一周可以获得一次与外界联系的机会。他甚至嘱咐于辉联络探险博主,却从来不提他所在的工厂在做什么。还有就是,「那个人」,赵丰曾在给于辉的留言上提到的,到底是谁。” “他从来不会主动和于辉提起工厂的事,即便于辉主动问,他也会避而不谈。”贺威道,“有人在监视他们。” 赵丰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 “这次也是,赵大庆在樾安街头走了几天,赵丰才出现。” 第65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4 “眼看寻孙事件越闹越大,控制赵丰的人无法继续装聋作哑,只能做好一切准备后铤而走险,把赵丰放出来,带走赵大庆。” “可是。”白计安喃道,“如果赵丰真的不愿意,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没有求救?” 据安心村村长和村民的说法,赵家只有赵大庆和赵丰两人相依为命。 祖孙两人在樾安团聚,证明赵丰背后的人手里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其他亲人。 “因为害怕。”贺威扭头看着白计安,“你还记得你在新闻上看到赵丰时,说了什么吗?” “染毒。” “不止。”贺威从平板调出监控器截图照片,指着扛麻袋运尸的司机,说道:“还有抛尸。” 白计安沉思不语,后座的小两口待不住了。 他们重新凑上来,聂开宇指着把自己的脸包得严丝合缝的司机,问道:“你是说这个人是赵丰?” “还记得前不久我们去安民村寻找赵学勇火化单上的签名人吗?赵文伟。”贺威指着司机,“他们是表兄弟的关系。而且这个赵文伟的鞋带也是这种绑法。” 聂开宇恍然大悟:“难怪你会认为司机是赵丰。” 栗山凉抬手捅了捅他,小声问:“什么意思?” 聂开宇正经道:“高足弓是显性基因遗传,父母患病的情况下,子女遗传的可能性会很大。” “所以,赵文伟的妈和赵丰的爸很有可能都是高足弓。” 聂开宇宠溺地揽住他的肩,像逗小孩似的夸赞:“真聪明。” “计安。”贺威转头看他,“你的意见呢?” 白计安摇摇头,“我和你们的想法基本一致。” 他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中找到第一次查看监控后,根据面包车、夜总会旋转门大小大致计算出的抛尸二人组的身高体重。 他把信息交给贺威,叫他天亮之后想办法和赵丰的身体数据进行对比。 而后,他眺望远处渐亮的天边,预备下一次无人机潜入行动。 白天不如夜里。 即便他手上的全黑色无人机尺寸迷你,也耐不住青天白日的上百双眼睛。 在完全天亮之前,他必须率先完成潜入。 白计安快步绕到车后进行试机。 他看着空中分外明显的目标,担忧地皱起眉头。 太冒险了。 “凉。”白计安拉开后车门,“灰林鸮的位置。” 栗山凉摇摇头:“还在。” “看来这家伙是打算待到工厂有人出现为止。” 白计安把无人机扔回后备箱,他双手叉腰,在清晨凉爽的微风中四处环望。 忽然,白计安的目光锁定屹立北方,聂家建到一半的五星酒店! “开宇!”白计安猛地拉开聂开宇那面的车门,“我要去你们家的酒店。” 聂开宇呆懵地看着他:“你说哪个?” 除去北面建到一半的那个,樾安市区里还有两个。 白计安指着目光所及的远方:“这个!” 聂开宇一个电话过去,聂总嘴上抱怨,行动却十分宠儿子。 当天,酒店全面停工一天,把场地空出来给白计安一行人随意使用。 为了隐匿行踪,聂开宇和白计安把车直接开进水泥建筑的一层大厅。 而后,贺威和栗山凉拿上全部设备,一路来到最高层,十七层。 四人站在平台上,望着周遭矮上一节的建筑,忽然明白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 “你确定?”栗山凉问聂开宇,“这里只建了一半。” 聂开宇点点头:“把酒店建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身后,占地面积46公顷的游乐园。建成后,不止会吸引大量的本地游客,更多的是来樾安旅游的外地游客。酒店离的近,建的高,风景就好,你想,奔着游乐园过来的客人,谁不想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无论白天黑夜,俯瞰大半个游乐园呢?” “好是好。”栗山凉环看一圈,喃道:“就是太贵了。” “贵呗,多少钱和你又没关系。” 聂开宇面对栗山凉,拉起他的手。 “顶楼有一间房姓聂,即便客满也不会有外人入住。你来了就住那,想玩几天提前和我说,我用年假陪你疯到够。” 聂开宇见缝插针的甜蜜攻势搞得栗山凉一天熟透好几次。 虽然总是让他猝不及防,但谁会嫌弃喜欢的人在自己心坎上灌蜜的感觉呢? 白计安拎出待会的主角,军用望远镜。 他回头看着眼神交缠的两个人,既想叫栗山凉过来干活,又懒得打扰他们。 孩子大了就要放手,是每一个监护人必须经历的。 贺威从一旁拿过栗山凉的电脑递给他。 “如果你是想让栗山凉把望远镜和电脑连接的话,我可以。” 白计安会心一笑,说道:“你改行算了。” 贺威自然道:“你叫我当心理医生?” “差不多。”白计安盯着他笑,“我想让你当神棍。去公园摆摊,不说话猜你姓氏,十元一次。” 贺威笑而不语,他反复观察白计安的军用望远镜,说道:“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款式。” “那当然。” 虽然白计安不想承认,但身为四大分组中的「红桃主」,想搞到普通人碰不到的顶级装备,拥有便利条件的他,轻而易举。 见贺威动手操作,栗山凉立刻挣开聂开宇的手凑上来。 白计安双手环胸,看着聂开宇说:“游乐园开园,这里应该会爆到订不到房间吧。” 聂开宇瞟了一眼专心干活的贺威,整张脸战术性后退:“你还对游乐园感兴趣?” 他还以为白计安这个老无趣只会拉着贺威去博物馆、纪念馆、各大遗址约会呢。 白计安耸了耸肩:“别以为只有你会浪漫。” “那行,你要是来了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留总统套房。” “几折?” “几折?”聂开宇笑了,“你这么有钱还在乎一间房钱?” “你这么有钱不还是在管我要房钱。” “那不一样,谁叫你不是单纯来玩,是来泡人的。”聂开宇伸手拍了拍白计安的肩,“男人嘛,约会就要大方一点,有钱显得你更有魅力!” 白计安不失微笑地点点头,扭头看着聂开宇,淡道:“今后,老白的餐厅,你爱吃的黑鱼子和白松露,原价。” 第65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5 “真的假的?!” 白计安留下一个「你说真的假的」的表情后转身离开,留聂开宇一人在原地瞪直了双眼。 他急着跟上去,越过白计安,直接走到贺威身边,小声蛐蛐:“你对象真抠。” 忙着调试机器的贺威一头雾水地看他一眼:“什么?” “别理他。”白计安走上来,“怎么样了?” 贺威把望远镜递给他,“你试试。” 白计安把望远镜举在眼前,向调料厂的方向望去,耳边响起聂开宇和栗山凉赞叹的呼声。 “绝了。”聂开宇盯着电脑屏上调料厂大院的高清画面。 他想过白计安的东西会很好用,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他们虽然身在高处,但与调料厂的直线距离起码有3公里。 白计安举着望远镜左右观察,半晌,办公室三楼的平台上走出一个年轻女人。 她的手臂上挽着一个小竹篮,抬头张望。 如同得到召唤,在房顶待了一夜的灰林鸮扑扇翅膀,兴奋地在大院上空盘旋一圈后,稳准地落在女人面前的栏杆上。 女人把手伸进竹篮,用夹子夹出红肉,一口口地投喂辛苦工作的灰林鸮。 “难道她就是灰林鸮的主人?” 白计安定睛观察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从三楼的阳台走出来到灰林鸮来到她的面前,女人全程不苟言笑,连投喂时,无论表情还是动作,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很明显,她对这只猫头鹰没有任何感情。 白计安摇摇头:“她只是负责喂食。” 十五分钟,女人将竹篮里的红肉全部喂光。 她先是把空荡荡的竹篮内部展示给灰林鸮看,而后,拎着竹篮和铁夹子转身回去。 同时,灰林鸮扑扇翅膀,离开调料厂大院。 “终于走了!” 他整整盯了这只鸟半个晚上,眼睛都干了。 栗山凉激动地拿出平板,聂开宇紧忙凑上来,两人自动组成追踪组。 贺威则捧着笔记本,和白计安组成潜入组。 接下来,毫无变化的一个小时仿佛被造物主按下了慢速键。 灰林鸮一路飞到周遭的森林区休息,至于工厂大院,天刚蒙蒙亮,还不是上班的时间。 贺威把笔记本垫在电脑包上,他走到白计安身边,伸手接过他的望远镜。 “你歇一会儿,我来。” 白计安看他炯炯有神的双眼,怪道:“你好像都不会累。” “才一个小时,我怎么会累。” 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蹲点他都做过。 早上7点,裕园新区主干路上车水马龙,上班族们有的人拎着早餐,一路疯狂地看表赶时间;有的人则盯着手机,争取正式踏进单位之前的片刻安宁。 贺威和白计安盯着调料厂的大门。 几乎所有工厂门前都有人车窜动,唯有目标地,像放假似的,没有动静。 “难道他们不是正常时间上班?” 贺威摇摇头:“可他们晚上也没有工作。” 话毕,一辆红色的马自达suv从主干路拐进调料厂大门。 大门识别车牌号后立刻拉开,白计安趁机记下车牌,而后,他随着贺威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司机下车。 进门后,红车拐进空无一物的停车场,片刻,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穿着乳白色polo衫,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甩上车门,回头和保安亭的大爷打招呼后,径直向办公楼走。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除了开红色马自达的男人、喂灰林鸮的女人、保安亭值夜班,清晨早早下班离开的大爷之外,调料厂内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人。 贺威放下望远镜,他决定调整角度,走到平台的另一端,试图透过厂房上方的玻璃,观察里面。 白计安捧上电脑,他跟着贺威一路移动,直到找到一处不反光的玻璃。 贺威轻声说:“停。” 白计安盯着屏幕上匪夷所思的一幕,微微睁大眼睛。 两间厂房里面,生产的机器周围,零星站着一个又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工人。 贺威惊讶地放下望远镜。 “你看到了吗?” 白计安点点头,确定他没有眼花。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陆续上班,大院内也没有出现人影的工厂,生产商品的厂房中竟然在正常运作!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明明昨晚,厂房里还只有机器和商品。 他们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贺威皱了皱眉头,他转头对上白计安的眼睛:“地下。” 除了厂房地下别有洞天之外,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整整一天,白计安和贺威用望远镜轮番监视着工厂里的一举一动。 直到傍晚工厂停止运作。 白计安将全天监控的视频保存,他盯着屏幕上空无一人的大院,喃道:“一天,除了早上开车出现的那个男人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在院子里出现过。” 办公楼里有人,两处厂房里面有人。 结果全天没有一个人从院内出现,哪怕从东侧的厂房去西侧的厂房。 连只老鼠都没有。 贺威把望远镜交给白计安,随后,他将红色马自达suv的车牌号和车主正面全身截图照片发给斐辰,叫他去查一下相关信息。 “贺威!” 贺威抬头看着屏幕,polo男人从厂房出来了。 他指挥身后三个年轻的小伙子把十三箱麻辣牛油火锅底料搬到门前,而后,他又走到对面,同样叫出里面三名男女不一的员工,搬出十箱麻辣烫店专供调料。 无论东面厂房还是西面厂房,三名员工虽然参与搬运,但连脚都没有踏出厂房。 他们只是负责把东西搬到门前,全程垂着脑袋,polo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之后,再乖乖返回去。 一共二十三箱调味料,每一箱的分量都不小。 从polo男刚刚指挥的模样看,他不可能一个人搬货。 灵光乍现,白计安转头叫来栗山凉。 他把望远镜交给他们,嘱咐他继续观察院内的一切,直到他再与他们联络。 “你们要去哪?” 第65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6 白计安拉着贺威:“如果我推断的没错,马上就会有一辆货车来到调料厂取那二十三箱货品。我要跟上去,看看他们把商品都销售给哪些店铺。” “现在?”聂开宇惊奇地问,“一般不都是早上补货吗?” 就算有些店家中午、下午补,也不至于夜半三更补。 这外面眼看就要天黑了。 “所以才要去看看。”白计安看着他们,“等我消息。” “不用我们跟着?” 白计安摇头,“你的奥迪r8太显眼了,不适合玩跟踪。” 栗山凉按照白计安的嘱咐,思来想去,他拿着望远镜四处调试,直到找到完美的观测位置,他招招手,把聂开宇叫来。 栗山凉让出一步,摆弄聂开宇站在他选好的位置。 他拿着望远镜,从聂开宇的身后圈住他,再三叮嘱他记住这个角度,保持不动。 被自家宝宝从后面抱着,聂神医心里那叫一个美。 疯狂上扬的嘴角一翘冲天,直到栗山凉放开他。 他奇怪地别过头,只见栗山凉一心二用,一手笔记本电脑观察聂开宇望远镜里的情况,一手平板电脑,盯着还在森林里小憩的灰林鸮不放。 聂开宇不满地噘了噘嘴,可奈何专心工作的老婆帅得金光闪闪,让他实在不舍得抱怨出一个字。 忽然,栗山凉抬头瞪他:“别动。” 他好不容易找好的角度。 生怕误事,聂开宇把头立刻转回去,充当人形望远镜三脚架。 白计安踏上雷克萨斯驾驶位,两人盯着处在中间的手机,是栗山凉投来的,望远镜画面里的同步直播。 十分钟,不出白计安所料,一辆白色小型货车缓缓靠近调料厂。 大门拉开,小货车拐进大院,里面polo男站在中间,指挥货车司机和帮手两人把二十三箱调味料搬上车。 全程,除了一些必要的交集之外,三人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短短五分钟,货车出院,向右方驶离。 同时,白计安挂挡起步,依照脑中记下的道路地图,抄近路追上目标。 连穿两个路口,当贺威看到十米开外的货车时,他拿出手机,给聂开宇发去两个字。 「撤离。」 紧接,从未接受过部队和组织历练的聂开宇回拨过来。 撤倒是可以,关键是。 “撤到哪?” 白计安目视前方,隔空喊话:“回你们家,但别太早睡。如果我和贺威顺利得到线索,咱们在22层集合。” 一路上,贺威没有给白计安任何提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操作,心里感叹他的宝贝果然不是一般人。 如此成熟的跟踪技巧,专业人士都自叹不如。 贺威靠上椅背,转头盯着白计安专注的侧颜,胸口有些烦闷。 他忽然发现,从白计安出国,他们分开五年之后再见,他的身上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或许白计安对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知道关于白计安的一切,无论正面还是负面,他想知道,也必须知道。 否则,他会平等嫉妒他身边所有了解他全部的同伴。 从位于郊外的裕园新区到市区三环。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跟踪,白计安将车停在小货车身后十米的位置。 他抬手转动行车记录仪,拍摄货车司机下车,搬上三箱专供调味料走进人满为患的麻辣烫店。 一家私营的店铺,无论牌匾还是店面都不大,甚至可以说,只要看到它就知道这里面的食物一定不干不净。 贺威把车窗降下一道缝隙,麻辣烫专属的独特浓香味顷刻钻进车厢。 惹得两个瘪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直叫。 白计安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用手肘碰了碰贺威,说:“订一份他家,地址就填……谭杰的家。” 他曾经顺路送过谭杰,他记得他家的老房子就在这附近。 贺威按照白计安提供的地址输入。 接下来的计划,即便白计安不说,贺威也知道。 他转头严肃地看着白计安,说:“注意安全,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 “知道了。” “你答应我。” 贺威明白只有他摆出严正的态度叫白计安给出成诺,他才会真的听话。 “好。”白计安直视贺威深邃的双眼,“我答应你。你也是,接到外卖之后联系我,我回来接你。” 看着跟随货车离开的雷克萨斯,贺威不自觉地蹙紧眉头。 追着货车在市区绕上一圈,白计安记下收取二十三箱调味料的全部店铺。 而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停到市局门前。 他按下手刹,靠在座椅上放松身体。 昏昏欲睡之际,他听到有人在轻敲车窗。 白计安睁开眼,车外竟是拎着一兜烧烤的陈泽洋和朝他疯狂摆手的韩阳。 白计安降下车窗,韩阳激动到聒噪的声音从车窗缝挤进来。 “白哥,你怎么在这?老大回来了?!你是送他来上班,还是过来接他?是不是你们又发现了新线索?!” 陈泽洋看出白计安的疲惫,他拉着有些脱缰的韩阳,提醒他:“你慢点,一个一个问。” 白计安摆摆手,刚想回答自己是来接人,贺威从大门出来了。 “干什么呢?” 两人转头,一见真是贺威,眼睛都亮了。 贺威走上来,毫不客气地在陈泽洋一兜烧烤里面顺走一只大鱿鱼。 “所有新线索、物证,我已经全部交给斐辰了,想知道什么,回去问他。” 眼看贺威拉车门,韩阳急了。 “这就走了!?” 贺威把手搭在车门上,说道:“停薪留职,我是疯了才会留下来通宵加班。” 说完,他坐上去,把顺来的大鱿鱼递给白计安。 贺威从车窗伸出脑袋,嘱咐道:“没事就赶紧回去,好好吃饭,晚上找个舒服的地方睡。” 贺威苦口婆心的关心把陈泽洋和韩阳听懵了。 他们甚至想互相掐上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行了。”贺威抬手赶人,“见也见了,赶紧回去,别打扰我们独处。” 望着两人一步三回头的身影,贺威喃道:“明天麻辣烫的鉴定结果出来,就有他们忙的了。” 第65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7 回到家,聂开宇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栗山凉喂饱。 他看着他专心监控灰林鸮,连看自己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有点失落。 他只得自己凑上来,挤着栗山凉坐在沙发上,和他一起盯着目标。 十分钟,聂开宇眨了眨酸涩的双眼。 他突然感觉无论是栗山凉也好,还是白计安、贺威,他们平时干的活都不是人做的。 盯着无比乏味的画面几个小时,甚至一天,他真的会无聊死。 聂开宇轻微的叹气声在栗山凉耳边响起,他抽空斜睨他一眼,说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陪着我。” 聂开宇伸手抓过他的手拍拍:“晚上九点,这个时间你说我该干什么?” 栗山凉吓得瞳孔地震,急吼吼地往回抽手。 “你干嘛?!”聂开宇一把抓住他的手,“工作没空理我就算了,还不让摸!” 他就摸! 栗山凉趁乱扣住他两只手腕,愠怒道:“你还知道我在工作?” “我又不瞎。”聂开宇仰着下巴,一脸不服。 “那你还!” “还什么?”他瞧着栗山凉,他的脸红得像新摘的番茄。 简单复盘两秒,聂开宇恍然大悟地张开嘴,表情从不满、疑惑慢慢变成美滋滋的羞涩。 他抿起上扬的嘴角,心念自己只是想牵着手,没有那个意思,倒是栗山凉,居然这么馋。 栗山凉看着聂开宇欠揍的脸慢慢攥紧铁拳。 又开始了。 在一起之前幻想自己爱他,在一起之后幻想自己要他。 就好像不和他犯贱就睡不香似的! 栗山凉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横道:“去睡觉。” “不要。”聂开宇靠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我要陪你。” “你不是觉得很无聊?” “监控的确很无聊,但你不无聊。” 栗山凉不信地瞟他一眼:“就算你耍赖也不行。” 他必须做好白计安分配的工作。 这只被驯服的灰林鸮随时都可能去找他的主人。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聂开宇拱了拱身子,得寸进尺地挤着栗山凉,“我就是想碰着你。牵手、倚靠、拥抱、腿枕,你觉得哪个舒服,我都行。” 栗山凉被他挤得歪斜着身子,思来想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躺下吧。” 昨晚他们整晚没睡,躺一会儿,聂开宇肯定会睡着。 聂开宇兴奋地点点头,动作利索地摆好身体,枕上心仪的大腿。 他睁眼仰望栗山凉的脸。 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海蓝色的眼眸灵光闪闪,二分之一的欧洲血统让他天生拥有高挺的鼻梁,还有他的唇,粉红色,吃起来又软又糯。 聂开宇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一路向下。 白皙清透的皮肤,自然流畅的颈线,完美得像一尊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空中描绘专属于他的曲线。 “你好漂亮。” 栗山凉一愣,他低下头,只见聂开宇怔怔地盯着他,眼神溢满了爱意。 聂开宇赤裸的情感直冲栗山凉的天灵盖,震得他浑身发麻。 他来不及多想,抄起身旁的抱枕直接怼在聂开宇的脸上! 盖住。 命更重要。 “宝宝。” 聂开宇闷闷的声音从抱枕下响起。 震撼的感觉还没有从栗山凉的脑海中褪去,他用力按了按抱枕,说道:“你先不要说话。” 沉默了两秒,聂开宇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我必须要说。” 栗山凉盯着抱枕,下意识地做好聂开宇的下一次冲击。 谁知道,他说:“你害羞我能理解,但是能轻点按吗……我喘不上气了。” 刹时,栗山凉吓得什么都忘了,他立刻拿开抱枕,歉疚地看着聂开宇。 聂开宇憋得脸蛋微红。 好硬核的反应,差点弄死他。 他平稳地缓上两口气,伸手摸上栗山凉的侧脸,忍不住咯咯直笑。 滴滴…… 一连串输入密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栗山凉知道是白计安他们来了,赶紧拍了拍聂开宇的肩,叫他起来。 聂开宇没有耍赖讲条件的反应十分罕见。 栗山凉看着他的背影,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吓到他了。 他垂眼盯着自己慢慢攥起的双手,不断地在脑中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那个被训练、学习和任务完全占据生活的人了,你恋爱了,你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个普通人,经不起你的没轻没重。 “凉?” 栗山凉回过神,白计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对面。 “你怎么了?” 栗山凉摇摇头,“我没事。” 白计安不喜欢刨根问底,他绕到电脑正面,看着屏幕上没怎么移动过的红点,问道:“一直都没动过?” 他有些担心无人机是不是已经被灰林鸮排出来了。 “不会。”栗山凉指着地图上的空点,“一个小时前他还移动过。” 白计安颔首,抬腕看表。 “现在是九点半,十点的时候你去睡觉,凌晨三点我们换班。” “我没事。” “不行。”白计安严正道:“已经两天一夜了,又不是在熬鹰。” “说的没错。” 说着,聂开宇和贺威先后走过来。 他手上端着两只马克杯,把其中一杯递给栗山凉,说道:“喝点牛奶,酝酿睡意。” “这是我们的。”贺威也给白计安递上一杯。 浓香的意式浓缩香气扑鼻。 白计安会心一笑:“这就对了。” 十点,栗山凉被聂开宇拎回卧室休息。 白计安坐在电脑前喝咖啡,旁边,贺威盯着手机,三心二意地扫着平板电脑上的张张照片。 二十三箱调味料分配给九家店铺,其中五家是麻辣烫店,余下四家是火锅店。 贺威将所有店铺的名字列出来,中间竟然还有两家他常听说过的店铺。 听到贺威说自己知道它们,白计安担忧地皱起眉头:“你没吃过吧?” 贺威摇摇头:“火锅店我没什么机会去,至于麻辣烫……” 贺威滑动屏幕,店铺的定位都在市局和他曾经独居的单身公寓的配送范围之外。 “那就好。” 白计安松上一口气,他不想,也不能让调料厂制出的脏东西碰到贺威。 第65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8 深夜十一点。 白计安倾身放下空掉的咖啡杯,余光,白亮的屏幕上,位于中间的红点眨了眨眼睛。 他警觉地转过头,红点终于移动了。 算准时间,昨晚,灰林鸮赶到工厂袭击他们的时间在后半夜,如今它提前移动,会不会是去找他的主人。 白计安将地图放大,他直勾勾地盯着快速移动的红点,直到它靠近一处让他大失所望的地方。 调料厂。 贺威斜睨白计安的侧脸,注意到他因失望垂下的肩膀,他抚上安慰。 “别急。就算它不去找主人,明天结果一出,顺藤摸瓜,我们还是能找到幕后黑手。” 白计安双手交叉地放在唇前,他眯眼盯着屏幕,判断:“难道灰林鸮的主人就在调料厂?” 或许就是早上他们看到的,那个喂食时面无表情的女人。 “计安。” 贺威指着屏幕,只见闪烁的红点在调料厂上空,像巡视领地一般盘旋一圈,确定一切正常后,转身向西面离开。 既没有在调料厂停留,也没有回森林! 即将获得全新的线索,白计安舒展上一秒还紧皱在一块的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屏幕。 直到灰林鸮再次落下,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全程四十三公里。 起点、终点,居然有这么远的距离。 白计安放大地图,红点闪烁的位置已经处于樾安市郊区的边缘。 「奇雁山。」 越过山峰,向西面走六公里,就是邻市。 停留一个小时,灰林鸮再次启程。 如同白计安算准的时间。 半个小时,也就是昨晚他们用无人机潜入工厂的后夜,灰林鸮如同哨兵,平稳落在调料厂办公室的顶楼。 奇雁山。 贺威盯着白计安写下的山名,问道:“你听过关于这座山的传说吗?” “传说?”白计安摇摇头。 “民间传闻中有名的鬼山。” 白计安挑了挑眉尾,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樾安市内如此有名的鬼山,作为本地人的他毫不知情了。 “我从来不看奇闻异志。” 贺威淡笑:“我知道。” “所以呢?关于它的传闻是什么?” “好像和一次屠村有关。” 贺威拿出平板搜索,最终在樾安市奇闻论坛中找到了奇雁鬼山的故事。 据说曾经的奇雁山脚下有一处小村庄,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然平淡,但他们都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村庄里突然被一群不知道从哪来的匪徒围剿。 村里的男女老少拿起自家的农具起身反抗,但匪徒凶悍,难以抵御外敌的村民为了活命,拖家带口四散而逃。 生怕走漏消息的匪徒首领命令手下将逃跑的所有人追回,一律赶到山上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自那之后,只要有人登上奇雁山,山中就会传来凄惨的鬼嚎声,气温也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低。 特别是深秋和冬季,身后还会传出人踩枯叶和白雪的咯吱声,可无论你怎么回头张望,就是不见人影。 白计安越看越觉得离谱,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不止史书上没有奇雁山山脚村庄的记载,甚至在网上都搜不到关于村庄的任何消息。 仿佛只有在奇雁山闹鬼传闻相关的消息里才能看到这些可怜村民的身影。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鬼嚎声,难道不是灰林鸮?” 贺威勾唇:“那,脚踩出来的咯吱声怎么解释?” “一座鲜少有人出没的山里有野生动物存在,再正常不过。” “听到声音,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除非人类才是被狩猎的那个,否则,胆小的动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类背后才有鬼。” “气温毫无征兆地骤降?” 白计安忍不住哼道:“疑神疑鬼,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冷谁冷。” 贺威摆弄着平板:“看来不拿出实例,难不倒你呢。” “实例?” 贺威把提前找出的,近些年关于奇雁山附近出现的事故新闻递给白计安。 “从七年前开始,最新的一次在两年前。三次事故全部是汽车坠崖。” “每一次都是全家几口人乘坐同一辆车,在同一个转弯处坠崖?!” 白计安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为什么每一次事故都这么像?会不会不是意外,是刑事案件?” “具体的情况我不了解。”贺威回忆,“前两起事故发生时我还没有进入市局工作。至于最新的一起,负责的队长是二队队长陆玉行。” “怎么定案的?” “意外。” 白计安有些不信。 贺威道:“但是证据表明,事故发生的原因的确是司机操作不当导致车子坠崖。” “但是这太巧了。盘山路那么长,光是弯道就有十几处。同一处地点坠崖也就算了,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全家人一起?” “因为没有得知真相的生还者,所以。”贺威把平板又一次递给白计安。 还是那个奇闻论坛,关于奇雁山旁边盘山路车祸的事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只不过内容大多不在事实观点,而是倾向奇雁山闹鬼对事故的影响。 白计安无语地晃了晃平板,转头看着贺威:“你不会相信吧?” “我当然不信。我给你看这些的目的不是说服你,而是想让你知道这些传闻为什么会出现,并且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白计安诧异地张了张嘴,片刻,他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 从来不信奇闻怪事的他也有被它们迷惑的一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白计安起身靠在沙发上,盯着屏幕上闪烁不断地红点。 “没有被记载的村庄、毫无证据支撑的屠村事件、莫名其妙出现,被到处传播的鬼怪传闻、甚至从七年开始的三起坠崖车祸,全部都是灰林鸮的主人为了隐匿藏身地点做出的屏障。” 奇雁山有鬼,靠近奇雁山会变得不幸,甚至全家遭殃。 在人人心中种下一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种子,普通人为了不被晦气沾染,自然不会主动接近。 第65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39 清晨,天刚泛白,才躺下睡上两个小时的贺威被床柜上的手机吵醒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伸手去摸,身后,白计安迷迷糊糊地追上来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背上磨蹭,落下甜吻。 “计安。” “嗯?”白计安困得直哼哼。 “斐辰的电话,应该是有消息了。” 说罢,贺威按下通话键的同时,点开扬声器。 “贺威,你昨天晚上送来的麻辣烫,结果出来了。” “你说。” “你猜的没错,里面真的有罂粟壳!” “联系禁毒大队了吗?” “结果出来之后就已经通知了,估计他们的人现在已经出发了。” “很好。” 贺威将白计安昨天傍晚跟踪货车拍下的另外八张不同店铺的照片发给斐辰。 “这些是使用同一种调味料的店铺,麻辣烫店不用多说,至于火锅店的调味料是否也加了罂粟壳,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挂掉电话,贺威把手机扔到一边,他转身抱住白计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哄道:“太早了,再睡一会。” 白计安眨巴眨巴眼睛,喃道:“可是我已经醒了。” 贺威把他抱得更紧了:“那就当是回笼觉,再睡一次。” …… “贺威。” “嗯?” 白计安抬眼,盯着他微微拱出胡茬的下巴,说道:“你好平淡。” 贺威没听懂白计安的意思,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问:“什么平淡?” 他的反应? 可是他再用力点,白计安就要被他抱得难以呼吸了。 “我说你知道鉴定结果之后的反应,很平淡。” 他以为贺威会立刻坐起来,甚至会立刻下床穿衣服,去市局参与下一步的行动。 “嗯。”贺威重新闭上眼,“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休息,把错过的觉都补回来。” 至于案子。 毒品有禁毒大队;命案有刑侦大队。 他那么多同事,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 市局离了谁都能转。 “那无头尸、奇雁山的事呢?”白计安问:“你也不管?” 贺威睁开眼。 那些事他还真的不能不管。 “奇雁山的事,我会把资料整理好,全部交给斐辰。让他拿着我们的推断去找林局,之后,是让陆队长继续调查,还是交给其他人,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至于无头尸案,咱们已经给斐辰他们提供了不少线索了,接下来的路让他们自己试着走一走,我们静观其变。” 沉默着,白计安感觉禁锢在身体上的手臂在慢慢放松。 他抬头看去,贺威又睡着了。 白计安注视他棱角分明的脸,轻声低喃:“什么都不争,什么都让出去……也不知道我这么积极地调查是为了什么。” 算了。 白计安伸手抱住贺威,安心地闭上双眼。 以他对三队人品性的了解,凡是贺威的功劳,都会一字不差地传进林栋的耳朵里。 只要贺威的东西还是贺威的,即便成效慢一点,他也没有意见。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第三支队—— “我去……” 三小只站在办公室中间,看着中间空地上,被斐辰依次摆出来的,贺威提供的全部线索,惊呆了。 韩阳双手抱胸,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禁毒队倒是目标清晰,直接带队去调料厂突击检查,只要找到与麻辣烫店中查出的相同调味料即可。 但他们手上的无头尸案就麻烦了。 真相仿佛藏在一张充满污垢的透明塑料帘的后面,好像能看到,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我总结了一下。”斐辰直起身,“接下来,我们要等。” “等?等谁?” 自从看到摆了一地的线索,韩阳都不敢提贺威的名字。 一个不在工作岗位上的人能找到有价值的新线索,帮他们到这份上,要是他们还等他,他都不敢想象贺威回来会把他们损成什么样。 “放心吧。”斐辰看着他,“我们要等的人不是贺威,而是卫岩队长。” 商思文惊道:“禁毒大队?” “没错。”斐辰说:“贺威他们之所以会发现这家调料厂,起因是我们手上的无头尸案。根据监控录像推测,用于抛尸的银灰色面包车,极有可能就在这家工厂。” 闻言,陈泽洋的眼神立刻移动到白计安推断的,两名嫌犯大致的身高体重。 “如果车在,那么抛尸的两个人也在。” 一上午百感焦灼。 临近午休,三队办公室电话响起。 斐辰立刻接起电话,卫岩报喜的声音十分洪亮。 三小只直勾勾地盯着斐辰,忐忑不安的心随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激动起来! 结果下一秒,喜上眉梢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沉重地对卫岩说了声谢谢之后,挂掉电话。 “怎么了……”韩阳感觉里面有大事发生。 斐辰轻叹一口气,说:“两件事。第一,禁毒大队在调料厂院中找到了涉事面包车;第二,厂中所有的员工里面,没有赵丰。” 陈泽洋急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人的真实身份我们不知道,要一个一个地去找。” 按照贺威所说,如果当天晚上抛尸的两个人里,赵丰是胆小怕事的司机,那么另一个指挥他,逼迫他抛尸的人,其身份必然不简单。 踏上警车,忙了一晚上的肖敏刚躺上沙发,就被斐辰拽出来。 一路上,她打了无数个哈欠,直到她人登上面包车,还在不停地对毯子下面的血迹打哈欠。 “好强。”商思文望着专注工作的肖敏,感叹:“不愧是凶残程度连成大都闻风丧胆的女人。” 韩阳给她一个「你太小瞧她的眼神」,说道:“别说这点血液毛发。肖敏姐,她就算守着尸块都能打出哈欠。” “好恐怖。” “这已经不是恐怖的问题了,是味儿!!” 这一个哈欠咽下去的分子,跟抱着尸体啃一口有什么区别。 “不。”陈泽洋从他们身后突然出现,“我认为还是胆。毕竟,没人能在面前摆着一具尸体的状况下产生睡意。” “你们!”斐辰叫道:“别看热闹了,过来!” 第66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0 三人立刻赶过去,只见斐辰按照贺威提供的嫌犯信息,筛选出五个与条件相符的人。 “带回去,在鉴定科结果出来之前,挨个审。” 日上三竿,贺威拉开房门。 客厅,聂开宇和栗山凉坐在沙发上,一个在盯灰林鸮,另一个在旁边看书解闷。 “你们俩可真能睡。”聂开宇合上书,指着厨房说:“想吃什么自己做,午饭,我们已经吃过了。” “不了。”白计安跟在贺威身后,他摇摇头,说:“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正好。” 聂开宇对白计安招招手,指着从凌晨三点半盯监控到中午的栗山凉。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 只要栗山凉盯着监控就没空理自己,就连早饭和午饭都是一边工作一边吃的。 他很郁闷,非常郁闷! 白计安绕到电脑前,挨着栗山凉坐在左边。 此时,定位显示,灰林鸮在森林休息。 “天亮之后有移动过吗?” 栗山凉摇摇头:“没有,应该会和昨天一样,晚上行动。” 白计安伸手抚摸控制板放大地图,突然,聂开宇伸出手,对着他精瘦到血管分明的手背就是一巴掌! “你。” 像只护食的小狗,聂开宇死死护住栗山凉的双腿。 “离我宝宝远点。” 白计安嫌弃地撇了撇嘴,半抬屁股向左跨出一步,落座前,他用眼神询问聂开宇。 “再远。” 白计安无奈地抱起电脑,一路窜到沙发尽头的拐角坐好。 “聂开宇!”栗山凉皱眉,“我在工作,你不要闹。” 聂开宇坐直身,瞄到端着两杯咖啡走来的贺威,说:“结果都是看监控,坐哪看不行?你说呢?” 贺威颔首,理所当然地坐在白计安身边。 “说的不错。” 栗山凉左右看看。 他算是明白了。 自从他和聂开宇互道心意,原本难以相处的两个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统一战线。 “真多余。”栗山凉自言自语。 他要是能和白计安有事,四年前就有了,还能有他们俩什么事! 白计安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点开电视,樾安市几乎所有的午间新闻都在报道九家火锅、麻辣烫店使用带有罂粟壳的调味料。 其中,一则禁毒警察突击调料厂的视频更是全网到处飞。 从角度上看,视频来源是附近工厂员工站在厂外拍摄的。 白计安点开评论区,只见里面有不少在裕园新区工作的人感叹。 「他们家一直很安静,没想到警察一来,掏出这么多人,平时都在哪藏着呀!(笑哭)」 「我就在他们家斜对面上班,一直以为是空厂子,没想到闷头干大事啊。」 「你们都在看热闹,我是真完了。(配图外卖订单:一周两顿,点加料的麻辣烫)」 「tmd!!!我就说他们家怎么这么好吃!!!」 「我也常点。会不会上瘾啊?我不会被拉去强制戒毒吧!」 「罂粟壳?!!这不是投毒吗?死刑!都死刑!」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麻辣烫一碗全素的16,罂粟壳最便宜也要150一斤……我怎么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楼上,你没事吧?」 …… “真是沸沸扬扬。”贺威叹道:“看来灰林鸮的主人已经知道了。” 白计安烦躁地放下手机,“你没有告诉斐辰,调料厂和奇雁山的关系吗?” “我当然说了。”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是他,他会准备两套方案。 一套秘密行动,把打草惊蛇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一套兵分两路,奇雁山和调料厂同时突击。 “这样弄,背后黑手不跑才怪。” “没关系。” 贺威揽过白计安的肩,对电脑屏幕中间的红点扬了扬下巴。 “我们还有它。” 即便藏在奇雁山的那位神秘人走了,他喂养的灰林鸮一定会跟上。 幸运的话,他们甚至可以得到他们新的落脚点。 敌在明我在暗。 如同甩不掉的幽灵跟着贩毒团伙,时不时露出蛛丝马迹捉弄一下,使他们成为惊弓之鸟,不是更有意思吗? “你心情倒是很好。”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明明前天还不开心。” “我想开了。” 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可以; 责任心太重可以; 把三队时刻放在心上可以; 这些想法本身没有错。 但是,在自己没犯错,领导不许他参与的情况下,让白计安分担他的不开心,不可以。 白计安说他愿意分担他的情绪,无论是好是坏,他很开心。 于他而言,无论任何的烦心事,有他这句话就足以让他心中的阴霾云开雾散。 “今天晚上我们回家吧。” 贺威把电脑合上,还给栗山凉。 “咱们俩待在这儿,无论我们还是他们,都不够方便。” 白计安扭头看去,只见聂开宇和栗山凉,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白计安倒是无所谓,他参与进来的原因就是哄贺威开心,如今目的达到了,不管是刑侦队还是禁毒队,他们手上案子的进展于他,没有关系。 傍晚,贺威推开事务所的厨房准备晚餐。 白计安坐在书房,与重新开始监控的栗山凉保持联系。 突然,电话响起。 是「红桃j」的声音。 “她把东西给我了。你现在在哪?能看吗?” 白计安平淡地嗯了一声,刹时,电脑右上角弹出新的加密邮件。 白计安点开,他看着邮件下方「附件」两个字,心如止水。 「红桃j」似乎察觉到白计安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计安顿了顿,说:“我只是感到奇怪。” “没有紧张、兴奋、愤怒的感觉?” “嗯。” “之后呢?朱艺雯,你是打算把她交给我处理,还是你要亲自……” “让我想想。” 白计安挂掉电话。 他盯着屏幕上的光标,慢慢地驱动食指点击附件。 相比藏在聂家墙纸后面的震撼,眼前不到十页的文件显得有些单薄。 白计安从第一页看起。 里面记有「黑桃」十年间的暗杀名单。 对比「黑桃」向其他三大分组公布的名单,里面多出完全陌生的二十四个人。 全部是暗网悬赏人头中大金额的热门人物。 全球各地,从政、从商、名人等等。 「黑桃」隐瞒组织,秘密处理掉他们的原因也不难想象。 白计安的视线一路向下。 名单之后是一个表格,总共四处,全部是地址,没有备注。 他大致扫上一眼,处于中间的地址让他浑身一颤。 「奇雁山北坡山顶。」 第66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1 “贺威。” 白计安跑下楼,直奔厨房。 贺威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白计安的气息有些乱。 “怎么了?”他鲜少会表现出这种反应。 “奇雁山不单单和制作毒品的调料厂有关,还和「黑桃」有关。” 贺威微微睁大双眼,下一秒,他恢复原本的平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额……” 白计安语塞。 得到消息的他太过震惊,满脑子想的都是把线索告诉贺威,却忘了自己指使「红桃j」对朱艺雯下套的事,贺威还不知道。 太久不藏事,生疏了。 见他一副有事隐瞒的模样,贺威眯上眼,声音低沉:“计安。” 白计安抿上唇,心虚地别开眼,四处张望。 真明显。 明显到贺威有些怀疑白计安到底是在瞒他,还是在和他玩。 贺威走过来,抬手摸上白计安咬在一起的唇边,命令道:“松口。” 白计安乖乖照做,他抬眼对上贺威的视线,如实招来。 贺威点点头,把事实放在脑袋里反复消化,而后,他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红桃j」是谁?” 从三年前,白计安拿下「红桃主」的位置后。 任命栗山凉为「红桃k」; catharina为「红桃q」。 至于曾经替准备回国的白计安吓走栗山凉的「红桃j」,一直没有现身。 白计安奇怪地看着他,他还以为贺威会怪他设计谋耍朱艺雯,结果他的重点居然在这。 “嗯?”贺威追问,“「j」是谁?男的女的?” 白计安撇嘴:“男的,中国人,你没见过,等到有机会,我会让你们见到的。” 就像栗山凉和catharina一样。 “男的……”贺威蹙眉,“帅吗?” 不会又一个刚回国的栗山凉吧! 他可没有第二个聂开宇了! “行了。”白计安嫌他没正形,“现在最关键的难道不是奇雁山和「黑桃」的关系吗?” 贺威转身关火,从碗架上拎出一只鱼形瓷盘盛菜。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如果资料上记载的地址没有错。那就更不着急了。” 白计安靠在玻璃墙上,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朱艺雯手上的资料是她与贺颜叛离组织时带走的。 证明奇雁山北坡山顶这处巢穴从五年前就存在了。 然后,根据可查企业的网站上记录,白天禁毒大队搜查的调料厂建厂只有两年半。 只要藏在奇雁山中的幕后人物想不到自己驯服的灰林鸮被监控,那么,只要他默不作声,让调料厂负责人顶罪,老巢根本就没有必要动。 白计安一言不发地盯着贺威,直到眼前的人转身注意到他。 “怎么了?”贺威疑道,“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白计安摇摇头,“我只是感觉,你好像变了。” 贺威淡笑,把菜端上桌。 “怎么说。” 白计安转身跟上来,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按照你从前的性格,一定会很急。” 贺威的脾气点火就着,做事更是雷厉风行,一秒都不会拖拉。 这些事,无论是他、聂开宇还是市局里同事,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但最近,他发现贺威的性格变了,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甚至很温柔。 “怎么?” 贺威夹起鲜嫩的牛肉块放在白计安圆圆的饭尖上,摞起来。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当然不是。” “可你的表情不是很开心。” “我只是不懂。”白计安担忧地看着贺威,“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才会让你有了变化。” “一定呀!”贺威挖上一口香米放进嘴里,“谈恋爱和不谈恋爱的人肯定不一样。我变的更沉稳、更平和是因为我原本无处安放的心找到了归宿。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彼此,我就会一直保持冷静。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三队,之前我们吵架那会儿,谁敢在工作之外靠近我。” 白计安摸起筷子,把刚刚贺威夹给他的牛肉放在嘴里。 他忽然发现,他和贺威面对「组织」的反应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所求。 从调查到想方设法深入其中、各个击破,他一心想要消灭的,是随时会伤害到贺威的隐患。 而贺威,从他的立场上,「组织」的目标是他,会受伤的,大概率也是他,不是自己,所以一切显得没有目标是对方更重要。 原来。 白计安抬眼,偷看贺威。 他们想的,求的,是一样的。 放下碗筷,贺威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说:“晚上我想去局里看看。” 白计安有些诧异。 随后,他伸手接过贺威手上的碗筷:“想去的话,现在就去吧。”他抬手晃了晃腕上的手表,“已经不早了。” “不用。”贺威道:“这点家务不耽误事。” “好了。”白计安把东西夺过来,“家里有洗碗机。况且,这点家务我还能做。” 他就算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用贺威干完家务再去市局。 贺威低头看着已经握在白计安手上的碗筷,而后,他抬手搂住他的后颈,在白计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 白计安目送贺威风风火火的出门,眼露微笑。 说的那么有道理,结果还是很担心。 贺威驱车临近市公安局大门时,正巧是下班时间。 大楼里,不需要加班的同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直到看到那无比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许久不见贺威的人影,大家都很好奇,他忽然回来是不是意味着林栋消气,他可以正式回来上班了。 贺威三步并上两步跑到三楼,三队办公室空无一人。 他径直向前走,直到拐角处的审讯室,韩阳、商思文一组、斐辰、陈泽洋一组,正在对从调料厂筛选出的五名符合监控画面中抛尸人体貌体征的嫌疑人进行审讯。 贺威在观察室里左右斟酌后,他选择韩阳和商思文审讯的目标人物,红色马自达suv车主,当天早上穿着白色polo衫,指挥货车司机取货的男人。 第66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2 无论韩阳问什么,男人都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清楚的表情,像是摸准了警察不许刑讯逼供,注定拿他没办法一样无所畏惧。 连续三天没有回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嫌疑人又是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给韩阳气得不轻。 他转头叫商思文暂停审讯,随后,他推门来到走廊,缓解积压的情绪。 “这就不行了?” 闻言,韩阳脊背一僵。 他不敢相信地回过头,贺威背光站在昏暗的走廊尽头,轮廓散着落日留下的最后一缕金光。 韩阳眨眨眼,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贺威不是人,是来救他们的神。 “老大……” 韩阳不敢相信的向前迈上一步,然后是两步、三步、小跑。 随着他逐步靠近,他终于看清了贺威的脸。 “真是你!” 一天不见,20多岁的小伙子被案子虐的既憔悴又沧桑。 还有向他靠近走的那两步,腿脚都不利索。 贺威慢慢皱紧眉心,直言:“你要不要申请一下,提前退休?” 韩阳的眼神顿时清澈了:“可以吗?” “可以个屁。” 他们只有上班和离职两种选项。 韩阳斜眼瞧着贺威,上下打量一番,又蔫了。 “你不会又是来送东西的,送完就走吧。” 贺威没吭声,要不是看韩阳快死了的份上,他真的很想说:「是,现在就走,一秒都不会多留。」 “我来看看你们。” 闻言,韩阳瞪大了双眼,“看看的意思是?” “看看案子的进展,顺便……” 贺威瞟着他,韩阳的脸上写满了「你快点说,快点说你是回来上班的,回来看看人手够不够的,快点说!!!!」 贺威清嗓,“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人手不足,需要帮忙的情况。” “yes!!!!”韩阳兴奋得像是中了大奖,“我就知道你肯定惦记我们。” 贺威无奈地摇摇头,心念韩阳的心是真的大。 他会惦记他们,不就代表着,在他眼中,三队的每个人还不成熟,还没有到达他能完全放手的地步。 “行了。”贺威双手环胸:“开心够了,说吧,现在什么情况,到哪一步了?” 提起进展,韩阳立刻严肃起来。 他指着左边的审讯室,说道:“我们按照监控录像上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从工厂里筛选出五个嫌疑人。其中三个已经审讯完毕,最后两个正在进行。” “之前的三个怎么说?” 因为要在全部审讯结束之后开会,韩阳暂时不清楚斐辰和陈泽洋那边的进度。 “我这边的进度比较快,现在里面那个滚刀肉是最后一个。之前的两个人都是工厂里面的负责生产的员工,在我看来是视频中的人的嫌疑很小。” “看来你有倾向的人。” 韩阳颔首:“他就在这里面。” 所有接受审讯的人都会有些恐惧,唯有他,一副「反正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恶心得很。 贺威想起刚刚在观察室看到的,叹道:“他的态度让我想起了杀害华小天和霍子超的凶手。” “你说……孙利峰?!” “嗯,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区别是,一个挂在嘴上,一个写在脸上。” “可是挂在嘴上的人承认罪行,只要证据充足,我们可以结案。但写在脸上,他不承认,我们又没证据,就很难办。” “那就暂时不办。卫岩找到抛尸面包车的事,我听说了,肖敏应该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发现了血迹。” “是……”韩阳顿了顿,嘟囔道:“我感觉这个案子很奇怪。” “说来听听。” “因为凶手非常嚣张。一般来讲,杀人之后,凶手都会彻底清理现场,可用来抛尸的面包车就堂而皇之地停在厂房空置的一角,不仅没有及时清理血迹,就连指纹、毛发,都有留下。车子也没有要销毁的意思,简直就是给警方留下他们杀人抛尸的铁证。”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贺威想起奇雁山和「黑桃」的事,叹道:“凶手的确很嚣张,而且,我估算,肖敏会在痕检结果出来的瞬间,原地爆炸。” “哈?” 韩阳刚想问贺威为什么,突然,安静的大楼里传出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韩阳回过头,肖敏从拐角出现,一边跑一边朝他挥着新鲜出炉的检测报告单。 “贺威?”肖敏喘着粗气,“你回来了,正好,你也看。” 韩阳拿着肖敏塞过来的报告单,眼睛盯着文字,脑子还没有从贺威精准把握肖敏出现的时间中反应过来。 “什么……”韩阳怔住了,“你说车里不止发现无头尸一个人的血迹、毛发?!” “没错。”肖敏直起腰,转身靠在墙上,“我怀疑这辆车里很有可能还运载过其他尸体。” “但是……”韩阳拿不准了,他转头求助贺威,“局里未清的悬案多吗?” 贺威耸耸肩,“那你就要问燕海臻和陆玉行了。” 在白计安和他把华小天案解决之后,三队手上无悬案。 肖敏摆摆手,“别满脑子想着对上局里未结的悬案,各个地区的派出所,接到的失踪人口报案,都有可能。” “那范围也太大了……”光是想想就让韩阳崩溃。 “没事。”贺威道,“如果案件牵扯得太广泛,向林局汇报,成立专案组调查即可。” 肖敏拍了拍韩阳的肩,劝道:“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们四个人单独扛,怕什么!” “对了。”贺威看着韩阳:“斐辰说了吗,奇雁山。” 韩阳点点头,“已经通知林局了,他说了句知道了之后没再说什么。我感觉,可能会像两年前处理盘山路车祸那样,交给二队。” “无所谓。”贺威依旧保持自己的原则,“只要案子能破,谁破的都一样。” 说罢,他转头看着肖敏,问道:“你的邻居呢?在吗?” “邻居?” 意识贺威说的人是成诺,肖敏无奈地摇摇头。 “在。算进度,现在尸体的心肝脾肺肾应该已经全员归位了。” “正好。”贺威神秘道:“我有事求他。” 第66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3 求他? 肖敏与韩阳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起疑问。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贺威求人。 肖敏好奇。 她拔腿跟上贺威,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眼不能走远的韩阳,笑容幸灾乐祸。 贺威快步来到解剖室,咚咚两声叩门,门内传出成诺不咸不淡地应声。 “累了?” 一见来人是贺威,刚坐下准备休息的成诺眨了眨眼。 他转头去找手机,确定时间后,问道:“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钻空子啊。” 贺威径直走向解剖台,他看着被完美缝合的尸体,说道:“什么叫钻空子?林局又没回来。” “那为什么要下班时间过来?想来的话大大方方来呀。三队没有你,人人焦头烂额。” “有吗?” 贺威自认他手下几个人都是打碎牙齿往肚子咽的人。 别看一个个见到他鬼哭狼嚎,在其他同事面前,硬装也要装得风轻云淡,遇事不慌。 “他们表面是不错。”成诺哼笑,“至于私下嘛,我都不需要动脑去猜。” 贺威于三队意味着什么,数不清的合作下来,他再清楚不过。 贺威掏出手套,一边左右打量尸体,一边戴上。 他轻轻按了按缝合处,说道:“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整颗头颅被切下,内脏被全部掏出置放在储物柜里。 在他们遇到尸体之前,里面的血液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更别提人死之后血液早已不再流动。 成诺疑惑地站起身,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要血、脑浆、胃液……类似的。从尸体上获取的,看上去很渗人的,随便什么都好。” “什么?” 成诺脸色一变,他伸手拉起贺威的袖子,把危险人物拽到一边。 “你离他远点。” 贺威无奈道:“我不会突然上手对他做什么。” 死者为大,浅显的道理他明白。 成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片刻,他依旧确认此人危险,需要他立即采取措施。 成诺拉开解剖室大门,肖敏竟然站在对面,眼神越过他,向贺威张望。 “你又干什么呢?” 一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人在他身边起幺蛾子。 肖敏对贺威扬了扬下巴:“我来满足我的好奇心呀!” “什么好奇心。” 肖敏跨步凑上来,低声问道:“他求你什么?” “我能听到。”贺威不咸不淡地说。 “求我?”成诺回头看他,“你要求我什么?” 贺威无辜地摊开刚触碰尸体的双手,说:“这不还没开始求,就被成大法医你拽出来了嘛!” “鬼鬼祟祟。”成诺看着肖敏,“你工作结束了?” 肖敏点头,表情有些遗憾。 看来结果不尽人意。 “没有发现能够指控谁是嫌疑人的有力证据?” 说这事,肖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纳闷为什么调料厂的人没有在抛尸之后清理面包车。 一方面,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警察找上门,一窝端; 另一方面,接触过面包车的人实在太多了!! 里面除去被害人的血迹、毛发,余下的指纹、脚印,都来自不同的主人,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韩阳站在走廊中间,向贺威和肖敏离开的方向焦急张望。 他抬腕看着手表,距离他暂停审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他要是再不进去,商思文恐怕就要吃人了。 可他又没找到让滚刀肉说实话的好方法,进去也是白搭。 他扭头看着右侧紧闭的大门,突然有种,进去是死,不进也是死的感觉。 他快步向前走几步,看着空荡荡的楼梯,纳闷贺威到底找成诺去做什么。 临走时也没告诉他,他是等他回来,还是自己做决定。 纠结时,耳畔传来咔哒一声门响。 韩阳转头一看,商思文探出脑袋,对他龇牙咧嘴。 担心会被里面的人听到,商思文不敢出声,但从她不停打碟的口型上判断。 她骂得,真的很脏。 韩阳长吁一口气,用最后一口勇气强行挺直早已耷拉的肩膀。 他要进去,大不了他和商思文轮番耗着,看他一个人的胳膊能不能拧过两个人的大腿! 韩阳伸手握上门把,同时,走廊尽头,贺威低沉的喝声响起。 “韩阳!” 韩阳看着快步向他走来的贺威,感动得都要哭了。 真是救了狗命……他差一点就进去了……(;′??Д??`) 贺威走来,指着隔壁观察室,说道:“去里面看着。” 贺威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韩阳瞬间恢复了精气神,他就知道队长永远是队长,永远是最牛……的。 “老大。” 韩阳盯着贺威手上的湿毛巾,脸都青了。 刚才贺威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塑料桶。 样子和款式和平时摆在男厕角落里,用来洗抹布的桶一模一样。 只是今天,水桶既不是空的,装的也不是平时看到的清水,而是半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贺威从里面把毛巾捞起来,双手拧动,瞬间,一股红色的血水浮在毛巾表面,伴随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啊?” 韩阳抖着嗓子,他捂住口鼻,极力压制想要找个墙根狂吐的欲望。 贺威用毛巾打湿双手还不满意,他看着塑料水桶里的「血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下一秒,在韩阳亲眼见证下,贺威用里面的水打湿身上被熨烫得板板正正的衬衣。 好好的老大,突然变得滂臭,再帅的脸和身材在那一刻全都白搭。 韩阳恐惧地靠在墙角,直到贺威再说一次“去观察室”,他才如梦初醒。 韩阳像逃一般跑到观察室。 透过双面镜,他看着还在审讯室等他的商思文,衷心祈祷她可以平安度过一劫。 做好一切准备,贺威拎起扣上盖子的水桶,推门走进审讯室。 商思文回过头,刚想对口型抱怨,看到贺威的霎那,她人傻了。 不仅是惊喜,还有……惊吓。 贺队的身上怎么有股尸臭味? 坐在审讯椅上的polo男也很快地注意到密闭空间里,空气微弱……不,是剧烈的变化。 第66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4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威,怒目圆睁。 凭着多年的默契,商思文心领神会。 她捂着口鼻假装避讳,实际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男人的耳朵里。 “怎么回事?” 贺威无奈地耸了耸肩,像累成什么样似的,给自己找了一只全新的纸杯,倒水。 “刚从解剖室回来,里面的状况真的是,乱七八糟。” 闻言,商思文的大脑飞速转动。 她实在搞不清楚贺队唱的是哪出戏。 解剖室,如今里面只有一具尸体。 按照时间线推断,尸检报告已出,以成大神乎其技的手法,被拆得支离破碎的无头尸,如今已经缝合完毕。 就算,万分之一的几率,成大没把活干完,但解剖和贺威也没关系呀!!! 哪跟哪啊!! 如果不是现场直播,商思文急得恨不得薅自己的头发。 一秒,商思文眼底拂过的一场大戏被贺威看穿,他若无其事地喝上一口温水,扫到商思文手边也有半杯喝过的水。 而对面,被审讯的家伙面前,什么都没有。 “来。” 贺威重新抽出一只新纸杯倒上温水。 他走到男人面前,把水放在他双手的中间。 “问了这么久渴了吧,别说我们虐待你。” 贺威身上刺鼻的尸臭惹得男人厌恶地皱起眉头,但他的脸上只是有些不满,尤其是他不经意间瞄到溅到贺威衬衫上的血液时,眼底更暗了。 他向后退了退身体,说道:“我不喝,拿走。” “为什么?”贺威转头问商思文,“已经聊很久了吧。” 商思文颔首:“还有五分钟一个小时。” “你看。”贺威把水杯向男人的面前推推,“说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渴。” 眼看无法摆脱贺威的纠缠,男人直言:“我不是不想喝水,我只是不想喝你倒的水。” “为什么?”贺威身前溅着鲜血,表情人畜无害。 男人无法理解他,“你是,看不见还是闻不到?” 贺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你说这个?” …… 贺威轻笑:“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毕竟,你和血迹的主人很熟悉。” “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识黄余有,不知道嘉兰村在哪,不知道工厂里的面包车为什么会出现他的血迹。” 贺威抬手制止他。 “不用把你对付其他人的话术拿出来对我重新讲一次。” 男人冷哼一声,摊开双手:“那我就没什么好和你讲的了。” “可是我有话对你说。你猜我一个刑侦队长为什么要把审讯的工作扔给下属,迟迟不亲自进来见你们?理由很简单,我更在意痕检和尸检。” 贺威双手环胸地站在男人的面前,声音和表情极具自信。 “我们已经在尸体上找到了证明你与被害人有关的确凿证据,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都不要再装了。” 男人压根不吃这套,嘲讽道:“实在拿我没办法,可以找你们局长过来。” 贺威没吭声,而是转身走到门口,拎起塑料桶,摆在男人的眼前。 他把双手覆在桶盖上,看着男人的眼睛,轻翘嘴角。 “你知道吗?人的皮肤上可以留下指纹。” 没有把握的消息让男人惊讶地睁大眼。 与此同时,贺威打开桶盖,猩红色的液体足有大半桶,仔细一看,里面似乎还泡着什么不妙的东西。 绝对的视觉、嗅觉的刺激让还未从自我怀疑、不安中反应过来的男人不自觉地蜷起手指。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控制面部表情,直到更恐怖的一幕在他的眼前发生。 这个半路杀出来,自称刑侦队长的警察竟然在没有手套的情况下,把手伸进桶里。 他转着手腕,在血红色的液体里搅啊搅。 片刻,他自言自语地低喃:“在这。” 手臂在男人的眼前缓缓抬起,他紧张地瞪圆双眼,直到看清握在他手掌下面的一绺黑乎乎的毛发! 人头! 水里有颗头! 抛尸时,他的确碰了人头! 难道人体的皮肤上真的能留下指纹?! 顷刻,他仿佛听到脑中一直紧绷的弦断开了。 他浑身颤抖地贴在椅背上,与水桶拉开距离。 “这不是!不可能,是你们搞错了!” 贺威薅着若隐若现的毛发,坚定道:“鉴定结果不可能有错。这里面,你所看到的一切,无论鲜血还是其他人体组织,全部出自黄余有一人。” “放屁!!”男人怒吼,“他的血早在铡头时就放干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 闻言,被贺威挡在身后,一丝不苟敲打键盘的商思文愣住了。 难怪贺队进门不久就站在她和嫌疑人中间,为的是隔绝嫌疑人的视线,从潜意识强迫嫌疑人专注与他一个人交流,甚至渐渐沉浸,忘却审讯室还有另一名笔录员的存在。 砰。 贺威松开手,沉甸甸的头颅重新落入水底。 他若无其事地拿起盖子扣上,拎在手里。 转身时,他扫了一眼观察室,示意韩阳交班。 走廊。 韩阳推门冲出来,在贺威离开之前拦住他。 他惊恐万分地看着贺威手上的塑料桶,嗓子有些抖。 “老大,这,不会是真的吧。” 贺威眯上眼,一脸无药可救地看着他。 “你说呢?” “可是……” 他刚刚就在隔壁,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样貌还是气味,太逼真了。 贺威懒得和他解释,淡道:“赶紧回去收尾。” 他赶时间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老大!” “又怎么了?” 贺威转过身,韩阳担忧地望着他。 “刚才,好像不是特别符合规定。”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等所有嫌疑人审讯完毕后做排除法?那也只能表明他的嫌疑最大。痕检和尸检都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他就是除去赵丰之外的另一个抛尸人。传统的审讯方式他又刀枪不入,除了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自己承认之外,还能怎么办?” 韩阳语塞。 虽然贺威的方法激进,脱离他们眼中的现实,但他自己也的确耗了一个小时都没有问出半句有价值的信息。 “另外。”贺威拎了拎水桶,“审讯期间,警方可以向嫌疑人出示相关证据。” 他既然骗他说证据是印在人脸上的指纹,那么非常勉强的,算他钻空子。 韩阳无法放心:“林局要是知道了,会说你在恐吓嫌疑人。” 沉默两秒,贺威淡道:“你别让他知道就好了。” 第66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5 “凉。”白计安坐在转椅上,瞄着屏幕右下角栗山凉的视频镜头,“一小时了,情况如何?” “傍晚,灰林鸮回到调料厂,在上空盘旋一圈发现异常后立刻离开。直线飞行近四十分钟后回到奇雁山,之后的定位没有移动。” 白计安颔首,“再坚持一晚,如果有变化随时联系我,不用在意时间。” “那明天呢?它知道调料厂出事,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白计安瞄着不断闪烁的微信,一个接着一个揍他的表情包,全是聂开宇发的。 “继续跟。明天早上五点,我替你。” “替我……”栗山凉一愣,急道:“我不累!你不用替我。这点工作根本就没有难度。” “什么不累?你当自己是什么,机器人,机器人不断电还有发热的可能,别说有血有肉的人了。行了。”白计安的语气不容置喙,“有时间和我讲这些不如多和开宇说说话,他挺想你的。” 叮咚。 白计安转眼看去,是聂开宇发来的爱心。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带笑。 栗山凉看着他别有深意的表情,低头凝视躺在他大腿上,抱着手机摆弄个没完的人。 “你干什么呢?” 聂开宇抬眼,栗山凉的死亡凝视盯得他心脏直跳。 他一秒关掉手机,装傻地扯着栗山凉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玩。 “你说什么?” 虽然聂开宇不该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但他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同在一个屋檐下,无论聂开宇做什么,他的注意力永远都在一只鸟的身上,任脾气再好的伴侣也会有意见。 栗山凉撇撇嘴,憋了半天,羞涩地挤出小小的声音:“明天交班后,我陪你出去玩。” 聂开宇瞪大双眼,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他连忙撑起身子,把栗山凉困在自己和沙发靠背中间。 “你说什么?” 聂开宇近在咫尺的脸和亲昵的动作惹得栗山凉全身发麻,他忍不住用力向后靠,直到无处可逃。 “我说。”他别过脸,移开视线,“明天我有空,你想去哪,我陪你出去玩。” “哪都可以?” 栗山凉点点头,“可以。” 整整看着栗山凉忙了两天,聂开宇露出了最开心的笑容。 他展开双臂,把栗山凉完全圈进怀里,脸上是幸福的红晕。 “我好开心。” 栗山凉轻轻地回抱他,疑道:“出去玩就能让你这么开心?” 聂开宇半松开栗山凉,面对面盯着他求解的脸,吐槽:“真木讷。” “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说的,但重点是和你!普通的出去玩,我才不屑呢!” 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单位假日搞团建,还不让请假推掉。 “咳。” 白计安清嗓的声音让两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如梦初醒。 栗山凉慢慢歪头瞄去,只见视频画面右上角的小窗口,虽然他大半个身子被聂开宇宽实的脊背挡住了,但他们的姿势,相比拥抱更容易被白计安看成接吻! 栗山凉猛地把红到变色的脸缩到聂开宇怀里,用带着雾气的双眼仰望他,求助。 “怎么办?” 聂开宇垂眼盯着栗山凉,那脆弱到诱人的眉眼让他越发不懂自己。 初见,他为什么会害怕他? 他没地方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早点把他拐回家? 在他住进来的每一天,为什么没有主动照顾他,勾引他。 “你说话呀!” 栗山凉轻轻扯着聂开宇的衣襟,快急死了。 回神,聂开宇微微一笑,捏起栗山凉的下巴,对着他红润的嘴唇温柔地啄上一口。 随后,他转身对着电脑里的白计安毫不客气地说:“挂了,有事打电话。” 紧接,视频挂断的声音响起,栗山凉懵懵地看着聂开宇,直到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完,完事了?” 聂开宇点头,“完事了。” “这么简单?” “不然呢?你这么勾人,我可不舍的给他看。” 视频挂断,白计安端起手边的咖啡,靠上椅背。 他看着安安静静的微信置顶,犹豫要不要给贺威打电话。 无头尸案的真相刚有眉目,三队大概已经忙到焦头烂额,以贺威的性格他又不可能置之不理。 可能,今天他要自己一个人睡了。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 叮咚! 一楼的门铃响了。 白计安愣了愣,疑惑大晚上怎么会有人找他。 他调出监控,只见贺威站在门前,准备抬手按第二下门铃。 贺威? 白计安立刻放下杯子,边向楼下走,边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开门进来。 白计安推开门,一股难以言说的浓郁味道冲进鼻腔。 他下意识地握拳抵在鼻下,诧异地上下打量贺威。 “你不是去市局了嘛,怎么臭了?” “说来话长。” 贺威站在原地,像出去玩滚了一身泥巴的狗狗似的,礼貌询问白计安。 “我今天可以回家吗?你还要我不?” 白计安一脸不要问废话的表情,侧身让路。 “进来。” 白计安锁好门,转身一看,贺威已经快要上楼了。 他快步追上去,在楼梯中间展开扒衣行动。 衣服之后又是裤子,等贺威走到浴室门前,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内裤了。 可下一秒,仅剩的防守,被白计安毫不客气地一把扯掉。 “进去,自己放水。” 进门,白计安先是把贺威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随后,他又冲到柜前,拿出两颗香氛浴球扔进去。 贺威看白计安手脚麻利的模样,趴在浴缸边沿感叹:“计安,这好像是我们从小到大,你第一次嫌弃我。” “怪我?”白计安把浸湿的毛巾按在贺威的脸上,“还不是因为你这样很难不让人嫌弃!” 贺威把毛巾搭在肩上,他低头看着水面上的粉色泡泡,委屈地嘟囔。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心还是好痛哦。” “哦。” “你要哄我。” “我还要哄你?”他还没找贺威要精神损失费呢! “嗯,你要哄我。”贺威把背刷递给白计安,“帮我擦背,我一个人洗不干净。” 第66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6 “一个人洗不干净。”白计安眯眼看他,“那你没有我之前是怎么洗的?” “凑合过!反正干不干净没人看。” “胡说八道。” 白计安接过背刷,拽过墙边的小凳子坐下。 “转过去。” 贺威乐呵呵地转过身,捧起泡沫打在前胸、手臂上。 “说说吧。” 白计安用背刷轻轻磨蹭他的脊背,歪头问道。 “你到底干了什么?不是和我说去市局吗,怎么回来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听到晚上在审讯室发生的事,白计安担心地皱起眉头。 “太冒险了。他抛尸,万一不害怕你临时端上来的假人头怎么办?戏还怎么演?” “不会。”贺威肯定地说:“工厂到处都没有发现大片的血迹反应,也没有找到成诺说的凶器铡刀。这意味着调料厂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面包车只是载具。还有,你说奇雁山不止和调料厂有关系,还和「黑桃」有关,所以,我怀疑杀人的大概率不是抛尸的这两个人。” 如果人不是他杀的,他只是负责搬运,从心理层面上讲,承受能力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即便你推断的没错,也要注意保密。别让林栋知道,不然你提供线索的功绩又没了。” 贺威顿了顿,转头看他:“我就知道你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 白计安主动带他蹲点。 直到得到线索,他必然会把麻辣烫送到鉴定科,待肖敏查出罂粟壳成分后,她自然会将事实广而告之。 最后的走向就是,禁毒大队直冲调料厂和九家使用毒调料的店铺,整改、查封; 传统新闻频道和新媒体对事件进行深度报道,食品安全问题在百姓之间引起强烈反响。 这么大的事,上头追根溯源,找到他简直轻而易举。 白计安看着他被泡泡糊住的脊背,淡笑:“阴差阳错。我原本是想和你一起把无头尸案破了。谁曾想会变成这样。不过,回去上班,你会开心吧。” “真心的话。”贺威半扭过身,依依不舍地盯着白计安,“有利有弊。” 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一份责任,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成为无业游民会减少自信,影响在白计安面前展现出的魅力,他真的很喜欢时时刻刻和白计安待在一起。 恢复工作的话,又会变得很忙,没办法正点回家了。 “别瞎想了。”白计安起身坐在浴缸边沿,直言:“就看你今天干的这件事,林栋不知道还好,知道了,非要再晾你几天不可!” 一桶料,红墨水兑生臭鸡蛋、腐乳碎、臭豆腐汁……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真是胡来。” “你好意思说我?” 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仰头看他。 “你不也一样,做起事比我还不管不顾。” 几次与「组织」的人交锋,他算是真正见识到白计安的本性了。 如果说他喜欢在规则的边沿上铤而走险,那么白计安根本就没把「红线」当回事。 “我们能一样?有规矩束缚我吗?跟我比,”白计安盛起水花往贺威脸上一扬,“你比得了吗?” 温水打得贺威双眼一闭,耳畔顿时响起白计安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抬手慢慢抹掉脸上的水,定睛看着白计安。 突然! 他伸手一抓,捣蛋的人早他一秒,一溜烟地跑开了。 “同样的方法别想对我用两次。” 白计安站在浴室门口,指着准备起身来抓他的贺威,拿出了家主的威严。 “洗干净,但凡再有一点臭鸡蛋的味道,我让你睡客厅!” 白计安走后,贺威为了不被赶出卧室,又重新放了一次水,精油、花瓣统统招呼上。 当晚,贺威在白计安眼中跟香妃似的,更呛了。 第二天早上,白计安率先起床和栗山凉交班。 六点,熟睡的贺威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摸过手机附在耳边,来电人是韩阳。 “怎么样了?”贺威问着,伸手去摸白计安。 “算有进展,但,不多……” “怎么了?”贺威坐起身,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位,翻身下床。 “是这样,经过你昨天那么一下,他倒是承认监控视频里其中一个抛尸人是他。但至于其他,赵丰在哪、杀人凶手是谁,他统统表示不知道。” 贺威推开书房门,看到白计安后,安心地靠在门框上。 “他没说人是自己杀的吗?” 韩阳愣了愣,惊道:“他是凶手!?” 贺威绝望地闭上眼,“你还记得我昨天在局里和你说什么吗?他像谁?” “孙利峰……啊!” 韩阳恍然大悟,原来贺威想问的是马铭有没有像当时的孙利峰一样,把所有罪行揽到自己身上。 “没有,他可不像孙利峰那么利落。” 想起马铭那副极力否认杀人的模样,如果不是被贺威炸出实话,他到现在都会死咬一切和自己没关系的言论。 “我知道了。”贺威主动说,“线索断了,这是你想和我说的事。” 韩阳知道很少有人能瞒住贺威,但他一直以为是贺威擅长解读人的微表情所致,万万没想到,隔着电话也这么快。 “他死活不说,我们也没找到成大说的凶器。最让人泄气的是,我们用一夜的时间把调料厂所有人都过了一遍,结果没人知道赵丰这个人。” “那他们互相认识吗?” “认识。” “赵丰的照片呢?” “都给他们看过了,一个个第一时间就摇头,看表情也不像在撒谎。” “卫岩那边呢?也没有赵丰的消息?” 他可是在赵丰和赵大庆团聚之后立刻联络了卫岩。 “依旧没有消息。” “好,我知道了。”贺威淡道,“接下来三队是继续调查,还是换方向调查,听斐辰的。我这边只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帮忙。” 挂掉电话,白计安问道:“调料厂和奇雁山有关系的事,你是怎么说的?” 贺威拉开白计安身边的椅子坐下:“没提灰林鸮的事。” 他不会在外人面前透白计安的底。 “无凭无据的猜测,难怪林栋迟迟没有委任陆玉行重启旧案。” “那能怎么办,我不会告诉他们我是怎么知道奇雁山的。除非大家辛苦一点,从抛尸当晚前用监控追踪面包车。” 尸体不会凭空出现,调料厂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面包车只是载具。 那么,他们一定要去事发的起点取尸才行。 第66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7 白计安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定位,问道:“你打算今天就让他们做吗?” “什么?” “监控。” 贺威点头,“如果斐辰没有更好的安排的话。” “你问问。” 看到白计安有其他想法,贺威问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白计安对屏幕扬了扬下巴,“今天我要待在这一整天看着灰林鸮,所以我在想,反正都要原地不动,如果三队今天恰好也有大量的监控任务,让他们发给我们一半,进度会更快。” 贺威摇头:“一直盯着监控很累眼睛。” “我只是顺便。” “不。”贺威转身面对他,“你就是想帮我。” “没错,我就是想帮你。不行吗?” 贺威愣了愣,“当然不是不行,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工作是三队的,不是你的。自从你回来,已经帮得够多了。” 白计安盯着贺威别扭的脸,直言:“有现成又好用的资源不用,你真是想不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白计安拿过贺威手上的手机,“现在去问,看看他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如果还没有主意,翻监控的事要趁早。” 贺威很少能拗得过白计安,一半原因是他心甘情愿地宠他,至于另一半……每一次白计安说得都很有道理。 贺威找到斐辰的电话拨过去,结果还真叫他们猜个正着。 贺威和白计安预备加入二十四小时不断看监控的行动把三小只开心坏了,唯有斐辰年纪大、心思细。 “贺威,总是麻烦白先生,真的好吗?” 破案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做再多他们都无怨无悔,但白计安不一样。 光是他知道的,白计安就已经参与、帮助他们好几次了。 贺威斜睨等待消息的白计安,说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他是自己人。” 要不是贺威如此直白,斐辰差点忘记,他们两人的亲密无间。 “好,我知道了。等陈泽洋分好组,他会发给你。” 一刻钟,在贺威收到陈泽洋消息之前,白计安点开地图,将调料厂至奇雁山最近的一条路线调出来。 他本想直接给三队提示,但碍于每个人都是刑警,拥有超越常人的敏锐,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白计安还是安耐住缩小范围的欲望。 好在贺威从前就有一直保持的好习惯,分组时,无论是三小只谁负责,总会把所有线索摆在贺威面前,叫他先选,至于剩下的,他们随即平分。 贺威照着地图上白计安选出的两处重点,故意选中一个,漏选一个。 白计安心领神会,直言:“待在你手下做事真不简单。” 贺威不以为意,说道:“想要成长,没有比实践经验更能让人记忆深刻的方法了。” 他还是想看看,他故意漏选的重点,会不会被他们其中一人找出来。 甚至,比他们还要快。 “别期待。”白计安双击点开监控视频,“比我们快,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手握的线索可比三队四人组多了一条。 调料厂-灰林鸮-奇雁山。 从现有的线索分析来看,负责抛尸的赵丰失踪、马铭,也是调料厂的负责人,被抓。 调料厂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最有可能的第一案发现场就是奇雁山,而能指使马铭和赵丰抛尸的人也藏在奇雁山。 白计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快速闪动的监控视频,一边准备捕捉随时会在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银灰色面包车,一边将现有的,关于「黑桃」的消息进行整合。 他是从朱艺雯手上的秘密文件得知奇雁山与「黑桃」有关。 而朱艺雯手上的文件是贺颜留下的; 调料厂生产出的调料又含有罂粟壳成分…… 这么明显的提示,如果他在想不到幕后主使是「黑桃q」,楼下侦探事务所的牌匾也可以摘了。 “放轻松。”贺威盯着屏幕,握上白计安的手,“查案就是查案,无论关系到我姐,还是「黑桃q」,我希望你比任何时候都理智。” 白计安有些诧异地斜睨贺威。 无论是专注浏览监控的侧颜,还是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无不显露贺威的冷静。 白计安微微一笑,反手捏了捏贺威的掌心作为回应。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贺威率先发现目标出现,而后,他立刻沿道路监控继续追踪。 如果中途因为没有监控跟丢目标,他便按照白计安递来的卫星地图模拟面包车可能选择的道路向前推。 按照之前得到的数据,平均车速、中间失联的总路程,算出目标大致会在下一处设有监控的地点重新出现的时间。 白计安配合他,将三处目标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岔路口分别置于屏幕上同时播放。 贺威看着三条视频下方快速闪烁的秒表,一号和二号视频,没有面包车出现在他算定时间里。 他微垂眉眼,盯着置于屏幕最下方的三号视频。 唰! 银灰色七座黄牌面包车一闪而过! 白计安将上方两条无用的视频关掉,他拿起电容笔在平板上勾出面包车选择的路线。 直至面包车正式进入奇雁山区,中途只有一次没有监控的情况。 不过,接下来……白计安放松身体靠上椅背,看着已经结束的监控视频,淡道:“奇雁山区里面没有普通监控。” “普通监控。”贺威跟上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里面一定有监控,或许和调料厂门前的监控一样,又或者比那个等级更好。” “其实很好办。” 贺威疑道:“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当初白计安询问栗山凉是否可以入侵调料厂门前的监控,栗山凉的答案肯定,但同时伴随着会被发现的风险。 “前天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终于知道,无论是调料厂还是奇雁山,他们使用的技术是谁提供的了。” “是「梅花」。” “没错。” 贺威完全高兴不起来,“如果是这样,你和栗山凉更不能去破解。” 第66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8 「梅花」如此强悍严密的系统顷刻间被破解,一定会成为内部的大事。 届时,他很担心「组织」内部会互相猜忌,最终怀疑不声不响顶替「前红桃主」的白计安。 从朱艺雯口中,他知道「前红桃主」是个喜欢收藏人体器官的变态,且对自己异于常人的行径不遮不掩,甚至引以为傲。 被白计安取代之后,曾经那个怪胎逐渐消失了,必然会惹人怀疑。 白计安看着一脸凝重的贺威,以为他卡在死胡同,束手无策。 “没关系,我们可以计划演一出戏,不让他们怀疑到我们身上。” 贺威回过神,怔愣地看着白计安,反应他刚刚说的话。 “不,你不用担心破解的事。” “你有办法?” 贺威颔首:“如今监控线索直指用来抛尸的面包车驶入奇雁山区内部,警方完全有理由进入调查,谁都没有权利阻拦。” “可浩浩荡荡地去,会打草惊蛇。” 就算警方在行动前将奇雁山区地图烂熟于心,也比不上常年住在里面的任何人。 “况且,如果奇雁山里面真有个大家伙,整个山区都会被他的实力包围,甚至,在警方靠近的途中就已经走漏风声,待你们到达中心,别说人,连同证据也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了。” 贺威点点头,赞同白计安的同时,他说:“伪装。假扮合作人、或者像赵丰那样,成为一条被他们钓上来的新鱼,潜入内部。” 闻言,白计安的脸瞬间黑了。 “你要去?” 贺威摇摇头:“不知道。事关重大,具体的行动必须等林栋亲自安排。” “如果他要你去呢?” 贺威顿了顿,扭头看着白计安,语气坚定。 “我会去。” 白计安不悦地皱起眉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照片就挂在「组织」待暗杀的名单里?” “听你说过。” “那你还去!?” “我可以伪装、易容,怎么样都好,但组织的命令我必须服从。” “说得好听。”白计安别过头,“你就是想去。” “计安。”贺威扳过他的肩,“你不相信我吗?” 白计安盯着他的双眼,反问:“这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吗?” 别说他可能要进入的地方是「黑桃q」的据点,就算是普通的行动需要他伪装潜入,他也会担心。 “我舍不得你。”贺威柔声说,“因为舍不得你,所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别说死,缺胳膊少腿的事我都不会让他发生,我不能让你用余生来照顾我。” “够了!” 白计安低喝一声,瞪着他。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晦气话。行动到底需不需要你,结果还不知道呢,别说的好像明天就要走一样。” “计安……”贺威倾身抱住气他鼓鼓的白计安,“你总是这样,每次都恨不得挡在我身前护着我,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曾经是干什么的了?想伤我,哪有那么简单?” 白计安不爽地推开他:“你是不简单,但你也不要把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放心,我没有轻敌的习惯。”贺威又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我知道你担心我担心的不得了,无论去不去,我都会好好保护自己,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白计安重重地叹上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启用无人机空投炸弹,轰了「黑桃q」的据点。 只是,狡兔三窟。 他想起绝密资料上四个没有标注说明的地点,虽然奇雁山是其中一个,但「黑桃q」本人在不在那,暂不得知。 见白计安的脸色缓和,贺威奔着他的左脸亲上一口。 “计安,你知道吗?和你待在一块时间长了,看着你一次次保护我的模样,我都有点恍惚了。” “恍惚什么?”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找了媳妇还是老公,护我护得,都赶上我妈了。” “扯淡。” 白计安被他那副跃跃欲试的胡闹模样气得脑门突突。 他竭力挣脱禁锢在身上的手臂,奈何贺威一身牛劲,紧紧抱着他就是不放。 真是邪门了! 他怎么说也算是个格斗高手,怎么一遇到贺威,次次对抗,次次输! 贺威垂眼看着在自己怀里折腾,怎样都不能翻身的白计安,露出宠溺的笑容。 又继续挣扎几下,白计安体力耗尽,正式放弃抵抗。 见状,贺威握住白计安的后颈,在他的额头上盖章。 “这样才乖。” 话音刚落,桌面一串铃声响起。 像怕白计安跑了似的,贺威换一只手搂住他,空出另一只手接电话。 听筒里,斐辰激动地转告他,他们在监控中发现了抛尸用的银灰色面包车。 与此同时,贺威斜眼向电脑屏幕的右上角看去,比他们慢了二十八分钟。 算是及格。 “贺威。”斐辰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林局回来了。” “奇雁山的事,他怎么说?” “他叫你回来。这次行动,他要亲自分配。” “亲自分配?”贺威挑了挑眉尾,“行动的不只有我们。” “是,还有陆队长和二队全员。” 一股不祥的预感莫名升起。 “好。”贺威淡道:“四十分钟,局里见。” 眼看贺威按下挂机键,白计安急得脸都白了。 “你要回去?” “是。” 贺威起身向衣帽间走,白计安跟在他身后。 “林局从北京回来了,打算亲自主持工作。” 白计安看着贺威简单换身衣服,抓起车钥匙急忙离开的背影,心乱如麻。 ——樾安市中心医院—— 寂静的病房。 中川佑树躺靠在病床上熟睡。 梦中,日下隆夫给他的那幅肖像画又出现了。 戴着医用口罩的男人,一头杂乱的碎发挡在额前,长得几乎扎眼。 潦草的外形,却长着一双漂亮的眉眼。 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于他而言,并不简单。 他们见过,甚至有过短暂的交集。 是谁…… 布满细汗的额头下,中川佑树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崩弦的前一秒,他拧在一块的五官突然舒展。 无名侦探事务所。 白计安。 第66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49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放下电话,斐辰抓起本子和笔,直奔四楼会议室。 转角,三小只一个挨一个地趴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向下张望。 斐辰快步上去,对着韩阳的肩膀就是一本子。 “你们干什么呢?!” 他转头向身后的会议室看了看,刻意放低声音。 “怎么不进去啊?” 这帮祖宗不会让林局和二队在会议室等着他们吧! “副队。”韩阳揉着肩膀,耷拉嘴角,“你不是给老大打电话了吗?” “对啊!怎么了?” 他又回头向贺威每天来时的方向探了一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呀?” 一提这事斐辰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呢?!” 他举起本子对着三小只的肩膀一人赏一下! “他会飞呀!刚挂电话就能到!” 斐辰懒得和这群没断奶的小孩多讲,他指着走廊中间的会议室,命令道。 “拿好你们的东西,都进去。让林局等,你们是不是嫌贺威还不够惨啊!” 连轰带赶。 有那么一瞬间,斐辰感觉自己不是副队长,而是只看管牛羊的牧羊犬。 每天光是规矩他们仨,都要花费他半数精力! 轻轻推开会议室大门,斐辰「点头哈腰」、「连声抱歉」的姿态和台词都准备好了。 谁知,偌大的会议室比他想象中空荡许多。 不但林栋没到,就连说好的二队,也只有队长陆玉行一个人在。 至于另一个……是禁毒大队第二支队队长,卫岩。 听到门开声,两个正在寒暄的队长转眼看去,顿时被鬼鬼祟祟的三队弄得一愣。 噗嗤。 陆玉行笑出声,她招招手,说道:“进来吧,林局还没到。” 斐辰点点头,回头让三小只落座会议桌左侧。 陈泽洋和商思文心思细。 两人心照不宣地拉着大大咧咧的韩阳,把陆玉行对面,也是正位左侧的第一顺位,留给贺威。 斐辰坐在卫岩对面,他扭头看着左边的位置,再看第一顺位和正位的距离……实在有些担心贺威会不会被林栋横飞的唾沫喷死。 “贺队呢?” 斐辰回神,对上卫岩的眼睛。 “他怎么没来?说起来,从赵大庆找到赵丰之后,我们就见过一次,至于后面调料厂的事,我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他。” 斐辰和卫岩不熟,不好替贺威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他在过来的路上。”他扭头望着墙上的时钟,补充:“二十分钟。” “那我二十分钟之后再来呗。” 林栋低沉的声音在门前响起,众人齐刷刷地望去,只见他老头散步,溜溜达达地走过来。 一边拉椅子,一边哼哼抱怨。 “干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当上局长,开个会我还得等他!给他厉害的。” 全桌,斐辰为首的三队大气不敢喘,卫岩不了解情况也选择了沉默,唯有女队长陆玉行露出看热闹的笑容。 自林栋坐上正位,整个会议室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连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所有人揣着咚咚打鼓的心脏,期待度日如年的时间能变得快点。 二十分钟,像过了整个世纪。 砰。 大门终于被推开了,贺威风尘仆仆地快步进来,拉开椅子,顺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开会带手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别说刑侦队,禁毒队也见不到。 斐辰盯着贺威的侧脸,他看得出贺威是停车后一路跑上来的,至于手机应该一直握在手里,是无意的。 林栋扫了眼贺威的脸和手机,摆出「要不是你有能耐我非要嘎了你」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从北京回来的路上,林栋已经了解了这次案件的全部情况。 他垂眼看着文件上的一排排文字,问道:“我看了眼调查的进度,奇雁山,是吧。” “没错。”卫岩道:“从调料厂查到罂粟壳,任务本来应该属于我们,但发现它的起因又事关一起命案。” 陆玉行补充:“还有从七年前开始,最新一起出现在两年前的盘山路车祸。根据贺队长的分析,或许也和藏在奇雁山中的人有关。” 线索 林栋抬眼瞄着贺威,“你什么想法?” “既然案发的第一现场很有可能是奇雁山,那么去,是必然的。但与普通的命案不同,奇雁山和调料厂有关,调料厂又被检测出生产带有罂粟壳的调味料,所以,我大胆判断,奇雁山里面很有可能存在制毒、贩毒的窝点。毒贩往往比杀人犯狡猾、势力范围大,耳目众多,甚至拥有反抗警方的能力。我建议不打草惊蛇,伪装潜入、里应外合。” 林栋转头看向陆玉行和卫岩,问道:“你们认为呢?” 陆玉行淡笑:“我没意见。” 卫岩道:“可行,但有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摸到里面的情况。想要达到贺队说的目标,需要时间。” “卫队。”陆玉行转头看着他,“依你的经验,贩毒的人会不会贩卖其他类别的非法药制品。” “当然,只要能获得巨大利益。” “那就对了。”陆玉行回看贺威,“你还记得吗?你处理遗留在手上唯一的悬案那段时间,你曾经给我一个小小的证物袋。” 顿了顿,贺威恍道:“迷奸药?” “没错。” 她还记得,贺威说这是他和陈泽洋在烧烤大排档见义勇为的中间,他随行的朋友在醉酒调戏女孩的男子脚下,偶然间捡到的。 贺威道:“那个案子不是破了吗?” 找到一家黑药店,只要熟悉规则的顾客说出接头暗语就可以购买非法药物。 “药店?”卫岩警觉道,“是不是那种开在乡镇闹市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且药店的名字几乎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的。” “所以。”贺威道,“你们猜测贩卖非法药物的药店可能私下里也在出售毒品,只是上一次我们盯的一直都是迷奸药、听话水,忽略掉了可能藏得更深的毒品。” “没错。”陆玉行道:“刚刚卫队长也说了,只要有巨大利益。” 第67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0 贺威沉默了。 他真没想到,他和白计安居然那么早和杀他姐姐的凶手,「黑桃q」擦肩而过。 “不过这一些暂时都是我的猜测。” 陆玉行遗憾地摊开手。 “我没有证据,就像两年前发生在奇雁山盘山路上,致李氏一家死亡的车祸可能和藏于奇雁山的那伙人有关一样。” “两个没有证据的事,第一个好办。” 卫岩看着林栋。 “关于药店贩售迷奸药的卷宗,我想看一下。或许里面有重要线索还没有被发现。” 类似的案件,禁毒大队曾经遇到过几起。 “可以,不过切记先入为主,小陆只是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 话毕,林栋看向三队。 “潜入内部的任务非常危险。” 他沉思着,眼神从坐在最远的商思文开始、陈泽洋、韩阳、斐辰、贺威。 像是冥冥之中故意设计好似的,座位反应战力,由低至高。 “无论选谁去,你都要去。” 贺威毫不意外,直言:“正有此意。” “小陆。”林栋转头,“和贺威探讨一下,看看你们队里有没有更适合潜入内部的人选。他要,你就无条件给他。至于奇雁山盘山路车祸案,人手不足就来找我。” “明白。” 说罢,陆玉行泄气地靠在椅背上。 “看来,从今天开始到结案,我们都免不了要打一场恶仗了。“ 她突然有点羡慕燕海臻那老小子是怎么回事? 待在医院守人虽然枯燥无味,但总比刀尖舔血要舒坦得多。 尤其是分配到她手上的活是两年前就已经以意外事故结案的车祸。 简直不能再麻烦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会议结束。 林栋率先离开,留下预备行动的三名支队长、成员,进行下一步的讨论。 “贺威。”卫岩道:“在你等到我的消息之前,你只能带着你的人继续在局里待命。” “你是想用迷奸药打开突破口?别忘了,非法药物和毒品之间,有本质的区别。时间紧急,我们……” “我知道你和三队很急,但你先别急。查案要一步步来,急了,可能会错失唯一破解真相的机会。” “可不是。”陆玉行劝道,“你就老老实实地等消息,如果你实在坐不住,一会我回去把我手下那几个人给你叫过去解解闷。” 解解……闷? 一桌同事的目光盯在陆玉行身上,逼得她无奈改口。 “林局说的,叫你再看看其他陪你潜入的合适人选。你不见,不说说话,让他们站在你面前比划比划,怎么选?盲选吗?” 樾安市公安局,除了燕海臻,随便拎出一个支队长,做事都是雷厉风行。 下会不到十分钟,陆玉行亲自将成员名单送到贺威的办公室。 “有的人出外勤了,不在。你先看着,完事相中哪个和我说,要是拿不准,等晚上下班前,他们就回来了。” 走廊脚步声响起,陆玉行快步路过三队办公室门前,看得四人组的心七上八下。 “不是吧……” 韩阳不敢相信地皱起眉。 “老大不会真的不带咱们,选二队的人吧。” 陈泽洋道:“我认为不会。” 无论一队、二队还是三队、成员之间的实力都是平衡的,不存在谁比谁强的说法。 他们的能力就算没有那么出彩,也是和队长比,并不是和同级人比。 “可是。”商思文蔫道,“无论林局还是陆队长,他们叫贺队选人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话。” 没有说他手上有人。 没有说让斐辰他们跟我潜入,不用麻烦了。 “沉默,是不是就代表着,贺队心里有重组的想法。” …… 沉静片刻,突然,韩阳猛地站起来,“我去问他!” 三人一惊,商思文一把拽住韩阳,怒道:“你疯了?!” “对呀!” 陈泽洋走到门口,把大门关上。 “贺队还没有想到合理的潜入方法,卫队长那边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本来就很烦了,你现在去,不怕被轰出来?” “我不怕。” 韩阳定睛望着走廊深处。 “被骂被打都无所谓,但我接受不了他不选我们!” “打你、骂你、轰你都是小。” 斐辰苦口婆心,说出关键。 “你要是真去了,才是给贺威不选你的理由!” 韩阳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你说呢!?” 商思文用力一拽,把韩阳推回原位。 “贺队到底选不选我们,结果谁都不知道。你倒好,证据都没有,进去辩驳,他当然会认为你冒失、冲动、不成熟、不以大局为重!” 斐辰补充:“这帽子要是扣上了,你就真的会因为性格不合适,被他淘汰。” 在三队办公室全员忐忑不安之际,贺威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 在他面前,加上陆玉行刚刚送来的成员名单,光是和无头尸案有关的文件就堆了两摞。 从左至右,他的目光在这些蓝色本子上一扫而过。 最后,他定睛看着躺在右侧的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白计安打电话。 事情的确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了。 林栋赞同他的想法,他也被指定,潜入奇雁山内部。 他拿起手机,点开许久不见的相册,里面除去最新保存的白计安的照片,一直向前翻。 那是十年前,他们全家在影楼拍摄的,唯一的全家福。 贺威垂眼看着站在他身边,抚着母亲双肩的姐姐,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白计安讲述一切;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曾经熟悉的朱艺雯完全变了模样; 如果不是种种危险的人、事、证据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真的不敢相信。 贺颜。 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这张带着明媚笑容的脸的背后,竟然隐藏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关掉手机。 贺威抬眼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文件。 他即将深入奇雁山内部,幸运的话,他或许会见到利用爆炸事件杀掉贺颜,顶替她位置的「黑桃q」。 好奇怪。 他抬手覆在左侧胸口。 他很平静,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平静。 第67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1 “燕队。” 燕海臻抬头,接过何锋递来的午饭,愁得脸都长了。 面包、火腿肠,又是面包、火腿肠,天天这么吃,他都要吐了。 “燕队。” 吕浩然走过来,原本圆润的腮帮子明显见凹。 “咱们队是没钱了吗?” 燕海臻知道他什么意思,淡道:“我没心思想吃什么,要订外卖,你俩自己研究。” “那这个。”吕浩然提起塑料袋,“说好了,最后一顿!” 燕海臻点点头,隔着小窗,转头看着脸色苍白,靠在床头看报的中川佑树,嫌弃得直咂嘴。 他把面包扔在窗台上,一言不发地抱胸,倚靠墙面。 “燕队。”何锋走来,“有什么问题吗?” 燕海臻抬起疲惫的双眼,棕黑色的眼珠斜了一下病房大门。 何锋转头望去,中川佑树端着茶杯,从容不迫的模样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未来会接受杀人指控的罪犯。 在燕海臻带领一队接下任务前,他特别找贺威打听过中川佑树的过往,听说他曾经在中国生活,名叫乔英杰。 一个被遗弃的人,步步机关算尽,成功杀掉竞争继承权的兄弟,成为中川物产的唯一继承人。 “肯定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东西。”燕海臻严正道,“瞪大眼睛,好好盯着他。” 他总觉得中川佑树不紧不慢的态度背后,可能蕴藏着阴谋。 半年前,他杀人逃亡日本,中川英士为了保他,动用往日不屑的权力和人脉。 如今,中川英士去世,成功继位的他回到中国,被警方看管,限制行动。 即将要失去他拼命搏来一切的人,竟然没有一丝慌张,实在可疑。 “大概是因为今天他的秘书会过来的关系吧。”何锋咬了一口面包,慢悠悠地说。 燕海臻诧异地看着他,而后,他掏出手机按开,发现屏幕顶端的日期正是前天提前约好的。 “整天守在这鬼地方,我都过糊涂了。还是上次那两个人?” 何锋点头,“名字是。” “几点?” “下午一点。” catharina戴着耳机靠在驾驶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对角,通往住院部的直梯,吹起草莓味的泡泡糖。 这些天,她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先是跟踪日下隆夫,找机会设下窃听器后,又转头寻找中川佑树第三个秘书,中山久枝。 她抬腕看着手表,还有一刻钟下午一点。 算准时间,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就要出现了。 她左右眺望两侧他们可能出现的入口。 两名穿着职业西装、手拎办公包的人向电梯口缓缓走来。 catharina警觉地缩了缩身体,抬眼偷瞄。 左边的男人确实是日下隆夫无疑,至于他身边的女人,也的确是中山久枝无误。 但是…… catharina调大耳机声响,左耳和右耳传出完全不同的两种杂音。 她侧耳倾听,调小放置在中山久枝身上的窃听器,调大日下隆夫的。 她抬头望着站在电梯口等待的两个人,日下隆夫与中山久枝相对而立。 忽然,日下隆夫伸手,隔着衣物,碰了碰中山久枝的胸部。 catharina瞪大双眼。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中川佑树的秘书之间有这层关系! 情爱绯闻是最容易打探的一种,她和栗山凉潜藏的那段时间不可能没听到一点风声。 况且,中山久枝在catharina的记忆里,是一个非常保守的日本女性。 她总是梳着低马尾和齐刘海、戴着细边的黑框眼镜,除了基础面霜和唇膏之外,不会在脸上做其他打扮。 就算公司在酒馆团建、举办联谊,她也会穿一身板正的女性西装。 做事严谨、一丝不苟,把会长交代的任务准时准点地完美完成是她的工作态度。 重要的是,她最讨厌的就是行为举止轻佻的人。 曾经,她在打探中山久枝的时候,还遇到被她动手打过的轻浮男。 那个男人在得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川物产会长的秘书之后,每次喝醉都会在酒馆这种公共场所,醉醺醺地描绘他们吵架的场景,并对中山久枝进行言辞侮辱,发泄他挫败、无能的情绪。 catharina皱起眉头。 难道,他们刚刚谈恋爱? 可按照中山久枝的性格,她会因为恋爱改变吗? 电梯下行至地下二层,日下隆夫扭头瞄上一眼,说道:“就这样,保持住。” 随后,电梯门开,两人走进。 catharina立刻下车,向每日蹲点的对面大楼走去。 路过带着镜面的消防栓,她转头瞄上乔装打扮的自己。 墨镜,比她本来皮肤深一度的自然色粉底擦遍全身,加上夏天,在中国女人们中间大火的防晒利器。 自带帽子、口罩、手套的防晒服! 只要穿上,就算你裹得像杀手,也不会有人感觉奇怪。 catharina拉上锁链直到双眼下方,不由对着镜子感叹。 到底是谁这么天才带火它,简直就是为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她量身定制! 掩饰她的俄国血统,不费吹灰之力。 从地下车库出来,她一路来到对面商场的顶楼书店。 书店连接一处露天花园,吸引很多人拍照打卡。 她全副武装站在一角,正大光明地向对面中川佑树的病房眺望。 病房门拉开,接受检查的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走进。 catharina立刻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 “这个还给你。” 日下隆夫低头看着中川佑树手上的画像,有些疑惑。 他伸手接过,触碰的瞬间,他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把纸张反转,下面竟然附着一张名片,写着「无名侦探事务所」。 除去店名和地址,上面既没有人名也没有电话。 内容简介,也不符合常规。 日下隆夫顿了顿,瞬间明白中川佑树所指。 “您认识他?” 中川佑树把双手插进和服袖口,说道:“曾经陪着老会长去过,有几面之缘。” “侦探……”日下隆夫不解,“为什么要干扰我的任务?” 第67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2 中川佑树淡道:“可能是受人之托,又或者他有特别行动的目的。资料已经给你了,想办法自己去查。” 日下隆夫深深地弓下腰,对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司机」的蛛丝马迹表示歉意。 “算了。”中川佑树扭头看着中山久枝,“只要接下来一切顺利,过往不咎。” catharina听着耳机里不断传来的对话声,脑袋嗡嗡作响。 侦探。 中川佑树曾经和中川英士一起见过他。 计安。 刹时,catharina呼吸一滞。 她立刻掏出手机左右查看,确定安全后,快速敲击键盘。 与此同时,白计安坐在书房,看着笔下疑似「黑桃q」的四处据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叮咚。 他抬起头,屏幕右上角弹出一串俄语。 是许久没有动静的catharina。 中川佑树记起了他,这点让白计安有些意外。 他对那天在机场接走日下隆夫的装扮,还挺有自信的。 「你怎么回事?」catharina有些急了,「我怎么感觉你连危机感都没有?」 白计安轻敲键盘,发去一句:「为什么要着急?就算再急,我也不能篡改中川佑树的记忆。」 …… 「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白计安轻轻一笑,回道:「你以为我是算卦的,还是时空穿越者,能预见未来?」 中川佑树能靠一张伪装过的画像想起他,他意外,但也不是无法相信。 单靠他能从乔英杰变成中川佑树,他就知道,这个人的脑袋灵光、做事狠辣,并不像日下隆夫那么好糊弄。 「现在情况如何?你在哪?」 catharina给白计安发去定位,向对面眺望,「两分钟之前,医生和护士,两个人相继走进病房。」 「做什么?」 catharina没办法正大光明地使用望远镜,只能通过窃听和裸眼观察。 但从医生和护士进到病房之后,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就没有说话,至于隔窗相望的画面。 「医生把中川佑树床边的帘子拉上了,看不到。还有,」 趁着空闲,catharina把停车场看到的一切转述给白计安。 她认为中间有问题,但问题是什么,她不会猜,也推不到。 「中山久枝身上的窃听器呢?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声音没有重叠?」 「一直没有声音。」 随之,catharina将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等电梯的照片发给白计安。 白计安盯着屏幕右侧的照片,放大中山久枝,并找出曾经栗山凉和catharina发给他的,在日本和中国的中山久枝。 他双手浮在键盘上,片刻,他说道:「等一下医生和护士出来,拍下照片,发给我。」 catharina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只要白计安开口,她照做就是。 五分钟,病床四周的挡帘拉开,catharina立刻拍下照片发给白计安。 同时,白计安按下聂开宇的手机号码,把照片转发给他。 聂开宇看着手机上说模糊还挺清晰,说清晰还有些猥琐的偷拍照片,问道:“你发的什么?” 白计安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听筒里,聂开宇喊道:“宝宝,你快过来帮我看看,白计安是不是发错人了。” 白计安无奈:“我没发错。” “你确定?”上面的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中心医院,有你认识的医务人员吗?” “有。” “那我就没找错人。帮我问问,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护士。” 聂开宇愣了愣,如果他没瞎,照片中间的两个人的确穿着白大褂和护士服。 “你什么意思呀?” 青天白日假扮医务人员在病房区穿梭?! “有什么奇怪的?”白计安道,“你是忘了吗?你亲手拦下的氧气瓶搬运工。” “但假扮医生和护士也太大胆了吧!病房区可到处都是值班的,走过路过,暴露身份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先别管那么多,去问。” 聂开宇扭头看着身边,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给中心医院医生发信息的栗山凉,撇了撇吃醋的嘴,没好气地回复:“问了,等着。” 挂掉电话,他一把夺过栗山凉手上的平板电脑扔到一边。 “白计安是皇上吗?他的话是圣旨吗?我叫你来,是要你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发错信息,你倒好,急着给他做事是吧?” 栗山凉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说:“你太墨迹了。” “什嘛!”他还敢说他! “叫你问一下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干就完了。” 聂开宇定睛盯着他,突然,他扑上去,对着栗山凉的脸颊就是一口! “你干嘛?!” 栗山凉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说的。” 聂开宇把他按倒,居高临下地扯开睡衣领扣。 “干就完了。” “别别别!”栗山凉抓住他继续解扣的手腕,羞得眼眶都红了,“现在是白,白天。” “白天怎么了?” “白天不可以,晚上才可以。” 聂开宇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忽然,他伸手把躺在沙发上的栗山凉拉起来。 从这种事不分白天晚上,只要私人空间里只有他们,没有别人就可以,开始忽悠。 聂开宇说的种种听得栗山凉有些云里雾里,至少和他以往的认知不太一样。 眼看就要忽悠成功,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上一秒脸上还带着红晕的栗山凉瞬间切换系统。 他挺直腰杆,一把抓过手机,搂过聂开宇的后颈,完成面部解锁。 全程,他没有征求一点他的意见。 真·工具人了。 聂开宇侧身倒在沙发靠背上,望着查看信息的老婆,愁得像只瘪掉的气球。 “聂开宇。”栗山凉把手机屏幕对准他,“你的朋友说不认识。” 聂开宇蔫蔫地点点头,眼看栗山凉要转发给白计安,他立刻起身,一把夺回手机。 “我自己弄。” 栗山凉嘴角含笑地盯着聂开宇。 他气得对自己呲牙咧嘴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第67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3 病房门拉开。 何锋看着一同离开的医生和护士,有些不解。 “不都是早上查房,怎么下午过来?” “刚刚我问了,有一个屁股针要注射,所以才会挡帘子。” 吕浩然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嘲讽。 “就算世界百强企业的会长、福布斯排行榜上榜人物,生病受伤,也要向医生撅屁股,挨针头。” 屁股针…… 何锋疑惑道:“割腕导致失血过多用打屁股针吗?” 吕浩然摇摇头,他对医学一窍不通。 医生说了,他就信了。 何锋继续道:“主治医生也换了。” “你说张医生。”吕浩然道,“他今天要去市中开会,昨天说了,你忘了?” “有吗?” 吕浩然向燕海臻扬了扬下巴,“你不信的话去问问燕队,他知道。” 燕海臻站在病房门前,透过小窗向里面观望。 何锋走到他身边,打探张医生的事,燕海臻淡道:“没错,当时你去厕所了,不在。” 听到燕队也这么说,何锋才打消些疑惑。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就是不消停。 忽然,他对燕海臻说:“我还是想去问问。” 燕海臻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颔首,“去吧。” 何锋刚离开,病房门拉开,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在燕海臻的注视下缓缓走过。 高傲,无礼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无二。 燕海臻也懒得搭理他们,他转头看向病房,中川佑树又拿起刚刚的报纸,安静地读起来。 病房门自动关上,挡住燕海臻的视线。 等他再透过小窗看去,病床上的中川佑树和刚刚一样未动,唯有手上的报纸被翻动一页。 从报纸上头看去,左手有四页,右手有两页。 根据樾安日报的版序,中川佑树此时看的是经济版块。 燕海臻顿时心脏一颤。 他清楚地记得,每天早上中川佑树拿到报纸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经济版。 今天也是。 明明已经看过的新闻,为什么还要再看一次? 顾不得礼节,燕海臻直接拉开病房大门,径直向中川佑树走过去。 中川佑树抬起头,与他对视。 面无表情的脸却让人看出深深的不悦。 是中川会长的感觉没错。 可是为什么,他会心慌。 燕海臻扭头看向他手上的报纸,的确是经济版,只不过这期版面上,有中川物产的消息。 所以,这是他一天要看两次的关系吗? “有什么事吗?”中川佑树开口。 燕海臻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退出病房,何锋恰巧从拐角出现。 “怎么样?”吕浩然急问,“护士怎么说?” 何锋点点头:“她说有屁股针,只是很奇怪。” “怎么了?” 何锋想起刚刚护士支支吾吾的表情,追问下,对方才说。 “不知道为什么需要注射屁股针?”吕浩然有些慌张地看向燕海臻,“护士会不知道为什么吗?” 何锋继续道:“打什么都是医生的事,护士负责的是执行。” 燕海臻沉默片刻,倾向直觉。 “给张医生打电话,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锋正有此意。 他拨出电话,张医生似乎还在开会,连续挂断两次后,终于接起何锋的电话。 何锋按下扬声器,只听张医生说:“没错,是有这么一针。” 主治医生的确定打消三人的疑虑和不安。 三人各归各位,继续守在中川佑树的病房之外。 catharina提前一步回到车里,她直勾勾地盯着直梯大门,等待奇迹发生。 ——二十分钟前—— 不认识。 白计安盯着突然弹出的微信消息,给catharina打去电话。 catharina握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不经意地转过身体,靠在栏杆上欣赏楼后的风景。 “怎么了?”catharina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现在不方便,你怎么不发信息呀?” “放心,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要跟你分析什么,而是告诉你,看着对面,只要日下隆夫和中山久枝离开,你就跟上,不用再管病房里的人。” catharina顿了顿,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等一下中川佑树就要和日下隆夫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医院了。” “什么?”catharina猛地转过身,眺望病房窗口。 同时,白计安的声音在听筒里不断响起。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中山久枝的变化。按照你和凉在日本发来的照片,秘书中山久枝一直以来,无论上班还是私人生活,夏季还是冬季,她永远会穿着全套的女性西装,也就是西服配长度到膝盖的半裙,即使颜色不同,但大抵上的款式永远是那么几种。” 回想刚刚在停车场的一幕,catharina道:“裤子。” 她在地下车库穿的是西装和西裤。 “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一直穿裙子的女人会突然一反常态,穿上西裤。而且,” 白计安瞄着电脑桌面上的天气预报。 “今天最高气温零上32度。” 难怪。 凭借她对中山久枝的了解,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相信日下隆夫触碰她胸部的那一幕。 原来中山久枝是假的。 她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职业装,就是为了和中川佑树调换身份。 catharina不敢相信地皱起眉头,问道:“那种事真的能做到吗?” 就算假的中山久枝是个易容伪装的高手,不代表中川佑树也是。 她可以模仿男人进来,那男人能顺利变成她出去吗? “既然日下隆夫带着人来到病房,还连同两个假扮的医生和护士,证明中川佑树一定有把握出去。” “假的?”catharina叹道,“难怪你叫我拍照。” 白计安看着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的电话,说道:“贺威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没办法联系到守在病房外面的警察,所以只能拜托你,继续跟着他们。” “警察?”catharina冷哼一声,“你就不该对他们抱有希望。” 第67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4 白计安清楚catharina为什么对警察存有偏见,劝道:“以偏概全的习惯不好。” “行了,你劝我?你客观吗?警察家属。” 白计安微微一笑,嘱咐:“注意安全,随时联络。” “知道。”catharina眺望远方,说道:“你会来救我,所以,我一定不和你客气。” 直梯门开。 catharina看着从里面走出的日下隆夫,中山久枝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并肩同行。 catharina立刻举起手机,跟在两人身后长按连拍。 她看着镜头下迈着稳健步伐的中山久枝,更迷惑了。 按白计安的意思,她是中川佑树。 可是,这纤细的腰身和背影,还有脚下的高跟鞋……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川佑树。 跟上前,catharina将所有照片发给白计安,最后,她还不忘留下一句。 “我就说了,警察不可信!” 白计安听着catharina的语音消息,不由有些担心贺威。 难道还在开会吗? 为什么没有给他回电话。 ——樾安市公安局 训练馆—— 下午两点,二队和三队全员接到贺威的消息,统一在训练馆集合。 一群人稀里糊涂地向场馆走,在路上,二队纷纷向三队请教。 他们想知道贺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哪知道?”韩阳拿出手机,“贺队群发的信息,你们知道多少,我们就知道多少。” “这还用猜呀?去训练馆集合,不是体测就是格斗。” 二队新人邵凌云咧嘴一笑,看起来颇为期待。 “早就听说贺队是特种兵出身,要是有机会,真想和他比划比划。” 韩阳无言地竖起大拇指,对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表示敬佩。 商思文一把拉过韩阳,低声说:“别小瞧新来的,他和贺队一样。” 闻言,韩阳和陈泽洋瞪大眼:“他也是特种部队的?!” “他是部队的。虽然他和贺队不是同期,但同属一个连。” 韩阳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这点情报都收集不到,做什么警察?” 反正她打死都不会告诉韩阳和陈泽洋,市局女警之间有个小群,闲来无事时,专用于讨论各式各样的八卦。 商思文偷偷瞄着邵凌云兴奋的侧脸,念道:“在部队,贺队神枪手的名号是公认的,邵凌云这家伙估计耳朵都听烂了,这次正好逮到机会,肯定要挑战一把。” 陈泽洋笃定:“结果都不用脑袋猜。” “我倒是不希望他被老大直接ko。” 商思文疑道:“为什么?” 韩阳撇撇嘴:“我怕老大给他打爽了!” 有一个崇拜贺威的何锋就已经很显眼了 ,再来一个邵凌云。 尤其他那张跃跃欲试的脸和跳脱的性格,肯定比何锋麻烦! 推开训练馆大门。 贺威站在空荡的场馆中央。 贴身剪裁的全黑色t恤和工装裤勾勒出他修长健硕的身形,搭配紧紧包裹脚踝的系带短靴,将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尽数展出。 专属于雄性,不可言喻的帅气,确实让在场的所有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什么?!”贺威蹙眉,“都过来!” 怒气冲冲的一嗓子把全员喊回现实。 韩阳扭头,对陈泽洋和商思文甩上一句。 “果然,有些人就不适合张嘴。” 陆玉行捧着两年前奇雁山的卷宗坐在墙角,看着他们排队接受体能测试,一挪一蹭的模样,有些想笑。 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引体拉力、立定跳远和坐位体前屈。 一套流程下来,还不等去室外继续短跑、长跑、负重、障碍,人就要死了。 贺威看着面前,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人,眉心的川字越来越深。 “好了。”陆玉行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上班时间越长,年纪越大,加上不足时间的训练、体能日渐不行这点你应该清楚。” “清楚,但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他们做警察的,随时都可能在各处追捕犯人。 体能不行,反被犯罪嫌疑人拉爆,公安的丑就出大了。 陆玉行比较乐观,“我对他们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身材不走形,一切好说。” 反正她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下属,在没有怀孕的情况下,挺个大肚子来上班。 贺威叹气:“可是他们都这样,等到卫岩有消息,我怎么放心带他们潜进去?” 龙潭虎穴里面藏着一群未知的怪物。 如果遇到危险,他一个人想办法脱身简单,反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把他们都安全带回来。 “哎!”陆玉行指着最新测完的一组,开心道:“这不有三个站着的吗?” 贺威抬眼望去,三个人,陈泽洋、韩阳和二队的邵凌云。 其中喘气最匀,站得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是邵凌云。 “我跟你说。” 陆玉行指着她手下的新兵,极力推荐。 “当兵回来,和你还是一个连的后辈。” 贺威径直走过去,他指着右侧场地上的格斗台说:“十分钟还是现在?” 邵凌云瞪大眼睛,“和你吗?” 贺威颔首。 邵凌云咽了咽口水,他很想和贺威说十分钟,但要是真的说了,又好像自己不行,怕他似的! “现在!” 贺威看穿他的心思,“十分钟。” 而后,他不等邵凌云再说什么,转头把韩阳和陈泽洋排在第二和第三位。 目送贺威离开的背影,韩阳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同样大口喘气的陈泽洋。 “我们也要上?” 陈泽洋无语地反问:“不然呢?” “就不能咱俩一起,二对一吗?” 陈泽洋斜眼瞟着站在韩阳身后,全程盯着贺威跃跃欲试的邵凌云,说:“你想被瞧不起吗?” 韩阳当然不想,但他也没有精力和实力与刚从部队出来的「鸡血」一争高下。 他撑起身,叉腰说:“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在禁毒大队给出消息之前,他和陈泽洋必须留住和贺威一起去奇雁山的名次! 第67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5 倒数十分钟。 即将在格斗台上面对贺威的邵凌云激动地心脏打鼓。 部队,关于贺威的事迹很多,无论单拎出哪一个都绝对精彩。 但他对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总是半信半疑。 当初,他选择到市公安局做刑警,一半的原因就是贺威。 他就想亲眼看看,那个班长吹完、排长吹、甚至连一见他们就吹胡子瞪眼的连长都赞不绝口的人,到底厉害成什么样。 “喂。”陈泽洋好心提醒,“我劝你别摆出那么明显的兴奋表情,免得待会被秒,下不来台。” 邵凌云双手叉腰,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在部队的成绩也不错。” 韩阳直起才喘匀的身子,淡道:“不错和顶尖,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邵凌云笑了笑,没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连过体测都困难的同事。 比试预备开始前,全员按照贺威的要求面对格斗场,分成前后两排坐好。 而后,他率先迈上台子,面无表情地对邵凌云勾勾手。 邵凌云抬头仰望火力全开的贺威,巨大的差距顷刻间化作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邵凌云惊得浑身一抖,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贺威看穿他,眼底迸出不屑:“害怕的话可以不上来。” 害怕? 他说他? 他在部队的各项成绩可是常年位居前三! 邵凌云被贺威气得脑门突突。 他拉起围绳登上台,死死盯着贺威的模样有种今天我不给你点教训就不姓邵的意味。 贺威双手交叉活动手腕,问道:“听说你是从部队出来的?” 邵凌云刚想说什么,只听贺威甩了甩双手,补充道:“那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话落,银色的匕首从天而降。 邵凌云本能接住,他低头看着贺威投来的弹簧刀,问道:“你什么意思?” “刑警多擅长擒拿术,但军人不一样。” 尖利的刀刃在邵凌云的眼前弹出,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贺威。 “你要用刀?” “只有你。”贺威摊开空荡荡的双手。 意思显而易见。 邵凌云的怒气值顿时拉满。 他厌烦地皱起眉头,心脏咚咚直响。 眼前这个人一言一行,脾气差、自大、傲慢,简直和传闻中的精英毫不相干。 他低头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刀刃。 虽然他很不想被贺威瞧不起,但他更想给他一个嚣张的教训。 台上一触即发的两个人看的众人双眼放光,唯有陆玉行愁得扶额。 贺威问他邵凌云的性格,她以为他是想通过自己了解他,以便之后的任务。 没想到,贺威居然利用邵凌云年轻气盛、不禁挑衅的个性,想要他爆发出真实的实力与之抗衡。 居然还把刀拿出来。 这要是受伤,见了血,影响后面的正事可怎么办。 “集中注意。否则,”贺威浅弓下腰,盯着邵凌云嘲讽道,“一秒的事。” 邵凌云才不信。 他反手持刀摆好姿势,在听到陆玉行说开始的下一秒,刺上贺威故意暴露出的破绽。 故意露出的破绽根本就不是破绽,是陷阱。 贺威遗憾地摇摇头,在刀刃刺来的千钧一发,抬手狠狠击中邵凌云持刀的手臂内关节! 吃痛的邵凌云手臂一弯,刀刃偏出原始轨迹,贺威看准时机,拽起他的衣领和腰带,把人举过头顶后直接扔出! 砰地一声巨响! 邵凌云的痛苦顿时转移到台下所有人的脸上。 光是看着都痛,更别提亲身感受一下。 排第二的韩阳顿时倒吸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辞职和找白计安救命的中间犹豫不决。 “果然秒了。” 陈泽洋淡定的声音窜进韩阳的耳朵,他转头看他,惊讶道:“你不害怕呀?他完了就是我,我完了就是你!” 陈泽洋摇头:“贺队有分寸。我们是警校的,又不是部队的,不会对我们太严格。” “谁知道。”韩阳总觉得今天的贺威有一点点的暴躁。 大概是明明有要事摆在面前,却只能乖乖按照计划,等待卫岩的结果,所以坐立不安吧。 邵凌云扭动着酸痛的身体慢慢起身,他定睛看过去,贺威站在格斗台中央,开始他站在哪,结束还在那。 他居然一动未动直接击败了他…… 贺威看着他:“把刀给我。” 邵凌云回神,右手早就空了。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见刀的踪影,直到贺威抬手指着远处的墙边。 邵凌云起身过去,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上一秒还在他手上的刀居然飞出这么远。 捡起匕首合上,邵凌云认赌服输。 贺威抬手接过刀刃别进腰间,转头对台下说:“下一个。” 韩阳舔了舔嘴唇,双腿有些虚浮。 一副丢脸的模样,陈泽洋实在看不下去了。 训练场可不止他们,还有二队。 韩阳怎么说也是除队长之外,三队擒拿格斗术比较拔尖的人,如今却吓到腿软怎么能行! 看准韩阳起身的瞬间,陈泽洋开口,给他下了一剂猛药。 “腿软比失败丢人,如果让贺队看出来,他下手一定比刚刚还狠。” 韩阳尴尬地清了清嗓,士气顿时强了。 陈泽洋望着他的背影,感叹,果然能快速战胜恐惧的,是更大的恐惧。 韩阳和陈泽洋,连续两个人上台,贺威既没有给他们刀,也没有使用特种部队的格斗术。 就像术业有专攻,考试有范围一样。 他对他们俩的考验,全部都能在警校的擒拿格斗教室里找到。 只要业务合格,就算完成测试。 就在第四个人准备上台时,贺威拉起围绳走下来,对着邵凌云说:“还能动吗?” “干什么?” “能动的话就别坐着,上台,接下来的人,一半和你对练。另一半,” 贺威把名单交给陈泽洋和韩阳。 “你们俩负责。” 说完,贺威走到墙角的休息区,拎起一瓶矿泉水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默默看着格斗台上接下来的发展。 如他预料到的一样,每个人都中规中矩,没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忽然,白计安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脑子。 第67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6 不说白计安本身,想起他身边同伴的身手,贺威第一次有些羡慕。 他转身去找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把场子暂时交给陆玉行。 贺威一边回拨电话,一边走到走廊拐角。 他靠在墙上,期待听白计安的声音充电休息。 “很忙吗?” 白计安温柔的声音钻进贺威的耳朵,痒痒的。 贺威忍不住勾起嘴角:“有点。” “难怪没有接我的电话。” “计安,我饿了,晚上我想吃烤牛肉。” 白计安疑惑了,“嗯?” 贺威诧异道:“你不是要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吗?” 他之前上班的下午,白计安总会联系他,问他晚餐想吃什么。 “不是。不过,烤牛肉可以。” “你在家等我。我要和你一起去超市,回来一起做。” 白计安道:“你不是饿了吗?能等那么久?” 贺威坚定地点头:“我能。” 比起回家直接吃到烤牛肉,他更想推着购物车,看着白计安一件件地选购食材,问他喜不喜欢吃这个,想不想试试那个。 “好。你从单位出来前联系我,我换身衣服等你。” 光是想想画面贺威就开心,跟白计安嗯嗯个没完。 忽然,他想起白计安之前说的话,立刻恢复正经的声音:“你还没说,你找我什么事?” “中川佑树逃了。” 白计安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佛在说「贺威,你的快递到了。」 贺威愣了愣,严重不匹配的内容和语气给他搞懵了。 “你,你说什么?” 白计安放下手上的资料,重复:“我说,中川佑树逃走,人已经不在中心医院的病房了。” 贺威离开倚靠的墙面,严肃道:“确定吗?” “百分之八十。” 随后,白计安将下午从catharina知道的一切和贺威娓娓道来。 中间,当白计安说中川佑树通过日下隆夫递来的画像想起他时,贺威的心都凉了。 他顾不上未挂断的电话,顾不上还有两个小时下班的时间,快步回到训练场,把接下来的所有事全部交托给陆玉行。 陆玉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第一次看到贺威慌神的模样,有些吃惊。 贺威不准白计安挂电话,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我没事。”白计安安慰他,“他只是想起我是无名侦探事务所的老板,曾经参与过中川英士找中川广树的案子,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我不放心。”他必须马上看到白计安。 白计安拗不过他,只得拿着手机去衣帽间,和贺威保持通话的同时,换上一身轻便的外出服。 等越野车停到事务所门前,白计安拎着电脑包,正好出门。 他拉开副驾门坐上去,对贺威说:“走吧,你应该也很想去看看吧。” 的确。 来时的路上,他因为担心白计安、因为没有确切中川佑树已经离开病房的证据,所以没有联系还在医院坚守的燕海臻。 “先走。”白计安系上安全带,“我们在路上说。” 到达地下停车场,贺威已经了解白计安为什么会隔空做出中川佑树已经离开病房的判断。 可女扮男装简单,男扮女装,尤其是中川佑树,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贺威,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中川佑树吗?那时候的他足足瘦了一大圈。因为他被山田爱美刺杀,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我对他突然暴瘦的这件事没在意。这些天,燕海臻一直守在病房外面,他有没有继续暴瘦,我们不得而知,所以,你明白吗?” 贺威颔首:“既然日下隆夫是他的人,山田爱美刺杀也是他故意放任的结果,为了拿到藤原智暗杀中川物产会长的证据。那么受伤之后持续暴瘦,男扮女装,假扮成中山久枝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计安不禁感叹:“还真是机关算尽。” “确实狡猾。”贺威顿了顿,又道:“不过相比假扮一时逃走的中川佑树,我更好奇病房里面的中川佑树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一直使用易容的那张假脸,时间长了没人能受得了。” “也许。” 白计安定睛看着贺威,说出相当恐怖的假设。 “不是假脸。” 贺威舒展紧皱的眉头,“你的意思是……整容?” “只要有钱,做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不是难事。” 两人乘坐直梯一路到达住院部18层。 今夜当班的是燕海臻和黄玉卿。 见到贺威,燕海臻还以为是自己魔怔了。 他抬手揉了揉疲惫不堪的双眼,直到确定贺威真的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贺威一听这忌惮的语气,就知道燕海臻的情报还停留在林栋禁止他参与案件的那段时间。 “中川佑树呢?” 此时的燕海臻没精力和贺威斗嘴,他抬手指了指房门,说道:“只能在门外看。” 贺威本来也没打算走进去。 无论病房里面的人是不是中川佑树本人,他贸然进去只有一个结果。 打草惊蛇。 透过房门上的圆形玻璃窗,贺威向里面探望。 房间里早已熄灯,中川佑树盖着薄被,平躺在病床上,瘦得像个没有厚度的纸片人。 “他怎么吃饭?” 燕海臻疑惑地看着贺威,“你怎么不问问我?” 他都要死了,贺威这个没良心的还在关心舒舒服服养病的犯罪嫌疑人。 “我没和你开玩笑。”贺威表情严肃,“他最近吃的多吗?是不是经常没什么胃口。” 见他认真,燕海臻点点头,说道:“有问题吗?” 他以为日本人都吃鸟食。 贺威拉过燕海臻走到墙角,“找机会,拿到什么都好,我要给他做dna检测。” 燕海臻惊了:“你要干什么?” “只是怀疑。”贺威严正地说,“病房里面的人,很可能已经不是中川佑树本人了。” 吃惊,但又不完全吃惊。 燕海臻的心思写在脸上,贺威追问:“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从沉浸的回忆中,燕海臻回过神,表情有些恍惚。 “屁股针。” 第67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7 “什么屁股针?” 燕海臻将下午发生的事和贺威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 一套下来,听得贺威脑仁疼。 “不是。” 贺威抬手打断燕海臻,他简直不敢相信。 “你怎么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就让他们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燕海臻到现在依旧没缓过神,“你也不能完全怪我。下午他的两个秘书从病房出来我们的确做了非常细致的检查,再加上他原本的主治医生去市中开会,电话里也明确地证实屁股针确有其事,你让我还怎么查呀?” 两人面面相觑,正不知道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一旁,被两个队长的话题惊到傻掉的黄玉卿说。 “确定了?里面的人不是中川佑树。” 燕海臻愣了愣,给贺威一个白眼。 截止到上一秒,一切都还只是贺威的推测,他干嘛慌成这样! 又解释又道歉的,简直白费口舌! “话说回来。”燕海臻反问,“你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找我,你是怎么知道病房里的人可能不是中川佑树了?” 贺威语塞。 他当然不可能说出真实的情报来源。 但什么都不说,燕海臻恐怕不会乖乖配合他,拿到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的dna。 贺威清了清嗓,话锋一转:“我复职了,你还不知道吧。” “真的?!”燕海臻点点头,“复职好。你停职,我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贺威肉麻地蹙起眉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是什么?”燕海臻抬起疲惫到折成三层的眼皮,说:“当然是看不惯我干活,你闲着。” 只要一想到贺威在家舒舒服服地躺着,他却要没日没夜地站在医院走廊守着中川佑树,他就来气。 贺威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这就对了。” 燕海臻要是真的说担心自己不能复职,他一定会告诉他:「少恶心。」 “行了。”趁机,贺威赶紧留下一句:“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 燕海臻颔首。 当他想起贺威还是没有回答他情报出处的问题时,人早已不见踪影。 贺威从转角快步,伸手拉住等他多时的白计安。 他警惕地向后看了看,判断安全。 “怎么了?”白计安担忧道,“燕海臻要抓你?” 贺威摇摇头:“差不多,还好你躲得严实。” 两人从安全通道离开,连下两层直至16层,按下直梯。 白计安道:“他起疑心了?” 贺威并不觉得奇怪:“他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就该回家养老了。” “那你是怎么解释的?”他暂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我也没想到。所以转移了话题。” 贺威扭头看着白计安,无比认真地在自己的耳边画了两圈。 “燕海臻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只要你转移话题的速度够快,他就不容易再想起来。” 白计安当然知道贺威在胡扯。 燕海臻年纪再大,也才38岁。 听贺威说的,他好像已经83岁了。 从医院离开,贺威带上白计安,继续他们说好的超市约会。 白计安担心一个人行动的catharina。 路上,他看着手机上不断闪烁的定位,直到接到她平安无事的消息。 贺威斜睨白计安,关切地问:“要不要加派人手帮她?” 白计安也是这么想的,只是catharina不要。 “如果栗山凉任务缠身,没办法的话,我可以派商思文去配合她。” 白计安摇头,“算了,catharina有她自己的节奏,派去不熟悉的人做搭档反而不方便。” “既然如此。” 贺威把车停进商场的地下车库。 “你可以把注意力分给我一半吗?” 他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盯手机。 白计安愣了愣,恍然:“抱歉,我……”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不习惯你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路上这短暂的二十分钟,贺威还真的没发现,白计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真的很明显。 他好像从上学时就习惯白计安用眼神跟着他。 就像一根常年系在他手腕上的无形绳索,一旦不见了,会失落,会浑身不适。 白计安把手机铃声调大后,主动把设备揣进衣兜。 他捧起贺威的下巴,在他的侧颜上轻轻一吻。 “走吧。”白计安笑道,“某人不是馋烤牛肉了吗?想吃多少随便拿,我请客。” 贺威推着购物车,他看着站在冷柜前仔细挑选牛肉的白计安,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和他说。 “计安。” 白计安专注对比手上两盒牛肉的肉质,漫不经心地回应:“嗯。” “我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闻到贺威语气低沉,白计安的双手顿了顿,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他:“你说。” “你知道今天我回局里的第一件事是开会。会上,林局叫我带领通过最终选拔的两名成员潜入那里。” 白计安沉默了。 他转头看着手上的两盒牛小排,忽然感觉它们之间没什么差别。 他把两盒肉扔进购物车,随后,又把展示架上余下十盒的澳洲和牛牛小排全部拿下来,不紧不慢地装车。 沉静中带着些许疯感的模样给周遭的顾客和工作人员看愣了。 六片肉一盒,一盒648。 哪怕从来不缺购买它的客人,一口气包圆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计安?” 贺威也懵了。 他扔下购物车,走到白计安身边,握住他的手腕,阻止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买这么多?” “没事。” 白计安温柔地挣开他的手,把手上最后两盒肉扔进购物车。 “我只是觉得他们家今天的肉不错,想多买点。” 说罢,白计安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向前逛。 贺威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极力隐藏情绪的僵直背影,心疼不已。 他想走上去抱住他,和他保证即便他带队混进奇雁山的老巢,也不会有事。 他不会冲动,哪怕亲眼看到再多无法忍耐的事,也不会傻到主动暴露身份,把他和队员的性命逼进悬崖。 第67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8 可现在,他们身边人来人往。 如果他此时此刻追上去抱住白计安,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 贺威抬起头,只见白计安一手一个,拎着两大袋进口薯片,惊喜地说。 “盐醋和酸奶油洋葱口味!上次我和你说的时候,你不是说国内没见过,想象不到是什么味道嘛,今天都打开给你尝尝。” 贺威根本笑不出来。 “计安。”他走到他面前,“我们回家,现在回家,好吗?” 他没办法继续面对白计安的强颜欢笑。 他要把事情说清。 一刻都不想等。 白计安转身把所有口味的薯片扔进购物车,说:“我们去结账。” “结账还要好久,我们不要了,下次再来,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 白计安拉过购物车,向收银台的方向走,贺威只能追上去,把车从他的手里接过来。 七七八八加在一块,当收银员举起扫码枪,说出元的时候,他们又成功地吸引了一波侧目。 回到家。 本以为会下车直接离开的白计安竟然绕到后备箱,帮着他把所有食材移到厨房。 可是他越是一反常态,贺威的心就悬得越厉害。 终于,所有食物各归各位。 白计安拉过刚刚买来的烧烤架拆封。 贺威过去帮忙,他手上勤快,眼神更是黏在白计安脸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看我做什么?” 贺威十分直白:“我想和你说话。” 白计安撕开薄膜,回道:“想说什么就说,我们又没有在冷战。” “可是……你状态不对。” 白计安扭头看着他,“那是一定的吧。” 他爱了十几年的人就要用他那张登在悬赏名单上的俊脸去「黑桃q」的老巢了,他要再毫无反应,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贺威凑过来:“我很担心你。” “别。”白计安说道,“就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分心,我才摆出现在的反应。我已经尽力了,你别给我添麻烦。” 他给他添麻烦? 贺威眨了眨眼,他怎么感觉脑子里逻辑有点乱呢? “贺威。” 白计安转身面对他。 “我知道一个合格的伴侣不应该阻止你的选择,不应该干预你的工作。但是,我没办法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转头一想,我又害怕自己的状态会影响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任何的伤害,所以,你给我点时间接受它,好吗?” 贺威懵懂地点点头,说实话,他有些惊讶白计安的态度,但他不想往更复杂的地方去猜。 “你叫我给你时间,那我需要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每天在离开家的那一刻忘记我的存在,把所有精力、体力、头脑,全部用在接下来的任务上。” “可是……” 他怎么可能做到忘记白计安的存在? 他的名字、他的脸、他的一切早就刻进他身体的全部,想让他出了家门就忘记,根本不可能。 “我来帮你。”白计安垂眼看着烧烤架,“从明天开始我会在固定时间主动和你报备我的行程,没有必要的情况,我不会出门,还有。” 白计安指着他腕上可以追踪自己定位的情侣表。 “把这个留下,换成普通的手表。” 贺威不舍地捂住腕表:“一定要这样吗?” 半年的时间,他早就养成时不时偷看白计安在哪的习惯,突然让他把手表留在家里……他会很难受的。 “就是不想让你总是注意手表分神,我才会提议。” “不能不拿走吗?”贺威委屈地看着白计安,“我离不开你。” “不行!” 白计安一巴掌拍走他紧捂手表不放的爪子,一边解扣一边说。 “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要提前实施计划!最长一个星期,你必须适应。” “为什么呀?” “你说呢?” 白计安拎起表带,把手表举到两人中间。 “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要扮成和赵丰一样的新人混进去。赵丰是什么人?以他的家庭情况,会戴两万块的手表?” 贺威依依不舍地盯着白计安手上的表。 “可是……” 白计安眯起眼,表情满是威胁:“再可是,我不让你去了!” 贺威不甘心地收回手,眼下,白计安的手又伸过来了。 “手机。” 贺威心脏咯噔一声。 “干什么?” 白计安手心朝上地勾勾手,在贺威抗拒的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把手插进他的裤兜。 一把掏出手机,白计安行云流水地解开密码,进行操作。 贺威眼睁睁地看着他切断事务所一楼的监控视频。 “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计安把手机按在他的胸口。 “上班摸鱼,一天偷看家里八百次。” “不是摸鱼。”贺威抱着手机,蔫蔫地解释,“没案子,没事干,想你了。” 达到目的,白计安拉着贺威准备烤肉。 他饿了好久,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美食,却愁得没胃口了。 白计安看他心情低落,又是帮他烤肉,又是主动献殷勤。 一顿饭下来,他一半的动筷全部喂进贺威的嘴里。 晚上。 贺威抱着白计安,白计安抱着大袋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贺威好不容易逮到撒气的机会,像个刚破壳的小鸟似的趴在白计安的肩膀上,不停地管他要吃的。 给了就乖乖的,不给就咬脖子。 白计安就像哄小孩似的,折腾到后半夜才让贺威睡着。 第二天,贺威一早来到市局。 燕海臻站在他经常停车的位置,一脸憔悴地摇摇晃晃。 贺威甩上车门,问道:“你不会一直没休息吧。” 两个堪比国宝的黑眼圈,他都害怕燕海臻突然倒地,讹上自己。 燕海臻摆摆手,从衣兜里掏出小小的证物袋。 “你要的东西。” 贺威看着小袋子里的毛发,谨慎道:“确定是现在这个中川佑树身上的,不是之前那个留下的。” “放心吧。”燕海臻抽出一根香烟搭在嘴边,“昨天傍晚护工来打扫卫生,新换的床单。” 贺威点点头,“以防万一,有机会的话,你让何锋他们也多留意。” 第67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59 “放心吧。” 燕海臻掐掉烟头,跟着贺威一路走到正门。 贺威回头看着步伐东倒西歪的他,站定原地,疑道:“你怎么不回家?” 燕海臻从医院出来,证明昨晚回家休息的何锋和吕浩然已经当值,没他和黄玉卿什么事了。 燕海臻指着大厅,说:“我回办公室睡。” “得了吧。”贺威道,“工作也要有个度。一队都不在,你要是在办公室有个三长两短,没人能及时发现。” 燕海臻挺着最后一口气瞪贺威一眼。 “同事多年,你这嘴是一天都没变,损得都没边了。” “你懂什么?”贺威望着燕海臻弓腰上楼的背影,笑道:“这叫忠言逆耳。” 贺威拿着毛发一路来到肖敏的办公室,肖敏还没来,倒是隔壁,解剖室的大门虚掩着。 贺威轻轻推开门,成诺回头看他,表情一言难尽。 贺威一头雾水:“你什么表情?” 成诺长吁一口气,记忆还停留在贺威拉着他制作奇臭无比的假人头血桶上。 回到家,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差点洗破皮才勉强闻不到残留的臭味。 “你们三队不会又找到难搞的嫌疑人吧。事先说明,”成诺挽起黑色衬衫的袖口,“新买的衣服。无论我们什么交情,容我拒绝。” “瞧给你吓得。”贺威侧身靠在门边,“我是来找你邻居,这不是人没来,看到你大门开着,就想来找你说说话。” 危机解除,成诺安心不少。 他斜眼瞄到他手上的证物袋,指了指,说:“这是谁的?” 贺威猜到成诺一定认为毛发来自最新的无头尸案。 他故意顿了顿,说:“你听过中川佑树吗?” 成诺微微睁了睁眼:“你是说日本财团中川物产集团的会长。” 他还记得不久前樾安市人民医院发生的爆炸事件。 爆炸引发火灾,导致整栋住院部无法正常使用。 但幸好,除去当事一人被狙击枪爆头后死亡之外,没有牵扯到普通人的生命。 “怎么回事?” 成诺清楚地记着,那件事被燕海臻带领的一队接受,林栋也明确表示贺威今后不许和那件案子再有瓜葛。 “你怎么又和他牵扯上了?你刚恢复工作,要是让林局知道……你想彻底回家呀?” 贺威耸耸肩,无奈道:“我也不想和他牵扯,但他非要逼我。” “什么意思?” 贺威拎起证物袋,恰巧,一身干练常服的肖敏从走廊尽头出现。 她定睛看到来人是贺威,顿时喜笑颜开。 即便她不知道他过来是因为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今天注定不会是无聊打工的一天。 “正好。” 贺威扭头看着快步靠近的肖敏。 “省得我还要说两遍。” 三人站在鉴定科的走廊尽头。 贺威把证物袋递到肖敏的手上,说:“我想拜托你,用这几根毛发与中川广树的dna进行对比。” 闻言,成诺和肖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中川……广树?就是半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中川广树,不是还在医院的中川佑树?” 贺威颔首:“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早就已经死了的,中川物产原继承人,中川佑树的堂哥,中川广树。” 这是警方手里唯一一个能和中川佑树进行对比的dna。 成诺指着肖敏手上的小袋子,问道:“这里面是谁的头发?” “百分之二十、或百分之五十是中川佑树的。” 百分之二十是因为白计安曾和他判断,病房里的人百分之八十已经换人了。 至于百分之五十,昨天疑似偷天换日的事刚发生,燕海臻就拿到了毛发,他实在有些担心。 肖敏和成诺被贺威搞得云里雾里,两人相视一眼,还想问什么的时候。 贺威说:“你先试试,等到结果出来,我从头和你们说。” 贺威一路向办公室的方向走,走廊尽头的窗前,一道黑影伫立原地,似乎是在等他。 贺威快步上前,随着他挺拔的身影从三队办公室门前一闪而过,三小只赶紧追上去,一个挨一个地趴在门框上,向尽头张望。 斐辰手握茶杯,瞧着从坐下就开始酸到叽叽喳喳的三小只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贺威看着背光而立的邵凌云有些莫名其妙。 “有事?” 他记得陆玉行在局里。 邵凌云不自然地撇了撇嘴,问道:“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什么?” “你听到了吧。” 贺威古怪地瞟他一眼,拧开大门:“闲的没事就去找陆队,三队的工作有人做。” 贺威进门,紧接,走廊响起清脆的关门声。 邵凌云吃瘪的样子尽收三小只眼底。 韩阳握拳,再小的声音都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商思文也笑了:“我就说你们不用担心,老大不会理他!” 韩阳皱了皱鼻梁,咧嘴笑道:“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还不信邪!老大最没耐心了,惹烦了,两句话撞死他。” 邵凌云看着眼前被关死的大门,不爽地皱起眉头。 他总觉得贺威好像很讨厌他。 贺威的屁股刚落在转椅上。 咚咚! 大门响了。 贺威按开电脑,检查一圈有没有遗漏掉卫岩的信息。 禁毒大队依旧没有动静。 安耐住心底的焦急,贺威习惯性拿起手机。 黑屏。 事务所的监控已经被白计安切断了。 还有。 他抬起手腕,看着许久不戴的手表。 它只是一块手表。 咚咚! 贺威烦躁地向声源看去。 “进。” 看到又是邵凌云,贺威不明所以。 “我可以进来吗?” 贺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直到邵凌云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不是三队的人,陆队也没有告诉我你暂时由我管理。你是当过兵的,不会连这点纪律都不懂吧?” “我懂。” “很好。”贺威拉过文件,“出去吧。” “不是。” 邵凌云别别扭扭,有话说不出的样子搞得贺威更烦躁了。 他啪地一下合上文件:“三秒,说清你的来意。否则,我扔你出去。” 第68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0 贺威认真的眼神吓得邵凌云一怔。 经过昨天下午训练场之后,他对贺威的脾气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贺威开口:“2!” 已经2了!? 生怕他真的像昨天一样把他扔出去,邵凌云本能地站起军姿,急道:“报告!陆队和我说最近没有事会分配到我的手上,所以我就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二队没有事叫你做,关我什么事?” 邵凌云顿了顿,点头:“当然关你的事。因为陆队说,不给我分配工作的原因是昨天训练场上我的综合成绩排名第一,很可能要跟着贺队长去奇雁山执行任务,所以叫我待命。” 贺威扶额:“那你就待命。” “我……”邵凌云猛地仰首挺胸,“报告!我待不住!” “待不住。”贺威点点头,他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起身说:“跟我走。” 两人相继从办公室出来。 邵凌云跟在贺威的身后,没有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三小只的心跟着悬起来。 两人从三队办公室门前路过,邵凌云特别向里面看一眼。 本来没有任何含义的一瞥让韩阳相当不爽。 邵凌云一路跟着贺威,明目张胆地打量他隐藏在黑t下面的背肌。 而后,他回想在家训练后,对着镜子照的自己。 对比一下,的确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难怪他从部队回来能在短期之内升上支队长,能仅靠一招击败他。 忽然,贺威站定,不等邵凌云反应,他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板,对里面埋头擦水台的人说。 “李叔,先别忙活了。” 李叔转身,只见贺威用下巴指了指邵凌云。 “有人想来替你。” 邵凌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他慢慢地抬起头,门上的标志是……男厕所。 “你不是待不住吗?” 贺威拿过水桶里的拖布塞到他手上。 “干吧,全楼的厕所都是你的。” 而后,贺威扭头嘱咐李叔。 “别和他客气,他是真心、自愿的。” 说罢,贺威绕过邵凌云这个倒霉孩子离开。 刚走出两步,忽然,他回头提醒他:“对了。打扫女厕之前记得喊一嗓子,没人再进。咱们局里的女人可不是普通的女人,不能还手的情况下,被打死的概率绝不是零。” 直至贺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邵凌云还是懵的。 “来,邵警官,把这个戴上。” 他低头看着李叔递给他的塑胶手套,再抬起头,李叔笑得相当和善。 “用它,不伤手。” 邵凌云尴尬地接过手套,勉强挤出微笑。 “你人还怪好的。” “这有啥,顺手的事。” 李叔开开心心离开的背影让邵凌云严重怀疑贺威不是第一次干这损事。 他忍着怒气,抄起抹布对小便池一顿猛擦。 半晌,他看着眼下逐渐闪亮的白瓷,从牙缝里挤出自言自语。 “王八蛋!” 贺威走到三队门前,眼神直接越过三小只,看向工位正对大门的斐辰。 “昨天测试的结果在你手上?” 斐辰立刻从抽屉里拿出蓝色的文件夹递上。 翻开,贺威的眼神仅落在前三名的身上。 邵凌云第一, 韩阳和陈泽洋相继位居二三。 贺威合上文件,刚想和斐辰说东西他带走,就注意到三小只几乎快把他刺穿的眼神。 “看什么?” 商思文和陈泽洋不敢说,唯有韩阳皮肉紧实,壮着胆子问:“邵凌云呢?” 贺威单手拎着文件。 临走前留下一句:“想他的话,多喝点水就见到了。” 推开办公室大门,电脑正好收到消息。 贺威快步过去,发件人是卫岩! 太好了。 他拉过椅子坐下,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点开信息。 简单总结,卫岩将这两天禁毒大队的工作进展简单与贺威进行汇报。 三个消息。 第一,赵丰和赵大庆依旧处于失联状态。 他怀疑爷孙二人可能在奇雁山中,或者已经遇害。 第二,他根据几个月前,贺威交给陆玉行的迷奸药向前查,他们伪装客人光顾了几次售卖非法药物的药店。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手下的便衣暂时不敢轻易提起有关毒品的字眼。 他们需要时间,先从非法药物开始与店家混熟,等待时机成熟,得到信任,店家自然会为了拓展更多的客户,主动介绍毒品。 第三,他希望贺威在等待他们消息的时间里能够确定除他之外的两名待命的刑警。 他们会率先找到机会潜伏内部。 之后,卧底利用「毒贩」身份的便利条件,把贺威等人神不知鬼不地「骗」进奇雁山。 贺威知道毒贩异常警惕、做事残暴,需要大量的时间慢慢的、谨慎的应对。 他敲击键盘,希望禁毒大队的同仁注意自身安全。 按下发送键,贺威靠在椅背上,揉着山根,闭目养神。 叮咚。 以为是卫岩,贺威睁开眼,来信人竟然是白计安。 他立刻坐直身,想起白计安昨晚曾说,他会在固定时间汇报自己的行程,如果没有必要的事,他不会主动发消息。 他要出门吗? 去哪? 贺威焦躁,不由自主地抖腿。 点开信息,进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泰式柠檬虾、罗勒炒猪肉,主食是蟹肉炒饭。 简单的两菜一饭,看似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但贺威一眼就能看出,白计安吃的都是外卖。 谭杰在他们的新家监工,他又上班。 贺威算了算午休时间,11:30-14:00。 2个半小时。 如果他下班就走,回家做饭和白计安吃饭再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计安垂眼盯着手机,直到收到贺威发来的信息。 「多吃些。」 「今天我都没能在监控里看到你,很想你……」 「晚上可以把监控还给我吗?」 「手表和监控,我们不能一个一个的,慢慢取消吗?」 「我真的不习惯。」 白计安嘴角含笑的柔情让傻站在她餐桌对面的朱艺雯不爽的眯起眼。 从她进门之后。 “还有十分钟,白计安,我已经站在这一个小时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白计安不紧不慢地把「不行?(???д???)?」发给贺威。 随后,他轻轻放下手机,夹起一粒虾仁放在眼前端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求于人还像你这般理直气壮的。” 白计安赤裸裸的嘲讽不断提醒她想起几天前的愚蠢。 朱艺雯死死地攥紧拳头,直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 白计安抬眼盯着她,沉默片刻。 他放下筷子,双手环胸地靠上椅背,淡道。 “现在,跪下。” 第68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1 “你,说什么?” 朱艺雯不可置信地瞪着白计安。 她明白经历不久前的背叛,白计安不会轻易帮她。但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冷漠,一丁点的余地都不打算留给她。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朱艺雯争取道。 “杀了「黑桃q」替贺颜报仇不止是我的心愿,也是贺威和他们父母的心愿。白计安,你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白计安轻哼:“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离了你,地球照样转,「黑桃」我照样抓。” 朱艺雯哑口无言。 她是什么角色,她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有关乎「黑桃」秘密的资料,像她这样能力平平无奇的人根本就不需要「黑桃」的干部亲自动手。 想起前几天主动联络到她的那个人,不但拿出让她无法质疑的证据,还言之凿凿地告诉她,「黑桃q」已经得到了她全部的近期消息,找到她本人,只是时间问题。 “白计安,我没有时间了!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要被他们抓回去折腾死!!” 她出身「黑桃」,对于惩处叛徒的方法她再清楚不过。 像她这样能力一般,即使叛逃也翻不出什么水花的人被抓回去后会遭遇什么……处置她的绝不会是喜欢一枪毙人性命的「k」,而是喜欢折磨、把人做试验品的「q」! 她绝对会生不如死。 “白计安,除去资料,我还藏着另一个真相。贺颜!” 白计安眉毛一皱:“什么?” “现任的「q」,从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有很强的野心。当初,他在公共场所制造大爆炸杀了贺颜也是因为他想取代贺颜的位置。其实贺颜没有叛离组织,是「q」为了除掉她,陷害她,让「黑桃主」以为她要带着组织的秘密离开!” “所以,拿着资料叛逃、连累贺威变成被击杀对象的人,是你。” “我没有办法!没有贺颜,我根本没有理由继续留下。况且,如果「q」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杀了我。我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为贺颜报仇了!” 白计安平静地看着被恐惧支配的朱艺雯。 半晌,他淡道:“说完了?” 朱艺雯愣住了。 白计安如此冷血的反应,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对视着,白计安忽然垂眼,瞟了一眼地板,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一定要跪?” 她怎么说也是白计安的长辈。 白计安无所谓地摊开手:“不想的话,大门在那。” 声情并茂的感情牌对白计安毫无效果。 朱艺雯的脸色变得极差。 回想十几年前,与白计安初次见面至今。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少言寡语,对她来说毫无威胁的毛头小子会在某一天把她逼上绝境。 悲哀的是。 她除了答应他的条件之外,别无他法。 真是疯了。 大概是天生的厌恶,导致她无法信任白计安,才会脑子糊涂,让旁人钻了空子。 竟然会舍近求远,相信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神秘人,只因为他的身份更值得信任,开出的条件比白计安给她的更好。 他们说好交换手上线索之前,需要彼此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那个人透露给她的信息,毫无疑问,全部来自内部。 她可以确定那个人对「黑桃」抱有敌意,且,他们拥有相同的过去。 朱艺雯深呼一口气。 她明白白计安还在被背叛的气头上,只得忍辱负重,问道。 “我跪下,你就会帮我吗?” “时间紧迫,我没有耍你的理由。” “好。”朱艺雯认命地点点头,“让我跪下可以,但是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 “除去「q」和「k」,再帮我找一个人。” 白计安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尾:“谁?” “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 ventus。” “特工。”白计安重新拿起筷子,“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要没有这个能耐,我压根就不会和你说。” 被骗走拷贝资料的事,如果可以,她最不想让白计安知道。 白计安咬下半个虾仁,细嚼慢咽。 而后,他颔首,慢条斯理地说:“好。” 一个字让朱艺雯的心彻底落地。 条件谈好,她也不再磨叽。 答应白计安的,就算百般不愿,她也绝不食言。 为了报仇、为了今后她能不再像老鼠一样活着。 朱艺雯弓下腰,眼看双膝就要沾地,白计安淡道:“别在这跪。” 他用筷头指着旁边的接待室。 “去那里。” 朱艺雯疑惑地走到接待室,她以为白计安会跟进来。 谁知,白计安在原地安静地吃饭,连一眼都没有给她。 透过墨色的玻璃墙,白计安斜睨背对他,跪在接待室里面的朱艺雯,紧握筷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贺颜不是主动叛逃组织。 贺威被挂在组织的悬赏令上,根本原因是贺颜,直接原因却是朱艺雯。 贺颜被现任「q」陷害,朱艺雯没有能力在「黑桃主」面前帮她证明清白。 但她心有不甘,想要为爱人报仇,所以才会以盗走绝密资料,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整个「黑桃」心慌不已。 「原黑桃q」贺颜死后,朱艺雯立刻带着只有她亲自保管的资料逃走,两个人的关系只要简单调查,必然暴露。 「黑桃主」一心认为是贺颜蓄意叛逃,杀她有功的无名小卒摇身一变坐上「黑桃q」的位置。 大阴谋里套着无数个小阴谋。 十恶不赦的坏人们,为了当更大的坏人而相互陷害、残杀。 白计安靠在椅背上。 他盯着一桌子几乎没动的饭菜,精疲力尽。 不自觉的,白计安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贺颜啊贺颜。 你可真是这天上地下,最好的姐姐。 自己犯罪连累贺威不说,还找了个愚蠢的东西,把本就恶劣的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 沉静了片刻,白计安起身来到接待室。 他站在朱艺雯对面,垂眼看着她,问出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贺颜在国外上学上得好好的,为什么会接触他们,成为「黑桃q」?” 第68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2 朱艺雯抬头望着白计安,而后,她低下头。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要知道。” 白计安无比坚定的态度让朱艺雯皱起眉头。 “你不会要反悔吧?” 她已经按照他的条件,抛下自尊跪下了! “我只是想知道一切的源头。” 他国内国外费尽心思,他就想知道贺颜当初在想什么。 贺威的家庭很和谐,父母和姐姐都是爱他的。 这些事他从高中开始就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贺颜是真心关心她唯一的弟弟,他就更不能理解,她在选择加入犯罪组织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你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那又是什么原因?” 白计安穷追不舍,朱艺雯深知今天不给他答案,她可能连这间房子都无法走出。 “喜欢。”朱艺雯仰起头,“她喜欢,算理由吗?” “喜……喜欢?” 白计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喜欢什么?喜欢犯罪?” “不是。你应该知道贺颜的专业是什么。” “毒理。” “没错。她喜欢研究那些,不,其实到后来毕业,已经不是喜欢能概括的,是痴迷。她的求知欲非常强,喜欢没日没夜地研究各个不同分类的毒理学书籍、文献,只要能让她做实验,无论什么样的实验室她都想去尝试。但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几经辗转,最后与喜欢各种异毒的「黑桃主」成为了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 “是。” “那她,知道帮助她、鼓励她的人是「黑桃主」,她进入的是个犯罪「组织」吗?” 随着朱艺雯点头,白计安倒吸一口气。 他转过身,竭尽全力压制莫名其妙的心情。 忽然,他不受控制地笑了一声。 以为是段子的描述,在这一刻变为现实。 原来,一个人在极端无话可说的情况下,真的会被气笑。 叮咚。 衣兜里传来的提示声让白计安一怔。 他转身看去,贺威拉开大门,笑盈盈地叫着他的名字。 刹时,白计安眉心一紧,对着跪在地上的朱艺雯冷道:“起来。” 朱艺雯怔了怔。 她还以为白计安一时半刻不会放过她,会继续羞辱她,直至他解气为止。 迟疑的几秒,眼尖的贺威已经注意到接待室里面的情形。 他快步走进来,用眼神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朱艺雯撑着有些麻木的双腿起身,再抬头,白计安站在贺威的身边,用冷若寒霜的脸面对她,眼底蕴藏着风暴。 “没事。” 朱艺雯向贺威解释。 “我需要计安的帮助。之前,我们相处的不愉快,我做了错事,真心来道歉。” 话毕,她不经意地转眼看过去。 白计安的脸色缓和不少。 贺威没吭声。 他伸手拉起白计安的手走到大厅,担心地说:“为什么让她进来?你是不是把她前几天背叛你的事全忘了?她不值得相信,万一伤害到你怎么办?你明明知道我恢复工作,不能经常在家,你……” “好了。” 白计安望着贺威为自己焦急的脸,一直憋闷的心忽然畅快许多。 “先不说这个。大中午的,你怎么回来了?” 贺威转头看了眼餐桌上的外卖。 “还不是因为谭杰不在,某人离开我就跟个无法自理的人似的,只能吃外卖?” 白计安诧异地张了张嘴,“你不要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给我做饭。” “没错!”贺威特自豪。 “可是,我给你发照片了呀。你又没和我说不许动筷,你现在回来,按正常程序,我早吃完了。” “那是因为我今天回来的目的不是做饭,明天才是。” “那今天是……” “演习。” 贺威抬腕看着手表。 “我在做实验。午休开始就回来,做完饭,和你一起吃,把所有碗筷都放进洗碗机再回去,来不来得及。” “不可以。”白计安不满道,“你天天忙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两个半小时的午休,你还要两边跑?我不同意。” “不同意可以。”贺威手心朝上向白计安勾了勾,“监控和手表,选一个给我。” “不行。” “啊……计安。” 半年来每天的习惯,突然什么都没了,他连白计安的影子都摸不到了。 短短一上午,从来没有抖腿习惯的他抖了八百次,都要生出分离焦虑症了。 尤其是刚刚他推开事务所大门,看到朱艺雯在接待室跪着。 谁知道今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人过来? 万一白计安遇到危险,他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立即赶到他身边保护他怎么办。 白计安被他磨得没办法,转身上楼,把手表还给他。 “不许戴,只能装衣兜里,听到没?” 贺威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而后,他陪着白计安回到接待室。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艺雯慌张地看了看白计安,可他根本就没打算给她任何提示。 “没……没了。” “好。”贺威道,“那就带好你的东西,我们一起走。” 闻言,余下两人都懵了。 朱艺雯急道:“去哪?” 贺威不会要把她抓到警察局吧! 贺威淡道:“我没打算限制你,我是要带走计安。主人走了,客人总不能留在原地,你说对吧?” 朱艺雯恍然地点点头,率先一步离开事务所。 白计安坐在餐桌前,望着贺威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拿过手机。 找到「红桃j」的号码,他轻叹一口气,双手快速敲击键盘。 「和朱艺雯接触,为什么要用真实身份?」 「红桃j」秒回:「我只是觉得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清楚「组织」内部的诸多秘密,对于谨慎多疑的叛逃者来说,更有说服力。」 「你不会连证件都给她看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把近几年,亲自搅黄组织地下交易的证据给她看。她凑巧全部都有耳闻,自然就相信了我的身份。」 想起朱艺雯口中的「ventus」只是「红桃j」作为特工的代号,白计安简单回复消息,稍有安心地放下手机。 同时,贺威端着热气腾腾的家常菜从厨房走出来。 他把添置的菜放在一众外卖中间,而后,他坐在白计安对面。 “说说吧。让一个背叛过你的人走投无路,过来找你的原因。” 第68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3 白计安与贺威对视。 片刻,他长吁一口气,泄气地耷拉双肩。 从前他不懂为什么每一次贺威对他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时候」,表情是不甘的。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和洞察力优秀的人在一块,他都不需要特别观察你的行为。 与平时不同的一举一动,曾经或现在出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足以成为他开始注意你、推测你行为的原因。 白计安鲜有露出的沮丧模样让贺威忍不住翘起唇角。 “你笑什么?”白计安问。 贺威夹起还在冒热气的小炒牛肉放在白计安的米饭上。 “开心呀。” “看穿我就让你这么开心?” 贺威重重地点头:“特别。” “为什么?” “因为这样能让我感觉到,我们是势均力敌的。” 白计安在思想和行动上过于独立,唯有不喜欢做家务、不会下厨算得上短板。 可偏偏他有钱,还不在乎钱。 光是出手阔绰,不斤斤计较这两点,人才市场上就有大把的人愿意应聘打理他生活的管家。 “作为男朋友,我喜欢为你做一切事,但不能只有家务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白计安撑着下巴认真地听。 半晌,他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些。” “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是不是应该送你点脑白金什么的。” 贺威顿了顿,一脸疑惑地抬头看他。 “因为我感觉,你的记忆力好像不是很好,需要提早治疗。我不想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对你做一遍自我介绍。” 白计安这番话贺威是越听越迷糊。 “计安,等等。”贺威认真地问,“你一直在说什么?” “我说你记忆力不好。” “我哪里记忆力不好了?” 上午看的卷宗他现在都能背给白计安听。 “因为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判断,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真的从未觉得自己帮过我?”白计安双手拄在餐桌上,“细小的事我都不提,唯有一件事,你真的忘了吗?你救过我的命。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在贺威曾经的单身公寓,如果他没有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中途抛下任务来找自己,他现在早就死透了。 闻言,贺威夹菜的手僵在空中,他慢慢地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 又这样。 每一次他只要提起那件事,贺威的表情就会变得非常难看,甚至连饭都不吃了。 白计安赶紧挖了一勺蟹肉炒饭递到贺威的嘴边。 “啊 ~ 吃一口,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贺威抬眼盯着他:“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朱艺雯进来。” “我没转移话题。” 白计安举着勺子上的美味在他的眼前画了两圈。 “你吃一口,吃了我就告诉你。” 贺威沉默了两秒,张嘴接受了白计安的投喂。 “很好。”白计安笑眯眯地问:“好不好吃?” 贺威点头,“说。” “好。”白计安放下勺子,直言:“我想和她继续合作。” 贺威瞬间蹙起眉头,语气不容拒绝:“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 白计安愣了愣,他没想到贺威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为什么?” “因为她背弃过你,不值得信任。” 那日,碎掉的玻璃杯、满地的红酒,还有情绪不稳的白计安,他都历历在目。 “今天上午我收到卫岩发来的消息。禁毒大队已经开始接触药店老板,按进度,一周之内,我一定会收到带队潜入奇雁山的通知。进去容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出来,我说不准。如果在我没办法随时回来的情况下,朱艺雯频繁和你接触,我不会放心的。” “贺威。” 白计安伸手握上他的手。 “你听我说。我之所以会重新答应和她合作,理由是……我能理解她。” “理解?” “没错。她进入组织是为了和贺颜在一起,叛逃组织是为了给贺颜报仇。就算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僵,她的个人能力和价值也都不高,但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她的目的。” “所以,你是想说,凭朱艺雯一个人的能力躲到今日已经是极限,想要报仇,必须要联合更强大的人。” “我是她唯一的选择。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帮她?就算真的有人与她目标一致,谁又会愿意带上她?” 贺威依旧摇头:“她要杀的人是「黑桃q」,警方这次的行动目标也是。「黑桃q」跑不掉,你叫她等结果就好。” “可是,只有自己亲手解决才叫复仇呀。” “计安。”贺威望着他,“你是不是忘记需要惩治「黑桃q」复仇的人,从来都不止朱艺雯一个人。” 白计安哑言。 “好了。”贺威反手握住他的手,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还有时间。我来收拾,你跟我走。” “去哪?” 贺威起身,端起待洗的碗盘,说:“下午和我一起回市局,上班。” …… 贺威停车,他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计安,只见他一脸为难地望着市局门口陆陆续续进入的警察,眼睛一眨不眨。 贺威目视前方,淡道:“如果你不想自己走上去,我不介意抱你上去。” 闻言,白计安浑身一抖。 他二话不说按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贺威甩上车门,三两步追上白计安,与他并肩行走。 “又不是第一次过来,这么害怕?” “我的确不是第一次过来,但我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来。” 忽然,白计安站定原地,转身面对贺威。 “你干嘛非要我跟你上班呀?又不是多一个人给开双工资。” “我要看着你。” “因为朱艺雯?” “不止。”贺威扭头道,“还有中川佑树。如今日下隆夫也知道你就是那天载走他的出租车司机,他一定会去事务所找你。别忘了,他就算再傻、再好骗,也是「梅花j」。” 白计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果你是因为顾忌他叫我跟你上班,可以安心了。” 第68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4 贺威眯起眼:“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叫凉帮我,将一切能查到我的资料,尤其把事务所的生意和侦探的身份尽可能地放大。” “也就是说,无论日下隆夫查破天,你也只是个收钱办事的私家侦探。” “没错。还有你,我让他用ai技术,把你的脸换成了别人。” “别人?谁?” “凉做的虚拟人物,相当逼真,没有十天半月谁都别想发现。” “就算是「梅花」?” 白计安欣慰地颔首:“就算是「梅花」。” 白计安跟着贺威,顶着四周不断投来的好奇目光,一路走上三楼。 他望着贺威前行的背影,想起刚刚他们谈论的事。 他嘴上说着十天半月谁都不能发现,但一切真相大白也只是时间问题。 拖延战术,并不能长久隐藏贺威和他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半月之后,该结束的,都会结束的。 贺威拧开办公室大门,自己不进,偏偏要站在门中间,侧开一条缝给白计安。 白计安怒视他憋笑的脸,像个小偷似的回头回脑,确定四下没人,从贺威身边挤进去。 贺威随手关门。 他转身望着白计安自动走向沙发的背影,感觉这无比舒坦的画面久违了。 贺威指着墙角满满登登的书柜,说:“喜欢什么随便看,都是给你解闷的。” 他走到工位坐好,拉过桌上的文件,看两行,抬头瞧瞧专心选书的白计安。 连空气都变甜了。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忽然,白计安拿下一本书。 见他要转身,贺威猛地举起夹子挡在脸前。 耳畔,白计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贺威慢慢放下夹子,露出眼睛,狂瞟白计安。 “好好工作!” 被发现了。 贺威沮丧地把夹子升上去,挡住双眼。 “是……” 咚咚! 门板被叩响。 白计安望着大门,竟然有些紧张。 “没事。”贺威对他安抚地摇摇头。随后,他对着大门说道:“进!” 肖敏走近,一眼看到白计安时,笑道:“有客人呀!” 贺威盯着她手上的报告,严肃道:“是结果出来了吗?” 肖敏点头:“自己看吧。” 贺威翻开文件,只见最下方清楚明确地表明,两名送检人的dna,系亲属关系。 “竟然是一个人。” 肖敏对结果根本不意外。 “不是一个人才奇怪吧!之前,我听你说替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推测太玄幻,你还不相信。怎么样,事实证明一切。” 一时间,贺威竟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他转头望向白计安。 同时,叮咚! 是白计安的手机。 他点开catharina的来信。 刹时,他震惊地瞪大双眼。 “贺威。” 白计安把手机反转,面冲贺威和肖敏,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画质清晰的视频。 视频中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日下隆夫,另一个,是应该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被一队看管的中川佑树! “我靠……”肖敏不敢置信地走过来,她宁可相信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她转头回看贺威,问道:“会不会是中川佑树的其他亲人?” 贺威摇头:“我们第一次接触中川家的时候,中川家只有中川英士、中川广树,后来两个人相继去阴间团聚,只剩下唯一的继承人,中川佑树。” “既然中川佑树都是后来出现的,那么有没有可能中川家还有其他人,只不过中川英士生前没有发现,是中川佑树发现,然后说服他成为自己的替身?” 白计安不赞同:“金钱和权力的诱惑无穷大。我相信,如果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乔英杰,那么,他一定也会想办法变成中川佑树。哪怕不能执掌整个中川物产,分一杯羹,也足够他和全家过上奢靡的一生。” 肖敏觉得白计安说的有道理,她转头,贺威同样露出赞同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肖敏叉着腰,疑道,“难道是燕海臻的问题?他真的拿错了?” “可是燕海臻向我打包票,还说当晚医院的护工重新打扫了病房,样本一定是房间里那个人的。” 说罢,贺威抓过手机,给今日当值的何锋拨电话。 何锋接到贺威的电话有些紧张,一听他想要中川佑树的照片,他顿时想起燕队和他说过的,贺威怀疑的事。 当天,他也曾怀疑过,只是没有找到支撑疑点的证据,甚至,中川佑树的主治医生明确表示屁股针是他亲自开出的。 片刻,贺威收到何锋发来的信息。 照片、视频,一应俱全。 白计安走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和贺威的摆在一块。 两部手机同步播放视频。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同一个人。 肖敏皱起眉头:“这是恐怖片,还是火影呀?影分身吗?” 正巧中川佑树是日本人,日本有忍者,全对上了! 贺威抬眼望着肖敏,无奈道:“你现在的反应就和欧美人相信每个中国人都会翻跟头、会飞檐走壁是一样的。” “没办法。”肖敏撇撇嘴,“文化刻板影响太严重。” “行了。”贺威拿起手机,“我叫何锋再行动一次,如果下一次的实验结果一样的话……” 肖敏颔首:“那就真的要把病房里的中川佑树拎到审讯室了。” 肖敏走后,白计安没有回到沙发,而是拉开贺威对面的椅子坐下。 “怎么了?”贺威看他的脸色不好。 白计安定睛看着他:“就算再做一次检测,结果也不会改变。” 贺威眯了眯眼,忽然,他起身走到白计安身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好。 “计安,你是不是猜到了?” 白计安逐渐泛白的脸色让贺威不由心慌。 终于,白计安扭头看着他,说:“你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没人能一直戴着易容的假脸。” “那之后你告诉我,大概率不是假脸,而是整容。” “但是他们的dna都和死去的中川广树是亲属关系。” 白计安转身面对贺威。 “一模一样的脸、都和中川广树是亲属关系、在必要的时候代替中川佑树。贺威,你说,这件事是正好被catharina和我发现,如果没有我们,燕海臻带领的一队就会认为病房里的人是中川佑树本人无疑,那么届时,被法院指控杀人罪行、被实施枪决的人会不会是现在在病房里的那个人?” “当然。” “普通的替身能模仿主人的一言一行,甚至能达到最亲的人都无法辨认的程度,但唯独dna不可能。但世界上却有一种技术可以办到。” 贺威严肃的表情随着白计安的分析变得愈发震惊。 白计安说的技术他知道,只是他不敢相信,真的有人如此泯灭人性。 “克隆人。” 第68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5 “克隆人。” 说罢,贺威摇摇头。 无论如何,他认为制造克隆人代替本身的行为过于疯狂,不像现实中会发生的事。 “可我们没法解释,世界上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从外貌到dna完全相同的中川佑树。” 白计安扭头看着贺威,平淡地说。 “法律和人道主义不允许克隆人类,但克隆技术一直在稳健发展。尤其中川佑树身边有掌控「梅花」的藤原夫妇,以「梅花」多年来不停召集顶尖科学家为其工作的情形来看,秘密帮助中川佑树制作克隆人,代替他出现在大众面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藤原智想杀中川佑树,把中川物产更名换姓。” 贺威琢磨着,他双手交叉地拄在双腿中间,分析道。 “两种可能。第一,克隆人是在中川英士在世末期,藤原智与乔英杰里应外合时制作的。藤原智利用「梅花」的科技,制作以假乱真的ai视频,误导我们的视线,让我们对中川广树的死亡时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让他有机会等到dna鉴定检测结果,随中川英士离开中国。” “第二呢?” “第二,克隆人很可能不是藤原智的杰作。毕竟如果他知道中川佑树有可以替代他的克隆人存在,那他必然会利用起来。比如秘密杀害真正的中川佑树,再控制无人知晓的克隆人成为傀儡,主动退位让贤,把中川物产光明正大地交给他。” 白计安沉思片刻,点头:“有道理。如果藤原智可以用这招,他完全不用在中川佑树回国期间铤而走险。” “所以。”贺威道,“我更倾向帮助中川佑树制作的克隆人的人是,「梅花j」日下隆夫。” 身为「梅花」干部,他既有大把机会深入「梅花」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研究所、实验室。 甚至,只要他想知道,想拿到任何新研发出的科技。深信他是内部人的科学家们,应该不会有人会对他有所隐瞒。 “不行。”贺威忽地站起身,“我去找肖敏和成诺,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一队。” 他不能一直猜测下去,他要燕海臻现在就把病房里的中川佑树带回来。 到底是不是克隆人,牵出来溜一圈就知道了。 白计安看着慢慢关上的房门,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对「组织」制作克隆人的事并不意外。 一群从头至尾把人命视如草芥的人,区区克隆人,他们又怎么会思虑他存在的意义,怜悯他的死活。 两分钟,贺威一通有理有据的推测下来,成诺和肖敏人都傻了。 他们相视一眼,竟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贺威是不是生病」的意味。 肖敏为难道:“就算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们愿意相信你,林局和燕海臻也未必会相信呀!” 克隆人,这怎么可能呀!? 贺威坚定,“燕海臻会相信。” 当天医院里,燕海臻和何锋都曾察觉出端倪,只不过无论是贴身搜查,还是找人证核实,结果都是一切正常,这才放下本能生出的疑虑。 “那你去找他呀!”肖敏道,“我刚才还在楼上和他说话来着。” 贺威一愣,他记得今天燕海臻休息。 “一队摊上大麻烦,他能老老实实地在家休息才有鬼呢!” 贺威点点头,匆忙道谢后准备离开,忽然,成诺叫住他。 贺威回头,只听他说:“你怎么会有从医院逃出去的中川佑树的视频?” 贺威转眼看了眼肖敏,而后轻描淡写地说:“至少我能肯定视频的内容是真的。” 说罢,成诺望着贺威疾步离开的背影,刚想转头问肖敏,一回头,肖战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就悄摸摸地回鉴定科了。 五楼。 得知一切的燕海臻被贺威一路拖行,眼看就要被他拉出办公室,燕海臻一把抱住门框耍赖。 贺威不想用全力拽他,只得放手,叉腰质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问我?!” 燕海臻已经被贺威惊世骇俗的逻辑炸得语无伦次了。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的?你是不是午休睡觉白日做梦呀!克隆人,你咋不说多莉复活了呢!” 燕海臻死死抱着门框,摇头嘟囔。 “要去你自己去!” 上次跟贺威去找林栋,一杯茶泼得他,心里裂开的缝儿,到现在还没彻底愈合呢! 他老胳膊老腿的,除了正儿八经的刑事案件,什么惯用狙击枪、百发百中的杀手,克隆人、克隆羊的,他什么都不想碰!! “你以为我非要带你呀?”贺威道,“还不是因为把医院里的中川佑树带回来,必须经过一队!” 要是三队自己的事,人都已经进审讯室了! “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他都不敢想象林栋听到克隆人这三个字能扔过来什么。 时间紧迫,贺威眉毛蹙起,正打量从燕海臻哪里下手比较好拖的时候,身后,林栋浑厚的嗓音响起。 “干什么呢?” 他在办公室就听到了。 “鬼屋吗?呜嗷叫唤!有没有刑侦队长的样子!” 贺威向燕海臻耸耸肩,一脸「没说我,我没叫」的表情。 燕海臻狠狠地瞪上贺威一眼。 他就纳闷了,只要林栋、贺威和他凑在一块,挨喷的是他俩,但中间最倒霉的那个,一定是自己。 话说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妖术咒法傍身吧! 一次次地惹林栋,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都没怎么样。 真邪门了! 燕海臻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贺威忽然侧身一步靠上来,与他并肩而立。 “报告林局,我们有新发现。” …… 等到燕海臻回神,林栋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刚准备好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结果,林栋说。 “行,带回来。” 燕海臻惊讶地张开嘴,林栋又说。 “我还没见过呢。” 说罢,林栋夹着公文包转身离开,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幽长的走廊,燕海臻尖叫:“他信了!!!!???” 妖法,一定是妖法。 第68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6 行动前,贺威鲜有地迈开长腿在单位的走廊里狂奔。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正巧撞上看到燕海臻下楼,预备回家的白计安。 “我就知道。” 贺威关门,靠在门板上堵住白计安。 “不要走。我和燕海臻去医院,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你等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好不好?” 白计安瞧他着急的模样,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点点头,“那你帮我一件事。” “好。” “我还没说。” “什么都好,只要你愿意等我。” 他实在太喜欢行动之后在办公室一眼看到白计安的画面了。 无论心情如何,身体有多累,总会在一瞬间从阴转晴。 白计安微微一笑,说:“你把门锁从外面锁上,我不想有人突然推门进来。” 贺威愣了愣,说道:“锁上倒不难,但你没办法自由行动,万一你想上厕所怎么办?” “没关系,我刚刚去过了。” 思虑片刻,贺威点头:“我会尽快回来的。” 踏上燕海臻的副驾驶,贺威还没用正眼看,便感觉到处于他左面的人,此时此刻,很颓。 他转头看去,只见燕海臻双眼无神地坐在驾驶位,毫无精气的双手搭在漆黑的方向盘上,整个人就像摆在炎炎烈日下的雪糕,化了。 “喂!”贺威无语道,“你要是这个状态就下去。” 听到下去,年近四十的燕队长立刻精神焕发,他转头望着贺威,表情竟有些孩童的天真。 “真的?!” “我是叫你从驾驶位上下去,和我换。” 一秒。 如果不是有幸拥有贺威这样的同伴,燕海臻是怎么也体会不到人的心情还有这般大起大落。 甚至,他老婆提出离婚的时候。 克隆人。 他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拧动钥匙。 随着车子发出阵阵轰鸣,燕海臻挂挡,一脚踩下油门,怒吼:“贺威,你个神经病!!啊!” 傍晚。 大场面见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的刑侦队偷偷炸锅了。 燕海臻和何锋进入审讯室面对本人,贺威带领其他人站在一镜之隔的观察室内,看着里面三人的一举一动。 “克隆,真的假的?” 韩阳双手按在双面镜上,恨不得把脸塞进去听。 商思文道:“如果是真的,就不是樾安的新闻,而是全国,不,全球新闻。” 至少目前,在阳光之下,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克隆人。 不过,在隐匿的阴暗角落,会不会有一两个出现,普通人就不得而知了。 斐辰安静地观察了半天,终于,他摇摇头,念道:“肉眼根本看不出区别。” “那另一个现在在哪?” 吕浩然开口,贺威闻声不动,三队也自动闭麦,唯有黄玉卿左右看了看,悄悄替被晾在原地的吕前辈默哀。 眼看气氛逐渐尴尬,忽然,观察室大门推开。 林栋走进来,双手插兜地望着隔壁的审讯室,淡道:“他不会承认的。” 贺威也曾经想过,只是在没有更直接的证据之前,他们没办法强行对他做克隆体检测。 林栋看着贺威,说:“所以,证据呢?让你坚定认为他不是中川佑树本体的证据。” 成诺、吕浩然、林栋。 每个人都问出了至关重要却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忽然,衣兜的手机震了震。 贺威掏出手机,看着白计安发来的消息,眼睛闪烁。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待众人相继围上来,点击播放街区和快速路上的监控视频。 另一边,位于滨海22层的栗山凉坐在聂开宇的书房。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播放的监控视频,上面的人的确是日下隆夫和中川佑树。 奇怪了,他最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事。 为什么原本住中心医院,被警方和catharina监视的人会突然自由? 计安哥突然叫他入侵监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栗山凉伸手拿过手机,咚咚。 他抬头看着被突然敲响的门板,有些奇怪。 聂开宇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他可是连自己洗澡都直接推门乱闯的人。 “进。” 门被慢慢推开,栗山凉越过显示器,伸长脖子探去,只见聂开宇无精打采,像丢了魂一般慢慢向他走来。 “你怎么了?”栗山凉有点懵。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聂开宇不答,而是走到栗山凉面前,握住他的手臂把人拉起来,换自己坐下。 随后,他又拉起栗山凉的手,让他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栗山凉像个布娃娃似的任他摆弄,直到聂开宇双手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蹭了又蹭。 委屈得都要碎了。 栗山凉担心得要命,捧起他的脸,急迫地问:“出什么事了?” 聂开宇嘟起嘴:“大事。” “大事,多大呀?” 聂开宇抽了抽鼻尖:“可大可大了。” 竟然哽咽了! 栗山凉心疼坏了,赶紧轻抚他的脊背安慰:“没事,你和我说,我帮你。” 聂开宇摇头:“你帮不了。” 这下栗山凉更懵了,什么事又大又帮不了。 不会是……他们的事被聂夫人发现了。 算起来,他们俩已经窝在22层好久了。原本都在的两个人,突然一起不回家,要回又一块回,换成谁都会起疑心。 尤其聂夫人,她很聪明。 “宝宝?” 聂开宇仰头看他,晃了晃他的身子。 “你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安慰他,怎么突然就掉线了。 栗山凉回神,他低头看着聂开宇,眼眶有些酸涩。 “是不是,聂夫人发现了?” “啊?”聂开宇没明白,“突然提我妈做什么?” “不是吗?”栗山凉有些惊喜,“我还以为是她发现我们……” “我们怎么了?”聂开宇眯起眼,“你不想让她知道?” “你想呀?”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不想,现在无所谓。” “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想?” “因为我认为那时候你刚同意和我在一块,我们的关系不够稳定。” 万一聂夫人跳起来打他,没有对他忠贞不渝的老婆拉仗怎么办? 他岂不是会被打得很惨。 他的俊脸现在可是第一重要的! 栗山凉的脸红了红,话锋一转,问道:“既然没有被发现,那你刚刚怎么了?那么伤心。” 像被提醒一样,聂开宇又委屈上了。 情绪说来就来,简直无缝衔接。 “说话呀!”栗山凉急了。 聂开宇仰头看着他,顿了顿,说:“医院通知我,明天回去上班。” …… 第68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7 “聂开宇!” 栗山凉气得抬手就在聂开宇的肩膀上来一巴掌 “啊!”聂开宇更委屈了,抱住栗山凉就往怀里蹭,“你打我……家暴,这是家暴,我要去法院告你。” “活该!” 叫他故弄玄虚,吓得他脑袋都宕机了,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 “叫你小题大做。” “我没有。”聂开宇仰起脸,闷气质问:“难道我们不能天天待在一块,对你来说不是大事?” “那你别干了。回家,天天和我待一块?” 聂开宇怔怔地看着他。 片刻,他歪头枕在栗山凉的肩膀上,“很诱人,但不行。我必须赚钱养家。” “我有钱。” “买车剩下的十几万?够一年的吗?” “谁说的?我现在不止!” “嗯?”聂开宇疑惑地抬起头,盯着他看,“哪来的?” “计安哥给……” 白计安三个字一出来,聂开宇顿时坐直身,不等栗山凉说完,气道:“我不是给你卡了吗?你怎么还收白计安的钱?” 花他的钱就这么难?! “你急什么?”栗山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的工作所得,为什么不能要?” “工作?” “对啊!” 栗山凉指着屏幕上被暂停的监控视频,他伸出手算上自己损失掉的七星瓢虫。 “计安哥都会报销的。” 虽然他们做「红桃」的,没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和工商许可证,但他们团伙内部的福利还是很完善的。 尤其白计安,根本就不用他们开口提补助的事,每次行动前会打一笔,行动后的报酬又会打一笔。 哪怕他们说兜里还有,不需要,白计安也会照打不误,每次还会加上一句:「收着吧,以后会用得到。」 “就好像他的钱分分秒秒都在下崽,花不完,非要找我们分担似的。” 聂开宇瞧栗山凉夸赞白计安的模样,心里吃味,嘴里低声咕哝:“我也有,也花不完。” …… 头顶上没人吭声。 聂开宇奇怪地抬起头,只见栗山凉垂眼看着他,一副想笑却又极力在忍的表情。 知道他又在嘲笑自己,聂开宇气得鼓鼓的。 娇横地“哼”一声,又把脸埋进栗山凉的肩膀。 “好了,别闹了。” 更气了。 “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不是。”栗山凉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可以不收白计安在行动前给他的补助,但工作所得,拿着也没问题啊。 白计安不缺的这点,对他来说作用还挺大的。 可是聂开宇生气了,他又不能不管。 “喂。” 栗山凉用食指捅了捅他的肋骨,结果,他刚碰一下,聂开宇就扭一下,他追上去再捅捅,又扭! 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特别好玩。 终于,被追着捅的聂开宇无处可逃,他一把握住栗山凉的手,脸都红了,“你要干嘛?” 栗山凉惊奇地看着他有些湿漉漉的双眼,“你是害羞了吗?” 聂开宇倒吸一口气,一脸怨念地看着他的小木头疙瘩。 害羞个鬼啊,那是他的痒痒肉!! 栗山凉不恼,笑盈盈地问:“我应该怎么做?” 又温柔又可爱,海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聂开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一点,所以,我该怎么处理计安哥给我报酬的事?” 聂开宇简直不敢相信。 小木头疙瘩不懂是不懂,学习能力是真强。 不愧是上麻省理工的! 居然知道征求他的意见,就为了让他开心! “要!”聂开宇仰起脸,“活都干了,不要白不要!白计安不缺钱,我们家也不怕钱咬手。只是……” “只是什么?” “你能把工资都存起来吗?至于平时家里和我们个人的花销,都用我给你的卡。” 栗山凉有些为难:“可是我所有花销都要靠你的话,我会别扭。” “那这样,你交水电费!” “水电费多少钱?” “我都是年交,电费2万,水费5000就够了。” “那就是一年只需要2万5?” “可以吗?” 栗山凉傲气地仰起下巴,大方地伸出三根手指。 “我给你凑个整,3万。” 小模样看得聂开宇开心,他又又又抱上去,柔软的薄唇在栗山凉的侧颈上贪恋地蹭蹭。 “真好。” “什么?” “娶你做老婆真好。” 聂开宇正腻歪着呢,刚想不怀好意地顺水推凉,结果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贺威的大名,感觉一切都是报应。 曾经,他无意中打断贺威干坏事,现在,贺威也在关键时突然冒出来打断他。 突然,他脑子里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他们不会一辈子都要跟贺白这两口子剪不断吧。 诅咒,这一定是诅咒! “怎么了?”栗山凉捅捅他,“接呀。” 聂开宇泄气地直起身,说:“我敢确定,这世界上除了白计安之外,没人愿意接到贺威的电话。” 一猜就没好事。 聂开宇把手机附在耳边,只听贺威说:“有时间吗?我想找你来一趟市局。” 果然。 “干嘛?”他可不喜欢那个地方。 “来了有大惊喜。” 聂开宇看着栗山凉。 别说,他还真有些好奇了。 “等着,我在自己家。” 贺威颔首:“一个小时见。” 回到观察室,屋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贺威。 两分钟前,贺威像所有人一样,站在双面镜前望着审讯室里的状况。 突然,他直了直本就挺拔的背,嘀咕一句“我知道了”后,抓着手机去了走廊。 “你干什么去了?”林栋开口。 贺威双手环胸,眼神落在审讯椅上,中川佑树的手腕。 “把他的手腕缝合,救他一命的医生是我认识的人。” 闻言,韩阳下意识看了一眼斐辰,叫道:“那个,12层!” 陈泽洋蹙眉纠正:“人家姓聂。” “你怎么知道?!” 陈泽洋无语了,“因为上次把中川佑树送去人民医院治疗的就是你和我。” “啊……”韩阳嘿嘿一笑,“我忘了,就记得盘龙山「水怪」事件,我和副队第一次见他的事了。” 上来就推荐还在昏迷中的被害人去整形科,印象太深。 第68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8 “人坐在你面前你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倒是一清二楚。”商思文不禁吐槽。 韩阳靠过来小声咕咕:“你故意挑拨离间是不是?” 商思文悄摸摸地摇头晃脑,一脸得瑟地说:“你猜对了。” 一个小时,燕海臻从审讯室出来,他无视伏在观察室门框上的五个脑袋,径直走到窗口,点上一支烟。 吕浩然摇摇头,叹道:“看来事情正在往相当不顺利的方向发展。” 同是一队,黄玉卿自然希望自家队长能够打场漂亮的胜仗,只可惜……贺队长已经接到医生的电话,下楼去接人了。 贺威快步走到正门,门卫见他向自己点头,立刻明白所指。 栏杆缓缓抬起,聂开宇开车驶入市局。 “什么惊喜?”他忙不迭地问。 其实,他在走出家门那一刻就后悔了。 贺威,他再惊喜能有他的宝宝惊喜? 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贺威双手插兜地面对他,说道:“上去之前,我先向你咨询些医学上的专业知识。” “医学。”聂开宇怪道,“你们市局不是有法医嘛。” “不一样,况且这次叫你来不全是为了问你,还要你跟我进审讯室见一个人。” “谁呀?” “中川佑树,嗯,就算是中川佑树。” 就算是? 不等聂开宇转过弯,贺威追问:“你应该能通过愈合到一半的伤口,看出是不是你做的缝合手术吧。” “当然。” 虽然手术缝合法大抵就那么几种,但真正上手,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们还能一眼看出。 “很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聂开宇跟着贺威走进大楼,当他跨上楼梯,听到「克隆人」的时候,对比刑侦队里的其他人,反应稍有区别。 他收回迈上台阶的腿,站定在原地,沉默地消化情绪。 半晌,他抬头说:“白计安在这?” 贺威颔首:“在我办公室。” 不知是他真的相信白计安的判断,还是从小到大习惯他说什么是什么。 聂开宇蹙起眉,他忽然有些恐惧,恐惧一会进到审讯室,看到中川佑树手上的疤。 12天拆线。 他简单估算时间,他缝在他腕上的线还没到动的时间。 “所以,”聂开宇问:“你叫我来是来做人证的。” “没错。”贺威不拐弯抹角,“目前除了监控画面可以证实有两个中川佑树,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出现之外,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让我们做克隆体检测。你知道中川物产,不是随便说什么,他们都会乖乖听话的。” 监控。 聂开宇忽地想起了栗山凉的电脑上,好像正巧有一个他没见过的监控画面。 原来如此。 聂开宇轻叹一口气,有些疲惫:“又和那群人有关系?” 贺威沉默地点点头。 “好吧。” 聂开宇跨步上楼。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更何况,一群疯子集合建立的不法组织已经沾到了他的老婆、他的老妈老爸、他最好的朋友、甚至还顺道炸了他的单位。 简单划拉划拉,聂开宇转头看着贺威,倍感悲催地说:“我和他们的关系好像比你们还近。” 到达目的地,贺威伸手握上门把,推开前,他转头问道:“准备好了?” 聂开宇哼笑:“别小瞧我的胆量,医院的太平间我来去自如,心尖儿都不带颤一下的。” 闻言,贺威也笑了。 “我自认为,克隆人比人类尸体更能让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恐惧。” 说罢,贺威敲门把燕海臻叫出来,聂开宇双手环胸站在他身后撇撇嘴。 不得不承认,贺威这小子在解读微表情上的确有自己的造诣。 简短一句话,燕海臻转身回到审讯室,用黑布条将中川佑树的双眼蒙起来。 直至确定他完全看不到任何光景,他出来,对站在走廊等待的聂开宇点点头:“跟我来。” 聂开宇表面风平浪静,帅气逼人,但内心早已万马奔腾。 只要一想到里面坐着一个说人也不完全算人的生物,他就忍不住在心里一边做祷告,一边默念栗山凉的名字,请求大人赐蝴蝶刀护体。 踏进审讯室,20平方米的小屋灰秃秃的,除了一张干巴巴的木桌和栓满手铐脚链的铁椅之外,什么都没有。 压抑的环境、一眼看透人心的警察。 果然不是谁都能坐在这狡辩的。 聂开宇在燕海臻的带领下走到中川佑树身前,一时间,无论身处现场的何锋,还是站在观察室里等待结果的众人,紧张的氛围都不由让人浑身战栗。 他们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眨眼,错过最重要的瞬间。 在燕海臻的命令下,中川佑树不得已翻过两只手腕,刹时,聂开宇的脸色一白。 其实,他在一瞬间就已经看出缝合是否出自自己之手,只是克隆人的结论过于疯狂,让他不敢妄下结论。 他定睛看着,沉默着。 短短几秒度日如年。 最终,他抬起头,对燕海臻点头。 贺威率先等在走廊,聂开宇没绕弯子,在审讯室大门关上的刹那,说:“的确不是我做的。” 相比倒吸一口气的斐辰他们,贺威并不意外。 隔着玻璃,他很清楚地看到聂开宇变化的表情。 况且,他一直无条件相信白计安,也相信自己。 “行了。”贺威走上来,拍了拍聂开宇的肩,“带你去看他,顺便说说话,缓解一下。”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三队和一队众人面面相觑。 看谁呀? 听到开门声的白计安放下书。 “开宇?”白计安讶道,“你怎么会过来?” 贺威把聂开宇放下之后便转头回去了,白计安定睛瞧着他,直到他走到沙发前,距离自己三十公分处坐下。 “白计安。” 聂开宇仰躺在沙发上,好像遇到不小的困难。 “你说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呀?” “怎么了?”他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的。 “你家的警察把我找过来,叫我看审讯室里的中川佑树的手腕。” 审讯室里的中川佑树……白计安恍然,“他叫你来看缝合处?” “不错。” 聂开宇扭头,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不愧是钻一个被窝的,思想同步得比最好用的云服务都快。” 第68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69 聂开宇不愧是聂开宇,人生的二十九年光景里,每一天都在稳定发挥。 一句话换来白计安没正行的白眼,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不得不说。”白计安把书放在一边,“事到如今还能开得出玩笑,看得出你从被「方块」绑架之后,胆量增进不少。” “我是被迫的好吗!” 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正常得很。 “诶。”白计安打住他,“究其原因,和我们可没关系。” 如果不是聂夫人和魏敏英相识,他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把一切告诉聂开宇这一条。 “算了。” 聂开宇仰头望着天花板。 “我都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命。” 从手术室外与突然回国的白计安重逢开始,一个事件一个点,因果关联,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把差一丁点一命呜呼的中川佑树,送到他的手术台上。 回想那时严重到差点断掉的手腕,聂开宇忍不住摇摇头。 “怪我。” 白计安斜睨他,怪道:“什么?” “怪我太优秀了,把濒死的中川佑树从鬼门关拉回来。要是那天手术失败,他死了,不就没今天的事了吗?” “你可真能想。”白计安无语。 “怎么,不对吗?原主死了,任凭再优秀的克隆人,有他出场的戏份吗?” 白计安转头看着他,故作阴沉的表情配上贺威塞满卷宗的办公室让人不由脊背发凉。 “你确定吗?曾经躺在你手术台上的人,是原主,而不是另一个克隆体。” 刹时,聂开宇瞪圆了眼:“有证据了?” 白计安的表情突然无辜:“没有,吓你的。” …… 聂开宇深吸一口气,摸上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对努力忍笑的白计安翻白眼。 “不过。” 回味白计安刚刚的恶作剧,聂开宇蹙起眉头。 “你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怎么说?” “你说,中川佑树为什么回国?” “更改国籍,堵上中川物产董事会上那一群歧视他中国国籍的老古董的嘴。” “可他在中国杀了人,是挂在通缉令上的,只要落地,随时随地都有被中国警方逮捕的风险。既如此,他还愿意铤而走险,证明他有成功的把握。加上突然杀出来想要取他性命的山田爱美,他居然用生命陪他们演了这段戏……这么危险,如果我是中川佑树,绝对不会使用本体。” 都有自己的克隆体了,不用白不用。 白计安凝重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 聂开宇忽然感觉自己经历一大堆糟心事后,逻辑能力增进不少。 “先不说这个。”白计安更关心另一件事,“审讯室里的人,从他的手腕上,你有没有看出奇怪的地方?” 聂开宇寻思了片刻,说道:“感觉帮他缝合伤口的人,表面看上去医术不精。” “表面看上去?深入看呢?” “装的。” 白计安略微惊讶,说:“你是说帮中川佑树克隆体缝合伤口的医生其实很厉害。” “他的表演能力的确比我厉害。明明是一个各方面都成熟的外科医生,非要使用刚出医学院工作一年的手法来缝合伤口。” 说起来,聂开宇恨得直咬牙。 正常来讲,为了让原主和克隆体达到更高的相似度,手腕上的伤口必不可少。 给克隆体缝合伤口的人理应是在模仿他的手法。 “天杀的小日本。” 白计安疑道:“你怎么确定给克隆体缝合伤口的,一定是日本医生?” “因为日本医疗技术时常位居世界第一。狗眼看人低,是某些自傲之人的常态。” 尤其能够接触到中川物产会长这么大秘密的医生,其能力更是深不可测。 “这不是挺好的嘛。”白计安淡笑,“起码警方问起来,你说的是他手法不如你。如果他做的太好,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缝不了这么好。” 聂开宇扭头看他:“白计安,你还是一如既往得会安慰人。” ——审讯室 观察室—— 里里外外,十个人盯着审讯椅上的中川佑树。 自从贺威将聂医生的话带到观察室,证实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拿玻璃后面的中川佑树2.0怎么办了。 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得案例,就连林栋的大脑都一片空白。 当初他一口答应贺威把人带来,还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如他的推测发展。 他还想着真相大白,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整天在他这市局,跟哪吒般翻江倒海的贺威。 所有人的目光化作枪头对着林栋的四周戳戳戳。 林栋尴尬地清了清嗓:“等我上报。” 说完,他拉开门,一溜烟地走了。 同时,正坐在审讯室的燕海臻第二次起身出门。 如第一次那般,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愁得抽出一根香烟搭在唇边。 「在我的律师到达前,我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负责记录的何锋看着电脑屏幕上仅一行文字,轻轻叹气。 “怎么办呀?”商思文仰头看着贺威。 一个半小时,燕海臻对中川佑树显然无计可施。 贺威摇摇头,“只能等林局的消息了。” 这么大的事,没有经验,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话毕,一串铃声倏地响起。 贺威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眉心皱紧。 他把手机附在耳边,卫岩的声音清晰洪亮。 “贺威,好消息。” “什么?” “按照我们原本说定的,行动在后日。具体的集合地点、要求、着装……我会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届时,已经顺利潜入的同事会在约定地同你们集合。” 终于等来的行动消息让贺威五味杂陈。 他抿了抿唇,平静地回复:“我明白。” “你选好和你一起行动的人了吗?算上你,只有三人,多一个都不可以,知道吗?” “放心,已经选好了。” 挂了电话,贺威转身出门,在观察室一众小孩的注视下,走到燕海臻身边。 燕海臻点点头,虽然不情愿,但麻烦事也不算贺威临时推给他的。 他转头看着贺威疾行离开的背影,突然叫住他的名字。 第69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0 贺威转头看他:“还有事吗?” 燕海臻掐掉几乎燃尽的香烟,说了句平时不屑的肉麻话。 “一切小心。” 贺威轻轻一笑,回道:“放心吧。” 放心……燕海臻撇撇嘴,他有什么担心的。 贺威一路快步回到观察室,对着陈泽洋说:“去二队叫上邵凌云,来我办公室。” 陈泽洋愣了愣,但下一秒,他立即颔首,向楼下跑去。 邵凌云。 意识到什么的商思文不禁扭头去看韩阳。 韩阳绷着脸,像被人套走了魂,直勾勾地盯着早就不见人影的大门。 闻着贺威要在办公室开会,聂开宇拉起白计安就要走。 贺威拦住他们:“你们去哪?” 聂开宇直言:“去哪都不在你这。你谈工作我们在旁边算什么?这么多人,你也不怕和下属解释不清。” 白计安感觉聂开宇说的在理,不过,他已经答应贺威晚上要一起回家,一起吃饭。 白计安伸出手掌向贺威勾勾:“车钥匙,我在车里等你。” 临走时,贺威不放心地追出去,嘱咐白计安:“别在车里睡觉,我就跟他们说两句,马上就下去找你,如果你饿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 聂开宇无情打断絮絮叨叨的贺威,抓起白计安的手臂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又不是在幼儿园门口送孩子,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 白计安一路下行一楼半,忽然,楼上传出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只见陈泽洋和一名面生的年轻警察向楼上的方向一闪而过。 三楼。 去找贺威吗? 聂开宇和他走到停车场,说了一句要回家看宝宝之后开车就走了。 火急火燎的模样,连车屁股都在着急。 白计安无奈一笑。 要不是聂开宇跑得太快,他真的很想说上一句,“你要不要找面镜子,看看自己和贺威有什么不一样。” 五十步笑百步。 见陈泽洋和邵凌云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贺威开门见山:“准备好,后天行动。” 一时间,原本就有预感的邵凌云面露喜色,倒是陈泽洋神色诧异地看着贺威。 “有问题?” 陈泽洋摇摇头:“对出任务的事没问题。” “那就是其他事有问题。” 见陈泽洋颔首,贺威转眼打发邵凌云:“回去准备,等我通知。” 什么事邵凌云也想听,但经过这两天的相熟,他也明白贺威是个普通人摆弄不了的牛脾气。 为了不再次被送到厕所,他还是先走为妙。 直至办公室大门被轻轻关上,贺威定睛看着陈泽洋:“说吧。” “为什么选我?” 贺威顿时眯上眼,有些来气:“怎么?你不想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想说,为什么我没有选成绩第二的韩阳,选了你。” 陈泽洋点头:“是。” 贺威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平时对他们太好了,导致如此要紧的行动前,陈泽洋第一时间在乎的不是任务本身,而是他压根就不想回答的愚蠢问题。 沉静的办公室,弥漫在周身的氧气随着贺威低沉的气压变得稀薄。 陈泽洋知道自己犯了他的忌讳,立刻挺直腰杆,敬礼说:“我会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任务上,绝对不让你失望!不给三队丢脸!” 贺威抬手赶了赶,片刻,耳畔响起了关门声。 贺威扭头看着空荡荡的沙发,从衣兜里拿出那只拥有彼此定位的情侣手表,用指腹轻轻盘了盘。 他还没有和白计安说后天一早行动的消息。 进到奇雁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朱艺雯和想起白计安的中川佑树。 贺威头疼地闭上眼。 回到三队办公室,陈泽洋立刻注意到里面不同寻常的氛围。 斐辰、韩阳还有商思文,所有人都在看他。 “怎么了?” 斐辰不遮不掩,直言:“贺威找你和邵凌云是不是得到卫岩队长将要行动的消息。” 陈泽洋自知这种事没办法隐瞒。 “没错。” 斐辰点点头:“好好干,听贺威的话,行动不要冒失。里面危机四伏,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们谁都不知道,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 老父亲般的嘱咐让陈泽洋感觉心里暖暖的,可意外的结果又让他不知道说什么,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 闻言,陈泽洋转头对上韩阳阴郁的视线,他知道韩阳一直都想去。 “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一个贺威为什么不选他的理由。 见韩阳起身说走就走的模样,商思文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拉住。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问理由。” “不行!” “为什么?!” 他又不是非要贺威带上他,他只是想要他的一句话,很难吗? “这是贺队的命令!贺队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安排你尽管听,要什么理由?!” “这算什么道理?!”韩阳无法理解,“我是人,又不是审讯室里的克隆体。听命令可以,凭什么连个理由都不能问?” 他是第二,去执行任务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他,贺威无端拿掉他,本身就该给他一个说法。 “从头到尾,贺威没说一定会选前两名。”斐辰端起茶杯,吹开漂浮在杯口的热气。 众人一愣,回想一下,前两名当选的确是他们自己的臆想。 商思文率先回神,她晃了晃韩阳的胳膊,说:“这下没问题了?” 韩阳摇头,执拗道:“有。” 贺威会选他,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结果突然变成这样,他需要一个理由。 就算贺威毫不留情,把他的缺点不足全都摊开一一摆在他的面前,他也要听他亲口说。 “就因为你这个性子,贺威才不选你。” 斐辰不愧是副队,相比他们年轻气盛爱冲动,更沉稳,并且更能站在领导的角度上,明白贺威的想法。 “说穿了。韩阳,你和邵凌云的性格很像,遇事不怕爱往前冲,说好听的叫勇敢,说不好听的就是莽撞,做事少经大脑。奇雁山内部本就危机四伏,你叫贺威怎么能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一个人按住你们两个刺头?你想累死他吗?” 第69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1 贺威抬头看准时间,迫不及待下楼。 路过三队办公室门前,他罕见的连一个斜睨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一路快步走到停车场,他拉开驾驶门钻进去。 “计安。” 想起超市的回忆,贺威有些紧张。 “我有事要和你说。” 白计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即便贺威不开口,他多少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收到了卫岩的消息,他说,叫我们后天在约定地点集合。” 之后他将正式潜入奇雁山。 “嗯。”白计安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贺威小心翼翼地盯着他,问道:“你,还好吗?” 白计安莞尔一笑,温柔地拍了拍贺威的手背后握住。 “你放心,我很好。” 见贺威眼神里的担忧,白计安再次开口。 “是真的,没有骗你。” 贺威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任务他必然会正常执行,至于情爱的心思,他也应当收一收。 他是队长,不仅要对任务负责,更要对每一位跟随他的同志负责。 “你还需要回去加班?” 贺威回神:“不,我下班了。” “不需要做准备?” “具体的要求已经传达过了,至于开会,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白计安满意地勾起唇角,“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家吃饭了?” 贺威抿唇顿了顿,转言问道:“聂开宇呢?” “他回去谈恋爱了,很着急的样子。” 白计安说着,贺威那边已经把电话拨了过去。 半晌,聂开宇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伴着连击不断的锅铲声,他边爆炒边夹着手机哀嚎。 “你又咋了!” “你在做饭?” 聂开宇察觉一丝危险,立刻挥手关掉油烟机,毁尸灭迹。 “我没有。” “我不信。” …… 啪!聂开宇扔掉锅铲。 “来来来,都来!天天不做饭就知道蹭吃蹭喝,馋死你俩算了。” 一个小时,栗山凉颇为热情地推开门,迎白计安贺威进门。 聂开宇戴着猛男围裙,双手端盘地滑到餐桌前,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看就是贤夫良父的顶级材料。 白计安挑了挑眉尾,侧身对栗山凉称赞:“调教得不错。” 简单的五个字让栗山凉唰地一下红了脸。 聂开宇见状,箭步窜来,一把搂过栗山凉,对着白计安呲牙咧嘴。 “走。”贺威伸手拉过白计安,笑道:“小心他一会扑上来咬你。” 入座餐桌,贺白看着一桌子香气四溢的樾安菜,倍感亲切。 “说吧,你们俩是不是有事要说?” 聂开宇双手环胸地靠在椅子上,不着急下筷子的模样看上去,他还不够饿。 贺威同样没有着急拿筷,“的确有一件事想求你们帮忙。” 闻言,栗山凉下意识地抬起头,与聂开宇相视一眼。 贺威求他们帮忙? 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贺威?”白计安察觉到了什么。 贺威伸手握住白计安的手,直言:“后天一早,我会带领两名同事执行潜入奇雁山的任务,至于任务具体的结束时间,不清楚。所以,我想在我回来之前,让计安暂住你们家。” “没问题。”栗山凉想都没想。 他一直担心中川佑树想起白计安的这件事。 之前念在贺威在他身边,他还能放心些。要真留他一个人,他都打算好,明天聂开宇一上班就去事务所找他。 得到一票,贺威转眼看着对面的聂开宇:“你的意见呢?” “我能有什么意见?”聂开宇斜眼瞥着傻乎乎的栗山凉,“我们家家主都答应了。” 白计安颇为头痛地抬手扶额,说道:“为什么没有人问我的意见?我才是当事人。” 贺威道:“不问也知道你不会答应。” “那你还这样?” “可是我不这么做会放心不下。” 今天下午,他在观察室接到卫岩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复杂得出乎意料。 原本,他应该十分期待禁毒大队的通知,恨不得立刻带队混进去,找出「黑桃q」,把罪恶的根源铲除,保卫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替贺颜报仇。 可是他没有。 那一瞬间,他满脑子都在想,他要留白计安一个人了。 在居心叵测的人都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居然要把白计安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 如果他结束任务回来看不到白计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对不起,计安。”贺威揪着眉心,“我实在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就离开你。” 白计安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手。“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又没怪你。” 就算他没有提前商量,把他拎到聂开宇和栗山凉的家,像个小孩一样进行托管。 只要贺威的目的是爱他,他都可以无条件接受。 白计安自嘲一笑,心念他简直是被贺威迷了心窍,越来越没有原则和底线了。 贺威舒展紧皱的眉头,眼神中露出欣喜:“你这么说的意思是,答应了?” 白计安颔首:“如果我住在这儿能让你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任务上,我愿意听你的话,等你回来接我回家。” 两对含情眼愈望愈浓,眼看就要贴一起上演限制级节目。 “吁!吁!!” 聂开宇吓得来不及动作,被迫使用传统口技让对面的两个你侬我侬的人悬崖勒马。 他愤恨地伸出食指,在自己和靠埋头扒饭缓解羞涩的栗山凉身上反复指点。 “干嘛呢?这还有俩人呢!活的。” 白计安举起他和贺威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以示证明他们只有牵手而已。 “我们又没做什么。” “你们还想做什么!” 聂开宇惊了,他真的很后悔没有举起手机拍下那你是风儿我是沙的一幕。 那深情幽长的眼神,氤氲缥缈的情丝,还不如做点什么来得纯洁。 晚饭过后,聂开宇接过贺威递来的干净盘子,一边擦一边向客厅望。 看着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一片和谐的两个人,聂开宇说:“我明天回医院上班。” 果然,贺威洗碗的手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第69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2 聂开宇乘胜追击:“你要是不放心,反悔还来得及。” “不反悔。” 贺威把最后一只盘子冲洗干净,他直起身,眼睛望向悠然靠在沙发上的白计安。 “相反。只有让他和你们待在一块,我才会放心。” 第二天一早。 韩阳刚踏进市局,迎面,商思文如疾风般向他扑来。 “好消息!” 以为和奇雁山的潜入任务有关,韩阳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问道:“什么好消息?” “副队找到了黄余有唯一的亲人,他说今天上午会过来!” “黄余有……” 见韩阳发呆,似乎忘了黄余有是谁,商思文气愤,一拳砸在他的右肩上! “你醒醒!别一直想着贺队他们的事了行不行?潜入奇雁山的行动重要,我们留下来的人手里的工作就不重要了!?” 想起黄余有是无头尸案的被害人,韩阳面无表情地问:“来的人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上午几点?” 商思文蹙着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转头抛下韩阳,让副队配合他完成上午的工作。 可是,如果她也不选他,韩阳不知道又要摆出这副死样子多久。 作为工位邻居,她!不!想!一!直!看!这!张!臭!脸!!! “儿子,电话里说上午十点前能到。” 韩阳点头:“知道了。” 商思文转头仰望一步步上楼的韩阳,真是手痒痒,恨不得把他拉过来揍上一顿。 不过还好,昨天她和副队的劝阻生了效果,只要韩阳没有冲动去找贺威对峙,一切都好说。 走进询问室前,商思文十分无情地把电脑塞进韩阳的怀里。 “今天我来问,你来记。” 韩阳毫无怨言地点头,他对一个与父亲断联的儿子兴致不高。 一进门,早已坐在询问室的男人抬起头,用满是无措的双眼怔怔地望着他们。 “别紧张。”商思文把盛着温水的纸杯递给他,“我们只是想了解些你父亲的情况,以便破案。” 男人木然地转了转眼珠,片刻,他不敢置信地追问商思文。 “我的父亲他,真的死了吗?” “很遗憾,事实确实是这样。” 沉静了半晌,男人像突然回了魂,他伸出两只冰凉的瘦手接过商思文的纸杯握在中间取暖。 “你们想问什么,我可以回答。但,我不确定对他的事都很了解。 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我和他很久不联系了。” 商思文点头,她斜睨韩阳,见他已经做好输入的准备,才转头开始询问。 男人叫黄旭,今年四月初时,刚满十八岁。 “他三十四岁生我,比村里的同龄人晚许多。” 此前,黄旭与父亲黄余有相依为命。 黄余有年轻时,因为家徒四壁,所以在同龄人孩子都满地跑的三十三岁,在一时常流连村子附近的人贩子手里买了个被拐卖的年轻女人做老婆。 女人一直被他关在房间严加看管,直到黄旭出生。 那时,黄余有沉浸在拥有儿子的喜悦中。 他以为老婆也是一样,不会舍得离开这个家。 故此,他稍稍放松警惕,时不时放女人在家门口活动。 一开始女人很乖,以至于黄余有更加坚定地认为她不会离开。 三年。 女人被儿子牵绊。 她开始顺应天命,洗衣、做饭、照顾老公孩子,无微不至。 她的行动范围也因为她的乖顺一点点扩大。 直到,她再也没有回来的那天。 自那之后,黄家只剩下黄余有和黄旭父子二人。 黄余有一蹶不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把年幼的黄旭饿得嚎啕大哭。 后是邻居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从缺砖的墙缝里塞来馒头咸菜,才让黄旭有机会长大。 起初,小时候的黄旭不懂为什么妈妈不见了,为什么爸爸变个样子。 时光荏苒,他逐渐长大,村里断断续续传了十几年的流言蜚语让他得知真相。 原来,他的妈妈不要他,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父亲、没爱过自己、没爱过这个家。 甚至,这栋为他遮风避雨,陪他一天天长大的房子,于母亲而言,是吞噬掉她未来全部可能,深不见底的魔窟。 黄旭无法像个毫不知情的人一样和黄余有继续住在一起。 夜半时分,他偷偷收拾行囊,带走了家中三分之一的存款,150块钱。 他站在安心村派出所门口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清晨5点,第一辆将要驶向城区的公车停在他的面前。 “自那之后你有再联系过黄余有吗?”商思文问道。 黄旭摇头:“你们的电话是我离家之后,第一次接到他的消息。” 说着,18岁的黄旭难忍悲伤,泪水决堤。 他无法原谅黄余有对母亲和自己的伤害,可他又没办法完全恨他。 至少,在母亲离开的两年后黄余有重新振作起来,努力抚养着他。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黄旭双手抱头地扣在桌面上,哭得浑身直颤。 商思文解释道:“在发现你离开之后,黄余有曾经在村子附近连续找了你好久。一月之后,还是没得到你的任何消息,他方才决定进城打工。” 黄旭不懂:“他为什么要去打工?” 明明之前他们那么穷困潦倒。 年轻时,宁可用家里唯一的老黄牛换老婆,也没有出门打工的人,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因为村长说。” 听过他们父子断联的原因,商思文是打心眼里不想再帮黄余有说出真相。 “村长说什么?” 面前这位女警的吞吐让黄旭有些着急。 商思文轻叹一口气,说道:“黄余有进城前曾和村长见过一面。他说,他想出去看看,或许能在某个打工的地方遇上你。” —————— “老黄呀!”村长语重心长,“外面可不赶我们村!那么大,你去哪找黄旭呀?还不如报警,实在!” 黄余有执拗地摇摇头:“我不是想把他找回来。我只是想看看他,顺便……” 他捏着皱巴巴的稿纸,里面夹着一沓黑黢卷边的纸币。 “算上年岁,他才十三,过几年就是成人、娶媳妇的年纪,我得攒钱,不能让他像我一样。” 第69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3 从询问室出来,商思文拉着韩阳把沉浸在悲伤中的黄旭送到门口。 回到办公室,里面只有斐辰一个人。 商思文瞧着陈泽洋的工位,随口一问:“人呢?” 早上还在。 斐辰抿了一口刚沏开的乌龙茶,淡道:“贺威找。” 天杀的,她怎么忘了这茬。 商思文偷偷斜睨面无表情的韩阳,恨不得在自己的快嘴上拍两下。 “怎么样?”斐辰道,“黄旭怎么说?” 商思文遗憾地摇摇头:“五年前,他13岁就离开了黄余有。自那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别说黄余有为什么会出去打工,他连他出去打工这件事都不知道。” 想起刚刚,黄旭拉着她东问一句西探一句的模样,她都搞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提供线索。 “果然。”斐辰叹道,“亲儿子还没有村长知道的多。不过,有一件事你问没问?” “什么?” “黄旭13岁离家出走,这五年间他是怎么养活自己的?打工的地方在哪?招童工,必须得上门说道说道。” 斐辰的话一点问题没有,但商思文却纠结起来。 按照黄旭的说法,收留他的饭店老板是因为可怜他孤苦伶仃,才会把他留在店里帮忙。 招童工的确违法,但如果没有饭店老板,五年,13岁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飘荡的黄旭,结局又会如何。 “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商思文扭头看着说话的韩阳,他目视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是啊。”商思文点点头。 违法就是违法,处罚或许可以灵活,但事实不能改变。 “行了,思想跑偏了。” 斐辰起身,拿起他前天去嘉兰村调查后整理完整的资料,对商思文和韩阳勾了勾手。 “跟我走。” 两人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一路跟着斐辰向走廊尽头走。 那里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贺威的办公室。 斐辰站在门口,里面传出恰到好处的说话声。 他抬手叩门,片刻,贺威应门的声音非常清楚。 推开门,贺威坐在正位,陈泽洋和邵凌云按照他的指示从他的面前退到沙发上坐好。 斐辰目不斜视地走上来,连同韩阳手上的文件一并递上来交给贺威。 贺威单手捧着文件一目十行。 半晌,他将两个夹子合上,背靠椅背道:“调查到现在,什么想法?” 斐辰扭头,毫不留情地把问题直接抛给身后打酱油、走过场的韩文组合。 “说说吧,什么想法?” 商思文惊得瞪圆了双眼。 什么鬼? 来之前,副队也没说过要临时考试呀!! “怎么了?”贺威不悦地皱起眉头,“嘉兰村去了,村长见了,黄旭问了,回来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是。” 商思文绞尽脑汁,但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部是黄旭做童工的事! 她总不能因为交不上作业,就把店老板拉出来万箭穿心吧……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焦急时,韩阳平静地开口:“村长曾说,黄余有坚定称他进城之后有着落。但村长和村民们讲,黄余有在出门打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嘉兰村。” “所以,你怀疑什么?” “有着落证明黄余有决定出门打工的事不是突发奇想。回想赵丰的网友「洛小狗」,他也曾说,赵丰曾经和他说十分后悔遇上一个人。我猜测,同在民心区的嘉兰村村民黄余有和安心村村民赵丰,介绍他们两个人去打工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贺威点点头,反问:“怎么解释村长说,黄余有曾说他进城是投奔老朋友的事?” “不是朋友!”商思文笃定。 “理由。” “因为黄旭说他父亲除去同村人之外没有和任何陌生人说过话。如果真是老朋友,那为什么黄旭不知情?十三年未见,严格上说,也算不上朋友了。” “严格上说。”贺威重复商思文的用词,评道:“你的推测有一定存在的几率,但同时,漏洞也很大。黄旭的证词只能说明他记事之后不到10年的时间里,黄余有的身边没有出现过生活在嘉兰村外的朋友。可截止到今年,黄余有已经52岁了。” 话毕,贺威沉默地垂下眼,他盯着湛蓝色的文件夹,反复咀嚼黄余有和村长说的那句「进城有着落」的话。 忽然,他扭头看向斐辰,叫他现场还原村长说起黄余有的表情、语气和肢体动作。 坚定不移的语气,十头牛拉不回的决意……贺威越看越熟悉。 民心区一共有三个村落。 分别是经济条件相对好、但位置过于偏僻、gps无法搜索、赵丰和赵大庆的老家,安心村; 路况不好,经济一般,民风不错,有一户非常有钱的张行人家的安民村; 剩下就是无头尸案被害人黄余有和黄旭的老家,不仅深居山中、地理位置偏僻,还因为面积小,村民少,连行政区单位取名时都没有考虑它的,嘉兰村。 如果真如韩阳推测,赵丰和黄余有遇见的“伯乐”是同一人。 …… 贺威伸手从桌角拽过白色的便利贴纸,用钢笔在上面唰唰写上一个人名。 他把撕下的贴纸粘在蓝色文件夹的封面上,把两个夹子全部递给斐辰。 斐辰瞧着上面的人名,疑道:“张锦华?” “没错。”贺威双手交叉放在唇前,说道:“在赵丰和赵大庆失踪之后,我曾去过一次安心村,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又去了安民村。在那里遇见一个年轻的女孩被她的亲生母亲追打,后来,就是这个张锦华出现,带走了女孩。” 斐辰不懂地眨眨眼,“这和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女孩被她母亲追打的原因,她想要离家进城打工,和张锦华。” 闻言,屋内众人整齐划一地张了张嘴巴,明显被贺威突然指出的明路惊掉下巴。 “记住,只能暗中调查。”贺威严肃地补充,“如果张锦华真的是把赵丰和黄余有带出民心区的人,那么奇雁山里面的一切和他都逃不了干系!” 第69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4 一句话,将两个互不干涉的任务联系到一块,颇有三队预备里应外合的姿态。 “明白了!” 斐辰严阵以待,他凝视贺威两秒,而后又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等待的陈泽洋和邵凌云。 “进去后听贺威的话,一切小心。” 见陈泽洋理所应当地点头,被气氛轰上去的邵凌云也跟着点了点脑袋。 明明,他连三队这个副队长的正脸都没见过几次。 得知下一步的工作进展,两小只随着斐辰走出贺威办公室的门。 走廊,商思文偶然发现连续断电十几个小时的韩阳,眼睛亮了。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也不费劲儿了! “嘿!”商思文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韩阳许久不发疯,突然变态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没事啊。”韩阳笑容满面。 商思文不禁停下脚步,眼看韩阳蹦蹦跶跶地跳上工位,抓过可怜的键盘,噼里啪啦地打字。 这叫没事? 商思文一脸嫌弃地走过去,坐下前,她特别把屁股下的椅子向韩阳的反方向拉了拉。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忽然,韩阳看着电脑,对着夜总会现场照片嘿嘿一笑。 …… 中邪了? 对着痕检拍摄的现场照片笑? 有病吧! 商思文求助似的看向斐辰,只见他举起粘着贺威便利贴的蓝色夹子给商思文提示。 原来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给无法自拔的韩阳当头一棒。 “贺队可说了,暗中调查,你别发现案子有破的迹象就上劲。” “当然不是!破案我们都破过多少了,不至于让我兴奋。” “那,什么事呀? 你网恋了?” 韩阳坐在椅子上也不消停,乐得像个坐在院里晒太阳的老奶奶似的,前后晃悠。 “老大果然不会抛下我们。” 阿弥陀佛。 前一秒还因为贺队没选他气到玉玉,下一秒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乐得跟个呆子似的。 商思文绝望地闭上眼,脑袋里忽地想起白计安。 幸好他长相帅气、清新脱俗,智商高、身材好、红票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否则,一般人还真是扛不住贺威身边的迷弟。 下午三点,交代好一切的贺威把陈泽洋、邵凌云提前放回家做准备。 本着给白计安一个惊喜,贺威没有像往常一样通知他。 他快步走到停车场,刚拉开驾驶位,同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 白计安十分利落地钻上来,看着怔愣的贺威,抿嘴憋笑。 “计安……” 贺威欣喜极了,他立刻踏上车,戚身抱住他。 这么热情? 这下轮到白计安发愣了。 秉着占便宜不嫌多,做一样是一样的原则,白计安扭头嗅了嗅贺威的耳根,奔着引诱他的香气来源,连同下颚,狠狠地啵儿上一口。 贺威哪是肯认输的人,白计安的亲吻于他而言是无声的准许。 他毫不客气地搂着白计安的侧颈,又亲又咬。 嘴上火辣,手下也不甘示弱。 简单两下,白计安被他摸得浑身发烫。 他睁开湿漉漉的双眸垂下一瞧,贺威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轻车熟路地探上了他的衣扣。 眼见小小火苗一发不可收拾燃成熊熊烈火,白计安一把抓住贺威的手,对不肯停止的他耳语。 “差不多行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在哪?” “我知道。”贺威双手搭在白计安肩上,不满地哼唧,“媳妇儿……” “嗯?” “想要。” 可怜巴巴的大尾巴狼,天真无辜示弱的表情下全是坏心眼。 白计安被逗笑了。 他伸出双手捏住贺威的脸蛋扯了扯。 “这儿不可以。” “那,回家?” “可以考虑。” “很好!” 贺威犹如一瓶红牛下肚,火急火燎地帮白计安和自己系安全带。 忽然,他扶上档位的手一顿,在白计安疑惑的眼神下,贺威道:“要不,你来开?” 白计安愣了愣,发现贺威是在嘲笑他喜欢踩油门的坏习惯。 想气气不出,白计安笑骂:“滚蛋。” 贺威也笑个不停,起车还不忘解释:“我这不是着急嘛。” 被精力旺盛的贺威按在床上毫无人性地安排一整顿,白计安勉强留住随时预备消失的意识。 他半阖着眼平躺在床,透过窗帘中间的丁点缝隙,判断时间。 “天黑了?” 贺威抱着他,心满意足地闷哼:“嗯。” “……真是的。” 如果他没记错,贺威下午三点下班,路上仅用半个小时,到家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被贺威拉进了卧室。 竟然一口气干了这么久。 贺威明天要去执行任务,他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问。 听到白计安叹气,贺威立刻睁开眼,凑上来问。 “不够吗?” 可太够了。 再来,他就要躺着等贺威回来了。 “几点了。” 他不想耽误贺威休息的时间。 贺威伸手拿过床柜的手机一看。 “八点十五。” 白计安松了口气。 见他又一次叹气,贺威有点慌了。 他坐起身,瞧着白计安说:“果然不够!” 回想整个过程,白计安的反馈相当舒坦敏感,证明叹气与他的硬核技术无关。 一定是时长的问题! 白计安太爱他了,无论怎么贴贴都不够。 只是,他有气无力的模样,再碰恐怕又要昏了。 “计安。”贺威纠结道,“我还可以,你还能行吗?” 还可以! 白计安瞪大双眼,视线从贺威的脸上向下移动。 盯了片刻,白计安伸手,慢慢拎起被角把小贺威盖住。 “我有事问你。” 贺威乖巧点头:“你说。” 白计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不用坐着。” 两人面对面躺好,贺威拎起凉被盖上白计安的腰间。 “你想问什么?” “明天的任务。”白计安顿了顿,“涉密的行动,可以和我说吗?” “涉密?”贺威无奈道,“事到如今你还和我提这些?” 再多他工作上的事,白计安哪一件不知道? “和往常不一样。这是我回国之后,你第一次执行短期内不能回家的任务。” 白计安抬头望着他,眼中的担忧、不舍、信任、期盼等等一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揉碎了混成一块,化作一潭深不见底的墨水,看得贺威整颗心都跟着痛起来。 他伸手扶住白计安的后脑勺,怜爱的吻落上他的眉间。 “我本来计划明早送你去聂开宇家的路上说的。” 第69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5 “我走了。” 贺威站在门口,看着换好拖鞋,站在聂开宇家里的白计安,笑容有些苦涩。 他没想到分别会这么困难。 即便在心里无数次说服自己,事实发生的那一刻,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无比煎熬的撕裂感。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乱跑,不要见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等我回来接你。知道吗?” 白计安点点头,做出承诺。 “我会每天在这等你。” 这是他第一次希望贺威能在一段时间里完全忘记他。 “好,好。” 贺威欣慰地笑了。 他倾身上前,在白计安的额头落上一枚轻吻。 片刻, 贺威慢慢睁开眼,在放开白计安的刹那退出玄关,用大门将他们隔绝。 听到沉重的关门声,聂开宇轻轻拉开卧室门,栗山凉随着他悄悄探出头,只见白计安安静地站在原地,面对被贺威关上的房门,一动未动。 贺威提前赶到约定地点,没想到卫岩比他来的更早。 贺威伸手拉开面包车门踏上。 他抬腕看了一眼被白计安换掉的普通手表,说道:“应该不是我的手表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卫岩道,“是我等不及了。” 重要任务当前,所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半个小时,邵凌云和陈泽洋在街角相遇,一起踏上禁毒二支队的专属蹲点车。 “是这样。” 卫岩转过身,把绘制好的地图放在众人中间,指着传闻中必出车祸的索命盘山路。 “三天前,我带领禁毒大队第二支队分头行动,一组随我化作一行不了解奇雁山传闻的外地人准备假意途径此处。谁曾想,刚要正式进入盘山路就被三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拦住去路。他们告诉我们,此处的盘山路相当危险,只要进入,无一生还。单单讲述出来这件事不奇怪,但奇怪就在于他们本身的态度,嘴上是好心劝告我们,身体是强制阻拦我们。” na计划失败,卫岩把希望寄托在另一组同事的身上。 “两天,被筛选出去的一个同事带回消息。” 卫岩拿出一张证件照盖在地图上。 “申晓珍。是三名警员中唯一一个成功入选,进入奇雁山的卧底。” 照片上的人英气秀丽,毫无疑问,她是个女警。 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心,贺威问:“怎么派了女警?” 对面可是一群残暴狡猾的毒贩。 卫岩叹气:“因为只要女警换上便装,收起警察的气质,在毒贩眼里如普通女人没有区别,威胁感大大降低,是男警没有的优势。况且,如果没有她,恐怕我们这次试图混入其中的计划会全军覆没。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不会顺利展开。” 按照申晓珍传来的消息。 两天后,也就是今天下午,奇雁山工厂里的二把手会带人下山,去距离三公里的高速路服务站后侧的一处朝族冷面馆与“游牧人”接头。 “游牧人?”邵凌云问,“是真的牧民还是其他?” “是代号。”卫岩道,“这个「游牧人」是工厂内部的人,但因为身兼特别任务,所以常年不在山上。至于为什么他会被称为「游牧人」,因为他身上的特别任务就是引诱有打工赚钱意愿的人上山工作。而这些被引诱的人统一称为「羊羔」。” 贺威淡道:“张锦华。” 至少他们在安民村看到的那一幕,张锦华是「游牧人」,而那个铁了心要离家打工的女孩就是「羊羔」。 “张锦华?”卫岩严肃道,“你是已经发现「游牧人」的真实身份了吗?” 贺威摇头:“没有直接证据,猜测阶段。” “那你知道他的长相吗?” “见过。” “坏了。”卫岩喃道:“你见过他,如果张锦华真的是「游牧人」,他曾经也注意到你并记住了你的长相……贺威,你恐怕没办法和他们俩一样装作新鲜的「羊羔」送上去。” 贺威丝毫不慌,反问:“你们之所以没有在申警官潜入后马上行动,证明她还没有发现奇雁山隐藏的最大秘密。说吧,禁毒大队得到的情报,奇雁山山顶里设置的工厂是在做什么?” “和你说话真是没意思。” 他本来打算平铺直叙,一点点地把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在三人焦灼的注视下,卫岩愁得泄气。 “是,鱼罐头食品加工厂。” “鱼罐头?!”邵凌云不敢相信,“有执照的?” “执照就在墙上,手续齐全。” 陈泽洋道:“即便如此,鱼罐头加工厂也只不过是个用来粉饰门面的幌子。” 实际的用途,但凡了解过制毒工厂的人都明白一二。 鱼罐头厂产生的废水、臭味、烟气、看似合理的作业等等,都只是为了掩盖制毒产生的废水、臭味和烟气。 卫岩道:“只可惜小申潜入的时间太短,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只能在鱼罐头工厂内部,做普通工人的工作,没办法探寻其他区域。另外重要的是,我们实在担心他的安危,希望你们能尽快潜入,帮她一把。” 说罢,卫岩将两天来,申晓珍警官传来的线索分别递给他们人手一份。 “一个字都不落下地好好看。” 邵凌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他看着文件上关于鱼罐头厂的工作规定、上下班作息时间、宿舍的位置、几人一间、外来车辆送取货物的时间等条条框框的线索,叹道:“看来要经历一场长期抗战了。” 以申晓珍警官的经验,想要把手伸到他们最想要的地方,就要获取对方的信任。 众所周知,想从零开始获取毒贩的信任,不说比登天难也差不上多少。 “可是,贺队怎么办?” 陈泽洋想起张锦华可能就是「游牧人」的事。 “如果真的被认出来,一切就都完了。” “放心。” 贺威垂眼盯着文件。 “我没打算给你们添麻烦。为确保万无一失,你和邵凌云扮做「羊羔」与「游牧人」见面。至于我,有办法进去。” 第69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6 “不过,我有个问题。” 卫岩瞧着邵凌云:“什么问题?” “两天前申警官也是做「羊羔」被「游牧人」带进去的吗?” “没错。” “为什么?他们工厂这么频繁的招人,很缺人手吗?” 陈泽洋悠悠地说:“这一点申警官和你一样不明白。” 邵凌云怪道:“你怎么知道?” 陈泽洋把写满线索的文件翻到最后一页,他指着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这里就是这么写的。” 邵凌云惊奇地翻开自己手上的文件。 还真有! 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陈泽洋瞧他那一惊一乍,粗心大意的模样,心叹副队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这小子和韩阳果然有些相似的地方, 见状,预备与他们分头行动的贺威无奈地摇摇头,直言:“出门在外,脑袋不够用就少说话。” 邵凌云疑惑地抬起头,刚意识到贺威是在骂自己,再回神,骂人的人已经放下文件,开门下车了。 “好了。”卫岩道,“接下来,把你们变成「羊羔」的事就交给我。” 关于他之后的行动,贺威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陈泽洋担心地揪起眉毛,耳畔突然响起卫岩的声音。 “与其担心他,不如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以贺威的能力,他不会出事。” 贺威抬手压低鸭舌帽檐,双手插兜地一路向前走。 中间,他在脑中反复回想申晓珍传出的全部线索。 其中,有一条是每天中午十二点来奇雁山取一次货物的货车。 车牌号、车型、颜色、外表箱子上印着怎样一串文字,他统统都记得。 算准货车出现的时间,贺威乘坐途径奇雁山地界的长途公车。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地看着目标货车从公车的身后加速驶来。 一辆车里面只有一个司机,无同伴; 公路车流稀少,几乎不见私家车经过。 速度相近的两辆车同行了十分钟。 货车减速到达山口,公车保持原速超越。 第二天临近中午,贺威事先藏在昨天公车与货车初次相遇的公路一旁。 五分钟,目标货车准时出现。 在货车快速与他擦肩的瞬间,贺威瞄准货车后面的铁杆飞身上去,而后,又顺着杆子一路向下,在后车出现前,移动到车底。 十分钟。 只要坚持十分钟,他就可以被货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奇雁山。 车子从快速到慢速再到停止。 货车到达上山闸口。 司机降下车窗,贺威听到他们熟悉的攀谈声。 果然是熟人。 幸好他谨慎,没有贸然执行取代司机的计划。 同时,货车左前方脚步声渐近。 贺威警觉地环视四周,繁杂的脚步声很快将车身包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加上和司机说话的人,五个。 一个闸口居然有五个人看管,即便和司机相熟,也要有四个人进行具体的检查。 贺威绷紧神经,尽可能地靠眼睛和耳朵发现最先蹲下查看车底的人。 算上司机,在摄像头对面的人赶来支援前把六个人全部干掉后冲进山里,很轻松。 四个人围着货车一圈一圈地环绕,忽然,位于车身右侧的人停下脚步。 贺威扭头看去,只见他弯曲双腿,上半身显露,只要再一秒,他藏在货车地盘的事就会暴露! 贺威沉着呼吸,微微调成角度,等待那人俯身与他对视的瞬间,一脚送他入院。 “行了!” 左前方司机门下的领头人一嗓子喊得他停止继续下蹲的动作。 他直起身,只听领头人又说。 “每天都来还一遍遍地查,你们不腻我都腻了!小李有什么信不过的?” 刹时,四个人训练有素地同时后退让出进山的路。 货车随着司机与领头人简单的寒暄缓缓驶动。 贺威松上一口气。 看来,他的潜入计划成功了。 从调查的角度上讲,无人知晓的潜入必定要比被满山追杀方便得多。 寻思之际,突然,贺威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扭头望去,只见闸门口的地上伏了只大黑狗。 它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厚实的鼻梁随着点点呲开的獠牙堆起层层褶皱。 眼看黑狗下一秒就要起身咆哮,贺威眯上眼,摒射出撕碎它喉咙的寒光。 黑狗被强烈的杀气吓得一哆嗦,幽深的大眼立刻变得憨傻清澈。 秉承能狗一天是一天、上班不用太认真的理念,它相当识相地两眼一闭,养精蓄锐。 货车从奇雁山山脚出发,走的路和申晓珍在线索中描绘的相似也有不同。 只是当时作为「羊羔」上山的她被蒙住双眼,一切都是凭车子上下左右颠簸晃动的感觉描绘的。 印有线索的文件在贺威的脑中一页页地翻动。 估摸着,货车再向前行驶五分钟到达鱼罐头工厂目的地。 在车子颠簸严重,行驶速度最慢的一段路,贺威瞧准时机,松开有些发酸的双手。 他平躺在山路上,等待货车彻底从自己身上驶过。 而后,他迅速起身辨认方向。 南。 鱼罐头工厂在奇雁山脉的南坡。 可计安当初和他说,朱艺雯手上的绝密资料显示,「黑桃q」的据点在奇雁山北坡山顶。 难怪申晓珍潜入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贺威抬头辨认方向,而后,他环视四周,向北坡奔去。 ——朝族冷面馆—— 邵凌云随着几十个黝黑的青年从面馆正门出来,无精打采。 “失败了?” 闻言,邵凌云抬头看着同样双手空空的陈泽洋。 “你也是?” 见他点头,邵凌云仰天,差点不顾场合地嚎出来。 陈泽洋回想和他同一批应征中成功的人,十个里面至少有五个是女性。 难怪申警官一次就成功了,而其他禁毒大队的男警纷纷落败。 “看来工厂里面的确更需要女性员工,我们想要进去,还要再等机会。” 陈泽洋倒是冷静乐观,邵凌云却有点不淡定了。 也不知道贺威那边怎么样。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连个「羊羔」都当不上,他一定会像在格斗台上那样蔑视自己。 “真服了。” 他双手叉腰,转身回看从面馆出来四散离开的「待宰羔羊」。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原来「想死」也一样不简单! 第69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7 落选的两小只无精打采地回到两公里外,卫岩的面包车上。 陈泽洋伸手拉开门,正准备反思,卫岩抬手打住他不断上涌的悲愤情绪。 “不用解释,我明白。” 他要怎么说,别说你们这群经验不足的小孩,就连他这个做队长的,也没当上「羊羔」这件事。 丢人啊! “那怎么办啊?”邵凌云钻到后面坐下,“他们好像不愿意招男人。” 顿时,车厢里,三个纯爷们沉默了。 半晌,邵凌云灵机一动,对陈泽洋认真地说:“我们扮成女人吧!” “什么?”陈泽洋愣了。 “什么什么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介意穿女装?” “不。”陈泽洋解释,“我不是介意穿女装,我是觉得,我们穿女装,被一眼识破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的被看出男扮女装,那之后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谁说的?!”邵凌云骄傲地挺了挺身,“我从来都没被认出来过!” 此言一出,卫岩和陈泽洋瞬间投来看变态的眼神。 一看就是误会了。 “瞎想什么呢!”邵凌云无语地咂了一下嘴,“我是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工作需要!” “哦……”两人意味深长地扬起下巴。 “所以呢?”邵凌云兴奋道,“要不要做?” 陈泽洋犹豫了。 如果有人可以穿越未来,把男扮女装计划的结果告诉他,成功了,他一定二话不说。 但, 他抬起头,眼神在邵凌云和卫岩的脸上逡巡。 邵凌云23岁的细皮嫩肉也就算了。 至于卫岩队长……一个36岁,有妻有孩的中年男人。 棱角分明、带着细碎胡茬的脸加上一身粗壮的骨架、黄麦色的皮肤……到底哪里像女人了?! “你看我干什么?” 卫岩在陈泽洋直勾勾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变态的危险。 他双手交叉放置胸前,身体不自然地向车门上靠,直到无处可逃。 “你说看你干什么?”邵凌云一点也不客气,“当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成功的概率啊!” “可是,我,我不像吧。” 穿女装没问题,问题是,结果成功与否于他来讲都挺吓人的。 “行了。在这儿一直猜也没结果。” 邵凌云拿出手机,快速定位距离他们最近的,可以购置服装的小镇。 随后,他不顾陈泽洋的反应,直接把人推上驾驶位。 “你先往回开,找到目的地我们再改变方向。” 碍于脑子里没有更好的计划,陈泽洋只能按照邵凌云的话,死马当活马医。 在调转车头的瞬间,他斜睨了一眼干劲冲天的邵凌云。 瞬间,他十分想念贺威、斐辰、韩阳和商思文。 从南坡中段至北坡山顶,贺威在山林中不断奔袭。 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那些年特种部队中的日子。 一个小时,他冲上山顶,找到一处视野良好且相对隐蔽的地点,用微型单筒望远镜对北坡进行观测。 很快,他在茂密的枝叶中发现两处蓝顶白墙的板房。 布局与市郊的调料厂高度相似。 两处板房左右相对,房后分别有两处偌大的蓄水池、大片蓝色的,足以装得下成年人的塑料桶和乱七八糟的生产工具。 中间立有一间目测仅三十平方米的小型板房,所有窗子全部被深色布料遮挡,周遭有人、狗一同把守。 位处左右的大板房身后分别连接两条土路,只不过两条路上,植被覆盖率有肉眼可见的差别。 贺威反复观察,判定左面的小路多用于车辆通行,而右侧的小路,与其说是铺出来的,不如说是人用双脚,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三人刚抵达市集,卫岩的手机响了。 看着贺威发来的照片,卫岩惊得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两小只扑上来一看,顿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陈泽洋沉浸佩服贺威效率的同时,邵凌云只觉周身无力,如同一只瘪掉的氢气球,正在一点点消亡。 “这样是不是可以了?”陈泽洋问。 卫岩遗憾地摇摇头:“还不行。虽然贺威拍到的板房很可疑,但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无法确定。万一对方狡猾,我们贸然集结警力上山却没有找到证据,以后就更难了。” 叮咚。 卫岩低头一看,又是贺威的消息。 见贺威准备继续蹲点收集证据,刚刚才灵魂逝去的邵凌云瞬间复活了。 “意思就是事情还没完,我们还要继续尝试男扮女装的计划,对不对?!” 竟然如此兴奋。 看来是真心喜欢女装,只可惜平时每日在市局上班,没有机会展示。 卫岩抱着不理解但尊重的心思,点了点脑袋。 接下来的24小时,贺威一个人待在隐蔽处观察板房的一举一动。 他掏出衣兜里的纸笔勾画简易地图,并用特殊符号标注周遭监控器的全部位置。 白日里,除去两大一小的板房周遭有十二名体型壮硕的男人分成上下午两组进行轮流把守,还有围绕在四周的八条德国牧羊犬,以板房区为中心,半径四米,围成圆形保护圈。 它们被又粗又长的铁链拴在原地,预备随时发现入侵外敌。 落日时分,原本埋头在板房作业的十几名工人走出来,换成另一批数量相同的工人走进去,完成白班和夜班的交替工作。 入夜,贺威明显感觉到飘散在山中的浓烟味道越来越刺鼻。 因为可放置装备的位置有限,他只能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口罩戴上,可惜气味太大,效果甚微。 持续吸入十分钟,他不但开始感到恶心和头晕,甚至无法忍耐的小声咳嗽。 忽然,立于坡顶南面的工厂响起作业的声响,不到半个小时,鱼类的腥臭气息伴随清风越过山顶向北面飘散。 一时间,刺痛鼻腔的浓烟与腥臭的烂鱼混为一体,不断折磨藏在他们中间的贺威。 闻的时间久了,贺威竟然感觉鱼腥味更大,更让人恶心。 他转头瞄着在幽暗的夜灯下不断作业的板房。 奇雁山因地形地势影响,全年西南风最多。 第69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8 从西南面吹来的风无论大小都会带着鱼腥味缓缓向北方飘去。 难怪他们要选择在南坡设置鱼罐头加工厂来掩盖制毒工厂的怪味。 贺威强忍不适,把望远镜换成迷你夜视仪放在眼前。 可惜,五百米以上的距离超出他手上夜视仪的可用范围。 他想知道,落日时白班和夜班轮番的工人,在离开板房之后去了哪里。 从植被覆盖的痕迹上看,如果板房左面的小路用来运输原料和成品,那么右侧看起来像被人的脚步踩出来的小路,它又连接着什么? 难道和申晓珍在线索中说的一样,是员工宿舍。 南坡与北坡,一个鱼罐头加工厂、一个制毒工厂。 虽然老板是同一个人,但南坡的工人似乎并不知道北坡的存在,至于北坡的人,大概率是知道南坡的事。 理由就是申晓珍在报告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写下的疑点。 「游牧人」为什么要如此频繁地挑选适合的「羊羔」上山。 表面美其名曰地招食品工厂的工人,实际上进入鱼罐头加工厂不久,部分人就会被选到北坡。 一旦进了北坡,知道奇雁山的秘密,就再也不能出山了。 可是,所有被骗来的「羊羔」都会顺从吗? 如果有人反抗,有人逃跑,有人强烈要求回家,下场会不会就是……黄余有。 但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一个黄余有。 况且,脚下有无人敢靠近的「鬼山」,这么方便的埋尸条件,为什么舍近求远找赵丰和调料厂负责人马铭进行抛尸? 如果没有夜总会发现尸体的事,制毒厂在计安得到朱艺雯资料前也不会败露。 一定还有其他,他没有搞清楚的原因! 贺威将定位,所有得到的图片、影像证据分别发给卫岩三人和在暗中调查张锦华的斐辰三人,确保证据不会因为某个人遭遇意外而丢失。 随后,他起身向板房右侧,逐渐隐秘在茂密丛林中的方向移动。 眼下两百米的距离,幽长的小路在暗淡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贺威靠着夜视仪,十分警惕地向山的最深处探去。 寂静的森林,繁星下的夜空中突入一声如鬼魅般的鸣叫! 贺威立刻转身匿在树后,闭目、侧耳、倾听,辨出声源荡出的方向。 随后,他慢慢睁开眼,身子向西北方微微探出。 穿过层层粗壮笔直的树干,山谷之上,褐灰色的灰林鸮一闪而过。 消失的方向,正是小路接下来的方向! 是他们在调料厂遇到的,肚子里面还有栗山凉七星瓢虫定位的灰林鸮。 更加确定小路尽头必有古怪的贺威继续向前探。 一步一步,随着他的靠近,用于员工宿舍的板房映入眼帘。 以为到达目的地,贺威刚迈出一步,右侧的森林深处,纷杂吵闹的起哄、叫喊声突起。 贺威向声源张望,在错综叠乱的树干中隐约瞄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微风之下,它们像被举在半空中,穿着长裙的舞者,飘洒闪动。 在夜视仪可用的范围内,贺威找到一处相对安全隐匿的位置。 他抬头向上望,身前,古老的树木枝繁叶茂,高入云天。 他挽起裤脚,后退几步,瞄准树干上方便抓蹬的位置以及爬上后可以长时间停留的树杈,在脑中模拟一遍。 而后,他动作灵巧地冲上去,三两下便蹬上五秒前设想好的树杈。 稳住身体,贺威拿出夜视仪摆在眼前,观测人声吵闹的源地。 在丛丛茂密的树林草木之中隐藏着一块被人工清出的空地。 虽然面积只有室内体育馆的大小,但里面的设置却不同凡响。 四根长木捆绑一端后立在地上,顶端架上铁盆燃起熊熊烈火。 此为一处。 相同的设施整齐划一地站在空地边缘两侧,一眼看上去,同样的火架子总共有十六个。 靠着东西两侧的红色火焰,空地中的一切变得尤为清晰。 贺威拿掉无用的夜视镜,眼前超出意料之外的画面让他眉头紧蹙。 偌大的圆形铁笼擂台放置中央。 擂台外四面,分别放置着一张红木太师椅、一张普通木桌、几只脏兮兮的小板凳和狗头铡刀! 贺威眯上眼,瞄着铡刀下的殷殷血迹,暗道这块空地极有可能是杀害黄余有的第一案发现场。 只不过,擂台、铡刀、桌子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难道是擂台赛,输的人就要被铡刀杀死? 贺威不慌不忙地收集证据,顺便靠在树干上静观其变。 半晌,熟悉的吵闹人声在一次响起。 伴着咕咕的鸟叫声、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一众黑漆漆的人影在火光之外的幽暗处微微晃动。 为首之人率先踏入场地,炙热的火光瞬间映在他的脸上。 张锦华。 贺威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尾,直到他的身后,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天,安民村偶然遇到的女孩。 徐梅。 最终,她的父母还是没有留住她。 不等贺威生出任何惋惜,随着徐梅身后出来的一众人,他愈发感觉到事情的蹊跷。 徐梅身后共有十个人,有男有女,按照脸上的神情、肢体动作和是否佩戴脚镣,可以分成两拨人。 一拨。 他们脸上的神情呆愣、嘴角隐约流下口水,行走时四肢不够协调,整体看下来有股活死人、行尸走肉的意味。 另一拨。 脸上不同程度的惊恐、痛苦,哭到肿胀的双眼、畏惧、逃避的动作以及手脚上的铁链,均能证明他们还是一群神智正常的普通人。 可转眼再看徐梅。 她不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深得张锦华的信任。 灰林鸮在场地上空盘旋一圈,最终落上张锦华入座的太师椅旁。 同时,两分钟前走出火光的徐梅重新回来,她双手端着木制方形托盘,里面均匀地散着一层白色晶体,看上去和平时洗澡用的浴盐一模一样。 贺威定睛看着白色晶体,又转头望向坐在小板凳上的「行尸走肉」。 原来,北坡上的制毒工厂里面制作的是…… 第三代毒品,新精神活性物质,甲卡西酮,又名「丧尸浴盐」。 第69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79 贺威盯着徐梅手中的甲卡西酮,神情越来越凝重。 因工作需要,他曾主动了解过「丧尸浴盐」。 相比第一代传统毒品的代表海洛因; 第二代合成毒品冰毒、麻果; 第三代毒品甲卡西酮是一种新型致幻剂,堪称毒性最强的毒品。 使用者除去对毒品本身产生依赖,还会刺激人体中枢神经系统,使脑部多巴胺以及去甲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令人瞬间体温升高,精神极度亢奋,产生幻觉妄想,做出难以预料的暴力行为。 若过量食用,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永久性损伤。 其中,英美法三国中发生多起因「丧尸浴盐」导致的袭击事件。 几乎所有案例都有一个共同点,吸食者会把自己幻想成为正义使者,视他人为怪物进行攻击,出现啃脸咬人行为,伤重者当街暴毙。 在一页页密密麻麻的资料中,有一句话让他产生了很深的印象。 「甲卡西酮,其兴奋功能比可卡因强13倍。」 贺威转头向那些形如丧尸的人看去。 从表面上就已经看出不正常的人,看来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突然,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贺威眺望火光之外。 沉稳的步伐,阴森的假笑都让他推测,待会会有让他瞠目结舌,在细想后又感觉合情合理的荒唐事发生。 随着晃动的人影靠近熊熊燃烧的火盆,坐在太师椅上的张锦华主动起身,向即将有人出现的方向走去。 同时,张锦华身边体型健壮的保镖们从外面搬来更多的太师椅。 直到他们折腾完,算上张锦华的那把,一共七把。 在张锦华的带领下,后到的所有人落座。 贺威惊奇地发现,后来的六个人中,光是他曾经在电视网络上见过的权贵,就有四人。 在张锦华的示意下,徐梅放下手上的托盘,走到擂台门前。 她拿下别在腰间的钥匙打开笼门,转头凝视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个戴着铁脚链,鬼哭狼嚎的人。 徐梅的眼神犹如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平等地扫在每一个绝望的人脸上。 突然,她僵直着脑袋,把阴毒目光锁定在一个青年男人的脸上。 “不要!” 青年撕心裂肺地惊叫。 徐梅像是早已选定般,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征兆。 “不要!” 又短又重的脚镣铐在脚腕无法直立行走,青年只能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艰难的匍匐。 他无视被细小石子磨破的四肢,一点点地向徐梅的脚边爬去。 他拼尽全力伸出手,一把拽上徐梅的裤脚,凄凉地哭叫:“姐!姐!不要,姐,我错了,姐,不要!求求你,不要……” 徐梅垂眼瞧着几乎崩溃的青年,眉间隐隐生出一份不忍,但很快,那份不忍顷刻间如从未出现般散得一干二净。 她蹲下身,拉起青年的脚链,用钥匙打开。 大局已定,青年被两个粗壮的男人架着双臂,无情地扔进铁笼之中。 随后,其中一个男人转身奔向那群「行尸走肉」,随机选择一个,像拽牲畜般把人推进铁笼。 关门前,徐梅转身在托盘里抓了一把「浴盐」奉上。 前一秒还神志不清的「丧尸」在见到毒品的一刹那怔住了,他垂着头,双眼僵直地瞪着徐梅手上的白色晶体。 突然,他徒手抓起晶体,像疯了般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 丧失人性和理智的疯狂行为可以让所有亲眼所见的人心惊肉跳,唯有张锦华一行人,司空见惯、乐在其中。 徐梅仰起脸,眼神越过还在吞咽毒品的「丧尸」,看着里面近乎魂飞魄散的青年。 她抬了抬手上的托盘,无声地问他,“吃,还是不吃。” 青年迟疑了。 他盯着对手的背影,疯狂吸食毒品的模样和饿了几天,双眼泛着绿光的食人家猪没什么两样。 他把背紧紧地靠在笼壁上,悲泣的眼神写满了抗拒。 但他又无法随心所欲地摇头。 因为他明白,在不嗑药的情况下,他击败对方的可能性是零。 而后,贺威看到他吞了吞口水。 他眼神渴望地走过去,接过徐梅手上的透明小袋,里面装的是定量的小克浴盐。 两人同时吸食毒品,赛况也从起初的一边倒变得扑朔迷离。 只需片刻的等待。 伴随场外一波波狂热的叫喊声,笼中的两人瞳孔渐大、似发狂的野兽般焦躁不安地打磨牙关,一场谁输谁赢的豪赌正式开始。 贺威眼神扫过乖乖在张锦华身边的灰林鸮,而后,他环视四周,确定身边没有出现什么出其不意的东西后,开始收集证据。 原以为任务就要在自己发送证据后收尾,可惜,信号被完全屏蔽。 再抬头,口口声声叫徐梅姐的青年已经被发狂的「丧尸」扑倒在地! “啊!!!!!!!!” 破天的尖叫惊起,在偌大的山谷中如枉死冤魂般声声回响,吓得隐匿在丛林深处的群鸟向天空四散飞逃。 再看笼内,原本还在奋勇抵抗的青年松开紧抓敌方不放的手,像只将死的猎物平躺在地上,任其宰割。 胜负已分。 得到张锦华指令的徐梅快速打开牢笼,随即,四名身形健硕的保镖一哄而上,将已经完全癫狂的「丧尸」从青年的身上拉开。 好好的一张脸被活生生地咬下一大块肉。 贺威眯上眼,隐约中,他透过青年脸上血淋淋的伤口,看到本应包裹在口腔内的一行白牙。 结果既定,无论输赢与否,对于在场的上位观者来说,不过就是他调剂生活的乐子。 保镖们训练有素地收拾场地,张锦华众人中途休息,一片混乱之际,贺威趁机从树上跳下离开。 回想几个小时前,他观测制毒板房的位置信号正常来判断,张锦华应该在奇雁山的各个位置设置了信号屏蔽器。 奇雁山太大,张锦华一行人也需要信号互相联系。 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将所有信号赶尽杀绝。 所以, 最有可能设置屏蔽器的位置…… 贺威瞧着距离前方十米的员工宿舍,低头一看,如他预料中没有信号。 第70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0 贺威转身匿在树干后侧,掏出纸笔绘制包括制毒厂、员工宿舍、铁笼擂台组成的北坡简易地图。 其中详细的部分主要标出监控器所在位置、巡逻的人、狗数量,他们行动的方位、范围,以及各个场地信号屏蔽器的使用范围。 完成方便警方突入的地图,他走向山顶,找到一处信号不错的地方,将地图和收集到的照片、视频证据打包发送。 看着立刻回复消息的斐辰和久久没有回复的卫岩,贺威靠在树干上,猜测事情正在向他们起初计划的那样顺利发展。 有这些证据、地图,斐辰只需把一切上报林栋,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大量警力上山突围即可。 可是。 「黑桃q」呢? 北坡已经被他翻了遍,压根就没有发现可以做实验的地方。 计安和朱艺雯都说过,「黑桃q」是个对人体实验抱有强烈兴趣的疯子。 事实如此,他不可能不在老巢建设实验室。 除非,他几乎不会来这,而张锦华也只是他留在奇雁山上的其中一个下属。 贺威拿起电话,嘱咐斐辰一旦行动必须要把动静压到最低。 虽然这片山上到处都有信号屏蔽器,但以张锦华为首的一行人一定知道哪里有信号,方便对外联络。 他不能让「黑桃q」知道这里即将要发生的事,他要让奇雁山里的罪恶,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消失。 依着粗壮的树干,贺威坐在地上放松身体。 下一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这些人发现警方突袭时,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情况变得更糟。 他仰头望着夜空上的残月,算起来,从他出发到现在,三天。 他已经72个小时没有看到白计安了。 贺威转头看着身旁的空地,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坚韧的杂草。 如果此时此刻白计安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一定笑着亲吻他的脸,告诉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好想见他, 好想抱住他。 贺威的眼神暗了暗,他慢慢收紧手指,把那捋可怜的草攥进手心,生生扯断。 同时,衣兜里的手机颤了颤。 贺威掏出手机,来信人是卫岩,内容是:「你在哪?」 贺威警觉地站起身环视四周,直到确定是卫岩本人发送的信息后,共享定位。 卫岩带上邵凌云,两人按照定位在森林中快速穿梭。 借着清冷的月光,贺威看着眼前这两张浓妆艳抹的脸,疑惑地搔了搔颞角。 他忍住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出更在乎的问题:“陈泽洋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卫岩压着嗓子:“他还在南坡的厂子里和小申一起,我们跑出来是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正好。” 贺威选择性无视两张辣眼的大花脸,要他们随他一起矮下身。 贺威把绘制的地图摆在中间,简单挑重点介绍各处的用途、目前情况后,他直言:“我想在零点前找到控制制毒厂、员工宿舍和擂台的信号屏蔽器。” 卫岩问:“目的是什么?” “把水搅浑。” 贺威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他与斐辰的消息记录。 “走程序、集结警力、路程,上山时间等等……在支援赶来前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找到信号屏蔽器后你要做什么?把水搅浑又是什么意思?” 贺威反问:“如果你是这里的管理者,你会不会清楚哪里有信号,哪里没有信号?” “当然。” “那么如果山上突发紧急情况,需要和外界联系,你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有信号的地方。” “没错。所以,我要找到信号屏蔽器把位置换掉,让他们平时可以收到信号的地方,没有信号。” 邵凌云恍道:“原本有信号的地方没了信号,想说什么说不出,警方又在漫山遍野地突击抓人……他们绝对会自乱阵脚!” 贺威颔首,转头看着卫岩,问到:“怎么说?” 卫岩勾起涂着迪奥999的大红唇,乐道:“干啊!” 这么好玩的事,三个小时,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邵凌云道,“我有问题。” “什么?” 他指着地图上的擂台,“其他的位置都好说,这个地方人那么多,怎么办?” 贺威道:“最后办。” 夜深人静。 白计安独自站在阳台,双手撑着栏杆,默默地眺望隐隐卷起波涛的无际深海。 聂开宇抬头瞧着从刚刚就伏在门框上偷看的栗山凉,轻轻叹口气。 他掀开被子起身,从后面抱住栗山凉的腰,向阳台的方向探望。 “没事吧?” 聂开宇问出了栗山凉的心声。 他仰头对上聂开宇低垂的双眼,喃道:“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一天,白计安还有问必答。 第二天,他明显能感觉围绕在白计安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度。 第三天,他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聂开宇无奈道:“几天都没办法。贺威说了,归期不定。计安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栗山凉转身面对聂开宇,问:“你说,我能为他做什么呢?” 聂开宇白天需要认真上班,帮不上什么,但他不一样。 聂开宇伸手捏住栗山凉的脸:“你啊,老老实实待着。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栗山凉仰头挣开他的手,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 “我不是吃醋,我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 聂开宇握着栗山凉的双肩把人180度转了圈。 他指着白计安孤寂的背影,说:“虽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心里又烦又燥。我是担心你出差错,惹到他。” “计安哥才不会是非不分地波及我!” “那是因为事情和贺威无关,但凡沾一点边你试试。” 他可是从高一开始陆陆续续看了十三年。 白计安表面沉静,内心有多疯就连他都不敢说完全了解,别说仅仅认识他五年的栗山凉了! 叮咚。 白计安的手机响了! 悄声蛐蛐的小情侣激动地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眼睁睁看着查看消息的白计安的背越绷越紧。 第70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1 白计安低头看着catharina的信息对话窗,最后一条视频下面蹦出新的信息。 是定位。 一串白计安从未去过的地址,他却熟悉到不行。 catharina跟在日下隆夫和中川佑树身后,而他们此时此刻的位置是,樾安市玉兰山区。 朱艺雯的绝密资料里面,除去奇雁山之外的另一处,「黑桃q」的据点。 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他们与「黑桃q」有关。 而「黑桃q」除去贩毒、制毒外,钟爱用人类活体进行实验。 所以,在中川佑树与「黑桃q」早有交集的前提下,克隆人的真相,除去贺威分析的两种和「梅花」有关的可能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 白计安立刻回复catharina消息,命令她立刻停止进一步的跟踪。 在他拿到朱艺雯的资料后,他曾仔细研究过「黑桃q」的四处据点。 每一处无一例外,全部藏在没有信号的山区之中。 各个峰峦叠嶂,地形崎岖,一旦踏入其中,非当地人,几乎没有平安出来的可能。 白计安焦急地叩着手机边框,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希望在下一秒收到catharina的回复。 她不能继续向前走了,再继续,哪怕是卫星电话,他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怎么了?” 栗山凉盯着白计安的背影,神情严肃。 聂开宇也不敢肯定,以至于他此时此刻有些害怕。 如果不好的消息真的和贺威有关,那可就真出天大的事了。 叮咚! 又是一条信息。 白计安低头凝望屏幕,瞬间瞳孔紧缩。 同时,手里的电话响了。 他把手机附在耳边,听筒里,catharina沉静的声音此时在白计安的耳朵里竟有些遥远、空灵。 “计安,如果我没记错,贺威在奇雁山执行任务,对吗?” “是。” “玉兰山至奇雁山,走高速的话只需要两个小时。你打算怎么办?” 白计安凝望远方幽暗的海天一线,深呼一口气。 “时刻注意消息,按我说的做。” 话毕,白计安收起手机,疾步走进客厅,抄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衣服,一副要立刻出门的样子。 这下,躲在卧室门口的两人都沉不住气了。 聂开宇随着快他一步的栗山凉夺门而出,同时叫住白计安。 白计安意外地看着穿戴整齐的聂开宇和栗山凉,脸色有些苍白。 “出什么事了?”聂开宇焦急地问。 “抱歉,我只有两个小时,没时间解释。”白计安转眼看着栗山凉,说道:“把凉借我。” 栗山凉秒懂,抓起玄关上奔驰amg的车钥匙跟上白计安。 出门前,他转头瞄着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的聂开宇,匆匆留下一句:“等我。” 踏上车,白计安边摆弄手机,边说:“回事务所。” 栗山凉不敢怠慢,只能暂时压下满腹疑问,专心开车。 二十分钟的沉默,准备好一切的白计安终于放下手机。 他撑着下巴,望着眼前笔直的滨海公路,平淡地说:“刚刚,catharina按照我的命令从玉兰山区离开了。” “什么?” 栗山凉震惊地瞪大双眼。 他记得玉兰山区是「黑桃q」其中一处据点,而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catharina起初跟着日下隆夫。 直到前几日,中川佑树利用克隆人替身金蝉脱壳后,catharina的任务就变成了跟踪他们两人。 可是,原本跟着中川佑树的catharina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黑桃q」的据点。 答案只有一个,catharina是跟着中川佑树去的! “中川佑树和「黑桃q」认识?!那么克隆体有可能和「梅花」的藤原智无关,而是那个钟爱人体实验的疯子……” 白计安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栗山凉无意地紧握方向盘,难耐内心的激动。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被一条白计安没有说明,他们却心知肚明的结论占据。 中川佑树与「黑桃q」相识; 「黑桃q」有很大可能是非法制造克隆体的人; 至于「黑桃q」出手的原因, 必定是因为中川英士去世,藤原智背靠的「梅花」对中川物产虎视眈眈。 可偏偏继承人中川佑树又是老会长从异国他乡捡回来的,曾经不要的中国籍孩子。 董事会上一群日本老古董施加的巨大压力,不仅让中川佑树在公司难以服众,出了中川物产的门,还要因为随时找上门的杀手提心吊胆。 独身一人,除了中川物产他一无所有。 为了自保,他只能不停地用手上最多的筹码战斗。 从收买不得志的日下隆夫,到发现实验狂人「黑桃q」想要压制组织里自称可以制造无数尖端科技的「梅花」。 栗山凉嘲讽地摇摇头:“他以为的解救自己,实际上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与「梅花」不同,「黑桃q」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守信用的人。 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想到这,栗山凉忽然回过神。 半个小时前,他一定没听错,白计安说的是:回事务所。 他现在也在往市区的方向开! “哥。” 嗅到栗山凉想问什么,白计安主动说道:“我没打算去玉兰山找「黑桃q」。” “为什么?” 他们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到准确的消息。 只要白计安一句话,一个小时,他们就能揭开「黑桃q」的真实面目! “因为我要他主动来找我。” 栗山凉疑惑之时,白计安又说。 “catharina在日下隆夫的身上放置了窃听器,她告诉我,「黑桃q」邀请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去奇雁山区观看一场相当有趣的表演。” 奇雁山…… 栗山凉惊了:“什么时候?” 白计安抬腕看着手表:“一个半小时之后。” “贺威他不是就在……”接下来的话,栗山凉不敢再说了。 两名缉毒警、三名刑警,哪怕他们各个是特种兵出身,也不是大本营中全部毒贩的对手。 第70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2 更何况无论是「黑桃q」还是中川佑树都见过贺威那张脸。 “我知道。” 白计安过于平淡的反应意味着他想到了周全的计划,同时,计划本身也会大大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栗山凉不禁汗毛直立。 眼看大门紧闭的无名侦探事务所立在百米开外,白计安的手机响了。 栗山凉斜眼瞄过去,是朱艺雯! 白计安垂眼盯着屏幕,一言不发地任由手机吵了半分钟。 他缓缓滑开接听键,刹时,朱艺雯沙哑颤动的声音冲出听筒:“你在哪?” “怎么了?” 极具慵懒的声音,仿佛他前一秒还在睡觉。 “有人盯着我,他们发现我了。” “你看到了?” “没有。” 白计安轻轻叹气:“可能只是幻觉,你过分紧张了。” “不是!” 朱艺雯克制绝望下的嘶吼,把颠簸不堪的声音压到最低。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有人在盯着我,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行了吗?” “不行!”她打电话又不只是要白计安的相信!! “你想干什么?” “白计安。上次我从你们家离开之后,你给我打过电话,还记得吗?” “嗯。” “那是你和我说的话,作数吗?” “当然。” “好。” 朱艺雯顿了顿,同时,白计安的微信响了。 “地址,二十分钟,在这里等我。” 眼看白计安按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栗山凉连忙追问:“我要做什么?” “回家。” 他不用想也知道,栗山凉多在外面一刻,聂开宇今夜就少睡一秒。 “今天暂时用不上你。” 白计安甩上车门,在栗山凉的注视下径直向事务所的方向靠近。 他打开车库,片刻,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冲出,在人烟稀少的黑夜街道上留下两抹鲜红色的尾灯。 太多的疑问让栗山凉的心七上八下。 他打开手机,看着catharina的号码,反复斟酌下,他还是选择用信息的方式询问真相。 半晌,catharina只回复了三个字:「他疯了。」 白计安把车等到指定位置,按照曾经和朱艺雯在电话里所说,他会帮她在最危险的时候离开樾安。 “去哪?”白计安问。 朱艺雯缩着身子,像个小偷似的东张西望。 “随便,只要能彻底甩掉他们,去哪都好。” 白计安颔首,顶着零星的雨滴,向城郊的方向开去。 朱艺雯望着前方的高速路口。 黑压压的乌云阴森可怖,沉甸甸的模样像即将坠落般压在「樾安」两个巨大的红字之上。 白计安的车从etc口快速穿过。 哗! 点点雨滴骤然变成了瓢泼大雨,无比粗暴地拍打着车身,发出咚咚的闷响。 朱艺雯回过头,望着早被抛在身后,犹如通往异世界结界的高速口。 不舒服。 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或许是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无话可说,又或许车厢被朱艺雯内心的恐惧占领,他们一路无言。 白计安脚踩油门,在高速路最左侧的车道上奔驰。 忽然,他左耳的蓝牙耳机里传来catharina的声音。 “知道了。”白计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复。 刹时,颓靡一路的朱艺雯猛然抬起头,她看到白计安降下车窗,把戴在左耳的耳机摘下,扔出窗外。 刹时,可怜的耳机被狂风暴雨卷出高速,落入桥下幽暗的江水当中。 一系列无法解释的动作把朱艺雯看呆了。 她坐直身,质问:“你刚刚在和谁讲话?为什么要扔掉耳机?” 白计安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脸活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只知一味地加大油门。 “白计安!!!” “闭嘴。”白计安斜睨她,“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突然反转的形势让没有任何防备的朱艺雯愣在原地。 车厢内沉默了两秒,忽然,白计安张了张嘴,像讲故事般自顾自说。 “那天你来求我,在接待室跪了好久。之后贺威回来了,他让你走,你走了。他问我为什么还要见你,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 “我说「我是她唯一的选择。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帮她?就算真的有人与她目标一致,谁又会愿意带上她?」” 话落,呵,白计安笑了,鄙夷的眼神睨在朱艺雯苍白如纸的脸上,语气却十分轻柔。 “我说的,你信吗?” 不等朱艺雯愤怒,白计安恍然地说:“你信了。因为我在之后的电话里也是这么和你说的,所以今天你发现有人盯上你,才会来求助我。”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嗤笑道:“居然在经历过一次欺骗后还是会相信别人说的鬼话。” “你……” 朱艺雯瞪着猩红的双眼,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做什么!别废话!!” 白计安收起笑脸:“还记得吗?你选择背叛我们的时候,在电话里说过什么?” “哪一句?” 她那天太高兴,说了很多。 “你说,我要你手上资料的目的无非是引出「黑桃q」或「黑桃k」的其中一人。你说,如果我的目的就这么简单,那么我大可不必拿到资料,因为被当做暗杀目标的贺威和资料没有区别。” 朱艺雯预感不妙,任谁都知道白计安每一次发疯都和贺威有关。 她压着疯了一般抖动的嗓子,勉强挤出七个字:“你究竟要干什么?” 白计安无视她的恐惧,继续沉浸在回忆之中。 “你那天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不过让我印象最深刻,夜不能寐的一句话是「他们想要资料,也同样想要贺威。只要你能保证他最后不会死,鱼饵是人是物,没那么重要。」” …… “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白计安扭头看她。 “同样是「组织」的暗杀目标,贺威永远都不会是被鱼咬钩的饵,你和资料才是。” 话落。 轰! 耳畔突惊巨响,一束刺眼的强光直入车厢! 朱艺雯惊恐地扭头看去,只见迎面驶来的挂车冲断隔离带,径直向他们撞来。 第70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3 晚上十一点。 聂开宇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们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走了。 他没办法对栗山凉说「带我去」的话,因为他于他们的任务而言,没有特别的作用。 好烦。 聂开宇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刚叹出一口气,大门外响起了输入密码的声音。 他猛地弹起身,栗山凉慌张的脸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愣住了。 “你,你没睡?” 聂开宇以为他结束任务回来,一把扔下抱枕,跑过去抱他。 栗山凉呆愣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注意力却落在右侧的书房门上。 “聂开宇。” “什么事?” “我想用书房,现在。” 栗山凉急切的口吻让聂开宇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放开他,二话不说地牵起他的手,推开书房大门。 他忍着所有疑虑,一言不发地看着栗山凉打开电脑操作。 很快,一张黑底红字的消息在屏幕上弹出。 “朱艺雯、白计安和实时定位……”聂开宇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 栗山凉不敢置信地瞪着屏幕上的消息。 难怪catharina会说他疯了。 “疯了。”栗山凉的眼圈瞬间红了,“真的疯了。” 话毕,他利落地关掉消息,起身冲出书房。 “凉!” 聂开宇一把抓住已经踏入玄关的栗山凉,定睛看去,他居然哭了。 那一刻,聂开宇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只无形的手捏了一把。 他无措地把人拉进怀里,温热的手掌在他的后颈摩挲,安抚。 “聂开宇。”栗山凉紧紧抱住他,“计安哥他,他……” “他怎么了,你慢慢说。” “不行。”栗山凉挣开他,“没时间了,我要去救他。” “救他?什么意思!” “救他,可是……” 栗山凉扭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想起从五分钟前就不再移动的实时定位。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高大的车头从夜雨中冲出,如一头噬人野兽。 死亡降临,朱艺雯目眦欲裂。 她猛地缩起身体,双手抱住脑袋,绝望地尖叫。 “好吵。” 白计安咬紧牙关,用力踩死油门,以最快地速度将方向盘向左打死。 千钧一发,雷克萨斯紧贴挂车头左角保险杠向隔离带冲去! 从车头右灯到车尾,短短两秒的擦肩火光四溅,坚硬的铁皮几乎将雷克萨斯的车门横切成两半,金属之间刺耳的摩擦声更是渗人。 朱艺雯捂住嗡嗡作响的双耳,软绵的身体随着冲破隔离带的雷克萨斯摇摇欲坠。 她慢慢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她恍惚看到一段白色的栏杆。 好熟悉。 她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定睛看去,栏杆后面的,是在狂风暴雨中不断翻涌的滔滔江水。 白计安竟然冲破隔离带,把车横在对面车道。 “疯子。” 朱艺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疯子!!白计安,你个疯子,你利用我!!” “没错。”白计安漠然地看着她,“我就是要利用你把「黑桃q」引出来。” 「黑桃」一直在找她,用她引出他们的方法简单,但她不明白他实际的操作方法。 “你为什么能联系到他?” 朱艺雯瞪着猩红的双眼,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q」知道我在哪!让他相信你,操纵车祸来杀我!” 朱艺雯怔怔地看着白计安的脸,瞳孔颤抖。 “你到底是谁?和组织有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你唯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从今往后,你不欠贺威了。” “……什么?” “贺威在奇雁山执行任务,「黑桃q」和中川佑树本来打算也要去那里,结果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改变了他们的计划。他们不去,贺威就少一分危险,任务也会顺利进行。既然是你先盗取「黑桃」资料害他成为被追杀的目标,欠他的,就自己来还吧。你给他惹下麻烦,你救他一次,就算扯平了。” “真敢做啊。”朱艺雯瞪着眼,似笑非笑:“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转身把你们的事作为保命的筹码卖给组织?” “不怕。” 白计安把视线从朱艺雯的脸上移开,透过破碎的车窗,他向远方眺望,似乎在等什么。 “你在看什么?”朱艺雯惊恐地回过头,夜雨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白计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 “白计安?!” 朱艺雯转头推开车门,试图移动因撞击不停打颤的双腿。 她低头看着脚尖,忽然,她听到车轮在满是雨水的公路上飞驰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向远处探望,刹时,白色的车灯穿出薄雾,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百米之外,径直向她驶来。 朱艺雯疯了一般扑腾着身体,竭力嘶吼,可幽灵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声音、身体、灵魂、恩怨……在一瞬巨大的撞击声中全部归零。 黑色轿车车门打开,驾驶位上,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走下来。 “怎么样?” 他转身展开双臂,面对后座下来的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步步倒走。 “杀人的第一视角!刺激吗?” 压根没想要他们的回答,男人转身绕到雷克萨斯驾驶位,面露兴奋。 “让我看看,小侦探怎么样了?” 拉开车门,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座,男人表情一惑。 同时,他本能地动了动耳朵,轻快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噗! 是锐器入体的声音。 男人身体一震,他慢慢转过头,肩头上赫然出现一支麻醉枪。 随后,又是嗖嗖地两声,三支麻醉枪注入体内。 刹时,男人两眼一黑,靠着车门慢慢倒坐在地。 恍惚时,他半阖着眼,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从雨中缓缓向他走来。 突发的变故不仅让「黑桃q」没有想到,也杀了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一个措手不及。 中川佑树一个眼神过去,日下隆夫立刻从怀里掏出手枪,瞄准白计安。 嗖嗖! 又是两下。 昏迷前,中川佑树回过头,只见一个手持两把麻醉枪的女人站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第70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4 直到两人彻底失去意识,catharina快步上前,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将两人绑死,而后,她起身来到白计安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越过面目全非的雷克萨斯,catharina看到白计安站在「黑桃q」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武士刀。 全黑色刀鞘上刻着樱花形状的暗纹,是山田爱美最初使用的那把! 白计安垂眼盯着半睡半醒的「黑桃q」,抬手握住刀柄。 利刃出鞘,白计安提刀指着男人的鼻尖。 “计安!”catharina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紧张道:“你说过不会亲手杀人的!” “我没打算杀他。” 锋利的刀尖沿着他的下巴、前颈一路向下,直到拐上肩头,白计安一刀刺穿他的肩膀。 “唔!” 看着身中三发麻醉剂还能咬牙呻吟的「黑桃q」,catharina惊了。 “他怎么回事?!” 白计安眼神一暗:“我就知道。” 一个真心对人体实验抱有狂热兴趣的人,一定会在自己身上继续他的实验。 普通的麻醉剂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 白计安抬起长刀,对着他的右手手筋就是一刀! 而后,他转眼看去,只见他左手成拳放在腿侧。 白计安预感不妙,抄刀对准他左手手腕。 眼看刀刃就要触及皮肉,啪! 「黑桃q」抬起双眼,阴冷邪魅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全然没了上一秒的昏沉模样。 白计安斜眼看去,刚刚,他左手的位置上,丢着一个小巧的注射器,里面残留着淡蓝色的液体。 “喂。” 男人叫回白计安,同时,他左手用力一拉,挺身对上白计安的脸。 “很痛诶。” 突然的变故让catharina大惊失色,她立刻拔出插在腰间的麻醉剂,对准「黑桃q」。 突然,「黑桃q」眼眸一扫,猛地推开白计安,起身直奔catharina飞起一脚! 一剂药下去,不但能让人失去痛觉,还能让他精神亢奋,精力更盛。 白计安来不及想那么多,他一脚把药剂空瓶踢进车底,转身追上「黑桃q」。 忽然,男人毫无痕迹地转身,笑着朝白计安冲来。 赤手空拳又自信玩味的模样让白计安眉心一紧,果然,下一秒预感应验。 黑色的枪口突然出现在一米之外,瞄准白计安持刀的手臂就是一枪! 长刀落地,计划成功。 「黑桃q」冲上来,掐住白计安的脖子,把他按在栏杆上。 白计安斜睨向后看去,桥下,滚滚江水汹涌磅礴。 “你就是中川佑树说的,那个两次险些搞砸他计划的侦探,对吗?” 「黑桃q」扭过白计安的脸,目光灼灼,语气癫疯。 “你叫什么名字?” 白计安双手扒着他的手臂,可这家伙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嗑药的原因,力气大得可怕,无论他怎么挣都没办法。 “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 “中川佑树没说过?” 「黑桃q」遗憾地耸了耸肩,“说了,不过当时的我没在意,忘了。” “那就不用知道了。” “不行。”「黑桃q」用力掐住白计安的脖子,“我必须知道你的名字。” “怎么?”白计安嗤笑,“方便把我装进玻璃容器后标注名字?” 像是终于找到了解他的人,「黑桃q」微微瞪大眼睛,而后,他诡异地笑了。 “本来是你猜对了,不过,我刚刚改变了主意。” 他单手掐着白计安,把空出的手插进衣兜,掏出一副银闪闪的手铐。 他拎起手铐在白计安的眼前晃了晃。 “你长得不错,还很聪明,虽然行为粗暴了点,但我很喜欢。” 说着,他一把拽住白计安的手腕用力一扭。 咯嘣! 细小的汗珠顿时浮上白计安的额头。 铐上手铐,男人伸出食指勾起中间的铁链,对白计安说:“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做成最美丽的标本,挂在我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 话毕,他握住白计安断掉的手腕摸了摸,一脸欣喜地转身准备把人带走。 “每天都能看到。” 白计安抬眼盯着男人的后颈,在他回头的瞬间,不顾剧痛,用双手中间的铁链勒住他的脖子。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抬爱了!” 他拖着「黑桃q」一路后退,直至栏杆前,想要靠自己的重量把他拖下去。 察觉到白计安的目的,男人轻轻一笑。 经过刚刚的对抗,他早就发现白计安的弱点。 他的力气不大,甚至可以说,于他而言,力气太小。 如今,他一只手臂中枪,一只手腕被他拧碎,更是不如从前。 “我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你变成标本的样子了。” 他扯住禁锢在前颈上的铁链用力一拉,矮身逃脱后,反手,又一次掐住白计安的脖子。 白计安上下不断地扫视他,在脑中策划下一步。 “你在想什么?”男人靠近他,“跟我说说,我很想听。” “离我远点!” 白计安咬着牙,瞄准男人的腰腹就是一脚! 男人向后一仰,长手依旧没有松开白计安。 砰! 一枪爆裂的声响。 白计安眼前一片血糊。 他惊恐地睁大眼,颈下,那只掐着他的手臂爆开了。 白计安转头看去,夜雨深处,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向他奔来! 同时,他的身后响起了连绵不绝的警笛声。 catharina成功了! 按他们之前的计划,一旦「黑桃q」现身,她就立刻找机会抽身。 他留下拖延时间,catharina偷偷隐匿,撤出中心,联系警方。 只是他没想到,贺威会来。 这么说,奇雁山的任务结束,他成功了。 “妈的!” 重伤的「黑桃q」暴怒,拖着白计安准备离开。 白计安反手扣死他的手臂,僵持之下,「黑桃q」一把推开白计安,转身向来人的反方向逃窜。 在所有赶来的人的目光下,白计安失去平衡,从桥上坠落! “计安!!!!” 贺威疯了一般冲上去,随白计安翻过栏杆! “贺队!!” “老大!!!” 商思文、韩阳跑上去向下一看,黑夜之下的滚滚江水,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第70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5 贺威和白计安被奔涌的江水吞没了。 这么黑的天还下着暴雨,要怎么找?! “发什么呆!” 韩阳和商思文回神,斐辰带领一众同事提枪在两人身后经过,怒吼。 “抓人!” “可是……贺队他们怎么办……” 韩阳咬死牙根,强行别过脸。他掏出配枪,一把将商思文转过来。 “走,先抓人。” 他们决不能在贺威和白计安生死未卜时,把千载难逢的机会搞砸! 冰冷的江水包裹全身,像无数只亡魂的手紧紧握住白计安的每一寸肌肤。 他无法挣脱,只能任其拖着他的身体,向无尽的深渊下坠。 一点点,一点点,不断增大的水压像一座石山,沉闷地压在他的胸口。 咚。 咚。 咚。 心跳声在耳边急促的回响,似鼓声般密集、沉重。 逐渐稀薄的氧气,肺部仿佛被架在火焰上灼烧,让人忍不住张开嘴。 白计安猛地回过神,一把捂死迫切想要求得一口氧气的嘴。 此时此刻,他一旦张开嘴巴,湍急的江水必然会涌入口腔,呛得他咳嗽不止,体力尽失。 他死死抿住嘴唇屏住呼吸,试图摆脱束缚他的手铐,但它们却像两把铁钳,生硬地夹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白计安果断放弃双手,依靠两条长腿在江水中不断蹬踩。 他抬头向上望,迫切得到一丝光亮,奈何夜空与江水混为一体,无论他怎么游,四周被死寂包裹的严严实实。 没有光。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距离水面还有多远; 不知道他是否能靠着最后一口气冲出水面。 白计安的身体被水流推得东倒西歪。他试图保持平衡,但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在耗尽体力。 手铐在眼下咯咯作响,如同死神刺耳的嘲笑。 白计安咬紧牙根,打算靠最后的体力奋力一搏。 失败了,只能证明,他命该如此。 白计安不停地向上游动,眼前,浑浊的江水渐渐扭曲,形成一幅幅连续闪动的画面。 “计安。” 十六岁的聂开宇伸手揽住他的肩,探头看他手上分配文理科新班级的成绩单。 “你在几班?” “一班。” “哇,理科最好的实验班,学号还是1!你全校第一啊?!” “嗯。” 聂开宇撇了撇嘴:“果然是个变态,比不了呀!” “你几班?” “三班。”聂开宇叹气地摇摇头,“虽然也是尖子班,但照你们还差了点。不过,我向你承诺,一个学期,我绝对考进一班。” 他抱着一摞整齐的书本,走向传说中在樾安市高中里数一数二的理科一班。 那日,阳光透过窗户,斑驳地洒在走廊的地面上,为眼前狭长的空间平添一份温暖。 可他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 他不喜欢广交朋友,在聂开宇考进之前,不出意外,他将一个人安静地度过。 踏进教室,嘈杂的谈话声、笑声、搬动桌椅、收拾卫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热闹欢快的氛围与他无法掀起任何波澜的心显得格格不入。 为找一处空位,他环视四周。 那是白计安第一次见到贺威。 他穿着纯白色的夏季校服,背靠窗前,专心听着面前男生的段子。 一双笑眼明亮、深邃,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淡淡的金光。 忽然,他被逗笑了。 微微上翘的嘴角,连勾起的弧度都是完美的。 白计安捧着书,怔愣地站在原地,看呆了。 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 “同学,你走不走?” 白计安回过神,身后,同样捧着一摞书本的女同学不满地看着挡在过道中间的他。 “别挡路呀!” “抱歉。” 他让开身,直到女同学走过,他又一次忍不住转头看他。 刹时,四目相接。 不仅贺威,连刚刚讲段子的男生也在看他。 男生朝他扬了扬下巴,问贺威:“你认识?” 贺威盯着白计安的脸,直到红晕爬上他白皙的皮肤。 “不认识。” 体力将尽,白计安的身体随着波涛缓缓下沉。 眼前,不断闪动的回忆逐渐模糊。 不要…… 他想再碰碰贺威,哪怕一下就好。 用尽余下的最后一丝力气,白计安伸出手,指尖划过贺威青涩的脸,划开镜花水月。 幻象破碎,他竟然又看到了贺威。 没了十六岁无忧无虑的灿烂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心痛与忧伤。 好想,好想把他紧皱的眉心抚平啊。 白计安嘴唇嚅动,半阖的双眼终是慢慢闭了上去。 坠落之际,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揽住他的腰肢,带着他不断上浮、跃出水面。 “计安!” 贺威抱着虚脱的白计安,着急地向二十米开外的岸边张望。 滔滔不绝的江水无情地拍上肩颈,强迫他们在水中前行。 贺威扶住白计安的后脑勺把人死死抱在怀里,转身用脊背挡住一波波扑来的水花。 江水湍急,看到白计安坠桥的他完全慌了。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带上任何辅助,就这么贸然地追上来。 贺威低下头,看着在他怀里昏沉的白计安,除了单手拉着他一只手腕,他没有任何方法能将他带到岸边。 依着感觉,贺威把手伸进水里,可他摸到的不是白计安的手,而是冰冷的铁链。 贺威怔住了。 他一把捞出白计安的手,一副银闪闪的手铐死死地铐在他的双腕上。 其中,右腕又青又紫,原本纤细的手腕因为骨折不断肿胀,超出铁铐圈出的圆圈,逼得铁片无处可逃,只得嵌进皮肉。 还有他的右臂,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是枪伤。 贺威如遭雷击。 他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痛到好像被剖出来,按在台子上一刀刀地凌迟。 贺威抬头,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黑夜之下,雨雾漫天。 一架黑压压的桥影在远方似有似无地飘荡。 贺威伸手握住白计安康健的手腕,靠一只手把他带上岸边。 贺威摆正白计安的身体,帮他仰头抬颏。 第70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6 而后,他一手按住白计安的额头,另一手轻轻提起下巴,确保他呼吸道畅通后,俯身贴上他的唇。 人工呼吸结合胸外按压,白计安很快有了知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眼前,浑身湿透、衣裤上溅满泥浆的贺威狼狈,但猩红的眼底之下更多的是怒气。 “贺威?” 贺威温柔地握住白计安的双手按在头顶,而后,从腰间拔出手枪上膛。 白计安吓得脸色一白,挣扎道:“你要做什么?” 贺威把枪口抵在铁链中央,另一只手覆在白计安的双眼上。 他俯下身,用一种保护的姿势压着他。 “别怕,马上就好。” 意识到贺威想用手枪打开手铐,白计安浑身一抖。 警用枪的每颗子弹都有严格的管控,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私自使用。 “不行!贺威,不要!!快住手!!” 在白计安激烈的反抗下开枪相当危险,贺威又不敢对受伤的他用力。 他一把捏住白计安的下巴,怒火中烧。 “别动!” 他无比厌恶这副手铐。 它铐在白计安的手腕上,对他来讲,每一秒都是折磨和煎熬。 白计安无畏地看着他,语气格外坚定。 “不行,不可以。把枪收起来!” 贺威不动,他望着白计安的脸,眼中的痛苦越来越深。 白计安心疼,可他双手被铐在一块还被贺威单手按住,根本就没办法用拥抱的方式安慰他。 “我没事。贺威,我没事,真的。” 贺威抬起脸,温热的泪水混在雨水中间,滴在白计安的脸上。 他愣愣地看着又一次被他惹哭的贺威,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 贺威抱起白计安。 “我们去医院。” 白计安按着他的胸膛,急道:“「黑桃q」呢?” 贺威抽了抽鼻尖,一边向有车的地方走,一边说:“除了我之外三队都在,还有一部分从奇雁山一块过来的同事,人手充足,不用担心。” 接到贺威的加班电话,聂开宇恨不得激动地蹦起来振臂高呼。 即便内容又是白计安受伤,但好在人还活着。 趁白计安进手术室,贺威向栗山凉要来聂开宇的车钥匙,把守手术室的任务交给了他和仅受一点皮外伤的catharina。 “等等!” catharina冲上去叫住他。 “你要去哪?” 白计安的手术不复杂,出来后他看不到贺威,问起来,他们总要给他一个说法。 贺威依依不舍地瞥了眼手术室大门,语气敷衍:“回市局。” 心绪不安的catharina转身回看栗山凉,她总觉得,贺威此时会突然离开,原因并不简单。 ————樾安市禁毒大队———— 完美结束任务的斐辰三人靠在警车门上,看着方才得空卸妆的陈泽洋,哭笑不得。 陈泽洋尴尬地撇了撇嘴:“任务完成就行了呗。” “这倒是。”韩阳双手抱胸,美滋滋地说:“想想刚刚那阵仗,真过瘾!” 接收贺威潜入得来的全部信息,陆玉行和斐辰,算上他们总共150名警察上山突围。 500平米的板房内弥漫大量有毒气体和腐蚀液体,蓝色的塑料桶内堆放大量白色结晶物。 一圈下来,共计缴获毒品成品29.5公斤,缴获制毒原料1.5吨,扣押涉案车辆5台,还有大量制毒仪器、设备。 斐辰斜睨意犹未尽的韩阳,说:“我看你对缉毒更感兴趣,要不你联系联系,换个地方?” “换地方就算了。” 过瘾是过瘾,但他还是更喜欢跟着贺威,更喜欢待在三队。 陈泽洋歪头,打量车内被反铐双手的张锦华,问道:“他怎么办?是留在这儿,还是我们带回去?” 奇雁山的制毒团伙被一网打尽是好事,但于他们而言,重点还是无头尸案。 商思文道:“肖敏姐把狗头铡刀搬回去了,等结果出来后,我们互相再沟通吧。” 况且。 他们回头看着一车被毒品害到神志不清的「丧尸」,还有许多进入奇雁山之后就消失的人。 其中赵丰和赵大庆,搜遍整个奇雁山也没有找到他们。 五六年的时间,压在奇雁山地下的冤魂多到凶手都数不清的程度。 陈泽洋颔首。 随后,他东张西望,看了半天,就是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到贺威。 “贺队呢?” 闻言,三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散了。 陈泽洋被他们的表情吓得心里咯噔,急道:“出什么事了?” 韩阳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怎么说呢……有事,又不算有事。” “什么意思呀?” 韩阳转头指了指卫岩亲手押解的人:“看到他了吗?” 三人随着韩阳的目光望去,男人从警车上下来。 一身黑衣,长手长脚,体型壮硕。 直立起身,目测一米九的身高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高出一截,极强的压迫感活像个电影里走出来的职业杀手。 相比之下,张锦华一行人简直就是一群滑稽的小丑。 陈泽洋盯着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问道:“怎么抓到他的?” 他可不记得奇雁山有这号人物。 韩阳耸耸肩:“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搞清楚。” 接到报警电话,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幕后主使在原地与白计安僵持。 之后他们冲上去,轻而易举,就把已经受伤的人抓到了。 回想起来,顺利的像做梦。 忽地,耳畔车声响起。 众人望去,白色沃尔沃驾驶位上的竟然是断线许久的贺威。 “正好。”韩阳指着贺威,“老大知道,你问他。” 贺威甩上车门,径直向卫岩的方向走去。 卫岩一笑:“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有事,没办法……” 贺威对卫岩的寒暄充耳不闻,全程紧盯似笑非笑的「黑桃q」,快步冲上去,对准他的腹部就是毫无保留的一脚! 上一秒还让大家忌惮的人,此时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重重摔了出去。 “贺威!!!” 卫岩等人一哄而上,死死拽住被气到发疯的贺威。 「黑桃q」侧身伏在地上,大口的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流出。 第70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7 连吐几口血,「黑桃q」抬手抹了把嘴角。 他双手撑地,扭动身体的瞬间,腰腹传来剧痛。 他愣了愣,抬手去摸,侧肋四根骨头从中扯断。 “哈。” 他兴奋地瞪大眼,回头看去。 乌泱泱的警察中间,男人怒目圆睁,颈上的青筋随着他咬死的后槽牙一鼓一鼓。 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模样竟然有些眼熟。 忽然,刚刚还邪笑满面的「黑桃q」一怔,他盯着贺威的脸,双眼放光。 “贺威。” 这下轮到警察们愣住了。 “你是贺威。” 「黑桃q」拍拍屁股,热情的仿佛看到老熟人。 “贺颜的弟弟。” 他抬起手,像没有痛觉般拍了拍断掉的侧肋。 而后,他举起被手枪击穿的右臂,笑道:“你就这点能耐?没你姐够看。想当年,她做的药,一滴就能让五个人魂归西天,你拿枪……” 他用指尖顶着自己的太阳穴。 “连头都不会打。” 赤裸裸的嘲讽让围在贺威身边的人手下用力。 他们真的很担心贺威会突然挣脱他们,再次冲上去。 卫岩拦着贺威,转头向一旁的人吼道:“赶紧把他带进去!” 两名警察立刻冲上去,一侧一个,携起他的双臂想把人带走。可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黑桃q」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伤成这样还能凭一己之力轻易制衡两名男警,力量着实让人惊愕。 “问你件事。” 「黑桃q」眯起狭长的双眼。 “小侦探怎么样了?” 听到白计安,贺威展开紧皱的眉头。 “如果他还活着,告诉他,我相中他了,还会去找他的。” 说罢,他得意一笑,转身随着两名警察向主楼走去。 身后众声嘶吼。 他回过头,还不等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记重拳打飞。 平倒在地,左耳似耳鸣,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在一瞬间偏离轨道,只能被右耳接收。 耳畔,疾步声响起。 他甩了甩脑袋,定睛一看,贺威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的脸再次挥拳。 看准时机,他猛地抬起双手,试图用手铐中间的铁链绞住贺威的脖子。 贺威眸光一闪,一把抓住铁链下压至男人的喉咙。 连同铁链一起掐住「黑桃q」的脖子,贺威右手挥拳,一拳一拳地招呼他的左脸。 拳拳到肉,鲜血飞溅。 似有深仇大恨的关系给正邪两派的人都看呆了。 原本冲上来想要拉住自家队长的四人组也不知所措。 理性叫他们赶紧拉住贺威,但谁叫他提谁不好,偏偏要提还在手术的白计安。 “看什么!?” 卫岩要急疯了。 “上啊!!!一会死人了!!!” 一嗓子喊回所有人的魂,韩阳和陈泽洋率先冲上去。 他们一人一手拉住贺威,扭头一看,他盯着仰躺在地上,像死了般一动不动的「黑桃q」,双眼一片血红。 杀疯了。 真是杀疯了。 韩阳和陈泽洋交换眼神,一起用力抱住贺威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勉强拉开。 简直和刚刚两个警察拽不动一个主犯一样荒谬。 一个两个,真的和他们是一个物种吗!! 见贺威被三队拉到一旁,卫岩冲上去一看,顿感脑门突突。 他抬手揉了揉右脸,想起方才贺威挣脱时还用手肘给他一个大比兜。 真服了。 他回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贺威,要不是见他情况不对,他非要找他说道说道。 把人打成这样,今天恐怕是没办法进审讯室了。 卫岩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对贺威和三队说:“这么多人看着,还在正门口,我没办法帮你隐瞒。” “不用。”贺威挣开韩阳和陈泽洋,“我回去自己说。” 见贺威向沃尔沃的方向走,斐辰立刻叫上三小只上车,预备跟他一块回去面对林栋横飞的唾沫。 catharina双手环胸,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有些焦躁。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 半个小时,白计安居然还没出来。 “你男人行不行呀?” 栗山凉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什么,说的就是聂开宇,他行不行呀?” “才半个小时。” 白计安不仅手腕骨折,手臂还受了枪伤。 栗山凉白眼一翻。 “哪有那么快啊。” 聂开宇是神医,不是神仙。 catharina不管那个,坚持道:“就是他不行。” 这话栗山凉就不乐意了,直起脖子说:“他行。” “不行。” “行。” “就是不行!” “就是行!很行!非常行!” “行了。”catharina色眯眯地挑了挑眉毛,“知道你幸福,也不用喊这么大声吧,这里是医院。” 意识catharina在故意逗他,栗山凉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四处张望,好在附近没人。 他回头白了眼坏笑的catharina,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是现在才更要开玩笑。” 见栗山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catharina说:“计划成功、事情办妥、人都活着,为什么还要丧着脸?” 栗山凉转头望着手术室门,他们之所以一言不发地站在这半个小时,不仅仅是因为白计安受伤。 结合敌人实力,白计安这次的伤势并不算特别重。 他们担心的是另一件更严重的事。 聂开宇家,他在电脑上看到的黑底红字消息,是组织中四大组的干部才能收到的绝密消息。 出现时间为五秒,时间一到会自动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当时,消息下面的牌面是红心女王。 是catharina用「红桃q」的身份把组织的暗杀目标朱艺雯、白计安的实时定位发送给「黑桃q」。 当然,指使她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白计安。 为了不让「黑桃q」、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突然出现奇雁山威胁到贺威。 白计安一边以同伴的口吻取得朱艺雯的信任,另一边又拿出「红桃主」的身份吩咐catharina将定位消息透露出去。 贺颜死亡,朱艺雯盗走绝密资料叛逃组织。 第70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8 为了斩草除根,「黑桃」一直在全世界追杀任何见过资料的人。 其中就包括韩国籍的影印店老板金江贤和catharina的奶奶。 只不过,负责动手杀害他们的人不是「q」,而是更擅长隐秘暗杀的「k」。 但朱艺雯不一样。 他是贺颜的伴侣,于杀害贺颜的「q」来说,亲手了结她有更特别的意义。 白计安笃定得到消息的「黑桃q」会放弃一切行程追过来。 结果,他猜对了。 “保护贺威、引「q」现身、除掉一切的源头朱艺雯。”栗山凉叹道,“一箭三雕,果然是计安哥的行事风格。” catharina微微一笑:“如果你只想到这么多,就太小瞧白计安了。” “什么意思?” “我问你,「黑桃q」现在在哪?” “警察局。” “那么「黑桃q」被捕的消息传进「组织」各个干部的耳朵里会变成什么?” …… 栗山凉慢慢睁大眼睛:“会怀疑放消息的「红桃q」是警察的卧底,故意设陷阱害「黑桃q」。” catharina颔首:“之后,只要白计安以「红桃主」的口吻将疑似叛徒的我踢出「红桃」,那么「红桃q」的大名就会被挂在「组织」的暗杀名单上,届时……” “负责暗杀,且热衷清理门户的「黑桃k」就会现身。” 栗山凉蹙眉。 “那你怎么办?” 别说一个catharina,按照「黑桃q」的实力推断,位于他之上的「黑桃k」,五个catharina都不是「k」的对手。 “怕什么?”catharina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说:“我找的就是他。” 说到底,白计安这是在履行承诺,她感谢。 手术室门开。 栗山凉和catharina回身看去,白计安和聂开宇从里面走出来,精神不错。 “真行啊。”catharina笑道,“又中枪、又骨折、又溺水,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比昨晚听电话的时候还要精神呢。” 知道catharina在取笑自己满心都是贺威,白计安淡然一笑。 下一秒,突然意识到贺威不在的白计安瞬间收起笑容。 “贺威呢?” catharina看着白计安:“回市局了。” 栗山凉看着聂开宇:“还拿走了你的车钥匙。” “什么?” “什么!” 聂开宇比白计安还激动。 “不是,他凭什么?” 白计安无奈道:“他就用一下,又不是不还了。” “我同意了吗?” “凉同意还不够?” 搬出栗山凉,聂开宇给了白计安一个你够狠的表情。 而后,他把白计安塞给catharina,自己去换衣服了。 catharina望着聂开宇的背影,摇头啧啧说:“这么小气,果然不行。” “行!” 白计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争论不休的二人,嫌弃到自行离开,办理入院手续。 看到病号自己走了,两冤家立刻跟上去,一边跟一边继续互相挤兑。 贺威停好车,直奔林栋的办公室。 随后赶到的四人组想拦又不敢,只能一声不吭地快步跟在后面,直到被局长办公室沉重的大门关在外面。 “咋办?” 陈泽洋又急又忧。 平时偷听贺威办公室也就算了。 贺威虽然脾气大,但至少没有因为行为鬼祟对他们进行实质性的惩罚。 但林栋就不一样,除了队长级人物,他们还没见过他对谁手下留情。 “干什么呢?” 背后人声响起,吓得犹豫不决的四人组原地一蹦。 他们慢慢回过头,来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副局长,奉薇。 瞧着一张张煞白的脸,奉薇了然。 “好啊,偷听都偷到林栋门前了。” 说罢,不等他们解释,奉薇抬手叩响大门。 随着林栋应门,奉薇走进,连门都不关。 林栋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刚想问奉副局是什么意思,只听她说:“想知道就进来听,大大方方的。” 副局个大漏勺。 这下,天王老子下凡也瞒不住林栋了。 四人磨磨蹭蹭地走进来,扭捏得像个极爱害羞的姑娘。 林栋看着心烦,说道:“不会走路就把腿捐了!” 生怕林栋怒气转移,四人立刻挺直腰杆,活像个严谨的新兵蛋子。 林栋没好气地白他们一眼,转头看着奉薇,问道:“找我有事?” 奉薇靠在沙发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贺威。 “来告状的,结果闯祸的先我一步。” “告状?” 林栋锐利的眼神落在贺威平静的脸上,刚要开口,便扫到他衣襟上已经干掉的血迹。 林栋眉心一紧,起身道:“怎么回事?” 贺威把半个小时前,在禁毒大队门前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描述一遍。 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林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好像能随机夹死一只苍蝇。 “行啊。” 林栋佩服贺威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自家闯祸还不够,还跑去禁毒大队闯……你咋不上天呢!!!市局装不下你了是不是!!” 突然的河东狮吼,贺威没反应,可怜他身后站军姿的四人组,腿肚子直突突。 “好了。”奉薇被震得耳朵疼,“你别急着发火,问点实在的。贺威。” 贺威转头,奉薇继续问:“明知道动手情节严重不止要接受处罚,还要负法律责任。你为什么还要打他?是什么事让你那么激动?” 贺威垂下眼。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真相迟早会被大家知道,还不如在适合的时机下自己全部说出来。 恰好,连日后需要他解释的三队也都在。 贺威抬起头,对林栋和奉薇说:“因为他是杀害我姐的凶手。” 刹时,屋内所有人都惊了。 林栋怔了怔,不知所措地与奉薇对视一眼。 贺威姐姐已经去世的事他们早有耳闻,只是做梦都没想到,凶手竟然是这次制毒案的幕后主使。 林栋惆怅地抓了抓鬓角,整个夏天都没上来的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第70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89 办公室里沉静许久。 林栋搔了搔鼻尖,眼神扫向奉薇。 “人没死吧?” 奉薇颔首:“送医院了。按照医生的说法伤情严重,但那小子异于常人,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恢复意识了。” 闻言,贺威身后的四人组震惊。 当时爆裂的场面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别说普通人,同样作为刑警的他们也扛不住贺威毫无保留地一顿揍啊! 韩阳厌恶地皱起眉头,斜眼向身边的三人小声蛐蛐:“这么肉,嗑药了吧。” 否则真没的解释。 悄摸摸的一句话钻进林栋和奉薇的耳朵。 见他们互看一眼,商思文立刻伸手拧了一把韩阳,警告他别插嘴。 “那……那什么。” 林栋面露难色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对等待他发话的奉薇明知故问。 “他都什么罪来着?” 奉薇抬眸一瞥,顿时明白林栋的意思。 “制毒、贩毒、杀人、拐卖、囚禁、故意伤害、强迫他人吸毒、还有……” “还有?!” 林栋眼睛瞪得溜圆。 奉薇随随便便一说,轻松拎出半本刑法。 “还有什么?说全。” 奉薇无奈一笑。 她说不全还不都是这老头一嗓子打断的。 “还有利用擂台赛赌博敛财。” “畜生!”林栋一拍桌子,“简直就是畜生!我听了都想打他。” 又来了。 奉薇轻叹一口气,掏出无形的剧本配合林栋。 “是,谁听了都想,但我们是警察,即便对方十恶不赦,也不能打。” “那怎么办?打都打了,还真把他送进去啊?” “送进去倒也不至于,但处罚一定要有。否则今后传出去,谁抓了嫌疑人回来看不下去,都打怎么办?岂不乱套了?” 林栋小眼神一翻,贺威就跟根木头似的心不在焉,可怜又可气。 “算了。”林栋没心思继续演了,“先扣你一个月工资。至于之后什么处分,回家待命,等我通知。” 改不了碎嘴的毛病。 林栋又斜了贺威一眼。 “才复职几天又回家,你辞职算了!” “咳!” 林栋扭头看去,奉薇对他摇摇头。 贺威不争辩、不解释,一副随便他们处置的样子从未有过,她真担心他会一时冲动,提交辞职申请。 林栋撇撇嘴,像是嫌三队闹眼睛似的,赶道:“都走都走,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惹事!” 从林栋办公室离开,斐辰一行人跟在贺威身后,直到三队办公室门前,贺威依旧沉默着,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 “行了。”斐辰率先推门,“都别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吃到这么大的瓜,他们哪还有工作的心思。 商思文望着黑色的电脑屏幕,喃道:“贺队好可怜。” 韩阳叹道:“幸好白哥没事。不然,老大今天肯定不能让他活。” “他该死,但代价是葬送贺队的前途。”商思文摇摇头,“不行不行,太不合适了!伤天害理的人渣的命,怎么能和贺队的未来相提并论!” 在她眼里,贺队可是要带领他们三队走向刑侦界巅峰的人,怎么可以被不值得的人耽误! 况且,经过上一次贺威停薪留职,他们就吃不饱穿不暖。 一个个羡慕一队二队有队长的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咱们三队真是命运多舛!” 遇到的案子没一队线索齐全、活儿没二队轻松就算了,队长还不能天天上班。 “等等。” 自始至终没有参与「黑桃q」抓捕行动的陈泽洋伸长脖子,望着商思文和韩阳,问道。 “白先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先遇到奇雁山的幕后主使?还有,你们听到了吗?那个人对贺队说小侦探,就是白先生吧。” 一串问题给商思文和韩阳问住了。 别说更深层的问题,就连白计安为什么会在警方赶到之前遇到幕后主使,他们都不清楚。 “还有一点很奇怪。”陈泽洋继续发问,“他为什么会让贺队转告白先生那句「还会找他」的话?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犯下的罪行,枪毙个八百次都不够用吗?” 但那句话的意思,就好像他还能活着去找白计安一样。 ——樾安市人民医院 顶楼病房—— 白计安坐在病床上,安静地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 忽然,房门打开,栗山凉提着热气腾腾的云吞面,问他要不要吃。 “你都多余问。” catharina从栗山凉身边路过,顺手抽走一份面,坐上沙发。 “不等到贺威,你觉得他会吃?” 栗山凉自觉catharina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多问。 两人坐在长形沙发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像两个端着饭盒的门神,心安理得的让病号一个人挨饿。 白计安无奈,拎起装满换洗衣物的旅行袋,塞进衣柜。 “东西拿了吗?” 除去假装被「黑桃q」一脚踢飞,趁机撤退报警,catharina还有另一个任务。 “你说这个?” 白计安回头,夹在catharina食指和中指间的小型注射器,正是「黑桃q」与他交锋时使用的那支。 白计安抽走注射器,看着里面残留的淡蓝色液体,神情严肃。 catharina抬头看着白计安,问:“我能跟你提个意见不?” “什么?” “下次能不能别往车底下踢?真的很难拿!” 又不能让「黑桃q」和警察发现,她爬进几乎被撞成废铁的车子下面找了半天。 白计安微微一笑:“抱歉。事发突然,除了车子下面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 “算了,看在你差点死了的份上。” 相比白计安,她顶着暴雨和血淋淋的尸体找东西都不算什么。 白计安轻轻晃动注射器里面的液体。 想起那时,「黑桃q」就是用它在极短的时间内解除麻醉剂效果。甚至,在与他交手时,他可以无视被切断的手筋。 作用和他们使用的粉色药剂有些相似,只是不知道「黑桃q」注射之后,会不会产生副作用。 “凉。”白计安把注射器递给他,“把它交给ventus,我要知道里面的成分。” 第71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0 傍晚。 折腾两天一夜,本想等贺威过来看他的白计安扛不住困意,躺下睡着了。 耳畔,栗山凉和catharina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不知何时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白计安听到轻浅的呼吸声。 他满心期待地睁开眼,贺威就坐在他的床边。 只是,他没有按白计安的幻想,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而是半扭着头,看着床柜上碎掉的手表愣神。 “贺威?” 白计安撑起身,对上贺威回神的目光。 “怎么了?”白计安小心翼翼地问,“是在单位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威没讲,反而话锋一转,对白计安说:“我在来这之前回家了。” “家?”白计安没懂,“你的家,还是我们的?” “事务所。” 贺威从内兜里掏出他送给白计安的那块情侣手表,与床柜上碎掉的百达翡丽并排摆在一块。 白计安心虚地看着桌上的两块表,耳边,贺威说:“朱艺雯死了。” “听说了。” 贺威抚上碎裂的表盘,吓得白计安一把拉回他的手。 “别碰,会割到。” “计安。” 贺威转头,平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执行任务的当天早上,我把你送到聂开宇家门口,当时你手上戴的是我送你的表。” …… “之后,我再见到你,你手上戴的是这块百达翡丽。而,我们的情侣表,被你擦拭干净后收进表柜。” 白计安挪开与他对视的眼睛,贺威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扳正。 “告诉我。为什么要特别换表?你早就知道你和朱艺雯在一块会出事,对吗?” 白计安努力别过脸,贺威却不依不饶。 “你害怕我送你的表会在出事的过程中碎掉,所以才换成了自己的手表,对吗?” …… “回答我。” 白计安抬眼,贺威眼眶猩红,一层水雾浮在眸前,看的他心痛。 “不,不是。” “不是?那你要怎么解释从收到手表后没有一天换过它的你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换上另一块?” “我没办法解释。” “那就是我猜对了。” 白计安慢慢收紧手指,掌下,白色的薄被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忽然,他抬起脸,直视贺威的眼睛,豁出去了。 “没错,我知道。我不仅早就知道我和她会在高速公路上被「q」袭击,甚至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设计的。” “为什么?” “我要引「q」现身。” “非要她死吗?” “不过顺手。” 贺威绝望地闭上眼。 “从她自愿跟着贺颜进入犯罪组织、助纣为虐,到她不顾后果带着「黑桃」的资料叛逃,把你的命推到悬崖边缘,她早就该死了。” 起初,他的确没想把事情做这么绝,但谁叫她在电话里大放厥词。 当她把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人说成钓「q」和「k」的饵的时候,她就该承受惹毛他的后果。 以为跪下就能让一切归零,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没门。 他要她用命来还。 白计安毫无悔意的语气听得贺威头疼。 他睁开眼,不知道该把白计安怎么样,心里才能痛快。 “计安。” 贺威握住他的双手,凄切地说。 “我知道,我明白。朱艺雯不值得同情,甚至我姐,也一样不值得。但你不一样,你不是恶人,你没有伤害无辜的人,你不该为了我的事弄脏你的手,不该为了我把自己一次次置于危险之中,弄得一身伤。” “贺威。我们做的事本身就有风险,受伤不是大事,只要我还活着……” “你差点就死了!!” 贺威无法接受白计安把受伤、溺水的事说的那么风轻云淡。 “如果你真死了,我要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如果白计安死了,他也没办法活了。 贺威痛苦地抱住白计安,把脸埋上他的肩,泪水纷纷滴下,哭得像个孩子。 “计安,我好痛啊……我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别再受伤,别再铤而走险了好吗?我真的没办法再承受第三次了。” 从来不把伤当回事的白计安永远都无法体会他看到他遍体鳞伤时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伤害白计安的人还好好地站在那,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 白计安心疼地垂下眼,抬手覆上肩头的手拍了拍。 有些扎人的倒刺和湿乎乎的异样触感。 白计安扭头一看,贺威右手手背的指掌关节破了,星星点点的血暴露在外,十分扎眼。 “怎么弄的?” 贺威扫了眼伤,摇摇头,重新抱住白计安。 “没事。” “贺威。”白计安推着他的胸膛,看着他:“说话,怎么弄的?” 贺威抽着鼻尖,不肯说的样子没比他省心多少。 白计安从床柜上抽出两张纸糊上贺威的鼻尖。 就剩一只好手还要帮他的爱人擤鼻子。 白计安憋不住,噗地一声,笑了。 贺威委屈巴巴,埋怨地看他:“笑什么?” “哭哭哭,你是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吗?” “还不是你招惹我。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以前我什么时候哭过?” 跟白计安的大半年,他都快成林黛玉了。 白计安盯着贺威看,越看越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他凑上去,温柔地舌尖舔上贺威的唇瓣,从中间撬开,钻进去得寸进尺。 “等会儿。” 贺威推拒白计安。 “我有事问你。” 以为他又要兴师问罪,白计安叹气道:“问什么?” “你们除了打架,还说什么,做什么了?” 白计安被问懵了:“你们,是我和谁?” 想起那张面目可憎的脸,贺威就恨得牙痒痒。 “「黑桃q」。” 白计安陷入回忆还一言不发的样子,贺威越看越紧张。 “你,你快说呀!别自己想。” 白计安眨了眨眼,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将「黑桃q」想把自己做成标本的事告诉贺威。 恐怕会气死他。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贺威的毛捋顺,再来一下,今天晚上就不用好好睡觉了。 白计安摇摇头,表情纯真无邪。 “除了干架之外,什么都没有。” 贺威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他慢慢眯上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信。” 第711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1 “说实话。” 贺威戚身上来,把自己从陪护椅挪到床沿。 他双手撑在白计安的身体两侧,强迫他只能看自己。 “快点,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否则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胡说八道地刺激他。 白计安瞧着贺威近在咫尺的脸,脑袋一片空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问题,他既不想回忆,也不想回答。 造孽啊。 为什么他们在医院,为什么他不能现在就扑倒他,把他的衣服扯开。 崩坏的衣扣,被他压在身下,眼圈红红,不停掉金豆的贺威,他绝对会爽死。 “计安!” 白日做梦的白计安浑身一抖,他回神对上贺威焦急的眉眼,磕磕巴巴地说:“什,什么?” 突然泛起的红晕几乎把白计安轻薄白皙的皮肤烧透,湿漉漉的双眼里满是盛开的桃花,水波荡漾。 这种极致诱人的表情,明明只和他缠绵的时候出现过。 贺威炸了,一把搂过白计安的后颈拉到眼前,质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见他彻底误会,白计安连忙解释:“和他没关系,是我刚刚跑偏了。” “什么?” “你!是你,离我太近了,我想要你。” 贺威愣住了。 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被白计安一盆水浇得连火星子都灭了。 他不对劲地看了眼白计安。 整只右手臂,上面是枪伤下面是骨折……都被绷带和石膏裹成木乃伊了,还有心思办事。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纯爷们。 贺威眼睛一瞪,做最后的警告:“不许绕过话题!” 白计安撇撇嘴,想来他今天是怎么都躲不过了。 挑挑拣拣,白计安总结:“他相中我了。” 贺威的脸顿时黑了。 当时,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是真的。 不是为了激怒他。 他慢慢收紧拳头,泛白的指节咯咯直响。 “不过。”白计安抬起贺威的脸,“不是我爱你的这种相中。” 贺威不解。 “怎么和你解释呢?” “原话。” 白计安静静地瞧着贺威,终于,他叹口气,放弃抵抗。 “他想把我抽筋拔骨、内脏掏空、血液放干,拆成一个个小零件,经过一系列特殊处理,放进不同的玻璃柜里进行展览。” 一串话一口气说完白计安就后悔了。 还不如对贺威直接说标本,画面或许还没有这么具象。 贺威彻底听懂了:“他想把你做成人体标本。” “是。” 贺威深深地垂下头,沉默了半晌,低喃:“我错了。不该被拉开就那么算了,我应该打死他。” 白计安眉心一紧,低头看着贺威撑在他身体左侧的手,说道:“你打他了?所以指节才会被划破。你在哪里打的?” 黑夜、暴雨,从贺威能在奔流不息的江水中找到他,白计安就知道他是紧随自己跳桥的。 按照正常的时间推断,「黑桃q」不是贺威亲手抓捕的,当然也没时间与他接触。 除非……是在他手术的时候。 白计安道:“你说回市局,是去打人了?” 贺威点点头。 白计安拉起他的手仔细端详。 打人的手破了,被打的伤情可想而知。 “有没有被人看到?”白计安担忧地问。 贺威无辜地瞄着白计安,好像在和家长汇报自己又在学校调皮捣蛋了。 “全看到了。” 白计安无奈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警察打人,你是不是又想停职回家呀?” “已经停了。” …… “还扣了一个月的工资。” 白计安瞧着他不知悔改,又害怕自己生气,鬼鬼祟祟偷看他反应的样子,实在绷不住,笑了。 “笑什么?” 白计安伸手抱住贺威,轻抚他的脊背。 “倒霉孩子。解气了?” “一点点。” “那今后怎么办?” “你养我。” o(╥﹏╥)o 白计安笑着在贺威微微发烫的耳根上留下一吻。 “好 ~ 我愿意。” 咚咚! 白计安抬头望着大门,松开贺威:“进。” 轻轻拉开病房门的一条缝隙,已经下班,换好一身休闲装的聂开宇贼兮兮地探头进来。 “衣服都穿上了吗?” 白计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催促:“别闹了。” “我这不是怕画面少儿不宜嘛。” 聂开宇拉门走进,手里提着一张八成新的折叠床。 身后,栗山凉急着探头,又被樾安醋王聂开宇按了回去。 “光是我自己的话,回家多上几滴眼药水足矣。” 白计安无视他的胡言乱语,眼神落在折叠床上。 “给贺威的?” “没错。” 聂开宇把床摊开,挨着白计安的病床摆好。 “今天晚上,陪护给我睡这。” 白计安瞧着长仅有一米八,又矮又窄的小床,说道:“没关系,我们一个人一半,不挤。” 聂开宇站在贺威和白计安面前,双手环胸,眼神分别在他们的脸上逡巡。 “你觉得不挤?” “嗯。” “你也觉得不挤?” “当然。” “我觉得挤。” “聂开宇。” “诶!” 聂开宇制止白计安。 “禁止套近乎。我现在可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主治医生。医嘱,必须遵照。否则,” 他扭头看着贺威:“白计安的手要是被你一个翻身压坏了,后果自负。” 分床而已,当然没有白计安的手重要。 贺威颔首:“知道了。” “很好。”聂开宇转身揽住栗山凉的肩,“宝宝我们走吧。” 栗山凉被聂开宇带着走,回身望着白计安匆忙地说:“明天六点,我会来送早饭的。” 这话聂开宇一听就不乐意了:“来什么来?贺威又没伤,让他们自己处理。” 六点那么早。 算上路程和做饭的时间,小栗子不得四点钟起床? “可是。” “没有可是。我几点上班你几点来探病,敢偷偷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来上班,我生气给你看!” 栗山凉为难地看了看白计安,白计安对他扬了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白计安刚松一口气。 唰! 大门又被拉开一半。 聂开宇探头进来,一双鹰眼里充满了警告。 “谁要是敢在半夜偷偷摸摸爬上爬下一起睡,我告你俩家长。” 第712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2 ——樾安市公安局—— 清早,韩阳打着哈欠,带着一身困倦爬上三楼。 推开门,办公室里面只有斐辰一个人。 “他们都没来?” 十分钟,再不来,有一个算一个,迟到。 斐辰摇摇头,“你不也一样?贺威在的时候天天巴不得住在单位,现在都敢踩点了。” “不怨我。” 韩阳仰身瘫在工位上,前后晃啊晃。 “主要是来早了又能干什么?奇雁山上的人全都归禁毒大队、盘山路车祸案归二队、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归一队、唯一归我们的无头尸案的嫌疑人,又因为肖敏姐的结果没出来,暂时确定不了。加上老大也不在……” 韩阳沉重地叹口气。 “时间果然不会让任何人一直顺利、倒霉下去。帝国没落啊!” “喊喊喊,没落就是你这么喊出来的!” 斐辰、韩阳抬头一看,肖敏侧身靠在门框上,手里掐着令人振奋的蓝夹子! “结果出来了!?”韩阳猛地窜起来。 肖敏颔首,她抬脚迈进办公室,刚要公布结果,身后响起咚咚一串又急又乱的脚步声。 她回身一看,陈泽洋和商思文冲进来,差点没撞她身上。 “结果出来了!!” 两人正了正身,异口同声。 “正好,全员到齐。” 肖敏把夹子递给斐辰,而后口述重点。 “奇雁山缴获的狗头铡刀上发现残留的血液、毛发、组织样本和皮肤碎片。经过检测,至少能发现二十人以上的dna。其中,找到了黄余有的dna,另外,还有赵丰和赵大庆的。” “赵丰和赵大庆……”商思文喃道,“那就是说,一直没找到他们的原因是,死了。” 肖敏颔首:“大概率是这样。不过尸体还是要找,等嫌疑人全部交代,指认现场。” 陈泽洋道:“最大的嫌疑人张锦华还在禁毒大队。” “不急,反正也跑不掉。等通知吧。” 肖敏离开,商思文叹道:“尸体应该还在奇雁山吧。” “二十多个人的dna……还只是能检测出来的,如果彻底地清洗过,具体的数量根本就算不清。”陈泽洋喃道,“真不敢相信这是当今社会下出现的案子。”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三小只没有心情选外卖,打算去一楼食堂蹭一口就上来。 结果一进食堂大厅,周遭,别有意味的目光纷纷盯上来,就好像他们三个人和别人长得不一样似的。 “什么意思呀?” 商思文瞧着一堆堆对他们窃窃私语的同事,逐渐烦躁。 韩阳和陈泽洋更是互相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看了一圈,直到确定彼此都没有问题。 他们径直向窗口走,四周迎上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韩阳率先把餐盘推到打饭阿姨的面前。 打饭阿姨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而后与旁边的洗碗大爷互相交换眼神。 嘿! 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都中邪了? 三人端着饭菜找到一处空位坐下,刚吃上两口,身后,信息科的任霆拍了拍韩阳的肩。 “哎,我听说个事,真的假的?” “什么事?” “听说,你们贺威队长和禁毒大队刚抓的大毒枭是朋友?” 瞬间,三小只怒目圆睁。 任霆继续说:“他们早就认识,那他是不是早知道那个人贩毒、杀人呀?难怪他行动前特别找理由甩开小陈和卫岩。戒备森严的深山老林,轻轻松松就让他探进去了。把贩毒的养肥了再一窝端,高啊!难怪你们三队破案率常年霸榜第一,他年纪轻轻立功不断,果然是山人自有妙计!” “谁他妈说的?” 韩阳平静的脏话骂的任霆一怔,反应过来时,说:“都这么说呀!禁毒大队门口,人家见面认出他和他打招呼,提他姐,他怕关系暴露,不顾纪律把人打个半死就为了堵嘴,都看见了。” “我问你谁第一个说的?!” “嘿,你别和我急啊!又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 任霆一看不妙,偷摸摸地隐身撤了。 韩阳起身,环视周围迎上来的异样目光,怒道:“我问你们谁传的?!” 一片寂静。 他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敢说不敢认是吗?!我们是警察,这里是市公安局!你们有证据吗?胡说八道是诽谤!叫我知道源头是谁,我他妈把你拎到林局面前对峙,看你还敢不敢把刚刚我听到的话再说一次!!” 说罢,韩阳一脚踢开椅子,端起刚吃几口的餐盘,对陈泽洋和商思文说:“走,拿回去吃。” 两人起身,陈泽洋不咸不淡地说:“拿回去好,和知法犯法的人在一块吃饭,恶心。” 三人踏出食堂,竟不约而同地深呼一口新鲜空气。 工作这么久,他都不知道,一直以来共事的同事里面,还有品性恶劣,传谣造谣的小人! 这种人做警察,简直就是对所有警察的侮辱! “就是嫉妒!”商思文撇撇嘴,“但凡用眼皮想想贺队之前是干嘛的,就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只身一人探进奇雁山的!” “这点我倒是承认。部队出来的,不稀奇。” 闻言,三小只回头,不知何时,邵凌云竟然在他们身后,手里也端着有菜有饭的餐盘。 商思文微微一笑,指着餐盘,打趣道:“你这是在支持贺队?” 邵凌云眉毛一皱,“不是,我吃完了。” “吃完了应该把盘子扔进回收处,端出来是?” “我,我洁癖,不喜欢用公共餐盘,拿回去洗好,下次拿来再用!” 说完,邵凌云端着碗盘筷勺,一溜烟地跑了。 韩阳挑了挑眉毛。 自从上次他突然出现,不但在训练场上不听他和陈泽洋的劝阻小瞧老大,还占了一个去奇雁山的名额,他本来还瞧不上他。 结果今天这么一看,果然没人能逃过贺威绝对实力的真香定律。 回到三队,斐辰刚沏开一壶好茶。 听到脚步声,还打算请大家喝茶的他一抬头,迷茫了:“你们怎么把食堂的盘子给端回来?不怕管理员在全楼通缉你们啊!我告诉你们,贺威不在,别给他找事,给三队丢人。” 第713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3 “哪啊,我倒是想给三队丢人,可惜自身素质太高,没那个能力。” 韩阳阴阳怪气的模样给斐辰看懵了,他放下茶壶,看着分别落座自个儿工位上的商思文和陈泽洋,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商思文垂眼瞧着已经凉掉的饭菜,说道:“他们私下传贺队的谣言。” 斐辰眼神一暗:“什么谣言?” “就……奇雁山的头目。” 说完,商思文都觉得可笑,到现在为止他们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们说贺队和他是朋友关系,还说贺队的破案率之所以常年位居市局第一,是因为他们早就互相认识,说贺队一直在等,等奇雁山的案子越来越大的时候,一举破了,立大功。” 斐辰还当是什么事,他摇摇头,说道:“就因为这些事,你们就把餐盘端回来了?” 陈泽洋惊道:“这些事还不够吗?” 如果污蔑、造谣、诽谤都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 说一个警察和杀人放火的毒枭是朋友,这和在人脑袋上扣屎盆子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认为这件事很小,而是觉得你们没有必要生气。转换一下,以你们对贺威的了解,如果这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会有什么反应?” 三小只望天沉思,最后得出一致结论。 “没反应。” “对啊。贺威嘛,说脾气大,也只是在大家做不好事、影响进度的时候喜欢急。这些闲话,根本就伤害不到他。” 不过是一群闲得没事做,吃不着葡萄的人在一旁过过嘴瘾罢了。 况且,警察怎么了? 都是一群人组成的单位,只要是单位,人一多,就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尽管如此,韩阳还是气不过。 “都传遍了!就算老大听到也没感觉,影响也不好呀!是,这种谣言一听就很假,那也要相信老大的人才觉得假呀!” “可不是!” 商思文赞同。 “谣言的确止于智者,但关键是这个世界上智者连一半都没有!甚至,不是智者的一半里面,还不都是傻子,是不顾真相,暗藏私心、选择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搅合来搅合去,你加一句我加一句,最后的版本都不一定成什么样了!” 陈泽洋颔首,扭头对斐辰说:“整个食堂,连做饭的阿姨和洗碗的大爷都用眼神飞我们!一看就是信了。” “没事。”斐辰道,“那天林局和奉副局都在,事实真相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谅他们也不敢传太久。” 韩阳坐直身,问道:“那,这事要不要知会老大一声?给他个准备。” “什么准备?”斐辰都要笑了,“你以为你们进食堂和贺威进食堂的场面是一样的?” 回想他们初入食堂被眼神围剿的画面,把自己换成贺威的话…… 三小只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嫉恶如仇,欠债必讨。 谁这么想不开,对他贴脸开大啊。 ——樾安市人民医院 顶楼病房—— “计安,张嘴。” 贺威把剥好皮的葡萄送到白计安唇边。 白计安一心盯着手机上的新闻看,心安理得地接受贺威的投喂。 “别总看手机了,对眼睛不好。” 贺威擦了擦手,强制没收白计安的手机。 “你要是实在无聊,就看看我。” 白计安勾起唇角,伸手捏了捏贺威的脸:“怎么?活了快三十年了,终于知道照镜子,发现自己好看了?” 贺威又递上一颗葡萄:“原来我是真没当回事,直到听你说从见到我的第一面就一直喜欢我。当天晚上回家,我照了好久。” “什么?”白计安蹙眉,“就是我在事务所里告白,你跑了的那天晚上?” “不,是你在我办公室里告白,你跑了的那天晚上。在事务所,你只告诉我你喜欢男人。” 白计安垂眼看着又送上来的葡萄,越想越气。 他一扭头,闷道:“不要。” “吃够了?” “不是。” 贺威眨了眨眼,起身坐在左侧床边。 越过白计安的双腿,贺威把手撑在他身体的右侧,歪着头,把自己的脸凑到白计安眼前。 “不是。那是生我的气了?我哪里做的不好?是葡萄皮没剥干净,还是冰镇的葡萄太凉了,不合你的口味?” 三两句甜言蜜语把白计安撩的心猿意马。 “咳。” 白计安清了清嗓,强行压制身体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小心脏,尽力藏起他不值钱的样子。 回想那天,他把贺威拉到书房,把他磕磕绊绊,勉强尘封了十二年的窗户纸捅破。 看着贺威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本就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懦弱和恐惧在一瞬间变成了参天大树。 不敢再看他的脸,不敢回想贺威知道自己一直暗恋他时,他的眼神。 他主动放贺威走了。 一整晚。 以为一切就此结束的他在书房的地上坐了一整晚。 甚至次日太阳升起,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边忍泪,一边坐着,靠在墙上睡着了。 结果,在他难过痛苦的时候,贺威这家伙居然在家照镜子臭美!!!! 那他输出的情绪算什么? 算他活该吗? 白计安很少七窍生烟,真的。 “么 ~ ” 轻轻的吻落上白计安的额头。 他愣了愣,贺威定睛看着他,说:“爱你。” 这还生个毛气? 白计安动了动喉结,张嘴吃下贺威递上来的葡萄。 鼓着腮帮子,白计安抬眼,偷瞄贺威的笑容。 微微勾起的唇角。 完美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恰到好处。 白计安的心怦怦直跳。 “回复呢?”贺威倾身凑上来,沉声问。 咕噜! 白计安把嚼了一半的葡萄吞下去,脸色绯红。 “我也爱你。” 贺威满意一笑,终于坐直身,放过快要被他诱惑到窒息的病号。 “时间差不多了。计安,中午你想吃什么?” 白计安摇摇头:“你看着办。” 一上午,他看会新闻的功夫,贺威一会黑巧、一会水果的,都快把他喂饱了。 看着病房门被贺威关上,白计安伸手拿过床柜的手机,打发时间。 唰! 突然被打开的房门吓了白计安一跳,他以为是贺教导主任突然突击回来检查他是不是在偷玩手机。 第714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4 结果,是拎着保温袋的聂开宇和栗山凉。 “计安哥。” 猜到他们是来一块吃饭的,白计安立刻道:“你们没看到贺威吗?他刚出去。” “看到了。”聂开宇说,“给你买水去了,一会就回来。” 趁贺威不在,白计安转头看着帮他搭餐桌的聂开宇,说:“我想明天出院。” “嗯?”聂开宇莫名其妙,“你有急事?” 白计安摇头。 “那干嘛要走?就算你不觉得骨折是伤,枪子你也不在乎?” “这不是取出来了嘛。我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 胳膊而已,又不是伤到腿,无法自由行动。 “不行。” 聂开宇斜睨墙角上的折叠床。 “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心疼,不想让贺威窝在那张小床上睡不安稳。怕他遭罪?那你下次别受伤,他什么事都省了。” 聂开宇一语中的,怼得白计安哑口无言。 栗山凉见状,抬肘捅了捅聂开宇,对他挤眉弄眼。 栗山凉的小九九,聂开宇现在是明明白白。 他不满地撇撇嘴,指着折叠床说:“那张床是我放在办公室,每次结束大手术后用来休息的,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栗山凉无语地看着他。 心疼? 他这哪是在叫苦,分明是提醒他,他和贺威一样,比床长。 一生要强的男人啊。 摆出一副「你没救了」的脸,栗山凉拎着饭盒,转头去沙发上吃饭了。 “什么意思?”聂开宇追着栗山凉,“我说话你怎么不理我?理我,快理我。” 从沙发左边到沙发右边,栗山凉是被聂开宇一下一下顶过去的。 被逼到角落,栗山凉实在没辙了,扭头对穷追不舍的聂开宇说:“我给你买个长的,两米的,够不够?” 聂开宇喜笑颜开,歪头枕上栗山凉的肩:“宝宝对我真好。” 一捧狗粮迎面飞来,不但没让白计安掉血,反而提醒了他。 对啊,给贺威重新买一张床不就好了。 白计安摆弄着手机,忽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闻。 「日本中川物产社长藤原智,于19日下午被发现在办公室内猝死。」 白计安盯着弹窗,直到它自动消失,方如梦初醒。 “凉。” 白计安的双手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等栗山凉和聂开宇来到他身边,屏幕上是藤原智的黑白遗像。 栗山凉怔住了。 “藤原智……死了?!” 白计安颔首,一条条地刷动新闻。 同时,病房门开,贺威拎着便利袋进来,看着两人围着白计安,问道:“怎么了?” 白计安向他招招手,随后,他按开电视,投屏新闻。 一条一条的新闻,内容几乎没有区别,全部都是陈述藤原智死亡的事实。 “猝死。”栗山凉摇摇头,“不可能。据我调查,藤原智日常注重保养、饮食干净、作息规律、家族无遗传病史、父母亲人健在,怎么可能突然在办公室猝死?” 白计安道:“不止你曾经交给我的线索,后来接任你调查中川物产的catharina也给过我他的消息。” 以当时catharina的话来说:「上位者就是好,晚上天还没黑就下班了。」 翻来覆去,关于藤原智突然死亡的消息十分有限。 栗山凉转身,在随身携带的电脑包里掏出笔记本。 聂开宇眼力十足,立刻撤了白计安还没吃上一口的饭菜,把桌子腾出给自己宝宝发挥。 进入外网,关于藤原智死亡的新闻立刻多了几倍不止。 栗山凉一条条地翻阅,忽然,白计安说道:“停!” 在成排密密麻麻的日语中,他看到了藤原纱理奈的名字。 日本顶尖科技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藤原智的妻子、组织「梅花」的人。 代号,未知。 栗山凉点开视频,全员的眼神落在病床前的电视上。 藤原纱里奈一身黑色和服,面容苍白憔悴。 面对记者提出的问题,纱里奈句句有回应。 只是她的每一句回答都极其官方,说与不说几乎没有分别,于白计安等人来讲,毫无营养。 记者:「请问,对于藤原社长突然身亡的原因,您是否存有疑虑?」 纱里奈:「暂时没有。但按照正常程序,我已将我丈夫的尸体送检,具体结果需要等待。」 「可以透露举行葬礼的具体日期吗?」 「得到尸检结果的三日。」 「近日,外界曾传闻,中川会长与藤原社长因经营理念不同出现分歧、两人关系不和。请问,传闻是否属实?」 面对明显的引导性问题,藤原纱理奈依旧面不改色。 「传闻只是传闻,我丈夫一直都是中川会长的得力伙伴。」 「那么,得知藤原社长去世的消息,中川会长是否有所表示?」 藤原纱理奈点头:「昨日傍晚我已接到中川会长的电话慰问。」 「请问中川会长会如期参加藤原社长的告别仪式吗?」 「是。」 随着藤原纱理奈对镜头微微垂首,新闻画面被切回演播间。 聂开宇双手环胸地摇摇头,评道:“面对这么多镜头和记者,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掩饰?”栗山凉不解,“中川会长就是中川佑树。高速公路那晚,他和日下隆夫一起被catharina绑住送给公安了,怎么可能通话慰问?” 甚至,按照常理推断,他都不该知道昨天下午藤原智的死讯。 “糟了。”白计安抬头看着贺威,“克隆人。” “又来?!” 提起上一个,聂开宇还心有余悸。 贺威低头迎着白计安的双眼。 忽然,他想起今天下午,燕海臻要带领一队将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从禁毒大队带回市公安局。 “我打个电话。” 说罢,贺威掏出手机走到窗前与燕海臻通话。 “白计安啊白计安。” 随着不断涌回的记忆,聂开宇想起白计安曾在贺威的办公室和他开玩笑,猜测被山田爱美袭击的中川佑树也可能是克隆人。 “一语成谶。你可真长了个乌鸦嘴。” 白计安才想反驳自己只是随便一说,谁知道他们会这么变态,玩套娃。 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三人定睛看去,爆炸声竟是从贺威手机听筒里传来的。 第715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5 ——爆炸前三分钟—— 燕海臻靠在副驾驶位上,眉头紧锁。 自从林栋把贺威手上的任务强行塞进一队手上到今天,他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当初,他只觉得每日和何锋他们轮流守在病房门口的工作很枯燥,直到超出意料的事在眼前发生。 克隆人。 他活了四十年,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真真切切的在现实中发生了。 燕海臻抬起双眸,眼神在后视镜上留下不经意的一瞥。 后座,被两名警察夹在中间的中川佑树微微垂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和审讯室里见到的中川佑树,简直一模一样。 燕海臻的叹气声不轻不重,恰好落进何锋的耳朵。 趁红灯,他转头瞄了一眼憔悴的队长,不用问也明白他在愁什么。 忽然,眼下灯光闪烁,燕海臻低头一看,是贺威的电话。 他握着手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从接触中川佑树开始,每一次贺威给他带来的都不算是好消息。 “燕队?” 燕海臻颔首,按下通话键。 “你在哪?”贺威的声音有些不妙。 燕海臻眉心一紧,“在回去的路上。”他歪头越过挡住视线的面包车,“马上就看到单位的大门了。怎么了,有事?” “嗯。”情况紧急,贺威单刀直入:“你听着,中川佑树是克隆人。” 燕海臻疑惑地扫了眼一旁起车的何锋,“我知道啊。” 之前在审讯室的时候,贺威还找到给中川佑树手术的外科医生做证人。 “不是!我说的是现在在你车里的那个。” 燕海臻瞳孔大震,他猛地转过身,后座,中川佑树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禁毒大队到市公安局。 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中间,他通过后视镜看过他几次,每一次,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原本,他以为是中川佑树知道自己气数已尽,破罐破摔。如今贺威这么一说,让他本就纳闷的心更加疑惑了。 眼看车头即将抵达市局大门,何锋提前踏上刹车板缓速行驶,等待车杆慢慢升起。 “停车。”燕海臻说道。 何锋微愣,一脚踩住刹车,在车子彻底拐进大门前停在辅路中央。 车后,一路随行的吕浩然和黄玉卿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黄玉卿转头,眼神穿过后座上的日下隆夫,向后车窗外探去。 “何锋咋回事?”吕浩然有些焦急,“大马路中间停车,这不是挡路了吗!” 说着,他滴滴按了两下喇叭。 前车副驾车门打开,燕海臻下车,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打开后车门,查看中川佑树的状态。 滴滴!! 侧方,可怜的轿车一辆辆拐进辅路,被两辆横停在路中央的警车隔断去路。 看着司机们纷纷降下车窗探头出来查看,黄玉卿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吕哥,要不然我们往后退退,把中间留给着急通行的人。” 吕浩然点点头,刚挂上倒车挡,挡风玻璃前,刚刚还沉着冷静的燕海臻一手抓出后座上的警察推开,一边像疯了般大喊:“是炸弹!!快跑!!!!!” 什么?!!! 炸弹?!!! 只知道是炸弹,哪里能猜到爆炸后的波及范围。 吕浩然什么也顾不得,他向后扫了一眼马路,一脚油门下去。 刹时,刺耳的轮胎擦地声扎得车上人抓心挠肝,车子一路后退,从辅路直接窜上主路! 侧面,毫无防备的司机们被突然冲出的警车吓得汗毛直立,完全顾不上其他,个个一脚刹车下去。 咚!咚!咚!咚! 来不及闪避的车子们一辆跟着一辆怼在前车的屁股上。 从天而降的霉运激怒追尾的司机们,他们愤怒地推开车门,想上前和警车的驾驶者理论。 轰!!!!! 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强力的冲击波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耳畔、眼前,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天崩地裂。 上一秒还想讨个说法的司机们都懵了。 双腿发软,摔坐在地上; 双手抱头蹲在车子的后面; 捂着咚咚直跳的心脏,漫无目的环视四周。 …… 微风拂过,带着刺鼻的烧焦味。 除此之外,周遭风平浪静,好似上一秒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疯狂的幻想。 随着第一个胆大的人起身张望,一个又一个惊魂未定的司机站起身,向声源处探望。 右侧辅路,樾安市公安局门前十米位置。 黑黢黢警车架子滚烟滚滚,时不时蹦出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十分危险。 担心有再次爆炸的可能,吕浩然、黄玉卿和后座上的一名警察立刻下车,两个负责维持秩序,吕浩然冲上去,寻找燕海臻、何锋。 四名警察瞬间少了三个。 双手带铐的日下隆夫看准时机,猛踩警察右脚,趁其低头,抬肘猛击他的太阳穴,使之昏迷。 趁乱,他拉长袖子隐藏手铐,从警车里钻出来,向人多的地方跑去。 “哎!!!” 人群中,提着广场舞音响的阿姨对黄玉卿振臂高呼。 “跑了!有人跑了!美女!” 黄玉卿回首,看着只剩下昏迷同事的警车,脸色顿时一白。 “让开!” 扒开人群,赶出来支援的韩阳和邵凌云犹如两阵互不相让的龙卷风横穿主路,向日下隆夫逃亡的方向冲出去。 家门前发生爆炸,全体倾巢而出。 陆玉行带着二队、斐辰相继赶到重伤昏迷的燕海臻身边。 陈泽洋、商思文则跑到黄玉卿身边,一同维持秩序。 肖敏在安全距离范围内瞧着后座上的爆炸源。 成诺戴上手套,拾起炸散在地的残骸在掌心翻开。 “啊!!!!!!!” 震耳的尖叫声让众人一抖。 寻声看去,只见被迫停在辅路上,距离警车最近的红色轿车前盖上,落着一块带血的红肉。 意识到红肉是被炸碎的人肉,上一秒撕心裂肺的女车主两眼一翻,昏死在地。 陆玉行转头看向斐辰,只见他点点头,表示119和120都已经通知过了。 ——樾安市人民医院 顶楼病房—— 爆炸的瞬间,电话挂断。 第716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6 贺威看着手上自动返回至主屏幕的手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 “贺威……” 白计安担忧地望着他。 贺威回过神,不知所措的眼神四处扫动,直到锁定躺在床柜上的车钥匙。 他快步上来,一把抓起车钥匙,哑声说:“计安,我回去一趟,你等我。” “贺威……”白计安刚要开口制止,贺威已经跑了出去。 白计安想去追,可伤臂实在碍事,稍微活动都会让额头浮上一层细汗。 “凉。”白计安急道,“你跟他去。你开车,我担心他心思太乱,路上出事。” 栗山凉跑到电梯口,看着上下行慢悠悠的电梯,转头看向通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 “行了。” 聂开宇扶着白计安的手,把他按回床上。 “凉都跟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白计安眉头紧皱:“我担心的事太多了。” 在克隆的中川佑树身体里面植入内置炸弹袭击市公安局。 疯狂且惨无人道的行为已经超出暗杀组「黑桃」的行动范围内,这是恐怖袭击! 回想起雨夜中「黑桃q」的脸。 「黑桃主」。 白计安恨道:“还真是,找了条不得了的狗呢。” 说罢,白计安转身拿起床柜上的手机,拨通catharina的电话。 “在哪?”白计安的声音异常冰冷。 catharina微怔,压下反问的欲望,回道:“在去市公安局的路上。” “你知道了。”白计安顿了顿,说:“也是,网络时代,有手机什么都能发出去。正好,你靠近之后别现身,注意贺威的动向。” “他去了?” “刚走。” 伤口微微发烫,痛得白计安呼吸不稳。 “你到了之后,注意贺威的动向。他去哪,你以他为中心,观察四周有没有可疑人物,周遭的建筑上有没有枪口。「q」利用克隆人制造人肉炸弹袭击公安局,我担心「k」会趁乱攻击贺威……保护好他。” 白计安越说声音越弱,听得catharina焦急不已。 “好了你别说了,怎么做我都明白。如果「k」真的出现,我一定不会放走他。” “还记得吗?我在英国给你上课用的ppt。” catharina看了眼通话的手机,回忆顿时涌入脑海。 当初,白计安在调查中得知「黑桃k」是个玩枪的高手。 为了帮助她给奶奶报仇,白计安两天制作了300多页的干货ppt。 中间,有一个单元讲的都是如何在一片陌生的环境中,以最快的速度分析出狙击手蹲守的最佳方位。 长达一个月的教学。 结束后的她不但头昏眼花,甚至只要白计安提到枪字,她都会反射性的恶心。 “放心吧。”catharina苦笑,“我一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人,不让你下半辈子独守空房。” 挂掉电话,白计安转头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乱如麻。 忽然,病房门拉开。 刚刚趁他和catharina通话时出门的聂开宇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医用不锈钢盘。 他拉过椅子坐下,查看白计安的伤口。 看着绷带下隐约浮现的血迹,聂开宇沉重地叹了口气。 “你啊,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贺威什么。” 白计安垂眼看着一圈圈拆下的绷带,疑道:“什么欠什么?” 聂开宇抬眼一翻:“不欠为了他的事把自己搞成这样?包得好好的伤口,他一慌你就扯开了。不是,我就纳闷了,克隆人又没在他面前爆炸,他去看看情况,你急什么?” 他做医生的,平时最讨厌的就是不把伤放在心上的病人。 “我担心有人会趁乱伤害他。” “有病。” 聂开宇无奈地白他一眼,抹去血洞周围流出来的鲜血,说。 “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觉得他是纸糊的。” 但凡再找出一个认识他的人,谁能天天寻思怎么保护特种部队出身的市局刑侦队长。 贺威赶到时,韩阳和邵凌云一边一个,反手按着日下隆夫的双臂,强迫他以九十度鞠躬的姿态,从被抓的地方走回市公安局。 “老大!” 看到贺威,韩阳的眼睛都圆了。 邵凌云也是一愣,差点手下一松,把人放跑。 贺威叫他们把人送进去,而后快步走向正门的一片狼藉。 “燕海臻呢?” 陆玉行叹道:“燕海臻和何锋都被120带走了,斐辰带着吕浩然和黄玉卿跟上了,等这边完事,晚上再派两个人过去帮忙。” “有人当场死亡吗?” 闻言,陆玉行的表情瞬间浮上一层哀伤。她转身向车架子对面望去。 贺威心脏一沉,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绕过车头。 奉薇身前,尸体已经被装进裹尸袋。 “……副局。” 奉薇转头看着贺威,抹掉脸颊上的泪。 “你回来了。” 贺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响声。 他只是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黑压压的裹尸袋,鼻腔泛起令他窒息的酸涩。 奉薇长叹一口气,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 “远程遥控定时炸弹。设置时间不详,但可以确定的是,犯罪分子本想让炸弹在主楼内爆炸。不知道燕海臻发现了什么才会忽然让何锋在门前停车,这才把爆炸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否则……” 奉薇回头望着裹尸袋里牺牲的同事。 “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林局呢?”贺威半抬起眼,“不在吗?” “出门开会了。”奉薇抬腕看了手表:“十分钟回来。” 目送奉薇,贺威转身走到成诺和肖敏身边。 “结果出来后给我一份。” 从上次开始,成诺发现贺威总是能看到他们注意不到的盲点。 他起身勾了勾手,把贺威带到一旁,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贺威诚实地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内置炸弹放置的位置。” 一般来讲。 自杀式袭击者会接受外科手术,把烈性炸药「季戊四醇四硝酸酯」植入体内后缝合。 通常,男性人肉炸弹会藏在盲肠或臀部,女性则藏在胸部。 他只是想知道「黑桃q」使用的,会不会是同一种炸弹。 第717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7 成诺看着贺威,严正道:“关系重大,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说!” “放心,我明白我在做什么。” 话落,门外一阵警鸣传来。 院内院外,所有人放下手上的工作向声源探去。 林栋回来了。 甩上车门,林栋看着已经被119扑灭的车架子,脸色阴得煞人。 几乎全程在线的陆玉行立刻上前汇报情况。 林栋绷着脸,目光扫视,直到贺威的脸上。 待陆玉行说完,林栋迈步向贺威走来。 “回来的正好。燕海臻重伤昏迷,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回来,和小陆两人加班加点,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遥控远程定时炸弹的人!” 贺威眉心一紧,左右为难。 他想留下来调查,可白计安也同样勾着他的心。 贺威长叹一口气,快步赶到越野车前,把白计安暂时交给栗山凉和聂开宇。 贺威絮絮叨叨地嘱咐一大堆,听得栗山凉实在忍不住打断他。 “虽然你们的关系更近,但在照顾计安哥饮食起居这方面,我比你时间长、知道的更多。” 贺威不爽地眯了眯眼睛,碍于情况紧急,他没有心情和栗山凉争个高低。 他压下冒火的心,对下车离开的栗山凉说:“拜托你们了。” “不用拜托。单凭计安哥救过我,照顾他,我一定尽职尽责。” 傍晚。 完成一天工作的聂医生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打开柜子,按部就班地换好衣服,向住院部顶楼走。 本以为能接老婆回家,吃饭饭、洗香香、睡觉觉,缓解一身疲劳的他,在踏进病房的下一秒,收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 栗山凉认真道:“我说,你今天自己回家吧,我要留下陪护。” 聂开宇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罪魁祸首,只见白计安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已经说过一个人没关系了。 “贺威呢?” “留在单位了,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没空回来了。” 栗山凉从碗里拿出一颗刚洗干净的蓝莓放进聂开宇的嘴巴,催促道。 “开车注意安全。” 一副要赶他走的架势听得聂开宇都笑了。 他咬牙切齿地点点头,盯着栗山凉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脸,一把夺走他手上的水果碗。 一个「不躲远点就咬你」的眼神,让栗山凉冲到嘴边的“你干嘛”生生咽了回去。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聂开宇,只见他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把小碗往白计安康健的手里一塞。 “吃。” 白计安眨了眨眼,秉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自个儿捧着碗,苦哈哈地补充花青素。 ——樾安市公安局—— 解剖室,在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尸块中,成诺很快发现了重点。 贺威闻讯赶来,成诺分别拿起两块碎肉握在手里,摆在他面前。 “能看出区别吗?” 贺威颔首,先是指着成诺左手上的肉块说:“伤痕表现为弧状,边缘相对清晰,中心区域碳化。而另一块……伤痕散在,分布较广,水泡、脱皮,火焰烧伤的痕迹比左边这块明显。” “不错,很全面。”成诺抬了抬右手,说:“这块肉上的痕迹是爆炸伤导致,原因没什么好说的。问题在左边这块,我不明白为什么经历过爆炸的肉块上会出现电灼伤。” “会不会是生前被电击后留下的伤痕?” 成诺沉思,颔首:“可能,但电击的时间一定不长,这是新伤。” “或许电击就发生在爆炸前的几分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燕海臻。如果当时的中川佑树没有特别的反应,他怎么会在爆炸的前几秒发现坐在警车后座上的疑犯是人肉炸弹?” 成诺愣了愣,反问:“你怎么知道燕海臻的反应?” 爆炸发生后,车内的五个人,两死三伤。 活着的三人均处于昏迷状态,无法问话,行车记录也被炸得七零八碎。 可以说,爆炸发生前车内的情况,警队上下根本无人知晓。 “当时我和燕海臻正在打电话。” …… 成诺瞪大双眼,惊道:“这么说,是因为你的电话让燕海臻产生怀疑,定时炸弹才没有在主楼里爆炸?!” 贺威摇摇头:“人肉炸弹的事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之所以会联系燕海臻,是因为我发现他带回来的中川佑树不是原主,是第二个克隆人。至于发现炸弹并及时逃开,完全是燕海臻一个人的判断。” “天呐。”成诺长吁一口气。 难以想象。 如果贺威没有及时拨出那通电话、燕海臻没有下车做出判断、人肉炸弹被一队带进主楼……现在的市公安局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能看出炸弹藏匿的位置吗?”贺威扭头看着解剖台上焦黑的碎肉。 成诺回神,道:“找出完全准确的位置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要大概位置,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说。” “头部附近。” 贺威回到办公室,看着墙上指到晚上九点的时钟。 他抓过手机,拨通白计安的视频电话。 “贺威?” 白计安有些意外,他以为贺威会很忙,不会有时间抽空和他联系。 贺威苦笑:“结果都要等,暂时不会很忙。”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贺威将从成诺那边得到的线索转告白计安。 “等等。” 白计安上一秒还轻柔的声音忽然严肃。 “你说电击、炸弹置入的位置接近头部?” 贺威颔首:“没错。” “凉。”白计安扭头向沙发的方向看去,问道:“上次你和我说过你买了「梅花」的新产品,可以植入人的后颈,操控者可以进行远程监控、定位、电击的东西,记得吗?” “当然。” 栗山凉拉过电脑包,从最外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小只有小手指的方块,递给白计安。 白计安反复打量,问道:“这个东西可以爆炸?” “不能。” 栗山凉掏出配套的使用说明书。 “按照上面的说法,这个东西更像是上位者用来操控下位者的工具。配套的是小型遥控器,至于强度有四个可调档位,分别可以让人……” 第718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8 “让人什么?” 白计安抬头,只见栗山凉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恶心。” 白计安上手抽走他手上的说明书,一档到四挡,分别写着:麻痹、失禁、昏厥、死亡。 机器本体、遥控器和说明书。 白计安将所有一一拍照发给贺威。 “我怀疑是「黑桃q」在「梅花」这款产品的基础上做了手脚,在原本只有定位、电击效果上增加了爆炸。” “所以才会有电灼伤。” 贺威低头看着白计安发来的照片,沉默半晌。 忽然,他抬起头,问:“这个东西,除了你们之外,别人能买吗?” 白计安扭头看向栗山凉,只见他摇摇头。 “知道了。”贺威道,“把东西收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不会把这里面的任何一张照片摆在同事的面前。 挂了白计安的视频,贺威仰身靠上椅背,思考新对策。 半晌,他猛地坐起身,来到三队办公室门前。 三小只一见贺威,顿时放下手上的泡面,等待指示。 “一号克隆人呢?” 明白贺威问的是最先发现的那版,韩阳道:“在看守所。” “日下隆夫呢?” “在审讯室,二队看着呢。” 贺威留下一句知道后转身向楼梯的方向走。 猜到贺威是去审讯室,三小只立刻交换眼神,齐刷刷地起身跟上去。 贺威腿长走得快,他们只能一路小跑才勉强把距离控制在五米之内。 忽然,贺威站定原地,背朝他们说:“要跟就跟紧。” 得到批准的三人一乐,顿时大大方方地追上去。 来到审讯室门前,贺威抬手叩了两下门板,不等陆玉行应门,推门走进。 他无视审讯椅上的日下隆夫,对陆玉行说:“我现在要去看守所采集克隆人的dna,你有什么需要我顺便做的吗?” 陆玉行震惊地瞪大双眼。 贺威去看守所采集克隆人的dna?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况且,晚上十点,他现在去? 就在这,当着日下隆夫的面说?! “没有吗?”贺威平静地追问。 陆玉行刚想伸手把他拉出去说,低头一看,贺威手上握着手机,屏幕上有一句话,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台词。 不明所以的陆玉行张了张嘴,配合道:“明天审讯结束,我也要送嫌疑人去看守所。不如我去采集,就不用你特别跑一趟了。” “没关系。”贺威道,“报告没出,我闲着也待不住,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他们会等我。” 陆玉行点点头,只听贺威又说:“要是没有我能顺便做的,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有事打我电话。” 话毕,贺威转身离开。 陆玉行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一转头,审讯椅上的日下隆夫目眦欲裂。 以为是去免费看戏,结果贺威走了,三小只的脑子也没转过弯。 面面相觑,确定没人明白贺威刚才那场戏后,韩阳快步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我们真的要现在去看守所呀?” 可怜他泡面才吃了两口。 来回,不算办事,光是路程就要走两个小时。 回来,面坨定了。 “不去。” “嗯?” 贺威转身看着他们仨:“你们没听错,我们今天不去看守所。” “那刚刚是……” “演给日下隆夫看的。” 贺威把他们轰进三队办公室,随手关门。 他双手环胸站在中央,说:“远程遥控炸弹的事都听说了吧?” “当然。” “据了解,遥控器控制炸弹爆炸的范围在六公里内。虽然禁毒大队在这个范围之内,但能精准把握时间的人,只有跟在炸弹身后,目睹一切的日下隆夫。” 陈泽洋恍道:“所以,贺队你的意思是,人肉炸弹是他引爆的。” 贺威颔首:“爆炸发生后日下隆夫假意逃跑,为的是掩饰真实目的,消除我们对他的猜忌。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抓回来,经历审讯。只要我们带着他接近看守所,他的真实目的就达到了。” 回想贺威与陆玉行的对话,商思文惊道:“他还想引爆看守所里的人肉炸弹,销毁中川佑树制造克隆人做替身的证据!!” “没错。”贺威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四点准时出发,去看守所。” 贺威在市局忙得昏天黑地,白计安则在病房里,不停地刷手机,期盼看到关于藤原智死因的最新消息。 终于,在第三天早上,藤原纱理奈又一次接受媒体采访。 看着新闻报道藤原智尸检结果为心源性猝死时,栗山凉坚定道:“一定有问题。” “这还不简单?”白计安对茶几上的笔记本扬了扬下巴,“用你最擅长的。” 栗山凉顺着网线,率先黑进医院资料库,找到藤原智每年一次的体检报告单。 十年,藤原智从未患过心脏病。 白计安提醒他:“心源性猝死的病因不止心脏病,还可能和死者生前不良的生活方式、剧烈运动、情绪激动有关。” 根据他们之前对藤原智本人的调查,栗山凉可以明确地排除不良的生活方式。 至于剧烈运动,根据外网报道的消息来看,藤原智死在办公室,秘书发现时,他是以俯身的姿态趴在桌面上。 结合起来,应该不会有人坐在工位上剧烈运动。 余下的只剩下一个,情绪激动。 栗山凉为难地皱了皱眉心,手指落上键盘,快速敲击。 半晌,他把笔记本捧到白计安面前,开心道:“果然有问题!” 白计安抬眼一看,好家伙,有技术就是不一样,黑了医院的患者档案库还不算,还黑了负责为藤原智做尸检的,机构的资料库。 “毒品滥用导致心脏停跳……” 栗山凉切换页面:“这还有张照片。” 白计安定睛看去。 照片上,早已死去的藤原智躺在解剖台上,毫无血色的右臂中央,疑似毒品注射后的针孔痕迹若隐若现。 栗山凉道:“看来藤原纱理奈没有向媒体公布藤原智死亡的真实原因。” “不仅如此,还大费周章地买通一众知情者。” 栗山凉不解:“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19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99 想起背叛藤原智的「梅花j」日下隆夫。 栗山凉讶道:“难道藤原纱理奈和日下隆夫一样,表面是「梅花」,背地里与中川佑树一党,谋杀亲夫?” 从「梅花」到「黑桃」,人人都想得到钱多权重的中川物产,以巩固、抬高自身在「组织」的地位。 为了寻找机会,明争暗斗的人不计其数,藤原纱理奈是其中一员绝不奇怪。 白计安道:“不排除你说的可能。相反,还有另一种可能。藤原智的猝死在藤原纱理奈的意料之外。隐瞒丈夫真实死因是因为她心里有怀疑的人,并且在寻找适合的时机,为丈夫报仇。” 栗山凉摇摇头,说道:“不论藤原纱理奈的目的是什么,杀死藤原智的凶手和「黑桃q」、中川佑树都脱不了干系。” 这点白计安倒是十分赞同。 “藤原纱里奈不说,证明她此时此刻还未做足与他们正面对决的准备。” “计安哥。”栗山凉认真道:“不然,在清楚藤原纱理奈的目的之前,我们也不要参与了。” 白计安点头:“正有此意。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就想办法一网打尽;如果藤原纱理奈的目的是为藤原智报仇,那么「梅花」和「黑桃」,鹬蚌相争,「方块」除了「方块主」之外全员收监,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看场戏了。” “那「黑桃k」呢?” catharina曾说,白计安会以「红桃主」的身份将她踢出「红桃」,届时,「黑桃k」自然会寻着叛徒的味道出现。 白计安长叹一口气。 他转头望着窗外余晖,淡道:“「q」还没有彻底解决,谈「k」还太早了。” 栗山凉愣了愣。 白计安将这些天他一直埋在心里的疑问搬到了台面上。 关于中川佑树的克隆体,一向与他不合,甚至不惜让他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梅花」不可能会参与进来。 反而,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更像是喜爱人体实验的疯子,「黑桃q」会做的事。 如果他们的推测没错。 中川佑树的克隆体是「黑桃q」制作的,那么,他也一定会为自己制作。 所以……栗山凉望着白计安苍白中带着冷冽的侧颜,心里惆怅。 他用朱艺雯的命换来「q」的现身,引来的,不过是个不会被在乎的替身。 所以下一次,他又会不顾一切,用什么引本体上钩呢? 三天。 贺威带领三队在市局、看守所、禁毒大队、奇雁山中间辗转。 在等待中川佑树克隆体检测结果的中间,他将无头尸案的犯罪嫌疑人张锦华一行人带进市公安局审讯室。 警方突击奇雁山证据确凿,张锦华早已没了挣扎狡辩的欲望,对杀人等一系列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贺威双手插兜,站在观察室的双面镜前,静静地倾听陈泽洋与张锦华的对话。 “为什么所有遇害者的尸体都埋在奇雁山,唯独把黄余有的尸体进行搬运、抛尸?” 张锦华顿了顿,半天说不出话。 片刻,他偏着头,问道:“黄余有是谁?” 负责记录的商思文震惊地看着他。 杀人者,竟然连受害人的名字都不清楚,仿佛像对待牲畜一般。 陈泽洋冷道:“你抛过几个?” 张锦华困倦地扯了扯眼皮,“记不清了。” 无奈,陈泽洋只得提示道:“赵丰、赵大庆总知道吧。” 张锦华睁开眼,“知道。” “他抛的那具尸体就是黄余有。” 记忆归位,张锦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刚刚问什么?” 陈泽洋闷着气,重复:“为什么所有遇害者的尸体都埋在奇雁山,唯独把黄余有的尸体进行搬运、抛尸?” 张锦华坐直身,淡道:“因为他家老头子。” “你说的是赵大庆吗?” “是吧,我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们本来玩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那老头子上电视,在各大网站上乱窜找人。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我知道他一直要找的人在我这。” “所以,你是故意放赵丰出奇雁山,叫他把爷爷赵大庆带回来。”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的山,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比如强迫他抛尸,成为犯罪的一份子?” “放他一个人我肯定不会放心,所以联系早先被我安置在调料厂的负责人马铭。有他看着他做事,我安心不少。” “赵丰找到赵大庆之后有没有按照你的规矩回到奇雁山?” 张锦华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杀害他们?” “那你就要问那个老头子了。他孙子赵丰带他回来打工,吃喝不愁,偏偏他每日每夜的怂恿赵丰跟他回家。我也是没办法,赵丰那小子在擂台上的表现一直不错,他死了,损失最大的,是我。” 疑问解开,贺威转身离开观察室,把审讯的任务彻底交给陈泽洋和商思文处理。 他一路向办公室走,即将抵达三队时,对面的询问室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贺威快步上去,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隔着门,男人的怒吼声惊起。 一句接着一句脏话,听得贺威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砰地一下推开门,上一秒还鬼哭狼嚎的房间顷刻鸦雀无声。 早已被家属磨到焦头烂额的韩阳双眼放光,此时出现的贺威犹如降临人间救他远离苦难的神,连每一根发丝都熠熠生辉。 贺威一个眼神把韩阳拽出来,随即用大门隔绝这间吵得要死的房间。 “徐梅的爸妈怎么回事?不在医院照顾徐远宏,来这干什么?” 韩阳意外地睁大眼:“老大你认识他们呀?” 曾经她抄着扫帚满村子追着徐梅打的画面,贺威还历历在目。 “男的没见过,女的见过一次。” 提起房间里的夫妇俩,韩阳就脑壳疼。 “他们要见徐梅,但按程序现在根本不能探视。说不行他们不干,讲道理也不听。就赖着,说见不到人就不走了,还要在我们这吃饭睡觉。” 第720章 雨夜里的报丧鸟 100 贺威懒得瞥上一眼,说道:“不想走就别走了,在这待着。告诉他们不许出声打扰我们工作,否则,我以妨碍公务为由,把他们也逮进去。” 不是非要见徐梅吗? 去看守所,搞不好母女俩还能关一间房。 韩阳扭头望着贺威向办公室走的背影,抬手抚了抚胸膛里颤动的小心肝。 自从贺威谈恋爱,语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了。 三天没见到白计安本人,看来已经绷到极限了。 韩阳扭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提前做好被夫妇俩缠住的心理准备,转达贺威的命令。 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刚深呼一口气,砰!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开了。 韩阳吓得呼吸一滞,转头一看,才回办公室一分钟不到的贺威又出来了。 “老大。” “我去禁毒大队,有事电话联系。” 贺威像风一般从韩阳身侧掠过,没留下半个眼神。 自那天之后,禁毒大队上上下下,贺威在有名有姓的基础上变成了真正的名人。 好的坏的,实在的离谱的,各式各样的传闻听得卫岩连吃饭都不消停。 他不知道传闻是从谁开始的,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替贺威辩驳,只能该做什么做什么,直到……「台风眼」站在他的面前。 卫岩眼睛一瞪。 他本能地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没人,把贺威拉到角落:“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 卫岩表面风平浪静,内心胆颤得要命。 不要见他。 不要见他。 千万不要见他。 “我要见他。”贺威平静地说。 卫岩闭上眼,这一刻,没有人比他更想死。 “行还是不行?” 卫岩睁开眼,无奈地靠在墙上,“你说呢?” 他就纳闷了,林栋怎么就这么稀罕贺威。 那么大的事悄无声息就过去了,连个通报批评他们都没听说。 “真不能见?” 卫岩觉得贺威话里有话,疑道:“你不是来见他的吧?” “终于反应过来了。” “那你要干什么?” 贺威双手插兜,正面卫岩,开门见山:“我想看他的枪。” 虽然不知道贺威又要干什么,但看枪总比看人强。 而且,看枪他能在一旁看着,谅贺威也做不了什么。 简单斟酌,卫岩把装在证物袋里的枪递给贺威。 贺威戴好手套,把枪拿出来,卸下枪套。 卫岩伸头过来,只见黑漆漆的枪套里面刻着一行数字。 贺威眯眼看着,随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看着重新被装回袋子里的手枪,卫岩惊道:“完事了?” 贺威颔首,他摘下手套,抬手拍了拍卫岩的肩。 “感谢。” 卫岩撇撇嘴。 如果贺威没有在他们主楼门前打人,凭他提供线索、帮他们端掉奇雁山制毒厂,该谢谢的人是他才对。 他转头望着贺威离开的背影,低头看着袋子里的手枪。 枪套里刻印的一串数字,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樾安市人民医院—— 后夜。 病房门被轻轻拉开。 浅眠中的栗山凉机警地动了动耳朵。 他不动声色,右手悄悄抚上腰间,握住蝴蝶刀柄。 极轻的脚步声似有似无,仿佛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身姿灵巧的猫。 栗山凉屏住呼吸,在脑中默算偷袭的最佳时机。 三、二、一! 刀锋随着栗山凉起身的瞬间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窗外,清冷的白光打在来人的脸上。 贺威! 栗山凉大惊,手下挥刀的动作已来不及收回。 电光火石,贺威微微仰头,蝴蝶刀刃在眼下一闪而过。 险些伤到贺威的事实让栗山凉冒了一身冷汗。 他扭头去看白计安。 白计安如无事发生般卧在床上,平缓的呼吸又轻又浅。 “你……” 贺威把食指放在唇前,比出一个「嘘」的动作。 栗山凉惊魂未定地点点头,绕过病床,为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贺威蹑手蹑脚地搬过椅子放在白计安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被绷带缠得严丝合缝的右手。 忽然,反应过来的贺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天没有相见,即便他在心里度日如年,白计安手臂上的伤依旧会按照现实时间一点点地好转。 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威的眼神在白计安的眉眼上逡巡,好像不管他怎么看,看多久都不满足一般。 他垂眼看着白计安的手。 想碰。 想碰得都快想疯了。 但如果他那么做,白计安一定会被他吵醒。 算了。 贺威坐在椅子上。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太阳升起前离开,足够了。 足足看了半个小时,贺威忽然想起手机相册的重要线索。 他点开白计安的对话框,分别把日下隆夫和「黑桃q」的手枪套的内部编码发给白计安。 突突。 寂静的病房,白计安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声尤为清晰。 “贺威……” 白计安闭着眼,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把手伸进枕头下面。 他拿出手机,在睁眼查看消息的瞬间,对上贺威歉疚的双眼。 “贺威?” 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白计安再三确认。 “是你吗?” 他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对。”贺威肆无忌惮地握住白计安的手,“是我。” 三天没见,白计安的定力早就所剩无几。 他半撑起身,贺威立刻帮他把身后的枕头垫好。 他瞄着放在白计安双腿上的手机,蔫道:“每天睡觉都会把手机静音,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开着震动。 白计安微微一笑,诚实道:“我担心会听不到,错过你的电话。” 他自觉贺威白天是最忙的,凌晨和后夜,他或许能抽出些休息的时间,在睡觉前和他说几句话。 哪怕一条语音,听听声音也好。 贺威皱起眉头,望着白计安的眼神中满是愧疚。 “计安,对不……” “打住。” 白计安用食指按住贺威的唇。 “你做你应该做的事,你没错,不需要道歉。” 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贴上脸颊,闭上眼,温润的唇瓣盖在他的手背,虔诚而渴望。 第72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 贺威从病房离开时,天刚蒙蒙亮。 医院走廊、正街、市局大院,处处空旷静谧,寥无人烟。 直至他踏上市局三楼,三队办公室门内传出一阵诡异的呜咽声。 贺威快步上去,隔着玻璃向里面一望,只见韩阳俯身趴在桌子上,身旁一左一右,商思文和陈泽洋各持一个塑胶按摩锤,轮番敲击他的脊背。 “爽……” 只要一想起他费尽千辛万苦,在舌头抽筋之前把徐梅的父母说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回医院照顾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的徐远宏,他就想回家跪谢爸妈赐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都说警察执行任务的时候最苦,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相比抓捕嫌犯,靠嘴劝说、调解、cos包拯大人明辨是非的时候,才是最苦的。 “我说。”韩阳左右扭着脑袋,看着两边正在为他服务的同伴,说:“为什么不能把任务细化,专人专做?” 商思文没懂:“我们现在还不够专人专做吗?” 光是刑侦队、他们抓人,成大尸检、肖战神痕检等等,还要怎么细化? “我是指和家属见面这块,能不能找专人做。” “得了吧。”陈泽洋嗤笑,“这块要是丢给一个固定的人做,不出一个月肯定辞职。” 韩阳不信:“能那么快?月抛人啊。” “不。” 商思文看着伏在桌面上差点断气的韩阳。 对比他每天比谁都生龙活虎的模样,坚定判断。 “是夜抛人。” 一夜抛一个。 “光是把人劝走,问正事了吗?” 贺威声音突入,在此之前,无论脚步还是推门都悄无声息。 三小只一愣,瞬间,左右护法把按摩捶背在身后,上一秒还像个瘪气球的韩阳腾地一下,蹿得老高。 “你回来了!” 他记得贺威说自己去禁毒大队了。 贺威颔首,双手环胸,侧身靠上门框:“徐氏姐弟的父母有没有说为什么作为亲姐姐的徐梅把弟弟徐远宏骗进奇雁山?” 韩阳诧异地张了张嘴:“老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自从人肉炸弹爆炸案发生,贺威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的身上。至于他们手上的无头尸案,全权交给他们三人处理。 审讯,贺威一次都没有去。 报告,他们还没来得及送。 “老大,你不会真是个会算卦的神棍吧!” 贺威连白眼都懒得翻,他转眼看着还在藏锤子的陈泽洋。 收到暗示,嘴替小陈立刻上线。 “你糊涂了?突击奇雁山之前,是贺队一个人进山北面侦查的。” “我当然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贺威不仅清楚徐梅和徐远宏是姐弟关系,甚至还知道这个傻弟弟是被他亲姐忽悠进的奇雁山。 “凑巧看到了。” 凑巧,两次,每一次都是重点。 韩阳敬佩地望着贺威。 都说某些人天生就是做某件事的材料,运气果然是实力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嗯……是这样。” 按照徐氏姐弟的父母所说,徐梅在遇到张锦华之前,一直老实本分,跟着徐父进田干活。 后来,张锦华以高薪职业诱惑她,叫她跟着他离开安民村,去城里打工。 徐梅不顾父母的反对离开了,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早上,她突然又回来了。 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戴着名贵的首饰。光是羊皮包里的现金,随便一掏就是几万块。 徐远宏年轻气盛,一心认为,同样的机会、同样的岗位,凭他的实力一定比徐梅赚得更多。 结果第二天早上,徐远宏收拾行囊,跟着徐梅离开了村子。 自那之后,徐军、吴凤夫妇俩再得到儿子、女儿的消息,就是警察打来的电话了。 “有没有说原因?” 贺威回想当时他偷看擂台赛的场景。 徐梅成了张锦华的得力助手,按道理应该也会为自己的亲弟弟挑一个不错的职位。 怎么会让他沦落到被迫吸毒、上擂台与「丧尸」对战的地步。 被活生生地咬下半张脸,不说下半辈子要怎么生活,光是肉体上的疼痛就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徐梅不愿意说。”陈泽洋道。 那场审讯,是他和商思文一块做的。 “徐军和吴凤呢,有没有说什么?” 韩阳颔首:“说了。他们认为徐梅是蓄意报复。” 贺威道:“报复她亲弟弟?” “是。据吴凤说,徐梅气愤他们想要把自己嫁人的彩礼钱给徐远宏娶媳妇。” “没了?” “没了。” 商思文冷哼:“光凭这一点徐梅怎么可能会对徐远宏下这么狠的手?一定还有隐情,只不过对徐远宏和徐军夫妇不利,他们避而不谈罢了。” 想当时,陈泽洋在审讯室问到徐远宏的时候,徐梅愤恨、不忍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 一看里面的事就不简单。 贺威沉思片刻,想起徐梅不到二十岁的模样,问道:“徐梅有未婚夫?” 韩阳摇摇头:“男朋友都没有,倒是徐远宏有一个交往一年多的女朋友,好像打算明年结婚。” “得了。”商思文直言,“破案了。” “什么?” 破案了,怎么就破案了? 从贺威、韩阳到陈泽洋,商思文环视办公室里的三个男人,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不会懂。徐梅这件事一看就是父母重男轻女。儿子要结婚家里拿不出彩礼钱,转头把主意打到女儿的身上。” 同样的亲生孩子遇到不公平的事屡见不鲜,陈泽洋迅速理解了商思文的话。 “所以,贺队说曾在安民村看到徐梅被吴凤拿着扫帚追赶,她却铁了心要和张锦华进城打工。实际上,她最想要的或许不是城里的工作,而是逃离原生家庭的机会。” 商思文惋惜道:“可惜啊,好好一个女孩。” “可惜什么呀?” 韩阳压根不同意商思文的观点。 “父母重男轻女,她就把亲弟弟往火坑里推?那可是毒窝,就算他半边脸毫发无损,单凭染毒这一件事,都够折磨他一辈子的。” 什么深仇大恨啊,至于嘛! 第72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 “你不在状况内,从来没有切实地体会过徐梅的心情,当然觉得不至于!如果你们的身份和处境真的完全调换,也未必能圣母附体,原谅所有人。” 韩阳、商思文,一言不合就开掐。 天天掐,月月掐,年年掐。 结婚算了。 贺威习以为常地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图个耳根清净。 他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咚咚! 贺威念道:“进。” 咯吱门开,成诺和肖敏都来了。 “不是吧。”肖敏打趣道,“你别告诉我们你昨天又一晚上没睡。” 年纪轻轻,这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贺威挣开有些疲倦的双眼,说道:“昨晚眯了一会。” 成诺蹙眉:“一会是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 要不是白计安一直哄他,他连一个小时都不舍得合眼。 “好吧。” 肖敏转头看着成诺,把手里的蓝色文件夹放在贺威的桌子上。 “我们长话短说,给他挤点时间休息。” 成诺赞同地点头,说:“为了确保结果万无一失,配合现有证据,但凡现阶段技术上能用上的方法我们都一一试过了。” 肖敏道:“我和成诺分头行动。他负责回收大门前炸碎的尸块,从里面找到两根断掉的手指。通过与看守所的克隆体进行对比,两人指纹完全相同。至于我,相比他的简单粗暴,就比较厉害了。通过对个体进行全基因组测序,获得其全部的遗传信息,比较不同个体的基因组数据,发现两个人有大量的遗传一致性,这表明他们是通过克隆技术产生的。” 明确的结果,贺威顿感欣慰。 “还有这个。” 贺威抬头,只见成诺把透明证物袋摆在他的眼前,里面装着仅有一个成人小拇指指甲大小的正方形芯片。 “这是……”贺威恍然,“这是看守所的中川佑树克隆体后颈上的远程遥控定时炸弹装置!” “没错。”成诺道,“我们采集时摘出来的。” 瞧着贺威嘴角上的微笑,肖敏道:“你这么惊喜做什么?不是你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告诉我们俩,怀疑日下隆夫拥有引爆它的遥控器。我们早上出发采集dna,按程序,陆队长下午会把日下隆夫暂时关进看守所。我们要是不把炸弹拆出来,避开人体遥控器,那看守所不就爆了嘛!” 贺威笑道:“有道理。” 说完,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另一只同样大小的证物袋。 “这是什么?”肖敏好奇地拿起来,在眼前反复端详。 “小心点,别碰到中间的按钮。” 中间的按钮? 成诺凑上去,四只眼睛盯着袋里的小物件,耳畔,贺威淡道:“这是你们刚刚给我的炸弹的遥控器。” …… 慢慢扭头看着贺威,成诺和肖敏的动作出奇一致。 生怕他们不相信,贺威垂眼,视线在静静躺在原地的炸弹身上一扫而过。 “所以。”肖敏道,“炸弹和启动炸弹的,凑一块了。” 贺威颔首。 一秒。 成诺步伐稳健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肖敏轻拿轻放,把两个小袋子同时往贺威的身前推了推。 贺威像毫不知情似的,抓起遥控器和炸弹扔回右手边的抽屉,暂时收着。 成诺把视线移到贺威脸上,问道:“怎么找到的?” 他们可以确定日下隆夫在禁毒大队时经历过搜身检查,但凡有可疑的东西,早该被发现、没收才对。 贺威指了指自己的小臂内侧:“和炸弹一样,藏在皮肉下面。” 肖敏愣了愣,问道:“你发现遥控器却没找我们,怎么取出来的?” 贺威不以为意:“手臂而已,生剖。” 刀锋沿着目标位置割开,再用刀尖把机器挑出来,简单得很。 至于之后的缝合,一个指甲大小的伤口,缝什么? 成诺肖敏相视一眼。 「幸好贺威没有误入歧途。」 此处无声胜有声。 下午,沉浸在香甜午睡中的三小只被上班的闹钟吵醒。 他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办公室的门开了,斐辰顶着两个又圆又大的熊猫眼圈,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商思文抬肘怼了怼愣在原地的韩阳。 “副,副队?” 直到斐辰一屁股瘫在转椅上,韩阳才敢说下一句。 “你……还好吧?” 斐辰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不好。 他一点都不好。 从大门口发生爆炸,整整三天半的时间,他帮着吕浩然和黄玉卿在医院照看伤员。 一个普通病房三张床,从一号到三号都是他们的同事。 黄玉卿一个小姑娘照顾他们不方便,粗活重活就落在他和吕浩然的身上。 吕浩然倒是没什么,每日每夜地累几天,顶天让本就圆润的身材瘦几斤。 可他就不一样了,易瘦体质加上日夜操劳,不到四天的时间瘦了十二斤。 差点要了老命。 斐辰断断续续地讲述,吓得三小只不敢在任何一个标点符号后面插嘴,生怕他一旦被打断,思路和体力全都跟不上了。 办公室沉静了两分钟,他们面面相觑,直到眼神统一意见。 韩阳小心翼翼地问道:“燕海臻他们醒了?” 斐辰点头。 经过他们不断努力的照顾下,他的确醒了,只不过照看他的人要没了。 “那,他没留下什么残疾、后遗症吧。” 见斐辰摇头,商思文眼疾手快,火速打开手机录音。 韩阳一瞥,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呀?” 又不是犯人,还录音。 “笨!当然是帮副队了。”商思文指着憔悴到几乎要坐不住椅子的斐辰,“你看他那个样子,还有命和贺队再汇报一次吗?反正都是那些事,听听录音一样。” 韩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毫不吝啬地伸出大拇指。 “高。” 商思文催促地怼他一下:“接着问。” 韩阳收到,立马转头追问斐辰:“燕海臻没事,那剩下的两个人呢?何锋呢?” ———— 贺威垂眼看着桌面上正在播放的录音。 「他没留下什么残疾、后遗症吧。」 …… 「你干什么呀?」 「笨!当然是帮副队了。你看他那个样子,还有命和贺队再汇报一次吗?反正都是那些事,听听录音一样。」 「高。」 「接着问。」 「燕海臻没事,那剩下的两个人呢?何锋呢?」 …… 至此,录音结束。 贺威抬眼看着完全傻掉的商思文和韩阳,问道:“所以,斐辰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光摇头和点头了!!!! 第72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 贺威一脸平静地望着两个傻蛋,对他们神乎其技的操作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他仰身靠上椅背,闭目养神:“说吧。” 韩阳尴尬地挠了挠后颈:“说什么呀?” “录音没听到,你们不是长耳朵了吗?” 商思文立即反应过来,挺直腰杆,整理重点复述。 “燕海臻和何锋醒了,另一个跳车时反应慢了一秒,受伤更重,还处于昏迷中,但据医生讲,从各项检查来看没什么大事,最多三四天,也能醒。” 贺威睁开眼,算为了这个老搭档松一口气。 “今天提前一小时下班,除斐辰之外,全员和我去医院探病。” 咚咚! 贺威抬头:“进。” 门开,竟是林栋的助手,冯洛。 以为是林栋找他有事,贺威颔首,双手撑上桌板起身。 “坐着吧。” 闻声,商思文、韩阳诧异地回过头,林栋居然亲自来了。 领导有事不叫下属去办公室找他,反而亲自过来说。 罕见,属实罕见。 林栋抬手对贺威隔空拍了拍,示意他坐下。 而后,在冯洛、商思文和韩阳的注视下,他拉开贺威对面的椅子,坐下。 商韩不明其意,贺威同样没读懂林栋的意思。 “我都听说了。”林栋开口,“燕海臻醒了,你听说了吧。” “是。” “我听他说,他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为你。” “如果他说的是那通电话,太严重了。” 一切只不过是凑巧,克隆体被改造成人肉炸弹,他也没有想到。 “但如果没有你。整整一车人,一个犯人,四名警察,不会是两死三伤的结果。” 说罢,林栋抬手,冯洛上前一步,将预备好的文件交给他。 “看一下,有没有遗漏,有没有夸张。” 贺威疑惑地打开文件,一整张a4纸上罗列的信息看得他眉头越来越紧。 破获无头尸案; 在发现郊区调料厂疑似添加罂粟壳销往各大饭店后冷静处理,将证据带回局里进行检测,确认判断无误,与禁毒大队取得联系; 在赵大庆寻孙事件中率先发现其孙子赵丰有吸毒症状,并及时与禁毒大队卫岩取得联系; 率先锁定制毒厂地址、只身潜入奇雁山调查、收集大量极有力证据为我方接下来的突围提供便利; 在我方行动前阻断奇雁山信号,致使处于深山中的毒贩无法及时互相联络。是以,除奇雁山之外的其他三处制毒窝点均被禁毒大队突击,缴获大量毒品、生产机器、原材料。 重伤奇雁山制毒主犯; 在发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一支队带回的疑犯为克隆体后及时与一队队长燕海臻取得联络,推助燕海臻在爆炸发生前及时做出判断,不但将爆炸发生后的伤亡降到最低,还打破了凶手想要人肉炸弹进入市公安局主楼的阴谋,阻止不可挽回的灾难; 识破日下隆夫妄想销毁证据的阴谋,提前一步前往看守所取回中川佑树克隆体的dna。行动不但使我方掌握充足有力的证据,还避免看守所遭受人肉炸弹袭击。 桩桩件件,随便拿出中间的每一句话都是功绩,更何况堆了整整一页纸。 毋庸置疑,任何一名警察收到这张纸都会欣喜若狂。 唯有贺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眼神暗了。 如果没有白计安,事实根本就不会向现在的结局发展。 这里面罗列的功劳并不全是他的,可他却没有办法把白计安付出的一切如实说出来。 他不能暴露他的身份,不能让其他人对他产生兴趣,那样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只要一想到他不能和白计安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他就无法对着这张纸露出微笑。 贺威严肃,甚至惆怅的模样看得商思文和韩阳心慌。 他们站在林栋背后,不约而同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文件正面张望。 可贺威手持文件的角度刁钻,几乎直立的状态让两个好奇宝宝什么都看不见。 冯洛站在众人后面,亲眼看着商思文和韩阳脚尖越绷越直,最终重心不稳向前猛扑,左一个右一个,抓上林栋的肩头,险些把国务院总理批准授予的二级警监肩章扯下。 顷刻间,办公室全员石化。 极其惨烈的画面,吓得身处状况之外的冯洛呲牙咧嘴地挪开双眼。 “那个。” 韩阳扯起袖子,在林栋无比珍贵的肩章上小心翼翼地擦擦。 对上林栋如煞神的黑脸,他嘿嘿赔笑。 “亮,亮一点更好看。” “你们俩。”林栋闭眼,深吸一口气,怒吼,“运动场一万米,不完成不许下班!” 什么!?! 一万米!!! 那可是十公里呀!!! 两张绝望的苦瓜脸自身能力不济,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赢得盆满钵满的功臣贺威身上。 管不了,管不了。 贺威摇了摇头,沉沉叹气。 待两个倒霉蛋出去,林栋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功大于过。” 贺威抬起头,林栋说。 “人没事,禁毒大队门口的事只要没有下次,这页我帮你翻过去。至于工资,正常发。” 贺威起身:“谢谢林局。” 林栋回头哼笑:“加油吧。再抓个大的,你离晋升就不远了。” ——下班前三十分钟—— 陈泽洋悄悄直起身,环视一周。 右侧,是从下午回来就瘫倒在椅子上的斐辰; 对面,是十分钟前拖着打颤的双腿,回来就倒在桌面上的韩阳; 咔哒! 办公室门开。 陈泽洋扭头望去,只见商思文挽着门把手,靠门开的惯性把自己荡了进来。 咕咚! 又一个四肢软绵,遇座就倒的选手。 好好的四人组,一天干废三个。 商思文和韩阳不是去找贺队了吗? 一下午没回来就算了,怎么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满腹疑问还没解开,门又开了。 “都准备……” 门内,「横尸遍野」的场景看得贺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手指僵在空中,他自认此情此景,无论指尖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合适。 “算了,其他人正常下班。”贺威对陈泽洋扬了扬下巴,“准备一下和我走,去医院。” 第72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 从中心医院出来,贺威把随他完成探视任务的陈泽洋放回家,自己驱车,马不停蹄地赶去人民医院,陪白计安吃晚饭。 唰! 病房门开,白计安看着气喘吁吁的贺威,紧张地放下刚拿起的筷子。 “怎么了?”他以为贺威遇到了麻烦。 “没事。” 贺威走进来,把买来的山药乌鸡汤放在餐桌板上。 “给你加餐。” 伤到骨头最好多喝点有营养的食物补一补。 闻言,白计安注视着贺威,露出迷人的微笑。 见此,坐在床边打算和白计安一块吃饭的栗山凉果断端起自己的小碗移步到沙发上。 他不想当照亮他们爱情的电灯泡。 白计安瞧贺威急吼吼的模样就猜到他根本没时间吃饭。 他拿过摆在身前的小碗,夹出一半鱼香肉丝摞在饭碗的左边,把右边没动过的白饭放进余下一半的鱼香肉丝碗里。 白计安把饭碗和筷子推到贺威眼前,说道:“饿了吧,一起吃。” 闷了一天,贺威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在白计安眼中略带苦涩。 “你不开心?”白计安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贺威持筷的手一顿,他抬起头望着白计安,把下午林栋说的事告诉了他。 “真的?!” 白计安笑了。 “这是好事呀!” 贺威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觉得开心。” 白计安当然知道。 他吃上一口饭,轻描淡写道:“因为你喜欢牛角尖。” “啊?” 白计安轻轻一笑,伸手摸上贺威的耳垂,目光灼灼。 “我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关系?” 他连人都给了,还会在乎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的功绩? 相反,如果贺威能在他的辅助下飞黄腾达,他会非常有成就感。 “我不这样想。” 贺威把盛好的鸡汤放到他的手边,抬头对上白计安的双眼。 “我想和你并肩,想和你站在一起享受荣耀带来的快乐。我不想我被捧上高台,被遥望的时刻,不能牵你的手,只能回头,看着站在阴影里一直注视我的你。” 白计安无言地望着贺威,这一刻,他真心为自己十二年的暗恋和专情感到值得。 一见钟情看得见皮囊却看不透人心。 好在,他的眼光绝佳。 “可以呀。”白计安道,“等我们抓到「黑桃k」,揪出「黑桃主」,我帮你实现心愿。” 贺威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真的。” 只要彻底解决掉他们,彻底删除流传在「组织」干部中间的暗杀名单,保证今后不会有人再想杀贺威灭口,他便没有理由继续隐匿身份。 届时,只要贺威开心,他想怎么着都可以。 “对了。”白计安道,“提前和你说一声,明天上午我会办理出院手续,晚上下班的时候别走错,回我们的事务所。” “出院……” 贺威扭头盯着白计安的右臂,绷带一条都没比刚入院的时候少。 “为什么?” 「已经好了。」 白计安才不敢睁眼说瞎话。 他转头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独自吃饭的栗山凉,悄声道:“因为我,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凉本身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开宇。” 一提到聂开宇,贺威方才想起他们真的有一阵子没见过了。 虽然,按照他们的关系见不见都一样,但他可是连续两次偷偷在他的地盘上探望白计安,还是没见到人就有些奇怪了。 话说,他不是牛皮糖转世,栗山凉走哪跟哪吗? “他们吵架了?” 白计安摇头:“每天,无论是正常下班还是加班手术之后,风雨无阻地过来睡。”他指着栗山凉屁股下面的沙发,“就在那。” 单人沙发长度又是一米八,一米八五的聂开宇躺上去,不是脑袋在外面就是双脚腾空。 他看着都难受,别说聂开宇白天还要上班。 反正他的伤没什么大碍,在哪都一样。 贺威上班,他就暂停滨海高层的装修,叫谭杰回来帮他准备饭菜。 白计安低声道:“我要是再不走,开宇就该住院了。” 要真成那样,可怜的栗山凉又要换人照顾。 明明是给他一台电脑便能无孔不入的「红桃k」,摇身一变,成医院护工了。 无法保证白天能照顾白计安的贺威没办法阻拦他,只得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局里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留下,叫他们回家。” 白计安一笑:“那敢情好,明天顺手把我带回家。” 病房再方便都不如家里一半温馨惬意。 第二天中午。 回到事务所,从不会被小事影响的白计安异常焦躁。 他坐不是,站不是。 无论贺威怎么说没关系,说他会负责把白计安在医院里穿过的衣服洗干净、会把他现在坐下后,认为弄脏的沙发、四件套重新打扫,白计安依旧固执己见,坚持带伤清洁身体。 “伤口不能碰水。” 白计安当然知道。 他抓过浴巾:“我没想碰,只是想叫你帮我擦一擦。” 后背他碰不到。 贺威看着眼前的浴巾,备受煎熬。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他们禁止有大动作的时候和白计安坦诚相见。 可白计安也不知是怎么了,从不必对其多言的人变成了神经大条的木头。 他把浴巾塞进贺威怀里,拉起他另一只手直奔浴室。 站在镜子前,白计安背朝贺威一点点扯开衣扣。 上衣褪去。 光洁的背肌,线条流畅而性感。 强烈的视觉冲击,贺威气息乱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老半天,他强行别开脸,只见镜子里的白计安望着他,媚眼如丝。 …… “啊。” 豁然开朗。 贺威倾身搂住白计安的细腰,额头蹭上他的肩。 “你是故意的。” 难怪白计安从进门开始就各种不对劲。 原来是在捉弄他。 勾人的狐狸。 “太坏了。” 贺威抬头望着他奸计得逞的笑脸,不满地嘟囔。 “是你笨。”白计安道,“我会因为那么点小事情绪波动吗?” “我以为你太爱干净了。” 毕竟在外面穿过的衣服不可以进卧室,是他们同居后,第一条家规。 第72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 白计安看着镜子里,贺威从后面环抱他的画面,心里涌出暖融融的幸福。 “真是个笨蛋。” 贺威把脸埋进他的肩头,委屈地闷哼:“你已经欺负我了,不许再说我。” “哎哟,小脾气还上来了?” “我没有。” “没有?” 白计安主动转身,双手勾住他的后颈。 “既然没有,你怎么还不干活呀?” 白计安一语点醒梦中人,贺威抬起微微泛红的双眼盯着他。 这么大眼对小眼地干看了许久。 环在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一拉,白计安身体不稳,直接扑进贺威的怀里。 “嗯?” 白计安疑惑地抬起头,恰巧接住贺威落下的吻。 “唔!” “不要乱动。” 贺威左手握住白计安的后颈,温柔含住他红润的唇瓣细细吸吮,同时,右手在放肆的抚摸后精准定位白计安腰前的卡扣,用力扯开。 白计安被迫向前半步,与贺威的身体紧紧相贴。 他一面配合一面琢磨着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问贺威为什么不干活,当然是帮他擦身体的活,他在干什么活? 白计安瞧着贺威近在咫尺的眉眼,感受他周身散发的浓浓情欲。 算了。 他松开手,任由浴巾落在地上。 难得贺威没有在他有伤的情况下拒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便宜啊,不占白不占喽! …… “计安,抬手。” 白计安懵懵地抬起康健的左手,贺威站在他身后,用浸湿的浴巾轻柔地擦拭他的肌肤。 一下,一下,各个地方都照顾得相当周全。 白计安盯着镜子里埋头苦干的贺威,心想他刚才要是也这么努力就好了! 什么嘛。 一次完事就算了,全程温温柔柔的耳鬓厮磨,犹如蜻蜓点水,与平时逼得他主动求饶、叫停的模样完全不同。 虽然他从来都没明确表态,但相比隔靴搔痒,他更喜欢贺威粗暴地征服他。 “疼不疼?” 白计安回神,贺威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伤臂,严正地嘱咐。 “疼要说,一点也算。” 白计安摇摇头,心念果然是他的伤才会让贺威克制到如此地步。 白计安灼热的视线如同红外线,在贺威的头上戳戳戳,弄得他想不发现都难。 擦好。 贺威直起身,帮白计安披上浴袍。 他张了张嘴,刚想问他是怎么了,只见白计安一脸冷淡地对他说:“空有一身牛劲,用不到正地方。” …… “啊?” 他转身追出浴室,桌面上,手机正巧响着。 贺威拿起手机一看,林栋的电话,之前还有三个斐辰的未接来电。 贺威接通电话附在耳边,白计安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直到他微微蹙起眉头。 挂了电话,贺威摆弄手机看斐辰的微信,内容和刚刚林栋说的是一件事。 贺威向沙发走来,扔下手机,伸手拿过白计安手上的浴巾,帮他擦头发。 “怎么了?”他感觉贺威接电话的表情不开心。 “不是大事,只是有些麻烦。” “什么事?” “林局叫我从明天开始,在手上没有案子的情况下,代替燕海臻去射击馆指导他们练习。” “原本是燕海臻负责?” 贺威摇头:“也不算,一二三队,除了我,他们俩都会去。” “那你为什么不去?” “没意思,都是手枪。” 况且前段时间他去了一次,许久不练,还是能轻松满环。 做于他来讲没有挑战性的工作,还不如快点把手上的工作提前做完,每天按时回家抱着白计安看电影。 想想贺威像尊煞神似的坐在一排警察身后,光是把把满环的巨大压迫感都能让本来可以够上45环的人打成35环。 “你在单位别总挂脸。” 贺威眨了眨眼,无辜道:“我哪有?” 白计安盯着他,直到确定贺威没有说谎。 “很好。” 白计安捏了捏贺威的脸蛋。 独一份的温柔,贺威全部都给了他。 “今后要继续保持哦。” ——次日 樾安市公安局 射击馆—— 贺威瞧着他们挨个交上来的成绩单,气得脑壳嗡嗡作响。 整个市局这么多警察,竟然没几个能把成绩稳定在优秀以上的,全部都在35环良好的判定上擦边! 包括三队的。 “你们平时也交这样的成绩给燕海臻和陆玉行?” 六个人没人敢主动搭茬,纷纷像做错事的小孩垂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希望寄托在本就在贺威手下干活的陈泽洋和韩阳身上。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挤眉弄眼的无声交流,陈泽洋读懂了韩阳「前天刚跑十公里,不能再惹事,求兄弟救命」的意思。 他不着声息的叹了口气,主动上前一步。 “报告!平时的成绩还不如今天!” 话落,把全部希望寄托给陈泽洋的五个人眼睛瞪如铜铃。 六分之一的决赛圈,怎么就出来个这么会说话的?! “不如今天。什么意思?平时还有不及格的?” “没有!”韩阳上前一步,“都能及格!” “及格。” 贺威佩服地点点头,都要气笑了。 上了几年班,他明白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能百发百中,但人人都退化成人体描边大师的事,他也的确想不到。 他无奈地看了眼挂钟,距离结束还有十分钟。 贺威起身,正想提前结束训练,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第一次来,感觉怎么样?” 贺威转头一看,是陆玉行,身后跟着二队和吕浩然、黄玉卿。 “正好,场子给你。” 陆玉行顺手接过成绩单,低头一看,赞道:“哎呦,都不错嘛!” 贺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转身疑惑地看着陆玉行。 陆玉行举了举成绩单,笑道:“不愧是你,第一次指导就能让他们打出这么好的成绩。” 贺威淡道:“我没指导。” 陆玉行一愣,转身看去,只见还留在原地的六个人齐刷刷地点头。 “贺威。”陆玉行指着白墙上的标语,“先理论,后实践。” 贺威不懂:“这里是公安局,又不是学校。每个站在这的人都是一名真真正正的警察,是成手。如果连基本的验枪、装弹、上膛、瞄准、射击还需要我示范,那不如现在回学校重读。” 第72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 毫不客气的发言怼得全场鸦雀无声。 片刻,位于韩阳右侧的警察垂着头,低声道:“谁知道是不想还是不行。” 贺威轻瞥那人一眼,转身向门外走。 想起之前在市局里关于贺威的流言蜚语,陆玉行上前,一把抓住贺威的手臂。 “你回来。” “干什么?” “来一次。” 贺威蹙眉,按照他对陆玉行的了解,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试试嘛。”她把贺威推到射击区,“正好,人都在。” 准备就绪。 贺威站上射击位,望着立在对面的靶场纸人装弹。 随着上膛声响起,贺威突然抬起手臂,单手持枪。 刹时,场内全员屏住呼吸。 砰! 子弹如流星划破空气直指靶心。 沉闷的撞击声在射击馆中回荡。 未等众人从第一个十环中反应过来,之后,连续四发,全部正中十环。 50环,满。 中午。 斐辰从医院回来,屁股刚挨上椅子,办公室的三个活宝就回来了。 “爽!!!!” 韩阳突入的一嗓子吓得他手一抖。 看着洒上桌面的茶水,斐辰立刻抽出两张纸,边擦边埋怨:“你们又咋了?” 每次出门回来,情绪上要么难过、要么兴奋、要么飙脏话、要么灵魂出窍。 他就不懂了,同一个单位,他们是怎么把日子过成两个世界的!? “副队你回来了!” 他们光顾着解气,才看到人。 斐辰撇撇嘴,对于他们时常毫无征兆,突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的事实,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只听韩阳兴奋地说:“今天中午我们拉着老大去食堂吃吧!” “噗!” 斐辰喷了。 他抬起头,只见三小只关切地望着他。 “副队,你没事吧?” 斐辰摇摇头,连抽四张纸又擦电脑又擦嘴。 “你们怎么了?” 如果他没有患上健忘症,距离韩阳在办公室发表再也不会去食堂吃饭的宣言,仅过一周。 韩阳双手环胸,不怀好意地笑声听得斐辰全身发麻。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会再去吃饭,现在不但去,还要带贺威?怎么着,拿他壮胆?” “副队,此言差矣。” 韩阳神秘兮兮地挑挑眉毛。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饱受流言蜚语的老大仅用五发子弹重回王座,如今已是鹤立鸡群,这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在他后背妄言!” …… “那个,我说的你能听懂吗?” 斐辰无情道:“你有病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重回王座,他当这是哪,片场呀! “不是!” 韩阳起身,正打算边比划边解释,谁道一旁,商思文突然伸手把他拽回去,抄起全新的备用口罩堵住他的嘴。 商思文一个眼神过去,陈泽洋收到信号。 他转头,将刚刚在射击馆里发生的一切用现代话娓娓道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斐辰无奈道:“上回食堂一次,这回射击馆一次,我现在开始怀疑你们到底认不认识贺威。” 手枪射击,单手持枪,五发十环。 于贺威来讲不过是家常便饭,至于仨小孩呜嗷喊吓唬他,可惜洒出来的茶! “不是。”陈泽洋补充,“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首先是距离,50米,我们手中警用枪的极限。其次,连击,单手弹无虚发,结束后靶心上只有一个弹孔。最后,也是我们会这么开心的主要原因。” 陈泽洋转头看向商思文,这么解气的事,从进门之后她还一句没说。 “就是,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一队二队,还有跟我们三个一起训练,对贺队的流言蜚语深信不疑的!” “你是想说,和你们一块训练的三个人之前相信并且可能传过贺威的流言?” “对!” 斐辰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语无伦次是不是太夸张了。 难道他们没听说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吗? 你做好事往往没那么多人替你宣传,相反,你做了坏事,那就不一样了。 这场训练下来,神枪手没人提,倒是贺威脾气差的传闻可能会越来越多。 “呜呜!!” 突然挣扎的韩阳吓了商思文一跳,她拿开手,只见他指着在走廊里一闪而过的贺威,大喊:“老大!” 贺威脚步一顿,转身回来问:“有事?” “你干什么去?” 这话问出来正常,但问题是下属在问领导。 贺威蹙眉:“你还能管了我?” “不是!” 韩阳指着墙上还有五分钟十一点半的挂钟。 “我们想找你去食堂吃饭。” “没空。”说完,贺威拔腿就走。 扑扑楞楞,三小只追出去,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没空呀?你有事吗?” 他们还指望扬眉吐气呢! 贺威摆弄着手机,一边给白计安发信息,一边道:“我要回家做饭。” 做饭? 三人相视一眼,韩阳问:“给我白哥?” 闻言,贺威站定原地,回头说:“今后,只准叫白哥,把「我」字去掉。” 奇怪的要求,不过谁叫这是贺威的命令。 韩阳蔫蔫地“哦”了一声。 随后,三小只轮番追问。 “为什么要给白先生做饭,他的手还没有好吗?” “是白哥叫你每天中午回去做饭吗?” “现在开车回去开灶,下午回来上班来得及吗?要不然去食堂打包一份带回去吧!” “对啊对啊,现在食堂的菜可香了,白先生还没吃过,保不齐会喜欢!” 贺威拉开车门,长叹一口气。 他真的是刑侦队长,不是幼儿园教师吗? “记住,在计安眼里,食堂做的再好吃,都不如我做的好吃。” 韩阳才不信:“你才学会做饭几天呀?怎么可能比食堂做的……” 贺威眼睛一瞪,韩阳立刻改口。 “难吃!没错,不管你学会做饭几天,都不可能比食堂做的难吃。” 时间紧迫,贺威没工夫和他们纠缠。 他垂眼扫着地面,起车前提醒:“压脚不管。” 话落,三小只步伐一致,猛地向后弹开。 望着贺威逐渐驶离的背影,惆怅的萌芽在心里破土而出。 “哎!”陈泽洋叫道,“你们看。” 远处,即将开出大门的越野车停了。 第72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 三小只眼眸一亮,噔噔噔地追上去,一个挨一个地扑在越野车窗上向里面探望。 驾驶位,贺威握着手机,凝重的表情,不用问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贺威双手摆弄手机,像是在找电话。电话接通,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句话就把他的脸越聊越黑。 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公斗不过老婆。 几句话下来,贺威彻底败下阵来。 他放下手机,一抬头,被糊在玻璃上的三张脸吓得眉尾一挑。 伸手降下车窗,贺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从刚才就一直跟着他,有事还不明说的模样,鬼鬼祟祟。 “怎么了?白哥说什么?” 贺威蹙眉:“关你什么事。” 别人谈恋爱也要掺和,怎么不改行做红娘啊? 眼看只差临门一脚,计谋即将得逞的韩阳开心的智商情商极速下降,对着贺威的黑脸直言:“白哥要是不让你回去,你就和我们吃呗,我请客!管饱!吃啥都行!” 贺威扭头看着他:“谁告诉你他不让我回去了?” “那你咋接个电话就不走了……啊!!” 韩阳吃痛捂着侧肋,呲牙咧嘴地向旁边一看,商思文斜眼瞥他,方才做出攻击的手肘还没有放下。 商思文握拳在嘴角。 唰! 用力横拉,叫他闭嘴。 随后,稳妥小陈上线,配上商思文的软磨硬泡,贺威总算受不了折磨,把车子停回车位。 他跟在三个幼儿园小朋友的身后,瞧他们像捡到钱一样蹦蹦跶跶地往前走,第一次在单位生出羞耻感。 贺威跟着向前走,手里还不停给白计安发消息。 一张午饭的照片。 四菜一汤。 哪怕全部倒进碗盘里也知道是外卖。 「这下放心了吗?」 贺威撇撇嘴:「外卖不干净。(t_t) 」 「没办法呀,停水的通知我没注意,家里没有备用水。」 「我都说我可以买两箱矿泉水回去,什么都不用你做。你还不让我回去……」 「不想你来回折腾。单位到家,就算不堵车也要三十分钟,我会担心你。」 白计安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再固执。 但是! 上午努力工作时一直期盼的事突然破灭了,就让人很不爽! 贺威还低头看着手机,身前,原本巴不得快点到食堂的三小只停了下来。 余光扫到,贺威抬手看着他们站定在食堂门前,顺便收起手机。 “等什么呢?进啊。” 三人破天荒地无视贺威,像即将面临什么大事似的表情凝重,相视一眼。 贺威抬头揉了揉太阳穴,他甚至想回去,用抽屉里的面包对付一顿算了。 依旧是上次的同款阵型,韩阳c位,陈泽洋和商思文一左一右。 推开食堂大门,里面早已坐满了吃饭的同事。 三小只信步向前,个个昂头挺胸、旁若无人的模样把狐假虎威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食堂来了三个蹩脚的模特,必然是要吸引一波目光。不过大家也只瞄一眼,直到,他们身后,贺威单手握着手机走进来。 专心致志地查看消息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不停瞟向他的目光。 “他真来了?” “不来能来吃饭?” “打人都没事,林局是不是太偏心了。” “没办法啊!不算其他,光这一宗制毒案,抄了四座山,原材料就搞出十来吨,还不算成品,能保他半辈子。” “小点声,别被听到!” “怕啥,我又没说他坏话。” “对啊,这功绩要是放我身上,我能乐死。” …… “知道吗?门口爆炸,也是他提前给燕海臻打电话,燕海臻才没叫炸弹进来。” “他怎么知道有炸弹的?” “不知道,反正这事是真的!” “这也太神了,开挂了吧!” “开什么挂?之前就有传闻说他和毒枭认识,炸弹也是毒枭为了报复咱们搞出来的。他从哪听到风声了呗。” …… “今天射击馆,五枪连发,50环,一个弹孔。” “我去,真假?” “骗你干嘛?吹我也得吹自己身上,还能吹别人身上?” “那他啥时候还去,我要去看。” “之前都是燕海臻和陆玉行管,应该是燕海臻住院他替班,你要去就按之前燕海臻带队的时间表去就行。” “行!我去长长见识。” …… 商思文左右环视,几乎每桌都有一个人偷瞄他们。 “真能蛐蛐。” 陈泽洋含笑道:“不过和上次的场面相比,果然天差地别。” 上一次他们三个进来成了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双双眼睛几乎要把他们盯穿了。还有别有深意的眼神,连藏都不带藏的,哪像今天。 清一色的偷瞄。 抬抬眼皮,扫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吃饭。 他们回头,本以为贺威如平常一般,双手插兜地跟着他们,谁道人家跟个低头族似的,满心满眼都是手机。 三小只不约而同地视线上移,贺威眉头紧锁,不满意不高兴的样子一看就是还在生没回家的气。 突然,他收起手机,抬起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的臭脸。 一时间,三小只顿感周遭的扒饭声都变快了。 “哎呦,巧了。” 众人向贺威身后一看,竟然是鲜少来食堂吃饭的林栋、奉薇。 “来吧,遇到就是缘分,一起吃。” 随着贺威,三小只悄咪咪地跟在后面,排队打饭。 在食堂用餐区的角落,林栋找到一张空桌坐下,而后是奉薇、贺威。 平时,面对贺威的三小只脸皮厚、皮子紧,遇到林栋那是一见一个不吱声,纷纷移步到后面的桌子,为领导们创造单独交谈的机会,为自己争取放松吃饭的机会。 “过来呀。”林栋瞧着他们,“换桌子干什么?这不全是座吗?” 虽然谁和谁坐一桌没有明确规定,但只要进入职场就会明白,不是谁都能和单位最高领导坐一桌吃饭的。 当然,也不是谁都愿意和最高领导坐一桌吃饭。 不过常言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如若平时,心理压力影响食欲,他们肯定是不愿意和林栋在一块吃饭。 但韩阳道,今时不同往日。 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此时此刻,他们还非坐不可了! 第72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 大佬出手相助,此仗如虎添翼,如虎得翼,如虎傅翼! 三小只刚坐板正,头顶,一个不受待见的声音响起。 “既然他们都能坐,我是不是也能坐啊!” 是端着餐盘,笑嘻嘻的邵凌云。 林栋点头欢迎:“随便。” 邵凌云眼神挑来挑去,终于他瞄准韩阳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韩阳略带嫌弃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凑什么热闹呀?” 他们正扬眉吐气呢!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邵凌云盯着斜对面的贺威,凑身问道:“你都什么时候去射击馆?” 贺威眼睛都不用抬就知道邵凌云在想什么。 他只是代替燕海臻的班,等他出院立马撤,才不要惹上甩不掉的麻烦。 “我想跟你学。” “我不教。” “上次你示范了!” “为什么示范你看到了,几乎不会有下次。” “几乎就是还能有,我要去!”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引起了林栋和奉薇的注意,林栋问:“你要跟他去哪?” “报告!射击馆。” 邵凌云这么一提,林栋才想起贺威已经去射击馆指导了。 “怎么样?习惯吗?” 贺威直言:“不习惯,想回来。” 林栋噗嗤一笑:“臭小子。” 奉薇劝道:“都知道你在部队是狙击手,百发百中,你随便提点提点,足够他们吃饱饭了,是好事。” “可不是!”邵凌云叫道,“我就想学。” 贺威抬眼扫他:“成绩多少?” “上次48,差一点。” “你这个成绩多练练就好,不需要我教什么。” “但是我觉得你开枪帅啊,想多看看。” 虽然他们陆队也不错,但相比贺威这种专业的,还是不一样。 那天在射击馆,贺威单手持枪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曾经在部队里听到的传说。 起初他以为是大家夸张了,至少,他是没见过谁能把大狙玩那么溜。 直到某一天,他们班长亲身下场秀了一波。 当时的震撼感时至今日他都不会忘记,可偏偏,已经非常厉害的班长起身,第一句话说:“我这不算什么。从前,我们连各个都是英雄豪杰,不但枪打得准,近身战也是个顶个的厉害。” 其中就有去了特种部队,做了狙击手的贺威。 从开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到现在的星星眼,邵凌云的变化被三小只看在眼里。 回到办公室。 韩阳越想越觉得今天拉着贺威去食堂这件事办亏了! 前半段的确很理想,直到邵凌云出现,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商思文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心事与韩阳的不谋而合。 “光是林局放话他可以跟着贺队去射击馆他就这么开心,这要是某一天被通知从二队调到三队,不得厥过去。” “什么?!”韩阳猛地起身,“他还能过来?” 陈泽洋无奈:“不能,我们队不缺人,二队也不多人,调什么呀?” 商思文哼道:“就怕换人。” 韩阳懵了:“你说互换?” “对啊。部门调整而已,不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 “不行!”韩阳指着商思文和陈泽洋说,“从今天开始,无论射击、体能还是格斗,都不能输给他。” 他决不能让贺威认为他们不如邵凌云! 陈泽洋倒是好说,不过商思文就不行了,她一个警校毕业的,哪能和部队出来的男人拼体能和格斗呀?拼拼射击成绩还靠谱些。 次日。 三小只等着贺威一块下楼去射击馆训练,刚走到一楼就碰到早已等候多时的邵凌云。 热情洋溢的笑容换来贺威一个点头。 随后,他自动与三小只并肩,跟着贺威向射击馆的方向走。 “你们队没案子?”韩阳不咸不淡地问。 邵凌云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有案子我还能出来?” 韩阳后悔了。 上次在食堂,他端着餐盘支持贺威的举动的确让他对他有所改观,但做人做成一厢情愿的牛皮糖就没什么意思了。 训练结果邵凌云名列前茅。 贺威看着他只差一发十环的成绩,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真的!”邵凌云大喜。 贺威没反应,而是转头去看其他六人的成绩,照比昨天,三队人的成绩好了一些,另外三个人的成绩没有变化。 只要没人在及格线之外,贺威也懒得去说,但邵凌云却积极得不行,时不时就要去贺威身边讨教射击技巧。 虽然他专心致志,问的问题全部和射击有关,但总像个卫星似的围着他们的太阳转,就是让人很不爽! 三小只一同发力。 邵凌云提问就跟上去蹭答案,邵凌云去练习,他们也根据贺威讲的要领努力训练。 拿着49环的成绩,韩阳满意极了,正打算去给贺威看的时候,一旁,邵凌云居然满环! 陈泽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拿出48环的成绩说:“下次再比。” “没错。” 商思文满意地瞧着自己的成绩,也是49环。 虽然她也不喜欢邵凌云围着他们的队长,但总体来说,他的存在激发了他们埋藏在心里的斗志。 接下来的一周。 射击馆、格斗训练场、甚至篮球场、乒乓球室,只要贺威出现的地方,邵凌云都会突然冒出来。 搞得三小只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电脑病毒。 怎么走哪跟哪!? “我受不了了!!!” 商思文捂住耳朵,埋怨:“你受不了能怎么办?林局同意,陆队同意,贺队也没说什么,我们能怎么办?” 韩阳咬着指尖,焦躁地在原地转圈,看着陈泽洋直迷糊。 “算了吧,他就是崇拜贺队样样精,等他学成,自己就归队了。” “学成?”韩阳道,“老大的能耐是谁都能复刻的吗?想当另一个贺威,再练个百十来年吧!” “可是他最近几乎每天都能拿到一次50环。” “有什么了不起的?昨天我拿到了!但和老大的能一样?” 这点陈泽洋赞同:“一个随便打,一个是尽全力。” 话落,转圈的韩阳突然站定在原地。 商思文和陈泽洋望着他,刚想问他想到什么,只见韩阳一个箭步窜到工位,抓起手机。 “一山更比一山高!我整不了他,我摇人整他。” “你要干什么?” “我要告诉白哥去。”韩阳快速拼发信息,“有人勾引你老公。” 第72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 “哈?” 商思文想到韩阳馊主意多,但没想到他这么损。 “故意搞事情引起家庭矛盾,如果白先生真因为邵凌云和贺队吵架,他知道了非要褪你一层皮!” “对啊。”陈泽洋劝道,“算了吧,为了解气不值得。” 况且,邵凌云就是跟屁虫了点,也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他们暂时技不如人,多练就好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呀? “不管。”韩阳举起手机晃了晃,“已经发了!只要那小子有人收拾,就值。” “有病。”商思文翻了白眼,“告诉你,这事要是东窗事发,贺队追究起来,你敢拉着我俩陪你一起受罪就死定了!” “不会不会,一人做事一人当!” 话毕,叮咚! 韩阳眼睛一亮:“白哥回复了!” 压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商思文和陈泽洋相视一眼,十分好奇白计安回了什么。 「什么?」 韩阳疑惑地嘀咕:“这是没听懂吗?” 随即,他补充道:「二队邵凌云。自从老大代替燕海臻指导我们射击,一周了,老大去哪他跟哪,天天缠着要他教自己,一看就图谋不轨。」 “不是,你这不是引导白先生胡思乱想吗!” 闻言,韩阳一回头,商思文和陈泽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他身后偷窥屏幕了。 “不说的严重点怎么引起重视呀?”他可不想白费功夫。 而且他坚定地相信,只要他白哥出手,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三人翘首以盼地等了半天,白计安始终没有回复消息。 “怎么回事?”商思文拿过韩阳的手机晃了晃,“是不是你又欠话费了?” “怎么可能,我月初刚交了50!” “50?!”陈泽洋想着还有一周月末,无语道,“穷死你算了。” 叮咚! “回信了!” 三个脑袋齐刷刷地伸向手机,信息只有四个字:「我知道了。」 “知道了?”商思文有些失望,“这就完了?是不是太冷静了。” 陈泽洋耸耸肩。 大概是他许久没有和白计安接触了,怎么会忘记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完了。”韩阳倒不这么认为。 商思文把手机还给韩阳:“的确,你完了。” “不是我,我说老大完了。刚交往大半年,人家都不在乎他了。” 不过也是,瞧他那天中午想回家没回上的模样,一看两人的家庭地位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调换了。 商思文颇为扫兴地撇撇嘴,“我就说这招不行,你还偏要用。这下,白先生会不会收拾邵凌云说不准,但贺队一定会收拾你。” 事务所。 白计安坐在书房,看着韩阳的对话框愣神。 片刻,他找到通讯录,指尖在落上栗山凉的名字上停下了,顿了顿,他果断向下翻动,找到王叔的电话。 “王叔,帮我查一个人。” 白计安平淡地敲着桌面,最后嘱咐。 “他是警察。个人资料能查到多少是多少,保密信息一个字都不要碰。还有,查到资料后,不要在晚上七点至早上八点半中间发给我。” 晚上七点多一刻,黑色越野车平稳停入事务所车库。 贺威一手拎了条现杀鲫鱼,一手拎着q弹筋道的石磨大豆腐,风尘仆仆地从小门走进来。 一早在监控中看到他的白计安走下楼,从后面抱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这什么呀?” 贺威微微让开身,从衣兜里掏出张被对折两次的稿纸贴在冰箱上。 “鲫鱼炖豆腐。” 白计安瞧着稿纸最上方还印着樾安市公安局的字样。 他噗嗤一笑:“你怎么还用公家东西做私事呀?” “工作完成没事干,就想回家给你准备什么晚饭。查到鲫鱼炖豆腐有营养,随便拽过一张纸就写了个步骤。” 把食材洗干净放在一边,贺威转身面向白计安,眼神落上他还在恢复中的伤臂。 “今天有没有什么感觉?” 白计安摇头:“还是老样子。” 算上时间,距离他受伤只过了半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着急。” 贺威扳过白计安的身子,双手搭上他的肩,把人带出厨房。 “这里不是病号该待的地方,出去看电视,等我。” “贺威。” 白计安严肃的表情看的贺威有些紧张。 “怎么了?” “鲫鱼的小刺很多,我不想挑。” 心脏落地,贺威长吁一口气:“没事,我给你挑。再多的刺我都给你挑,只要你多吃两口,补补身体,好吗?” “这么棒。”白计安上前一步,捧起贺威的脸啵唧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整顿饭下来,白计安一切如常地与贺威东聊一句西唠一句。 几次,他真的很想试探性地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但奈何贺威和他一样敏感,稍有不慎,从韩阳那边知道了什么,他在想什么,都会被他看穿。 把暂时无解的心事放在心里的结果是,他失眠了。 第二天,他像没事人一般站在事务所门口送贺威上班。 直到车尾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八点三十一分,他在书房准时收到王叔的回信。 他看着邮件中少得可怜的信息,正觉得不太寻常时,电脑右上角的信息里,王叔告诉他,邵凌云不止是警察,之前是军人,所以个人资料相比普通警察,更难查到。 军人…… 那不是和贺威一样? “白计安!” 白计安转头看去,只见事务所门外的监控里,catharina正在按门铃。 “开门。” 他从书房出来,楼下,catharina的脚步又急又重。 若无其事地走进小厨房,白计安站在机器面前做咖啡。 “白计安!” 白计安看着玻璃外面找不到他的无头苍蝇,说道:“怎么了?” 循声,catharina转头看到白计安,她两步窜到小厨房门口,问道:“你还问我,你怎么还不行动?” “什么行动?” catharina惊了:“你说呢?!当然是引诱「黑桃k」现身的事!” 她实在等不及了。 第73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 白计安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catharina报仇心切,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后再做决断。 白计安指着自己的伤臂:“你看我现在用什么和「k」拼?” 「黑桃k」实力未知。 光是下他一级的「黑桃q」就已经差点要了他的命。带伤去招惹「黑桃k」,大概率等于去送死。 “我不用你帮。”catharina急促道,“我自己可以,你只需要按原计划,用「红桃主」的身份把我踢出组织,再公开我的个人信息,把我挂上组织的暗杀名单就好。” “你自己可以?”白计安低笑一声。 catharina不悦地蹙起眉头:“你笑什么?瞧不起我?” 他没吭声,而是慢慢抬起头,与她对视。 刹时,白计安双眼中摒出的杀气吓得catharina全身一凛,她本能地交叉双臂挡在胸前,却为时已晚,白计安快步上来,一脚正中她的中腹! 叮叮咣咣地滚出两米,catharina眼前一片雪白。 她甩了甩脑袋,耳畔,白计安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连半残的我都打不过,还想独自找「黑桃k」复仇?找死还差不多。” catharina捂着生痛的腰腹,抬头瞪着居高临下的白计安。 “你偷袭我,也算?” “偷袭?” 白计安蹲下身与她平视。 “虽然我家的小厨房不算大,但咖啡机距离门口也有三米半。普通成年人一步一米,算我速度够快,两秒,你也反应不来。再说「黑桃k」的枪子,mpsaa-12自动霰弹枪,射速300-360发每分钟,两秒能让你死几次,用我帮你算吗?” catharina眼眸猩红,哑口无言。 见她学乖,白计安起身回到小厨房把刚做好的焦糖玛奇朵放在茶几上。 “敌人不是阿猫阿狗,心急只会让你多年来饮恨割舍的、不顾一切的努力毁于一旦。到底要我现在用「红桃主」的身份把你踢出组织,让「黑桃k」上门送你归西;还是恢复冷静,跟着我等待时机,把复仇的代价降到最低,你自己想。” catharina失落地垂下眼帘。 无辜遭难的奶奶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啊,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太红,太刺眼了。 “啧!” 腹部的疼痛把她拉回现实。 回想起上次被白计安踢飞吐血还是在英国特训格斗技的时候。 一晃两年多没交手,她差点忘了白计安这个人有眼疾,男女不分。 “讲道理就讲道理,还真踹啊!”catharina转头望着紧闭的书房大门,想象白计安坐在里面的身影,咒骂:“果然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王八蛋。” 待痛感减弱,catharina起身。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茶几上温度刚好入口的焦糖玛奇朵,人都傻了。 她喜欢喝的是卡布奇诺!卡布奇诺!不是焦糖玛奇朵!! “一天天的!” 她愤愤地拿起杯子,怨声载道。 “长个顶好的脑袋全都用来记录贺威了,别人的喜好一点都不上心!!” 端起杯子,catharina勉为其难地抿上一口。 温热浓郁中带着淡淡的焦糖和香草的甜味,顶部奶泡绵密、柔和,口感极佳。 她顿了顿,垂眼瞄着杯口里浅棕色的液体,扯了扯嘴角。 别说,还挺好喝。 一口一口吸溜没完,眼看杯子见底,耳后,书房门砰地一下打开了。 catharina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喝空的马克杯藏在身后。 白计安疑惑道:“你干什么?” 她以为他又要用武力教育她。 只是这句大实话,绝对不能让这个变态真听到。 catharina支吾片刻,灵机一动,反问:“你干什么?” 开门那么急,救火去呀! “收拾一下,跟我出门。” catharina眼睛一亮,放下空杯,追上白计安进到衣帽间。 “去哪?” 白计安挑出要穿的衣服放在表柜上。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罢,一串钥匙从白计安手中飞出,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半圆后落进catharina的掌心。 “去车库取车。” “车?”catharina疑惑,“你哪有车?雷克萨斯不是上次就报废了吗?” 准备换衣,白计安走过来,在关门前对她说:“你看好钥匙再和我说话。” 钥匙。 catharina低头一看,黑色的钥匙上刻印着「kawasaki」。 是白计安的机车,川崎h2的车钥匙。 跨上机车,停在事务所门前。 相当招风的机车配上身高一米八,身材绝佳的她。 白计安晚出来的一会儿,女骑士catharina全身上下都要被路过的人盯穿了。 要不是有头盔挡脸,保护她的真容,她非要和迟到的白计安说道说道。 望着锁门的白计安,还没有完全原谅他的catharina碎碎叨叨。 “我说,你以前不是办什么事都用小栗子吗?那么好用的你不用,干嘛非要使唤我呀?” 她中腹现在还有点疼呢! “他跟了开宇。” “所以呢?” “非必要情况,我今后会尽可能的少联系他。” “不是。”catharina气笑了,“他一个对象能忙成什么样,还需要你特别照顾?我十个对象也没见你对我心慈手软!” …… “十个?”白计安不敢置信地皱起鼻梁,“随便说的,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怎么?我看起来不能迷倒十个帅哥吗?” 一百个都不在话下!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你十个也没他一个认真,要不要都无所谓。” “谁说的?!”catharina不服,“我这叫效率,没准中间某一个就脱颖而出了。” “别欺负老实人。” “放心。” catharina递上头盔,语气云淡风轻。 “跟我的人,都是即便某一天我死了,也不会想我的人。” 第73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1 按照白计安提供的地址,catharina把车停到市中的一家超大射击俱乐部门前。 她掀起护目镜,抬头望着顶楼上巨大的牌匾,难以置信。 “你干嘛?”她转头问已经下车的白计安,“膀子坏了没事做,带我玩游戏?” 三年前,她第一次摸真枪之后就没碰过假的。 “顺便而已,跟我来。” catharina翻身下车,本想奔大门走,一转头,白计安那厮居然不见了。 她左右环视,只见他穿过步行街,进了对面的咖啡厅。 catharina迈步跟上去,在白计安开口之前点了杯卡布奇诺。 虽然白计安做的焦糖玛奇朵不错,不代表世界上的焦糖玛奇朵都好喝。 白计安斜睨她,淡道:“你换口味了?” 你才换口味了,你全家都换口味了! catharina懒得纠正他,反正就算他说了,白计安也不一定放在心上。要是说过之后他还有下一次,她会气死。 绝对会气死。 “去找个靠窗的位置。” catharina愣了愣,“你要在这喝?” 她还以为白计安是要打包两份饮品和她进去玩的时候喝。 “就在这。” 莫名其妙,catharina转身走到窗前。看着玻璃外面一览无余的步行街,一种该死的熟悉感像妖怪似的从脑子里一一钻出。 这角度,这一反常态的行为……白计安的目的一定不是出来玩玩具枪! 他在跟踪谁? 白计安手持两杯咖啡走过来,他没有选择catharina已经坐好的位置,而是隔了一步,选择既能看到窗外风景又不会被步行街上的路人一眼发现的位置。 果然! catharina两步窜上来,与白计安并肩,背朝咖啡吧台的位置坐下。 她瞄了眼棚顶的监控,拿起咖啡杯挡在唇前,用仅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在等谁?” 白计安扭头望着窗外,看着街上陆续穿过的行人,说:“一个警察。” “警察?”catharina皱了皱眉,“他和组织有关系?” 白计安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他。” 看看? 更奇怪了! 受不住白计安一直用后脑勺对着她,catharina用食指怼了怼他的好胳膊,都快急死了。 “你说清楚,别模棱两可的。” 白计安懒得从头解释,他掏出手机找到韩阳发给他的消息递给catharina。 “自己看。” 看着手机上仅有一页的消息,catharina拨动指尖翻了翻,确定内容只有这些,她不由对「邵凌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活了个该,可下有人治治白计安了。 “哎。”catharina提醒白计安,“你可别光顾着自己看,来了给我指一下。” 她都好奇死了,什么人和小时候的白计安用一个套路,屁颠屁颠地追着贺威跑。 白计安没吭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射击俱乐部门口。 按照王叔能查到的资料,这里是邵凌云每次放假都会带朋友一起光顾的店。 一杯卡布奇诺下肚,catharina百无聊赖地扭头望着窗外。 长时间看一个方向,她颈椎都酸了。 “怎么还没来呀?” …… 见白计安不说话,catharina打算为自己在事务所受的那一脚浅浅报个仇。 她双手环胸地靠在椅背,随意道:“不会是贺威上班,他为了继续跟着他……在市公安局里自愿加班吧。” catharina斜眼瞄着白计安的侧颜。 从容自若。 计划不成的catharina撇了撇嘴,随后,她眼神一扫,桌上,握上浓缩美式的指骨,微微泛白。 本来还想说「市局那么忙还愿意自愿加班,可见他是真的很崇拜贺威」类似这样的风凉话刺激一下白计安的catharina彻底打消了念头。 再说下去,万一人来了,小栗子和ventus又不在,她可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控制白计安这个疯批。 “来了。” 又轻又淡的两个字钻进catharina的耳朵,犹如天大的热闹,她立刻伸头张望。 步行街上,四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正有说有笑地向射击俱乐部的方向靠近。 catharina疑惑了:“就是他们?” 见白计安颔首,catharina连四个中间哪个是目标都懒得问。 “你没事吧?” 四个男孩长相绝不难看,但也就是平平无奇。 唯一亮眼些的就是阳光活力的气质,可这种气质放进大学校园里,屡见不鲜啊! 转头再看白计安,浓颜白肤,宽肩窄腰,一米八四的身高,比例三七,随便在大街上一走和时装模特没两样。 一张不省心的脸加上兜里数不完的钱,该担心伴侣出轨的人怎么想都应该是贺威。 catharina无可救药地摇摇头,从皮包里拿出一面小巧的补妆镜推到白计安眼前。 “干什么?” “叫你照照镜子,认清自己。” 白计安推开镜子:“人不能单看样貌,很多时候能让一段关系维系得更深、更久的,是人的内在。” “有点道理。”catharina伸手收回镜子,赞道:“那你的确要仔细看看人家。你这个内在,啧,不好说。” 白计安懒得和catharina玩笑,起身道:“走吧。” “这就回去了?”她乐子还没看够呢! “不回去,进去。” catharina合上口红盖,对着小镜子抿了抿裸色的厚唇,无奈道:“我就说谈恋爱不容易吧,胳膊还没好就要出来抓情敌。” 她起身追上白计安,玩笑地撞了撞他的肩:“要不你学我,养鱼吧!” 品种多,心不慌,且快乐。 “反正你在欧洲的时候经常被搭讪,在国内的行情也一定不会差!你出手那么阔绰,大把人抢着跟你……哎!白计安,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第73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2 推开射击俱乐部大门,一座隔绝现世的赛博朋克科幻之城映入眼帘。 蓝粉色主调的霓虹灯遍布各处,错综复杂的管道、钢铁结构、机械装置的装饰元素结合制造出的空间视觉层次感,无一不让catharina眼前一亮。 她随着白计安走到前台,望着前台小哥身后的led屏默读。 从上至下,不仅有常见的手枪射击、步枪射击、射箭,还有组织真人cs,野外模拟狩猎、青少年射击课程,甚至连奥运射击项目体验课都有。 “业务还真是一应俱全。” 忽然,屏幕一闪,广告的下一页是一个月前举办的射击比赛排名。 打眼看去,榜上十名全部是化名。 位居首位的id是丹顶鹤,其次是枪神小邵。 …… 他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趁前台小哥低头,catharina用手肘怼了怼白计安。 果不其然,白计安扫了一眼后,向小哥询问下一次比赛的时间。 “一个礼拜之后。每个月1号都举办一次。” catharina一把拉过白计安,低声道:“你不会要来吧?” 她刚刚看了一眼,这间不是普通的射击馆,里面用的是备案过的真枪实弹,需要使用身份证才能进出。 比赛得到名次就要被挂墙上,就算用假名也会被工作人员对上真实身份,他们哪能受得了? “我只是问问。” 两件事孰轻孰重,他能分清。 catharina对白计安是半信半疑。 自从她知道贺威这个人后,之前在一块生活时,白计安种种他看不懂的行为算是一一对号入座了。 如今半路疑似杀出个程咬金要和他抢,于他而言严重程度可以说与寻找「黑桃」的大事比肩。 catharina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放弃观察白计安,自己找些乐子转换心情。 “小哥。” catharina双手交叠撑在吧台上,周身散发着淡淡的tiffany&co钻石香水味。 明媚立体的五官把小哥看得一愣,随后,他羞涩地半低下头,橙色帽遮下,一双聚光的小眼睛偷偷瞟向白计安。 这是……catharina忍不住噗嗤一笑,横跨一步挽上白计安的手臂,娇嗔道:“亲爱的,我想玩999的单人套餐。” 白计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从内兜里掏卡给她。 “自己去划。” 只要现在把手松开,花多少都行。 catharina岂能放过吃白计安喝白计安用白计安的绝佳机会。 她一把抽走他指尖的银行卡,来了个热辣的飞吻。 “你真好。” 白计安闭上眼,偷偷抖下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前台小哥失望地接过银行卡,catharina想起方才就想提的问题:“这个丹顶鹤是什么来头呀?” 似乎很多人都问过同样的问题,小哥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们不是每个月都比赛?你是新来的?” “不,这个排行的确是每个月更新一次,但上面的人不一定每个月都会来比赛。” “什么意思呀?” “嗯,简单地说,与其说他是排行榜,不如说是封神榜。上面的是从开店以来出现的所有射击比赛的成绩总排名。” “那你们店开多久了?” 一两年可算不上封神榜。 “十五年了。” “十五年!”catharina诧异环视一圈,“你们这装修也不像呀,翻新的?” “对,是三年前,装修重新开业之后我就来这上班了。” “你在这工作三年都没见过丹顶鹤?” 小哥摇摇头,“我这三年算什么,我们经理在这十年了,也没见过。” catharina扭头和白计安对视一眼,又道:“这么神秘呀!” “可不是。之后再也没来过估计是觉得这里没有对手,没意思吧。” “那你们都不好奇吗?” 小哥下意识地四处瞄了瞄,确认安全后点点头:“好奇,大家都好奇。但是馆里查不到他的资料,大概是年头太久了,之前的顾客登记本被老板嫌弃占空间,全部销毁了。又或许……” “什么?” “我们私下都猜丹顶鹤就是老板本人。他故意弄了个完美的假人和假成绩,为了吸引更多好胜的挑战者报名参加比赛,好赚钱。” 闻言,白计安微微挑了挑眉尾。 三两下就让员工卖了老板。 难怪古人常曰,英雄难过美人关。 长年累月,无论在哪都习惯性套情报的catharina伸手从托盘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巴,像聊家常似的问道:“这招有用吗?” “有啊!”小哥回身指着第二名「枪神小邵」:“就他,每个月都来,就为了破丹顶鹤的记录。” “那他来多久了?” 沉思片刻,小哥坚定道:“五次,五个月。” catharina抬眼上去,100环满,首榜丹顶鹤的成绩毫无疑问是100,而邵凌云的成绩是73。 “五个月还打不到满环?不就是10发子弹,真有这么难超越嘛!” “不是!”小哥赶紧解释道,“不是10发子弹全部命中十环,是100发!50发固定胸环靶、50发移动人形靶。而且两个50发又分成25发手枪、25发步枪。” …… 明明是中国字,为什么他们俩都开始听不懂了。 片刻,catharina不敢相信地问道:“也就是一枪一分,不打中十环不算分?” “也没有那么严苛,9环和10环都算积一分。” “这么变态的规则,真的有人来?”catharina不敢相信。 “当然有!架不住奖池豪华,尤其是第一名,真要冲上去,保你二十年不用工作!” 按照指示牌一路向楼上的射击区走,catharina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撼中走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玩,100枪还要分手枪和步枪,且不说一场下来有多烧钱,光是一双手,没有玩过真枪的经验,又怎么敢来? 忽然,catharina茅塞顿开。 她扭头看着白计安,只见他微微扯动唇角,说道:“看来每个月来参加比赛的选手,不但不差钱,对真枪也不陌生。” 第73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3 对枪不陌生。 catharina震惊,快步绕到白计安面前拦住他:“你什么意思呀?” 她不擅长抽丝剥茧,但她能听懂白计安的言外之意。 她上前一步,与白计安面对面,低声问道:“你怀疑「黑桃k」会在这里出现?” 白计安无奈地瞟她一眼,而后,他绕过挡路的catharina,说:“你想太多了。” “为什么是我想太多?是你说的!这家店使用真枪实弹,每个月举办的比赛,无论是对金钱还是对参赛者本身的条件要求都极高。普通人别说上榜,就连参与的可能都很小,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个丹顶鹤……” “好了。”白计安站定原地,他扭头看着逐渐失态的catharina,毫不客气地说:“与其在这做没有意义的猜测,还不如发挥你的本领。你想知道更多,那就去查。” 不停地追问他,不仅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一个不留神情绪激动,反而会坏事。 白计安望着玻璃后面的射击区。 这里的每个人,谁知道谁的底细,谁能保证中间不存在有猫腻的人! catharina愣在原地。 白计安的话也好,语气也罢,永远都那么不中听。但每次,又总是能压住她对「黑桃k」的冲动,使她醍醐灌顶。 catharina长吁一口气,她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她要把她能看到的一切全部录下来,拿回去逐帧分析。 “一个小时之内你都不能再去前台。” catharina知道白计安的意思。 她刚在前台小哥的面前与白计安假扮成一对,如果在白计安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撇下「男朋友」再次出现与另一个男人搭讪,毫无疑问,她会被怀疑。 白计安把入场票递给她,“你花的钱,负责把它打完。” 五十发子弹,分别用捷克cz-75 sd型大口径手枪和德国gsg stg-44型22半自动步枪打光。 难度系数不大,只是…… catharina看着白计安:“我的人设是什么?” 总不会要她毫无保留地展现全力吧! 这跟在所有人面前自爆有什么区别? “请问,二位是新手吗?” 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姐姐穿着射击馆工作服,对他们笑脸盈盈,一看就是想推销,诱导顾客进一步消费的工作人员。 白计安斜睨已经站在玻璃后面和朋友做准备的邵凌云,回头微笑:“不用了,我有经验。” 小姐姐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她的眼神在白计安和catharina的脸上逡巡两秒,立刻明白这是男人撩妹的惯用手段。 她礼貌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catharina看着对面墙上的全身镜。 上面,她和白计安并肩站着,一男一女,一高一矮,明明是不相上下的帅哥美女,但不知道怎么的,搭在一块就跟两根干草棍子似的,索然无味。 “别傻站着了,进来。” catharina转身跟过去,嫌道:“你做戏做全套行不行?你看有几个男人像你这样和女人说话的?”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说:“我什么时候同意做戏了?” 前台是catharina心血来潮搞怪,刚才是女工作人员一厢情愿误会。 从始至终,作为受害者的他不但一个字都没讲,甚至还花了2000块。 “行了。”白计安自觉坐在休息区,对射击区扬了扬下巴,“去吧。” catharina颔首。她站上射击区,抬手拿枪,结果扳了两下,枪体纹丝不动。 她矮身向下一看,竟然被固定了! 不愧是中国,这方面处理的,主打就是一个谨慎谨慎再谨慎。 忽然,她灵机一动,摆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向人多的方向转身,录下一切的同时,与白计安说:“这个不能动诶。” 白计安“嗯”了一声,但眼神却落在不远处的邵凌云身上。 一行四人。 从交谈和邵凌云不断指导他们的动作中,白计安发现他们中间只有目标一个人真的会用枪,余下的三人,应该都是朋友,跟着会玩的人过来体验的。 全程,邵凌云嘻嘻哈哈地教他们,过程中不免出现同伴之间的肢体接触。 白计安眯眼看去,邵凌云的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现,甚至他还毫不避讳地反击,完全不像会喜欢同性的人。 或许,是邵凌云黏得太紧,让韩阳搞错了,误会他找贺威的目的。 但是,他找贺威又是为了什么? 白计安转头看着专心演戏的catharina,眼前,王叔交给他的资料在脑中逐页翻过。 邵凌云在市公安局入职一年不到,之前在边疆部队当了两年兵。 按他对贺威曾经当兵生活的了解,他通过选拔进入特种部队成为神枪手的事非常有名。 邵凌云二十五岁,比贺威只小了四岁,对于他的流传事迹肯定早有耳闻。 那么,既然如此,同样是进入市公安局刑侦队,他不可能不知道贺威就是三支队队长。 不到一年的入职,为什么早不跟着他,晚不跟着他,偏偏在上次任务有接触、贺威代替燕海臻去射击馆作指导后跟着他。 忽然,楼下前台小哥背后的led显示屏在白计安的脑中亮起。 难道他跟着贺威是想练习射击,击败第一名丹顶鹤? 可是,五个月了,他怎么才…… 白计安闭上眼。 光是这么头脑风暴也不是办法。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想知道邵凌云到底是对贺威的人感兴趣,还是对他的射击技术感兴趣,一试便知。 白计安起身走到演到疲惫的catharina身边,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衣袖口,说:“去休息一下吧。” “你要干什么?” catharina下意识地瞟了眼邵凌云的方向,对面一切如常。 当白计安双脚与肩平行,站立在德国gsg stg-44型22半自动步枪面前的时候,catharina的脸都绿了。 第73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4 她一把拽过白计安康健的手臂,低声道:“你疯了?” 骨折还没痊愈,几颗子弹下去,光是步枪的后坐力就能让他半个月的修养付之一炬。 “你要是真想变成残疾我帮你,不用这么玩。” 白计安不明所以地看着紧张的catharina,拿起步枪旁边的捷克cz-75 sd型大口径手枪。 “我还不至于因为不清不楚的真相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虽然在收到韩阳的消息后,他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危机感,但扪心自问,他绝对相信贺威、相信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 他只是控制不住身体里七上八下的心,想要亲眼看看那个人而已。 白计安左手持枪,瞄准50米开外的固定胸环靶。 没有犹豫的时间,抬手即开枪,没有意外的正中十环! 看着大屏上闪现的结果,catharina微微吃惊。 他们认识这么久,白计安一向惯用右手。 第一次见他左手持枪,她还以为不会出特别惊人的成绩,结果好,人家留了一手。 城府真深。 砰! 又是一枪。 一枪接着一枪命中中心的姿态很快引起周遭射击爱好者的注意。 达到目的,白计安放下手枪与catharina交换位置。 catharina继续假装新手,白计安站在一旁,对她悉心教导。 多年伙伴的默契。恢复冷静的她很快摸清了白计安的目的。 她专心地盯着他,把早就已经听到恶心的知识点像新知识一样再听一次。 坚定地点头,诚恳地说明白了。 而后,她像忽然开悟似的,每一枪都比上一枪进步点点。 在围观人的眼中,catharina的枪子每靠近中心一点,都与白计安的现场教导有分不开的关系。 看着大屏上catharina最新打出的8环,白计安颔首:“第一次打,成绩已经非常好了。接下来你自己练。” 既无感情又生硬的职业回复给情场高手的她听得相当无语。 误会的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但凡一个她没演到的,都会觉得白计安是这里的教练,是她花钱雇来的! 看着他坐回休息区,catharina不由在心里撇撇嘴。 就这? 不解风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吸引到贺威的。 白计安坐在椅子上背靠墙面,他垂眼盯着缠满绷带的右手腕,拉了拉衣袖。 “哥们。” 白计安扭头,邵凌云隔他一人的位置坐下。 “有事吗?” 邵凌云眼神落在他刚刚露出的伤臂上:“你右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折了。” “折了。”邵凌云皱起眉头,“特疼吧。” 回想当时被「黑桃q」掰那一下,白计安点点头:“疼。不但疼,还不方便了。” 邵凌云微微一怔,忽然,他转过身子面对白计安,惊讶道:“你不是左撇子?” 白计安摇头:“货真价实的右撇子。” “那你刚才……” 邵凌云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他刚刚射击的身影。 忽然,他指着白计安右手上的绷带,确认道:“真折了?” 白计安觉得他有点傻,苦笑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也不是没有呀!” “比如?” “比如……你刚才绝对是左手持枪!但其实你本身就是左撇子,故意包上右手,秀一波操作之后再和别人说自己是右撇子。” “这有什么意义吗?” 邵凌云伸出大拇指:“可以装b。” 糙言糙语的直男发言听得白计安一愣。 “尤其你还带着没摸过枪的女朋友。”毫无疑问,就是想展示魅力呗。 “不是女朋友。” “不是?“邵凌云顿了顿,恍然道:“暧昧对象。” 白计安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尾:“一男一女就一定有恋爱方面的关系吗?” “不然呢?总不能是兄妹吧,人种都不一样。” 突然间,白计安感觉从昨天因嫉妒而失眠的自己有些可笑。 见白计安笑了,邵凌云不解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我猜对了?” 说罢,没轻没重的莽撞小子握起拳头,对着白计安手腕上的绷带就是不轻不重的一捶! “额!” 白计安吃痛的表情一点也不假,吓得邵凌云瞬间麻爪了。 “是真的呀!” 见状不妙的catharina一个箭步窜过来,担忧道:“没事吧!?” 白计安忍痛地摇摇头:“没事,放心吧。” 就当做他擅自吃醋,调查、跟踪人家的报应。 邵凌云的同伴陆续上来,一眨眼的功夫把白计安围在中间,询问出了什么事。 得知邵凌云无故痛击伤患,三人七嘴八舌,一个埋怨他改不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毛病,另外两个则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catharina等着白计安的意思,结果他转头看着邵凌云掏出手机。 “我的手暂时没事,但以防万一,加个联系方式?” 自己闯的祸,邵凌云自然没得说。 他点点头,加上白计安的微信。 打光全部子弹,白计安以想休息一下为由坐在休息区观察每个站上射击区的人。 catharina则提前离场,以找不到女厕所为由,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熟悉各个公共区域、员工办公室的位置。 出了俱乐部大门,catharina骑车带着白计安连过两个路口后停车。 “怎么了?” catharina挑了挑眉:“你问我?” “有话直说。” catharina垂眸扫了眼白计安的衣兜。 “说吧。让你不安的事明明已经解除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加邵凌云的微信?”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白计安以为她能猜到。 “你是不是还怀疑他追着贺威,要和你抢人呀?” “不是。” 白计安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前台墙上led显示屏幕的照片,摆在她眼前。 catharina一顿,恍然大悟:“还有一周,下个月1号邵凌云会准时去俱乐部参加射击比赛。” “不止。”白计安道,“我要和他熟悉一下,叫他主动把射击比赛的事说给我听。” 第73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5 事务所。 白计安坐在书房,将邵凌云的朋友圈翻了个彻底。 从最新一条开始逐条向下翻,全部显示的朋友圈仿佛是个无底洞。 但内容几乎都和他的爱好相关。 有战争历史的书籍分享; 有游戏战绩截图; 有篮球、乒乓球、羽毛球的运动视频; 余下的,占比最大的内容还是与军政相关的新闻转发。 忽然,一条没有任何图片、视频和链接的朋友圈出现。 「别说,他真有两下子。」 白计安瞧着朋友圈的发布时间,是他受伤住院的第一天。 在此之前,贺威只身一人潜入奇雁山带出大量情报,让接下来警方的突击行动变得非常顺利。 他说的他,应该就是贺威吧。 白计安关掉手机放在桌面上。他仰身靠上椅背,一股无法抵抗的酸涩情绪在心底油然而生。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计安抬起疲惫的双眼,catharina的脑袋从门缝后探出来。 他微微蹙眉:“怎么不敲门?” 越来越没规矩。 catharina撇撇嘴:“我着急,忘了。” 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 谁叫他从俱乐部回来后,就跟个要闭关修炼的大侠似的,把自己关进书房一声不吭。 为不让有仇必报的白计安偷偷记账,catharina清了清嗓,虽迟但到地对着门板敲了两下。 “我能进来不?” 白计安看着她已经踏进来的一只脚,无奈颔首。 得到准许,catharina立刻钻进来,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白计安摇摇头:“关于射击比赛的朋友圈一条都没有。” “会不会是他不喜欢发?” 白计安拿过手机,找到邵凌云的朋友圈,推给catharina。 看着翻不完,根本翻不完的朋友圈,她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白计安!”catharina放下手机,激动地说:“这么喜欢分享爱好的人,什么都发却偏偏没有发射击比赛,是不是证明这里面有古怪?” “应该不是他本人的问题。” “那就是俱乐部的问题!” 这点白计安同意。 “不过。”catharina道,“你别因为贺威是警察、邵凌云也是警察,他们的关系是同事,你就对他有滤镜!说到底,警察只是一份职业,人是好是坏,谁都说不准。” 白计安明白地点点头。 对于他如何看待邵凌云这个人,的确需要他抛开与贺威的联系,更加客观、理性。 “你是真的明白吗?” catharina歪着头,试图通过微表情解读白计安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奶奶被杀害,报案无果的事情发生后,她再不会对遇事报警这一行为有任何的期待。 甚至,从警局被告知查不到凶手任何线索的那一刻,她坚定地认为警察不过就是一群吃干饭不干活的废物。 “晚上我问问看。” “问谁?”catharina顿了顿,恍然:“你要问贺威?” “他的同事,为人处世他应该很清楚。” “最好不要!”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单单是同事,还是曾经一起出过奇雁山任务的战友!你想想,军人、警察,工作性质决定他们要经常和同伴出生入死。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有多深,滤镜有多厚,你想想我、ventus、小栗子就知道了。” “贺威很理智。” 白计安给自己洗脑的样子,catharina嗤之以鼻。 “我问你。” 她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 “我们三个和你,论相识的长短来讲,ventus最长,栗子最短。那么假设贺威今晚下班回来和你说,他怀疑ventus或者栗子其中一个人有问题,你更相信谁?” 白计安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怎么?很为难是吧。因为你了解我们,相信我们不会背叛你,但又因为喜欢贺威,相信他的话,所以非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什么。”白计安道,“有怀疑的话去证实就好。” “那你有想过干干净净却被怀疑的同伴得知一切后的心情吗?” 一旦被信任的人怀疑,再坚不可摧的感情也会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缝。 白计安颇为头疼地扶着额头,半晌,他说:“我知道了,不过告诉他也是迟早的事。” 他不想再让贺威抱着他,伤心难过了。 catharina撑着下巴,打量白计安左右为难的表情,默默在白计安名字的后面贴上新的标签。 「夫奴」。 沉默时,一串短促的提示音把两个各有心事的人拉回现实。 白计安打开微信,来信人竟然是邵凌云。 “行啊!”catharina感叹。 她还担心白计安率先出手会惹人怀疑,没想到网子放进水里,鱼自己就来了! 「哥们,你的手没事吧。」 “说有事!” 白计安无言地看着catharina,一脸「你能不能不要添乱」的表情。 “不然呢?你不会要说没事吧?你信不信你一旦说「我没事」,他就会认为今天的事结了,搞不好直接把你微信删了!” “不会。” “会!你信我,这和暧昧对象的说话技巧相似,你必须给他机会说下一句……” catharina絮絮叨叨,白计安充耳不闻。 再看,「没事」两个字已经成功发送了。 “哎!” 瞧着眨眼间窜出去的对话框,catharina的心都碎了。 射击俱乐部比赛、有实际经验的射击爱好者、霸榜十五年,战绩从未被超越的神秘枪手丹顶鹤……这么多尚未解开的线索,每一个在她眼中都好像和「黑桃k」有关,她实在无法像接触「梅花」和「黑桃q」一样波澜不惊。 「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一拳下去给你敲严重了,吓我一跳。」 「没关系,只是当时有些疼。」 …… catharina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家常都说不到关键,自己又有力使不出,心里那叫一个焦急。 第73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6 直到邵凌云禁不住诱惑,问出他本来在射击俱乐部想问的问题。 「你是特别练过左手吗?」 白计安知道他是在问射击,回道:「很少。」 隔着屏幕,白计安能感觉到邵凌云对他不使用惯用手却依旧可以轻松达到满环的能力十分感兴趣。 围绕射击的专业知识,他们聊了很多。 时机成熟,白计安想套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主动问他身边有没有什么让他刮目相看的神射手,结果邵凌云想都没想。 「我们市局里有一个,队长!之前我对他还有怀疑,不过最近在射击馆,我亲眼所见!的确厉害。」 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贺威,白计安骄傲地扬起嘴角。 「这么厉害,局里应该有很多人崇拜他吧。」 「原本还行,不过最近就不怎么样了。」 白计安眉心一皱:「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具体的事我没办法说。但总之,要我看就是嫉贤妒能。」 白计安望着最后四个字,忽地想起贺威在医院时和他说的话。 那么多功绩一口气地罗列在一块,有人开心、自然就会有人眼馋,怀疑他的能力。 奇雁山的事过去那么久,市局里的流言蜚语,贺威竟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个字。 一瞬间,白计安的心尖麻麻的,像是过电,有些酸痛。 碍于涉密,邵凌云把话题又重新绕回到专业技术上。 「你是第一次去俱乐部吧,之前都没见过你。」 「你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会玩枪?」 「等你伤好,我约你,我们出来比一下,看看谁更胜一筹。」 …… 近一小时不断交谈,邵凌云的表现相对韩阳说的「看到贺威炫技时双眼发光」,还有所收敛。 “看来还是不够。”白计安叹道。 catharina疑道:“什么不够?” “我们还不够熟悉。”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 他只不过想根据王叔提上来的资料,找机会去邵凌云常去的地方增加见面次数。 他要在射击比赛正式开始前取得他的信任。 即便不参加,他也想亲眼去看看。 至于贺威,到底是今晚找机会和他说、听catharina的暂时不说……还是在发现俱乐部参赛成员有问题之后说。 白计安垂眼看着桌上的手机,正犹豫不决时,屏幕亮了。 以为是邵凌云,白计安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 一旁,catharina习惯性地凑上来。 「宝贝,在干嘛?」 贺威! 白计安心脏断跳半拍。 还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catharina默默搬起椅子回到白计安对面,避免第二次被狗粮中伤。 白计安低头专心回复消息,上扬的嘴角连遮都不遮一下。 忽然,他把手机收好,起身道:“该回哪回哪去,我要出门。” catharina懵了:“你要去哪?” “去市局,接贺威。” “啊?” catharina追着白计安到衣帽间门口,她双手插兜,倚在门框上。 “不是吧。” “什么?” “你胳膊都这样了,他还要你接他下班,结果你还屁颠屁颠地答应!” 没救了,没救了。 catharina摇摇头,在心里连连感叹。 “不是。” 白计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衣柜里的整排衬衫。 “我们去超市,他想给我做好吃的补身体。” “超市自己不能去?” “他自己不行,要我一起才可以。” catharina恶心地抖了抖身子,临走前问道:“我送你?” “不用了。” 白计安拿出搭配好的衣服。 “我打车。” 市公安局门前。 白计安甩上车门,恰好遇到贺威带队,从射击馆回主楼。 他迎面而来,对白计安暧昧一笑,用口型对他说:“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贺威简单的动作犹如一口蜜糖灌进白计安的心窝。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跟在贺威身后的一行人中,走在最后的,正是上午刚刚见过的邵凌云。 「不会是贺威上班,他为了继续跟着他在市公安局里自愿加班吧。」 刹时,catharina的话在他的脑中无数次响起。 白计安眼神一暗,连隐藏自己都忘了。 “哎!” 邵凌云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 在贺威、三队还有另外三名警察的注视下,他向白计安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呀?找我吗?不会是手又疼了吧!” 下午他们聊天的时候,他明明说过不疼了! 莽撞小子果然莽撞,废话不多说,怀疑什么做什么。 他毫无顾忌地捞起白计安的伤臂,左右查看。 “没事吧。要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白计安刚要开口拒绝,只见邵凌云身后,贺威快步来到他们身边,表情极其难看。 他一把抓起白计安康健的手臂,对还在状况外的邵凌云冷声说:“放手。” “贺威!” 白计安立刻挣开邵凌云,挤身站在中间,把两人隔开。 他面对贺威,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低声安抚:“回去,我们回去说。” 贺威怒气冲冲地盯着邵凌云片刻,直到周遭有同事驻足。 他转眼看着白计安,伸手钳住他的手腕。 “我有事问你。” 不等白计安回答,贺威拉起他的人向停车位走。 白计安来不及解释,只能对愣在原地的邵凌云简单致歉。 听到白计安的说话声,贺威加快脚步,手下的力道更大了。 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没想到上午行动下午就被抓包的白计安乖乖地拽出安全带扎好。 在一众吃瓜警察的注视下,黑色越野车迅速驶出市局大院。 “完了。” 韩阳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屁股。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想让白计安收拾邵凌云不假,但为什么到头来,邵凌云无事,贺威气个半死,周遭同事对刚才的事议论纷纷。 “早就告诉你别干,非要找事!”商思文实在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韩阳一眼。 “人尽皆知。”陈泽洋无奈摇摇头:“这下叫贺队知道,你是真的完了。” 第73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7 车内气氛紧张。 空气中的氧气被贺威的怒气近乎燃烧殆尽。 几次,白计安想主动开启话题,可余光的贺威总是紧绷着脸。 他目视前方,脚下的油门越踩越重。 白计安看着不断在70、80迈中间抖动的指针,安全起见,他决定先在脑中拟好解释、道歉、哄开心一条龙的草稿,以免误会升级。 事务所车库。 白计安下车关门,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从贺威的脸上移开。 只是对方冷着脸,后槽牙咬得一鼓一鼓的,完全没有要现在解决问题的意思。 无奈,他只能像个随时等待贺威发落的小尾巴一样黏在他身后。 他出车库,他也出车库,他向二楼走,他也向二楼走。 反正,不管贺威怎么气,只要他死皮赖脸,问题就不会大。 砰! 贺威把车钥匙扔在大理石茶几上。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在尽量保持冷静。 “怎么回事?” 突然的问题问的白计安不知道从哪说起。 可贺威紧盯他不放的眼神压迫感太强,一时间,心虚带来的紧张一脚踢飞拟好的草稿,占领高地。 白计安无奈,他想从起因开始讲,但如果真说了,韩阳就会被他卖掉。 如今贺威正在气头上,要是让他知道,明天非要扒掉韩阳一层皮。 “贺威。” 贺威眯上眼。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吗?” 白计安自认方才在市公安局里的一切不至于让贺威产生这么大的怒气,更多的,难道不该是疑问吗? 「你们认识?」 「我为什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等等…… 贺威盯着白计安的脸,更加不可思议:“你不知道?” 白计安大概知道,但脑袋却摇成拨浪鼓。 “好。你不知道,那我来问。” 贺威深呼一口气,拳头攥了又松。 “你们认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那么肯定你来局里是找他?!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他敢问都不问直接上手碰你!” 一个担心到不行,另一个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邵凌云关心别人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他也没兴趣知道,但他了解白计安! 从认识到现在,他永远会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他认为舒服的一米。 从不会与生人靠近,更不会让不亲近的人随便碰! 可是,邵凌云不经他允许就碰他的时候,他没反应。 他居然没有反应……明明这是他一个人的特权,只有他一个人可以。 白计安担心地看着贺威。 生气就拔高音量,得不到答案就立刻委屈。 不会又要掉金豆了吧。 “你听我解释。” 白计安自知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贺威的情绪。 邵凌云和射击俱乐部的事,他刚知道些皮毛,可不能创业未半,先把贺威欺负哭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计安坦白从宽,将上午接到王叔资料后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和贺威说了一遍。 “至于让你最不开心的事,只是出于责任心。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和他保持距离,是因为我还没有从震惊和嫉妒中反应过来。” 说到底,更应该醋到失去理智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但凡一个正常人,会在珍贵的假期即将结束的下午抽空回单位吗? 还不是因为有他惦记的人和事。 想到这,本以为事情顺利解释清楚的白计安打算也挑点小刺,敲打一下大大咧咧的贺威,叫他注意些。 可他一抬头,贺威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伸出一只手。 “给我。” 白计安懵了:“什么?” “手机。” “干什么?” 贺威懒得和他废话,他一把搂过白计安的腰把人控制住,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到处搜寻。 直到从西裤前兜找到,贺威松开白计安,转头走到茶几对面。 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手机,贺威单手叉腰,找到白计安和邵凌云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条开始看。 眼见贺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计安实在无法在原地等着他主动把手机还给他。 “别动!” 贺威发怒的一眼瞪得白计安没办法。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下午他们的聊天记录,说了什么,有没有会被贺威误会的内容,他一清二楚。 漫长的等待。 终于,贺威关掉白计安的手机。 “我上班,你去俱乐部找他玩,为了让他知道你多厉害连手上的伤都不顾。” 他要气疯了,满脑子都是微信上邵凌云怎么夸白计安厉害,白计安又是怎么客客气气回应的。 一天不到的时间,从陌生到邀约。 “难怪呢。难怪他一上来就敢碰你,我只不过让他放手,你就和他道歉,还对他笑……看来你们相处的很开心。” 白计安不敢相信这是他听过解释、翻过聊天记录后得到的结论。 简直毫无逻辑。 “贺威。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贺威看着事到如今依旧理智占据上风的白计安,说:“是你不知道。” 他生气不是怀疑白计安,而是他讨厌白计安为了认识某个人,故意释放魅力吸引对方。 哪怕他说,他做事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某件事的真相。 白计安有多好,能力有多强,只要他一个人明白就够了。 “算了。”贺威摇摇头,“我和你说不清。” 他弯腰抓起车钥匙,意识到他要走的白计安大惊,一步横在贺威面前封住去路。 “你要去哪?” “回单位。” 他没有其他地方住,但他必须离开。 虽然他振振有词,但白计安说得对,他现在脑子不够清醒。 “让开。” “不要。” 白计安拦在他身前,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今天只能在这里睡,哪都不许去。” 贺威摇摇头,正要绕开,身后,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毫无疑问,是微信的提示音。 贺威警觉地转过身,在白计安行动之前抢过手机。 结果不出意料,邵凌云。 「那个,你和贺威认识呀,没事吧?」 贺威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咬牙切齿。 “没事?事大了!” 第73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8 长按关机,贺威把白计安的手机没收。 他抓上白计安的手臂把人塞进卧室。 砰! 房门被紧紧关上。 隔着门板,贺威说:“不许出来。” “那你不要走。” 想起躺在他衣兜里,白计安的手机,贺威道:“我不走。” 他怎么可能在邵凌云联系白计安,白计安会和他解释情况的节骨眼上走? 想知道什么,明天上班去他办公室,他亲自和他说。 入夜。 贺威躺在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生气又委屈。 两个小时了,他把白计安塞进卧室两个小时了。 他没锁门,又没收了他的手机……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难道没手机玩,睡着了? 如果他敢这么扔下自己,他一定不要原谅他了! 恨着、怨着、责备着,直至夜色渐浓。 熬不住一天的劳累,贺威昏昏欲睡。 咯吱 ~ 白计安悄悄拉开门。 他光着脚,穿着他们的情侣睡衣,小心翼翼地向沙发靠近。 看着连一件外套都没给自己置办,穿着外出服睡觉的傻子,白计安从衣帽间捧出夏凉被。 轻轻展开盖在贺威的身上,白计安贪恋地凝望着他的睡脸。 找个不错的位置,他坐在地毯上。 看着被子里露出的半根手指,白计安想勾又不敢,只能侧身趴在沙发边边。 忽然,贺威的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 “别走。”白计安知道他醒了,没有起身,而是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低喃,“我不碰你,我只是很想你,想离你近一点。” “可我不想你离我这么近。” 白计安怔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慢坐起身,挣扎片刻,点头说:“我知道了。” 靠近卧室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贺威是真的生气了。 他惹的。 白计安站在卧室门前,低头看着门把愣神。 半晌,他伸手握住门把。 “不许走!” 白计安诧异地转过头,贺威委屈地命令他。 “回来陪我。” 白计安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让贺威急了。 生怕他开门扔下自己,贺威催道:“快点!” 步步走来,贺威的眼睛差点把白计安盯出两个洞来。 他盯着他绕到沙发前,发现他又准备坐上刚刚守他的位置。 “上来。” 贺威又发话了。 “贺威。”白计安微微叹了口气:“两个人躺沙发会挤。” “上来。” 白计安听话地转过身,贺威趁机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抱在怀里。 抱紧他的白娃娃,贺威歪身躺上沙发。 “不公平。” “什么?” 额头贴上白计安的后颈,贺威低喃:“为什么不管是我吃醋还是你吃醋,最难过的总是我?这不公平。” 他是想体验白计安为他吃醋的样子,但不是这样的。 在有限的位置中,白计安在他怀里艰难转身。 “我的错。” 他心疼地抱住贺威。 贺威对白计安的道歉充耳不闻,执着地把毛绒绒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你陪他在俱乐部玩、传授他射击经验。你都没有陪我玩过,你也没有教过我……他还碰你,你是我的,只有我可以碰,他凭什么碰……” “贺威。” 白计安实在忍不住打断他。 “两件事,即使你不想听我也要解释。第一,他只是不小心误碰了我的伤口,出于责任,也是我突然出现在市局,让他误会我手臂痛去找他看病,才会出现让你不开心的一幕。至于第二。” 白计安伸手捏住贺威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第二,我教你什么?射击?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贺威的水平哪用得着他传授经验? 反过来,他向贺威求教还差不多。 “不一样。” 贺威仰头挣开他的手,像害羞似的继续埋脸。 “我又不是真的要你教。” 他要的是情趣! 白计安个死木头。 气死他了。 “还有。” 白计安继续道。 “当我知道邵凌云总是追着你的时候,心思真的很乱。我担心他对你,和我对你一样,才会忍不住调查。之后,经过交谈,我明白他只是慕强。是我误会了,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不理智造成的,你不要无视是非去怪他,知道吗?” …… “说话。”白计安捏了捏贺威的腰,“知道吗。” “知道了。”贺威闷闷地回应。 沉默两秒,他又不甘心地埋怨:“你还为他说话。” “我不是为他说话。我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伤及无辜,打破公私分明的原则,毁坏队长的形象。” “吃醋担心就去调查。”贺威仰起头,“你觉得这是理由?你担心可以问我,为什么瞒着我自己查?” 天地可鉴。 他还真没打算瞒着贺威,是这事曝光得太早,压根就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我怎么问你?” 白计安挑了挑眉尾,一副你说的轻松的表情。 “我相信你没有问题,我只是不相信别人。我不放心,只能去验证,直到放心。而且,我本来没打算亲自去,谁叫你们警察、军人的资料都是保密的。我查不到,又不能强行入侵自找麻烦,只能出门调查了。” 国内国外,他从未接受过跟踪伴侣的委托,第一次,竟然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贺威看着白计安耐心哄他,气消大半。 明明他们相拥在一块,可他就是感觉距离还不够近。 他拱了拱身子,把白计安困在他的身体和沙发靠背中间。 快扁了的白计安蹙了蹙眉头,喃道:“贺威。” “嗯?” “我们真的不能回床上睡吗?” “不能。” “可是,沙发很挤。” 贺威顿了顿,不甘心地哼唧:“……挤死你。” 话落,白计安在贺威怀里笑得发抖。 “你还笑?我在生气。” “对不起。但是你真的好可爱。” 贺威才不管,他不喜欢听白计安说他可爱。 “我不可爱。” “不,你很可爱。”白计安紧紧环抱贺威,“我非常喜欢。” 贺威垂眼凝望准备入睡的白计安,看在他睡前和自己告白的份上。 他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射击俱乐部封神榜第一名丹顶鹤,就是我。” 白计安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什么?!” 第73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9 「丹顶鹤」是贺威!! 我们猜了半天的人就在他面前?! 这下无论如何,白计安是睡不着了。他半撑起身,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又被贺威按了回去。 “别动。” “不是。” 白计安不可思议地盯着快要合眼入睡的贺威,急得双手揪住他的前襟,强制开机。 “真的假的?你不会在逗我玩吧。” 贺威睁开一只眼看他:“我想玩还用得着编谎话逗你?” 随时都可以。 啪! “啊!~” 白计安蹙眉,一巴掌糊上贺威的屁股:“和你说正事呢!别闹。” “这算什么正事?” 于他来讲不就是多年前参加过一次射击俱乐部的射击比赛碰巧得了第一,直到现在成绩都无人超越,只能被挂在榜上让大家讨论? 又不是发生命案了。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而且,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说店里在职十年的经理都没有见过丹顶鹤真人,还说成绩从开店就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威今年才29岁呀! 不说15年,就算10年前,他也才19岁!怎么可能使用步枪、手枪射击100发全部得分呀?! 19岁的时候,他们还在一块啊!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一个接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在白计安的脑袋里绕啊绕,而标准答案却没心没肺,像每天晚上一样勾着唇角、抱着他,一副要安然入梦的架势。 “贺威!” 白计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顺便还把他的瞌睡虫也一并拽起来。 贺威困得迷迷糊糊,直到耳边听到白计安忍痛的闷哼声。 他猛地睁开眼,立刻捧起他的手臂仔细检查。 “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醒了?” 贺威一顿,他抬起脸,白计安一脸的无事发生。 “你吓唬我!” “谁叫你不肯告诉我?”抛出个炸弹就想睡觉? 这和喜欢在关键时刻卡文的作者有什么区别?! 缺了大德! 贺威无奈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可是故事很长,如果我从头和你说起,今晚恐怕就不能睡了。” 想到贺威明天还要上班,白计安只能压下强烈的好奇心。 他撅了撅嘴,刚想说那就算了,结果贺威搂住他的后颈,对准红润的软唇盖章。 唇齿间的缠绵悱恻让贺威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伸手勾上白计安领口下的纽扣,戏谑道:“如果你主动一点,我可以不睡。”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是打算让我扮演警察,为审出真相,玩勾引犯人的角色y吗?” …… “我倒是没意见,但你真的可以吗?” 贺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以吗?” “我担心你以后在审讯室工作时突然想起我们的游戏,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怎么办。” “好了。”贺威捂住白计安这张小黄嘴儿,“我说,你想知道什么?” 白计安拿开他的手,有些失望地问:“不玩了吗?” 他有装备。 贺威涨红着脸,“下,下次吧。” “……哦。” 口干舌燥,贺威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润了润,又说:“还有。” 白计安抬起头:“什么?” “能不能换个主题?”他还想心无旁骛地好好工作。 “可以呀!” 白计安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可以穿高中校服吗?” 噗!! 一口水差点取了贺威的老命。 白计安吓了一跳,他抬手顺着贺威的脊背,问道:“没事吧。” 咳嗽的夹缝中,贺威摆了摆手:“只要你别穿,我就没事。” 他还不想因为心跳过速厥过去。 “果然是年纪大了,不合适了吗?” 贺威扭头,白计安眉眼低垂,好像下一秒就要伤心的哭出来了。 贺威心脏一沉,立即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白计安轻轻抽了抽鼻尖,“我知道,我29岁了,不是我们初次见面时青春洋溢、天真烂漫的少年了。” “不是!”贺威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你不喜欢。” “我喜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是有点太刺激了,他担心自己承受不住。 “太好了。” 白计安抬起头,露出得逞的微笑。 “下次穿,一言为定。” ……… 又是骗人的啊。 短短十分钟连续中招两次。 贺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心念今天他真该早点睡了。 看着贺威又要躺回去,白计安立刻拉住他:“至少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参加的比赛,为什么叫丹顶鹤吧!” 他可从来不记得贺威喜欢丹顶鹤。 突然叫这个名字,意义肯定不简单。 贺威瞧着白计安急着求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稀罕,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 “给你个提示。丹顶鹤长什么样?” 白计安眼珠一转,“这样。” 贺威摇头:“转过来,正面。” “这样。” “计安。” “嗯?” “能不能美一点?” “那……这样!” “很好。你看它脑门上的一抹红色,像不像血?” “血?”白计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片刻,恍然大悟:“爆头?” 贺威点点头,有些害羞:“当初小,他们催名字又催得紧。灵机一动,就想,以后我的枪,每一颗子弹都要百发百中地击中敌人的脑门,既不浪费国家资源,也不给任何恶势力留下活口。” 仔细品味贺威的原意,白计安意味深长地点头:“不错。” “还行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忽然把这个随便起的名字的含义告诉白计安,还真让人不好意思。 “可是。” “嗯?” 白计安认真地看着贺威:“丹顶鹤头顶上的红色其实是它们谢顶后露出的头皮。” …… 头顶,一只无形的乌鸦嘎嘎飞过。 凝固的空气,白计安顿时后悔了。 难压疯狂翘起的嘴角,他倾身抱住几乎石化的贺威。 他上下抚着他的脊背:“没事,没事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丹顶鹤头顶的红色是头皮下方大量毛细血管呈现导致的。” 贺威从白计安的怀里出来,看着他:“你还说。” 还科普得那么仔细。 生怕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吧。 第74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0 白计安哈哈一笑,乖巧地把嘴巴拉上。 “不说了,你继续说。什么叫当初小,他们催名字催得紧?” “哦。” 贺威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收藏夹,把第一张照片放大,给白计安看。 一张他没见过的集体照片。 一眼望去,看着站在第二排中间的贺威,白计安怔住了。 他穿着一身军装,青涩的面孔,皮肤比任何时候都黑了几度。他笑容灿烂,看起来开心,可亮晶晶的眼眸中却带着点点泪花,看起来又很难过。 “这是?” “我们四连,同期里面,人最全的一张照片。” 之后不久,他和另一个同伴通过考核,去了特种部队。 “哎!” 白计安指着照片第一排左下角的男人。 “他,我在射击俱乐部看到了。只不过,他现在留了胡子,身材也比照片上更稳重了。” “是吗?”贺威噗嗤一笑,“重了多少?目测。” 白计安诚实地说:“三十斤起步。” “真是。”贺威无可救药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一口一个会减肥,结果越减越肥。” “等等。”白计安道,“我记得他左胸牌上标的是经理。他是你战友?!” 贺威点点头:“没想到吧。” “的确没想到。” 白计安回想当时前台小哥和catharina说的话。 「我这三年算什么,我们经理在这十年了,也没见过。」 “难怪。” 贺威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怪!前台小哥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经理十年都没有见过丹顶鹤。我之前还纳闷,十年,19岁,你还和我一块征战高三,备战高考呢!怎么可能100发步枪、手枪打出满环的成绩。原来是你们一起编来唬人的!” 贺威欣慰一笑,伸手摸了摸白计安的脑袋:“真聪明,一点就透。那么,你再猜猜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多年从未出面的丹顶鹤,这么神秘的人物人人都好奇,还轮得到我现在去猜?” “什么意思呀?”贺威诧异,“不会传开了吧?” 如果身份暴露,他们肯定会通知自己,可是,群里什么风声都没有呀! “放心吧。”白计安道,“没公开。大家只是好奇那只百发百中的秃头仙鹤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各显神通,把能猜到的和不能猜到的,全部都猜了。” “秃,秃头仙鹤?!” 贺威双手捏住白计安的脸。 “我再说一次,我不秃。” 白计安抬眼望着他浓密的黑发:“这倒是。” 办他的时候能看出来,完全是虚的反义词。 “所以。”白计安被捏着脸,口齿有些不清,“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编个传奇唬人?” 贺威松开手,说道:“打出成绩是在我从部队回来之后。那时候我在家,考虑今后转业的事。” 贺威伸手把白计安手上的照片缩回原比例。 除了左下角被他认出的经理,贺威又在两个男人的脸上画了两圈。 “射击馆是他们三个人在退伍回来后凑钱,合伙开的。后来,他们不知在哪得知我从特种部队退下来的事,还主动联系我要不要加入他们。但我对开店没什么兴趣,就拒绝了。” 回想大门之后的异世界,白计安叹道:“你战友还挺有钱的。” “那是现在,生意好了。刚退伍的时候别提了,三个人,连四环一间门市房的租金都付不起。回去到处借,老家的亲戚朋友又看不上射击馆的生意,怕自己的钱打水漂,没人肯借。后来,还是班长知道了,联合大家一起帮着,把最后两万块钱凑上了。” “那十五年是怎么回事?你的战友,怎么说也不可能退伍十五年呀。” “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如今开设射击俱乐部的门市,之前也是个射击馆,只不过项目没有他们齐全,干了几年黄了。为了显得自己店铺的历史更悠久,对外,就把上一家店的几年一并算上了,说是全面升级。” 白计安失笑:“还能这样?” 贺威指着照片左下角的经理,笑道:“就是他,鬼主意特多。” “那找你参加比赛,用满环的成绩吸引挑战者的,也是他?” “不。” 贺威认真地摇摇头,有些骄傲。 “这是我的主意。” “你的?!” “当初他们生意不好。三个人没天没夜地干活,想尽各种办法拉壮丁宣传。光是传单,我站在商业街发了一周。35度的夏天,大辉套上不透气的毛绒玩偶装,从上午10点开始一站就是9个半小时,中间只有1个小时吃饭时间,一个月一天没断。” 白计安吃惊:“没昏倒?” “同样的工作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受不住,不过大家都是从部队出来的。无论身体素质、意志力早就异于常人了。” “那你呢?有没有穿过玩偶装?” 虽然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但那种厚度想想也知道在烈日炎炎下站一天有多不容易。更别说,除了温度,还会有些小朋友拽着他们打闹。 白计安担忧又心疼地望着他,贺威抿了抿嘴:“不多,两天,受不了就脱了。” “真的?” “真的!就因为遭罪,生意又没有大起色。我就一边发传单一边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射击项目更吸引人。但我不擅长做生意,想到最后只想到两个。一是增加教学课,因为国内禁枪,部分普通人摸不到就会来射击馆体验,另外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想摸却怕自己或孩子因操作不当受伤。恰好,三个老板都是部队出身,专业技能满格,连请教练的钱都省了。” “另一个就是你。”白计安笑了笑,“部队和特种部队,你还真是把从里面练出的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是。摸爬滚打的两年,总不能白白浪费。” “啊!” 白计安忽然想起前台小哥的话,转头问出此时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封神榜第一名的奖金,据说可以让获得者二十年不用工作,真的假的?!” 第74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1 惊讶他去一次打听得这么仔细,贺威抬手刮了一下白计安的鼻尖。 “小财迷。” “我才不是呢。” “那就是想管老公的钱。” 白计安清了清嗓,“不行?”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什么意思?” 贺威歪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凝望他,拉起他的手。 “因为,钱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简单估算,第一名的奖金大概在两百万人民币。这么一大笔钱,怎么会在短短几年之后,说不见就不见了? 白计安不满道:“你去哪花天酒地了?”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砸得贺队长比窦娥还冤枉。 “我上哪花天酒地呀?再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是乱七八糟的人吗?” 乱七八糟的人会母胎单身,直到至交好友告白才顺利脱单吗? 那是不是也太对不起花天酒地这四个字了。 “那钱呢?” 白计安劲劲儿的小模样看得贺威心里那叫一个美。 传说中有老婆管的生活就是这样吧。 “嗯……去哪了呢?” 贺威故意兜圈子不告诉白计安的模样特别欠,气得白计安背后的狐狸尾巴比平时粗了一圈。 “不说算了。” 白计安起身要走,贺威急了,眼疾手快,单手抱住他的腰把人按坐在他的大腿上。 “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那你快点。还有,把你故意垫在我屁股下面的手拿走!” “嗯?” 贺威用力捏了捏q软的臀肉,耍赖地趴上白计安的脊背,胡说八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再说?”白计安气愤道,“就是绕弯子不想告诉我。放手!” 生怕挣扎的白计安撞到伤臂,贺威赶紧道:“我说我说,你别动,我说。是房子。” “房子?”白计安恍然,“你说的是,之前卖掉的单身公寓?” 贺威点头:“我只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计安。”他看着陷入沉思的白计安,歪头问道:“难道你没觉得奇怪吗?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我个人每个月的工资除去五险一金,到手多少你也知道。两项加一块,我怎么可能全款买下一套190万的新房?” 白计安道:“我以为是父母帮你。” 三个人一块的话,200万而已,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我父母拿不出那么多钱,况且,就算真的能一口气给我买一套市中心的全款房,也不会选择单身公寓啊。” 一辈子的积蓄都用了,说什么也是为他置办婚房。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他媳妇竟然这么有钱。 只是问他一句喜不喜欢,等他下一次再去,400多平的错层海景高层的钥匙就塞到他手上了。 爆金币的实力,恐怖如斯。 “有道理。”白计安点点头,又问:“那你战友呢?怎么把钱付给你的?” 他可不信按照他们三个人的实力能在勉强凑上门市租金后,把200万的奖金一次性付给贺威。 “说起来,瞎猫撞上死耗子。” “什么意思?” “射击比赛的活动定下来自然要设置吸引爱好者参加的奖项。起初他们太困难,拿不出大奖,一等奖就设置2万元人民币,外加一辆价值4万元的银灰色五菱宏光面包车。” “然后呢?”白计安跃跃欲试地睁大眼睛,“除了坦克300,你不会还有一辆五菱宏光吧!” 大名鼎鼎的神车,他还没开过。 贺威没想到白计安会对五菱宏光感兴趣。 他遗憾地摇摇头,在白计安耷拉耳朵的同时,立刻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就去买一辆开回来给你玩。” “算了。”白计安摇摇头,“虽然用它来跟踪很好,但我已经想好,等胳膊恢复到不影响开车,我就搭开宇的顺风车,回老宅取一辆回来用。” 贺威瞧着他右臂上的绷带,叹道:“看来你还要忍耐一段时间。出门的时候很不方便吧。” 他又不能天天在家。 “没事。我可以打车,也可以叫catharina过来。” 她大概是除去贺威,全天下第二个不想让自己的胳膊再有闪失的人。 “之后呢?”白计安问,“钱和车你都没要,那200万是怎么回事。” “不然怎么能叫瞎猫撞上死耗子。我看他们哥仨创业太不容易,想着战友间帮个小忙,不算什么。我没领他们初设的一等奖。后来,射击俱乐部生意越做越好,封神榜第一名的奖金也越来越多,直到我上班之后,大辉有一天给我打电话,非要问我银行卡账号,还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诉我,就说是好事,叫我给他就完事了。我给了,不一会儿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 “整整200万?” “嗯,一分不差。” 白计安捧起贺威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直到贺威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的运气好像很不错。” “那是当然的。”贺威笑着抱住白计安,“运气不好怎么可能遇到你。” 能让他这么爱,还这么爱他的人。 全天下,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得看紧点。 贺威仰头看着白计安,严肃道:“下次,不许再发生白天的事。” 白计安没想到他们谈天说地,黏黏糊糊聊到后半夜,眼看月亮都要被他们靠倒下班了,贺威还在计较他故意接近邵凌云的事。 “快点。”贺威蹙眉催促,“不愿意吗?” “不是。我就是想,你怎么比我心眼还小?” “这是心眼小的问题吗?你是我的,不许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白计安对别人笑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多一点都不行。 “肢体接触的范围是不是太广了?礼貌的接触也不行?” “都接触了还谈什么礼貌?礼貌就该保持距离!这才是真的礼貌。” 歪中竟然带点道理。 “可是,握手什么的……” 他觉得很礼貌,况且在国外,还有吻手礼和贴面礼。 “握手可以。别的不行!”贺威抱着白计安,像忽悠小孩似的,说:“一旦对方向你伸爪子,拍飞,报警。十分钟,我会出警。” 第74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2 “胡闹。”白计安被逗乐了。 白计安不以为意的表情明显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贺威不高兴撇撇嘴。 忽然,他灵机一动,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早上上班,市局里,我举着你的照片,见一个说一个!” “说什么?” “说这是我媳妇,我有对象,而且同居好久了,每天都很甜蜜。” “你!”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贺大喇叭! 白计安眯上眼,半晌,还是败给掐中他命脉的贺威。 他咬咬牙,心一横:“好!我答应你。” “真好。”贺威开心,脸蛋蹭了蹭白计安的腰腹,“一号我带你去。” “什么?” 贺威仰头看着他:“你不是好奇射击比赛吗?明天我安排好休息日,把一号空出来。正好,等活动结束,让他们见见你。” “见我?”白计安蹙起眉毛,“你不会是要……” “不然呢?说你是我朋友?你见过每天睡觉都抱在一块的朋友吗?” “可是你刚刚才答应我不会说。” “我是答应你不在单位说,什么时候答应你不和战友说了?” 不讲道理的诡辩。 白计安颇为头疼,扶额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居然喜欢到处公开。” 但凡内敛正常一点的,不说刻意否定,起码不会声张,与贺威这副到处炫耀,拽都拽不住的模样完全不同。 “因为你让我开心,让我骄傲。我巴不得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全部都知道。” 第二天一早。 贺威利落停好车,径直向办公室的方向走。 路过三队办公室时,四人组已经全部打卡完毕,规规矩矩地坐在工位上,尽可能摆出乖巧的姿态,消减贺威的怒火。 贺威推开门,眼神无视旁人,精准无误地落在祸源韩阳的身上。 “去二队叫邵凌云来我办公室。之后,操场五公里,不跑完不准上来。” 大门关上。 看着逐渐消失在走廊的贺威,韩阳实在纳闷:“怎么就暴露了呢?” 明明昨天黄金档偶像剧发生的时候,没他什么事呀! 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韩阳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商思文那叫一个嫌弃。 “他们是一对!吃个饭喝口水的功夫就能聊出来,你还真指望自己闯祸后能全身而退啊!” 太天真了吧。 “不对。”韩阳摸着下巴,“以我对白哥的了解,他不是会出卖我的人。肯定是老大变态,偷看对象手机发现的!” “好了,猜来猜去的。”斐辰无语,提醒道,“你要是再不去二队找邵凌云下来,你信不信一会,五公里变十公里?” 前不久,林栋的十公里差点要了他这双好腿,要是贺威再来一下,短期内,除了屁股下面的工位,他是哪都不能去了。 推开一条门缝,韩阳侧身挤进二队办公室。邵凌云一人坐在转椅上前后晃啊晃,似乎正被想不通的问题困扰着。 “咳!” 邵凌云抬头,韩阳别扭道:“我老大叫你去找他。” 想到可能是昨天的事,邵凌云窜出办公室,一溜烟跑没影了。 敲开贺威办公室大门,邵凌云问道:“你找我?” 贺威颔首,把身前的文件合上放在一边。 “我们很熟,没事,放心吧。” 邵凌云被说懵了,“啥?” “你昨天发给计安的消息,回复。” 邵凌云古怪地眨了眨眼:“为什么你……” 他有些乱了。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先问贺威为什么会知道他发了什么,还是问他为什么要口头替白计安回复。 读懂他的表情,贺威直言:“信息是我看到的。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回复消息,因为他和我在一块没看到,不要误会他。” 邵凌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念道:“没事就行。” 昨天下班时的贺威的确有点吓人。 “那个。”邵凌云问,“我还能正常蹭训练吧。” 得知邵凌云是为了一号超越「丹顶鹤」做准备,贺威点点头:“正常来,没人拦你。” 忐忑一扫而空,邵凌云开心地差点蹦起来。 办公室门关,贺威拿起手机,不情不愿地向下达命令的白计安反馈结果。 要不是白计安早上一直磨他,还叫他不许和邵凌云实话实说,他真不想处理这条尾巴。 自然而然,爱咋咋地得了。 ——1日,射击俱乐部举办比赛当天—— “聂开宇。” 栗山凉跪坐在床,双手按着聂开宇的背肌揉来揉去。 “你醒醒!” 聂开宇舒服地哼唧一声,迷迷糊糊地呢喃:“右边再来点劲儿。” 什么? 栗山凉气得眉毛一挑,双手握住聂开宇的侧肋,在他无辜的痒痒肉上一顿猛搔。 “啊!” 聂开宇难耐一扭,翻过身,一把抱住栗山凉反按在床。 利用身体重量,聂开宇把栗山凉压在身下。 “故意抓我痒痒肉。昨天晚上不够,又想被我收拾了?” 感受到大腿上的异样,栗山凉浑身一颤。 他双手抵上聂开宇的胸膛,警告他:“你别乱来!我们还有正事呢!” 想起几天前白计安发来的微信邀请,聂开宇就提不起兴趣。 民间举办的射击比赛,既不是军方演习、也不是奥运会,有什么好看的。 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他想和小栗子吹风、看海、钻被窝。 “你快起来,你还没洗澡呢!一会迟到了!” “你洗了?”聂开宇趁机蹭上栗山凉的侧颈嗅了嗅。 “当然了!这么明显的沐浴液味道,你是鼻子坏了吗?” “没坏。” “那你还明知故问。” “不是明知故问,你每天都这么香。” 栗山凉全力撑着聂开宇放松的身体,吃力地反抗:“少恶心我,快点起来。” “不要。” 栗山凉望着天花板,声音变得冷飕飕。 “你确定?” 沉浸在温柔乡的聂开宇没有丝毫察觉。 “帮我,出来就起。” 咔哒! 蝴蝶刀利刃出鞘。 聂开宇猛地睁开双眼,身法利索地爬下床。 拎起内裤,他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看都没敢看那性感杀手一眼。 第74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3 推开浴室门,房间一阵飘香。 聂开宇睁大眼,咚咚咚,冲到客厅,栗山凉守着一桌子西式早餐,等他吃饭。 聂开宇不敢相信地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桌面上的奶油培根意面、藜麦芦笋鲜虾红西柚沙拉,他说:“你做的?” 栗山凉拿起刀叉:“不要说废话。” 要不是聂开宇自恋又讲究,非要泡香香浪费时间,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吃上饭。 赖床的人还敢磨磨叽叽! 好好的温牛奶都变成常温了! 越想越气。 要不是聂开宇的盘子是他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稀罕物,他非要一刀从中间切开它! “宝宝~”聂开宇冒着生命危险把脸凑上去,“你是不是生气了?” 栗山凉不理。 聂开宇抬手看了眼腕表,掐准时间,他叉起一只虾,放在栗山凉眼前绕啊绕。 “来,张嘴。啊~” 栗山凉抬眼瞪他,刚要发作,门铃响了。 扫一眼几乎没被聂开宇动过的饭,栗山凉起身:“我去,你快点吃。” 推开门,80朵盛放的纯白色百合花被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合伙扛出电梯。 浓郁的百合花香顷刻填满整个走廊。 “你好!”快递员上下瞧着栗山凉,掏出单据递到他面前,“您爱人的花到了。” 每天一束鲜花送给他。 起初他以为聂开宇只是说说,没想到他不但做到了,还一天比一天夸张。 99朵玫瑰就算了,他到底知不知道80朵百合有多占地方! 栗山凉签下单子,一转头,聂开宇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握着叉子站在他身后, 偷看他的反应。 捧着百合,栗山凉眼睛一眯,吓得聂开宇立刻抄起盘子,一边往餐厅回,一边狼吞虎咽。 把花安置在落地窗前。 看着纯白无瑕的百合争相绽放,栗山凉的心情才算美好起来。 “喜欢吗?” 聂开宇握着方向盘,直到正式出发才敢和栗山凉搭话。 “喜欢。” 聂开宇微微一笑。 随身带刀的小杀手,内心居然像鲜花一样柔软、迷人。 “真可爱。” 栗山凉惊讶地扭过头,聂开宇目视前方,说道:“没听错,我在说你可爱。” 栗山凉脸蛋一红,转头撑着下巴,欣赏滨海美景。 忽然,铃声响起。 “宝宝。”聂开宇道,“帮我接电话。” 栗山凉回身一看,躺在他们中间的手机屏幕上闪着「聂夫人」三个字。 “是聂夫人。” 聂开宇理所当然:“你接。” 他怎么接?! 没工夫斗嘴,栗山凉草草说了句:“我开扩音”后,接通电话。 “儿子。你在哪?” 这气势,聂开宇感觉他老妈来者不善。 “有事?” “当然有事!不然找你干什么?” 说罢,叮咚一声,聂开宇收到一条微信。 “你现在就开车过来,别迟到。” “什么开车过来?上哪去?” “你没看到我刚发给你的地址吗?” 栗山凉立刻打开,用极小的声音对聂开宇说:“市中希尔顿酒店,郑鑫昀小朋友的生日宴。” 郑鑫昀? 顶呱呱的聪明大脑飞速旋转一圈,聂开宇懵道:“谁是郑鑫昀?” “郑鑫昀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爷爷是你爸重要的朋友,来头不小。” “所以呢?” “我和你爸收到邀请函,本来都要出发了,结果公司突然来电话把他叫走了。” 言止于此,聂开宇也不用再问了。 “您不会是想让我代替聂总去参加小朋友的生日宴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许拒绝。” “不许我也要拒绝。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只做表面功夫的社交活动了。” 一群戴着假面的大佬举着香槟,站在高级的宴会厅里没话找话几个小时。 真的很熬人! “你不去也得去!” “为什么?”他又不懂生意。 “因为。”聂夫人理直气壮,“我不想一个人去。” …… 一想到和聂夫人单独去宴会社交,聂开宇的头更疼了。 趁红灯,聂开宇转头握住栗山凉的手,向他对口型。 “救我。” 栗山凉惊了。 他怎么救啊?! 别说聂夫人不会听外人的话,就算真的会采用建议,他要用什么身份? 栗山凉摇摇头,回对口型:“去吧。” “那你呢?” “有计安哥。” 栗山凉挣扎都不挣扎就放弃他的态度,聂开宇气得不行。 他瞪了眼没义气的老婆,转头答应聂夫人会准时到达宴会场。 射击俱乐部门前,聂开宇不情不愿地按开车门锁。 “喂。” 以为栗山凉有话要说,聂开宇转过头,栗山凉附身上来,稳稳地亲上他的唇。 “路上小心。” 这一下,亲的聂开宇更不想走了。 他靠在皮座椅上,心里哀嚎聂总早没事晚没事,偏偏应约的时候突然有事! 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何其残忍! 步行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 栗山凉按照白计安发来的定位,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 他抬起头,望着立在俱乐部门前的气球拱门,左右张望。 “凉。” 栗山凉回身,白计安站在咖啡厅门前,向他招手。 栗山凉快步跟去,咖啡厅角落,贺威咬着冰拿铁的吸管,一人独占一张四人桌。 白计安敲了敲桌角的二维码,坐到贺威身边。 “想喝什么自己点。” 他拿起冰块几乎融化的加浓美式,问道:“开宇呢?” 栗山凉低头翻选花花绿绿的饮品单,平静的语气中夹着淡淡的遗憾。 “被聂夫人叫走了,去参加一个叫郑鑫昀的小朋友的生日宴会。” “郑鑫昀?” 贺威扭头看着白计安:“你认识?” “出国前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 栗山凉惊奇道:“五年前穿开裆裤,那现在几岁?” 他以为小朋友怎么说也要上小学。 贺威道:“两岁以上的就不能再穿开裆裤了,推算下来,郑鑫昀小朋友今年最多7岁。” “6岁。”白计安纠正。 “6岁小孩过生日,包下希尔顿酒店整层宴会厅。”栗山凉摇摇头,表示人与人的区别,比物种之间的区别还要大。 第74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4 贺威道:“难怪你认识。” “得益于他会投胎。爷爷、父亲、母亲,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这一点不用白计安详述,贺威和栗山凉都能看出来。 一个6岁小朋友的生日宴,不但包下一层五星酒店庆祝,甚至还能邀请到樾安市的名流出席一起庆祝。 聂家要去,白家也知道。 郑鑫昀。 郑家。 贺威沉思片刻,问道:“他爷爷是樾安市工商业联合会主席,郑庭?” “没错。” “那级别的确够大。” “如果只有他的爷爷,郑家不敢为一个小孩大操大办。主要原因是郑庭的儿子,郑鑫昀的父亲。” 白计安轻敲他们手臂下挺硬的桌板。 “郑广家居创始人。” “郑广家居?” 贺威记得这个牌子的家具不便宜。 光是一把餐桌椅子,最便宜的也要千元,更不要说实木餐桌。 他望着咖啡台后面,墙上的品牌标志,转眼再看一楼大厅里的一排排桌椅。 无论是两人桌还是四人桌,甚至皮质吧台椅、沙发、藤条茶几,全部来自郑广家居。 贺威垂眼盯着桌面上的咖啡杯,上面的logo,他第一次见。 “计安。” 贺威双手环胸,歪身靠上白计安的肩。 “这间咖啡店和郑广家居是什么关系?” 白计安笑道:“你发现了。” “嗯。” “郑鑫昀的妈妈是这里的老板。” 难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开心,可怜孤苦伶仃的栗山凉,一个人捧着葡萄冰茶吸溜个没完。 瞧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白计安抬腕看了眼时间,确认活动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后,偷偷拿出手机,拍下栗山凉的照片,发给聂开宇。 希尔顿酒店。 停好车,锁上车门的下一秒,聂开宇就被地下停车场埋伏许久的聂夫人逮住了。 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上到头发丝,下到脚上的运动鞋,申煜是一边嫌弃一边摇头。 聂开宇当然明白他妈是什么意思,无奈道:“我本来也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没关系。你妈我,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申煜拽着聂开宇的胳膊,找到她的商务车。 拉开车门,曾空手道冠军申煜女士毫不客气地把软塌塌的聂开宇扔了进去! “后面,三套,都是从家里拿过来的,你都试一下,我看看哪一套好。” 聂开宇看着平铺在后座上的三套定制西装,疑道:“不是小朋友的生日宴吗?主角又不是我。” 选什么选,这么麻烦,随便拿一套穿起来像个人就行了。 “不行!”申煜抬腕看着手表,“还有时间,快点试。” 聂夫人在聂家的权威向来由不得他们父子俩反抗。 尤其在上次「方块」闯入他家之后,证明冠军头衔的聂夫人更使他们俩闻风丧胆。 为了能尽快脱身,见他可爱的栗子,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石墨灰、经典黑两套西装相继被聂夫人pass,最后,只剩下一套白色,还没有内搭。 “妈。”聂开宇打开防尘罩,确定除了整套西装之外没有其他配饰后,问道:“你是不是拿少了?” “没有。”申煜上前拿出白色西装比在聂开宇身前,“一件外套,里面不穿。” “不是,不好吧。” 他既不是走红毯的明星也不是时装周走秀的模特,干嘛穿得这么吸人眼球。 “重点是帅!而且领子不低,把一粒扣系上就行!你这孩子,都要三十了怎么还这么保守呢!” 架不住申煜磨叨,聂开宇无奈换上白色西服套装。 拉开车门,简约利落的西服套在不甘不愿的聂开宇身上,仿佛夜色中一抹清冷的月光。v领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他修长的颈线,若隐若现的锁骨,又在总体气质上增添了几分性感与神秘。 “不错!”聂夫人左右打量一圈,“但,好像还差点什么。” 忽然,她灵机一动,从车里翻出七八个珠宝盒,依次摊开。 终于,在一只红色方形珠宝盒里,找到一款玫瑰造型的钻石胸针。 聂开宇看着胸前闪闪发光的珠宝,叹道:“太夸张了吧。” “别不当回事。”聂夫人后退两步,指着胸针说:“四百万,弄丢赔我!” 聂开宇摊开双手:“又不是我非要戴。” “不管。”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迷糊一路的聂开宇拿着邀请函,在跟着雍容华贵的聂夫人正式走进宴会场后,弄清一切。 “这是老董的千金,小时候还来我们家玩过。你们俩在后院,一个堆沙子玩了整个下午。” “姜瑜,你的幼儿园同桌,还记得吗?现在长这么漂亮了!刚从美国毕业回来,学得商业管理!” “盈盈!好久不见。可不是,你都好长时间没有过来我们家玩了,是不是都忘记开宇这个同学了?” …… 在彻底崩溃的前一秒,聂开宇趁聂夫人热聊的缝隙火速躲进厕所。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手机上,白计安发来的照片。 栗山凉捧着葡萄汁的样子真的很乖。 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来了。 如果现在,他打电话向他求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提着蝴蝶刀杀进会场,英雄救美。 整整十分钟,能进到会场内的宾客大多有头有脸,即便互相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招呼,脸还是熟的。 长时间躲在厕所里也不是办法。 尤其他今天还特意换了衣服,做了发型。 临回战场之前,聂开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真帅。 顶光都这么帅。 这要是让小栗子看到,迷死他! 走出男厕,背后,聂夫人的声音响了。 “舍得出来了?” 聂开宇看着就站在门旁逮他的老妈,说道:“站这么近,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变态啊。” 申煜懒得和聂开宇掰扯没有营养的话题。 她拉着聂开宇找到一处无人休息的房间,质问:“你怎么回事?我给你介绍的都是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家世、样貌、身材、学历,哪一样配不上你!你倒好,人家主动和你说话,你嗯嗯啊啊的敷衍。我就纳闷了,之前你不这样,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变了?你有人了?” “没错。” 聂开宇点头。 “我有人了。所以,不要再白费力气介绍名门千金给我,我不要。” 第74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5 “你说什么?” 聂夫人死亡凝视聂开宇,然而,平时都会后退一步的儿子今天居然定睛看着她,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明白他心意已决,聂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 “把栗山凉给我叫来。” 聂开宇震惊:“您,您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他还觉得他们瞒的不错呢! 聂夫人没心情闲聊,她一手指着聂开宇,一手气到扶额:“现在,打电话!” “不打。” “什么?!” 聂开宇坚持:“我不打。” “怎么的,你也知道你们见不得人呀!?”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你就是玩玩,没打算动真格,所以没必要要我们知道?” “瞎说什么呢?”聂开宇不满道,“别人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乱说就算了,您是我妈,为什么也要说这种话?往我身上泼脏水,您脸上有光啊?” “闭嘴!”聂夫人低声喝住聂开宇,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打不打?” “不打。” “不打,行。我打。” 说着,聂夫人打开手提珍珠包,掏出手机寻找栗山凉的手机号码。 “妈!”聂开宇上来拦,聂夫人后退一步,警告他:“不许动。” 真是反天了,还敢动手抢她的手机。 不敢轻举妄动的聂开宇快要急死了。 鬼知道他妈怎么就猜到他们的关系了,还有栗山凉,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乐乐呵呵的和白计安、贺威一块看比赛呢! “妈。”聂开宇上前一步,“他原生家庭不好,父母对他不好,他很喜欢我们家。” 聂夫人扭头看他,“你想表达什么?” 动手不敢,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聂开宇长吁一口气:“我想说的是,不是他喜欢我,是我喜欢他。不管你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要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别吓到他。” 聂夫人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瞧他了吧!” 刀山火海都闯过的人,还会怕她? 聂开宇没想过聂夫人会被他的三言两语说服,直言:“如果你这一通电话下去吓到他,我就把自己当做赔礼送给他。” 聂夫人瞪着威胁她的人:“我要是没吓到他,他自己愿意离开呢?” “那就当做他胆子大,连您都不怕的奖赏,把我送给他。” 反正怎么着他都要送。 倒贴的赔钱货还敢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 聂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抄起手包往聂开宇的身上招呼。 完全忘了当初是如何费尽力气才抢到的这款chanel收藏级珍珠金属镂空晚宴包。 知道聂夫人喜欢,聂开宇硬是没躲,只是他没想到一款单手就能掐住的小包,会这么重。 接到聂夫人电话前,栗山凉握着仅剩一个杯底的葡萄冰茶,望着远处和战友们寒暄的贺威、白计安。 两人并肩而立,毫不掩饰的十指相扣把射击俱乐部的老板们看呆了。 栗山凉担心地望着白计安的侧颜,微微泛红的脸上,不仅仅是羞涩,更多的是紧张。 “果然不是计安哥的主意。” 刚刚他们还在咖啡厅的时候,听到贺威说要带着白计安去见战友,他还以为是朋友之间的介绍。 可下一秒,向来沉着冷静的白计安竟然慌了神,甚至手下不稳,差点碰倒喝空的马克杯。 「贺威,一定要说吗?我们就去看一下,凑个热闹就回家,挺好的。」 「不行,我不喜欢让别人误会我们是普通朋友。」 栗山凉无奈地摇摇头。 一意孤行的霸道,也就计安哥一个人能受得了。 如果换做聂开宇敢不顾他的意愿,拉着他到处公开,他非要在他的天灵盖上来一棒子! 喝光最后一口冰茶,栗山凉回头瞄准角落里的垃圾桶,抬手一掷。 咣当! 完美的三分球。 同时,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以为是聂开宇在宴会上没意思,故意打过来骚扰他,结果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聂夫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尖,但下一秒,栗山凉更担心是聂开宇出了什么事。 “聂夫人。” “过来找我们。” 栗山凉愣了愣,刚要开口,电话已经挂断了。 过来找他们。 没有给他地址,聂夫人就这么直接叫他过去。 热热闹闹的商店门前,栗山凉握着黑屏手机发呆的样子非常显眼。 白计安拍了拍贺威的手,转身走过来,严肃道:“怎么了?” 栗山凉回神,眼眶竟然红了。 “计安哥,怎么办?聂夫人她,好像知道了。” 明白栗山凉所指,白计安微蹙眉心,安慰道:“毕竟是开宇的父母,你们的关系总不能瞒一辈子。知道是迟早的事,顺其自然地面对,也不错。” 既然公开注定是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与其主动承认,还不如被发现,至少省去了前期心理准备的煎熬。 “可是……”他会害怕。 不是害怕聂夫人会如何看他,而是害怕聂开宇因为他伤了聂夫人的心。 拥有完整的家庭,得到父母的宠爱。 这些看起来每个人天生都理所应当得到的,却成了部分人的奢望。 聂开宇是幸运的那个,不应该因为自己变得不幸。 “没关系。”白计安摸了摸他的头,“做你想做的。大不了回来,你还有我、catharina、ventus。一切结束后,如果你不想留在樾安就回美国,把书读完。” 栗山凉不相信聂开宇会放弃他。 如果他敢,他就再也不见他了! 看着远走的栗山凉,白计安的心五味杂陈。 迟早某一天,他也必须像栗山凉一样,以贺威一生伴侣的身份面对他的家人。 “走远了,别看了。” 贺威闪身站到白计安身前,阻断他的视线。 白计安无奈一笑,贺威不经意地双手插兜,瞄着他自然垂下的左手,刻意一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他可什么都看到了! 见他又要捧起醋坛干杯,白计安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向举办活动的中心走。 “没什么,娘家人,互相鼓励而已。” “啊?” “你不懂。” 第74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6 揣着忐忑到近乎要爆炸的心脏,栗山凉站在希尔顿酒店门前。 他抬头仰望,高耸的大楼直入云层,仿佛在告诉他自己和聂开宇之间有多少无法跨越的鸿沟。 栗山凉慢慢攥起拳头。 没错。 他来自英国。虽然不是大名鼎鼎的首都伦敦,但他的家乡爱丁堡是个包容性非常高的地方,遍地历史建筑和全年无休的艺术节让生活在那里的人惬意舒适。 即便这些优点和他都没什么关系,甚至从小到大,他生活的家也只是位于城郊的一座破旧的独栋木房。 他无父无母,血统也不够纯正。 既不是白种人也不是黄种人,不是英国人也不是日本人,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却是蓝色的…… 站在电梯里,他抬头望着不断向目的地靠近的楼层数字,更紧张了。 无论怎么找,他好像都没办法从自己身上找到一条配得上聂开宇的优点。 还有什么……卡里的钱。 显然比不了。 学历? 他是麻省理工的,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比聂开宇的医科大好,但……他还没读完,人家已经是拿到毕业证、学位证的博士了。 电梯门开。 栗山凉一步步地向聂夫人发来的房间号靠近。 站在门前,找不到答案的栗山凉有些动摇了。 聂开宇。 样样都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不是,我真的不能理解您!” 栗山凉惊讶地抬起头,里面,是聂开宇的声音。 “我怎么了,你说。” “我第一次带凉回家的时候,您怎么说的?说他是我带回来的儿媳妇,现在真是了,您又不愿意了,为什么呀?!” “为什么?”聂夫人都要笑了,“是,儿媳妇的确是我起的头,但是你妈你不了解吗?我那是开玩笑!谁知道你玩真的!” “我不是玩,我很认真,我要和他过一辈子!” “你懂什么一辈子,你才几岁呀?” 房间里愈演愈烈的争吵都是因为他。 聂开宇会那么说他很开心,但他没有办法继续站在原地偷听。 鼓起勇气,栗山凉抬手叩响门板。 门内,聂家母子瞬间安静。 正在气头上的申煜径直走过去开门,聂开宇快她一步,他抬手拦在聂夫人身前,低声求道:“别冲他发火。” 申煜狠瞪聂开宇一眼,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 她真是没想到,平时对任何人事都没什么特别的聂开宇,竟然会这么担心栗山凉。 家大业大的聂家都要绝后了,她说两句还不行了? 拉开门,栗山凉的表情让聂开宇倒吸一口气。 他知道他不傻,尤其是他的老本行,猜出聂夫人突然叫他过来的原因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他没想到,平时被他抱在怀里,坏脾气的炸毛小猫,如今已经收起他的利爪,做好了随时被抛弃的准备。 “你进来!” 突然拔高的一嗓子吓了申煜一跳,她回头,正打算骂聂开宇发什么神经,聂开宇竟上前一步,把栗山凉拽进来。 他捧起他落寞的脸,不满地问:“你怎么回事?” 谁叫他摆出这样的表情? 谁让他这么过来见聂夫人的? 他不应该挺胸抬头敲门,气宇轩昂走进来,霸气侧漏地拉起他的手和聂夫人诉说对他的爱吗? 仗还没打就投降,这算什么? 养了四年,白计安除了硬件,软件是一点都没培养! “等我出去的。” 非要找他那个好朋友好好算上一笔。 “你们俩摸够了吗?” 聂开宇、栗山凉回神,聂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侧面,看着他们你侬我侬地捧脸。 聪明如他的聂神医算是彻底看清局势了。 boss实力超群。 本想着以二敌一,靠人数取胜,但目前看他甜心大宝贝的消极态度,此计算是废了。 聂开宇拉起栗山凉的手把人藏在身后,“人来了,您想说什么,说吧。” 一米八五的聂开宇往他们俩中间一杵,跟个电线杆子似的。 申煜看不到栗山凉,只能左右摆动身子,结果,她怎么摆,聂开宇就有样学样。 只要他反应够快,聂夫人就别想看到他的栗子。 连续几个回合,聂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定原地,质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单打独斗,聂开宇索性不装了。 他点点头:“对。” “你!” “先别生气。” 聂开宇伸手握住指着他的手,慢慢放下。 “您不是对我们在一块的事有疑问。这下,我们都在这,您有什么心结没想明白,说出来,我们亲自为您开解。” 申煜太明白自己的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出来,就是他胡说八道的前兆。 “我不和你说,我和栗山凉说,你躲开。” 聂开宇摇头。 “躲开。” 聂开宇又摇头。 “你……” “别吵架。” 不顾聂开宇阻拦,栗山凉走出来与他并肩。 他极力隐藏怯懦,用真诚的眼神望着申煜,说:“聂夫人,我在听。”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申煜扭头狠狠地瞪了聂开宇一眼。 可惜,一个两个都管不了,地位低下,愁到都没脾气的聂开宇系统崩了,已经无法继续接受聂夫人发来的仇视信号了。 “栗山。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自从新年你来我们家做客,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但是我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申煜叹口气,“是本身就喜欢男人,还是因为开宇才喜欢的男人?” 于她来讲,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栗山凉怔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是不是喜欢男人,说到底他不是很清楚。 在遇见聂开宇之前,除了白计安,他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但白计安、catharina、ventus都曾说过,他对白计安的「爱情」中掺杂了太多的「感激」。 亲人、爱人、朋友、恩人等等……太多太多的感情拧成一股麻绳变成了执念。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对白计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聂开宇不一样。 亲人? 他只是短暂地借住了他的房子。 不但开始是他强行逼他的,就连后面真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彼此也没有太多交集。 爱人? 现在是。之前,没有互殴是因为聂开宇自知动手是自寻死路。 朋友? 完全没有。 恩人? 反了。 栗山凉无尽的沉默让氛围变得愈发紧张。 聂开宇斜睨他,片刻,说:“您这么问,他分不清。” 申煜没懂聂开宇的意思,而后,只听他转身面对栗山凉,重新问:“你对我的感觉,在其他人的身上出现过吗?” 栗山凉抬起水蓝色的双眸,语气无比坚定:“没有。” 第74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7 “没有。” 聂开宇转头对聂夫人摊开双手,得意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看。」 瞧着懵懂的栗山凉,申煜有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 两个人并肩站一块,看看自家儿子,跟个人贩子没两样。 申煜越想越气,狠狠地瞪着聂开宇。 聂开宇也不怵,见聂夫人没继续问话,干脆自己找台阶下。 他伸手握住栗山凉的手,说:“您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们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见两人这就要跑,申煜喊道:“给我站住!” 栗山凉脚步一顿,他扭头看着有些烦躁的聂开宇,心里不是滋味。 申煜绕到他们面前,眼神在栗山凉的脸上轻轻一扫。 “我不是说栗山不好。如果他是个女孩我完全没有意见,但,他是男的呀!他不能生呀!” 她很想抱孙子的!! “不能生?谁说他不能生?” 聂开宇一本正经的语气瞬间震呆申煜和栗山凉。 两人面面相觑,栗山凉连忙对申煜摆手,表示自己是男的,不会生。 申煜瞪眼看着胡说八道的聂开宇:“谁说他能生?” “他又不是不孕不育,怎么不能生?” 反应过来,聂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他跟你就不能生!” “那是我的问题,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他了呢!” 聂开宇伸手勾住栗山凉的肩膀,像炫耀宝贝似的和申煜介绍。 “这黑发碧眼白皮肤,生出的孩子一定超级漂亮。” 话毕,生怕打通栗山凉任督二脉的聂开宇搂过他的人,严正警告。 “我这么说是因为你长得很可爱,我喜欢,不是真的说你的孩子会很好看!你要是敢动和别人生孩子的歪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听到没?” 栗山凉乖巧点头的样子实在太好骗了,看的申煜忍不住,想帮他报警。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这只专门骗孩子的大灰狼! 聂夫人顿了顿,说道:“你们要是真想在一块也不是不行。” 两人大喜,结果,聂夫人指着聂开宇,又说:“你必须给我生个孩子出来。” 她不能让聂家就这么没了。 前一秒开心的聂开宇脸色一变,反问:“我上哪给您生孩子去?” “我不管你上哪生,抱回来就行。” “不是我亲生的也行?”他倒是可以领养。 申煜眼睛一横:“废话!你说不是亲生的行不行?” 聂开宇服气地点点头:“您要亲生。那摆在我面前就只有两条路。第一,我花钱,非法代孕;第二,我找人配合,做对不起凉的事。您选吧,你是希望我在法律上出问题,还是在道德上没底线?” 聂夫人一怔。 看着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聂开宇抢先一步,说:“事先说好,我既然和凉在一块,就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您要实在逼我,我就铤而走险找代孕,成了捡便宜,不成,大不了被警察抓起来,关上几年出来,孩子还在。如何?” 申煜被气到扶额的样子不是栗山凉想看到的。 他伸手扯了扯聂开宇的手指,劝道:“别再说了。” 不说,他从来没想说,是聂夫人非要逼他讲清楚。 细算起来,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反问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他和栗山凉在一块,把他找来参加宴会就算了,又换衣服又做发型又戴首饰的,竟然还大张旗鼓地把他像商品似的到处介绍。 聂开宇闷着一股气,门外,郑广家居的创始人,本次生日宴会主角郑鑫昀小朋友的父亲郑亿上台讲话。 说起郑亿,儿子6岁,自己却54了。 48岁生出第一个儿子,老来得子,郑鑫昀自然成了郑家人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48岁……聂开宇扭头看着身体倍棒,每天早上六点还能起来长跑的聂夫人,还有聂总,今年也才50出头,和郑亿也差不了几岁。 “妈。”聂开宇十分认真地说,“不然,你和我爸再要一个?” 只要能解决当下的问题,他不介意突然多一个小他三十岁的弟弟。 就算父母没精力顾,扔给他和栗山凉也无所谓。 申煜懵了,第一反应就是抄起宝贝珍珠包砸这个不孝子。 可惜她低头一看,两手空空,珍珠包在上一轮已经被砸出去,被聂开宇接到,放在后面的架子上了。 申煜指着他们身后的包包,对栗山凉微笑道:“那个,递给我。” 不明所以的栗山凉按照指示办事,明白待会要发生什么的聂开宇也不拦着。 双手递上,聂夫人抓起包包二话不说地扔向聂开宇。 “你说那是人话?!你妈我都要五十了!” 栗山凉被吓得一抖,幸好聂开宇太了解聂夫人,提前预判,在她投来前摆好接包姿势。 他把包包放在一边,喃道:“不想就算了,我又没逼您。” 摊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申煜算是看清楚了,交流只会让她越来越气,还不如武力解决。 不能解决问题? 那又能怎么样,先舒坦再说! “把包给我!” 聂开宇知道聂夫人又要打他,摇头:“不。” “给我!” “不要。”说着,还伸手抓过珍珠包往身后藏了藏。 “好。” 申煜气急了,抄起旁边茶几上的水晶纸抽盒朝聂开宇扔了过去! 栗山凉一惊,转身冲到聂开宇身前抱住他,挡住攻击。 咣地一声! 沉重的纸抽盒落地,摔成两半。 顾不上后背的痛,栗山凉转身面对申煜,鞠躬道歉。 “你干什么?!”聂开宇拉起他,“谁叫你道歉的?你又没错!” “别拦着我。” 栗山凉挣开聂开宇,转身面对申煜,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脸。 他嘴笨,除了道歉,希望聂夫人不要生聂开宇的气之外,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才能把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 其实,在门外,当他听到聂开宇面对母亲反对却依旧坚定选择他的时候,他便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计安哥说,喜欢一个人就要用自己的全部来爱他。 只要对方值得,哪怕结局不尽人意,也无怨无悔。 第74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8 他没有白计安厉害,可以为了保护心爱之人从零坐上「红桃主」的位置。 但至少,他不要因为自己的出现让聂开宇拥有的,无比珍贵的亲情变质。 这种感情他从未拥有过,清楚里面的分量。 “你起来!” 栗山凉鞠躬道歉求得原谅的样子看的聂开宇都要心肌梗死了。 他不理解栗山凉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以他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他们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地气一时。之前他放弃从商,选择医学专业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么一段。 最后怎么了? 他还不是读完博士,顺利当上外科医生。 逢年过节,聂总每次和亲戚朋友见面都会夸他多了不起,医术高超、头脑聪明,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 聂开宇深呼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用力拉起栗山凉。他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 “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先勾引你的!” 栗山凉摇头:“但是,我回应你了。” “你喜欢我回应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 栗山凉随时准备和他分开的样子气得聂开宇脑门突突。 “你什么意思?后悔呀!我都被你吃干抹净了,现在后悔是不是太晚了?早在床上的时候你想什么来着?!” “我……”栗山凉不知道说什么。 早些时候,他只是觉得聂开宇的拥抱很温暖,嘴唇很软。 总是惹他、气他,但又会帮他、照顾他,在他最不擅长的地方,很有耐心地教他。 第一个缠着他的人; 第一个在他抵抗药剂副作用时解开他的绳子,告诉他不要那么对待自己的人; 第一个向他告白的人; 第一个送他花的人; 第一个和他约会的人; 第一个和他亲吻……做最亲密的事的人。 甚至,连他酒窖里的葡萄汁,都是第一好喝的。 “我,”栗山凉望着聂开宇,眼圈红了,“我喜欢你。” 最佳答案。 聂开宇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他一把抱住栗山凉,激动地回应:“我也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恨不得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可是……” 他无法忽视聂夫人的意见,自私地独占聂开宇。 “没有可是。” 聂开宇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什么都对我做了,想拍拍屁股走人?我不允许,你要对我负责, 对我的感情负责,对我的身体负责,对我的……” 眼瞧没羞没臊地两个人抱在一块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嘴里的小磕也是越聊越黄。 申煜终于忍不住了! “你俩给我闭嘴!!” 她瞪着像老鹰护崽一样抱着栗山凉的聂开宇,咬牙切齿地评价:“大庭广众,什么话都敢说,不要脸。” “哪有大庭广众?这一共就我们三个人呀。”还都不是外人。 “我真是谢谢你不把我当外人!以后大可不必。” 聂开宇抿嘴一笑。 他明白,聂夫人虽然嘴上严厉,但实际上,经过他们这通折腾,已经消气不少。他打算乘胜追击,一举攻下聂家防守最强的城池。 “妈……” 唰! 房间的灯熄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门外传来一片惊呼。 聂开宇立刻打开手电筒,三人面面相觑,向门口走去。 眼看为首的聂开宇握上门把,栗山凉忽然伸手拉住他,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后。 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老宅监控室里亲眼看到「方块j」和「方块q」大摇大摆地走进他家的时候。 不由地屏住呼吸,聂开宇看了眼门板,转头对栗山凉摇摇头。 他不要栗山凉一次次以身犯险。 “别磨叽了!”申煜一把捂住聂开宇的嘴,拉到后面,对栗山凉说:“开门,小心点。” 栗山凉颔首,他转身站在门缝一侧,伸手轻轻按下门把拉开。 宴会正厅如房间一般,一片漆黑。 没有聚光灯,没有任何其他辅助灯光,甚至,连背景音乐都没有。 他疑惑地眯上眼,正厅里的客人同样感到奇怪,但碍于信任和尊重,场内没有一个人打开手电筒照明。 咔! 金色的聚光灯亮起。 一个穿着复古马戏团风格服装的魔术师背朝观众,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他微笑转身,十分神秘地把右手伸进前襟,故弄玄虚地从舞台左侧,一路快步来到舞台右侧。 而后,他回到舞台中央,将怀里的左轮手枪掏出来,高高举起。 栗山凉睁大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的手枪,直到魔术师走下台,半跪在郑鑫昀面前,向他展示这把入行以来追随他多年的老朋友,道具枪。 六岁的郑鑫昀接过魔术师手中的枪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忽然,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郑亿,乖巧地问:“爸爸,我想要这把枪。” 郑亿点头,“当然可以。” 话落,魔术师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连忙站直身,向郑亿解释不能卖掉手枪的缘由。 当着客人的面被直接拒绝,郑亿的脸色一暗。 他冷眼看着魔术师,说道:“时间宝贵,先表演吧。” 魔术师尴尬地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还在把玩手枪的郑鑫昀,艰难开口:“郑总,那个,表演需要手枪。” 郑亿有些不耐烦:“你没有备用道具吗?” 魔术师摇头,郑亿不悦地叹出一口气,转而露出慈爱的笑脸,半跪在地毯上与儿子交流。 想要一个蜜罐里养大的少爷放弃喜欢的东西不太容易,好说歹说,郑鑫昀方才松口,但条件是,魔术师表演完魔术,必须要立刻把枪还给他。 魔术师为难的表情挂在脸上,他想拒绝,却被郑亿的眼神吓了回去。 他伸手拿枪,即将触碰的瞬间,郑鑫昀手一缩,把枪又收了回去。 “你还没有答应我。” 全场一片寂静。 十几双权贵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无形的压迫感让刚有些名气的小魔术师喘不过气。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所有人都在等待「标准答案」。 “我知道了。” 他妥协了。 “我答应你。” 第74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29 神乎其技的表演在台上如常进行。 平平无奇的左轮手枪,在魔术师的手上变成无所不能的神器。 不但能射出假弹壳,还会在魔术师的衣服下摇身一变,射出魔术纸牌、旗子和掩人耳目的烟雾子弹。 精彩的魔术表演引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 看着怀里开心到拍手直笑的郑鑫昀,郑亿终于散去脸上的阴霾,露出真心的笑容。 “没事吧。” 聂开宇凑到栗山凉身后,把下巴垫在他的头顶上,通过门缝向正厅张望。 栗山凉被压得不舒服。他摇摇脑袋甩下聂开宇,回身对两个等他消息的人说:“目前看没什么问题。” 至于魔术表演之前的小插曲,依他看,并不能引起风浪。 聂开宇放心地点点头,悬着的心算是真正落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被「方块」绑架,知道白计安和栗山凉他们的事,看到组织里的人……每每发生些猝不及防的意外,哪怕是拉闸的小事,他也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没事就好。” 他伸手拉过栗山凉,准备与聂夫人进行 round two。 可惜,聂夫人此次受邀参加晚宴的目的并不完全为了聂开宇,还有他们聂家的事业。 她没兴趣把所有时间全部浪费在拆散他们身上。 见聂夫人二话不说,拿起包包就要出门的样子,聂开宇见缝插针:“不谈了?那我就当您同意了。” 聂夫人转头一瞪,说:“我没同意!” “那您走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他非要磨到他妈认可栗山凉做自己的老婆不可。 “没说完你就憋着!”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聂开宇嘟囔:“打不过就强制中场休息,每次都这样,就不能换个套路。” “聂开宇。” 聂开宇转头对上栗山凉水汪汪的眼睛,好美,颜色比平时更蓝,和每日清晨卧室窗外荡漾的海涛一样。 聂开宇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唇瓣微启,好像要说什么的时候,聂开宇一把捂住他的嘴。 “别说话,我不想听。” 肯定又是那些他自认为为他着想的话。 他不要分开,也不要听聂夫人的话。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业,自己心爱的伴侣,他都要自己选择。 栗山凉被他捂得难受,他扒开他的手,说:“我是想说,我们也出去吧。”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这点聂开宇倒是同意。他抬腕看着手表,时间接近中午。 “正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宴会上别的意思没有,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倒是有的是。 栗山凉点点头,正要走,聂开宇立刻干咳了两声。 他疑惑地回头,只见聂开宇像个时装模特似的双手环胸,故意扬长脖子,一边挺胸肌,一边用下颌线对着自己。 穿了套风骚小v领的白色西装在满是名媛淑女的宴会厅上空到处乱飞。 他还没挤出时间算账,他还主动得瑟起来了! 栗山凉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嫌弃的脸让走秀版聂神医十分纳闷。 难道是姿势不行? 在满是医学知识的大脑里翻箱倒柜。 眼看此刻用不上的书都搬没了,也没见到一本时尚杂志。 算了。 他宝宝说了,喜欢他。 意思就是只要是他,什么姿势,他都会喜欢。 看着又坐桌子,又拉衣领,又插兜,又不经意摸上摸下,好像浑身刺挠的聂开宇,栗山凉真想此时此刻时光倒退,他要对着那句「我喜欢你」疯敲删除键。 被栗山凉从房间里拽出来,聂开宇委屈巴巴。 他还想在里面留点脸蛋滚烫的小回忆呢,结果倒好,都把人抵在门上要亲了,栗山凉的肚子抗议了。 “居然还没完事。” 顺着栗山凉的视线看去,台上,可怜的魔术师依旧站在舞台中央,面带微笑地进行表演。 聂开宇端着装满美食的瓷盘站在栗山凉身边,一边悄咪咪地投喂,一边问:“你怎么进来的?” 宴会场大门口,不算安检,光是叫人配合查看邀请函的就有四个黑西装大汉。 “计安哥的。” 聂开宇原来如此地点点头,他就说嘛,白家怎么可能没被邀请。 搞了半天,是全家都没搭郑家的茬。 整整四十分钟,魔术表演结束。 李杰回到休息室,紧接身后的门开了。 他转头看去,来人是当初联络他所在的娱乐公司的,郑亿的贴身秘书,吴晴。 看着吴晴手里明晃晃的信纸袋,李杰的眼神瞬间暗了。 “辛苦了。” 吴晴把纸袋放在茶几上,慢慢推到他的面前。 “除去演出费,这是郑总的一点心意。里面的数字足够李先生您购买更多、更好的道具。” 李杰怔怔地看着纸袋,五厘米,五万。 如果单纯按照物价购买他的左轮道具手枪,价格再合适不过。 只是,于他而言,这把从他入行第二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四处表演的手枪。 它见证他从一个在街头免费表演、连十五平米的出租房费都付不起的无名之辈,到今日有公司肯收、有活动可接的小魔术师的蜕变。 在他的心中,它不是道具,是伙伴。 人可以卖掉道具,怎么能卖掉伙伴呢? 李杰慢慢收紧双手,在吴晴漠然地注视下,鼓起勇气:“我想拒绝。” “价格不够?可以商量。” “不是!”李杰抬起头,“是无论多少钱,我都不想卖。” 吴晴微微扬起头,用下巴居高临下地对着他,劝道:“李先生您可要想清楚,一把枪和一个魔术师的未来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李杰睁大眼:“你们威胁我?” “当然不是。” “什么不是!”他激动地站起身,“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如果我不肯卖枪,郑亿就会在行业里封杀我!” 吴晴轻轻勾起嘴角,完美的职业笑容像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让人不寒而栗。 “是李先生你多心了。郑总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 “既然不会,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根本就不需要郑总说什么,只要是听到风声的人,自然不会在千千万的魔术师中选择您的表演。” 第75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0 李杰的脸顿时白了。 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拒绝? 如果要用未来才能换回他的枪,那么今后不会再有工作上门的他,要枪又有什么用? 看出李杰的动摇,吴晴道:“只要您把枪卖给我们。不但这些钱,小郑总会很开心。小郑总开心,郑总就开心,您的老板会更开心。” 接下来的话不用吴晴多说,李杰也明白。 他忍下心底不断涌起的酸楚,从包里拿出左轮手枪放在茶几上。 吴晴走后,他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室,呆呆地望着躺在原地的五万块,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回事……” 射击俱乐部门前,邵凌云站在台阶上着急地向远方眺望。 “怎么了?” 李仁背手走来与他并肩而立,顺着他眺望的视线张望。 “还没来呀?” 邵凌云摇头:“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不会是还没完事吧!” “完事?他今天有表演?” “对啊,说是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过生日。不过,先不说这个,老板。”邵凌云回头向俱乐部大厅里面探望,“他怎么来了?” 李仁有些懵:“谁呀?” “就他。” 顺着邵凌云的眼神望去,李仁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战友,传说中的「丹顶鹤」,贺威。 他勾唇一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反问:“你认识他?” 邵凌云撇了撇嘴:“何止。他还是我上司呢!” 李仁故作惊讶:“他也是市公安局的!什么官呀?” “刑侦支队长。” “你顶头上司?” “差一点。” “那就是不同支队的。再看你瞧他的样子,既然不熟悉,怕什么?” “谁说的?!” 原本是不熟,不过经过他这段时间的「纠缠」,现在熟了。 “熟你不上去和他主动打招呼?不怕回去给你穿小鞋呀?” “他不会,虽然平时凶不拉几的,但实际上人品还不错,不会干偷偷摸摸的事。” 李仁认同地点点头:“的确。” “嗯?”邵凌云疑惑地看着他,“你认识他?” 可他刚刚明明问他贺威的官职,看起来就不像认识的人呀! 说谎逗小孩这种事李仁不擅长,他勾勾手把一头雾水的邵凌云叫进来,隔老远大喊贺威的名字,吓得无处躲藏的邵凌云心脏突突。 贺威和白计安转头,眼神一同落在又吹哨、又望天,假装自己很忙的邵凌云的身上。 贺威不自觉上前半步,把原本和他并肩的白计安挡在身后。 “几号?” 邵凌云指着自己,“你问我?” “不然呢?这里面除了你还有人是选手吗?” 他环视一圈。 一众人中,除了他之外,李仁和钱裕丰是射击俱乐部的老板,余下就是贺威和不知道为什么露出半个身子,手臂还没彻底康复的白计安。 “你呢?”邵凌云指着贺威,“不试试吗?第一名有两百万人民币的奖金。” 虽然贺威参加会挤掉他的第二名,但他更想知道如果是贺威,能不能干掉那个霸榜十多年的「丹顶鹤」。 “我没兴趣。” “那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我比赛的吧!”他会紧张! 贺威淡道:“我看起来有这么闲吗?” 要不是白计安提到这,他又想公开恋情,才不会花掉珍贵的假期在满是人的地方凑热闹。 邵凌云撇撇嘴,他转头瞧上一圈,确定没有看到俱乐部的第三个老板时,问道:“大辉哥呢?” 李仁道:“他啊,今天恐怕是凑不上热闹喽。” “为什么?” 邵凌云的印象中,射击俱乐部最常见的老板就是张大辉,就连有一次他生了胃炎,吊水都是在办公室里打的! 钱裕丰道:“他去参加生日宴了。” “又是生日宴?” 贺威、白计安、邵凌云都有同感,今天总有一个身边的熟人去参加生日宴。 不过按照正常逻辑,即便近几年射击俱乐部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受邀去郑鑫昀的生日宴会,还是不够级别。 但直觉告诉白计安,现实生活中的某些巧合,甚至会比小说和影视作品更加离奇。 “难道是希尔顿酒店?” 闻言,钱裕丰和李仁的眼睛都亮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李仁说:“大辉听说了那里面办生日会的主人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特别喜欢枪,想混进去瞧瞧,最好能忽悠他来我们这上课。” 想法不错,但白计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耳畔,贺威叹气,把他想说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世家少爷想玩什么都会请老师去家里辅导,谁会送过来上课呀?” 李仁不敢置信:“射击也能在家里教?!家里能有靶场?!” “想学别说靶场。马场、高尔夫球场、动物园、游乐场、博物馆,想要什么都能建。” 小时候就是温饱家庭长大的三个人哪知道这些。 他转头看了看耸肩的钱裕丰,征求意见:“要不要叫大辉回来?” “不叫也可以。”白计安说,“如果宴会的主人信任张老板,即使不会把孩子送到这里学习,还是有可能联系他去家里教学。” “那敢情好啊!”李仁笑道,“只要能赚钱,谁去,怎么教都行!” 话毕,上一次向白计安和catharina推销的姑娘一路小跑到钱裕丰、李仁的中间,低声咕哝几句。 钱裕丰颔首:“那就通知下去,李老板上台宣布比赛开始。” “什么?!”突然被cue的李仁懵了,“怎么是我?”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提前通知他? 钱裕丰无奈:“以前这些事都是大辉做,今天他没在,你替他。” “那你呢?” “我,不善言辞。” 说完,钱裕丰随着来通知的姑娘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李仁一个人在原地咕哝。 “你不善言辞,我还i人呢!熟人还成,大庭广众,让所有人听我讲话,这不是要我命吗?” 忽然,他想起身边有个能力强的大官。 李仁投去求助的眼神。 “贺威……” “闭嘴。” ———————————— 8月8日。 贺队长生日快乐,至于计安,辛苦你了。 第75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1 李杰从酒店慌慌张张赶到射击俱乐部的时候,店老板之一李仁正站在门前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哎!阿杰,在这儿!”陈家齐在人群中高高挥手。 李杰穿过层层围观群众,走到陈家齐身边,气息不稳:“还没开始吧!” 酒店发生的意外对他来讲不是小事,如果不是缓神看到手机在闪,他差点把邵凌云的比赛给忘了。 “今天怎么这么久?” 陈家齐看了眼手表。 “不是说四十分钟结束就可以走人的嘛,凌云等你半天了。” “抱歉。” 陈家齐上下打量李杰。 脸色泛白,神情慌张,好像被什么很困扰的心事压着,喘不上气。 “你怎么了?”陈家齐顿了顿,惊道:“难道表演失误了?!” 于魔术师来讲,表演失败可是关乎未来职业生涯的天大事,尤其金主还是郑广家居的总裁,请到的来宾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是。”李杰沉默片刻,“是其他事,不过说来话长,等凌云的比赛结束,我请客,我们吃饭说。” 陈家齐担心,但此时明显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只能按照李杰的安排,以邵凌云的比赛优先。 “凌云上次成绩只有七十多分,拜师求教,这次的分数应该会更高吧。” 陈家齐回神,点头时,正巧想起一件事。 他抬肘碰了碰李杰的手臂,用下巴指着李仁和钱裕丰身后,已经在俱乐部大厅里等候的二人。 “诶?” 李杰眯起眼睛。 尽管站在阳光下的他们看不清依靠荧光灯点亮的大厅内部,但区别于普通人,卓越的身影,他还是能一眼认出的。 “那不是上次我们和凌云一起玩的时候遇到的帅哥吗?手臂有伤的那个。” 陈家齐不置可否,转言:“看到他身边的男人了吗?” 李杰点头,叹道:“气势好足。” “他就是凌云和我们说的那个刑侦支队长,贺威。” 李杰恍然:“就是他呀!百发百中。” 陈家齐点头,绷着脸,没有说话。 贺威的背景他们听邵凌云提过,有实力是应该的。 但是,白计安,又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会有邵凌云都无法比拟的射击技术? 从台上下来,李仁几乎是用跑的。 贺威瞧他没用的样子,笑道:“好歹你也是射击俱乐部的老板,三十岁的男人,怎么还像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上台做自我介绍一样怂蛋。” 李仁撇撇嘴,“谁和你一样,上台用喊的。” “是班长说声音越大越好,我只是听话。” “是是是,成绩好什么都是对的,在哪都是一块宝。” 哪像他们,新人一个。 为了不给上级留下特别印象,只能靠不上不下,折中的方式降低存在感,猥琐发育。 白计安支起耳朵。 从贺威战友口中了解到他不知道的事,是今天他过来凑热闹最有意义的事。 100发子弹,50发固定环胸靶、50发移动人形靶。 每50发子弹又分成25发手枪、25发步枪进行射击。 这个月,报名且来到现场的参赛者,仅有10人。 隔着玻璃站在二楼的vip观测室内,白计安想起楼下大屏上显示的,比赛当天使用枪支由俱乐部提供,100发子弹需自费的要求时,与贺威感叹。 “难怪每次来的人都不多。” 高昂的费用,没有足够经济实力的人还真不会把钱白费到射击上。 “虽然没办法登顶,但二三名的奖品也不错。况且,我们现在的位置,楼下是一处对外开放观测位。” “不但卖了子弹,还可以顺便宣传。”白计安赞叹地点点头:“看来,你的战友们和你一样,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贺威心动地瞧着夸人不忘了带上自己的白计安,自然地伸出左手去勾他的肩膀。 “你干嘛?” “抱抱。” 勾着白计安看比赛,他老早就想这么做。 “不行。” “为什么?!” 白计安讶然地看着突然转过身,面对他闹脾气的贺威。 怎么和商场里向父母要玩具不成,撒泼打滚的小孩似的。 “因为我有正事要做。” 白计安伸手敲了敲衬衫第二颗纽扣。 趁贺威在思考,趁vip室此时四下无人,他倾身上去,在贺威的嘴角上轻轻一啄。 “我要工作,你要乖乖,不许打扰我,知道吗?” 说完,白计安起身走到玻璃前,垂眼盯着楼下的赛况。 贺威看着他优越的背影,不够满意地撇了撇嘴。 他刚刚好像被白计安当成小孩糊弄了。 白计安掏出隐形耳机挂在左耳,刹时,里面传出沙沙的声音。 两秒,噪音消失,catharina略带困乏的声音响起。 “才来,你是不是玩嗨了。” “睡着了?” “没。” “那就是脑子起来了,人没有。” catharina沉默了,半晌,吐槽:“还是一如既往地变态。” 白计安自动无视她的废话,直言:“我现在把今天参加比赛的全部选手照片发给你。等贺威的战友忙完上来,或者vip室出现我们之外的其他人,我都会拿下耳机。趁现在,有什么疑问快点问,之后我们只能通过信息联系。” catharina抱着电脑,一张张地翻看照片,对比之前在人民医院对面写字楼监控里拍到的「黑桃k」的照片。 单从监控截图上看,男性,毫无疑问。 可偏偏,国际犯罪组织的成员大多擅长便装、易容。 这种连正脸都没有的照片,不具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计安。” catharina盯着监控录像上一闪而过的「黑桃k」。 “相比照片,我更想要视频。 ” 人的面容、身材、着装,甚至行为习惯都可以改变,但万一呢?万一某个瞬间他没有藏住的点正巧被他们发现了呢! “知道了。” “还有。”catharina看着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的手机,“小栗子去哪了?发信息不理我。” 第75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2 她不是黑客,除了手上现有的国内外着名雇佣杀手的资料,她没办法调出陌生人的详细资料。 白计安微微蹙眉。 栗山凉那边的情况究竟变成什么样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但至少,如果情况正向糟糕的方向发展,聂开宇一定会联系他。 “你先做你能做的,如果结果一无所获,比赛之后,我们事务所见。” 他亲自查。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闻声,白计安回身,贺威从他身后走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摞他没见过的资料。 “喏。刚刚管大钱要的,从一月一日至今,八个月来参加射击比赛的全部选手资料。” 白计安本想全部接过,贺威却只给他一半。 “慢慢看,又不着急还。” 白计安盯着一张张手写资料,有些不敢置信:“只有手填资料?” 当今社会,哪怕是个人家开的小超市,用的都是电子文档吧。 “没办法,他们仨不擅长电脑,摆弄不明白。” “好吧。”有总比没有强。 白计安一只半的好手当四只手用的样子把贺威惊呆了,他连忙把所有资料拿回来,用最快的速度一张张递给白计安拍照。 分工合作,两人在vip室忙活得热火朝天。 生怕被突然进来的人发现,贺威一边给白计安递资料,一边向后面的大门看了又看。 第一次,刑侦支队长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强烈的偷感。 “计安。”贺威道,“其实你想看,拿走也没关系。” 俱乐部留下这些只是为了保存,平时营业的时候根本就用不到,只要他们记得还回去就好。 白计安的手微微一顿,敷衍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完,还是拍下来带走方便些。” 在不确定「黑桃k」是否单打独斗之前,无关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在亲眼见识到山田爱美的死后,他不知道子弹会不会突然从任何方向、任何时间向他的太阳穴飞来,他必须减少身份暴露的可能,确保全员的安全。 “计安。”贺威看穿他的心思,“你是不是不放心他们?” 两人手下记录的速度和嘴上的吞吞吐吐成反比。 战友。 这两个字的分量不说贺威,对任何一个兵来讲都无比珍贵,是一同出生入死,甚至为对方挨枪子都无怨无悔,胜似至亲的同伴。 白计安没当过兵,单从字面意思,他体会不到其中的真情实感,但他不想直说他不信任除去贺威、栗山凉、catharina之外的任何人,他不想伤害贺威的感情。 “没关系。” 白计安的手停了,他惊讶地抬起头,贺威看着他,眉眼温柔。 “我理解你。” 好不容易忙活完,李仁抛下钱裕丰一人快步跑上二楼。 他习惯性地伸手推门,白计安和贺威并肩坐在沙发椅上,欣赏场下如火如荼的赛况。 “怎么样?”李仁骄傲地站在玻璃窗前,“办的越来越好了吧!” 自贺威拿下第一名,没过多久就去市公安局报到了。 自此,他们想见大忙人贺队长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错,很热闹。只是……”贺威环视除他们之外没有第二个客人的vip室,“怎么没人上来看?” 他记得钱裕丰说每周都会新进四五名vip会员。 “今天让给你们了,他们都在别的地方呢!” 贺威和白计安诧异地对视一眼,贺威讶道:“你帮我们包场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帅,对外,我说这里墙漆没干。” 理由虽然朴实无华,但有用。 “快看!”李仁指着楼下刚刚结束比赛,等待出分的邵凌云,“你徒弟。” 贺威起身,双手插兜地站在玻璃前纠正:“不是徒弟。” 邵凌云有冲劲,愿意努力,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在他眼里,天赋不够,提点他可以,真当徒弟教太麻烦。 “别这么说嘛!”李仁叹道,“挺好一孩子,听说还是我们部队出来的后辈,一家人出门在外,照顾一下喽!” “是啊。”贺威扭头看他,“100发子弹你便宜卖他了?” 李仁嘿嘿一笑,“他不是领二等奖回去了嘛,20万呢!” “每次?” “这倒不是。第一次20万,下一次超越上一次的成绩并守擂成功,5万。” “每个月5万。”贺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同样条件下首榜成功,一次多少钱?” 李仁看着贺威刚毅的侧颜,心疼地抱住自己。 “你要干什么?” 贺威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头待宰羔羊,一字一句地问:“多少钱?” 李仁咽了咽唾沫:“第二名的十,十倍。” “50万,不错。”贺威回身,对白计安说,“下个月,我来给你赚零花钱。” 话毕,楼下突起一声恭喜!!! 白计安起身站在贺威身边,两人向下看,工作人员正站在舞台中央,依次宣布参赛选手的最终成绩。 …… “邵凌云,80分!” 依旧位列榜二。 贺威耸了耸肩,一手牵起白计安,一手把不用的资料放在即将每月痛失50万,已经灵魂出窍的李仁手上。 “放心。”贺威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每个月都来的。” 下楼,想起李仁生无可恋的模样,白计安笑道:“你还是别来了。” “不行。” 这些年,他才知道有守擂一说,已经稀里糊涂地便宜他们好久了。 如今他有媳妇了,不到9000块的工资不能养好从小锦衣玉食的白计安,正好用特长好好养、使劲养! 离开前,贺威一句「抽空上楼看看李仁」把忙着办理会员的钱裕丰嘱咐地一头雾水。 站在射击俱乐部门外,贺威仰头望着闪烁五彩斑斓灯光的牌匾,感叹:“这哪是射击俱乐部,简直就是咱家的银行。” 一脸的土匪相。 白计安失笑地拍他一下,催道:“回家啦。” 后夜。 男人倚在破旧的木桌上,面对扎满照片、报道的白墙。 从左上至右下,照片上的每张人脸,简报上的每一个黑小的文字,他早已看过无数遍,烂熟于心。 忽地,窗外清风划过,吹晃棚顶半垂的老灯泡。 昏黄的灯光带动黑影,在房间四壁上晃个不停。 他淡漠地抬起头,看着随时都要掉下来摔碎的灯,手指搓着白玉筹码。 指腹移开,筹码中心,一颗被白玉包裹的黑色桃心镶嵌其中,尤为亮眼。 第75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3 ——案发倒计时六个小时—— 宴会结束,聂开宇拉起吃饱喝足的栗山凉直奔地下车库。 “等等。”栗山凉站在电梯口,“聂夫人怎么办?” 他要和聂开宇在一块是一辈子的事,他没办法就这么走了。 “不急,改天再说。” “可是,我们现在走了,聂夫人知道会不会更生气。” 聂开宇双手握上他的肩:“我爸妈的事交给我,你要做的事只有相信我,选择我,不要动摇,知道吗?” 尽量平静的语气背后尽是急迫。 栗山凉也不磨叽,任由聂开宇带着他上车离开。 车子开出酒店,聂夫人的电话立刻就来了。 趁红灯,聂开宇抬手接起,听筒,聂夫人厉声道:“你们跑哪去了?!” 她和一众阔太寒暄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我们回家了。等下次,我们约个时间,我带着他回老宅和您、聂总一并说清。” 处理方案提出,聂开宇也顾不上聂夫人的意见,草草说了句「开车不方便」,挂了电话。 栗山凉担忧地望着自动回到主屏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聂开宇瞥他一眼:“别胡思乱想。是我从来没有和男人交往过,他们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习惯就好了。” 栗山凉不知道说什么,忽然间,他很想念白计安。 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难道他只能坐以待毙,等聂开宇一个人处理好全部吗? 他混乱了。 “聂开宇。” “嗯?” “我想去事务所。” 聂开宇诧异地看他一眼,立刻紧张了:“你要干什么?” 他不会打算在他摆平聂夫人和聂总之前都不和他回家住了吧! “不行!” 聂开宇坚决不同意。 “你必须和我回家!我不同意分居。” “什么?”栗山凉疑惑,“分居?我没有想分居。”他只是想去问问白计安的意见。 聂开宇不确定地看他一眼:“真不是要和我分居?一点打算都没有?” “没有。” 他喜欢聂开宇,喜欢的人,不能分开。 聂开宇安心地松上一口气,掉头,向事务所的方向开去。 听到叩门声,贺威立刻扯下一张厨房纸攥在手里,边擦边往大厅走。 “你们怎么来了?”贺威没听到白计安说他叫了栗山凉。 “我找计安哥有事。”说着,栗山凉火速绕过贺威,直奔二楼。 贺威回头看了看他,又瞧聂开宇:“没吃饭自己做,我和计安已经吃过了。” “不用了。”他们在宴会上吃饱喝足来的。 贺威哦了一声,刚转身,聂开宇快步追上来与他并肩:“问你个事。” “什么?” “你爸妈管你严不严?” 贺威不解聂开宇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他若有所思片刻,回答:“还行吧。” “我听白计安说你之前做特种兵好好的,是你妈觉得太危险,怕你出事,非叫你回来你才回来的。” “是,怎么了?”想起他妈那段以泪洗面的日子,贺威既无奈又难受。 “那,你爸妈喜欢白计安吗?” 一个接一个怪问题,贺威明显看出聂开宇的不对劲,直言:“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喜欢。” 白计安小时候嘴甜、会来事。一有空就去拎着家里人喜欢的礼物去他家玩,和他窝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中午吃饭,一口一个阿姨做的饭比家里请来的厨师都香,哄得他妈天天心花怒放。 “有多喜欢?”聂夫人也说喜欢栗山凉,但不能提给他做老婆。 “多喜欢?”贺威为难地皱起眉头,忽然,分析出真相的他恍然大悟,“你爸妈知道你们在一块了?” 聂开宇大惊:“这你都能看出来?!” 他可什么都没说。 贺威瞧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奈拍了拍他的肩:“切记,一辈子遵纪守法。” 否则,不用他,市局随便一个警察面对他一套一个准。 聂开宇拍开他的手:“你别岔开话题。” 既然贺威什么都猜到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如果你爸妈知道你和白计安的事,不同意怎么办?” “私奔。” 过于直截了当的回答差点让聂开宇反应不过来。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贺威,直到发现他是认真的。 “不是。” 聂开宇抬手叫停。 “虽然这事不需要我提醒你,但你姐去世,你爸妈只剩下你一个孩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承受的痛苦有多大不必多说,贺威心如明镜。 他不认为贺威真的会为了和白计安在一块抛弃他们。 贺威明白聂开宇是什么意思,直言:“难道我是他们剩下的,唯一的孩子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无条件遵从他们的意愿?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因为我是剩下的,唯一的孩子成全我和计安,让我尽可能幸福地过完自己的人生呢?” “说得好听。”聂开宇道,“你用尽千辛万苦通过特种兵选拔,最后还不是因为父母不支持回家了?” “这怎么能一样?” 国家人才济济,为保护国民安全不惜赴汤蹈火的年轻人只会越来越多,他只是其中之一。 通过选拔进入特种部队、与战友一次次完成任务保卫国家已经证明了他有足够的实力。 退伍回家另谋职业是迟早的事,但白计安是他的余生,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聂开宇以为自己足够任性,没想到贺威做的更狠。 耳边,忽地一声叹息听得出神的聂开宇猝不及防。 “就是不知道计安的父母会不会喜欢我。” 上学时,一根筋的他都是被白计安主动追着跑。 高中三年,白计安的家,他去拜访的次数都不如一只手上的手指头多。 十年后再出现,张口就要把人家的儿子娶回家,不知道会不会被白父白母放狗咬。 “这个你不用担心。” 贺威古怪地看着信誓旦旦的聂开宇,只听他说。 “白家不会有人没事找事去管白计安。” 反正就算管了,他也不听。 从小到大,白父白母早就习惯了。 第75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4 简单总结,聂开宇不禁摇摇头。 逆子,都是逆子。 聂夫人还让他生孩子? 一个个的,都不够生气的! 楼上,栗山凉站在书房门前,轻轻叩响门板。 听到白计安的应门声,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畏畏缩缩的模样,聂夫人的态度如何,白计安一眼便知。 他放下手上的资料,把正在视频的平板电脑向栗山凉的方向一转。 屏幕里面的catharina猛地瞪大眼,起身怒叫:“栗山凉,你死哪去了?!” 下午发信息到现在也没回她! 栗山凉看着catharina,反问:“有事吗?” 看来不是不回她,是压根就没看到信息。 “你怎么了?蔫头蔫脑的,被聂开宇甩了?” 白计安轻咳一声,提醒:“三十多岁的人了,拜托你有点眼力。” “三十一!”什么三十多?三十九也是三十多! catharina向白计安的方向斜了一眼,即便在屏幕里面的她看了也没用。 直到栗山凉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白计安说:“聂夫人不同意?” 栗山凉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想?” 栗山凉抬起头。 他怎么想,他当然想在一起,但是他没办法忽略聂开宇父母的感受。 “不用担心。凭我对开宇的了解,只要他态度坚定,即便是聂夫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我想让他们真心同意我们。” “那好办。” 以为白计安有好办法,栗山凉的眼睛都亮了。 “聂开宇的命是你从「方块」手里救回来的。没有你,即便他们没想杀了他,他也会被高烧烧出个好歹。还有当初在聂家老宅,如果你没有及时冲进去救他们,凭聂夫人一个人根本不是「方块j」和「方块q」的对手。更何况,当初「方块k」本来也是要出现的。聂震和申煜的性命我们暂时不算,就聂开宇一个人的,把他送给你报聂家全员的救命之恩,合情合理。” 迷迷糊糊看了半天的热闹,catharina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她无语地瞪了白计安一眼,吐槽:“你能不像个机器人一样分析问题吗?救命就要结婚,你武侠片看多了?” “那你说怎么办?” “小栗子!”catharina道,“别听白计安瞎说,他啊,分析案子没问题,摆弄人情世故这方面,脑子有问题。你听我的,去示好,展现你的诚意,打动聂夫人。” 暂住的那段时间,她和聂夫人相处的不错,从点点滴滴上看,聂夫人是个重感情的人。 尤其她冒着被组织发现的危险,帮助好友藏了那么久「梅花」资料,只为证明魏敏英博士的清白。 “感性的人和白计安这类人完全相反,一旦心软就非常容易松口。” 所有人都在劝他努力,聂开宇也是。 栗山凉点点头,只听catharina又说:“大胆去做,就算失败分手你还有我们,大不了回美国,ventus天天开车送你上学。” “不行!” 砰! 趴在门外偷听的聂开宇冲进来,拉起栗山凉藏在身后。 catharina才不惯聂开宇的毛病,直言:“不行你就把事情处理好,别让他受委屈,否则,他的去留可由不得你!” 算起来,小栗子还是她一口接一口好吃的,从营养不良的小不点养成现在一米八,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的小帅哥。 虽然拿的是白计安的钱,但每一口饭菜都是她做的,健身技巧也是她捡起老本行教的! 说是半个妈,一点都不含糊。 白计安、贺威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尾。 都以为栗山凉无父无母,聂开宇不用过岳父岳母这道坎,结果搞了半天,catharina在这等他呢。 栗山凉本来就不够坚定,catharina的后盾再起来,他就真危险了! 聂开宇死死握住栗山凉的手,认真道:“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 屏幕到现实,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看的贺威、白计安都蒙了。 聂开宇在燃什么? 还真把catharina当成小栗子的妈了? “行了。”白计安抬手对栗山凉招了招手,“过来。” 以为白计安也要抢人,聂开宇赶紧护住自己的小鸡崽。 白计安叹气,解释:“我是要他工作。” 聂开宇想放又不放心的样子有些可怜,栗山凉拍了拍紧握他的手,承诺:“我不会走。” “真的?不是骗我。” 从酒店见面开始,栗山凉终于向他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是,不骗你。” 紧绷在心里的那股气终于松了。 聂开宇安心地点点头,放栗山凉做事。 把主位让给栗山凉,白计安把装着catharina的平板转过来。 看着桌上已经被白计安调查一半的选手资料,栗山凉才发现他耽误了多少事。 “从这张开始,一张张往下查。” 经过之前的调查,选手的资料肯定了白计安之前的判断。 参加射击比赛的人不但是有稳定收入的射击爱好者,个别中,有退伍军人、警察。 栗山凉斜眼瞄准几十张查过的资料,叹道:“保密资料不能动,有用的信息会漏掉很多。” 白计安淡道:“不能动的略掉就好。” 在没摸到有关「黑桃k」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之前,他们必须无条件尊重每一位资料被国家保密的人。 这么做,不仅能减少惹火上身,更重要的是它曾保护着他的爱人。 贺颜去世后,对真相一无所知的贺威之所以没有立刻暴露身份,正是因为他不仅是特种兵还是警察,保密资料无法被组织窃取。 要不是因为他一声不吭地拿自己做饵破案…… 想起当初的无脸人案,白计安一股闷气上来,毫无征兆地白了贺威一眼。 聂开宇和栗山凉顺势看过去,不知道哪里惹到白计安的贺威不解地搔了搔后颈,恨不得把最近一个月他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回想一遍。 第75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5 天亮前一小时,郑氏宅邸。 习惯早起的郑庭微微皱起眉头。 片刻,他睁开眼,厚重的窗帘遮住外光,仅剩中间一条半阖的缝隙,挤进一点暗蓝色的光。 祥和的清晨,朦胧的房间。 他转过头,慵懒地枕上双手,凝望由国内着名艺术家亲手绘制的天顶画。 轻盈的体态,缥缈的纱裙,细腻的笔触和流畅的线条将敦煌飞天的美好形象展现得栩栩如生。 如此极致艺术的画作,让每日起床、入睡都变成一种享受。 平躺在床,预备开启全新一天的郑庭察觉出一丝古怪。 幽暗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卧房,为什么他感觉有人正在看着他。 意识到怪异的瞬间,他平稳的心脏随着恐惧提到嗓子眼。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翻身去摸夜灯开关。 咔哒。 金黄色的光照亮半个房间,郑庭摸起床柜上的眼镜带上,转身一看。 床尾凳对面的红木矮柜上坐着一个体格健壮的陌生男人。 意识到郑庭终于发现自己,男人抬起头,鸭舌帽檐下,一双狭长的眼睛闪出冷冽的光。 惊恐的冷汗瞬间打湿郑庭的睡衣,他张了张嘴,冒出嘶哑的声音。 “你是谁?” 同时,他悄悄伸手摸向床沿的报警按钮。 男人无视他的自作聪明,举枪瞄准他的脑袋。 漆黑的枪口犹如夺命的妖兽狰狞地望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砰! 举枪即扣下扳机,子弹悄声划破空气,稳准刺入郑庭的眉心。 ———————— 早上七点。 关掉catharina的视频,熬了大夜的白计安和栗山凉从书房出来,一左一右,分别去主卧、客房把两个白天上班的牛马从被窝里拎出来。 结果这一拎,连拉带拽的足足拎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把两人推进浴室洗脸刷牙,结果迷迷糊糊的贺威和聂开宇一看对方的脸,顿时不干了。 不用贺威推,聂开宇自己抓起一套一次性牙具跟着准备早餐的栗山凉去楼下,体验一把从未有过的厨房洗漱。 摆好吐司煎蛋,栗山凉手拿毛巾,侧身靠在玻璃门框,望着时间紧迫,走投无路只能用洗碗槽洗头的聂开宇,吐槽:“你干脆坐里面洗个澡再出来。” 反正水温随便调节。 聂开宇没吭声,他捋了捋头发,转身对栗山凉弯下腰。 栗山凉看着送到他眼前的湿发,是要他帮他擦吗? 栗山凉抿了抿嘴,把毛巾搭在他的头顶轻轻揉搓。 “好了。” 聂开宇抬起头,对准他的唇就是深情一吻。 “谢谢。” 栗山凉脸蛋顿时热气蒸腾,他害羞地别开脸,抵着聂开宇的胸膛保持安全距离。 “去吃饭。” 楼梯间脚步声渐近,聂开宇站直身,对栗山凉说:“不要乱跑,不要自己回家,下班我会立刻来找你。” “刚刚起床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他也答应了。 “再说一次。” 栗山凉看着聂开宇,他的眼眸中泛起的都是不安。 栗山凉撇撇嘴:“知道了,和个絮叨的老妈子似的。” 从两人日常斗嘴到如今栗山凉单方面制裁聂开宇,贺威和白计安同步吃着早餐,早就见怪不怪了。 随着黑色越野和白色沃尔沃顺利驶离事务所,白计安和栗山凉精疲力尽地对视一眼。 用熬了一夜之后的体力叫他们俩起床上班,简直和打仗没有区别。 在白计安钻进他留下的被窝补眠的时候,贺威已经把车开进市局停车场。 甩上车门,他就听到楼上的三队办公室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贺威疑惑地走进主楼,兜里的手机同时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是韩阳,贺威边上楼边把手机附在耳边。 “老大,你在哪?” 话毕,贺威三步并上两步到三楼,说道:“回头。” 他挂掉电话,三队办公室大门一开,里面同时冒出五个脑袋。 看着莫名出现的吕浩然和黄玉卿,贺威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 吕浩然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向一旁有些害羞的黄玉卿勾了勾手。 两人并列站在贺威面前,忽然抬手来个标准的敬礼。 “贺队,请多多关照!” “什么?” 贺威懵了。 多多关照是什么意思? 他没听说燕海臻不行了,前几天探病的时候还说快出院了。 再说,就算一队队长回不来,上面顶天换人,也不至于把一队打散分给他们呀。 “你们说话能不能说重点!” 韩阳窜出来站在两人身边,向贺威报告刚刚收到的新消息。 “林局刚过来说,叫他们暂时跟着我们,等燕海臻伤好归队,他们再回去。” 贺威蹙眉:“你说什么?林局刚刚过来说的。” “没错,十分钟前,就站这儿。” “我知道了。” 说完,贺威转身走了,留下五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都回来吧。” 斐辰捧起散发阵阵幽香的西湖龙井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咋回事?”商思文好奇,“贺队怎么突然走了?” “对啊!”吕浩然趴着门框,“还没给我们安排活呢!” 自从上次爆炸案发生,燕海臻和何锋受伤住院,他和黄玉卿一边跑医院一边做手上留下的工作。 那段时间忙的昏天黑地,眼看离累死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昨天下午,燕海臻和何锋的主治医生通知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 病号们回家意味着正在康复,也不需要他们再继续照顾,本以为终于可以解放一边,专顾另一边的两个人回到办公室一看,手里的活也在巨忙的那段时间做完了。 好消息,另一边也解放了。 坏消息,彻底解放,无所事事了。 “歇两天不是挺好的。”陈泽洋不解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还非要挑战极限啊。” “歇两天怎么能行?!”吕浩然挺直腰杆,“我当初报考公安大学就是为了做警察,做了警察我就没想过天天闲着!” 他就是喜欢把上班时间排的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第75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6 …… 三小只定睛看着他,片刻,异口同声。 “有病。” 韩阳嫌弃地看着吕怪胎,转头问性格内向的黄玉卿:“你也这么想?” 黄玉卿立刻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她抬眼不好意思地瞄了瞄众人,低头说:“拿工资上班,闲着,影响不好。” 三小只定睛看着她,片刻,整齐颔首。 “对头。” 贺威上至林栋办公室门前,里面传出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事态紧急,贺威没多想,抬手叩响门板。 林栋抽空应门,看到来人是贺威,他立刻把手机放在一旁。 贺威眼神一扫,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未被保存的手机号。 “林局,发生什么事了?” 从韩阳说林栋从三队办公室门口路过,把吕浩然和黄玉卿暂留他们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林栋想说什么,用电话还是派人都可以传达,自己亲自来说,证明发生了大事。 “不错,够敏锐。” 林栋拿过手边刚准备好的文件递给贺威,“自己看。” 贺威打开文件,看到郑氏府邸和郑庭的名字时,表情瞬间一变。 “怎么了?” 贺威抬头,眼神落到林栋还在通话的手机上。 林栋会意,重新拿起手机向听筒对面的人保证会尽快找出凶手破案。 挂掉电话,林栋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发现了?” 贺威摇摇头:“不是发现,只是昨天碰巧有朋友去了市中希尔顿酒店参加被害人郑庭孙子的生日宴。” “生日宴……”林栋沉默片刻,说道:“你现带人去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发现。之后把昨天参加生日宴的名单找出来,重点调查。” 贺威面露凝色,答道:“明白。” 跟随黑色越野车,一辆辆奏响警笛的车从市局大院内陆续驶出。 吕浩然和黄玉卿随着韩阳和陈泽洋坐在第二辆警车内,紧随贺威和斐辰。 透过后视镜,看着忍不住深呼吸的两名「一队留守儿童」,陈泽洋担忧地皱起眉头。 他立刻拧开两瓶水递给他们,问道:“没事吧?” 吕浩然双手握着塑料瓶,讪讪地垂下头:“没事。” 自上次爆炸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再坐警车,种种回忆涌上心尖变成心理阴影,在所难免。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韩阳盯着贺威的车屁股。 “放心吧!邪不压正,我们不会再出事了。” 警方抵达郑氏府邸时,大门外空无一人。 正当贺威感觉蹊跷之时,厚重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指引贺威等人把警车全部开进大院。 甩上车门,眼力十足的女人直奔贺威走来, 她半低着头,沉声说道:“主人希望你们尽可能的低调行动,他不希望老爷的事在真相水落石出前被外界关注。” 想起他行动前林栋的嘱咐,贺威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转身将所有同事招呼过来围成一个圈,把郑亿的意思转达下去。 “都说做名人。”韩阳撇撇嘴,“有好事的时候是风光,坏事一出,还不如我们这些埋头打工的普通人呢!” “你哪那么多评论?” 贺威叉腰看着他这个碎嘴子,强调。 “专心干活。” “对啊!”商思文掏出手套戴上,“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名人一出事就害怕被别人知道了。” “为什么?” 话落,准备就绪的商思文转身走了,韩阳回身,同样预备工作的陈泽洋、吕浩然也走了。 唯有行动慢了半拍的黄玉卿还在原地。 发现韩阳在看她,听到全程的黄玉卿蔫声蔫气地说出了大实话。 “就是怕你这类喜欢评论的人知道吧。” …… 眼看韩阳的眼睛越瞪越大,黄玉卿立刻垂下头,向商思文的方向跑了。 韩阳眨眨眼,一边迈开长腿追大部队,一边道:“就跟你们不想知道似的!” 他就不信了! 这年头,还有看到爆瓜忍住不吃的?! 郑氏府邸占地面积3894平方米,建筑占地2220平方米。 从前院绕到内院正门,贺威一路注意着四周的监控装置。 直至案发地位于内院正房,郑庭的卧室,光是监控器就有十八个。 无死角的设置,别说人,连只老鼠都不会放过。 所以,凶手在行动前必然会想办法切断全部监控。 到达目的地。 郑亿脸色灰白地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看样子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贺威向郑亿点头,随后示意身后的陈泽洋开门进屋。 偌大的卧室。 手绘的敦煌飞天天顶画、黄花梨雕花床、太师椅,一众价值连城的元、明代古董瓷器里插着鲜花做花瓶、名家真迹当壁画,就连床柜上的象牙烟斗都镶着金边…… 金碧辉煌的装修简直就是把钱当纸花,震得众人差点忘记倒在床上的尸体。 贺威环视一圈,眼神最终落在床靠右侧的尸体上。 他清了清嗓,提醒道:“干活。” 如梦初醒,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正式开始工作。 贺威和成诺走上前,打眼一看,两人心里皆是一惊。 被害者眉心中间的血洞小,边缘整齐,周遭伴有轻微的烧伤痕迹并有些许火药颗粒和烟灰的沉积。 凶器居然是枪! 成诺转头看向贺威,贺威没吭声,只是向他点点头,示意他暂不声张。 贺威起身,眼睛盯着尸体一路后退至床尾凳对面。 根据床头上凝固的黑色血迹、被害人眉心的血洞位置,尸体如正常睡觉般的姿势,还有掉在地上的眼镜……他稍微向左移动半步,用手指假设手枪。 大概就是在这,凶手举枪对准被害人进行射击。 放下手,他抬头环视四周,天花板的右下角有一处非常明显的监控器,内部红点闪烁。 和院子里面的十八个监控器一样,正常工作。 不远之外,贺威盯着监控的画面映在老旧的显示屏上。 男人盯着贺威的脸,若有所思地搓着指腹中的黑白筹码。 第75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7 贺威将刑侦队全员集合,命商思文、陈泽洋和吕浩然、黄玉卿分成两组分别对被害人亲属和郑府内工作人员进行询问,尤其找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余下,斐辰、韩阳负责调监控,弄清监控在案发时被切断的原因;尸体和现场交给他、成诺和肖敏。 得令的五人迅速出发,商思文和陈泽洋随着郑亿的指引来到正厅。 听到门开,沙发上的女人回过头,姣好的面容上难掩惊恐。 “妈妈。” 商思文歪头看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女人看到郑亿,紧绷的神经顿时缓解许多。 郑亿微微叹气,介绍道:“这两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警察。” 微怔的女人向商陈点了点头,随后,她轻轻抚着男孩的脊背,轻声细语道:“儿子?” 男孩摇摇头,双手紧抓女人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不好意思。”女人道,“早上的事不小心被他知道了。” 商思文表示理解。但是,她坐在女人对面的沙发上,解释:“待会我们要聊的内容可能不适合孩子在场。” “吴晴。” 郑亿声音一出,两人耳畔立刻传出清脆的高跟鞋声,他们转头一看,年轻女人一身深蓝色职业西装,信步向他们走来。 “把少爷带下去休息。” “是。” 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吴晴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中间,像一具没有人类情感的人工智能机器,从女人的手上接过男孩。 “妈妈!”男孩大叫。 “鑫昀。”郑亿皱起眉毛,命令道,“放开妈妈。” “……爸爸。” 似乎从未见过郑亿疾言令色,郑鑫昀抽着酸痛的鼻尖,小脸涨得通红。 “不许哭!” “老公!” 女人急了一下,而后,她一秒收起埋怨,眼神在商思文和陈泽洋的脸上浅扫一眼。 0.1秒的停留足以让眼尖的商思文和陈泽洋明白其中含义。 她们自然撇开眼,静静等待郑家处理好家事。 方才痛失父亲的郑亿没心情顾及儿子的心情,他沉着脸,对等待指令的吴晴扬了扬下巴。 得到总裁的许可,吴晴一把抱起郑鑫昀扛上肩头。 随着渐弱的哭声,商思文和陈泽洋才掏出录音笔放在茶几上。 据郑亿和妻子余玲所说。 被害人郑庭原为樾安市工商业联合会主席,但几年前已经正式退休。 十年前,郑亿母亲因病去世,郑庭一直独居在年轻时政府分配的老房子里。 后来,郑广家居不断壮大,早已出现在富豪排行榜上的郑亿向父亲郑庭提出,全家搬到一块居住。 但那时候的郑庭还在上班,老房子距离单位特别近,他不愿意搬离市中心,来到城郊新区。 “所以。”陈泽洋道,“郑庭先生是在退休之后才跟着你们全家来到这住,对吗?” 郑亿点头,“为了让他开心,我和妻子特别请设计师,按照老爷子的喜好装修了那间主卧。” 想起案发现场,那如同皇上寝宫的主卧,商思文真的很想穿越到郑庭在职期间,查查看他是不是个收受贿赂的贪官。 “郑庭先生曾经,不管多久之前都好,有没有与人结仇的经历?” 郑亿想都没想,“从未听说过。” 以他父亲的官职,他在商界的财权,身边的人巴结都来不及,更别说会有人出口顶撞。 不到一个小时的询问下来,从正厅出来的商思文和陈泽洋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摇摇脑袋。 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古董一样不少; 在郑亿母亲去世后,郑庭勤勤恳恳上班、独居,没有任何情人和新欢,甚至连找下一任结婚的想法都没有; 郑亿为人和善从未听过与人结仇…… 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闯入安保系统完善到不能再完善的郑氏府邸,杀了郑庭? 陈泽洋低头看着录音笔,叹道:“父亲郑庭在郑亿的眼中简直堪称完美,是他崇拜的对象。这么主观,我们根本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想起坐在郑亿身边,无论他说什么都赞同的余玲,商思文就更气了。 “怎么说也是个自己开店做老板,经济自由的新时代独立女性,怎么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 儿子对父亲的滤镜深可以理解,但儿媳妇总要客观一些吧! “表面看起来的确是独立开店的老板,但刨去她老公的财权,谁又知道余玲一个人能做到什么份上?” 刚开始,心疼孩子哇哇哭的余玲本不想让吴晴带走郑鑫昀,到最后,不还是因为郑亿一个眼神不得不放手。 家庭地位谁高谁低,一眼清明。 商思文惆怅地抬头望天,忽然,她灵机一动,警觉地查看四周。 “你干嘛?” “跟我走。” 两人假装回内院与贺威集合,并肩时,商思文扭头避开监控,低声说:“你说,会不会是郑庭工作时期结下的仇人?” “为什么这么说?” “商业联合会,水深水浅谁知道?万一他收钱办事,挤掉了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那么人家找机会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听懂商思文的言外之意,陈泽洋震惊:“受贿可是大事,没证据不能乱说。” 尤其郑庭已经死亡。 如果商思文猜的没错还好,要是错了,岂不是污蔑一生清廉的好人? “我知道,现在不方便。” 商思文瞧着不远处询问郑府工作人员的黄玉卿和吕浩然。 “我只是有这么个猜测,之后回局里再详说。” 两人走上去,吕浩然正巧结束调查。 看到他们,他快速按掉录音笔,急吼吼地揣起来,好像不赶紧藏,下一秒就会被土匪抢走似的。 “你藏什么呀?”商思文无语,“回去开会都要汇报!” 早晚都要知道的事! 吕浩然愣了愣,恍然大悟:“忘了。” 以为他漏掉问题,黄玉卿急道:“我把她找回来!” “不是!” 三人盯着他,只听他说。 “我忘了我们现在在三队。” 他脑子还停留在一队和三队互相比拼,分别寻找线索,看看谁能率先破案的那段时间。 第75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8 一句话把陈泽洋和商思文都整无语了。 他们一队是多想赢了三队,连暂时合并的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不说这些。” 商思文焦急的眼神在吕浩然和黄玉卿的脸上逡巡。 “有没有发现?” 吕浩然颔首:“有。” “什么?!快说说,什么线索?” 黄玉卿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郑府的女管家,也就是在大门要我们把警车全部开进内院的人。” 据她说,以郑庭的日常习惯,天没亮前会自然醒,后半个小时洗漱,之后出门走到西花园,在凉亭下面准备一壶好茶,一边晨练,一边喂鸟。 奇怪的事,每天都会发生的事,今天却没有发生。 迟迟不见郑庭出现,管家心里奇怪,但想着人不是机器,总有某一天是例外。 直到早上七点,太阳完全升起,她才察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到郑庭可能身体不舒服,管家立刻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卧室门锁,走进一看,郑庭已经被杀死在床上了。 “所以。”商思文道:“被害人的卧室门是上锁的,那么凶手是从哪里离开的?” 难道是悬疑满满的密室手法? “并不是。”吕浩然回头向不远处的案发现场扬了扬下巴,“窗户开着的。” 贺威站在窗前,木质窗框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忽地,肖敏从他身后出现。 她伸长脖子,把头探出窗子向地面一看,说道:“这种高度,成年人迈腿跨出去不难。” 非要踩一下留下证据的凶手,是蠢人。 “有其他发现吗?” 肖敏摇摇头:“别说指纹和脚印,连根毛都没有。” “死者郑庭,男,73岁。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头部中弹,至于具体的死亡原因,是颅脑损伤还是其他,还需要进一步尸检。” 成诺走来,身后两名警察抬着裹尸袋小心翼翼地向外面走。 贺威道:“不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相信尸检报告的成诺也是这么想的。 他拎起口罩搭在下巴上,想起刚刚贺威和肖敏的讨论,问道:“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发现尸体时是上锁的,是不是证明凶手来去走的都是窗户?” 贺威摇头:“未必。凶手具体潜入的时间不定。” 可能是进来就杀了被害人,也有可能早就潜入在房间内,等待适合时机出现杀了被害人。 “不过有一点能确定。” 贺威抬眼看去,肖敏和成诺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天棚上的监控器。 “凶手必然是在监控器被切断到连接的中间,完成潜入、作案、逃走。” “老大!” 三人闻声向门口看去,一路狂奔赶来的韩阳气息不匀,面露慌张。 贺威蹙眉:“怎么了?” “监控室的人说,监控设备从安装到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有没有手动关闭过?” 韩阳摇头:“没有。” 贺威点点头:“有意思。” 他指着卧室天棚右下角的监控器,说:“既然没问题,郑庭被凶手杀害的全部过程呢?” 拿上录像他们直接回去用天眼找人就结了,还费劲找什么线索? 看着贺威向他摊开手,韩阳为难道:“没有。” 说罢,他抬手指着门框旁边的控制灯光的开关,按掉最右侧的按钮。 贺威三人抬眼一看,悬挂在天棚上的监控器,红点熄了。 “卧室里面的监控器能凭需求手动开关。” 他也是在监控室的管理员口中得知的。 成诺道:“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房间里没开监控器,监控室管理员看不到影像以为是郑庭关掉开关,也不会在意。” 肖敏孤陋寡闻,头一次见到在墙上给监控安了个和水晶吊灯一模一样的开关。 话说一般的,开关都不是遥控器、或者在监控设备上直接操作的吗? 站在开关面前,片刻,肖敏忽然绕开堵门的韩阳走到门外,她伸出一只手摸上开关。 咔!红点又亮了。 “这算什么?”肖敏探出脑袋,“不管是谁,连进门都不用就能控制开关?随时都能被关掉的监控,安装的目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贺威和成诺沉默,只剩下查了一圈,对郑府监控分布了如指掌的韩阳找补。 “大概是院内的安保系统足够多,卧室里面的就没那么严格了吧。” 成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思考到出神的贺威。 “怎么了?” 贺威回神,摇头:“没什么。” 随后,他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一圈,反问成诺和肖敏:“还有什么没查到的吗?” 见两人摇头,贺威颔首:“收队。” 话毕,平时都会最后走出案发现场的贺威先一步走出卧室。 正房门开,在外面待命的四人组向后一瞧,贺威双手摆弄手机,径直向内院大门外面走。 不明所以的四人立刻返回正房,闻声,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的肖敏转达贺威的命令。 上车前,贺威转头对身后的斐辰说:“案发现场的监控被入侵了。” 什么?! 斐辰震惊地瞪大眼,直到贺威上车,缓过神的他立刻跑上去拉开副驾驶门,钻了上去。 “联系网警大队,看看他们能不能通过反向追踪找到入侵监控的ip地址。” 都说凶手总是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但斐辰还是第一次遇到技术这么牛掰、胆子这么大的凶手。 入侵案发现场监控器,不但看尸体,看发现尸体的人,看被害者家属,甚至还看勘察现场的警察! 就连凶器,用的都是普通人在国内根本就找不到的枪! 咽下一肚子疑问,斐辰彻底抛弃沉稳。 拨去电话,他把手机附在耳边,听筒里等待接听的慢声让他忍不住抖腿,生怕凶手就此跑了。 全员上车,贺威率先调头,预备开出郑氏府邸。 以黑色越野车为首的一列警车齐刷刷地向大门靠近,忽然,身后,女管家的声音响起。 贺威停车,向后视镜一看,女管家身后,竟然还有郑亿和一众黑衣保镖。 贺威推门下车,率先冲上来的女管家双手扶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枪,枪不见了。” “什么枪?” 女管家直起身,说:“昨天少爷从酒店带回来的枪不见了。” 第75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39 贺威推开解剖室大门,成诺转过身,食指和拇指中间捏着一颗金色的子弹。 贺威眯眼一看,判断:“357magnum。” 成诺点头:“看来凶器真的和郑鑫昀从酒店里带回来的左轮手枪有关。” “我知道了。”贺威转头看着解剖台上的郑庭,问道:“具体的死亡原因有结果了吗?” “通过对子弹轨迹、颅骨和脑组织的损伤情况来看,子弹穿透额头进入颅腔,损伤大脑组织,对脑皮质、基底节、脑干等关键结构进行破坏。脑干的损伤直接导致它控制的呼吸、心跳不可逆的生理功能停止。” 贺威理解道:“一枪毙命。” “没错。不过,我有一点不理解,需要你来解答。” “什么?” 回想案发现场卧室的布局,按照贺威的推测,凶手行凶时站立位置在床脚凳的对面。 郑庭富丽堂皇的卧室大是因为它由一间主卧和小客厅组成,并不是卧房本身大。加上各类工艺复杂的家具、工艺品、大摆件,周围空出的过道仅供两个人并列行走。 首先,郑庭的床型号是203cm*193cm,加上定制宽度在70cm床尾凳和可供两人并列行走,估算宽度在1~1.2cm的过道。 那么即便凶手坐在床对面的矮柜上举枪,抹去手臂和手枪、被害人头顶至床头距离,射击距离连3米都不到。 “左轮手枪的威力不小,近距离爆头,为什么子弹没有击穿头颅?” “因为凶手使用的左轮手枪本身不是一把真枪,是通过魔术表演使用的道具手枪改装后得出的。威力自然比不上真正的左轮手枪。” “改装……”成诺凝重道,“这么说,凶手是个行家。” “还有一点需要研究明白。”贺威低头看着不锈钢盘上沾血的金色子弹,低喃:“既然是专用于表演的道具手枪,那么这枚357magnum是哪来的?” 从解剖室离开,贺威马不停蹄地来到网警大队。 推开门,斐辰坐在摆弄电脑的同事身边,焦急地等待结果。 贺威勾勾手,把斐辰叫到走廊。 “怎么样?” “还在查。他们说那些专业名词我不是很懂,总之,破解的难度比较大,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需要时间。” 贺威颔首,抬腕看了眼手表。 “这边就交给你了,还有十分钟,我要去审讯室问清左轮手枪的事。” 从网警大队出来,贺威的手机响了。 听筒里,陈泽洋说昨日在希尔顿酒店表演的魔术师已经到了,如今在第一审讯室。 “两分钟。” 贺威话落,本应该迅速挂掉电话的陈泽洋支支吾吾,背后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激动地说:“让我进去看看!就一眼!” “怎么了?” 还不等陈泽洋回答,耳边的手机忽然被夺,邵凌云对着电话,急问贺威:“阿杰他怎么了?” 阿杰? 贺威没工夫在电话里和他们磨叽。 一声招呼不打,他关掉手机,加快上楼的脚步。 一分钟赶到审讯室门前,陈泽洋、邵凌云、吕浩然都站在走廊等他。 贺威背光走来,面对立刻迎上来的三人,问邵凌云:“你认识李杰?” “他是我高中同学,大学室友!” 贺威点头,叫陈泽洋进审讯室做准备,吕浩然回办公室,帮韩阳、商思文和黄玉卿检查监控,整理希尔顿酒店生日宴的宾客名单。 余下,整条走廊只剩下他们。 贺威垂眼看着急得都要火上房的邵凌云,说道:“这事和你没关系,回二队,该干什么干什么。” 邵凌云瞪大眼:“这怎么行?!” 现在在审讯椅上坐着的人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杰的人品他再了解不过,那么努力,热爱魔术事业的人怎么可能让魔术道具和杀人案牵扯到一块? 尤其还是在辛苦种下的树终于结出果子的时候! 贺威没耐心地皱起眉头,反问:“不行你能怎么着?” “什么?” “案子在二队的手上吗?事是你们管的吗?你是警察,难道不知道熟人涉及案件,警察本人需要回避吗?你第一天来上班的吗?!” …… 砰! 审讯室大门关上。 不死心的邵凌云转身去隔壁的观察室,结果里面没人,大门上锁! “靠!” 邵凌云气急地踹了大门一脚,转身离开。 审讯室内。 李杰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如坐针毡,直到他看到贺威,想起当初在射击俱乐部门前,好友陈家齐告诉他,这个人是邵凌云的上司。 “你,你是凌云的……” 贺威抬眼,淡漠的表情把李杰吓得,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说吧,从你什么时候接到郑鑫昀生日宴魔术表演的工作开始,直到当天完成后你去了哪,做了什么。” 李杰懂事地点点头,将最近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因为从小热爱魔术表演,李杰一直都把它当做爱好发展着。 魔术师的行业不仅不好做,也不是长辈心目中可以供养家庭一辈子的「好工作」。 顶着父母的期望,大学毕业后的李杰只能压下对魔术的兴趣,选择报考公务员。 如果把高考比喻成一座独木桥,那么比它难上不知道多少的考公又是什么,李杰不明白。 或许天生不是学习的材料,又或者他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考取稳定工作的身上。 连续两年,李杰的考公路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父母也从一开始的大力支持变得爱搭不理。 就在他独坐房间,望着床下封尘魔术道具的铁箱子,思考今后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一通陌生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 听筒里,邵凌云退伍回来的消息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他还记得,邵凌云决定去当兵的时候,他正在书店购买考公的资料。 几乎同一段时间,他、邵凌云、陈家齐和王恒,一个考公、一个当兵、一个考研、一个工作。 如今两年后,一个退伍继续回学校念书、一个准备毕业论文、一个谈下大单,只有他,与两年的自己别无二致。 第76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0 白白浪费的730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放下不适合自己的书,转身弓下腰,拉出生灰的铁箱。 输入从未忘记过的密码,李杰掀开箱盖。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道具,心中,被遮了两年的阴霾钻进了温暖的阳光。 从那天开始李杰不顾父母的反对,用攒下的钱毅然决然地搬到出租房住。 一面学习魔术,一面打零工。 接到第一个工作的时候,他欣喜若狂。 可真正到场后。 未被建设的土路坑洼不断,临时搭建的舞台俗不可耐,台下的观众在他表演时交头接耳、起哄、不按套路出牌…… 种种与想象天差地别的现实差点击碎他从儿时建立起来的信念高墙。 他筋疲力尽的回到房间,望着发黄的天花板,犹豫不决。 可惜,那天晚上备受打击的他并没有做下新的抉择,他太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之后,每一次接到新的工作,准备表演节目的李杰悲喜交加。 站在候场区,看着周遭即将上台不知名的年轻舞者、没听过的中年歌手,他便觉得自己的一生也会像他们一样,在籍籍无名中日复一日地度过。 选择魔术的代价是生活中的一切由自己全权承担。 慢慢的,李杰没钱了。 吃饭可以凑合,但房东不会让你白住房子。 长久的郁闷让李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一次,邵凌云三人通过四处打听找到他的新住址。 那天,四个人坐在一个十五平米的房间,围着烧烤、啤酒。 一夜之间,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每次大学期末考试之后,回家的前夕。 四个人也是这样,围坐在一堆好吃的四周,一边聊,一边闹,一边吃。 朋友的忽然出现让深陷痛苦泥沼中越陷越深的李杰找到了新的动力。 回归现实,打破幻想,把梦想和能力用在实处,一点点换钱。 只要有钱,有时间,再小的活动他都参加,再破旧的舞台他都可以登上。即便台下的人对他的表演不感冒,甚至对他嗤之以鼻,只要他精心准备的表演没有结束,他就要笑着面对所有人。 长此以往,他在圈内累积了不少雇主的好评。 拿着丰厚的履历,他如愿签约一家颇有名气的娱乐公司。 逐渐好起来的生活让李杰看到梦想实现的希望。 从此,面对工作,他如同打了鸡血,每一次都活力满满。直到,老板告诉他,多日后,郑广家居总裁的儿子的生日宴需要一位会使用道具手枪的魔术师进行表演。 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表演,李杰特别按照老板的要求,把需要用到道具手枪的表演特别丰富、加长。 谁知道在舞台上,他刚开始自己的表演,用了几年的道具手枪就被当日宴会的主角相中了。 整个樾安,谁不知道郑亿老来得子,48岁生下郑广家居继承人的事。 唯一的儿子,金贵到什么程度他可以想象。 “所以,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地把道具手枪卖给郑家的,对吗?” 听到贺威的话,李杰慌了。 他赶紧摇摇头,解释:“但是我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去杀人呀!而且,买走枪的人是郑亿,相中枪的人是郑鑫昀,和郑庭没关系呀!”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至于真相是什么,真凶又是谁,我们自有判断。” 有道理,但回想刚刚的问题,李杰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唯唯诺诺地盯着贺威,心里盘算眼前这个警察是不是和邵凌云有过节。不然,为什么一进门就冷着脸,怪吓人的。 强压七上八下的心,李杰点点头:“是。” “道具手枪是怎么来的? 都可以用来做什么,详细讲。” 还不知道杀人凶器可能就是自己卖掉的道具枪的李杰愣了愣,而后,他说:“道具枪不代表没有危险性,为了同时保证魔术师和观众的安全,我们会严格地按照安全标准,找靠谱的魔术道具供应商或者道具制作人定制。我这把是我攒了一年的演出费,在一个名叫「magic」的道具公司定制的。” “在樾安?” “是,在影视基地附近,蛮大的一家公司,很多影视、舞台道具都是从他那里定制、租用的。至于用途,里面只能射出扑克牌、烟雾、小旗子和假弹壳。” “假弹壳,什么材质的?” “我都是用塑料。设计师告诉我也可以用木质和非金属材料的空壳,虽然他们的外观和真实的子弹相似,但里面没有火药和弹头,没办法发射,更没办法杀人!” 贺威颔首,继续问道:“结束表演之后你去了哪?有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 终于问到重点! “有有!”李杰赶紧点头,说:“结束表演没多久我离开酒店,去了市中一家射击俱乐部看一月一次的比赛。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比赛结束,我和邵凌云、陈家齐一起去吃饭,直到晚上七点,王恒下班和我们一块续摊,十点半分开回家。” “回家之后呢?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晚上十点半还不够?”正常人早就上床休息了吧! “回答问题。” 李杰摇摇头:“没有,我一个人独居。” 从审讯室出来,贺威对拎着笔记本电脑的陈泽洋说:“去查,看看李杰家楼下有没有可以证明他一晚上没有离家的监控。” 走向三队,贺威想起白计安和邵凌云的聊天记录,里面,邵凌云曾经提过和他在一块玩的三个朋友。 如果李杰就是里面的其中一人,就代表着作为魔术师的他并不是一个对枪、对射击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魔术道具枪、经常和朋友一块光顾射击俱乐部的魔术师,被357magnum杀死的被害人。 那么,子弹的来源,难道是从那个地方得来的吗? 贺威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前方三队办公室大门敞开,里面,韩阳举着生日宴会的宾客名单惊叫:“白计安!?” 第76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1 “叫什么?” 众人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贺威,刚刚还惊到站起来大叫的韩阳瞬间蔫了,他赶紧放下名单,坐下装乖。 上次,他擅自联系白计安惹得贺威生气,炎炎夏日跑完五公里的感觉直到立秋都记忆犹新。 同样的错误,千万不能再犯第二次。 “有需要按程序走,联络前和我汇报。” 闻言,四只小鸡像在办公桌吃小米似的,齐刷刷点头。 耳边脚步声渐弱。 直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大门响起开关声,商思文颇为责怪地瞟了韩阳一眼:“你乱叫什么,白先生出现在宾客名单里很奇怪吗?” 他们三队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白计安是樾安市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细算起来,家底和这次出事的郑家没有区别,只是白计安不同郑亿,活得没有那么张扬罢了。 “等等。”吕浩然和黄玉卿歪着头,“你们认识他?” 韩阳撇撇嘴:“你们也认识。”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不认识。” 韩阳刚想帮助他们回忆,商思文拦住他,转头和迷迷糊糊的吕黄说:“不知道是好事。” 她一眼就能看出,贺队不喜欢他们私下和白计安联系。 想想他们的关系,她以前还真没发现,外表身材高大的贺队长,心眼像她姥姥手里的绣花针鼻儿,恨不得把白计安揉搓成团,天天放兜里揣着。 也不怕会舞刀弄枪的狐狸哪天露出獠牙,伤到自己。 放下整理好的宾客名单,韩阳把郑府的监控录像交给吕浩然和黄玉卿,自己和商思文一人一半,检查昨日希尔顿酒店宴会厅是否有异常。 “哎呦,你到底要干嘛?贺队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缠着我也没用。” 四人抬起头,只见陈泽洋愁眉苦脸地抱着笔记本电脑,身后追着他不放的是邵凌云。 “阿杰说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宴会上的人在家被杀,和阿杰有什么关系呀?” 太多的疑问,知道的人不告诉他,陈家齐和王恒还一问三不知,他都要急死了。 知道韩阳不让着邵凌云,陈泽洋二话不说,把电脑递给他:“帮我看好,我要出去。” 韩阳一懵:“出去?和老大啊?” “不,自己。” “自己不行呀!”按规定,外出走访必须两人一组。 陈泽洋无奈瞧着四个各有各活的人,“那怎么办?” “我我我!”邵凌云道,“二队没事!”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陈泽洋才不要。 他转头看着积极踊跃到不行的邵凌云,说:“没有贺队的许可,我可不敢带你。” “我现在就去说!” 看着瞬间化成一缕烟冲向贺威办公室的邵凌云,吊着一口气上班的一队三队人纷纷摇头,感叹:“二队真有活力。” 砰地一声推开门! 擅自略过敲门环节的邵凌云给沉思中的贺威吓了一跳,他眯眼看着卷到他面前的麻烦,不悦道:“你要干什么?” 还嫌他不够忙是不是? 邵凌云抬头挺胸,对贺威敬礼:“报告!陈泽洋出外勤人手不够,我申请陪同!” 贺威就纳闷了:“你哪来的?” “啊?”邵凌云愣了愣,灵机一动回道:“报告!樾安本地人!” …… 贺威摇摇头,想起他如今手下的分工,出去找监控的陈泽洋的确是一个人。 “不行。”贺威拿起手机,“熟人需要回避。” “报告!我没有意见!” “什么?” “我保证全程严格遵守法律法规,协助他,一切听他指挥。” 贺威无奈地叹口气。 如果他不答应,恐怕这家伙会一直围着他们打听消息,还不如趁人手不够扔出去,图个清静。 “去,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邵凌云兴奋地点点头:“什么事?” 陈泽洋走到停车场,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邵凌云突然窜到他前面,主动拿过警车钥匙,钻进驾驶位。 陈泽洋疑惑地坐上副驾,以为会被问东问西地絮叨一路,结果,邵凌云安安静静开车,关于案子和李杰的事,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他好奇地瞟了瞟他的脸,去找贺队申请出外勤的前后对比,难不成嘴被缝上了? 瞄到陈泽洋看自己,邵凌云咳了咳,以极快的速度说了一句:“裤兜。” “啥?” “掏!” 不知道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陈泽洋勉为其难地把手伸进邵凌云的右侧裤兜。 扁扁的,硬邦邦。 陈泽洋一拽,竟然是个轻薄的单词本,第一页写着「向后翻」。 陈泽洋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开车的邵凌云,低头照做。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幅歪歪扭扭的学前儿童涂鸦。 “这是啥?” 完全看不懂! 邵凌云惊讶地睁大眼:“这都看不懂?” “这能看懂就有鬼了!” 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线条东拼西凑在一块跟一群泥鳅成精似的! 邵凌云急得直咂嘴:“阿杰住的小区的简易地图!看到上面一个个小圈没?” “是什么?” “监控器呀!” 之前去李杰家串门的时候,顺便记下来的。 …… 陈泽洋绝望闭眼之时,早就掌握李杰家附近监控器位置的邵凌云得意洋洋。 他必须要让贺威明白,他着急见李杰不是感情用事,而是要用自己的能力帮好友摆脱嫌疑! 只可惜,临走时他答应贺威不会太吵影响陈泽洋做判断,否则,他也不至于面对面传纸条。 办公室内,贺威靠在椅背上,盘算要怎么去射击俱乐部证实自己的猜测。 是带着白计安,以看朋友的名义去打听,还是直接带上人和搜查令突击。 犹豫不定,他抓起手机,想问问白计安的意见。 “贺威!”房门被猛地推开,斐辰冲进来急道:“查到位置了!” 贺威一把抓起车钥匙,一边锁门,一边高喊韩阳、商思文的名字。 两人立刻冲出来,谁道,眨眼的功夫贺威和斐辰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前。 贺威脚步不停地向前走,斐辰驻足解释:“找到凶手定位了,准备好,集合出发!” 第76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2 韩商两人一抖,来不及准备,口头把所有监控任务扔给吕浩然和黄玉卿。 警车随着黑色越野车从市局大门冲出,韩阳抓着方向盘,手心冒汗。 “咋回事?” 从郑家回来他们分工合作,虽然他知道副队在网警大队做反追踪,但没开会的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知道案发现场的监控被凶手入侵了。 “在郑家,不是你和副队去查的监控吗?” “是啊,但是我不知道老大是怎么猜到凶手看直播的呀!” “笨!” 回来的路上,得到消息的他们早就分析出来了。 “郑家监控管理员是怎么和你解释案发当晚郑庭卧室的监控器没有打开?” “墙上有开关,为了隐私,郑庭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关掉监控器,白天出门后再打开。” “被杀害的当天晚上,如果他不能未卜先知,那么他一定会和平时一样关掉监控后睡觉,对吗?” “当然!” “这不就结了!吕浩然和黄玉卿询问发现尸体的管家,她说看到郑庭死在床上太震惊,脑袋一片空白只想着找到郑亿。关于开关上的指纹,后经肖敏姐证实,只有郑庭一个人留下且没有擦拭的痕迹。你说,一个在入夜就被房间主人关掉的机器,天亮,主人死了,那么监控器是谁打开的?” “有道理……不过。”韩阳纳闷,“老大做出判断的时候,既不知道吕浩然和管家的对话,肖敏姐的结果也没有出来呀!” 既然两条线索他都不知道,怎么会忽然猜测监控器被凶手入侵的可能? 一般来讲,普通的杀人凶手怎么可能做到入侵监控器? 商思文耸耸肩:“那就不知道了,可能贺队从哪里听说了也不一定。” 韩阳盯着前方贺威的车屁股。 难道,老大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压下满腹疑问,韩阳深呼一口气调整状态。 接近目标,韩阳跟随贺威在一处隐蔽的胡同把车子停好。 而后,两两一组,以目的地为中心,分开行动。 为防止嫌犯从窗口逃脱,斐辰和商思文绕到楼后,前方交给贺威和韩阳。 两人一前一后,贺威双手握枪靠在门边,向韩阳示意破门。 砰地一声巨响! 贺威率先冲进出租房。 看着空无一人的一室一厅,韩阳奔向阳台,将整个房间搜索一次。 贺威单手拎枪,推开简陋的木门,破败的房间里只有一套木制桌椅,上面摆放着一台过时多年的台式电脑,隐约发出声音。 贺威径直走过去。 他、成诺、肖敏,分头勘察案发现场的身影在屏幕上摇摇晃晃。 转了一圈的韩阳一无所获,他着急找到贺威:“老大!” 贺威凝重的表情把韩阳窜到嘴边的汇报噎了回去。 他快步上去,电脑屏幕里,几个小时在案发现场的贺威回过头,与他们对视。 至此,视频结束。 特别留下这段视频,故意把最后一帧停在贺威的脸上。 凶手是故意的吗? 韩阳担忧地看着贺威,只听他平淡地说:“叫肖敏过来。” 他不相信这间屋子里关于凶手的线索什么都没有留下。 韩阳点头,立刻掏出手机,附在耳边。 忽然,上一秒还好端端的屏幕闪出雪花。 不等韩阳惊讶,屏幕重新映出画面。 韩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此时此刻,电脑上显示的正是他和贺威的头顶! 与此同时,一个红色方框出现,圈在贺威的头上。 滴! 是选中的声音。 仅停留一秒,红色方框又跳上韩阳的头,反反复复,好像在选择一名「幸运嘉宾」。 韩阳垂下手臂,全然忘记和肖敏成功通话的手机。 贺威仰头看着悬在他们头上的黄色灯泡,上面嵌着一颗极小的隐形摄像头。 他垂下头,屏幕上的红色方框随着最终结果的诞生跳得越来越快,快到起初独立出现的「滴」声逐渐连成一片,成为引人剧烈心跳的噪音! 砰! 韩阳手机落地,他捂住双耳,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滴!!!!!! 「幸运嘉宾」诞生! 韩阳睁开眼,看着圈在自己头上的方框,脑子一片空白。 “趴下!” 贺威一把拽过韩阳按倒,身后,砰! 一声……并不算震耳的爆炸声。 贺威回头探去,木桌下面,噼里啪啦的火星在电脑主机上燃烧。 他抬头看了看敞开的窗子,清风拂过,黑色的电线上,忽地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 窗外一片祥和的景象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映衬得像一场虚幻的梦。 楼后,听到异响的斐辰和商思文提枪冲上来,破旧的房间里贺威和韩阳围着已经被彻底炸毁的主机,沉默不语。 “喂!你们怎么了?说话!!” 商思文捡起落在墙角的手机,附在耳边:“肖敏姐。” ——无名侦探事务所—— 放心不下栗山凉,聂开宇早早下班,刚一进门就被白计安要求看看他的伤愈合的怎么样。 “能怎么样?”聂开宇坐上沙发,没好气地挽起他的袖子,边拆绷带边说:“我对你没什么期待,不严重就是好事。” 白计安细数最近发生的事,除了邵凌云不小心打了一下之外,他一直都在好好养伤。 算起来,从他受伤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以他的恢复能力,加上贺威一日三顿营养餐的供应下,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绷带打开,一旁抱着电脑做背景板的栗山凉赶紧把脑袋伸过来。 瞧他一脸担心的样子,聂开宇就忍不住挤兑他。 “回去,玩你的游戏。” “我才没玩游戏!”栗山凉把屏幕转过来,差点怼在聂开宇的脸上,“看清楚,我在工作!” 聂开宇向后拉开距离,对焦时,眉毛瞬间皱在一块。 黑漆漆的网站全是英文,中间,一张挨着一张人物照片的下面标着不同金额,每一个都数字巨大。 “这是什么?” “暗网。” 栗山凉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看就是经常浏览,气得聂开宇转头,埋怨地看着白计安。 白计安会意,对沉浸当中的栗山凉说:“凉。” “计安哥。” 栗山凉回头看着他们,指尖点在网页右上角的总数上面。 “悬赏名单里少了一个人。” 第76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3 聂开宇瞧瞧栗山凉又看看白计安,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呀?” 白计安伸手接过栗山凉递来的电脑,解释:“就是已经被处理掉的意思。” 聂开宇好奇地凑过来,看着不断滑动的屏幕,上面几乎都是新闻上常常见到的面孔。 “能看出来少了谁吗?” 白计安摇头:“被悬赏的人很多,成功被杀的人却很少。” 聂开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至于原因,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 被悬赏的人物不是各国政客就是富可敌国的名流。 这些人身边,光是保镖都能围成两圈,除非盯上他们的是能在众人面前一枪击杀山田爱美的「黑桃k」。 否则,普通杀手,根本就没有任何得手的机会。 他随便扫了一眼照片下面的价格,嗤笑:“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任意一颗人头几百万到几千万美金不等,有几个人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在他看来,隐藏在屏幕后面发布悬赏的人与其说他深不可测,不如想成一个喜欢到处捉弄别人的无聊人士。 找个班,上几天就老实了。 “也有便宜的。” 栗山凉绕过聂开宇凑上来,把网站拉到最后一页。 “你看。” 顺着栗山凉手指的方向看去,聂开宇的想法更坚定了。 几百美元买一条人命就算了,怎么还有几块的?! 这要是被被害人知道,不用杀手出手,自己就气死了。 “你可别小瞧给钱少的,往往这些才是真的!” 悬赏人和被悬赏人的关系一般都是邻居、同学、同事、朋友、爱人,甚至是父母、子女。 性格扭曲的人总会在矛盾发生后选择一种极端的方式发泄情绪。 脾气火爆且无法控制自己的人可能会直接动手,冲动之下犯下无法挽回的罪行; 另外还有不想自己动手却又咽不下气,选择用其他方式进行报复的人。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挂上几百美元。 讨厌的人被杀掉更好,就算一直都没被杀掉,把对方的照片和信息挂上去就好像解气一般。 “所以。”栗山凉看着聂开宇郑重地说:“在医院不要得罪任何人。” 人心险恶,谁知道聂开宇每天见到的人回到家都能掏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绝技。 尤其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聂开宇毒舌到找抽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他可不想有一天在暗网看到聂开宇的脸! 栗山凉担心自己的模样,聂开宇怎么都看不够。 他支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栗山凉的侧脸,全然忘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伤臂未愈的白计安。 白计安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愈合了80%的伤口,心念聂医生想看老婆可以,能不能把他的绷带缠上之后再看? 回想从前,他和贺威在聂开宇面前肆无忌惮地放闪……真是天道好轮回,谁都不会放过谁! 白计安泄力靠在沙发上闭眼,安安静静等待两个沉溺在爱情里的傻瓜自己跳出来。 “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白计安感觉伤臂一动,他半睁开眼,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 “几点了?” 以为白计安嫌弃他秀恩爱,聂开宇道:“才两分钟,不至于。” “不是。” 白计安坐起身,东张西望地找手机。 栗山凉转头把躺在沙发一端的手机拿给他。 “怎么了?” “贺威该下班了。” 白计安点开手机,看着屏幕上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未读消息,心脏一沉。 「今天有案子需要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早点睡,不要因为我没回来陪你就不好好休息。」 与贺威有关的每一件事白计安都写在脸上。 聂开宇和栗山凉相视一眼便知,今夜,贺威是注定被困在公安局,回不来了。 眼力极好的二人主动下楼准备晚饭,留白计安一个人在楼上握着手机发呆。 期盼的人没办法见到,他又不能经常出入市公安局。 白计安的心情跌至谷底。 他扭头看着茶几上的电脑,去暗网闲逛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无意义地滑动鼠标,在成千上万个乱七八糟的视频中穿梭,直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 白计安盯着封面上两个人的头顶,看着下面一行蹩脚的英文标题:「戏弄愚笨的警察」。 强行驱动已经僵硬的手指,白计安点开视频。 绝对的俯拍视角,镜头看似被安置在天花板上,但随着它时不时轻微晃动、镜头之下没有任何一盏灯,他推断,摄像头被安置在吊灯上。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套桌椅和电脑,不一会儿的工夫,大门被人推开。 贺威出现的一霎那,白计安全身上下奔流不息的鲜血瞬间凝成了一块。 暗网,牛鬼蛇神的聚集地。羞辱警察、军人,甚至是已故的英雄,诸如此类的视频时常出现。 每一次,他只觉得这个世界上不配被称作「人」的动物太多。 但今天,他算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看着下面一条条冷嘲热讽的评论,嬉笑平时耀武扬威的警察被安置在主机里面的小炸弹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还有人因为贺威及时扑倒韩阳咒骂他耽误自己看出好戏。 新鲜的日期,视频是两个小时前发布的。 原来,贺威口中的案子,就是这个啊。 白计安下楼,把电脑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对栗山凉说:“找到发布它的人,我回来之前,把视频删干净。” 看着魂不守舍的白计安向外面走,聂开宇立刻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 “去市局。” “我送你。” “不用了。”白计安转头看着他们,“家留给你们。我没事,不用跟,不用担心。” 樾安市公安局位于市中一处环岛的西面。 曾经,在白计安和贺威还是小不点的时候,这里既是环岛也是公园。 后来,里面不知道何时开始鱼龙混杂,茂密的植被阻碍监控设备,内部管理难度日益增加。 无奈之下,政府只能用围栏将它圈起来,变成如今,除了工作人员无人靠近的模样。 第76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4 白计安站在环岛栏杆的外面,眺望走廊尽头,灯火通明的刑侦第三支队长办公室。 忽地,窗前人影闪过,白计安微微睁大眼,贺威掐着一摞文件,从转椅挪上沙发。 他背靠窗子坐下,坚毅挺拔的身影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酸涩的疼痛袭上心头,白计安强忍不适,蹙起眉间。 从衣兜里掏出连续震动的手机,韩阳以为自己连续看监控看出毛病了。 白计安,自从他们加上联系方式,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自己。 突然的,这是怎么了? “谁呀?” 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商思文敲下暂停键。她拿起一旁提前准备好的眼药,仰头滴上。 韩阳既好奇又胆颤,他猛地站起身,离开办公室前潦草地敷衍:“我妈。” 商思文转了转眼珠,直到眼药充分吸收,莫名其妙道:“你妈就你妈,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好像心虚,怕人知道什么似的。 韩阳捧着手机,一路小跑到男厕所,查看一圈确保安全后,接通电话。 “韩警官。”白计安的声音很清楚,“我想问三队最新接手的是什么案子,方便吗?” 方便吗? 韩阳心直口快:“那肯定是不方便。” 即便白计安曾经参与很多起三队的案子、提供大量有用的线索帮助他们抓捕犯罪嫌疑人,但严格来讲,他的身份始终是警察家属,不是市局内部人员。 “不过,你想了解情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换一个身份。” 白计安没懂:“什么身份?” “证人呀!我们都看到昨日生日宴会邀请的宾客名单了,你也去了吧,希尔顿酒店。” 沉默片刻,白计安问道:“郑家谁出事了?” “郑庭。凶手使用魔术道具改装的左轮手枪,一枪爆头,就在他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 “所以,你和贺威下午去的出租屋是?” 韩阳尴尬地抓了抓后颈:“老大和你说了。” 仔细回想起来,今天下午的行动是他上班后为数不多的丢人时刻。 居然这么简单就让白计安知道了。 “说起来,今天是我不够冷静。看着屏幕上的实时监控,结合凶手会用枪,我以为在我们头上跳来跳去的红框是凶手在选择下一个击杀目标……幸好老大反应快,虽然最后还是被耍了。” “那又能怎么样?” 韩阳愣了愣,听筒里,白计安的声音平淡、清晰。 “总有机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从厕所出来,韩阳低头看着手机,思索白计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办公室,负责调查李杰昨晚行踪的陈泽洋和邵凌云已经回来了。 加上斐辰,七个人一人捧着一台电脑,瞪着眼,齐刷刷地盯着屏幕上不断闪动的监控。 不久,贺威慢慢推开三队办公室大门。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他径直走到斐辰面前,将下午开出的搜查令交给他。 “明天你带人去。” 他带人? 难道,贺威不去? 斐辰不明所以地接过文件,喃喃念道:“射击俱乐部。” “什么?!” 邵凌云窜到斐辰身后,定睛看着搜查令上的行行文字。 在确定上面写的的确是他每个月都会光顾的射击俱乐部后,他震惊地看着贺威。 “你要干什么?” 他还记得昨天,李仁老板勾着贺威的肩膀和他介绍「这是我战友」时,脸上的开心和自豪。 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呀! 贺威一声不吭,直接叫斐辰带着搜查令去突击,难道是在怀疑俱乐部和郑庭被杀案有关吗? “干什么?”贺威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邵凌云,“你不认字?” “他们没有问题!” 他绝不相信从部队出来的兵会和杀人案件牵扯到一块! “有没有问题,查了才知道。无论对方是谁,我只相信证据。” 说罢,贺威回看斐辰,说:“按我说的做。” 贺威走后,看着对他莫名其妙大小声的邵凌云,韩阳不悦道:“你发什么神经呀?” “我发神经?你也不看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 三小只转头看向斐辰,只见他摊开双手,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韩阳恼火地盯着从一开始就非要挤进来凑合的邵凌云,说:“你今天最好把话说明白,否则,我顺窗户把你扔出去!” 他还没见过谁敢站在三队办公室,当着他们的面对贺威贴脸开大! 邵凌云冷笑:“凭你?” 他比不过贺威是真,至于他们,他还真没放进眼里。 毫不掩饰的轻蔑气得韩阳心火上窜。 他猛地冲上去,一把拽住邵凌云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警告:“不信?再说他一句,你试试。” 矛盾一触即发。 商思文、陈泽洋眼疾手快,立刻冲上去一人一个,把两个脾气火爆的斗鸡拉开。 斐辰瞪着他们:“都老实点,不然我现在就把贺威叫过来收拾你们!” 以为插曲会随着斐辰的话到此为止,结果,两个犟种硬是纹丝不动。 不打,但也没打算放过对方。 就好像谁先挪开眼神就算输一样。 拉不动韩阳,商思文索性不干了。 她双手叉腰站在一侧,左右两张脸瞧了瞧,吐槽:“你们别看太久,爱上对方。” 短短一句话简直和贺威来了一样好用,吓得两只斗鸡一激灵,瞬间斩断拧在一块的眼神,各自逃回工位,光明正大地反胃。 经过一晚上不懈努力,负责证实李杰的证词是否属实的陈泽阳和邵凌云靠上椅背。 从十点半李杰回家到被害人死亡,周遭可以正常工作的监控器都没有录到他再次离开。 加上附近的邻居、24小时的便利店、药店的店员都没有看到他出门的证词,基本可以判定,案发当晚,李杰如他说的那样,一直在家。 李杰没问题。 邵凌云双手抱着后脑勺,静静地看着准备出发搜查的斐辰等人。 去也是白去。 因为射击俱乐部压根就没有凶手使用的左轮手枪,也没有357magnum子弹。 届时,他倒是要看看贺威要怎么和自己的战友解释他的不信任。 第76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5 蒙蒙亮的天空,空气清新。 白计安转头看着正对环岛东面,一望无际的主干路,热烈的朝阳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露出尖尖。 空无一人的街道,安静得令人心旷神怡。 忽地,耳后,引擎声响起。 白计安转过头,紧闭一夜的大门拉开,锃亮的越野车犹如一只刚刚苏醒的黑豹,从院内平缓驶出。 贺威。 离开倚靠的栏杆,白计安站直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子沿辅路拐上南面主干道。 直到车子开远,白计安习惯性地抬腕看表。 空无一物的手腕。 他愣了愣,方才想起昨天傍晚他决定来找贺威的时候,担心他看到定位分心,特别把表留在卧室左边的床柜上。 贺威离开,他也没了继续留在原地的理由。 他掏出手机按开。看着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白计安的眼神暗了。 整整一夜。 贺威没有给他发任何的新消息,代表此时此刻有其他更加棘手的事占据着他的心。 栗山凉没有向他汇报工作进程,代表截止到早上,他还没有找到把贺威执行任务的视频发到暗网上的真凶。 以凉的能力,居然这么久还一无所获。 白计安走到马路对面,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拉开车门,市公安局院内警鸣声响起。 三辆警车一辆跟着一辆相继开出,顺着辅路走上南面的主干道。 斐辰、韩阳、陈泽洋、商思文,余下的一男一女,曾经在燕海臻的身边出现过。 是三队没错。 和贺威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他们要去同一个地方? 那为什么贺威要一个人提前十分钟走,为什么不一起行动? “帅哥!” 白计安回神,司机师傅正伸脖子看着他:“你还走不走呀?” “走。” 回到事务所,白计安直奔二楼书房。 拉开虚掩的房门,栗山凉赶紧伸出食指放在唇前。 又高又大又结实的聂医生为了陪栗山凉,憋憋屈屈地窝在转椅上睡着了。 白计安没听栗山凉的话,伸手拍了拍聂开宇的肩膀。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白计安说:“好歹你也是个医生,这么睡,腰还要不要了?” 聂开宇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看着他说:“你没事吧?” 白计安垂眼问道:“你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昨天的视频我们看了,气坏了吧。” 栗山凉震惊的眼神在聂开宇和白计安的脸上紧张地上下移动。 昨天,白计安前脚从事务所离开,他后脚点开视频查看。 从内容到评论,翻过一遍,生怕他出事的聂开宇差点就要开车出门找人了。 幸好他理智尚存,算准只要贺威本人没事,白计安就会没事。 聂开宇信了他的话,决定按照白计安出门前的话做,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嘱咐,聂开宇就当白计安的面把惹毛他的伤痕水灵灵地揭开了。 “是,我很生气。” 白计安看向栗山凉,风轻云淡地宣告。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聂开宇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毕竟,在白计安的意识里,动贺威就等同往他的心尖上插刀子。 他揉了揉眼睛,习以为常地嘱咐:“别弄死就行。” 向往该吃吃该喝喝,上班救人,下班抱老婆,幸福每一天的他实在不想像上次抢救山田爱美那样。 捂着被白计安割伤的脖子,到处躲枪子。 抱着夏凉被,暂时没有用处的聂开宇被白计安赶出书房睡回笼觉。 他把椅子拉到栗山凉身边,看着再也找不到那条视频的网页,说:“发布者的真实身份很难找吗?” “是。”结合贺威、韩阳行动的那段录像,栗山凉判定:“对方是个网络高手。” 白计安毫不意外地点头,把一旁栗山凉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郑府戒备森严,不算建筑内部,光是大院里的监控器数量就有几十个。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安保昼夜轮番在院中站岗、巡逻。 阵仗夸张如天罗地网,以至于到过郑府做客的人回来后,无一不感叹郑亿做事过于浮夸。 “连老鼠路过都要被拍出人生相片的郑府,没点本领的,还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郑庭的卧室。” 话落,白计安将电脑推回给栗山凉。 看着网页上一排排价值不菲的人头,栗山凉疑道:“这是?” “查一下,我怀疑最新更新的悬赏令里面少的那个人是郑庭。” “什么?为什么?” 争分夺秒,白计安指了指电脑,叫栗山凉一边查,一边听他说。 昨天晚上他站在环岛边缘和韩阳联络,在了解郑庭被杀案的大抵情况后,他在脑中把事件从头到尾地整理一番。 首先,按照韩阳警官所说,案发现场,除了被害人死亡之外,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原封不动地放置在原地,一样没丢。 证明,凶手杀人不是图财。 其次,按照被害人儿子郑亿、儿媳余玲所说,郑庭生前与外人从未结仇。 由于直系亲属的证词未必客观,所以他暂且持保留意见。 最后,情杀。 被害人郑庭现年73岁,据警方走访调查后得知,在郑庭原配在世时两人很少吵架,一直以来相敬如宾,但很多邻居私下都说是郑庭的妻子管不了郑庭去各个不三不四的场所应酬。 因为郑庭之前居住的小区是政府分配房,周遭的邻居几乎都在同一个单位,哪怕不是同一个,也是其他政府部门的领导、职工。 抱着无风不起浪的老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位高权重的领导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郑庭的妻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总结下来,他去情色场所消费的传闻有,可包养、小三这种传闻却没有。 栗山凉点点头:“如果情爱方面都是金钱交易而不是抢走了别人的妻子、女友,遇到情杀的可能性会很小。” “而且,早不杀晚不杀,为什么要在郑庭73岁且搬到戒备森严的郑府之后再杀?” 第76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6 明明在从前开放式的老干部楼里有大把的机会。 “那……有没有可能是中国的那句老话?” “什么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能是之前被抢走心上人的人一无所成,如今终于有钱了,雇人报仇。” ……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奇葩事千千万,保不齐就有个别君子十年后依旧没能力报仇,只能拖二十、三十年。 “先查吧。” 他要知道郑庭是不是曾经被放在暗网上悬赏过。 栗山凉乖巧地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忽然,他双手顿了顿,对一旁寻找文件的白计安说:“如果凶手杀人是为了悬赏金,那么为什么他没有拿走郑庭房间里的古董?” 中国古代的古董,只要保真,随便一件拿出去卖,一辈子包妥。 “记住。”白计安道,“如果一个人放弃了众人眼中的稀罕物,既不是眼瞎也不是傻,而是他真正想要的,是藏在稀罕物后面,更加珍贵的东西。” 在栗山凉眼中,杀手在暗网找到目标射杀,要的就是人头下面的赏金。 赏金就是钱,古董也是钱。 那么,计安哥说的,比钱还珍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栗山凉低头快速敲击键盘,他想尽快知道郑庭死亡背后的全部真相。 另一边,白计安走出书房,看着墙上的挂钟,距离聂开宇起床洗漱上班还有五分钟。 白计安伸手拍了拍聂开宇,在他半梦半醒的瞬间,劈头盖脸一个瓜。 “郑庭死了。就是郑亿的爹,郑鑫昀的爷爷,前天你们在希尔顿酒店见到的郑庭。” 聂开宇被砸懵了,愣道:“凶杀?” 如果是自然病逝,消息,他不可能从白计安的嘴里听到。 “那天在酒店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同样是当时在场,他不想打扰栗山凉就只能来骚扰聂开宇了。 回想当天的事,聂开宇哪还能留下关于旁人的细节,满脑子都是如何说服聂夫人,允许他和栗山凉在一块的事。 他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绞尽脑汁,忽然,他猛地坐起身,说:“有个魔术师!” 晚上,郑亿连发三条全是图片的朋友圈,恨不得向世界宣告自己最爱的独子六岁了。 接过聂开宇递来的手机,白计安惊讶地指着身穿魔术师服装的人问了句废话:“这是魔术师。” 聂开宇点点头:“怎么了?” 这个人他见过,就在射击俱乐部,和邵凌云在一块的其中一人。 在他的手臂不小心被邵凌云打了一下后,他还担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李杰。 把照片全部转发至自己的手机,白计安转身回到书房,找出前天晚上他和栗山凉、catharina查了一整晚上的射击俱乐部常客名单。 两次去射击俱乐部,一次和catharina是顾客,一次和贺威是店老板的朋友。 在里面,他从未看到或听说里面有357magnum子弹,所以……白计安打开手机,看着在他的抗议下,贺威手表上追加的定位系统。 他为什么要去射击俱乐部? 莫非,射击俱乐部里真的有357magnum,只是普通顾客不知道,贺威却知道。 如果凶手使用的357magnum真的是从俱乐部里面偷出来的,证明他非常了解里面的一切; 改装魔术师的道具枪,证明他了解生日宴当天,魔术师和郑亿父子之间因何产生了矛盾。 既对射击俱乐部的事了如指掌,又知道酒店中发生的小插曲。 总结下来,除了经常和邵凌云一块玩的李杰,就是射击比赛没有在场,却去了希尔顿酒店参加生日宴的张大辉。 还有可能是李仁或钱裕丰在张大辉口中无意间听说了郑鑫昀强买李杰道具枪的事。 摆在眼前的证据,指向感太强,李杰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余下的人……如果杀害郑庭的凶手是贺威的战友。 想到射击比赛当日,李仁、钱裕丰对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想到暗网上贺威和韩阳执行任务的视频,白计安呼吸一滞。 贺威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些,早上才会一反常态,故意在大部队出外勤之前单独出发。 “把你男朋友借我。” 不等栗山凉反应,白计安夺门而出。 而后,只听浴室门打开,聂开宇惊叫一声,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捡起沃尔沃车钥匙的白计安生生拖走。 坐上驾驶位,惊魂未定的聂开宇边拉安全带边说:“你去找他不会打车吗?你又不缺这点钱。” 非要拉着他。 就算顺路,可他还没给栗山凉准备爱心早餐呢! 白计安不语,靠在副驾驶上静静地听着聂开宇抱怨,直到他点火。 白计安指着逐渐闪现的时钟,问:“你确定要怪我?” 早上7:20。 他8:00打卡。 “我去!” 聂开宇一脚油门下去,把suv开出了f1的感觉。 把车停到步行街口,朝八晚四的聂医生头都没回,给油就跑了。 白计安按照记忆,逐步向射击俱乐部的方向靠近。 他一直向前走,三辆空无一人的警车停放在店门前,周遭,路人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白计安站在路中间,眼神穿过鳞次栉比的商铺,远处,黑色越野车停在步行街尽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后面露出不起眼的半个车头。 白计安站在他的车前,默念他名字的刹那,贺威震惊地睁大眼。 他想下车,可动作更快的白计安已经拉开副驾的车门,坐在他身边。 “贺威。” “计安,你怎么会……” “你还好吗?” “我……” 射击俱乐部门开,斐辰打头,商思文和黄玉卿开道。 顺着贺威的眼神,白计安转头看去,只见韩阳、陈泽洋和吕浩然身边各跟一个男人。 第一个和第二个他认识,李仁、钱裕丰无疑。 至于最后出来的陌生人,无意外,正是前天没有在射击比赛活动中出现的张大辉。 看着被关上的店门,看着他们逐一踏上警车。 结果显然。 警方在射击俱乐部中找到了凶手使用的357magnum。 第76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7 眼看以斐辰为首的警车缓缓驶离,贺威转头看着他说:“计安。” 知道贺威心乱,白计安二话不说,快道:“开车,路上说。” 从贺威口中,白计安得知关于357magnum子弹的事。 自19世纪中叶,因其独特的设计性和实用性,以及代表美国狂野西部地区牛仔人手一把的历史文化影响,左轮手枪在设计爱好者和收藏家中备受欢迎。 其中就包含射击俱乐部老板李仁。 太多的人被左轮手枪独一无二的造型所吸引,所以在俱乐部开业前夕,李仁坚持要在步枪和手枪的基础上准备两把左轮手枪。 主要目的和贺威当初建议举办射击比赛的初衷相同,吸引射击爱好者前来体验,增加营业额。 白计安不解:“俱乐部我一共去了两次,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左轮手枪和357magnum?” “因为左轮手枪的数量有限,体验项目一直都需要预约排队,不久后的某一天遇到了不讲道理的顾客。三伙人为争夺左轮手枪体验项目发生矛盾,后来还是大钱及时报警才把问题解决。为了不想再惹麻烦,自那天开始,俱乐部对外宣布取消左轮手枪体验项目,实际改成专门为有兴趣的vip客户提供的项目。” 专门为vip客户服务…… “多久之前的事?” 贺威思?片刻,说道:“大概两年前。” 白计安点头:“也就是说,如今俱乐部的顾客,有一部分根本不知道店里有左轮手枪的事。” 既然不知道有左轮手枪,自然就不会想到项目单上没有的357magnum,也就不会是凶手。 “等等。” 趁红灯,反应过来的贺威看着白计安,摆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说顾客?” “没错。” “为什么一直说顾客?”连他都不敢确定李仁三人没问题。 明白他的意思,白计安道:“放心,我没有爱屋及乌的习惯,不会因为他们和你的关系忽略事实。在更多证据出现之前,我怀疑他们。至于顾客,截止目前,同样没有可以排除他们的证据。” 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把所有可能全部算进去而已。 贺威沉默不语的模样看似风平浪静,但白计安知道他现在很不安。 罕见的,白计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因为他们都明白,只有真相大白,贺威悬起的心才会真的平安落地。 眼看即将抵达市公安局门前的环岛,白计安轻声说:“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 贺威一愣,不舍道:“你要去哪?” 他以为白计安会和他一起回市局。 “我过来找你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知道你没事,平安回到单位,我已经放心了,还跟你进去做什么?回家了。” 他不喜欢贺威被人说三道四,尤其上次,他从邵凌云那里听说贺威和「黑桃q」的传闻。 他不能让贺威再添上其他流言蜚语了。 即便做错事的不是他们,但人类世界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一张嘴永远敌不过千万张嘴,人多的道理才是真理。 “计安。” 白计安回头,贺威苦着脸,歉道:“我今天可能还需要加班。” “好。” “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吗?没有因为我不在家熬夜吧?” 白计安伸手捏了捏贺威的脸,微微一笑:“很好,没有。” 眼看白计安松开他要走,贺威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有没有吃饭?你手还没好,不要勉强自己。” 白计安像哄小孩子一样看着贺威:“我知道了,放心吧。” 关上车门,白计安转身拦住一辆出租车。 透过后车窗,他望着一动不动的越野车,心疼不已。 分别时,贺威望着他,眼神中的眷恋和依赖多到溢出来,洒了满地。 那一刻,白计安真的很想留下来陪着他,可是,他不能。 和贺威走,待在办公室里的他没办法继续调查。 他必须回去,和凉一起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把视频发布在暗网上的凶手。 所有伤害贺威的人,他都要他加倍奉还。 回到事务所,白计安快步奔上二楼。 书房门开,栗山凉激动地站起来,“计安哥,我五分钟前发给你的信息?” “看到了。” 白计安拉开他身边的椅子,栗山凉立刻将电脑屏幕转到他面前。 看着上面关于郑庭的个人信息、照片,他真的猜对了,悬赏令中最新消失的目标就是郑庭。 白计安向下滑动鼠标,所有线索被栗山凉制成长图。 悬赏金:三百万美金。 悬赏人:lily。 至于办妥事的杀手,起初匿名,破译后显示的是……「b chip . 」 上一秒还眉头紧锁的白计安怔住了。 栗山凉明白他的心情,在此之前,看到这个名字就是凶手的时候,他的反应比白计安还要夸张。 「b chip . 」 黑色筹码。 众所周知,「黑桃k」的小号,是他专门用来干私活敛财使用的代号。 传闻中,「黑桃k」与「黑桃j」、「黑桃q」不同,在「黑桃」的地位相当高。 绝对的硬实力,就连「黑桃主」都要敬他三分。 光明正大地挑任务,无视组织的暗杀名单转头去扫荡暗网的悬赏令,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但,无论是大家认定的“事实”还是“传闻”,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摆在眼前,白计安统一将其视作空气,一律忽略。 “计安哥,我们,要通知catharina吗?” 白计安叹口气,双手环胸靠上椅背:“先不说。” 自从他们联合警方干掉「黑桃q」,急着为奶奶复仇的catharina性子日渐浮躁。 在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黑桃k」的情况下通知catharina,是怕她会更急,坏了他的事。 栗山凉无条件支持白计安的决定,随后,他伸手握住鼠标,把图片拉到最后。 看着上传恶意视频,和「b chip .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网名,白计安沉思片刻,说:“拿上车钥匙和我走。” 第76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8 ——樾安市公安局刑侦队—— 斐辰站在贺威办公室汇报工作。 递上蓝色夹子,斐辰回忆道:“当时看到搜查令的三个人都很配合。听说我们要找357magnum子弹的时候,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点惊讶,但没有明显的遮掩。在二楼走廊尽头的vip射击场,我们的确看到两把造型复古的左轮手枪和12枚未使用子弹、17枚已使用弹壳。” 贺威眉心一紧。 射击俱乐部一共有30枚357magnum,他知道。 斐辰道:“在发现少一枚子弹后,我们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寻找。” 贺威抬起头:“俱乐部上下,全部都找了?” “不,因为老板之一的李仁一口咬定左轮手枪和子弹不会出vip射击场的门,所以我们只在当时的房间里搜了两遍。” 深呼一口气,贺威合上文件还给斐辰:“接下来的工作全权由你负责,所有人统一听你调配。实在有什么不懂再来找我。” 斐辰一愣,问道:“那你呢?” 每次都亲力亲为的贺威从来没有一次把工作全部扔给他们做过。 贺威没打算隐瞒,他看着斐辰手上的蓝色夹子,说:“李仁、钱裕丰、张大辉,他们三个人是我的战友,按规定我最好不参与调查。” 突然更新的人物关系把斐辰惊得说不出话。 难怪贺威一反常态。 下午就开好的搜查令拖到半夜加班才给他们,还叫他带人去。 自己不去就算了,早上他们回来的时候,他找他汇报,他又不在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又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情绪不佳地出现。 战友。 天啊。 这和亲兄弟出事有什么区别。 拎上整理好的文件,斐辰离开贺威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站在走廊尽头。 对面,三队办公室里,韩阳得意地翻开旧账,斥责不相信贺威的判断,在背后批评他的邵凌云。 面对得了便宜就没完没了的韩阳,邵凌云充耳不闻。 连续光顾半年,他做梦也没想到射击俱乐部居然真的有左轮手枪和357magnum。 尤其在亲眼看到熟悉的朋友坐上警车被同事带回来的那一刻,他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邵凌云怔愣的模样让陈泽洋意识到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他抬肘碰了碰韩阳的手臂,提醒:“差不多行了。” 不犟嘴,不争论的邵凌云就跟玩吵架游戏一个人单机似的,时间长了,韩阳也觉得说太多没意思。 他索性撇撇嘴,取上从俱乐部拿回来的新录像,继续奋战。 与此同时,虚掩的门被拉开。 鲜少露出苦大仇深表情的斐辰一言不发地从他们中间穿过,直至走到工位前坐下。 一队二队代表加上三队三小只,挤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都以为他没做明白工作,让贺威给骂了。 “郑府的监控录像看完了吗?” “看完了!” 黄玉卿起身,双手递出文件,进行汇报。 “按照郑府监控室管理员的说法,被害人出事当晚,郑府内外监控设备均正常工作,没有被切断。经我们反复确认,视频录像的确都在,且视频连贯,只是中间有两帧不协调的地方,分别出现在凌晨02:40至凌晨03:52,是成法医判定的被害人死亡时间。所以,我和吕哥一块将视频送检,结果判定,该时间段的视频有被人为替换的痕迹。” “替换是后来做的,还是案发时做的?” “应该是后来吧。” “应该?”斐辰叹道:“我要准确的回答。” 报告上没写,她也不懂,但她还没听说过谁能远程替换正在工作的监控设备。 “你难道忘记了,凶手有入侵监控器的本领。既然他可以做到通过监控器看我们,那么其他事,他也有可能做到。” 斐辰把文件留下,对黄玉卿说。 “继续查,不懂的就去网警大队问,直到搞清楚。” 黄玉卿立刻点点头,正要出门弥补遗漏时,身后,斐辰突然叫住她。 “正好你们都在,人全,我说个事。”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 “郑庭案破获之前,任何需要汇报的事都来找我,不要私自去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烦贺威,听明白了吗?” 又一次全员面面相觑,而后,韩阳代表问出所有人的疑问:“老大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找他呀?” 虽然斐辰是副队,但在此之前,他们都习惯有事没事找贺威。从来没有先找副队说,不能找队长说的规矩。 忘记询问贺威的意见,斐辰一时间犯了难。 正愁不知道该不该直说的时候,邵凌云抢道:“因为他要避嫌。” 就和李杰进审讯室,他要被拒之门外一样。 “避嫌?”陈泽洋道:“避什么嫌?贺队和谁有关系?” “就……”邵凌云定睛看着表情微变的韩阳,“你们今天从射击俱乐部带回来的人呀,三个,都是贺威的战友。” 上一秒还沉浸胜利中的韩阳被邵凌云逆风翻盘,心情犹坐过山车,从最高点一路俯冲地面,差点摔死。 只不过邵凌云也没什么可开心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个给你们。” 众人望去,斐辰将方才从贺威手上拿来的射击俱乐部vip客户名单递给韩阳。 “每个人都看,把上面的信息和照片背下来,对比射击俱乐部和希尔顿酒店生日宴的监控,找找有没有同时出现在这些地点的人。记住,不论发现任何异常,哪怕说不上理由,直觉异常也要及时向我汇报!” 说罢,他转头点名商思文、陈泽洋和吕浩然。 “跟我走,去审讯室。” ——网警大队—— 黄玉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抬手叩了叩门。 守着烧到黢黑的主机,摆弄一晚上电脑的王琪抬起头。 “你来得正好。” 黄玉卿快步走上去,只见电脑屏幕上有一个无名文档。 “这是?” 王琪道:“从贺队送来的主机里面恢复的数据。里面有五张人物照,其中就有被害人的照片。” “只有一张是被害人,其余的不是?” “没错。” 刹时,意识到凶手还有目标的黄玉卿大惊。 她扑到电脑前,从第一张照片依次点开。 不算被害人,余下四个人她全部在希尔顿酒店的监控里看到过,都是樾安市有名的权贵。 其中一个,她甚至还在主楼里见过。 贺队找来的证人……好像是个医生。 第76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49 “这个,我可以现在就带走吗?” 王琪被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弄得一怔,她指着屏幕上的照片提醒眼前这个傻孩子:“你想要的话就拍下来。” 主机,她留着还有用。 黄玉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屏幕连拍五张。 看着她什么都不说,捧着手机往回跑,王琪起身喊道:“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呀?” 闻言,跑到走廊的黄玉卿一个急刹车,转头冲回去,朝王琪点头。 “有。我想问郑府家院外的监控录像,是凶手作案之后替换的,还是凶手在作案前后替换的。” 迷迷糊糊的黄玉卿看得王琪哭笑不得。 “前后。” “意思是,凶手在潜入郑府之前用一段一模一样的空镜头远程覆盖当时的监控,杀死被害人离开之后,又用同样的手法让监控器恢复正常,对吗?” 王琪欣慰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行为毛毛躁躁的,悟性倒是不错。” 黄玉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过王琪之后,握着手机一路向刑侦队狂奔。 监控录像的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机里面,余下的四个人。 晚一秒,他们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贺队,贺队,要快点告诉贺队! 三队办公室,韩阳和邵凌云左一个右一个,盯着射击俱乐部的监控录像一动不动。 忽地,耳边,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抬头看去,黄玉卿像一阵风似从他们眼前掠过。 邵凌云一愣,问韩阳:“她怎么了?” 走廊尽头,是贺威的办公室! 韩阳猛地起身窜到门口,对已经跑远的黄玉卿大喊:“别去找老大!” 可惜,他晚了一秒,黄玉卿已经推门冲进去了。 韩阳气得叉腰在原地转了一圈,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副队明明再三叮嘱过,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办公室内,贺威接过黄玉卿的手机翻看照片。 看着聂开宇的脸,贺威沉重的叹出一口气。 他起身,对黄玉卿说:“跟我走。” 听到开门声,韩阳、邵凌云立刻扑到门口。 看到快步向他们靠近的贺威,两人的表情微变。 以为他会走进来和他们强调破案之前不要找他的事。 结果,贺威带着黄玉卿径直向楼梯的方向离开了。 “他好像没事。” 韩阳回头,看着一旁自言自语嘟囔的邵凌云,皱起眉毛:“你担心什么呀?他是我们三队的老大,不是二队的!” 邵凌云不服,伸脖子道:“那他还和我是一个部队的!不是公安大学的呢!” “呦呵!”韩阳拽了拽自己的袖口,“现在都不掩饰了,改明抢了呗!” 邵凌云有样学样,挽起袖口,争道:“怕你?” 黄玉卿跟在贺威的身后小跑。 他们要去哪,贺威没说,她也不知道。 上楼后向前走,直至走廊最深处,林栋的办公室。 贺威抬手叩响门板,几乎同时,房间内应门声响起。 贺威带着一队的黄玉卿。 虽然两人是他派过去的,不过猛然一看,还是觉得眼前的阵容有些新鲜。 “怎么了?” 贺威将黄玉卿的手机递给林栋,随后,他扭头对黄玉卿说:“简述情况。” 以为自己只是个挂件的黄玉卿一惊。 她一个和贺队说话都需要勇气的新人,更别提局长林栋了。 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黄玉卿抖着嗓子把心里的推测完整叙述一遍。 办公室沉默了。 林栋瞧着从一开始就半垂着脑袋,盯着地板做汇报的黄玉卿感到纳闷。 有理有据,汇报及时。 明明干了件好事,怎么像在自首似的。 “我知道了。”林栋把手机还给黄玉卿,扭头看着贺威说:“找陆玉行,叫她带上二队,把照片上余下的四个人保护起来,绝对不能让凶手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贺威道:“保护起来没有问题,但保护他们的理由要怎么说?郑亿曾表示在真相大白之前,不想让外人知道郑庭遇害的事。” 林栋眼睛一瞪:“都什么时候了?!抓到凶手最重要,管他干什么!?” 一旁,黄玉卿震惊地睁大眼。 出了门,还没从惊叹中跳出来的黄玉卿喃喃感叹:“林局好刚啊。” 那可是郑亿,郑广家居的郑总,樾安市人大代表,优秀企业家、慈善家! “不用觉得奇怪。” 猜到黄玉卿在想什么,贺威头也不回地说。 “因为余下处于危险的四个人在樾安的地位和郑家不相上下。” 将林栋的原话转达给陆玉行,贺威道:“其他三个人由你分配。” 他指着聂开宇的照片,说:“这个人交给我。” 陆玉行疑道:“你一个人吗?” 贺威回身看着加上邵凌云也只有四个人的二队,说:“人手不够,能人多用。” 陆玉行赞同,“也是,不是你的话,我还真不放心。” 把车停进樾安市人民医院地下停车场。 贺威上到十楼,敲开聂开宇的办公室。 聂开宇不在,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正准备下班。 以为贺威是病患,实习医生立刻关上柜门,问道:“你找谁?” “聂开宇。” “聂医生?你走错了吧,今天的号已经全部看完了。”他低头打量贺威空荡荡的手,说:“挂号单给我,我帮你看看。”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他朋友。” “啊,怪不得。” 高大威猛、身材健硕,黑色短袖下露出的肱二头肌一鼓一鼓的,看着的确不像会受外伤的人,倒是像让别人受外伤的人。 “那你要等一会了。”实习医生说,“聂医生他两个小时前进了手术室,最快也要再等上一个小时。” 按照实习医生的指引,贺威来到拐角处的手术室。 他双手环胸靠在墙上,惹得坐在对面等待的家属面面相觑,互相打探这是谁,和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半个小时,手术室门开,聂开宇随病患率先出现。 一本正经回答病患家属疑问的他和平时没正经的他简直两模两样。 看得贺威着实不太习惯。 待病患家属离开,本要卸下装备的聂医生回身扫到贺威。 第77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0 以为自己看到幻觉,聂开宇站定原地,不过下一秒他就想通了。 就算他真的累到青天白日产生幻觉,但怎么幻也幻不到贺威身上。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通的瞬间,聂开宇的五官嫌弃地纠在一块。 “怎么是你呀?” 贺威离开倚靠的墙面。 他站直身,双手插兜,信步走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以为我想来?” “什么意思呀?” 贺威垂眼看着他身上溅着血渍的手术服,向后退了一步。 “你先去换衣服,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云里雾里的话把聂开宇搞得一头雾水。 他快速整理好一切,和贺威并肩走在医院走廊。 听到贺威的来意,聂开宇不敢置信地转身面对他,指着自己:“你确定?” 贺威把照片举到他的眼前:“如果我不脸盲的话。” 聂开宇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人物照,不仅是他,还是生日宴那天在希尔顿酒店拍的,经过一番打扮的他。 “一会把照片发我。” 贺威正疑惑他又要干什么的时候,聂开宇随手掀开白大褂一角,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一键呼叫栗山凉。 “你要干什么?” 聂开宇把手机附上耳朵,说道:“当然是呼叫我的宝宝来救我。” 贺威无语得都要笑了:“你是娇贵的大小姐吗?”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支队长亲自保护还不够,还得把老婆叫来一块陪着。 聂开宇上下瞧瞧贺威,直言:“只保护人身安全的话,你肯定是够了,但你没办法提供情绪价值。” 多好的机会,他一定要通知栗山凉! 这样,以后他白天上班也不用和他分开了。 电话接通。 聂开宇抱着手机走到一边,又是诉苦又是害怕,顶呱呱的演技吓得栗山凉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回味挂掉电话前,栗山凉的「我马上就来,你在医院不要乱跑」的话,聂开宇笑得像个得逞的流氓。 贺威看他那副嘴脸,没救地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放心。” “什么?” “你都不心疼他知道你被人盯上会有多担心吗?” “那之后知道,岂不是既心疼、又担心还内疚吗?” 聂开宇嫌弃地撇了撇嘴,评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和白计安一样,电视剧看多了,爱好虐恋。” 按照栗山凉的话,聂开宇坐在工位上乖乖地等。 忽然,他转头看着一进屋就跟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墙角的贺威,问道:“盯上我的,不会又是那些人吧?” 明白聂开宇指的是「组织」,贺威摇头:“暂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郑庭案和他们有关系。” “但,凶器是枪。” 「黑桃k」使用狙击枪射杀「黑桃j」山田爱美的一幕就在他的眼前发生。 在那之后,他不仅一次在白计安和栗山凉的口中得知「黑桃k」是个玩枪的高手。 如今郑庭在家莫名其妙被爆了脑袋,他实在没办法不去联想。 贺威沉默了。 聂开宇都忍不住联想的事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也正是因为想过杀害郑庭的人可能是「黑桃k」,他才会发现案发现场的监控设备被凶手入侵、才会在出租屋,红框选中韩阳的瞬间把他扑倒,以此躲避可能从窗外飞来的子弹。 但结果,来的不是子弹,而是一个带着戏弄意味的小炸弹。 “放心吧。”贺威看着聂开宇,“大概率,不会有人来杀你。” “嗯?”聂开宇懵了,“你刚刚还说凶手把我的照片和被害人的放到一块。” “是放在一块,但细想起来,凶手的举动很奇怪。” 凶手既然在出租屋里准备了监控器和炸弹,证明他早就料到警方会利用反追踪技术找到他的ip地址。 “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删掉电脑上的照片?” 聂开宇道:“他放了炸弹,以为主机会被烧毁,所以没删。” “他是个网络高手,怎么可能不知道主机爆炸、起火后,只要扑灭及时,数据还有恢复的可能。” “所以,照片是他们故意留下的。” 见贺威颔首,聂开宇不懂了。 “既然你都发现照片是凶手留下的饵,还在我这耽误时间?” 没人要杀他,贺威保护他,不就等于保护个寂寞吗! 赶紧回市局破案啊! “不行。”贺威平静地说,“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猜到照片是饵,我走了,你还是会有危险。” 弯弯绕绕。 聂开宇的脑子都要打结了。 正反两面,怎么翻都可能是饵,最终解释权在凶手那,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喽! 想不通,聂开宇也懒得继续想了。 反正他身边有白计安、贺威这种等级的逻辑怪,他只要安心上班,把人救活就行。 半晌,门开。 聂开宇瞧着急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栗山凉,立刻把提前准备的冰镇葡萄汁拿出来放在一边,等他缓一缓气再喝。 他轻轻抚着栗山凉的脊背,皱眉道:“怎么喘成这样啊?你不会是太担心我,从楼梯跑上来的吧。” 这可是十楼! 栗山凉点点头:“医院的电梯每层都要停,太慢了。” 聂开宇心疼死了。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把贺威在的事告诉你了。” 他怕栗山凉听到贺威在就放心不来了,所以才耍了个心眼。 “正好。”栗山凉拽过电脑包打开,“本来,计安哥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叫我把这些发给你。既然你在,直接看吧。” 贺威接过平板电脑,看着栗山凉整理出的线索。 上面包括暗网上郑庭的悬赏金、悬赏人、雇佣杀手的代号、与「黑桃k」的关系。 甚至还有郑家四周能够俯瞰郑庭卧室的窗子,经过距离、角度、视野、隐蔽性和撤退路线的计算,推测出适宜狙击手埋伏的狙击点。 一共两处。 “计安哥说他只能提供数据,至于他推算出的狙击点是否正确,由你这个行家判断。” 贺威怔怔看着平板电脑上的图文数据。 如果没有实地考察,这些数据根本没办法通过电脑得到。 “计安没回家。” 他一直以为白计安在家等他。 栗山凉刚刚说什么? 「计安哥说等他回来的时候把这些给他。」 贺威盯着栗山凉,眼眶微微泛红:“计安在哪?” 栗山凉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时钟说:“现在的话,他应该已经坐在郑府的沙发上了。” —————————— 被贺威告知成为凶手目标的聂开宇:又是我?! 第77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1 “夫人。” 余玲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自打郑鑫昀生日宴的第二天,郑庭死亡,喜事变丧事,她疲惫得很。 “不是说了,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打扰我休息吗?” “有贵客。” 贵客? 余玲睁开眼,转身看着欠身而立的女管家,问道:“什么贵客?” 白计安坐在客厅中央,手上捏着做工精美的骨瓷茶杯轻轻晃动。 耳畔,旋转楼梯上脚步声起。 白计安转头看去,余玲身穿珍珠白色的真丝旗袍,一边下楼,一边不敢相信地向他探头。 白计安放下茶杯,起身面对余玲,彬彬有礼。 余玲瞧着白计安的笑脸,惊喜地挡住她微微张开的嘴巴。 “计安!真是你呀!” 白计安颔首,转身拎起地毯上的礼物递给余玲。 “父母最近不在国内,无法应邀,特别嘱咐我带些小玩意儿拜访,不成敬意。” 看着白计安手上无比精美艳丽的礼盒,余玲开心极了。 “这是,royal albert的茶具?” 白计安微微一笑:“是一组咖啡杯碟。” royal albert家的下午茶组色彩绚丽,回想在英国旅游时,她对橱柜后,印满玫瑰花纹的瓷杯一见倾心。 想起家中已有的老镇玫瑰咖啡杯,余玲忽然有些担心盒子下面的瓷器,会不会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忐忑打开。 大小双壶,四杯四碟的套装。 除去两只被各色花纹裹满的茶壶,四套杯碟,花纹竟各不相同。 有紫色的罗兰、粉红色的郁金香、纯白无瑕的百合和红色的杜鹃花。 “天呐,这不是那组已经停产停售的纪念款?” 自从她有了自己的咖啡店,几乎每天都围着饮品、杯具、家具转。 在杂志上,她曾一眼看中这套茶组,但销售却告诉她,茶组在两年前就已经断货,就算国内线下店的展示柜中都未必能看到。 “你从哪里买到的?”下次她也要去。 “在英国,偶然间遇到的。” 余玲呵呵一笑,叹道:“敢情啊,是你的运气好!” 白计安客套一笑,伸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 余玲伸手摸向礼盒,指尖即将触及白色瓷杯时微微一顿,转而拿起旁边的红色瓷杯。 捧起瓷杯,余玲转身面对落地窗,借着窗外的艳阳左右端详。 “质地细腻,透光,手感温润如玉,手指移开,不会轻易粘上指纹……好,真好,太好了。” “夫人。” 余玲回头看着管家,有些扫兴:“怎么了?” “郑总回来了。” 余玲吃惊:“这么早?” 以郑亿平时的工作强度,他已经很久没有白天出现在家里了。 “正好。”余玲把杯子放回,说道:“叫他过来看看谁来了。” 女管家恭敬地向余玲和白计安欠身,而后,向郑亿书房的方向走去。 白计安道:“本以为今日突然拜访见不到郑总,没想到这么巧。” “哎呦,什么郑总郑总的,你小时候一口一个郑叔叔,都忘了?” 白计安含笑:“记得。” “那就好。记得,一会儿见到他,小时候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半晌,郑亿随女管家走来。 “郑叔叔。” 郑亿定睛看着已经长大,周身散发成熟男人魅力的白计安,有些愣神。 在他的记忆里,白计安还是那个站在白总身边,无论其他人说什么都不苟言笑的小不点。 成人了,终于知道见人时应当把笑挂在脸上。 相比从前那块棱角分明,让人没兴趣靠近的石头,如今为人处世都圆滑了不少。 郑亿坐上沙发,对白计安扬了扬下巴:“坐。” 白计安坐下,郑亿问道:“你父母怎么样?” 自从白家把事业的重心逐渐移到国外,开始大把大把赚欧元,他在商场听到他们的消息是越来越少了。 “都很好,只是没办法经常见到,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白家在白计安背上书包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开始启动放养的养娃模式,他们这些老朋友人尽皆知。 如今转头再看他对郑鑫昀,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原本还想安慰白计安辛苦的郑亿转念一想,说道:“挺好,一个人生活,自在。” 经过简单到没什么营养的寒暄,白计安俯身拎起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第二个礼物。 “这是补上的生日礼物,听说弟弟喜欢。” 郑亿、余玲转头看着摆在大理石茶几上的玩具枪礼盒,表情瞬间一沉。 就在客厅内的空气愈发凝重时,白计安担心地问:“鑫昀他,不喜欢吗?” 率先回神的余玲嘴角立刻勾起微笑,摇头:“不是的,喜欢,他一直都很喜欢,男孩子嘛。” 白计安赞同:“我小时候也是,房间里的枪丢得到处都是。” “好了。”郑亿起身,“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你们聊。计安,没事的话留下吃晚饭。” 白计安抱歉道:“晚上我约了医生复诊,晚饭的话,下次,我来请客。” “复诊?”余玲从上至下扫视白计安的身体,“怎么回事呀?” 白计安挽起右手袖口露出绷带。 “一点小伤。” 一圈圈的绷带从手腕起,沿着手臂一路向上,傻子也知道不是小伤。 “怎么弄的呀?” “说来惭愧。”白计安道,“在侦办案件的时候不敌对手,骨折了。” 简单的一句话把余玲和郑亿都说懵了。 他们可从未听说白总的儿子改行做警察,甚至,有关白计安的传闻,他们听到更多的事,他在国外接手的白家产业,各个都做的风生水起。 犹如郑亿嘴替的余玲问道:“侦办案件的意思是?” “我有一家侦探事务所,就在千河大街的步行街上。” “侦探是……你会破案?” 白计安谦道:“略懂。” “做多久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郑亿开口。 “四年。我出国深造后不久闲来无事,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成绩呢?” “无往不利。” 郑亿颔首,而后,他看着余玲说:“好好招待计安。” 第77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2 白计安用复杂的眼神目送郑亿的一幕被余玲尽收眼底。 “别见怪。前些天公司出了些棘手的事需要他处理,心情不好,已经几天了。” 白计安勾起唇角:“怎么会。倒是我没有抽出时间应邀鑫昀的生日宴,很遗憾。” 与此同时,郑府南面的山坡上。 贺威手持军事望远镜盯着白计安的一举一动。 一旁,也想知道白计安到底在做什么的聂开宇伸长脖子。 奈何人类的视力有限,除了院中间偌大的前院正厅,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绕着独霸望远镜的贺威,一遍遍地问:“怎么样了?” 栗山凉倚靠树干,对眼前的两个男人无话可说。 在医院的时候,他说的很清楚,白家与郑家相熟。 甚至,在白计安牙牙学语的时候,郑亿和余玲都抱过他。 如今,白计安以没抽出时间去生日宴为由提礼物拜访,没有任何问题。 结果倒好。 贺威担心白计安,按不住也就算了,连什么都清楚的聂开宇也跟着凑热闹。 忽然,贺威直起身,把望远镜塞到聂开宇怀里。 “给你。” 站在贺威让出的「最佳观测点」,聂开宇抬手一看,郑府家的客厅空无一人。 他握着望远镜,上下左右一顿找,连花园里蹦跶的鸟是男是女都看清了,就是没看到白计安。 “人呢?” 栗山凉抬手搭上聂开宇的肩,向山坡下方指了指。 聂开宇低头一看,贺威已经到山下取车了。 “我去……”聂开宇转头看着栗山凉,“他属猴子的吗?” 这么快,是下山还是跑酷,是用腿跑下去的还是找了根藤蔓,像人猿泰山一样荡下去的?! “你别管他是怎么下去的。” 栗山凉拿过聂开宇手上的望远镜收好。 “再不跟上去,我们要怎么回去?” 远离市区的富人区没有公共交通,就算打车,不等上三十分钟,根本叫不到。 他们可是搭贺威的顺风车一块来的。 不被人为干预的下坡全是野路,聂开宇跟在行动灵巧的栗山凉身后,深一脚浅一脚。 “啊!” 栗山凉猛地回过头,聂开宇竟然坐地上了。 他抬起头,在对上栗山凉眼睛的刹那,委屈死了。 “疼。” 栗山凉撇撇嘴,走过来,握上他提前向他伸出的手。 他扶着聂开宇的腰,低头打量他的脚腕:“能动吗?” 聂开宇摇头:“不能。” 栗山凉无奈,他把聂开宇扶到大树前,命他站好。 他蹲下身,卷起聂开宇的裤脚,轻轻地触碰他的脚腕。 直到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栗山凉起身道:“现在好点了吗?” 聂开宇摇头。 栗山凉转身把后背给他:“上来。” 聂开宇懵了:“干嘛?” “背你。” 这他哪里舍得。 聂开宇抿上嘴唇,伸手搭上栗山凉的肩:“扶着我。” “不是很疼吗?” 聂开宇摇头:“别把我一个人扔在后面,你管管我,我就不疼了。” 栗山凉一愣,恍然后,他眯起眼,死亡斜睨聂开宇。 “你刚才是故意的?” 聂开宇汗流浃背,他不自觉地挺直腰杆,一脸无辜地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是真的。” 只不过他自个加戏,演得严重了点。 栗山凉懒得理他。 这么久的相处,聂开宇不起幺蛾子就没办法过日子的性格他早有准备了。 只是,他可以接受他和自己开玩笑,但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因为,他真的会担心他。 两人走到山下,贺威已经接到白计安了。 看着被栗山凉扶着的聂开宇,白计安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不重要。” 聂开宇眼神落在贺威的后脑勺上,对白计安说。 “倒是你。一声不吭,独自行动的原因,交代清楚没?” 白计安转眼看着贺威的侧颜。 无论是刚刚他把车停到自己面前,还是此时此刻逐渐缓和的表情,都证明贺威只是有点心情不佳,还没到非要他现在解释不可的地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我叫凉带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 贺威颔首:“你是想说,既然郑府周遭有适宜狙击手一枪击杀郑庭的狙击点,凶手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替换监控录像,潜入被害人卧室,使用左轮手枪杀人,对吗?” “没错。” “所以。”栗山凉道:“杀害郑庭的「b chip . 」和我们一直在找的「黑桃k」,大概率没有关系?” 江湖上,「b chip . 」就是「黑桃k」的传言是错的? 白计安摇头:“暂时还不能将「黑桃k」完全排除。” 毕竟,「b chip . 」选择左轮手枪杀人的原因,不止是他不会使用狙击枪,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故意反其道而行,给予错误的讯息,诱导他们。 “他们最好没关系。” 聂开宇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天,细数道。 “如果「b chip . 」就是「黑桃k」,那么盯上我的人也就是「黑桃k」。你们口中的「组织」一共四大分组,「方块」已经搞过我一次了,现在「黑桃」又要搞我。你们仨是「红桃」不算,那未来,是不是「梅花」还要特别从日本漂洋过海,只为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地搞我一次?” 明明在白计安回国与他在手术室门前相遇之前、在聂夫人撕开墙纸之前,他连「组织」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越想越无语,越说越冤枉。 聂开宇连跳脚的力气都没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栗山凉和白计安,生无可恋地控诉。 “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毛病呀?” “什么意思?”白计安疑惑地环视车上的三个人,“什么叫「黑桃k」盯上你了?”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看来。” 趁红灯,贺威垂眼握住白计安空无一物的左手腕揉了揉。 力道不大不小,既不会弄痛他,还能让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稍微解解气。 “我们有必要坐在一块开个会,把互相没有告诉对方的事,彻彻底底地说清楚。” 第77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3 车子停进车库。 贺威甩上车门,抛下三人,快步上到二楼。 白计安追上去,只见衣帽间大门一闪,仿佛在向他求救。 白计安走过去,指尖触及门板的一瞬,门被贺威突然拉开。 “在哪?” “卧室。” 贺威一把握住白计安的手腕,拉着他走进卧室。 拿起床柜上的情侣手表,贺威把它重新戴在白计安的手上。 “两次了。” 贺威抬眼,深深地看着白计安。 “下不为例。” 他不喜欢白计安这种「惊喜」; 他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得知白计安在哪、在做什么的感觉。 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万一他出事,他没办法及时赶到,没办法保护他该怎么办。 白计安诚恳地点点头,伸手勾住贺威的后颈,在他左右脸颊各留下一个吻。 “事关你的战友,我不想让你分心。” 但要他哪都不去地在家等,他又做不到。 他有帮助贺威的能力,为什么不尽情地发挥,让事情早点结束? 贺威垂下眼,没办法亲自进审讯室问清楚的他有些落寞。 “就算需要避嫌也没关系。” 白计安双手搭在贺威的腰侧,隔着黑t,拇指指腹沿着人鱼线轻轻揉搓。 “我们在外面查只会更自由,效率更高也说不定。” 尤其聂开宇成了凶手的目标,贺威带着林栋的命令,理所应当地在外面执行任务。 在案子水落石出前,他都可以不回去面对那些不愉快的事。 至于李仁、钱裕丰和张大辉,只要和案子没有关系,清白,他们一定会尽快还给他们。 只是,白计安更担心的是事实如果真的和他们有关联,贺威的心情该怎么办。 他要做什么,要怎么哄,才能让他得到安慰。 “哎。” 两人回神,聂开宇从门边探出脑袋,嫌道:“你们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找出凶手的每一秒于他都至关重要。 白计安无奈一笑,捏了捏贺威的腰,带他出门。 客厅,倍儿有眼力见的小栗子已经忙活好了四杯咖啡。 聂开宇走过去找他,只见他站在小厨房里东张西望。 “怎么了?” 栗山凉看到他有些惊讶,随即低下头,看着他的脚腕:“你怎么来了,没事了?” 聂开宇抿了抿嘴:“还有点疼。” 栗山凉了然点头,转身,毫不客气地把他没办法一块端走的两杯咖啡塞到聂开宇的手上。 “来得正好,计安哥家好像没有托盘。” 干活倒是无所谓,但前提必须是为了栗山凉。 可现在,他低头看着手上散发着爱情酸味的情侣杯,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杯子。 “他们自己没长手?想喝咖啡不会自己来拿?” 栗山凉头也没回,习以为常地说:“怎么可能让计安哥自己来拿?家里又不是没人。” 他把白计安当老父亲一样照顾的事实,聂开宇就算不乐意,时间一长,如今也习惯一半了。 但贺威……他凭什么? 他哪来的身份、地位、关系、权力,叫他堂堂聂家少爷亲自给他端咖啡? 还是意外受伤版的聂少爷! 磨磨蹭蹭的,栗山凉转头催道:“你快点!” 山坡上故意戏弄他,让他担心的事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白计安坐在沙发中间,伸手拿起遥控器拉窗帘,开电视。 坐在右侧的栗山凉见状配合他找出平板电脑和触控笔,方便待会投影。 贺威坐在白计安左边,负责时刻与三队、二队联系,取得最新进展。 “那我呢?” 三人转头看着坐在沙发拐角,指着自己的聂开宇。 白计安和贺威不语,像是提前商量了一般,扭头看向他的监护人栗山凉。 栗山凉愣了愣,沉吟片刻,他严肃地看着聂开宇。 “你保护好自己。” 聂开宇悻悻地拉过一旁的真丝抱枕圈在怀里,不甘心地拖起长音:“哦……” 白计安掏出手机,像生怕错过什么信息似的点开,确认无事发生后,在茶几上放好。 “除了保护自己,我倒是有点事需要麻烦你。” 聂开宇抬头疑道:“什么事?” “晚上睡觉前帮我看看伤口。”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昨天晚上不是看过了?” 白计安无奈道:“没办法,谁叫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白总的朋友是长辈,实在没办法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话说的,别说聂开宇,就连贺威都不信。 白计安,他究竟哪里不像能面不改色撒谎的人了?! 妥妥一个大忽悠,999真金包纯。 “的确。”安静的房间,栗山凉点头赞同:“对长辈不能撒谎。” 纯真质朴的眼神看得聂开宇顿感一阵眩晕。 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他必须拿出足够的精力看好栗山凉。 给块饽饽就跟人走,也太好骗了。 难怪五年前的平安夜,他连白计安是谁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跟人回家。 又吃又喝,也不怕对方是坏人,对他下药。 白计安对栗山凉微微一笑,而后,将眼神落在聂开宇的脸上。 “说说吧,什么叫做「黑桃k」盯上你了。” 具体的事聂开宇也说不清。 从贺威那里知道的,除了凶手电脑上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和被害人郑庭放在一个文件夹之外,没有其他。 五个人,除去已经死亡的郑庭、他们熟知的聂开宇…… 白计安转头询问贺威:“另外三个人都是谁?” 贺威将照片依次投上屏幕,正要把韩阳对照宴请名单的结果说出来,聂开宇“哎”了一声。 他指着屏幕上三个眉清目秀的千金小姐,从左至右点名:“董圣雪、姜瑜、范盈盈。” 相同阶级的继承人互相认识不奇怪。 奇怪的是不常和他们玩在一块的聂开宇应该和白计安一样,对世家千金只是面熟。 “你怎么这么清楚她们的名字?” “聂夫人说的。” 想起当天的糟心事,聂开宇就忍不住吐槽。 “拉着我挨个介绍,名字、年纪、学历、父母是谁。” “所以你就全部记住,忘不掉了?” “重点是太详细了,我又不是脑袋坏了,记不住才……怪。” 第77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4 聂开宇猛地转过身,只见栗山凉狠狠地瞪他一眼,低头做事。 完了,刚才那句「忘不掉」不是白计安说的,是栗山凉问的! “宝宝!我不是,我没有,我清清白白唯爱你!” 叽里咕噜,说的是哪个时代的鸟语。 “闭嘴。” 栗山凉头都没抬,声控关麦。 现在可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收拾聂开宇,他另有时段。 白计安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角,转头盯着大屏上的三个女孩。 每一张照片和聂开宇、郑庭的相似,都是在生日宴会上偷拍的,且人物身后的背景几乎没有改变。 “拍摄照片的人始终站在同一个角度拍摄全部照片,经与宴会厅现场对比,”贺威判定,“拍摄者就站在宴会厅的正门口。” “正门口……”栗山凉回忆道,“正门口除了十名安保;以郑府管家为首,四个负责查看邀请函的西装大汉;余下的,都是希尔顿酒店的服务人员。” 聂开宇补充:“酒店的工作人员可以随时出入宴会,不能动的只有门口的安保。” 贺威问:“查看邀请函的人呢?” 宴会正式开始之后,他们原本的工作结束,自然会转变身份。 “安保。”聂开宇道。 “管家呢?” “按照平时的经验。”白计安解释,“管家会把正门交给安保负责人,她本人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酒店服务人员和生日宴后台等待上台表演的工作人员的身上。” 说白了就是统筹,保证生日宴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边三人做着分析,贺威手机一响。 韩阳按照他的要求,把宴会厅的原视频、整理出的资料一并打包发来。 在被贺威问到,宴会始末有没有什么人时常移动到会场大门口,对着里面的宾客拍照时,韩阳斩钉截铁:“没有。” 自黄玉卿回来,他们也看到留在凶手电脑里的五张人物照。 集结三队一队的脑力,分析之后,他们特别注意宴会场上曾使用手机拍照的人。 「人名」、「时间」、「拍照的装备是手机还是相机」、「拍照原因是第三人帮忙拍摄的集体照,还是一众人围在一块的自拍照」。 看着写满的报告和标好备注的视频截图,贺威倍感欣慰。 他拿过白计安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趁导入资料的时间,他抬头凝望电视屏幕上的五张人物照。 速记拍摄角度、背景,照片上人物被拍时的动作、表情、口型、面对的人,甚至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液体是多是少…… 随后,他低头对着三队整理出的截图挑挑拣拣。 有些截图的确无限接近照片,但从细节上还能看出些许不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截图和照片出现的时间段不会有太大变化, 按照报告上标注的时间,贺威点开原视频前后推算。 眼看贺威以最快的速度将五张定格的照片从时长7小时的原视频中找出,聂开宇惊了。 难怪人们常说术业有专攻。 记下每张照片出现的时间,贺威切换角度,找到俯瞰宴会厅的监控视频。 将五处时间依次调出,结果与韩阳的汇报别无二致。 不仅没有人站在宴会厅正门口举着设备拍照,就连个站在那里的人都没有。 白计安点头,叹道:“果然是守在门口的安保和上菜后会主动站在大门两侧待命的酒店服务人员的嫌疑最大。” 贺威赞同,“我现在就让斐辰他们把当天参与生日宴的全部工作人员名单发来。” 白计安扭头瞧着他摆弄手机,手上什么线索都没留的样子,忽然失笑。 贺威一愣,疑道:“怎么了?” 白计安笑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参与,你是不是真打算跳出来,把案子全部交给三队做。” “或许。” “或许?” “如果调查结果表明案子与他们三个人有关,但他们又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会申请跳回去。” 哪怕林栋不同意三队人帮他。 “不要。” “什么?” “我不要你这么辛苦。” 楼下,门铃响起。 白计安起身,手自然地放在贺威的大腿上拍拍。 “所以,我们一次搞定它。” 眼看白计安走到楼梯口,贺威起身跟上。 半晌,两人拎着两个纸袋站在聂开宇和栗山凉面前。 “咖啡?”聂开宇指着桌上的马克杯,“我们不是已经做了吗?干嘛点外卖?” 他坚决不信有人能像栗山凉一样,把美式做的如此浓香。 “这个是。” 栗山凉定睛看着纸袋上的商标。 “郑鑫昀母亲的咖啡店。” 位置就在射击俱乐部对面。 1号当天,他们还曾在比赛正式开始前,坐在里面消磨时间。 白计安打开纸袋,绕过虚假的主角咖啡,从里面抽出真正的主角。 纸巾。 看到纸巾的刹那,贺威记忆回归。 他接过白计安手上的纸巾端详。 方形纸巾的右下角,草绿色的英文店名和商标下面,一块指甲大小的暗纹若隐若现。 判断暗纹真身,贺威喃道:“我没记错。” “什么呀?” 聂开宇从纸袋里又抽出一张纸巾,和栗山凉凑在一块看。 顷刻,两人同时睁大眼睛。 这暗纹形状,他们1号早上离家前刚见过。 由两个送货员合力搬上来,栗山凉嘴上嫌弃占地方,心里超喜欢的……百合花! 栗山凉抬头,看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白计安,说:“lily?” 难道把郑庭挂在暗网上悬赏的人是他的儿媳妇,余玲? 贺威摇头:“光凭这一点指控她雇佣杀人还远远不够。” 白计安颔首,随即拿起手机,找出他母亲曾经和朋友一块游欧洲时拍摄的照片。 一张纪念照,拍的是大家亲签的明信片。 除去满满的祝福、心愿,落款,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明信片上签了名字。 其中,余玲亲签的中文名后面画了朵小小的百合花。 百合花上,原本不起眼的「lily」如今格外扎眼。 “如果这些还不够让你对她产生怀疑的话。” 白计安将衬衫纽扣录下的视频投屏至电视。 “那么,这个呢?” 「余玲伸手摸向礼盒,指尖即将触及白色百合瓷杯时微微一顿,转而拿起旁边的红色杜鹃花瓷杯。」 第77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5 栗山凉诧异地看着屏幕。 当初,白计安和他说要去郑府拜访的时候,他还奇怪他为什么不去商场置办礼物,而是绕远回白家老宅取了一套白母几年前购买的,一直没拆开用的茶组。 “没关系吗?”栗山凉担心地问,“如果阿姨回来发现茶组不见了……” 视频里,余玲清清楚楚地说这套英式下午茶组是两年前停售,市面上几乎找不到的纪念款。 “没事。”白计安耸肩,“我妈有喜欢什么东西都买两个的习惯。” 一个用,一个看。 “这下没问题了吧。”聂开宇盯着电视上暂停的画面,“如果问心无愧,喜欢百合花的瓷杯拿起来就好,为什么要在碰到的前一秒突然改变主意。” 贺威拿过手机编辑信息:“我叫斐辰去查。” “可以,不过。” 白计安把正在震动的手机反转至正面。 来电显示:郑亿。 三人惊讶地睁大眼,白计安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们不要吭声。 他接通电话放在茶几上,按下扬声器。 “郑叔叔。” 听到白计安热情的声音,心事重重的郑亿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 “计安呐,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你说。”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四个人围着手机,平静地听着郑亿将郑庭死亡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转告白计安。 白计安配合演戏,直到郑亿说出来找他的目的。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从警方口中得到任何新的进展。说实话,我对他们并不是完全信任,所以,如果你愿意,我想委托你,调查我父亲死亡的真相。当然,委托金不会因为郑家和白家的交情少一分。” 一切按照计划发展,白计安也不装模作样。 在向郑亿表达遗憾之情后,他话锋一转,保证会让真相大白,让逝者安息。 基于两家的关系,郑亿对白计安的态度与警方大不相同。 想当初,贺威带队勘察现场时,郑亿只是在最初和他们见上一面。 之后,除去接受商思文和陈泽洋的询问之外,再没有主动提供过任何信息。 但面对白计安,他不仅主动邀他明日在约定地点见面,甚至还诚恳地说,只要有利查案,白计安想知道的任何事,他都可以和盘托出。 挂断电话。 没有相同经历的贺威和栗山凉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这个郑亿也对警察有偏见?” 在栗山凉的记忆中,只有被俄罗斯警方糊弄过的catharina一向不相信警察的办事能力。 “哎,这你就不懂了。”聂开宇道,“郑亿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倨傲,恨不得两只眼长在头顶上,除了能和郑家权势财力拼一拼的,他谁都看不上。” “也就是说,他会这么信任计安哥的原因是,白家有钱?” “还有个人能力。”贺威靠上沙发,看着白计安的侧颜说:“从郑家离开的两个小时,你曾在国内外接手的案子资料,恐怕早就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了。” 白计安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他能查到的,都是我愿意让他看到的。” 至于「红桃」,就连「组织」的人都别想知道。 栗山凉赞同地点点头,信息保密这点,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 “明天我和你一块。” 郑亿约白计安的地点既不是郑家也不是郑广家居的办公楼,而是一间隐蔽性极好的会员制茶楼。 他不放心。 “那可不行。” 白计安一脸「你脑子坏了吧」的表情看着贺威。 “你都以刑侦队长的身份去勘察现场了,怎么去呀?” 郑亿又没有健忘症。 “那我!”栗山凉自告奋勇,“他没见过我。” “是吗?那生日宴是谁拿着我的邀请函进去的?” “额。”栗山凉瞬间蔫了。 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白计安残忍pass的二人一同转头。 沙发角落,聂开宇双手圈着真丝抱枕,活像一块哪里有用哪里搬的大红砖。 “我?!” 聂开宇赶紧摆手:“不行,郑亿认识我。” 他都服了。 贺威也就算了,为什么栗山凉总是能把他和白计安从小是邻居,他有钱这件事给忘了?! 他不过是进医院做了几年手术,打工人的班味真的那么浓吗?! 忽然,他冲栗山凉伸出手:“给我!” “什么?” 聂开宇懒得解释,上手抢走栗山凉的手机。 噼里啪啦地摆弄半天,他满意一笑,把手机往栗山凉的怀里一抛。 栗山凉反转手机,屏保上,聂开宇一身v领休闲款白色西装差点骚到他的眼睛。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机正面聂开宇。 “你设置就设置,干嘛要用凶手拍的这张?” 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吧! “没办法。”聂开宇也不想,“我只有这一张。” 其余的都太正常,没办法提醒栗山凉已经嫁入豪门且老公帅气逼人的事实。 栗山凉才不管那个,低头解锁。 “我要换掉。” “不行!” “换掉!” “不行!” “换一张!” “就这张!” “为什么?” “帅!” “不吉利!” “我咬你!” …… 两人在沙发一头摔跤,另一头,贺威咬着咖啡吸管,歪身靠近白计安低声吐槽:“难怪在医院叫我把照片发他。” 他居然会认为聂开宇要照片是为了正事。 明白原委的白计安不禁一笑。 事到如今,他很庆幸聂开宇没有把自己可能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的事太放在心上。 “我们都不行,谁和你一块去呀?” 白计安转头一看,柔弱的聂医生已经被勇猛的「红桃k」用羊绒薄毯卷起来扔在太妃床上了。 白计安挑了挑眉尾,仿佛看到一只一米八五的蚕宝宝。 “catharina?” 白计安摇头:“catharina太凌厉,会让人产生防备心,不合适。” 他得找一个人畜无害的。 滨海高层28楼。 谭杰灰头土脸地从白计安、贺威的新家出来,一边堵着左耳隔绝噪音,一边捧着手机大喊。 “白先生!” 第77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6 审讯室出来,斐辰和商思文站在门前,愁得直叹气。 “副队,怎么办?” 斐辰指了指下楼的方向,说道:“先回去看看陈泽洋和吕浩然那边怎么样再说。” 回到三队办公室,负责审讯张大辉的两人还没回来。 斐辰踏步走进空空如也的房间,说道:“怎么这么慢。” 他和商思文连续审两个都结束了。 “他们回来了~” 半死不活的声音莫名响起,吓得斐辰和商思文浑身一抖。 “如果你们说的是陈泽洋和吕浩然的话,他们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向声源探去。 突然! 一只蹦着青筋的人手从显示屏前面伸出,像从土里钻出来的僵尸,在空中抖了三抖。 认出他腕上的表带,商思文一怒,走上前,抄起浅蓝色的文件夹对准他的脑壳就是一敲! 「功德+1」 “韩阳!大白天的,你搞什么?!” 吓死人了。 韩阳昏昏沉沉地撑起身体坐直,憔悴的黑眼圈,简直和国宝有一拼。 “你没事吧?” 他们不过是去审了两个人,怎么回来之后,韩阳都不成人形了。 韩阳摆摆手:“我没事。”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离开工位,日日夜夜地和监控录像纠缠导致的短暂性疯魔。 缓缓就好了。 斐辰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回到工位前给韩阳倒一杯凉茶,叫他冷静冷静。 别一个不小心,真变僵尸了。 贺威不在,他处理不了也送不过去,麻烦大了。 韩阳瞧着纸杯里淡绿色的茶水,尝了尝,和平时喝的瓶装无糖绿茶没什么两样。 天天见斐辰捧着茶壶喝,他还以为他手里的不一样呢! “怎么样?”韩阳问道:“他们怎么说?” 商思文看了眼斐辰,用耸肩来回复他。 “也是。”韩阳靠在转椅靠背上前后晃了晃身子,“进审讯室的,无论是不是真的凶手,都会一口咬定案子和自己没关系。” “倒是你。”商思文伸头看他的显示屏,“射击俱乐部的监控看得怎么样了?” 韩阳双手抹了把脸,说道:“别提了,自打邵凌云那厮被陆队长叫走,你们四个去了审讯室,黄玉卿刑侦队、网警队来回跑,看监控的就我一个人。” 就算他和哪吒一样长了三头六臂六只眼,他也只能同时看三个监控。 别说他只有两只眼睛。 “给我。”商思文爽快地拉开椅子坐下,“我帮你看。” 韩阳感激涕零,抱拳道:“商姐仗义!” 点开韩阳发来的录像,商思文瞬间瞪大眼,怒道:“你怎么才看半个小时呀!” 别人恨不得把倍速拉满,他倒好,半个小时,倒着看的吗?! “不是!” 韩阳找到备注名为生日宴会监控的文档。 “老大着急要,我就先整理这边了。” “贺队!” “什么时候的事?”一旁养精蓄锐的斐辰终于来了兴趣。 韩阳抬眼看着墙上的时钟,算道:“两个小时前……啊!对了!” 韩阳起身,把贺威发来的新线索递给斐辰。 一张张资料翻过,斐辰的表情逐渐凝重。 “居然是余玲……” 想当初,她和陈泽洋是一点都没有往她的身上怀疑。 甚至,她还和陈泽洋吐槽过余玲在郑家的地位不够,不仅不能做主郑鑫昀的去留,在他们询问有关郑庭的消息时,她也总是附和郑亿的话。 他说什么她都点头赞同,就好像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一样。 韩阳道:“老大叫我们立刻调查余玲雇凶杀人的动机,尽快找到证据,把她请到审讯室聊聊天。” “那实际动手杀人的凶手呢?我们查余玲会不会打草惊蛇?” “老大说凶手和余玲大概率是金钱交易。余玲把郑庭的信息挂在暗网上,悬赏三百万美金。凶手闻味寻来,他们之间可能连对方的真人都没见过。” 商思文点头,随后,两人一同看向斐辰,只见他捏着文件,眉间皱成深深的川字。 韩阳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斐辰放下文件,仰头看着他们说:“余玲有一间自己的咖啡厅,你们知道吗?” “听过。” “这家咖啡厅的位置,就在射击俱乐部对面。” 两人一惊,商思文说道:“所以射击俱乐部的三个老板很有可能和余玲见过,甚至相熟?!” “真是山路十八弯!拐来拐去,老大战友的嫌疑更大了。” “别急。”斐辰道,“我们先查查他们的关系、余玲和郑庭有什么过节再说。” 话落,身后门开。 三人一看,陈泽洋和吕浩然回来了。 斐辰直言:“张大辉怎么说?” 陈泽洋快步走到工位,拿起已经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斐辰。 “张大辉对射击俱乐部丢失357magnum的事一无所知。甚至,当他得知本应该在他们店里的子弹从被害人郑庭颅内取出的时候,他愣了很久。” 无论他们问什么,叫他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 想想那个画面,吕浩然叹道:“原来人在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不仅会直接昏迷。” “不是演的?” 陈泽洋摇头:“不像。” 如果真是演技,那么他建议张大辉不要开店做买卖,去做演员,前途会更好。 斐辰垂眼看着文件一目十行,翻过一页,忽然,他覆在纸上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 “他说了余玲。” 还不知道余玲可能是雇凶杀人的幕后主使,陈泽洋和吕浩然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韩阳和商思文立刻绕到斐辰身边,瞪着眼,一字不差地默读讯问笔录。 据张大辉所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希尔顿酒店,参加郑鑫昀的生日宴,是因为半个月前,他曾在射击俱乐部门外偶遇了对面咖啡厅老板,余玲。 其实见到余玲这件事于他们三个来讲并不稀奇。 自从咖啡厅开业,作为老板的余玲非常上心。 亲自监督装潢; 大到家具小到碟盘叉勺,全部都是余玲的亲选。 他们常常看到她在对面进进出出,但从来没想过去说一句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余玲是郑广家居总裁,郑亿的妻子。 一旦上去打招呼,就算本身没有其他意思,也容易被误解别有用心。 但,半个月前的一个清晨,步行街寥无人烟。 第一个来上班的张大辉拎着钥匙,刚踏上台阶半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第77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7 张大辉回头看着慢步走来的余玲有些发懵。 首先,这不是他第一次与余玲照面,之前的每一次,余玲从未主动和他说话。 其次,他是第一次看到身为咖啡厅老板的余玲这么早来上班。 最后,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咽下满腹疑问,张大辉礼貌地向余玲欠了欠身。 “你好。” 余玲微微一笑,抬头望着射击俱乐部的招牌,问道:“我听说您这边可以教课,对吗?” 张大辉点点头:“没错。” 他曾在新闻里看到过,郑亿和余玲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成年人可以吗?” 张大辉愣了愣,依旧点头:“可以。” “太好了。” 余玲的脸上全程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似乎猜到余玲的意思,但张大辉不敢相信,只得开口确认。 “你想学?” 余玲捂嘴笑道:“怎么会!我年纪不小,还有这么大个店需要照顾。” “那是?” “没什么,我只是替别人问问。”说罢,余玲挥手与张大辉道别后转头走回咖啡厅。 当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店的他又一次听到有人在门外唤他的名字。 张大辉出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男人。 他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深灰色速干t恤,腰缠黑色休闲款腰包,下身黑色薄款运动长裤,脚上一双不知品牌的网面运动鞋饱经风霜。 “张大辉?” 张大辉点点头,随即,男人向他递来一只信封袋:“你的快递。” “快递?”他怎么不知道最近有谁要寄快递给他? 接过信封,张大辉一边拆一边往俱乐部里面走。 直至楼梯口,他身体忽然一顿。 手下,一张红色的生日宴会邀请函里面,用烫金文字印着郑鑫昀的名字。 意识到邀请函和余玲有关,张大辉刚想拿着信封去对面询问,只见信封里面除了邀请函,还有一张打印的纸条。 「之前和你说的客户,他想见见你。」 韩阳抬起头,不可思议地说:“然后他就拿着邀请函去了希尔顿酒店?” 总觉得,如果事情原封不动地放在他身上,他不会这么乖。 “对啊。”商思文同感,“尤其我们审问李仁和钱裕丰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证词一致。都说张大辉在射击比赛当日去希尔顿酒店参加生日宴是为了让喜欢枪的郑鑫昀报班上课,怎么到张大辉这,整件事和郑鑫昀没关系了?” “别急。”陈泽洋向斐辰手上的讯问笔录扬了扬下巴,“下一页,继续看。” 两人低头,斐辰已将文件翻至下一页。 在审讯室,面对张大辉的叙述,陈泽洋也有同样的疑问。 对于没有将实情告知李仁和钱裕丰的事,张大辉认。 找朋友帮忙要到邀请函和去希尔顿酒店参加生日宴会的目的是为了让郑鑫昀成为客户的事都是他编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余玲找过他的事实。 至于理由,张大辉道:“我想为俱乐部拉拢更多优质客户,尤其是不差钱的vip。” 几年前,他们三人退伍。 走出部队的那一刻,他们都沉默了。 二十几岁的年纪,原生家庭帮不上,自己又没学历,在部队的成绩也是中规中矩。 平平淡淡的自己,从今往后,要做什么呢? 张大辉是樾安本地人,但老家的位置却连市中心的边边都摸不到。 回老家? 可能一辈子都到头了。 就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李仁和钱裕丰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坐在独木桥上扔石头的他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太想念战友产生的幻觉。 直到,李仁又蹦又跳,不顾钱裕丰的意愿,举起他的手和自己挥挥。 张大辉兴奋地撑起身体,在独木桥上一阵狂奔,好几次脚滑,差点摔进小河。 以为他们只是过来看他,张大辉热情地邀请两人回家吃饭。 途中,当他听说他们想开店的时候,心里既羡慕又为各奔东西的战友即将拥有光明的未来而开心。 “所以,你要不要来?我们一起!” 张大辉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的幻想。 他转头看着他们,李仁和钱裕丰看着他,明眸闪亮。 “我?” “对!就是你。” 一想到未来可以和战友在一块创业,努力在樾安搏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张大辉的开心简直难以言表。 可下一秒,忽然意识到开店不能只靠人,还要资金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燃火的爆竹。 平静、膨胀、爆炸、消散、一无所有。 每个人的家庭状况,他们在部队都有耳闻。 张大辉家庭条件不好,李仁和钱裕丰早就知道。 况且,他们两家也没好到哪里去,谁都不嫌弃谁。 他们看上的,始终是张大辉认真做事的态度和老实真诚的人品。 “不行。”张大辉摇摇头,“我帮不上忙。” 李仁怕他有负担,赶紧道:“你人来就行!钱的话,我们张罗。” “不。” 张大辉品行好,但性格执拗。 他坚决地摇摇头,劝道:“你们开就好,我,我就不去了。” 钱裕丰环视张大辉家的土房子和院里闲逛的几只瘦巴巴的老母鸡,问道:“留下来,你今后打算做什么?” 张大辉没有想法,想编个谎话骗他们放心,却又想不到好主意。 他猛地起身,走到鸡群前,手法快准狠地掐住唯一的大公鸡的鸡脖子。 “留下来吃饭。” 说着,张大辉拎着拼命扑腾着双翅的公鸡进了厨房。 李仁和钱裕丰相视一眼,立刻追上去,在他落刀之前拦住张大辉。 李仁怀抱咯咯咒骂主人的公鸡顺了顺颈毛,责怪张大辉暴殄天物! “就这一个爷们!还得孵蛋呢!” 杀了,今后有鸡生蛋,没有蛋生鸡了! 这不是让本就困难的家,雪上加霜嘛! 张大辉咬咬牙,随即绕开两人冲回院子,“那就杀只母的。” 钱裕丰赶紧拽住他:“母的也不行呀。” “母的怎么不行?”他们家不止一只母鸡。 李仁把公鸡放到地上,说:“母的,杀一个,从今往后的每一天至少损失两个蛋。” 张大辉沉着脸,在灰尘尘的破败院子里环视一圈,终道:“我炒鸡蛋总行了吧!” 第77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8 张大辉围着灶台炒得热火朝天,李仁和钱裕丰打下手,一个蒸窝窝,另一个打水,添柴。 欢快的氛围仿佛时光穿越回到曾经那段每日相伴的时光。 咚咚。 三人抬头,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花甲老人站在门前,满脸疑惑地对张大辉比划。 张大辉放下锅铲,高声道:“他们是我战友!” 随后,他转头对李仁和钱裕丰说:“这是我爸。” 嚯!家长! 了不得,了不得! 两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并肩站好面对老人,齐刷刷喊道:“叔叔好!”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看得两人赶紧跟着欠身,把头低得更深。 三个人,你拜我我拜你的画面实在滑稽。 张大辉无奈一笑,指着他们背后的铝锅,说:“水开了。” 一顿饭下来,李仁和钱裕丰总算知道张大辉拒绝和他们一块创业的理由了。 张大辉是单身家庭,家中除了他之外,只有五十九岁的父亲,还是几乎没有听力,不会说话的残疾人。 不过好在,张大辉还有其他亲人,有几家还和他们住在一个村子。 张大辉离家当兵这两年,亲人没少关照张父。 三人站在村头的河边,张大辉望着潺潺溪流,仿佛在自言自语:“大伯婶婶常来走动,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借钱,我实在没办法开口。” “没事!”李仁伸手揽住他的肩,“我们也一样借不到钱。” 张大辉不敢相信地看向钱裕丰,只见他不似玩笑地点了点头。 “那,都没钱,店怎么开?” 李仁道:“我爸妈有点,给我娶媳妇的!” 钱裕丰说:“我过年收到的压岁钱,从小到大一分没动,加上从爸妈、哥哥手里借的,也有点。” 截止,还是把退伍补贴一并算上的结果。 “但还是不够一间门市房的租金。”李仁仰望天际,叹道:“樾安的房租真怪啊!” 怪到富人宁买不租,怪到穷人想租没钱租。 “还差多少?” 差的部分折磨李仁好久,张大辉问,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三万。” 话落,他左臂被钱裕丰戳了戳。 李仁回神,看着心不在焉的张大辉,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想办法借我们钱!我们不是来借钱的!” 他们是真心想带张大辉一起干事业,为以后的生活搏出一份保障! “其实,你要是有钱,给我们也可以。” 李仁震惊地看着钱裕丰:“你瞎说什么呢?” 张大辉家都什么样了,他还能说出这话! 山匪也没有他丧心病狂! “我还没说完。”钱裕丰补充,“你给了钱,我们就自动视你答应了我们的邀请,过来和我们一起开店。” 李仁眼睛一亮,抬手怼了怼钱裕丰,赞道:“机灵啊!” 张大辉垂眼踢着河边的石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缺三万。 但以樾安市内的房价,一间门市,加上装修、设备等等一系列需要花钱的地方,怎么可能只需要九万。 他们出的钱不是平均的。 如果事实如他所想,那么,他是不是在无形中占了战友的便宜? “你别多想。”钱裕丰道,“三万听起来不算多,但实际上,别说三万,少三百,我们也没办法把店开起来。” 当晚,李仁和钱裕丰离开,张大辉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仰头望着夜空上一颗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他真的可以答应吗? 可是,就算他砸锅卖铁,把母鸡、鸡蛋、家里的一切拿出去卖钱,他也凑不出三万。 张大辉摇摇头。 和战友一起开一家射击馆于他而言就像那挂在天边的星星。 看着美,但也只能在想了的时候,出来看一看。 在挣扎和不舍中选择放弃,张大辉如释重负。 忽地,耳后轻慢的脚步声响起。 他回过头,父亲披着母亲为他织的红毛衫站在门口。 他伸出手,向张大辉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东屋,张父把他拉到木柜前,示意他把柜子搬起来。 方方正正的木柜装满床褥,靠他一个人全部搬起来,还真不是一件轻松事。 轻手轻脚地挪开木柜,张大辉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他转头,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木柜是母亲当年结婚的嫁妆,从他记事到母亲生病去世,一直摆在一张大小相当,厚度一指的木板上。 他以为是防潮,没想到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一张张颜色各异的纸币乱糟糟地铺在木板凹槽里,面值大到100,小到5元。 绝大多数的,更多是蓝色的10元和黄色的20元。 张父拉着他的胳膊,开心地向他指了指里面的钱,双手比划着,意思是:「都拿走。」 “爸……” 张大辉泪水盈眶。 他不敢想象凭父亲拿着自家小院种的菜、鸡蛋去集市上换的钱,眼下这么多张纸币,他要攒多久。 见儿子哭了,张父赶紧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菜还能种,蛋也能卖,钱,爸还能赚,还能攒。」 张大辉没办法问心无愧地拿钱去找战友,他摇摇头,拒绝了父亲的爱意。 张父知道儿子执拗,从东屋追着他走到西屋,拼命解释:「我作为你的父亲,从来没有给过你好生活。如今,你有想做的事,有人喜欢你,愿意和你一起拼,为什么不去?好机会不会总留在你的身边,看到了,抓住他,不要像我一样!」 “你怎么了?”张大辉看着他,“你耳朵坏了,不能说话,找不到工作是你愿意的吗?” 还不是可恶的病痛! 「可你不应该一辈子留在山沟里。」 「不应该放弃自己,不应该认命。」 张大辉执拗性子的源头正是张父。 入夜,张父把多年攒下来的所有纸币分类扎好,将总数三万一千二百四十五块钱写在纸上,一并放进塑料口袋。 第二天清晨,距离去市里的第一班车到站还有半个小时。 张父把袋子塞进张大辉的怀里,将半梦半醒的儿子一脚踢出家门。 砰! 张大辉望着紧紧关上的家门,算是彻底清醒了。 第77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59 打开塑料口袋,张大辉拿出父亲留下的纸条。 他拉过小板凳坐下。 半晌,他把口袋重新扎好,转身向村口的方向离开。 张父走到门前,低头看着从门缝下塞进来的白纸,他弯腰拾起。 是一千二百元钱和一张用土写下的纸条。 「等我回来。」 张父默默收起纸条揣进兜里,他推开房门,望着天外渐渐升起的朝阳,幸福地笑了。 用多出的四十五元钱,张大辉敲开了李仁的家门。 看着他手上的钱,李仁惊了。 “哪来的?!” 张大辉憨厚一笑:“我爹的。” 想起张家的环境、张父的身体状况,李仁脸上的喜悦顿时消散了。 他把钱推回去,说:“你人来就行,钱我们再想办法,你把这些拿回去。” “不行。” 李仁火了:“你怎么这么倔啊!都说叫你来就成,非要抄家底?我问你,三万你都拿走了,你家还有钱吗?叔叔还有钱生活吗?” 开店做生意,想得不错,但后期究竟能经营到什么程度,谁能说准? 万一他们没干好,亏了,想起今天这事,他都想死了! “我爹知道!就是他让我来的!” 张大辉的执拗劲儿上来,也就班长和贺威能治,奈何这俩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全不在。 无奈,李仁只能躲进厕所,把钱裕丰叫来一块劝。 站在李仁家楼道。 钱裕丰道:“你劝他干什么?” 李仁没想到他等了钱裕丰半个小时就等来这样一句话。 他不敢相信地瞪着钱裕丰,说:“你是不是被钱卡疯了?你忘了大辉家的条件了?三万,不是三千,不是三百,他过来之前可能连锅底都刮干了!你还真忍心要啊?” “不然呢?”钱裕丰双手环胸面对李仁:“你不想带他了?” “什么话?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大辉。今天这事,除非我们收下三万块,不然,他一定不会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干。” 钱裕丰说得有理,但李仁就是没办法。 他总觉得塑料袋里的三万块太沉重了,重到让他良心不安。 “行了。”钱裕丰说,“你要是真觉得难受,等店开了,你好好干,拿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干,把钱早点赚回来,让大辉把叔叔接过来一块住,不比你现在把三万块还回去好。” 李仁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生意一定会成功?” 他干活也好,张罗钱也好,用心是用心,但做买卖这事他真没经验,实在说不好以后能变成什么样。 “没种。”钱裕丰嫌弃地推开他,一边开门,一边喊大辉的名字。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张大辉的心情相比昨天好了很多,李仁也渐渐放下了对三万块钱的在意。 三个小伙子又吃又聊,话题多到恨不得整夜不睡。 直到凌晨,窗外夜深人静。 钱裕丰赶紧把最能聊的李仁推回卧室,自个和张大辉在客厅,一个睡沙发一个打地铺。 “大钱。” “嗯?” 张大辉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的吸顶灯,说:“时间好像倒流了。” “是。” 当初在部队他们在一个宿舍,十个人,累的时候倒床就睡,不累的时候,人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互相叽叽喳喳地聊。 忽然,张大辉扭头看着钱裕丰,笑道:“你还记得有一次班长被连长叫走了,我们在宿舍聊到后半夜,结果因为太吵被拽出去,深更半夜在石子路上做200个俯卧撑的事吗?” 想起那件事,钱裕丰噗嗤一笑:“是九个人里八个人闯祸一个人遭殃的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贺威,全寝就他一个人真的睡着了,结果还是被拉出去,迷迷瞪瞪地做了200个俯卧撑,第二天早上洗漱时,他还问我昨天是做梦,还是真的。” 钱裕丰不敢相信地坐起来,问道:“他以为是做梦?” “他以为是自己白天训练练魔怔了,晚上在梦游。” 钱裕丰深呼一口气,叹道:“不是人啊!” “怎么了?” “你忘了?就那次受罚,他200个俯卧撑,3分钟。” 至少一秒一个,还要连续不断。 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他是个机器人。 结果到今天,张大辉说什么?贺威以为那天在梦游?! “这不是很正常嘛!” “哪里正常?” 张大辉盘腿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因为他是贺威啊。” 资金备足,三个憧憬美好未来的青年正式出发。 租下心仪已久的门市房,大张旗鼓地装修、预选装备。 光是市工商局和银行,掐着大把资料,一次接着一次,险些把没有经验的李仁跑吐。 终于,装修完毕,手续齐全。 三人并肩站在店中央,中间的李仁将营业执照和经营许可证高高举起。 他们仰头望着,想着这段时间的种种。 好不真实的一刻。 天上的星星真的被他们摘下来了。 “万事俱备。”李仁左右看着钱裕丰和张大辉,“接下来,只要把设备搬回来,就是我们大显神通的时候了!” 美好白驹过隙,百折不挠地翻过重重苦难才是人生的常态。 看着空出一半的屋子,钱裕丰一把拉住送货小哥。 “怎么少了这么多?是不是送错了?” 小哥坚定表示没问题,但耐不住张大辉跟着抗议,他只能掏出手机查看订单。 “你看,没错吧。” 话落,店门打开,负责下单设备的李仁拎着午饭回来了。 钱裕丰赶紧上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仁支支吾吾,直到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方才道出实情。 “钱,不够了。” “怎么会?”钱裕丰不敢相信,他明明提前算好了,还不止一遍。 李仁抿了抿嘴,转身绕到前台正面,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不久前签署的租赁合同。 全年租金,竟然超出预期的20%! “怎么回事?” 李仁挠了挠头,“房东涨价,本来比这个数还多,我磨了他好久才敲定这个数。” 钱裕丰不解:“我们第一次问的时候还是原价啊!” “我们第一次也没说一定会租呀。” 等他们凑好钱再回来,人家已经涨价了,他也没办法。 第78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0 钱裕丰道:“那你怎么不说呢?大不了再找,我们换地方!” “得了,我们都看多少个地方了?大钱,你还能记得清吗?光是前期找合适的门市,运动鞋,我们俩一人走坏一双!是,有便宜的,但位置不好没人来,不还是白折腾?要不是因为只有这里最合适,要不是知道你发现租金高了一定会放弃,我才不会瞒着你们呢。” 李仁的苦心钱裕丰明白,他转头看着还差一半的设备,喃道:“只有这样,要怎么开业?” “怎么开不了呀?”李仁道,“先开着,能服务多少顾客我们就接多少,剩下的,放一排椅子,方便排队。” “不好。” “啊?” 张大辉摇头:“只放椅子排队不好,摆些桌椅,准备饮料,前台上面挂电视,播科普射击技巧的片子,方便零基础的顾客快速上手……咋样?” 李仁、钱裕丰相视一眼。 而后,李仁上去一把扳过张大辉的脖子,乐道:“行了你!还有点经营头脑呢!看来我们眼光不错,没找错人。” 张大辉惆怅道:“可是电视需要钱。” 挂在店里给客人看的,用的,总不能太差。 “没事。”钱裕丰道,“现在都看手机,我家电视落灰好久了,明天我就摘过来!” 正式开业前夕,住在店里,许久未回家的三个人围在一块,开始最令他们紧张的环节。 联系亲朋战友一块参加开业典礼! 张大辉为难地看着待邀名单,说道:“班长可以,连长……能来吗?” 李仁埋头找着电话号码,回道:“没空也要问啊!来不来是他的事,问不问是你的事!” 言之有理。 “但是……” “哎呦。”李仁抬起头,“又怎么了?” 张大辉后怕地看着他们:“你们就不怕他来了,当天发现我们哪里做的不好,一声令下,叫我们在店门口做500个俯卧撑吗?” …… “我们都退伍了!”李仁叫道:“不至于吧!” 钱裕丰似事不关己,笑道:“职业病也说不定。” “去!少吓唬我,做就做,我还真不怕!” “是吗?”钱裕丰上下打量他,“你,体能还跟得上?” 离开部队的魔鬼训练,早就退化了吧! 李仁语塞。 200个,他敢说没问题,一口气500个……难说。 “还有还有!”张大辉又有问题了。 “嗯?” 他翻过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贺威能来吗?” 特种部队,那可不是请假就能出来的地方。 钱裕丰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 “贺威要回来了。” “为什么?!”张大辉不敢相信。 特种部队选拔标准有多高他们一清二楚。 千辛万苦突破重重困难终于走到那里,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说回来就回来呢? “他妈不让。” 说起这事,李仁跟着闹心。 “不过,贺威姐姐去世,叔叔阿姨只剩下贺威一个孩子,坚决反对情有可原。” 张大辉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激动地问:“那贺威现在在做什么?” 猜到他们想到一块,李仁道:“在知道他要回来之后,我们就联系过他了。但可惜,那家伙对做生意没兴趣,准备去市公安局做警察。” “好可惜。” “可不是!我还想着他来了,咱们今后就不用亲自看场子了,把贺威打扮打扮往前台这么一放,既招小姑娘,又防企图砸场子的流氓。” 这作用……张大辉属实没想到。 他还以为李仁要把贺威曾特种兵的经历作为招牌打出去,招揽顾客呢! 钱裕丰无奈一笑,对傻乎乎的张大辉说:“别理他。” 开业典礼当天,他们见到了太多许久不见的战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别提多热闹了! 谁料想,在此之前,了解店内情况的众人自发联系班长周禹同志凑够另一半设备钱,两万。 当做恭喜开张,预祝生意兴隆的礼金一并送上。 看着两沓厚厚的红色人民币,三人怎么都不肯收。 周禹寡不敌众,眼看钱就要被塞了回来,贺威伸手夺过信封,按在李仁的胸膛上。 “就算我们借给你们的。日后生意做大了,有钱了,带利息还!” 三人摸着扎实的钞票,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哀伤。 他们思念部队的天空,思念早睡早起,思念整理内务,思念训练到筋疲力尽,趴在灰白色的土地上等待饭点,冲向食堂……思念每一刻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一辈子都可以,该多好啊!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别伤感了。” 三人抬头,只见炊事班老马同志把双手搭在班长和贺威的肩上,笑声还是那么豪迈。 “庆典结束都跟我走!” 李仁愣了愣:“去哪?” 他们原本计划结束后请大家吃饭的。 “去我店里吃饭呀!退伍之后,我和媳妇开了家烧烤摊。规模虽然不大,但东西实在!保证让你们全员想起咱们在边疆的那段日子!” 边疆…… 李仁馋得直咽口水:“那烤串是不是和边疆的一样大?” “当然!先说好,不是我小气,到地方看好样品大小再点。老规矩,不许浪费粮食。” 大家一拍即合,钱裕丰赶紧拉住兴致正高的老马说:“我们请!” “瞎扯,我能收你们的钱吗?” “不是一回事!” 开店的毕竟是他们,请客是理所当然的。 老马拗不过他们,眼珠一转,说道:“先欠着吧。” “啊?”又欠着! “贺威说的,先欠着,以后有钱了,你们再去,别说让我请客,我都不打折!” 讯问笔录上的行行文字,故事既苦涩又温暖。 斐辰眼神一路向下。 白纸黑字上,张大辉说:“直到射击馆开业的两年,生意逐渐有了起色,我才在无意间得知。当年,为了开店,仁哥和大钱各自出了六万块。可这么多年过去,从小小的射击馆到如今三层的射击俱乐部,盈利平分。他们从来没有和我透露过一个字。我瞒着他们应邀,想尽可能拉拢宴会上的权贵做vip客户的原因只有一个,亏欠。” 第78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1 商思文感叹:“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三个人都成了有钱人,张大辉还会因为最初自己少出钱的事耿耿于怀。” “没办法。”陈泽洋道:“每个人性格不同,三观各异,处事方式就不同,没办法强迫。” “所以,就因为他想多为射击俱乐部招揽生意,才会拿着邀请函去参加生日宴会。那之后呢?”韩阳伸脖子像讯问笔录看去,“他成功了吗?” 从早上打招呼到晚上下班的快递,明摆着不寻常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一定和余玲脱不开干系。 “别说。”吕浩然道,“多年经营,他还真在宴会上招揽了两个客户,在我们拿着搜查令寻找357magnum之前就签好合同,付定金了。喏,就这两个。” 商思文接过吕浩然手上的宾客名单,上面用黑笔圈着两个近乎陌生的名字。 “那余玲呢?”商思文转头看着韩阳,“你不是把宴会厅的监控全部看了一遍?他们两个人有交集吗?” 韩阳摇头:“没有。” “你靠谱点!” “真的!” 韩阳保证,他都把结果发到贺威那里了,哪敢做不确定的事呀! “余玲全程都在和宴会上其他阔太太聚在一块聊天,有说有笑的。至于张大辉,台上有表演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角落,等到台下大家随意聊天的时候,他才会端着香槟到处找机会。” 四个人你问我答,全程,手握资料的斐辰一言不发。 终于,没了头绪的他们发现了副队的异样。 陈泽洋眉心一紧,道:“是笔录有问题吗?” 斐辰抬头看着他们,歪头问:“难道你们都没发现?” 四个拨浪鼓摇啊摇,斐辰叹出一口气,道:“张大辉每天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这个我知道。”韩阳道,“邵凌云说,从他半年前第一次光顾射击俱乐部开始,张大辉永远是三个老板中干活最拼命的。甚至生病,只要能动,都不肯离开岗位。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这一点,老大也证实了。” 斐辰点头,伸手拿过一旁,射击俱乐部宣传单。 确认后,他翻转宣传单,只见最下面一行,除了印着店名、电话、地址、交通路线等信息之外,还有一条是,早晚开业时间。 晚至23:00。 斐辰道:“既然最后一个走,那必然会超出闭店时间。” “啊!”商思文叫道,“快递小哥!” 深更半夜,谁家凌晨送快递上门呀!! 顿时,全员恍然大悟。 韩阳转身扑到电脑前,调出当天射击俱乐部的监控视频。 众人瞬间围上来。 “所以。”吕浩然喃道,“张大辉口中,那个送快递的三十岁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余玲雇佣的杀手?!” 陈泽洋道:“可杀手为什么要特意陪她演这么一出?如果凶手真的是余玲从暗网上招来的职业杀手,一般来讲都是用自己的设备,来去匆匆地杀死目标,不会像有仇似的,特别绕一圈,只为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射击俱乐部上,栽赃他们。” “可能就是有仇也说不定。” 毕竟截止到现在,他们是靠贺威的消息才怀疑到余玲身上,至于真正动手的人,还没有头绪。 “找到了。” 当日,差十分钟零点。 白日里热热闹闹的步行街人烟稀少。 忽然,一个年轻男人骑着黑色的电动摩托车来到射击俱乐部门前。 他回身从车后的布袋里找了找,三两下便翻到目标。 男人一边低头看着信封背面的信息,一边快步跨上台阶。 他扑在黑漆漆的玻璃门外向里面张望,似乎在确定屋内有人影晃动后,敲响大门。 “嘿呦!”吕浩然哼道,“演得有模有样啊。” 乍一看,寻常人还真辨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快递员。 半晌,张大辉开门,确认、签字,一气呵成。 完事,男人转身走下台阶,跨上电动车离开了。 为张大辉送快递的男人全程带着黑色鸭舌帽,黑色运动裤,开着黑色电动车,除去身上灰色的速干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眉眼。 商思文咂嘴道:“店外的监控视角普遍为俯视,这样拍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可以确定他一定有问题。” 开电动摩托车,不带头盔,戴鸭舌帽? 理由无非是透明的护目罩没办法遮脸,黑色的护目罩不打开又太奇怪。 “看不到的,看多久都看不到。”斐辰起身,对韩阳说,“正好,你不要再看监控了,和商思文出门去张大辉接收到的快递公司溜达溜达,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而后,他转头看着陈泽洋和吕浩然。 “虽然很无聊,但,步行街的监控,顺着快递员离开的方向找。拜托了!” 话落,四人准备出发,忽然,斐辰道:“黄玉卿呢?” 他本想去调查李仁、钱裕丰、张大辉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来着,分配完任务一看,办公室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网警队?” 在韩阳的潜意识里,黄玉卿神出鬼没,但对工作从不含糊。 如果她没有回来,必然是被王琪叫走了。 “我回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黄玉卿怀抱凶手留下的主机,无精打采。 斐辰道:“怎么了?” 黄玉卿摇头:“没什么,就是王姐说,这里面已经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了,叫我拿回来。” “我还当什么事!”商思文上去接过她手上的破烂,安慰道:“线索断了,少了,没了,多正常啊!” 黄玉卿不敢相信,反问:“正常吗?” “不正常吗?”商思文左右看看已经习惯的韩阳和陈泽洋,两手一摊:“我们三队手里的案子一直都这样呀!” 如今,眼前这桩案子各个地点的监控视频完整,已经是顺利到祖坟冒青烟的级别了。 唯二美中不足的就是此案凶手的反侦察能力高,平日作用最大的痕检和尸检几乎没有提供任何线索。 还有,贺威不在。 第78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2 第二天一早,许久不曾来事务所上班的谭杰差点坐错车。 原路返回,他竟然有些放心不下滨海高层的装修进程。 从开工起,他盯了整个全程,就为了能完美交工。 结果,白先生竟然打电话叫他回来查案。 不会是谁又死了,等他扛锹往外挖吧! 就算是侦探事务所老板的助手,也不能这么激活呀! 坐上车,手机响起。 谭杰低头默读白计安发给他的案情简述。 半晌,他关掉手机,扭头望着车窗外闪闪而过的美景,不由感叹。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谁能想到如此美丽繁华的城市中,罪恶,暗流涌动。 无名侦探事务所门前。 眼前一幕让贺威和聂开宇无法忍受地皱起眉心。 戴上头盔,栗山凉跨上黑绿色的川崎h2,身后,白计安双手环住他的腰,随时准备向约定地点出发。 白计安扭头看着杵在门前一动不动的两根电线杆,他掀开护目罩,抬腕看表。 “再不回去换衣服,会赶上早高峰的。” 可惜,对白计安善意的提醒,两人充耳不闻。 聂开宇不悦地问贺威:“你就不能和我家宝宝换一换吗?” 非要贺威送他去医院、保护他; 栗山凉送手伤未愈的白计安去找谭杰汇合吗? “你以为我不想?”贺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栗山凉腰上的手,愤愤道:“如果不是我没有机车证,如果保护你不是我的工作,我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白计安抢回来,抱怀里。 熊熊燃烧的两个人,头顶似烟花一般噼里啪啦嘣火星,看得白计安和栗山凉直叹气。 忽然,白计安拍了拍栗山凉的侧肋,轻道:“走吧。” 他们每多停留一秒,这俩醋溜的气包子都不会彻底清醒。 再这么耗下去,聂开宇今天迟到定了! 栗山凉颔首,同时拧动车把。 嗡! 震耳欲聋的轰鸣。 家主们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抛下毫无准备的弃夫们猛然抬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急得一个叉腰一个扶额。 两人到达约定公园后二十分钟,从地铁站一路跑来的谭杰气喘吁吁。 他弓腰,双手扶在膝上,喘道:“抱歉,白先生,我来晚了。” 白计安倒是不急,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一听咖啡递给谭杰:“等会再喝。” 话落,三人身后,极致悦耳的引擎声飘来。 谭杰仰头望去,如冰川般雪白的玛莎拉蒂mc20跑车缓缓停至他们身边。 驾驶门开, catharina迈出长腿,朝白计安抛出银黑色的车钥匙。 白计安抬手一接,说道:“谢了。” “真是的。” catharina甩上车门,抱怨,“想回家取车不会自己去,你知道对于没有车的人来说,去一次白家老宅有多费劲吗?” 回家爬山也就算了,还是没有特别为行人设计的盘山公路! 难道有钱人都不会走路下山的吗? 旁边修一条窄窄的人行道方便行走,会死吗? 白计安人手不够才来找她的事本身就让她冒火,结果还要被一辆辆路过的豪车追着尾巴滴滴! “catharina!”栗山凉惊奇地睁大眼,转头看向白计安,“不是说不告诉……” 话说一半忽然意识不对的他立刻闭上嘴,可惜,为时已晚。 想起这段时间被蒙在鼓里的事,catharina就心烦。 她双手叉腰,叱道:“怎么招?瞒我瞒上瘾了?还想继续是呗!” 好他个小栗子! 早知道他一心挺白计安,不顾自己,她就该趁他还小的时候,隔三差五给他开一盒鲱鱼罐头拌印度汤圆吃! 四人, 两人在吵,一人放空,至于谭杰。 看着停在路边的纯白跑车,爱车的他眼睛都直了。 “天呐!” 谭杰快步绕到跑车前,矮身轻抚泛着刺眼银光的海王叉,感叹。 “真的是玛莎拉蒂, 还是mc20,顶配,四百万啊!” 谭杰猛地转身看着白计安,兴奋地问:“我可以上去吗?” “当然。按计划,车子就是为你和 catharina准备的。” 谭杰看着手心上的车钥匙,懵了。 c…… catharina?! 他扭头看着身材高挑、气质压人的棕发女郎,不自然的社恐劲儿又上来了。 “好了,具体任务我已经和 catharina说过了。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 白计安转身拿过头盔,跨上机车,看着 catharina。 “晚上六点,把谭杰送回来,他要和我一块去茶楼赴约。”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谭杰和 catharina大眼瞪小眼。 忽然,目送白计安和栗山凉离开的catharina转身看着他,上下打量。 毫不避讳地咂嘴声让本就内向的谭杰脚趾扣地。 终于, catharina 评道:“这样不行。” 她抓过车钥匙,一声令下。 “跟我走。” 还不知道一会儿要做什么的谭杰迷迷糊糊地上了车。 车停。 谭杰如梦初醒。 他四下环视,直到瞧见远处指示牌上的印着:「商场入口」。 catharina带着谭杰直奔一楼奢侈品区。 几经选择,终于敲定一套celine的高级男装。 catharina围着别别扭扭的谭杰走上两圈,满意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谭杰眨眨眼。 此时此刻,如果想夸人的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似乎更好听。 “好。” catharina大手一挥,把银行卡递给销售小姐。 “就这套了。” 什么?! 谭杰大惊。 他转头拽过标签一看,一件上衣,他两个月工资都没了!别提还有裤子和鞋! “别!” 他赶紧拦住准备接卡的销售小姐,对 catharina一通挤眉弄眼。 “没事。” catharina抬手把卡重新递出去。 “白计安报销。” 谭杰懵了:“为,为什么呀?” “因为你现在穿的这身行头,是待会执行任务的必要装备。” 第78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3 “啊?” 谭杰扭头看着镜子里近乎陌生的自己。 从头到脚一身华服,脖子往上好像后装的,好不般配。 “没事。” catharina把手搭上谭杰的肩搂了搂。 “等下,姐姐带你去隔壁的造型室,保证你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像个货真价实的小开。” “小开?!”谭杰警惕地左右看看,确定安全,他伸手拉过catharina,悄声问,“白先生到底要我做什么呀?” catharina眨了眨眼:“你不知道?” 谭杰无辜摇头。 “那,刚刚在车上,你怎么不问呢?” 为什么呢? 因为他当时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把所有问题一并抛在脑后。 看他这副小白样子,身经百战的catharina就忍不住叹气。 白计安啊白计安,多年过去,越活越精。 为了自己方便,顺走全能的小栗子,把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谭杰扔给自己。 好在他们即将执行的任务难度系数不高,否则,她一定会飙车到郑府,把人给他送回去! 回身接过销售小姐还来的卡,catharina叫谭杰拎上换下来的休闲装,跟她走。 洗剪吹一通忙活,看着眼前还算水灵的青年,已经换好裸粉露背裙的catharina满意地点点头。 谭杰惊讶地看着catharina,总算是看出点门道。 “我们要去参加宴会吗?” catharina手握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伴着优雅的引擎声说了一句:“差不多。” 从人流攒动的正街,catharina脚踩油门,一路向北。 郁郁苍苍的绿植成为主角,霸占窗外美景。 谭杰从未来过这,但他知道,他们已经逐渐驶离市中,并且越走越远。 “车后座上有本书,不晕车的话看看吧。” 谭杰回神,按照catharina的话,转身拿过封面色彩缤纷的软皮书。 他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本200多页的甜品鉴赏书。 “这么厚!” 谭杰偷偷斜睨catharina,真是敢怒不敢言。 正常情况下,她不可能叫他看一本和待会任务无关的闲书。 但,既然有关,为什么不早点说呀! 200页不多,那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呀! 事关任务,他紧张容易记不住。 “放心吧。”catharina目视前方,风轻云淡地说:“里面没几个字,全是图,一会就看完了。” 谭杰将信将疑地翻开第一页,从前言开始逐字阅读。 期间,专注开车的catharina瞧了他一眼,顿时笑了。 垂头钻研,恨不得像小朋友似的用指尖点着字看,是准备考研吗? 半个小时,走上盘山路的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偌大的平台被大片绿油油的草地铺得满满登登,中间,如星星闪耀的白沙混着天然贝壳铺设成路。 顺着小路抬眼望去,一座纯白色的玻璃房子在鲜花的簇拥下立在尽头。 “看那边。” 谭杰回头,catharina指尖之处,竟然是断崖。 断崖之后,排排高楼耸立在海天一线之间,美得犹如世外桃源。 谭杰的眼神在房子和断崖中间左右跳动。 一想到白色玻璃房子的主人每天都能在超一线城市看到这般不可思议的美景,他由衷惊呼:“我的天啊。” 瞧他那副险些要流口水的样子,catharina对准谭杰的后脑勺,毫不客气糊上一巴掌。 “你打起精神,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他什么身份,他自己都不知道。 catharina把宴会包携在腋下,双手拉过谭杰的衣领整理:“你喜欢吃吗?” 谭杰认真地想了想:“还行。” “会做饭吗?” 连白先生都会夸赞的手艺…… 谭杰坚定点头:“很不错。” “太好了!” catharina拿下宴会包捏在手中,另一只手跨上谭杰的胳膊,感叹。 “我就知道白计安选你不是为了凑数。” 踏上细软的白沙,七彩贝壳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着迷人的光芒。 谭杰一路盯着看,忽然,他脚步一顿,不敢相信地询问catharina:“那是……珍珠?!” catharina哼道:“有贝壳的地方有珍珠,多新鲜啊。” “可是!” 也没有把珍珠和白沙混在一块铺路的呀!!! “快走!”catharina手下用力一拉,逼着谭杰来到白色玻璃房子门前。 她伸手向侍者递上邀请函,自若清风的模样像极了不沾尘世的千金小姐。 明明在公园的时候还围着他,一边咂嘴一边打量,又勾肩又搭背。 心情极其复杂的谭杰在通过大门的那一刻在心里默念。 「白先生,你身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进入玻璃房正厅,空调温度极低。 谭杰冷得一哆嗦,但下一秒,他彻底被眼前的一切吸引。 偌大的正厅各处摆着大小不一的展台,上面摆着造型各异的甜品。 色彩夸张的奶油摞在小小的蛋糕胚体上,其扎眼程度,把谭杰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块。 光是想象那甜品的味道,谭杰的嗓子就已经被齁到发紧了。 这……不配上胰岛素出套餐是没办法吃了。 catharina走上来,手里掐着从门口拿来的宣传单。 “刚去美国进修一年,回来就这样了。” 她指了指另一边展台上,无论外观还是颜色都更加内敛的法式甜点,介绍。 “她原本的风格是那样的。” 充满食欲的焦黄色拿破仑千层酥,外层酥脆,内层柔软……还有闪电泡芙、法式樱桃布丁。 每一个甜点的造型和甜品鉴赏书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谭杰恍然:“刚刚那本书的作者不会是?” “行啊,还有点推理能力。那我问你,书作者的名字,还记得吗?” 谭杰讪讪地摇摇头。 catharina意料之中。 “赵敏希。” 第78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4 话落,正厅内细弱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两人回身看去,只见房子的主人、着名甜品师、作者、网红赵敏希穿着一身金色抹胸长裙,从众宾客的簇拥中面带微笑,挥手走出。 看着跟在赵敏希身后,与自己年龄相当的一男一女,谭杰问道:“他们是?” “赵敏希的龙凤胎,姜凯、姜瑜。” 谭杰眨了眨眼。 姜凯、姜瑜。 为什么他好像听过? 谭杰掏出手机,找到白计安早上发来的案件简述查看。 果然! 他伸手拽了拽catharina,盯着面容姣好的姜瑜说:“她是凶手的目标之一!” catharina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对随时会有危险的姜瑜并不感兴趣。 她今天前来参加美食鉴赏会的目的只有一个,从各个阔太和名媛的口中打探不能到场的余玲。 一个咖啡店老板娘,最应该前来参加的甜品会却因为郑庭出事而缺席,无法强强联合,很遗憾吧。 当然,场上认识余玲的有钱人应该会发现她没来,那么,会不会从中间听到些有用的风声呢? 按照路上的计划,谭杰和catharina分头行动,利用性别优势,不放过任何在鉴品会上扎堆的男男女女。 临行动前,catharina不放心地挽住谭杰的手,一面品尝甜品,一面问道:“给你的条,背下来了?” 谭杰点点头,不就是她给他捏造的小开身份嘛! 不说倒背如流,起码滚瓜烂熟。 “很好。记住,不知道的就不要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倾听,只要事关余玲,无论大小全部记下来。” 谭杰压住既激动又胆怯的心脏,深呼一口气,与catharina分开。 catharina一手捏着香槟酒杯,一手自提裙摆,刚优雅地走出两步,眼前,邵凌云身穿一身板正的西装站在她面前。 catharina一怔。 执行任务中突发意外状况的倒霉事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这么离谱。 邵凌云! 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吗? 怎么会参加名流聚会?还穿的人模狗样的! catharina的眼神中,震惊带着嫌弃,甚至往深了看,还有点鄙夷。 “哎!”邵凌云不爽地拉她回神。 “你怎么在这儿?” 执行任务没法说,邵凌云只得咳了咳,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因为来这的都是有钱人。” catharina的直白让邵凌云撇撇嘴,他装模作样摊开手,向她展示身上的名贵西装。 “我就不能是个有钱人?” “不可能。”catharina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真是樾安本地的有钱人。 那么,在白计安盯上你的那一刻,你们邵家祖上三代全员信息都会一丝不挂地出现在无名侦探事务所。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说。 “你是来执行任务的?” 姜瑜疑似被凶手列为下一个目标,市局两人一组派刑侦队暗地保护,她早听白计安说了。 只不过,千算万算,她没想到会碰上邵凌云。 除了倒霉孩子聂开宇,不还有另外三个目标? 怎么就这么巧。 “先别说这个。” 邵凌云话锋一转,对不远处正在执行任务的谭杰扬了扬下巴。 “他谁呀?” catharina抿上一口香槟,直言:“关你什么事。” “你不是和白计安在一块吗?” “怎么忽然换男伴了?” “这哥们也不错,但跟白计安那型的比不了。你这审美,降得够快的了……” catharina半转过身,无视邵凌云的絮絮叨叨。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认为自己和白计安是一对,这得傻到什么份上。 “干什么呢?” catharina回身,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到邵凌云身边,横眉冷对。 即使穿上晚礼裙也褪不掉的一身正气。 警察,她一看便知。 catharina对挨骂的邵凌云微微一笑,借机向原定目标们走去。 余玲,余玲,余玲。 谭杰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眼瞧他都快要等吐了,还是没从任何男人的口中听到。 他转头向catharina的方向望去,只见她站在一众太太小姐的中间,犹如一条被放生至大海的鱼般欢快。 谭杰深深叹了口气,心念自己果然火候太轻。 自从他遇上白计安,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的老板。 应聘时说他是助手,但实际上,几乎样样事都亲力亲为。 除了日常为他准备饭菜之外,他既不用加班,也不用费劲心力考虑如何赚到业绩。 从不拖欠工资,每个月初的第一天,六千五百元会一分不差地到账。 截止到此,他本以为他的生活已经足够完美,而后。 白先生和贺队长恋爱了…… 从那天开始,为了不让他当电灯泡,白计安隔三差五放他假,还是不扣工资的那种!!! 鼓励他出去玩,多交朋友,还和他说如果遇上心仪的对象一定要主动,千万不要像他一样胆小,错过太多。 结果,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能再次帮上白计安的他,连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打探到。 真是没用。 难怪一条男幼师猥亵小朋友的新闻就把他苦读四年大学的成果全部打散了。 “小心!” 砰! 谭杰与对面疾行的侍者撞个满怀。 幸好侍者眼疾手快,在一瞬间稳住了手上托盘,才让上面,造型精美的甜品没有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谭杰连连鞠躬,忽然,他看到展台下面躺着一只皮质钱包。 侍者绕路走开,谭杰走上去拾起钱包。 啪嗒! 他低头一看,一只黑白配色的筹码从钱包里掉出来。 看着筹码中心的黑色桃心,谭杰矮身一触。 冰凉的触感,筹码沉甸甸。 玉的? 是……刚刚那个被他撞了的侍者不小心掉出来的吗? 谭杰猛地窜起来,转身,黑漆高大的身影压上来,近在咫尺! 谭杰吓得浑身一抖,眼下,侍者向他摊开手。 “这是我的。” 谭杰凝视侍者的脸,颤颤巍巍地递上钱包。 第78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5 谭杰呆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侍者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生疑。 气场如此可怕的人,真的只是一名侍者吗? 就算他没参加过有钱人的宴会,但高档酒店是去过的。 侍者和五星酒店的服务员有区别吗? 忽然,一支称装金色香槟酒的高脚杯伸进谭杰的余光。 叮! catharina与他自然碰杯。 她举杯放在唇前,含笑低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谭杰遗憾地摇摇头:“没人提起余玲。” “正常。” 一群男人站在宴会中央,多半聊的都是事业。就算真的不正经,聊两句女人,也不会聊郑亿的妻子。 “你猜到了?” catharina并不否认。 起初,她会答应白计安和谭杰一组,原因就是任务轻。 她从来都没对状况外的人抱任何期待。 “那你呢?有收获吗?” catharina目光凝望处于大厅中央的赵敏希一家,微微颔首:“算是。” 一众常玩在一块的阔太太对最该到场却不见人影的余玲感到奇怪。 她们互相你问问我,我问问你,只可惜,余玲没有联系任何人,没有说明她不来赴宴的原因。 想起十分钟前白计安发来的消息,catharina不禁感叹。 郑庭被杀已经过去三天,郑亿说不声张就只字不提。 郑家全员也是,该去集团开会的开会,该去咖啡厅营业的营业。 “对了。”catharina道,“两点钟方向。” 谭杰瞧去,耳畔,她继续说:“看到黑西装、寸头,年龄二十四五,不胖不瘦,身高在178cm的男人了吗?” 谭杰锁定邵凌云,问道:“他有问题?” “他是警察。” “警……” “嘘!”catharina转眼向左侧移动方向,“十点方向。” 谭杰点头,她又说:“穿墨绿色晚礼裙的女人也是。” “他们是单纯的参加宴会还是?” catharina斜睨一眼,沉声反问:“你觉得呢?” 突然拉满的紧张感让谭杰喉咙一紧。 他环视大厅。 被凶手锁定的目标; 保护她的警察; 气场强到可怕的侍者; 还有隐藏真实身份查案的他和她…… 天啊,这哪是甜品会,简直就是一锅粥啊! 忽然,谭杰灵光一闪。 既然宴会里有隐藏身份的警察,那么,刚刚那个不像侍者的人,私下会不会也有其他身份?! “catharina。” 话落,宴会厅内掌声雷鸣。 品鉴会的主角赵敏希终于完成她精心准备的演讲。 她转身走到玻璃房侧门前,房间外,一众穿着黑色正装的侍者们陆续退开。 1.5米高的焦糖泡芙塔制成的法国着名建筑埃菲尔铁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金色的光芒。 惊艳的视觉冲击引得看客们发出阵阵惊呼。 赵敏希莞尔一笑,身姿优雅地迈向本次品鉴会她最得意的大作。 随后,姜凯和姜瑜立刻配合母亲,邀请众人外出,近距离欣赏这座经典法式甜品。 谭杰转头看向catharina,只见她端着高脚杯晃啊晃,似乎对「近距离欣赏」这五个字不感兴趣。 “想去就去,我可没拦着你。” 闻言,谭杰一喜,拔腿跟上陆续走出玻璃房间的客人。 金黄色的焦糖淋至表面,泛出美味的光泽,环绕在「铁塔」外层的金丝犹如缥缈云烟。 扬扬洒洒,属实如梦如幻。 一时间,眼前的一切给谭杰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原来,有钱人不全是命好,挂着网红美食家、甜品鉴赏书作者的头衔也不都是噱头。 还真有两下子! 一杯香槟下肚,catharina发觉大厅中,除了自己,所有人陆陆续续地都去了外面。 只剩下几位视白皮如命的美丽女士,站在玻璃房侧门里面,望着立在众人身前,金光闪耀的焦糖泡芙塔。 全场,好像就她一个人完全没往前凑。 不合群? 他们这些背地里做事的,最忌讳的就是特别。 越特别越容易被旁人记住。 万一再倒霉点,中间出现某个意外引来警察。 那第一个被怀疑的,大概率都是她。 catharina无奈地放下酒杯,顺手拿起一块蔓越莓曲奇饼干,向热闹的中心进发。 她单手环胸,一边品鉴饼干,一边歪身靠在雪白色的门框上,听赵敏希向众人介绍她的创作灵感。 catharina无语地撇撇嘴。 这么大个埃菲尔铁塔都要怼她眼睛里了,创作灵感? 那不是建筑师古斯塔夫·埃菲尔的事吗? 她有哪门子灵感? 还不如少说两句废话,赶紧把这大家伙劈开,给大家分一分,尝尝味道更实在。 余光瞄到catharina,正好无处感叹的谭杰立刻窜过来,说:“好壮观啊!” catharina啃一口饼干,敷衍地点点头。 看她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谭杰忽然想起,catharina就是欧洲人! 只不过具体是哪国的,他忘了。 注意到谭杰直勾勾的视线,catharina扭头看着他,嫌道:“别打我的注意。” 她对小孩没兴趣。 “不是!”谭杰脸子涨红,“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哪国人,我忘了。” “俄罗斯。” 欧洲哪个国家不好偏偏是俄罗斯。 他不喜甜食,除了世界着名的甜品,其他的,他几乎不识。 俄罗斯最出名的甜食是什么? “厉害吗?” 明白谭杰想问的是俄罗斯的甜品和法国甜品谁更美观。 catharina哼道:“我们没他们这么讲究,能吃就行。” 潦草一点算什么,还不是把全国人民喂得人高马大,以一敌五。 从catharina愤愤的回答中,傻乎乎的谭杰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他掏出手机,在网页上输入「俄罗斯甜品」。 按下搜索的瞬间,砰! 似玻璃炸裂的巨响惊得在场所有人浑身一颤。 执行任务的陆玉行和邵凌云一个箭步窜到姜瑜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第78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6 惊恐的宾客们脸色惨白,纷纷矮身缩脖,向大厅内的声源处张望。 清透的玻璃满布裂纹,如一张狰狞的巨型蜘蛛网把远处的高楼美景变得一片模糊。 “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敏希一声令下,不知隐身在哪的两名侍者忽然出现。 他们轻手轻脚地跑过去,移开窗前近人高的橡皮树。 “夫人!”女侍者指着盆栽后面,玻璃的右下角说:“这里,好像有一块口香糖!” “什么?!” 赵敏希不敢置信。 干干净净的房子,请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怎么会有人把口香糖粘在玻璃上! 而且,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块口香糖,玻璃又怎么会碎掉?! 难道像警方说的,真的有人在杀了郑庭后,盯上了她的宝贝女儿! 太可恶了! 赵敏希气得牙齿打颤。 但碍于不能失态,她不能把情绪表露出来。 赵敏希深呼一口气,简单调整之后,向一众看向她的宾客挤出微笑。 她微微张开嘴,发声的瞬间,一颗子弹从后脑射进颅骨! 赵敏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倾,怒目圆睁的表情定格在她的脸上。 刹时,全场沉寂。 “妈!!!!!!” 姜瑜和姜凯齐声悲鸣,惨烈叫喊划破天际,惊醒众人。 好好品鉴会成了杀人现场,惊魂未定的宾客顷刻间乱成一团。 谭杰被落荒而逃的人连续撞了好几下后被习以为常的catharina一把拉到门后死角。 “吓傻了?” 谭杰摇头又点头,看得catharina一头雾水,她懒得思考,索性判断他的答案为「是」。 案发之后立刻冲上保护现场的陆玉行明显心有余力不足。 她抬头对靠一己之力拦住疯了般向尸体冲的姜凯和姜瑜的邵凌云,急道:“报警,把人都叫来!” 谭杰看着额头冒汗的陆玉行,转头问道:“我们不用帮忙吗?” “我?”catharina指着自己,表情荒唐。 谭杰点点头,纠正:“我们。” 之前每一次,他和白先生遇到案件,他们都会上去帮忙。 就算警方人手足够,白先生也会带着他提供线索。 catharina冷哼一声,差点就要翻白眼了。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案子,他们能破就破,破不了,自己承担,关我什么事。” 她不是做慈善的,对「好市民」奖牌也没兴趣。 “可是……他们好像人手不够。” “所以呢?”catharina鄙夷地眯起眼,“你现在冲上去帮他们,不但不会起作用,等到支援来了,你还要被他们拉到警察局接受盘问。轻则浪费时间,严重点,怀疑到你身上都有可能。” 与白计安行事风格完全相反的catharina让谭杰语塞。 他知道警察绝不是坏人,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白计安在身边,他若是无脑地冲上去帮忙,结果很有可能变成catharina说的那样。 而且,看她的态度,他出事,她一定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谭杰回头偷瞄案发现场,轻微的叹气声落进catharina的耳朵。 她瞥了他一眼,心叹眼前比她小七八岁的小孩果然天真。 陆玉行的厉声勉强赶退姜瑜,但姜凯明显比妹妹更冲动。 他不顾陆玉行,执意靠近倒在血泊中的赵敏希。 陆玉行向前去拉,只见他反手捏住女队长的手腕拧到背后。 谭杰惊讶地睁大眼。 姜凯的身手有章法,不是靠蛮力! 他练过。 陆玉行发觉不对,正想用技巧脱困。 忽然,谭杰目光一闪,邵凌云暴喝一声,一脚踢开钳制他们队长的姜凯! 沉浸悲痛还摔了个狗啃屎,姜凯大怒。 他怒吼一声,起身直奔邵凌云冲上去! “哥!” 泣不成声的姜瑜跑上去拦腰抱住姜凯,苦声哀求。 “别打,哥,别打了。” “你放开我!”姜凯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邵凌云。 陆玉行横跨一步挡在两人面前,直言:“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吧!” “内讧。”姜凯不屑地瞄着陆玉行,毫不客气地说:“谁跟你们是一伙的?” 他双手扒开腰上的禁锢,甩开脚步虚浮的姜瑜,步步向陆玉行靠近。 “不是你们说的?凶手下一个目标是我妹妹,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妈死了!凶手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妈,不是姜瑜!是你们的失误导致的!是你们害死她的!” 他手指陆玉行和邵凌云,咬牙切齿。 “你们给我等着,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眼看姜凯向玻璃房走来,catharina一把捂住谭杰的嘴,拉着他退到墙角。 凝望姜凯怒发冲冠的背影,谭杰第一次对威风凛凛的警察产生同情。 和赵敏希、姜凯这类权贵比,警察不过是每月领工资才能生活的普通人。 刚刚那一段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的职业生涯造成麻烦。 “真操心。” 谭杰闻声回眸,只见catharina垂眼瞧着他,吐槽。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自己。” 说罢,她身手勾勾,准备带谭杰撤离现场,和宴会上的其他宾客集合。 谭杰会意,刚走出半步,肩膀一沉。 catharina右臂揽着他的肩,垂眉白脸,前一秒水润到泛光的唇,如今干涩到纹路清晰可见。 虚弱到风吹就倒的演技震惊谭杰。 垂头扶额,catharina趁机说:“慢点走,扶好我。” 谭杰脑子稀里糊涂,但行动乖乖。 他一路扶着身长一米八的catharina,额头逐渐浮出细小的汗珠。 幸好她没演昏迷的戏,否则,他恐怕只能再找两个男人过来抬了。 耳畔时不时窜出的哼哧声气得catharina太阳穴突突。 要不是他们已经进入宾客们的视线范围内,她真想站直身给谭杰后脑勺来一下子。 挺大个爷们,连个女人都扛不动,弱的可以呀! “哎呦!这是怎么了?” 距离最近的一男一女快步上来,catharina趁机靠在女孩身上,心有余悸地说:“没事,就是吓到了,有点腿软。” “难怪。”男人还记得谭杰,“我就说你们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 第78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7 ——甜品品鉴会杀人事件发生前夕—— 樾安市公安局。 黄玉卿抱着电脑和斐辰来到第一审讯室。 李仁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在落到斐辰的脸上的一瞬,暗了。 “别盼了。警察局有规定,贺威没办法审讯。” 李仁撇撇嘴,低声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斐辰落座,“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他解释,杀人案和我们三个人没关系。” 作为昔日战友,如今的朋友,他既不想让贺威为难,更不想让他对他们产生任何怀疑。 杀人不是小事,无冤无仇、恶意杀害他人更是十恶不赦。 他不希望贺威这么想他们。 斐辰盯着李仁,问:“人人在审讯室都说案子和自己无关。你想叫贺威相信你无可厚非,但是,你能确定钱裕丰和张大辉没有问题吗?关系再好,你们也是独立的个体。” 李仁敏感地捕捉到斐辰话里有话,他不安地皱起眉,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打心底,对钱裕丰和张大辉他百分百信任。 但眼前这个人说……他们是独立的个体。 难道是审讯技巧?是他在胡言乱语,试图搅乱他的节奏? 李仁摇摇头:“即便如此,我也相信他们。” 相熟多年,他们的关系说胜过血缘也毫不夸张。 有钱一起分,有责一起担。 一穷二白的时候都可以为对方遮风挡雨,如今衣食无忧,他想不通什么了不得的理由,能让他们产生信任危机。 “算了。”斐辰回到正轨,“我今天再来找你是想问一件事。切记,想好再说。” “什么?” “曾经,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由于人手不足,同样的问题,斐辰和黄玉卿面对三个人问了三次。 最终,他们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 射击俱乐部开业的第二年,曾经有三伙人因为争夺左轮手枪的体验项目,差一点在店内大打出手。 幸好三名店老板是部队出身,三两下拉开激动的顾客并及时报警,才没有酿成惨剧。 也正因为那次的冲突,三人一致决定把左轮手枪体验项目归类到vip项目中,不再对普通顾客提供。 “开业的第二年……”黄玉卿挠挠头,算道:“这都五年过去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能来报仇吗?” 而且,就算真的对曾经的冲突怀恨在心,也不会用偷子弹、栽赃这种方式吧! 是不是太奇怪了。 斐辰微微叹上一口气,内心默认黄玉卿的观点,身体还是选择脚踏实地。 他绕到工位前,准备联系当年处理射击俱乐部顾客因抢夺左轮手枪发起冲突案的辖区派出所。 “回来了!” 闻声,两人抬头,是负责去快递公司调查快递员的韩阳、商思文。 “怎么样?”斐辰问。 今天太阳大,韩阳热得不行,他伸手抓过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两口下去,急忙摇头。 商思文无奈,在旁边解说。 “因为监控录像没有拍到快递员正脸,不胖不瘦的身材又因为穿的宽松很模糊,没有可供辨认的特征,无法核实身份,所以快递公司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公司证实了,再正常情况下,晚上八点过后,所有快递均无法继续配送。” 斐辰颔首:“也就是侧面证明,无论对方是不是快递公司的人,23:00送件都是反常行为。” 终于解渴的韩阳长吁一口气,说:“这下就看陈泽洋他们了。” 希望步行街上某个监控器大显神通,能拍到嫌疑人的真容。 韩阳性子急。 案子没结之前,他是一分钟都闲不下来。 他转头快步到工位上,手机连接电脑,把贺威方才发给他的文档群发给参与此案的全员。 商思文瞧着手机上弹出的二十张人物照片,问道:“这是什么?” “老大发给我的。他以出租屋内凶手在主机里留下的五张人物照推断凶手在宴会场拍摄照片的位置,结果表明,凶手从头到尾都在宴会大厅的门口。” 而后,他叫众人打开下一个文件,上面是宴会场全景监控器拍摄的五张照片。 看着五张没有重点的照片,黄玉卿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韩阳本打算在全员到齐,开会的时候拿出来讲解的。 不过,既然气氛烘到这了,他索性魂穿贺威一次,把老大的发现从自己的嘴里讲给大家。 韩阳拿过一只文件夹,从里面拿出十张彩印图片。 五张全景监控截图,五张人物照。 依照背面提前标好的时间,两两一组配对。 韩阳拉过白板,把分好组的照片用磁铁吸在一块。 他抬手指着第一组,解释道:“你们就把上下两张照片看成两个不同的机位。上面是下面同一时间的全景和近景。” 众人恍然,纷纷向韩阳说的全景看去。 可惜,宴会厅大门口,一排负责安保的黑衣人站得板板正正,根本就没人有特别的表现。 韩阳明白大家在想什么。 起初,贺威联系他,和他讲的时候,他也有同样的疑问。 “一切正常就对了。”韩阳道,“笨想,凶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掏出相机对着目标拍呀!肯定是他身上放置了某个高科技装置,比如领带夹、脖子上的无线电等等。” 商思文举起手机,一张张照片对比白板上的黑衣人。 十四名安保,多出来六名。 “这六个是干什么的?” 韩阳一扫,指着第二张全景照片:“酒店的服务人员。工作时可以在宴会厅内自由行动,无工作的时候会站在大门内部的左右两侧,随时待命。” 叮咚! 斐辰回到工位上一看,乐道:“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众人嗖地围上去,只见他点开派出所发来的文档,里面赫然出现当年冲突事件的全部资料。 每个人的照片都记录在案,只可惜,中间,没有一个人在贺威选定的范围里。 黄玉卿问:“五年,会不会是容貌变了?” “没关系。”商思文道,“大不了全部叫过来,挨个问,挨个查。” 第78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8 不就是增加工作量嘛! 只要能破案,这都不是事。 斐辰站起身,握上手机说:“全员原定待命,等陈泽洋和吕浩然回来,韩阳跟我走。我们去审讯室,问问他们三个人,里面有没有眼熟的!” 院外,陈泽洋按响喇叭,等待车杆打开。 吕浩然转头看着身旁有些紧张的大爷,安抚道:“一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见到什么都说出来,别编,别隐瞒,知道吗?” 大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注意力全部都在车窗外的市公安局主楼上。 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怪新鲜的。 拐进停车场,陈泽洋刚拉起手刹,主楼大门内呜呜泱泱地冲出一队同事。 吕浩然伸长脖子,在看到成诺和肖敏的瞬间,懵道:“又死人了?!” 樾安这块地方到底咋了!! 陈泽洋沉重叹气,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先别管了,上楼,我们有我们的事。” 商思文和黄玉卿面对白板并肩而立,忽然,耳后脚步声响起。 两人回过头,除了陈泽洋和吕浩然之外,还有一个一脸兴奋,东张西望的老大爷。 商思文伸手拉过陈泽洋,低声问道:“谁呀?” “证人。” 两位女警眼睛一亮。 被自动忽略的吕浩然撇撇嘴,直到黄玉卿歪头瞧他。 “监控怎么样?” 一提这事他们就脑子疼。 吕浩然摇头:“没结果。他给张大辉送完快递沿步行街骑电摩托离开,转角钻进一个没有监控的胡同,之后人就没了。” 又跟丢了。 商思文似乎早就料到地点点头,和黄玉卿说:“你看吧,我就说监控早晚得断。” 常态了。 陈泽洋无奈:“行行行,你最清明了,所以现在能跟我走不?” 商思文瞧了一眼等在走廊的老大爷,一个箭步跨到工位前拿起纸笔。 “当然。” 在正式开始前,陈泽洋特别找来市局经验最足的模拟画像师配合询问。 据沈大爷的回忆,当天晚上十一点半至十二点中间,他在步行街代替女儿看便利店。 因为是24小时的,所以那天晚上他刚接班没多久,就看到了送快递的小伙子。 “其实我说的不一定准。”张大爷讪讪道,“那小伙子骑着电动摩托,嗖地一下就窜过去了,加上天黑,我看的没那么清楚。” “没关系。”陈泽洋劝道:“看到什么说什么,不要添油加醋就好。” 大爷抿了抿嘴,似下定决心:“行!我试试吧。” ——甜品品鉴会案发现场—— 成诺蹲在死者赵敏希身边。 “哎呦。”肖敏看着死者爆裂的口腔,微微蹙眉,“有点惨啊。” 成诺无言,他把尸体翻到背面,忽然,他睁大眼。 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焦黄色的东西是什么? 他伸出食指指尖轻轻触上一块,配合拇指拈开,放在鼻下嗅了嗅。 排除血液的腥气,甜滋滋的味道。 成诺转身向后望去,1.5米高的泡芙塔摆在1米高的展台上。 寻常泡芙塔 埃菲尔铁塔·由于作者不擅长画画,请各位自行想象泡芙塔为该形状~谢谢。 成诺起身走到泡芙塔前,垂首向塔中镂空的位置一看。 果然! “肖敏!陆队!” “怎么了?”两人凑过来。 成诺指着泡芙塔镂空内壁,“看到了吗?这有一块残缺。” 像被某个极快运动的物体擦过后留下的伤痕。 “还有这个。”成诺伸出食指。 血和焦糖…… 肖敏回头看着躺在地上早已没有生气的赵敏希,又转回来看了看泡芙塔内壁伤痕。 她缓缓站直身,向泡芙塔对面的山坡望去。 三点一线。 凶手—泡芙塔—被害人。 反应的瞬间,陆玉行立刻回头叫上邵凌云一众人向山坡奔去。 成诺望着他们跑远的方向,眉毛微皱。 事发这么久,追到凶手的可能性早已微乎其微。 另一边。 偶遇突发事件的catharina被安置在玻璃房子后面透气。 趁无人在意自己,她立刻掏出手机,把品鉴会上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向白计安转述。 白计安握着手机,微微眯起眼。 栗山凉见他表情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计安把手机递给他,而后他双手环胸靠上椅背,转头看向仅隔一条步行街的咖啡厅。 早上八点,余玲从郑府出发,独自开车到市中的咖啡厅,直至前一秒一切如常。 只是,看着她到店后披上的爱马仕鲜红色披肩,对顾客、员工露出开心的笑容时,白计安更加怀疑她就是暗网上雇凶杀人的lily。 “赵敏希……” 白计安提醒他:“姜瑜、姜凯,他们是一家人。” 栗山凉诧异的抬起头,把手机还给白计安。 而后,他立刻打开电脑,将姜家的全部信息调出来。 “真是他!” 无论catharina发来的消息还是白计安的提醒,他都觉得「姜凯」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转过电脑屏幕面向白计安,上面,姜凯的资料曾在射击俱乐部的vip名单上出现过。 “宴会呢?他去了吗?” 栗山凉摇头:“参加郑鑫昀生日宴的是赵敏希和原本的目标,姜瑜。” 白计安缓缓点头,重复念道:“原本的目标。” 结果原本的目标没死,死的是她身边的赵敏希。 “计安哥!” 白计安回神,栗山凉罕见地对他卖了关子。 “你猜,姜凯为什么没有参加郑鑫昀的生日宴。” 白计安淡道:“因为同一时间,他人在俱乐部参加射击比赛。” 白计安过于冷静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一切,栗山凉眨了眨眼,问道:“那天,你遇到他了?” 白计安摇头:“我没见过姜凯。” “那你怎么知道的?” 射击俱乐部客户名单厚地都赶上四大名着了,就算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像电脑录入一般一字不差地全部记住。 白计安伸手拿过可乐吸了吸:“推理。” 赵敏希的丈夫在五年前意外去世,自此姜家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 作为哥哥的姜凯毫无疑问是首选继承人。 郑府举办的生日宴,如果不是有姜凯非做不可的事,他不可能缺席。 只是他没想清楚,为什么在姜凯的心中,射击比赛会比名流社交的机会还要重要。 “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 白计安扭头,只见栗山凉定睛看着他说:“姜凯曾经读过军校。” 第78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69 军校。 白计安目视电脑微抬下巴,说:“给我。” 栗山凉将电脑转过来推向他。 屏幕上,关于姜凯的资料很全面。 他是凭自己考上军校,但大二时,他父亲忽然发生意外死亡,母亲赵敏希悲痛欲绝,妹妹姜瑜性子软糯,根本无人能主持大局。 姜凯无奈,只得办理休学回到樾安。 但姜家名下的产业多,业务繁冗。 本以为一年时间足够打理的姜凯意识到,他大概无法继续回到学校念书了。 是以,第二年夏末,姜凯返回军校,办理退学手续。 自此,返回樾安的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姜家。 打理公司,安抚母亲,送妹妹出国留学,他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三年后,公司和姜家方从姜父过世的阴影中彻底走出。 恢复心情的赵敏希重新出发,妹妹姜瑜学成回国,走进公司管理层,为姜凯分担繁重的工作。 栗山凉想起刚刚默读姜凯在射击俱乐部的vip客户资料,说道:“他是两年前去射击俱乐部玩的,之后来参加月初射击比赛的时间不定,有时候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候,四五个月不见人影。” 白计安凝视电脑屏幕上的排排文字,眉心揪成一团。 无论是出现在宴会上的人,还是主机里的照片,都是他的妹妹姜瑜无疑。 那为什么,凶手最终选择的目标却是赵敏希? 姜凯曾经读过两年军校。 在妹妹回国,公司稳定后,他又来到射击俱乐部成为vip会员。 按道理他应该对部队、军官的职位有一定的向往。 郑庭案中,凶手改装魔术师李杰的道具枪; 窃取李仁、钱裕丰、张大辉合伙开设的射击俱乐部的357magnum子弹。 如今,又在甜品品鉴会上远距离射杀赵敏希…… 李杰是邵凌云的好友,邵凌云曾经是兵。 李仁、钱裕丰、张大辉三个人本身就是军人出身。 现在的姜凯又曾是军校学生。 余下的三个目标, 董圣雪,是正儿八经的红三代。 范盈盈不详。 唯有聂开宇,全家和当兵的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会被凶手当做目标。 忽然,想起此时此刻一直在聂开宇身边执行任务的人,白计安紧绷的表情一泄。 “……贺威。” 但下一秒,白计安立刻恢复冷静。 从郑庭死亡开始回顾整件事。 凶手没有直接在和「军」字有关的本人身上施加伤害。 但从侧面上看,被害人的死亡又让他们卡在中间,或多或少地受到波及。 白计安顿感不妙。 他把电脑推到栗山凉面前,说:“查一下,赵敏希有没有像郑庭一样,曾在暗网上被人悬赏。余下,把范盈盈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他要知道,她和「军」、「部队」、「兵」有什么关系。 白计安扭头望着坐在对面咖啡厅前台的余玲,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从缓到急,由轻到重。 惹得专心调查的栗山凉不禁紧张地侧目他的脸色。 灼灼的目光烧去平日的沉稳,白计安急了,他如坐针毡。 不把毫发无伤的贺威置于眼前,他就没办法平心静气地思考。 脑袋像被塞住,心思也不在案子上。 “好了。”白计安起身,“我们走。” 查到一半的栗山凉一怔:“去哪?” “去医院,和他们俩汇合。” 午休。 累到几乎虚脱的聂医生赶紧脱掉磨人的白大褂,仰躺在转椅上。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支暴露在烈阳下的雪糕,顺着座位一点点瘫软、融化。 瞧宇哥的模样,实习小赵医生实在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他,下午还有三台手术等着他。 清风拂过。 换好衣服,准备去食堂的小赵医生扭头一看,杏色的布艺窗帘后面,从早上开始就站在那里,双手环胸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像靠在栏杆上睡着的雕塑一样。 “宇哥。” 小赵医生轻声唤了唤,聂开宇挣开疲惫的双眼,无精打采地回应:“什么?” “那个。”他抬眼一瞟,像害怕被对方发现似的,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朋友有没有忌口呀?” 聂开宇摇头,只见小赵医生快道一声“好嘞”,随后,似逃跑的兔子,嗖地一下钻出办公室! 聂开宇傻了。 他摇头,不是贺威不忌口,而是,他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又不是他对象! 挣扎0.1秒,聂开宇心道:算了。 不爱吃就挑出来; 要是过敏了,原地挂号,上楼就能看。 方便,死不了。 聂开宇仰身靠回去,刚闭上眼,面前的门开了。 以为是小赵医生走得急,忘东忘西回来拿,结果轻快的脚步声从他身边经过,径直向他身后走去。 “计安?” 是贺威的声音。 白计安!? 聂开宇猛地睁开眼,还不等他向后转头,便瞧见栗山凉坐在小赵医生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电脑。 还有什么能比辛辛苦苦工作一上午,简单小憩后睁开眼,老婆从天而降,坐在自己对面更让人兴奋的呢? “宝宝 ~ ” 聂开宇趴在右臂上,一点一点,向正在键盘上飞舞的老婆探出猪手。 啪! 栗山凉抬手一拍。 “嗷!” 聂开宇抽回自己的手,心疼地举起来反复端详。 没咋样,但疼! 不愧是他家小辣椒,无论几次,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火辣辣的痛感搞得聂开宇委屈。 本着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不服输精神,他再一次把手伸了上去。 只是这次,他没去抓栗山凉的手,而是,摆在他眼前,说。 “负责。” 栗山凉斜睨一眼,淡道:“又没事。” 连红都没有。 “那是表象!肯定有事,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疼。” 说罢,他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念叨。 “该不会是你太厉害,伤没留在表皮,而是打到真皮,皮下层了?!” 栗山凉终于暂停手下的操作,无语地望着他:“你是个医生,不要胡言乱语。” 聂开宇才不听。 好不容易让栗山凉放下手上的工作注意到自己,他得抓紧时间。 第79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0 他抬手凑到栗山凉的唇前,无赖流氓气息直接拉满。 “负责!” 栗山凉拿他没办法:“怎么负责?” 有望! 聂开宇赶紧抬了抬手:“吹吹,吹吹我就不疼了。” 栗山凉无奈地低下头,翘起粉唇。 聂开宇瞧准时机,手背立刻迎了上去。 伴着柠檬香的洗手液味道。 啵!~ (づ ̄3 ̄)づ╭?~ 吻手礼完成! 入套的栗山凉一愣,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大龄儿童聂开宇,面朝他开心得摇头摆尾。 算计他的时候,聂开宇就像匹不怀好意的大野狼。 计划得逞,又露出大狗狗般暖心的笑容。 栗山凉被他撩得脸上一红,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吐槽。 “幼稚。” 儿童组在工位玩耍的时候,窗前的成年组已经完成消息互通。 贺威伸手抚上白计安的手臂摸了摸,安慰道:“冷静些,我不会有事。” 白计安摇头:“不一样。” 但凡敌人的武器不是枪,白计安也不会紧张。 可不偏不倚,杀死郑庭和赵敏希的凶器就是枪。 再好的身手又如何?又不可能刀枪不入。 “宇哥!” 门开。 小赵医生手捧三份饭和饮料,用屁股挤开门板。 “今天食堂的饺子是三鲜馅的,虾仁特大,我就……” 回身看着一半以上都是陌生人的办公室,小赵医生呆了。 “买了三份,尝尝。” 白计安看了一眼贺威,转身对栗山凉勾手。 会意,栗山凉立刻合上笔记本,跟着白计安离开。 不到十秒,办公室恢复到最初的样子,连同聂医生的力气和心情。 找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白计安和栗山凉并肩坐在排椅上。 片刻,栗山凉道:“查到了。” 白计安扭头看去,屏幕一分为二。 左面是赵敏希没有被挂上暗网悬赏令的结果,至于右面,是范盈盈和范家的详细资料。 “联姻。” 还是和姜凯。 查到结果的栗山凉也很意外。 当初,聂夫人还想把范盈盈介绍给聂开宇,但他查到的资料上显示,范家与姜家决定联姻,是早在半年前就定好的事。 聂夫人应该不知道吧。 不然怎么会横插一脚,搅和姜范两家定好的亲事。 “不过好在,人物关系明朗了。” 白计安叹道:“明朗没错。但问题是,「至少需要三个数字」。在凶手没有对下一个目标动手之前,无法推算其中规律。” 五个目标。 郑庭在照片中,他死了。 姜瑜在照片中,她母亲死了。 死者里。 郑庭曾被悬赏。 赵敏希未被悬赏。 白计安沉重地叹上一口气,抬头向上凝望。 凶手在暗他们在明。 不知道何时何地,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忽然,想起一人的栗山凉脊背一僵。 他转身面对白计安,问道:“聂开宇的父母会不会有危险?” 想起姜凯,白计安同样想到了贺威的父母。 不过当年,贺颜死后,贺威父母为了不触景伤情搬离原本的老房子。 外加贺威当兵后没怎么回家。 从特种部队回来不久又买了单身公寓。 做了刑警,贺威还特别嘱咐过父母不要和外人提起自己,免得找来麻烦。 种种条件加上一块,知道贺威父母家现住址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问题不算特别大。 “这样。”白计安掏出手机,“待会你回聂家,我叫catharina去贺威家附近蹲守。” “那……聂开宇怎么办?你们呢?” 白计安笑道:“你是不是担心他担心傻了。他晚上四点多钟就下班了。” 下班当然要回家。 ——甜品品鉴会案发现场—— 一个小时。 陆玉行带领二队回来了。 成诺回身一看,各个垂头丧脑,好没生气。 “真是。”他摇摇头。 事发过去那么久,什么样的凶手还能留在原地呀。 “正好,你回来了。” 肖敏从玻璃房正面绕过来,对陆玉行举起证物袋。 看着里面的口香糖,陆玉行想起毫无征兆突然炸碎的玻璃眉毛一皱。 “这是什么东西?” “类似微型爆炸装置,能产生足够的冲击波震碎玻璃。” “有指纹吗?” 肖敏耸肩:“从这案子开始到现在,我就没找到一处凶手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说来也奇怪。 普通人犯罪不可能专业到这种份上。 除了,职业杀手。 谭杰站在一众宾客当中。 他好奇catharina的去向,但奈何,她离开前特别嘱咐自己,无论她消失多久都不要问,不要找,更不要回头张望。 听起来简单,实际行动却很难。 这么久,他真的会压不住好奇心,回头看她。 忽然,一只净白细长的手搭上谭杰的肩。 “我回来了。” 谭杰扭头看她,她心情似乎不错。 “你是去联系白先生了吗?” 压下勾起的唇角,catharina淡道:“该让你知道的事我会主动说,没说的就是你不该问的。不要问。” 谭杰听话地点点头,转头向警方所在的方向眺望。 一众穿着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裤的侍者们面对陆玉行一字排开。 谭杰东张西望,怎么都没在一队人中找到与他相撞的侍者。 他揉了揉略微干涩的眼睛,定睛再看。 从第一个开始数,一张一张人脸依次划过,直至最后一个。 “不见了。” catharina疑道:“什么?” 谭杰没答,而是环视四周,确定所见之处都没有他的身影后,低喃。 “随身带着黑桃筹码的人不见了。” catharina的身体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转身面对谭杰,目眦欲裂。 “你说什么?” 谭杰被她可怕的反应吓呆了。 他吞了吞口水,急得catharina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齿地低吼。 “你刚刚说什么?!” “黑、黑桃。” catharina双眼一片血红,眼睛瞪得太大,仿佛下一秒眼角会被她生生撕开。 太可怕了。 谭杰紧闭双眼,一口气快道。 “筹……筹码!一块圆形的筹码,黑白拼色,中间镶着一颗桃心,就是扑克牌的黑色桃心!” 第79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1 catharina震惊,唇瓣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认识他,这么说,你看到了他的脸。” 谭杰依旧闭着眼,“看,看到了。” “什么样?说特征!” “就……”谭杰被catharina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说话呀!” catharina被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急红了眼。 她手下一紧,勒得谭杰几乎窒息。 谭杰不适地挣了挣,勉强挤出他对那名侍者的第一印象。 “是个……男人。健壮、身高一米八以上,长得有点凶,左面眉头上有一颗黑痣。” 这是他能想到的全部特征了。 话毕,谭杰领口一松,耳畔顿时响起宾客们的惊呼声。 “你去哪?” “警察说我们不能乱动!” …… 他睁开眼,catharina已经不见踪影! 他猛地回过身,目光穿过四周投来的视线,落在白沙珍珠小路尽头,catharina的背影上。 宾客方的骚动声很快引起警方的注意,陆玉行定睛望去,立刻对身边的二队说:“把她给我追回来!” 认出跑远的人,邵凌云一马当先,拔腿追去。 catharina先到一步,钻进玛莎拉蒂,向山下驶离。 见状,邵凌云转头对身后的同事大喊:“把车开过来!” 看着鸣响刺耳警笛的车随catharina消失,谭杰脸色煞白。 他赶紧穿过众人,在警察找他问话之前掏出手机找白计安救命。 “你。” 谭杰打字的指尖一顿,立刻关掉手机放进袖口,转身直面陆玉行。 之后,当他回想为何要对警察偷偷摸摸时,他只能说本能。 陆玉行面色沉重地问:“刚刚跑走的女士是你的女伴?” 谭杰点点头,紧张得要命。 “很好。”陆玉行向他摆手,“跟我走。” 盘山路上。 catharina双手紧握方向盘,她阴沉地目视前方,脚下的油门越踩越深。 原本紧随其后的警车很快被甩开。 眼看两车距离越拉越大,邵凌云的汗都急出来了! 真是,突发案件,他们选错目标保护就已经很头疼了,结果还来这么一出! “凌云!”开车的许智源咬牙切齿道,“我们可能追不上了。” 邵凌云一愣,急道:“别放弃呀!” “不是放弃的问题!是车的问题。上面的车配置太好,拉死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辆十几万的公家警车,怎么可能抓得到几百万的超跑! 还是在盘山路上! 他又不是送豆腐的藤原拓海!! “那也不能放弃!”邵凌云坚定,“下山只有这一条路,再快也拐不了弯!” 许智源懒得和从不服输的邵凌云呛呛。 早知道身穿裸粉色露背连衣裙的女人,能穿高跟鞋在盘山路上漂移,他怎么着,都会在一开始把驾驶位让给邵凌云! 「下山只有一条路,再快也拐不了弯。」 同样的想法在catharina的脑袋里盘旋。 没错,就算是凶手,他想走,除非使用滑翔翼从山顶跳下去。 又是急弯。 伴着轮胎擦地的刺耳声,catharina斜睨盘山路外有没有可疑的影子。 可惜了。 她死咬着唇。 白计安没告诉谭杰有关「组织」的事。 他不清楚他们的计划,所以才会在见到筹码后没有及时将消息传达给她。 如果她早些知道……如果不小心撞到那个人的是她! 唇瓣刺痛。 沾染血腥气息的温液在齿龈间环绕。 又一个急弯过去。 眼看到达山脚,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寻人如大海捞针。 她不放弃地走下车,引人注意的长相、装扮、豪车、猩红的眼角、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惹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 catharina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在原地,无助地东张西望。 没有可疑的人! 没有可疑的车! 没有!没有!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突然,路过的行人中,挎着菜篮的奶奶停住脚步,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catharina回过神。 经老太这么一问,四下本就对她的故事好奇的人纷纷停住脚步。 catharina眉心一紧,在人越聚越多,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前摇摇头,钻回车厢,点火驶离。 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她踩下刹车,怔愣地望着前方,不知道重点在哪。 半晌,她俯下身,把额头贴上方向盘。 记忆浮现。 俄罗斯的冬天很冷,尤其在父母去世,她和奶奶在森林小屋相依为命的时候。 奶奶把棉服套在她的身上,拉过被子,将她搂进怀里。 温热的掌心轻抚她的脊背,伴着动听的安眠曲…… 如隔绝噩梦的结界保护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寂静的黑夜。 彼时,在小小的catharina眼中,奶奶是强大、坚强又和蔼、温柔的女战士! 只要她在,她永远有家、永远有支持她、尊重她的坚毅后盾。 直到。 奶奶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冬天。 她唯一爱的人,死了。 “奶奶……奶奶……” catharina伏在方向盘上,声声泣血的低喃,令人心碎。 砰! 无辜的方向盘被她砸得一颤。 catharina咬死牙根。 滚烫的泪水落上双腿,疼得她浑身直颤。 忽地,耳边一串铃声惊起。 catharina转头看去,原本躺在副驾驶的晚宴包不知何时从座位掉在地上。 她弯腰拾起,麻木的躯壳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灵魂归位。 她颤抖地按下通话键,听筒里,白计安责怪道:“你干什么去了,连打两个电话都不接。” 是白计安的声音。 是可以提醒她回到现实的声音。 “计安啊。” catharina闭上眼,浑浊的声音沙哑颤动,让人轻易辨出此时此刻,她在哭。 白计安眉心一紧,沉道:“你怎么了?” “计安啊,帮帮我吧……” 听筒里,白计安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随即问道:“在哪。” 第79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2 挂掉电话,白计安起身,对身边的栗山凉说:“按原定计划,你回聂家看看情况。” “那哥呢?” 刚刚的电话。 他感觉事情没有按照想象中发展。 白计安叹道:“去找catharina,她好像遇到麻烦了。” 栗山凉一惊:“什么麻烦?” “没事。”白计安拍拍栗山凉的肩,“我可以解决。” 白计安抬头凝望聂开宇办公室的方向,惦念在眼眸中闪烁。 “你去聂家之前上楼看看他们,互通消息。” 望着白计安的背影直至消失,栗山凉动作麻利地拎起电脑,转身向十楼走去。 时速25,许智源沿着街边在热闹的大街上开警车龟行。 副驾驶,邵凌云东张西望,就差点上手拨开人群,瞧瞧目标有没有藏在里面。 “不应该啊……”邵凌云疑道,“那么显眼的一台车,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许智源叹道:“或许开走了也说不定。” 他垂眼看着方向盘后面的时钟,不容拒绝地说:“十分钟,把这条街翻一遍,要是还找不到就回去。” 山顶案发现场本身就人手不足,他们还有事没做呢! 邵凌云撇撇嘴,憋着一股气没处发,只能闷哼一声算是对同队前辈的回应。 咚咚! catharina抬起头向副驾驶的窗外看去。 “……白计安。” 回过神的她立刻按开门锁。 白计安跨步上来,扭头观察她。 忽然,他眯上眼,问道:“你知道是他了?” “什么?”catharina震惊地看着白计安的侧颜,不敢置信:“你,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太早。” “那是什么时候?” “两三天前?” “为什么没和我说?” 白计安扭头看着她,淡道:“「b chip . 」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又不是「黑桃k」。 “可是外面都在说「b chip . 」就是「黑桃k」!而且,你也没有「b chip . 」不是「黑桃k」的证据,不是吗?” “那你有「b chip . 」是「黑桃k」的证据吗?” catharina定睛看着白计安。 “我有。” 白计安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之前他是为什么排除「b chip . 」和「黑桃k」不是同一人。 半晌,整理好思路的他开口。 “证据,说来听听。” “谭杰。”catharina道,“在赵敏希被杀之前,谭杰在宴会厅不小心撞到一个侍者。侍者的钱包掉在地上,里面有一枚玉质的黑白色筹码,中间镶着黑桃。后来的事我都和你说过了。玻璃被炸,赵敏希死了,而且是被凶手用枪远距离射击,爆头而亡。” 微型爆炸装置; 凶器:枪; 死法:爆头,一枪毙命; 带着黑色桃心的筹码。 catharina坚定地摇摇头,喃道:“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世上无风不起浪。 国内外的黑道白道,人人把「b chip . 」视作「黑桃k」的小号。 一定是他。 一定是「黑桃k」。 他和她在一个品鉴会上出现,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异状。 白白浪费机会。 五年了。 她抛弃一切只为全心复仇。 可是,她追下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波动的情绪在车厢内愈来愈强烈,惹得白计安微微皱起眉心。 catharina,平时可靠的人,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变成这样。 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才会在起初发现「b chip . 」消息的时候,故意不联络她。 微弱的抽泣声落入耳畔,白计安斜睨她一眼,淡道。 “冷静些。人跟丢了就是丢了,哭,他也不会回来。” …… 车厢内沉默了。 片刻,catharina抬手挡住双眼,评道:“你可真冷漠。” “是吗?” catharina苦笑反问:“不是吗?” “不是。”白计安漠然地望着不远处停下的警车,说:“如果我真的冷漠,你就不会在这看到我。” 跟随二队来到市公安局。 可怜的谭杰终于看到了他的大老板,白计安。 “白先生……” 谭杰感动得都要哭了。 从catharina驾车驶离品鉴会之后,他被陆玉行和其他警察控制在身边,哪都不能去。 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就好像人是他杀的一样。 白计安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体上一扫,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外伤!” 内伤倒是有点。 白计安颔首:“那就好。别害怕,警察把大家找来只是做询问,你如实回答就好。” 话落,白计安望向陆玉行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谭杰没什么,反观catharina,询问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计安抬腕看表。 距离他和郑亿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看似时间宽裕,实际上警方的询问流程繁琐……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准时赴约。 他双手搭在楼梯的栏杆上思考对策,忽然,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惊呼! “白先生!” 白计安垂目一看,是陈泽洋。 白计安瞧他双手持着的,似一幅画像。 忽地,他灵光一闪,主动向楼下走去。 陈泽洋疑惑地看他。 “你怎么在这呀?” 他没听说贺队回来了。 白计安微微一笑,没回答,反而话锋一转,指着他手里的大白纸问道:“谁的画像呀?” “说来话长。”陈泽洋把画像翻转至正面,“简而言之,这个男人大概率是杀害郑庭的凶手。” “哦?”白计安挑起尾音,仔细观察画像上的人脸。 catharina说,谭杰告诉她,品鉴会上随身带着黑白筹码的侍者是个身高一米八,体型健壮、长相凶悍,左边眉头上有一颗黑痣的男人。 对比画像。 一个干巴巴的侧脸。 别说眉头上的黑痣、身高体型没有体现,就连凶悍他也没有看出。 “这幅画像看上去不会起太大作用。” 陈泽洋悻悻地抓了抓后颈。 其实,早在画像完成的那一刻,他便和白计安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第79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3 “可是,以目前的调查进展来看,这已经是不错的突破了。” 起码,他现在得到了嫌疑人侧脸的画像。 “这样。”白计安双手插兜,看着陈泽洋手上的画像说:“你把画这幅画像的模拟画像师找来,我带你们见一个人。” 陈泽洋一愣,问道:“见谁呀?” “看到嫌疑人正脸的人。” 刹时,陈泽洋顿时睁大眼,足足怔愣两秒后回神。 “好好!”他向白计安急急点头,“我现在就去!” 看着他跑走的背影,白计安补充:“来二队找我。” 回到楼上,白计安一眼看到谭杰。 他跟在邵凌云身后,即将进入询问室。 “等等。” 白计安快步上去,伸手搭在差一步进屋的谭杰肩上。 邵凌云回头看他,眼神中带着警惕。 “干什么?” 明显把他当成怀疑对象的目光让白计安有些讶异。 他不懂邵凌云这小孩脑洞怎么能这么大。 难道会用枪,枪法准的人都可能是杀人凶手? 还是因为他和二队另一名警察找到他们时,他和catharina在一辆车上? 又或许,上次贺威太凶,把人吓到了。 不过,无所谓。 白计安平淡地解释:“他有重要消息提供,最好有模拟画像师配合。” 邵凌云转眼盯着谭杰:“什么消息?” 谭杰支支吾吾。 他搞不清楚catharina为什么听到那名侍者的事后会那么激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中间有内情。 既然有内情,他到底要不要和眼前的警察说实话? 谭杰扭头仰望白计安征求意见。 “你看他干什么?!” 邵凌云拔高音量的一嗓子吓得谭杰一抖,白计安转头道:“他不是你的犯人。” 邵凌云不爽地皱起眉,白计安波澜不惊地直视他。 针尖对麦芒。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让走廊内的空气迅速紧缩成团。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朝着更糟的方向发展时,邵凌云率先别开眼。 他按住询问室门把手着力一推,命令谭杰:“进去。” 与此同时,谭杰感觉覆在自己肩上的手纹丝不动。 既不用力又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谭杰瞬间会意。 白先生,不让他动。 看着一步不挪的谭杰,邵凌云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 刚想发作,身后,陈泽洋带着遇事必参的韩阳排开众人。 “白哥!” 韩阳一如既往,热情似火。 白计安转头,对三队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陈泽洋拉过跟在他们身后的画像师,说:“找来了。” 白计安轻轻拍了拍谭杰的肩,嘱咐:“问什么如实回答,切勿添油加醋。如果有哪里记得不清楚,提前说,懂吗?” 看着和陈泽洋离开的谭杰,邵凌云更不舒服了。 同样是警察,同样都在侦办案件。 三队按程序走,二队也是。 尤其品鉴会上的赵敏希案,谁都知道是他们二队负责。 三队应该把所有心思全部放在郑庭案上。 结果,双标的白计安,有线索不给他们,非要喂给三队,也不知道为什么! 邵凌云愈发冰冷的视线盯在白计安的身上,很快,他眼前一片黑影压来。 韩阳横在他们中间,抬手,用拇指指了指他们身后品鉴会上带回的一众宾客,说。 “看什么呀?你没活了?” 邵凌云白他一眼,转头带下一个人进入询问室。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韩阳画风突变,像个小偷似的向白计安勾勾手。 白计安随他走到无人的拐角。 果然,韩阳又忍不住八卦了。 “怎么回事?” 白计安没懂:“什么怎么回事?” “邵凌云啊!仗着自己水平稍微比我们好那么一点点,对我们吆五喝六的也就算了,怎么和你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白计安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白计安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看的韩阳一愣。 片刻,他恍道:“你别告诉我,他怀疑你是凶手。” “就是这样。” “他脑子坏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白计安道:“毕竟,以他的视角,只见过三面的关系不熟,谈不上信任。” 尤其,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和贺威都经历了「信任危机」。 另一面。 审讯室内。 catharina面对陆玉行和许智源,面不改色地坐下。 脑中,白计安的声音响起。 「他们一定会问你突然开车下山的理由。」 「那我要怎么说?」 「很简单。你见过被感情左右思维的女人吗?」 「失去理智?」 「差不多。」 「所以?」 「胡言乱语即可。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catharina抬起头,眼前,陆玉行淡漠地盯着她。 “案发现场,所有人没有警方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你知道吧?” catharina点头:“知道。” “在你上车前,现场有很多人叫你回来;上车后,警车也一直追在你身后。这两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catharina愣了愣,“我不知道。” “不知道?”陆玉行露出不信的表情。 “是真的!” 生怕误会加深,catharina急切地解释。 “我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所以,真的没听到有人叫我,也没注意到警车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男人?什么男人。” 回忆涌起,catharina净白的脸上顿时泛出羞辱红怒。 她双手握拳在桌上,不言不语。 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控。 陆玉行与许智源对视一眼,而后,她蹙了蹙眉,劝道:“你冷静一点。” catharina自觉失礼,她垂首扶额,半晌,道出实情。 “你有真心爱过一个人吗?” 静谧的空间,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好好的审讯,怎么突然变成了午夜情感电台! 许智源转头看向陆玉行,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办? 见陆玉行点头,他只能把双手放在键盘上,打出那行「她敢说,他都不敢看的台词」。 第79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4 本以为catharina只是随便问问,结果她居然真的面色憔悴地目视前方,盯着陆玉行和许智源,等待答案。 “咳!” 超级违和的清嗓。 许智源转头一看,陆玉行居然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许智源瞬间瞪大眼睛。 “我!?” 陆玉行眯了眯眼,暗道:“快点!” 原本,在审讯室内遇上这事,他们都可以用一嗓子「不要扯开话题」来解决。 但眼前,几乎碎掉女人的脸上明显写着一句「想要问清一切,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事半功倍」。 许智源撇了撇嘴,声音又低又快,扭捏的要命。 “爱过。” catharina点头,随即转眼看向陆玉行:“你呢?有没有爱过?” 陆玉行黑脸的瞬间惹得幸灾乐祸的许智源想笑又不敢。 只能抿上嘴,忍得十分辛苦。 “有吗?”catharina柔柔弱弱地追问。 陆玉行眉毛一皱,回答:“我都有孩子了,你说呢?” “有孩子……那你应该没有他更懂我的感受。” 明白女人说的是自己,许智源惊讶极了。 “哪有!” 他连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爱过。”catharina喃喃自语。 既像在重复许智源的回答,又像在说自己。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昏暗的审讯室里诞生出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被渣男骗财骗色,可怜又美丽的女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到谭杰口中那名侍者的真容,只是听到他钱包里有一枚黑白配色的筹码,所以才认定,他就是曾经欺骗你的人。” catharina抽了抽鼻尖,似悔不当初。 “自从那次他与我断联,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线索。两年过去了,如今突然听到,竟然连你们的话都忘记了,脑袋一片空白,只想追上去,质问他当初是为什么……” 陆玉行问道:“筹码是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曾经注意到他钱包里面一直装着一块黑白色的筹码,但他好像不希望我碰它。” “什么意思?” catharina摇头,遗憾道:“我也不清楚。” 陆玉行轻叹一口气,说:“那他长什么样,你总清楚吧?” catharina积极地点点头。 陆玉行刚听两句,背后的大门被敲响了。 女警探身进来,对她说:“陆队,贺队电话。” 陆玉行转头命catharina继续说,许智源负责记录。 她站在走廊,手机附在耳边。 “她没问题。” 陆玉行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她。” 回想catharina立体的五官,颀长的身材,白皙水嫩的肌肤和恋爱的头脑。 陆玉行好奇道:“你们俩……什么关系?” 别有意味的音调,八卦含量极高。 “相熟。” “只是相熟?” 模糊不清的说辞,陆玉行明显不信。 作为同事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接到贺威担保内容的电话。 他不是出了名的,除了自己和三队的任务,其他闲事一概不管的人吗? 或许是料到陆玉行不会轻易放过他。 贺威淡道:“她是我恋人的朋友。” 话毕,贺威说了「拜托」「辛苦」后,挂掉了电话。 陆玉行看着自动回到主屏的手机,一朵威力巨大的蘑菇云在脑中炸开。 恋人?! 贺威什么时候有恋人的? 他不是局里人人皆知,因为脾气不好,气势太强,导致一直没人敢主动靠近,惨到从母胎开始就是单身狗吗?! 从审讯室出来,catharina远远地看见,站在栏杆前的白计安捧着手机,对着屏幕微笑。 “谢了。” 白计安抬头,只见catharina看着贺威的对话框。 “如果你想道谢,我认为当面说更显诚意。” “什么诚意不诚意的,就一个电话的事。” “你以为一个电话很简单?贺威这是在欠人情。” catharina不懂中国人复杂的人情世故,但她懂另一件事。 “相比我和他道谢,你主动点,替我还了,贺威会更开心。” 两人走下楼。 白计安绕到驾驶门前,对catharina说:“我先送你回去。” 他把谭杰暂时放在三队,等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接他一块去找郑亿。 catharina担忧地望着白计安缠着绷带的右腕。 “能行吗?” 白计安抬手,温和地转上两圈活动。 “只是开车的话,没问题。” 起车时,catharina斜睨他时刻扬起的嘴角,想起彼时的白计安。 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无论是她、小栗子还是ventus。 大事小情,所有主意都要他想,所有计划都由他定。 不管好的坏的,只要需要动用财力权力脑力的一切,白计安都要独自完成。 而他们,只是负责服从、执行。 “怎么样?”catharina问道,“第一次主动依靠贺威的感觉?” 白计安勾唇,叹道:“很不错。” 与此同时。 董家大院。 “大小姐!您不能出门!即便是出门,也要听司令的安排!” 董圣雪牵着椒盐色的雪纳瑞,一边快步向大门走,一边转头喝令追来的张嫂。 “回去!别跟着我!” “不行呀!小姐!!司令和警察说了,现在的外面于大小姐您很危险!要我时刻看好您,您不要为难我呀!” 董圣雪才不管! 自从那日市公安局来了两名警察之后,她就再没机会出过董家大门。 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别说她,就连emily都看腻了! 再不出去逛街,她就要疯掉了! “大小姐!!” 眼看张嫂脚步越来越快,董圣雪弓下腰,一把抱起体型小巧的emily向大门口奔去。 吓得张嫂对着大门口的守门武警和警察大喊。 “拦住大小姐!别让她出去!!” 闻言,四人瞬间站成一排拉起人肉防线。 他们各个仰首挺胸,不但身体一动不动,还像关掉眼睛和耳朵一般,对董圣雪的抗议充耳不闻。 终于追上来的张嫂长舒一口气。 她直起腰杆,露出憨实的笑容。 “大小姐,您……” 砰! 不明液体溅上脸庞,强劲的冲击让体型纤细的董圣雪向左打了个趔趄。 她怔愣地向怀里一望,小狗的脑袋炸开了。 她的衣服,她的脸,张嫂的衣服,张嫂的脸,他们脚下的地面……全部是血。 “emily……” 轻轻一唤,小狗像听到般四肢一抽,而后,剩下的半颗头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垂了下去。 瞬间,董圣雪瞳孔一缩。 “啊—” “啊—啊——” “啊!!!!” 第79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5 半个小时。 陆玉行带领邵凌云、许智源来到董家。 一进大门,除去残留柏油路上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陆玉行心脏一沉,转头看了眼等待工作的成诺、肖敏,疾步向前方的建筑走去。 董圣雪坐在中厅沙发上,掩面痛哭。 身旁,张嫂半跪在地,怀抱纸巾,一张张地递到董圣雪眼前。 “小姐,别哭了,眼睛会受不了的。” 董圣雪悲伤地摇摇头,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执意带着emily出门散步,它也不会死。” 陆玉行转头看着守在大门口的同事,问道:“emily是谁?还有门口的血,被害人呢?” 男警惊讶地张了张嘴,小声提醒:“不是被害人,是被害狗。” “狗?”陆玉行有点懵了,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里,她听到「凶手出现」的四个字根本来不及多想,喊上全员直奔董家大院来。 本以为凶手出现会再杀一人,结果急了半天,被害的竟然是一条椒盐色的雪纳瑞犬。 随着案发时在场的同事找到狗狗尸体,陆玉行不禁揪起眉心。 小小的一只狗怎么可能挨得住子弹爆头的冲击。 半颗头都碎了,正脸一片血肉模糊。 耳后,又是董圣雪痛哭流涕的声音。 年轻的大小姐,爱犬惨死。 想来一会儿,他们必然要经历一场耗费时间、耐力的硬仗。 陆玉行转身来到中厅,向董圣雪和张嫂出示证件。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二支队队长,陆玉行。” 沉浸悲伤中的董圣雪完全没有理会陆玉行的自我介绍,唯有张嫂立刻起身,凑近她手上的证件看了两眼。 确定无误。 张嫂转眼看着等待的陆玉行,说:“不好意思呀,最近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我需要比平时更加谨慎。” “没关系。”陆玉行收好证件。 应张嫂指引,她唤来许智源,一个负责询问,一个负责记录。 “小姐。” 张嫂伸出干瘦的手拍了拍董圣雪的脊背,语气温柔地提醒。 “小姐,市公安局的警察来询问情况了。” 无论张嫂怎么叫,董圣雪完全没有反应。 她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 陆玉行定睛看去,忽然,她微微睁大眼。 董圣雪的眼泪竟然从指缝中缓缓溢出。 她想过董圣雪会因为痛失爱犬伤心,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如此地步。 张嫂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她起身坐在董圣雪身边,对等待的陆玉行和许智源说:“事发时,我也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先问我吧。” 陆玉行不打算浪费时间,颔首,正式开始询问。 据张嫂讲。 董圣雪的小狗emily看着体型小,但实际上,它已经13岁了。 在董圣雪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步入老年期的emily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至于小狗去世,为什么会让董圣雪受到如此大的打击时,张嫂的眉眼愁云密布。 “因为emily对小姐来说不仅仅是只可爱的宠物,还是陪伴她成长的朋友、亲人。” 董圣雪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部是军官出身。 每个人肩上都有属于自己的荣耀使命。 天平一旦搭起来,一边重,另一边必然会轻。 所以,董圣雪从小到大,陪伴在她身边的不是负责起居的张嫂,就是日复一日,在大院内洒扫的女仆们。 直到董圣雪十岁。 生日那天,父母终于得空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只被方格手帕盖住的小竹筐。 董圣雪小心翼翼地掀开方巾一角,只见一只毛绒绒的狗爪,圆溜溜的肉垫软软乎乎。 董圣雪立刻把方巾重新盖住,不敢相信的表情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闪着如星星般闪耀的光芒。 “可爱吗?” 董圣雪抬头望着温柔微笑的母亲,频频点头:“特别可爱!” “既然可爱,小雪为什么还要把方巾盖上去?你就不想把它抱起来看看吗?” 董圣雪用满是童真的小脸摇摇头:“它在睡觉。” 睡觉的时候,不能吵。 明白emily对董圣雪的含义,陆玉行感觉此次工作更难开展了。 在结案之前,她必然会经常光顾董家。 再看董圣雪的状态,想必,只要她提到emily就会立刻陷入悲伤,无法自拔。 “带我们去看看大门口的监控吧。” 甜品品鉴会的玻璃房子没有监控器可查已经足够让她头疼,要是大门口的监控依旧没有任何线索的话。 两人出门,邵凌云迎面上来,青着脸说:“监控什么都没有。” 随后,陆玉行歪头看着他身后的女仆,立刻明白其中缘由。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发现!” 陆玉行眼睛一亮,问:“什么发现?” 邵凌云指着董家大院对面郁郁葱葱的山坡,说:“赵敏希和emily,凶手隐匿的地点都是山坡。” 在白计安回来接他之前,结束任务的谭杰被韩阳留在三队办公室对面的询问室。 隔着玻璃,他看到三队人齐聚一堂,正围着一件事叽叽喳喳地讨论。 “又死了!?”韩阳震惊。 赵敏希尸骨未寒,案子刚进行个开端,怎么董家就出事了! 这是什么变态的速度啊? 商思文无奈,掏了掏被震得生痛的耳朵,埋怨:“你小点声,不是人。” 韩阳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商思文:“你骂我?” 商思文瞪他一眼,用最后的耐心解释:“我不是骂你,我是告诉你,董家死的不是人。” “那是什么?” 斐辰道:“一只宠物犬。” “狗?”韩阳转头对上同样疑惑的陈泽洋。 陈泽洋问:“是用子弹杀的?” “何止呀。”商思文道,“还是用狙击枪。而且成大说,从狗头里发现的子弹和射入赵敏希颅骨内部的子弹是同一型号。” 陈泽洋叹道:“同一个凶手,可以确定了。” 只是他们都想不通为什么。 明明案发时,作为主机内五张目标人物照片之一的董圣雪就抱着狗。 能用枪杀狗,就能用枪杀她。 第79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6 但结果是,董圣雪毫发无伤,倒是狗狗一命呜呼。 忽然,黄玉卿讪讪地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射偏了?” ……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与其怀疑凶手会射偏,他们现在更想知道黄玉卿思想为什么会这么偏。 “真相最好不是你说的那样。”吕浩然撇撇嘴,嘟囔:“要是真的,那么一直都没有抓到人的我们成什么了。” “先别说这些了。”韩阳严肃道,“董家的事有没有和老大说?” 五张照片。 郑家和姜家出了人命,董家出了狗命。 余下还有两个目标。 范家二小姐范盈盈; 聂家独子聂开宇。 陈泽洋凝重地看着斐辰,“如果局里人手足够,我们派两个人找贺队汇合吧。” 他实在担心他一个人守着聂开宇会不会出事。 韩阳赞同得像只吃米的小鸡。 “对呀对呀!反正坐在办公室不是看监控就是分析证词,画像那边也要等,还不如我们去帮帮老大。万一,我不是咒他,我说万一,凶手要是找上门怎么办?” 沉默片刻,斐辰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们要提前征求贺威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你们和我说什么都没用。” 谭杰轻轻按上虚掩的门。 他回身掏出手机,刚想向白计安转递董家出事的消息,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墙角,正在对他眨巴眼睛的监控器。 做贼心虚正常。 但你做贼做到警察局,那属实不正常! 谭杰尴尬地收起手机。 打算等白计安来接他的时候,再把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一个小时而已。 应该不会耽误什么事吧…… “怎么了?”catharina扭头看着白计安。 风平浪静的侧颜,眸子闪着阴晴不定的光。 catharina自觉他在思考,便不再吭声打扰他。 半晌,白计安忽然说:“郑亿取消了晚上的见面。” “为什么?” “他说有件急事要飞韩国,现在已经在飞机场的贵宾室了。” “那晚上的会面就算了?” 她还指望从郑亿那边得到新线索呢! “没关系。”白计安正合心意地轻挑眉尾。 他正好惦记贺威。 把谭杰送到车站,正好去医院陪他。 傍晚,天色渐浓。 谭杰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上车第一句话便是:“董家出事了。” 白计安一愣,随即严肃道:“什么事?” 谭杰将偷听到的前因后果从头讲述一次,最后,他不禁感叹。 “太快了。” 上午赵敏希被杀的瞬间还在他的脑子挥之不去,午后,董家又传出小狗被射杀的消息。 白计安沉默地目视前方,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上午在医院,他和栗山凉说「至少需要三个数字才能找到其中规律」。 第一案:郑庭于家中头部中弹,身亡。 凶器:左轮手枪。 子弹:357magnum 第二案:甜品品鉴会,赵敏希在玻璃房外面介绍泡芙塔时头部中弹,身亡。 凶器:狙击枪(型号未知) 子弹:7.62x51mm nato 第三案:董家大院门前,董圣雪的小狗emily头部中弹,身亡。 凶器和子弹的情况与第二案相同。 一只狗…… 白计安拿起手机联系栗山凉。 十分钟。 看着白计安手机上弹出的消息,谭杰惊奇。 「暗网没有小狗被悬赏的痕迹。」 “暗网?”谭杰诧异,“暗网还有人悬赏小猫小狗的命吗?” 白计安轻描淡写地解释:“因为不是没有可能,以防万一。” 主要是暗网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他不得不刨根问底。 别说狗主人是董圣雪,就算普通邻居家的狗,都有人想要谋害它的命。 “把后面的平板给我。” 接过谭杰递来的电脑,白计安打开绘画白板,用电容笔在上面勾画思维导图。 三起案件。 首先看区别。 一、暗网。 郑庭有。 赵敏希和狗狗emily没有。 二、凶器。 郑庭:左轮手枪,357magnum子弹。 赵敏希和emily:狙击枪,7.62x51mm nato弹药。 三、和「军」、「兵」、「部队」的关系。 郑庭:无直接关系。 赵敏希和emily:前者的儿子读过军校,后者主人全家都是军人。 四、主机上的人物照。 郑庭:在上面。 赵敏希和emily:不在。(间接) 白计安微微蹙起眉头,在最下面写上另外两个暂时没有出事的「目标」。 范盈盈和聂开宇。 同样的情况套用在他们的身上……范盈盈的未婚夫是姜凯,曾读过两年军校后退学回家打理姜家产业,且本人没有被挂在暗网上悬赏。 所以,范盈盈的个人情况、人物关系,大抵上和赵敏希相差无几。 至于开宇和贺威…… 沉思片刻,忽然,白计安握笔一挥,把有关郑庭的全部线索一并删除。 跟着他试图分析规律的谭杰一惊,问道:“怎么删了?” 那可是第一个受害者! “格格不入,他打扰我思考了。” 抛开郑庭之后,余下的四名目标人物的身份关系立马清晰起来。 首先。 赵敏希和姜凯为母子关系,代表亲情。 范盈盈和姜凯早年订婚,代表爱情。 聂开宇和贺威,表面互相嫌弃,实则认识的时间和他相同,十三年,代表友情。 emily和董圣雪为爱宠和主人的关系,代表人类社会中常见的第四种情感。 “我明白了。” 白计安笃定判断。 “第一个被害人郑庭,凶手杀害他的原因是想得到三百万美金。余下的四个人,才是凶手真心想动的人。” “余下四个人是指照片上的人吗?可他们都没有死呀!” 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 “可是他们亲近的人都在他们的面前死了。” 世界上还有比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死亡更悲痛的事吗? ——樾安市人民医院—— 完成第二台手术,聂开宇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忽然,办公室大门推开。 “聂医生。”年轻的小护士说:“今天的最后一台手术安排在一个半小时之后。” 聂开宇点点头,随即抬头望着墙上的挂钟。 一个半小时之后是晚上十点。 按照平时的经验。 最后一台手术。 无论走廊还是大厅,医院早就昏暗冷清,渺无人烟了。 第79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7 聂开宇转头,看着依旧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贺威,说:“你别和电线杆似的杵在那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正好,小赵下班了,你就坐他那。” 虽然他不太想面对贺威那张别扭的脸,但谁叫他尽心竭力地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呢。 “没事。” 与聂开宇坐对面,贺威同感。 聂开宇一哼,说道:“随便你。反正,话我可说了。要是被白计安知道,他心疼你,你拦着他,别让他对着我念经。” 贺威没吭声。 他睁开眼,看挂钟的同时掏出手机,查看白计安的位置。 定位显示,市公安局。 怎么还在公安局,都这么晚了。 白计安把车刚开出五十米,本打算把谭杰送到地铁站的他忽然低喃。 “不对。” 谭杰疑惑:“什么不对?” 他刚刚不是已经把现有的线索全部串联起来,得出凶手的杀人动机了吗? 怎么又不对劲儿? 滴! 忽然,车后一声鸣笛。 白计安回神,看着后视镜里被龟行的他挡在后面的轿车,踩下油门。 找到一处空位,白计安把车停在路边。 “为什么是开宇?” 谭杰急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计安道:“我在想,如果凶手找上开宇的原因真的是因为贺威。那么,按照「友情」这个设定来讲……与其找他,不如找我。” “可是,你不是友情呀?” 谭杰抿了抿嘴,似乎还没有打心底里习惯白计安和贺威的关系。 “但问题是,除了我们身边经常出现的朋友,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对外,他和贺威还只是朋友关系。 谭杰沉思片刻,忽然,他说:“是不是因为白先生你那天没有应邀参加生日宴?” 既然凶手预谋在宴会上拍下五个人的照片,那么没有到场的白计安便不具备凶手需要的条件。 所以,为了能按原定计划行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下同样,与贺威相识十三年的聂开宇。 白计安顿了顿,低喃:“莫非开宇是被我连累了?” 话毕,他划开手机确定贺威定位。 「樾安市人民医院」 白计安愣了愣。 他抬眼看着时间,晚上十点。 难道开宇今天是夜班? 可是他没有和栗山凉说。 电话拨去,贺威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出。 “怎么了,计安?” “你怎么还在医院。” 贺威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望着面前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解释道:“聂开宇正在做手术。下午你们离开后接到的临时通知。” 依稀的回声在车厢中飘荡,白计安蹙眉道:“你周围没人吗?” 贺威回身确认,随后“嗯”了一声。 白计安心脏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漏了一拍。 他深呼一口气,对贺威说:“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四周不要有大片的窗子。半个小时,等我。” 还不等贺威再说什么,白计安挂掉电话,一脚踩下油门。 嗡! 伴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白计安对谭杰说:“时间紧迫,我没办法送你去车站了。” “没,没关系!”谭杰双手抓着安全带,紧张地缩起脖子,“我跟你一块去。” 如果真遇到凶手,他还能躲到旁边报警。 贺威看着自动弹回主屏幕的手机,疑惑却又不敢再拨。 他可以肯定,电话结尾,他听到的的确是汽车的引擎声。 计安说什么? 叫他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四周不要有大片的窗子。 回想三队传来的消息……赵敏希和董圣雪的小狗。 贺威转头凝望右侧窗外对面的高楼。 此前,「黑桃k」就是用狙击枪击杀了山田爱美。 相隔一条八车道的主干路,目标还在楼内,枪法的确不简单。 斐辰说,射杀赵敏希和小狗的子弹是7.62x51mm nato。 而在山田爱美颅内找到的子弹是12.7x99mm nato。 还有计安曾经调查的,郑府附近可以将躺在床上的郑庭一枪毙命的狙击点一共有两处。 三起案件,除去第一起,凶手两次使用的都是狙击枪。 那么,为什么第一起他没用狙击枪,而是用左轮手枪。 贺威双手环胸坐在银色排椅上沉思。 他确信,凶手不用狙击枪射杀郑庭,一定有原因。 脑中,三队传来的资料在他的眼前一张张翻过。 赵敏希和小狗案中,凶手都藏在山坡上。 郑庭家大门前也有山坡。 中间的区别是……站在山坡的角度上看,目标郑庭所在的位置刁钻且距离远。 而赵敏希的玻璃房外面空旷,距离仅有600-700米。 董家大门的位置更不用说,山坡与大门之间仅有一条双车道,仅6米,推测当时董圣雪和狗狗的位置距离凶手手上的枪口10米。 所以…… 贺威扭头眺望「黑桃k」曾经出没的写字楼。 很明显,制造三起案件的人实力不够。 他们没有能力从郑府大门对面的山坡上射杀卧室里的郑庭,就像现在,他们也没办法藏在对面的写字楼上,用倍镜瞄准自己一样。 计安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忽地,贺威余光一闪。 他斜睨身前排椅靠背上的银条,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在他身后的走廊尽头窸窸窣窣。 贺威如没发现般一动不动。 直到一柄装着消音器的黑色手枪对准自己。 刹时,贺威以最快地速度蹲下,将排椅靠背作为掩体,同时,子弹从头顶飞过,击空! 贺威透过椅背的圆孔望去,持枪的男人不见了。 走廊的尽头,唯有右侧是可以藏身的拐角。 顺着横向分布的排椅,贺威悄无声息地向左侧移动,直到看到男人露出的右脚鞋头。 确认位置。 贺威掏出手枪,上膛、起身向左横跨一大步,瞄准男人的右膝侧就是一枪! “啊——” 鲜血飙出,毫无防备的男人应声倒地。 身后,轻快的脚步声如雨点般由远及近,惊得男人全身上下的毛孔瞬间张开! 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方才发现手上的枪在他中弹的瞬间摔了出去。 看着躺在墙边上的手枪,他瞬间忘却疼痛,撑起身子向目标扑去。 第79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8 触手可及,男人兴奋地瞪大双眼,准备在拾起手枪的瞬间翻滚身体,对赶来的贺威造成致命一击。 砰! 枪声骤起。 男人伸向手枪的手掌在他的眼前爆开了。 鲜血四溅,剧烈的疼痛和惊悚的画面使男人睚眦欲裂。 本该在下一秒如约而至的嘶吼声被接踵而至的枪响替代。 他的左手也被子弹击穿了。 双手全部中枪,右腿膝处中枪,他既无法握枪,也没办法靠自己站起来。 贺威伸脚垫在他的肩下用力一提,扑在血泊中的男人借力翻身,仰面朝天。 看着眼下完全陌生的脸,贺威一直以来悬起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他掏出手铐,把鲜血淋淋的人一把拽起,拖到走廊的医用扶手上。 随即,他掏出手机,正准备叫人来处理时,左侧安全通道内传出直梯到达的提示声。 贺威眉毛一皱,把握在手里的枪紧了紧,准备随时抬手射击。 厚实的防火门被一股急切的力量打开,贺威举枪,只见白计安从漆黑的走廊中闯了进来。 贺威一惊,立刻把手枪放下,避免黑漆漆的枪口对准白计安。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白计安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到干净。 他快步来到贺威身前,握住他双手手腕抬起,查看他是否受伤。 “计安。” 贺威被白计安转了半圈。 他回头瞧着在他背上探来探去的人,安抚道。 “我没受伤,真的。” 亲眼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白计安长舒一口气。 他走上去。 自上至下对男人进行搜身。 结果,空无一物。 除去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沙漠之鹰,男人衣兜空空,什么都没有。 白计安起身,贺威立其身侧,轻道:“找什么?” 白计安扭头,耳语道:“黑白配色的桃心筹码,catharina和谭杰在甜品品鉴会上遇到的侍者随身携带的。” 贺威微微皱起眉头。 黑白配色的桃心筹码……那不就是「黑桃」? “联系他们了吗?” 贺威回神,白计安和颜悦色地补充。 “三队。” 看到白计安,贺威差点忘了这茬。 他转身,在白计安的注视下向手术室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电话接通,白计安扭头看着卧在墙角的男人,上一秒还惊魂未定的眸子里迸出狠辣的杀气。 他抬脚踩上男人近乎烂掉的手掌。 男人痛得犹如肝胆俱裂,怒目圆睁。 “啊……” 啪! 白计安一把掐住他想要大叫的嘴! 他蹲下身,直视男人血红的双眼,质问:“视频,你发的?” 男人一愣,随即,像是想起愉快的事,眉眼狞笑。 不但把贺威执行任务的视频发在暗网上,如今,还想用枪杀了他。 刹时,白计安眼尾红了。 他深呼一口气,握着下颌的五指骤然紧收! 咯嘣! 下颌骨与颅骨连接处脱位。 脱臼的剧痛让男人再也无法忍受,他想说话,口腔却无法正常闭合。 支支吾吾地呐喊,声音又不足以求救。 看着他试图用手铐撞击扶手发出的声响引起贺威的注意,白计安脚踩那只手站起身,从衣兜里拿出手帕,安安静静的为自己消毒。 如果说杀猪般的惨叫被白计安生生地按回去的一幕让目睹一切的谭杰双腿打颤。 那么如今,白计安站在血泊上擦手的画面,彻底让谭杰站不住了。 他歪身扶上防火门,像张嘴却叫不出大动静的男人一样渴望贺威能赶紧回来。 “就这样。” 贺威挂掉电话,转身,一直等待机会的白计安倾身抱住他。 他抽抽鼻尖,说:“好久了。” 贺威回抱他,疑道:“什么好久了?” “好久没有这么抱你了。” 自从郑庭死亡,贺威不是留在市局加班,就是跟在聂开宇身边保护他。 他已经好久没有和他这样相处了。 “对不起啊。” 贺威抚了抚白计安的脊背,抬眼望着铐在墙上的犯人,皱起眉心。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白计安沉默了。 没有结束。 贺威说得对。 的确没有结束。 郑家监控器被替换、赵敏希的玻璃房没有安装监控器、董家大院也没有得到可以证明凶手就是这个人的证据。 法医、痕检也没有。 眼下的男人。 截止到目前为止,除去用枪袭击贺威之外,无法证明他是其他三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还有李仁他们的清白。”贺威握住白计安的双手,恳求道:“计安,再等等我好吗?” 白计安摇头,贺威顿时紧张起来。 谁道,他说:“什么叫等你,我要和你一起。” 手术成功结束。 一无所知的聂开宇从手术室出来,看着本应空荡走廊上的人山人海,凌乱了。 他扭头看了看担架上麻药没退的老爷子。 护士不是说他独身一人,没有家属吗? “还顺利吗?” 聂开宇回头,只见白计安向他信步走来。 “白计安……” 聂开宇眉上一喜,伸长脖子在他周围东张西望。 “他没和我在一起。”白计安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找栗山凉。 “没和你一块。”聂开宇反问:“那他去哪了?你不会又让他一个人做这做那了吧!有没有别人陪他?不是我说你,白计安,人家人民警察还知道两个人一组行动,你们怎么整天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呀!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呀?我那么大个老婆,要是破皮儿了,你赔得起吗!” “好了你!” 无比熟悉的声音让聂开宇愣了愣,他低头一看,白计安持着手机,正面面朝自己。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凉。 听到栗山凉的声音,知道他没事,聂开宇顿时乐开了花。 正要卿卿我我,白计安果断收回手机,对着话筒说了句:“挂了。” 聂开宇懒得和他翻白眼,他用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乌泱泱的一队人,问道:“什么情况?” “贺威的同事,过来收拾战场的。” 临走时,白计安特别向聂开宇分享一则极其重要的情报。 “凉在你家。” “我家是……老宅?” 白计安点头的同时,聂开宇震惊:“什么!” 他不在,栗山凉自己一个人在老宅。 他爸和他妈,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第79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79 今天的聂夫人很奇怪。 吃过下午饭不久就钻进监控室里不出来,就连聂总提前回家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 聂总把脱下的西装外套递给赵琳,一边挽袖子,一边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赵琳讪讪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居然连平时和聂夫人无话不谈的赵琳都不知道。 聂震更好奇了。 他走到监控室门前,抬手叩了叩。 片刻,门开,聂夫人从门缝探出半个脑袋,问道:“干嘛?” 聂震指了指自己,“我回来了。” “哦。” “哦?!” “吃饭了吗?” 聂震点头:“在公司食堂吃的。” 聂夫人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敷衍道:“那你上楼睡觉吧,不用管我。” 眼看虚掩的门即将被关上,聂震眼疾手快地按住门板,想要挤身进去。 聂夫人见状用身体抵着门板不让,一时间,夫妻二人在门内外僵持不下。 妻子不让自己进门的举动已经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他,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还让他怎么上楼睡觉? 聂震趁机把脚插进门缝,身体牢牢抵着门板,质问:“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快点回去。” “我怎么回去?你快点开门!” “不!” 自上次对付「方块」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聂震愈发觉得自己斗不过申煜。 力量有差,他便智取。 聂震灵光一闪,忽然说:“只要你现在开门,我就把你一直相中的南洋金珠项链买回来。” 申煜一顿,随即道:“少忽悠我!那条项链几年前被新加坡的收藏家买走了,你怎么买回来?我告诉你,出高价也要合理!”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也不是想吃荔枝的杨贵妃。 忽然,门缝外伸进一部亮屏的手机。 申煜低头一看,是一封邮件,内容是下月的十七号,在城郊的会展中心内部,即将举办一场拍卖会。 聂震在门缝偷偷看着已经心动的妻子,乘胜追击。 “你喜欢的那条项链也会参与竞拍哦。” 申煜没好气地抬眼瞪着翘起嘴角的聂震,片刻,她手下一松,放毫无准备的聂震扑进来。 稳住身体,聂总立刻向右侧布满监控录像的墙壁看去,所有屏幕一切正常,唯独中间那块的右下角,有一个人坐在院子外面。 他背靠栏杆,身边停着一辆黑绿配色的川崎h2。 “这不是……栗山吗?” 聂夫人没吭声,似自己也看够了一般,对聂震说:“知道了,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他明天还要早起开会。 “等等。”聂震转头看着妻子,“他为什么守在外面?” “不知道。” “所以,赵姐说你从下午就待在这不出来,是早就发现他了?” 申煜横他一眼,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回来不进家门,要在外面待着?你又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在外面却不去叫他回来?” 申煜本来不想把事情告诉聂震,可谁知道一切就是这么赶巧。 申煜深深叹了口气,拉着丈夫回到卧室。 聂震被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弄得更好奇了。 不说其他人,就连赵琳她都特别避开,想来是出了让她头疼的大事。 申煜让聂震坐在床脚凳上,听自己说。 “我和你说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预感不妙,聂震微微蹙起眉头:“什么事?” “就……” 申煜抿了抿嘴,难以开口。 “怎么了?” “你别催我!我得准备准备。” 聂震懵了。 合着,到底谁该做好心理准备? “是这样。”申煜转身,“你儿子恋爱了。” 聂震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和栗山。” …… 申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还这么淡定! 聂震道:“嗯……上次就看出来了。” “哪个上次?” “就是家里闯人,你把老沈姑娘扔鱼缸里的那次。” 申煜简直不敢相信。 平时都不怎么在家的聂震怎么会比她发现得早! 重点是,既然他发现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 “你怎么发现的?” 为什么她一点端倪都没看出! “不明显吗?”聂震拉起申煜的手十指相扣,“你见过两个男人这么牵手走路的吗?” 申煜盯着他们紧握的手眨眨眼,“什么时候的事?” 她完全没有印象! “就栗山受伤,儿子带他去楼上包扎的时候。” 看到栗山凉的伤,聂开宇眼里的担心都要溢出来了。 顾不上他就在旁边,拔腿奔上去,拉起栗山凉就往楼上走。 不过按照那时栗山凉没有避嫌的态度上看,当时他儿子应该还没成功。 不过现在,再看申煜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肯定是吃上肉了。 还是麻麻香的那种。 “你不会同意了吧。”申煜严肃地看着若有所思的丈夫。 不但看出来没和她说,现在确定了,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 “我能怎么办?” 当初聂开宇学医的事他管了,到头来一点作用没有。 人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在聂开宇争气,硕博连读。 在不动用家里财权的情况下入职樾安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事业也算风生水起,没给他们聂家丢人。 “算了,他喜欢就叫他去嘛!他也快三十了,自己在做什么清楚得很,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什么事都插手会比较好。” 千算万算,申煜做梦也想不到聂震就这么愉快的同意了。 “你们聂家!就这一个独子,要真和男人在一块就没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和女人结婚吧。况且……这事赖你。” 赖她! 申煜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过年的时候,栗山被沈正军灌醉了,是你叫我把他扔到儿子床上凑合一晚的。” “什么意思?”申煜气笑了:“合着两个人在一个床上休息一晚上就得结婚呗!” 第80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0 “长夜漫漫。” 聂震偷瞄头上冒火的妻子,轻声嘟囔。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 申煜气得不行,但奈何她没有家暴的恶习,没办法出手给胡说八道的聂总一拳! 不过经过一番对话,他总算知道聂开宇张嘴胡咧咧的死样是遗传谁了!! “爸!妈!” 楼下,聂开宇急切的声音响起。 “少爷!” 赵琳一路小跑地追过来,悄声提醒。 “聂总和夫人在卧室里说话,您等等吧,一会他们说完就会出来找您的。” 聂开宇向上望了一眼,转头问赵琳:“凉呢?” 赵琳一愣:“凉……是栗山凉先生吗?” 聂开宇颔首:“他在哪?” 赵琳支支吾吾的样子看的聂开宇心脏一紧。 “算了,我自己去问。” 不顾赵琳的阻拦,聂开宇径直走向聂总和聂夫人的卧室。 忽然,卧室门开,申煜瞪着面色凝重到似兴师问罪的聂开宇,反问:“你要干什么呀?” “人呢?” 白计安不会骗他。 他说栗山凉来了,他就一定在这。 但问题是,为什么他打了一路的电话,栗山凉都没有接?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接……他实在想不到他不接自己电话的理由! 聂开宇越想越慌,目光不禁越过申煜的头顶向卧室里面张望。 申煜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就来气! 她抬手指着聂开宇,正想厉声斥责,身后,虚掩的门开了。 “好了。”聂震拍了拍申煜的肩,劝道:“别逗他了,你看儿子都急成什么样了?” 申煜别过头。 他们爷俩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想理。 聂开宇快急疯了。 他是和白计安、贺威一块离开医院的。 临走时,白计安告诉他栗山凉会来老宅的原因。 他还说,被贺威抓到的杀手身上没有找到黑白筹码。 谭杰也说,这个人并不是他在甜品品鉴会上见到的侍者! 种种迹象,白计安和贺威一致认为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 他相信白计安和贺威的判断,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和范盈盈身边的人还没有彻底安全。 万一,凶手找上来被栗山凉遇到; 万一,凶手的实力在他之上…… “妈!”聂开宇双手抓住申煜的肩凄切恳求,“您快点说呀,他在哪!” 申煜被聂开宇震撼到了。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万事都顺其自然的儿子有一天居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了好了。” 聂震实在看不下去,他感觉下一秒聂开宇就要哭出来了。 “在院外,东侧。” 聂开宇一怔,匆忙地说了一句「谢谢爸」之后向楼下跑去。 院外,背靠栅栏的栗山凉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隔着肚皮,他伸手抚了抚七个小时没有进食的胃,微微叹气。 早知道要盯梢,他提前准备些吃的就好了。 现在。 夜深人静。 老宅地理位置又偏,他上哪找吃的去。 他垂下头,忽然,耳畔一阵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响起。 栗山凉眸子一闪,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他把手放在腰间的蝴蝶刀上,预备随时将它化作一柄利刃飞出,刺中目标。 颀长的身影从死角窜出。 皎洁的月光洒在聂开宇慌乱的脸上,显得分外苍白。 栗山凉一愣。 “聂开宇?” 抱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聂开宇径直向栗山凉奔来。 他们相对而立。 “聂开宇,你怎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栗山凉懵了。 不接电话? 他没听到有电话呀。 栗山凉低头找到手机,看着上面被他习惯性打开的工作模式和聂开宇20个未接来电,他歉意地张了张嘴。 “那个。”他指着手机屏幕给聂开宇看,“我打开了工作模式,它会静音,我没听到你的电话。” “那白计安呢?为什么你可以及时接他的电话?” “因为……” “因为你在设置的时候把他的电话摘出来,即便是勿扰模式也能接到对吗?” 栗山凉看着聂开宇越来越难看的表情。 虽然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但事实的确如此。 即使在工作,他也必须和白计安保持联络。 忽然,他想起被摘出来的人不止有白计安,还有catharina和ventus! “你看!”栗山凉赶紧把手机送到聂开宇眼前,“不只有计安哥,还有其他人。你知道的,我们的任务性质,隐蔽是为了保证安全,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聂开宇别开脸。 这一刻,所有的着急和担心都化作无尽的酸涩。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有把自己特别摘出来,放到随时可以接到电话的分组里。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对于他们的任务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走。”聂开宇转身,“在外面做什么,和我进去。” 栗山凉跟在聂开宇身后。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平日里盛气凌人、自恋到惹他嫌弃的聂开宇,背影也会如此落寞。 两人刚推开院门,一直等在玄关的赵琳打开了棕红色的大门。 待栗山凉换鞋的工夫,聂开宇扭头看着聂震和申煜,说:“他有话和你们说。” 话落,聂开宇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慢步上楼。 聂开宇失魂落魄却还要假装没事的样子给栗山凉急得不行。 他转头焦急地看着申煜,正要解释整个下午都守在聂家院外的原因时,申煜道:“不用再说了。你来之前,计安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 “那,我来这的原因呢?” “也说了。” 申煜转向聂震,似不想再和他说话。 栗山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惦记聂开宇却又碍于申煜的态度不敢动的模样被聂震看穿。 “咳。” 聂震清了清嗓。 在成功引起栗山凉注意的时候,对楼上扬了扬下巴。 栗山凉转眼看向申煜,她似什么都不知道般一动不动。 栗山凉还是不敢走的样子给聂震看得哭笑不得。 他就纳闷了,怎么会有人迟钝到不会看长辈的眼色。 但想起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身边陪伴他的父母,又觉得一切情有可原。 聂震轻叹一口气,直言:“去吧,没关系。” 第80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1 得到准许,栗山凉三步并上两步窜到楼上。 一路小跑,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的他面对紧闭的房门,忽然紧张。 从刚刚聂开宇的态度上看,毫无疑问,他生气了。 他理解。 毕竟谁都没办法被伴侣无视二十个未接来电后依旧毫无反应。 不然……让他静一静吧。 栗山凉眉目低垂,转身向隔壁的卧室走去。 “真费劲!” 咯吱一声门响,聂开宇一把揪住栗山凉的后领,把已经走出去半步的人生生拖进屋子。 随着“砰”地一声关门,目睹全程的聂震一愣。 刚刚那一幕,栗山凉好像被躲在房间里的怪物突然伸手抓住一口吞掉般滑稽。 栗山凉看着把他拽进来之后就一直用后背对着他的聂开宇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聂开宇转身回看他,问道:“他们让你上来的?” 碍于聂夫人模棱两可的态度,栗山凉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见他欲言又止,聂开宇不满意地闷哼:“想来你此前的态度,不得到他们允许你是不会来找我的。” 他抬眼打量还在状况外的栗山凉,双手环胸望着紧闭的门板。 “看样子是松口了,只要松口就有机会,以后就没人阻碍我了。” 栗山凉定睛看着自言自语的聂开宇,问:“你,不生气了吗?” 聂开宇自知他说的是未接来电的事。 他眼睛一横,气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想趁乱蒙混过关!” 而后,聂开宇转身回房坐在床上。 一张气鼓鼓的脸明显是故意放大情绪后得来的产物。 栗山凉站在原地,琢磨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忽然,他转身握上门把。 以为他要走,聂开宇一惊,立刻跳床跑来。 砰! 他站在栗山凉身后,按住门板。 “你想做什么?” 栗山凉回身一看,聂开宇的表情比刚刚更难看了。 “贺威呢?” 他不应该在聂开宇身边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吗?为什么从刚才开始,聂开宇总是一个人跑来跑去? 聂开宇蹙眉:“我还在生气,你问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他为什么没在你身边,你是怎么回来的?一个人?开车?” “不然呢?”聂开宇撇撇嘴,“人早就跑了。” “跑去哪?” “跟白计安跑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市公安局里了。” 白计安、公安局…… 不明状况的栗山凉急得要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呀。” 他抓着聂开宇的胳膊晃了晃。 晃得聂开宇还挺得劲,他强行压下不听指挥私自上扬的嘴角,别过头,强调自己的心情。 栗山凉心急又无奈。 聂开宇卖关子的行为虽然可恨,但深究原因,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他得认。 他仰头看着近在眼前,聂开宇的侧脸,踮起脚尖。 几乎从未主动过的人亲他了…… 聂开宇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栗山凉垂下红如番茄的脸蛋,看着两人中间的地板,低喃。 “这次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下次,不会了。” …… “不行。” 栗山凉仰起头。 聂开宇伸出食指摇了摇:“还不够。” 不够? 亲亲都不够,那什么能够? 误入禁区,栗山凉震惊地瞪大眼睛,双手护在身前。 “不可以!家里有人!” 聂开宇不爽地眯起眼:“有人怎么了?我的卧室是隔音不好,还是门锁坏了?” “都,都好用也不行!” 只要一想到聂总、聂夫人、赵琳都在楼下,他们在楼上……他就不行! 聂开宇走上来,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消毒水和洗手液的味道扑面而来,勾起无限热烈的回忆。 栗山凉看着眼前,聂开宇上下滚动的喉结,难以自持地吞了吞口水。 回想他们朝夕相处的一幕幕,栗山凉的眼神竟不受控制向下滑。 下巴、喉结、锁骨,沿着衣领下解开的两颗扣子钻进去,抚上胸肌…… 忽然,倾斜的身体压了上来。 抚上幻想的肌肉,栗山凉呼吸一滞。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头野兽。 野兽被封在笼里,它疯狂、它愤怒、它想随心所欲地获得自由! 不对劲。 他不对劲。 这样的自己,他感到陌生。 在荷尔蒙彻底失控前,栗山凉唯一的反应就是跑。 结果,被看穿他的聂开宇一手搂回来,重新按在门上。 “别动。” 聂开宇又走进一步。 他用身体压着他,空出的双手在他身上游移。 栗山凉伏在聂开宇怀里,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找到了。” 栗山凉抬起脸,只见聂开宇一手抱着他,一手握着他的手机摆弄。 忽然,他把手机递给栗山凉,“自己来。” 栗山凉低头一看,手机里旧的工作模式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设置。 栗山凉抬起头,聂开宇道:“这次你要是敢把我落下,让我下次还打不通你的电话……” 他把手放在栗山凉的腰带扣上,一脸威胁。 “我就在这办了你。” 这儿!? 他身后是卧室门,门后隔着走廊,栏杆下面就是大厅! 会被发现! “不行!” 他双手持着手机,动作麻利地找到聂开宇的电话设置好。 “这样,行了吗?” 聂开宇拿过手机看了看,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再亲我一口。” “嗯?” “嗯什么,不愿意?” 生怕聂开宇又拿那事吓唬自己,栗山凉乖乖照做。 他踮起脚,在聂开宇的下唇上啵一口。 “行吗?” 别扭了这么久的心终于得到释放,聂开宇无所顾忌地搂着栗山凉的腰,扬起嘴角。 “行,很行。” 毛捋顺,栗山凉话锋一转,急问:“到底怎么回事?贺威呢?他不是负责保护你,为什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说来话长。” 聂开宇把栗山凉拉到床边坐好。 回想从手术室出来后看到的一幕,如果不是白计安亲口所说,他真心觉得,一切都只是他睡着后做的一场奇怪的梦。 不过中间最匪夷所思的是, 主机里,凶手明确他才是目标; 白计安的推理里,凶手真正的目标是他身边最重要的朋友。 但为什么,最后在医院的长廊里,凶手想杀的人是,贺威呢? 不是说,凶手不会动本身与「军」有直接关系的人吗。 第80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2 ——樾安市公安局—— 韩阳把车停进车位,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陈泽洋和商思文中间的男人,眉头紧锁。 甩上车门,他抛下同伴跑到贺威身边,问道:“老大,那人咋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一直流口水,智障吗?” 贺威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白计安停车的方向走。 韩阳跟在贺威的身后,一边小跑,一边叨咕。 “智障……啧,也不对呀,智障会用狙击枪吗?” 贺威听他这话,怎么都觉得不像好话。 他停下脚步,问道:“你不跟陈泽洋他们回去干活,跟着我干什么?你有对象?” 韩阳手抚心窝搓了搓,叹道:“不愧是老大,真扎心。” “知道就好,赶紧回去!” “我有工作的!”韩阳走到上午刚见一面的谭杰身边,说:“接待证人。” 说罢,他拽起谭杰向主楼的方向跑,争取不当深夜中最闪亮的灯泡。 白计安无奈一笑,对贺威说:“我们也走吧。” 他不想耽误事。 贺威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只是步速相比前面的五个人,慢了一拍。 “你不问我?”刚刚韩阳问贺威的话,他都听到了。 “问什么?” “你早就看出来了,我把他的下巴掰歪了。” “嗯。”贺威认真地点点头,嘴角含笑,“这点倒是很明显。” “你不问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想杀我,你生气了。” 白计安一怔,他还以为贺威会怀疑他有事隐瞒。 “怎么?”贺威看他,“我猜错了?” 白计安摇摇头:“没有。”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 白计安苦笑:“当然不好。” 如果不是贺威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等他赶到的时候,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计安。” 贺威扶着白计安的双肩,把他轻轻按在沙发上坐好。 “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白计安扭头看着已经更新的书架,笑道:“不急,你新买的这些书,有很多我都没看过。” 贺威走后,白计安收到一条韩国发来的消息。 「现在,有时间吗?」 郑亿…… 白计安顿了顿,回道:「可以。」 下一秒,视频电话打来。 白计安起身,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移到墙边,随后,他接通视频。 郑亿坐在酒店的沙发上,面色沧桑。 “这么晚联系你,多余的话我就不讲了。计安,我怀疑我的妻子余玲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以郑亿的个性,白计安想过他不会多说废话浪费时间,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郑亿联络他的目的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 “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郑亿顿了顿,似乎想起不想回忆的事。 待他点上雪茄,周身烟气弥漫。 半晌,郑亿开口:“矛盾发生在三年前。” 家财万贯的郑亿和余玲老来得子的原因很简单,夫妻双方至少一方在生育方面有问题。 当然,从余玲还是郑亿的妻子来看,有问题的,自然不会是女方。 不过郑亿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育能力,只是相对健康的男性来讲,他的品质更差。 为了能圆梦,郑亿在国内外寻医问诊,走访的名医不计其数。 经过不断努力,他的病终于得到治疗。 在医生满面红光恭喜他可以得偿所愿的时候,已经快50岁的他们根本就笑不出来。 余玲早就过了适合生育的年纪,自己也不愿铤而走险。 他们犹豫不决,但作为郑家家主的郑庭坐不住了。 他勒令郑亿必须在两年之内播下郑家的种,如果余玲不愿意,那就去找愿意的人。 用郑庭的话来说,以郑亿的身价,想找一个年轻的女人为他生孩子比什么都简单。 之后,只要付上足够的钱,没人会把这件事抖出来。 届时,余玲去待产中心配合孩子生母演戏。 等孩子出生之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出现,在媒体面前曝光,没人会起疑心。 如果郑庭的建议是代孕,余玲或许还能接受。 但可惜,郑庭认为代孕对公众人物的风险太大,建议郑庭发展一个年轻貌美学历高的女人发展成情人。 等到时机成熟,他只要满足女人的条件即可。 发展成情人意味余玲不但要面临丈夫的背叛,还要替丈夫的情人养育孩子。 她不愿意,相信天底下也不会有多少妻子愿意。 果然,郑庭的计划提出后遭到余玲的强烈反对。 她坚持丈夫去国外进行代孕,也不要他带着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几岁的情人招摇过市。 可身为一家之主的郑庭做了一辈子的官。 即便如今功成身退,一身官气未脱,自然不让身为儿媳妇的余玲摆出如此无礼的态度。 他指责余玲从进到郑家大门后,每一天都在享福。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郑家拿的,但功劳,一件没有。 郑家内外都有专人负责,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余玲明白郑庭这是在指责她与郑亿结婚多年都没有为郑家添子。 她委屈极了。 那是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当着郑庭的面指着郑亿的鼻子说:「不能生的是他,不是我!要怪,就怪你的儿子!」 郑庭对她的哭诉毫无反应,甚至还冷淡地说:「现在他能生了,你能吗?」 余玲愤怒、无助、委屈、伤心……沉积多年建起名为「情感」的大楼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她转头看着全程无言的郑亿,似乎想求得悬崖边上的最后一根救命藤蔓。 「你同意了?」 郑亿长吁一口气,对屏幕前的白计安说:“我同意了。” 此后,余玲像一个被抛弃在冷宫,无人问津的妃子,整日以泪洗面。 某一天,她突然敲开他的书房大门,问:「你之前说,只要我同意,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满足,对吗?」 或许是物质上的补偿可以让他心里好过,郑亿曾郑重地向余玲承诺过。 看着她日渐单薄的身体,郑亿说:「你想要什么?」 余玲面如土灰,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看着他,喃喃自语:「一间咖啡厅,我想要一间咖啡厅。」 第80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3 如此简单的要求,着实让郑亿感到意外。 “还有吗?” 余玲摇摇头:“没有了。” 在郑亿的吩咐下,秘书吴晴很快将开设咖啡厅的一切处理得清清楚楚。 在三个备选方案中,余玲选中了市中步行街的位置。 从硬装到软装,咖啡厅里的每一样设施都是余玲亲自挑选的。 她开始变得很忙,变得很少出现在家里。 起初,余玲在家与否无人在意,但随着郑鑫昀的出生,郑庭看着每日被管家和佣人抱来抱去的大孙子,心中的不满与日俱增。 三年前的某一天,余玲梳妆打扮,准备去咖啡厅上班。 刚下楼,她便看到郑庭双手扶着拐杖,俨乎其然地坐在大厅沙发上,一看就是在等自己。 余玲深感头痛。 她对指引她的女管家摇了摇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站住!」 郑庭一喝。 他按着拐杖,颤颤巍巍转过身,面对余玲。 「你没看到我吗?」 余玲心烦地瞟他一眼,淡道:「没有。」 毫不掩饰地撒谎让郑庭勃然大怒,他立即叫管家把大门关上,勒令郑家全员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出郑府的大门! 郑家全员? 郑亿彻夜未归,郑庭退休在家,郑鑫昀只是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所谓的郑家全员,除了她谁还需要出门。 早已积攒太多不满的余玲立刻摆出态度,问道:「连郑亿都没管过我,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就因为你是郑鑫昀的母亲!」 母亲? 何其可笑。 她既没生他,也没养他。 从他被吴晴抱回来开始,她甚至都没有去看过那孩子一眼。 母亲……呵。 余玲的不屑挂在脸上,郑庭见状,哼道:「你比我清楚,我们郑家在普通人的眼里有多么高不可攀。你不愿意做我孙子的母亲,没关系,有得是人愿意。」 余玲不可置信地瞪着郑庭:「你什么意思?」 「意思,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郑庭抬起脸,从头到脚打量余玲。 「女人年龄一到,再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住那一身人老珠黄的味儿。你还是好好留在家里照顾我的孙子,少抛头露面,给郑亿丢脸。」 余玲紧紧攥着双手,用最后的理智询问:「我留在家里,那我的咖啡厅谁来顾?」 她从嫁给郑亿就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在郑庭提出要郑亿去外面找女人生孩子之后,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她想到了缓解伤痛的方法。 她提了,郑亿允了。 她做了,哀伤少了。 有个词叫「好景不长」,她以为成为阔太太后,这个词是万万不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你的店?」 郑庭蔑视地看着她。 「就是我儿子出资,吴晴选址,你只是在装修阶段出现的店?」 郑庭冷笑。 「那不叫你的店,那只是郑家诸多产业中,最不起眼,哪怕丢了也不会损失分毫的糖水铺子。」 在管家和一众佣人的面前,郑庭咄咄逼人的话语刺得夫人余玲无处可逃。 可她又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今天开始留在家里,以母亲的身份照顾鑫昀。做得好,我允许你隔三差五去一次咖啡厅,否则,我明天就让吴晴带人去关门!」 自那天开始,余玲被郑庭训斥到一言不发,只得逆来顺受的事在佣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但他们只是在私下说说小话,从未找到证据的余玲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用她的话说,如果她真的把气撒在嚼舌根的佣人们的身上,不仅不会抬高她的地位,只会让他们更加瞧不起自己。 屏幕里的郑亿惆怅地抹了把脸。 身价近千亿,在商场威震八方、无所不能的郑总,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被父亲和妻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普通男人。 可怜? 在白计安眼里倒是有些可笑。 “自那天之后,余玲她去咖啡厅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我曾问过她原因,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和我说,她是老板,你见过谁家的老板花钱雇了员工,还天天去店里自己忙活的?我听完只觉得她对开店的事是三分钟热度,没有多想。至于刚刚说的真相,全部是从佣人那里听来的。” “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件事?” “是吴晴,一次出入我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吴晴。 就是那个表面冷漠得像仿生机器人,实际上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女秘书? 白计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吴晴,无情。 他本以为吴晴是真的无情。 结果,倒是她在不小心听到一切后,把余玲的处境转告给……算是一无所知的郑亿。 她居然也会多管闲事,白计安着实意外。 “之后,还有其他事发生吗?” 郑亿一顿,沉默两秒,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有。” 自那次冲突之后,身怕咖啡厅关门的余玲妥协了。 她按照郑庭的要求,每天早上5点起床。 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郑鑫昀的房间看他,而是去花园和郑庭问早。 荒谬的要求在郑庭提出的瞬间遭到余玲的强烈反对,可郑庭给出的理由是:「你不出来和我打招呼,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去照顾我的孙子? 难道,你还要我一个老头子天天去鑫昀的房间看你有没有出现吗?」 「为什么5点起床,为什么这么早?」 面对余玲的质疑,郑庭说:「如果你不愿意早起,那就从主卧搬出来吧。搬到鑫昀的房间,和鑫昀一块住,24小时照顾他。」 「孩子,尤其是小孩子,怎么能离开母亲呢?」 「两个选择,随便你选哪一个都可以,我给你足够的空间。」 被迫二选一。 相比24小时做郑小少爷的仆人,余玲选择了最初的方案。 即便她心中百般不愿,但有苦难言。 经营多年的婚姻、郑家巨大的财富、对外人人称羡的生活和身份……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被郑庭和其他女人打败。 第80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4 自此,逃不过的余玲化悲愤为动力。 她一口气购置十套最新款的瑜伽服,比每天规定起床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喝上一杯温水,她站在郑庭目光所及的位置,一边拉伸,一边呼吸晨间的新鲜空气。 甚至在运动结束后,她还会拍照,在社交账号上分享生活,展现自律贵妇的魅力。 久而久之,把强迫变成理所当然的余玲让郑府家的佣人们生出敬佩之心。 私下,他们人人都说,难怪余玲是郑家夫人。 面对公公的无理要求,不悲不愤不说,反而摆正心态,坚持早睡早起早锻炼。 此计的效果不必多说,不但强健自身体魄,还能不废一言一语,把看不上余玲的郑庭气个好歹! 郑家公公和媳妇的战争如此激烈,佣人们像是田地里吃瓜的猹,到处乱窜,甚至在私下,他们还偷偷涉赌,看到最后,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余玲春风得意,郑庭必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闲来无事,他便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怎么打压儿媳的身上。 一日下午,趁郑亿在家,郑庭扭头看了眼半跪在地,陪郑鑫昀玩耍的余玲,对儿子说:「有时间可以把她请回来看看孩子。」 此言一出,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成一片。 不止余玲和佣人,就连郑亿也不敢置信地看着郑庭。 「爸,你说什么?」 「我说。」郑庭对状况外,还听不懂大人们讲话的郑鑫昀说,「有时间把她叫回来看看孩子。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思念自己亲生的孩子。」 「爸!」郑亿蹙眉。 郑庭不以为意地抬了抬眼皮:「你吼什么?」 郑亿自知不孝,声音立刻低了两度:「之前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早就已经说好。 他在外面找一个条件优秀的女人发展,时机成熟,他向女人明确提出生孩子的要求。 至于报酬,女人可以随便开价,不过条件是,从生下孩子之后签署保密协议,答应与他从此断联,并且永远不会在郑鑫昀的眼前出现。 这些细节,郑庭不但一清二楚,当时的他也是同意的,怎么会突然出尔反尔? 「可能是我的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感性了。」 郑庭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一无所知,只知道抱着玩具笑的郑鑫昀说。 「见不得亲生母子分离的戏码。」 本应是一句没有特别波澜的话,“亲生”两个字却咬得特别重。 任谁都知道郑庭究竟是在对付谁。 沉默许久,余玲站起身,严肃地说:「我不同意。」 郑亿赞同:「我也是。」 如果按照郑庭的意见办,郑鑫昀的生母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早已谈好的条件,协议都已经签了。 如果是他率先打破规矩,女人会不会自然而然地产生登堂入室的幻想。 万一弄出按不住的幺蛾子,事情败露,郑广家居的企业形象在消费者心中会大打折扣。 但凡有损公司利益的提议,他绝不可能同意。 「你们!」 夫妇二人同心协力地反抗自己还是第一次。 郑庭不满,但他了解郑亿的脾气。 如今,就算他固持己见,用辈分和孝道也难以压制儿子。 在不被旁人看笑话之前,他果断收起窜上心窝的脾气。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算了。」 说罢,他转身笑呵呵地唤着郑鑫昀的名字。 抱起孩子,他又搂又亲,和蔼可亲的表情与平时恨不得逼死余玲的模样产生强烈的反差。 任谁看了,都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经过这一遭,郑亿以为父亲会就此罢休。 没想到,他竟然在背地里雇人偷偷调查郑鑫昀生母的近况。 为了不惹怒郑亿,他拿到资料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想尽各种恶心人的方式,把女人的一切无意间透露给余玲。 在郑庭的操作下,郑鑫昀的生母就像个无时无刻缠在余玲身边的亡灵,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出现。 关于女人越来越多的信息不断累积,丈夫出轨生子的事实也从只言片语变得具象。 痛苦、悲愤、羞辱、嫉妒,它们化作一柄利剑横在她的咽喉前。 不致命,却让她生不如死。 或许是不服输,又或许是可爱软糯的郑鑫昀,一口一声的“妈妈”,余玲忍下一身的伤痛。 她默默给自己定下十日之约,把一切负面情绪消化,重振旗鼓。 “之后的矛盾,几乎都是生活上的小事。” 郑亿顿了顿,再三思虑后做出判断。 “我不认为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会成为她杀害我父亲的理由。” 白计安看着郑亿。 他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以郑亿白手起家的聪明才智,他会不懂积少成多,量变引发质变的道理吗? 不起眼的小事? 那只是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伤不在己身,便不会重视。 不重视,就会遗忘,遗忘了,就连描绘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痛不痒。 “计安。”郑亿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问道:“这些,够吗?” 意识到郑亿想问的,白计安摇头:“两人之间的矛盾只能说明余玲有杀害郑庭的动机,不能作为证据。” “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交给我就可以。我自有办法调查。” 挂掉郑亿的电话,白计安算准时间,果然接到了王叔的消息。 「计安,你要的东西我发到邮箱了。」 白计安拉过电脑包。 平板上的信息,是他在案发后联系王叔调查的。 余玲名下,国内外全部银行账户。 暗网上,雇佣「b chip . 」杀害郑庭的人花了三百万美金。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加上职业杀手不会抛头露面。 所以,排除现金交易的可能,雇佣者必然会提前支付定金,事成之后将余下的尾款全部打出。 密密麻麻的消费账单中间,一串细长的数字格外显眼。 转出时间是郑庭死亡的第三天清晨。 转出金额,两百五十万美金。 白计安视线上移,直到上一页的中间,也是案发的半月前。 同样的转账方式,同一时间,同一个收款账号,转出金额五十万美金。 第80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5 证据确凿,白计安自不必多说。 他把消息发给贺威,随后,他抱着试试的态度,找到catharina的对话框。 「好消息。」 凌晨四点,本以为不会有动静的catharina从床上猛地坐起。 她立刻联系到白计安:“什么好消息?!” 白计安一般不会联系她,除非她想知道的事有新的进展。 “这么晚还没睡?” “你说呢?”白天她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能睡着才有鬼吧。 “刚好,把这件事交给你办,就算拼掉半条命你也会做到。” 强烈的预感,白计安接下来说的事一定和她的复仇有关! catharina提起精神,说:“什么事?” “还记得当初,我为了引出「黑桃q」,命你用「红桃q」的身份泄露我和朱艺雯定位的事吗?” “当然。”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忘。 只不过白计安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提此事……还有他的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catharina顿了顿,郑重道:“你要行动了吗?” “差不多,不过我改主意了。” “什么意思?” “你能力不够。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让你成为钓「黑桃k」的饵,结果多半是他在暗处将你一枪毙命。” catharina深呼一口气。 她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白计安说的没错,如果她暴露身份,被「黑桃k」盯上,除非她们面对面,否则,有极大的概率,她会被悄无声息地干掉。 “今天晚上在医院里,贺威抓到了「b chip . 」,事实证明,江湖上流传的所谓「黑桃k」小号,的确不是真的。” “事实证明?”catharina道:“什么事实?” 无论是「黑桃k」还是「b chip. 」,不但没有人见过他们的长相,甚至从传闻开始至今,没人找到过任何证明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的证据。 “因为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常在河边走,没有真本领的人,被揭穿也只是时间问题。” 真本领……catharina眉心一皱:“你说清楚。” 从郑庭死亡至今,她错过的事何止一件两件。 白计安顿了顿,似乎在整理心情。 “他们袭击了贺威。” “什么?”catharina懵了,“等一下。你说什么,他们?什么叫他们?你的意思是「b chip . 」不单指一个人。” “没错。归功于谭杰,阴差阳错,他在品鉴会上不小心撞到了手持黑白筹码的「b chip . 」,但袭击贺威的人又不是他看到的人。” “那你是怎么确定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完全可能是两伙毫无关系的人。 “因为暗网上的视频,袭击贺威的人承认是他做的。” 郑庭被悬赏,暗网上名为「b chip . 」的杀手接取任务。 郑庭死亡,其卧室的监控器被凶手入侵。 网警经过反追踪技术找到ip地址,贺威带队来到岀租屋,屋内空无一人,唯一一台正在监控他们的电脑还在工作。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悬着一颗灯泡,里面置有针孔摄像头。 就是那台针孔摄像机将三队执行任务的一举一动全部拍下来发布在暗网上供人取笑。 「b chip . 」全称ck chip,翻译为黑色筹码。 众所周知,「b chip . 」是暗网中比较活跃的职业杀手,但碍于行踪诡秘,没人亲眼见过他们。 值得一提的是,「b chip . 」和「黑桃k」的关系。 活跃的「b chip . 」从来没有否认,一年不会露面一次的「黑桃k」也从来没有想办法摆脱纠缠他的影子。 甚至,如今的「b chip . 」,手上的黑白筹码的中间还镶嵌着一颗黑色桃心。 只要一想到,他们使用左轮手枪和沙漠之鹰袭击郑庭和贺威的原因是实力不够,白计安就忍不住发笑。 白计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的catharina浑身发毛。 她清了清嗓,将他飞出去自嗨的思绪拉回。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b chip . 」不仅和真正的「黑桃k」没有关系。甚至,「黑桃k」本人对他们这些低劣的模仿者压根就没有兴趣。” “模仿者……”catharina沉吟片刻,说道:“所以他们才会剑走偏锋,放弃目标,转头袭击贺威。难道他们不小心得到了「组织」的暗杀名单!那你怎么办?!” 她成为「红桃q」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杀害奶奶的「黑桃k」为其报仇。 但白计安,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揪出「组织」内所有「j」以上的干部,将暗杀名单销毁,将所有得知贺威和贺颜关系的人全部清除。 可如今的麻烦大了。 「组织」日防夜防,「梅花」那么强的安保系统,暗杀名单怎么会轻易泄露出去! 难道,「b chip . 」里面,能够入侵监控的网络高手,技术已经达到可以破解组织保密文件的地步了吗? “怎么办?”白计安靠在沙发上,“当然是想办法叫知道名单的人永远闭嘴。” catharina眉心一紧,“你要做什么?” “虽然于谭杰来说,接下来的每一天会过得无比惊险,但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清晨,在审讯室和犯罪嫌疑人耗了一夜的贺威、韩阳站在幽暗的走廊中央。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贺威向三队办公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回去歇一会,之后再说。” 无奈,韩阳只得半垂着脑袋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五双期待满满的眼睛齐刷刷地向他投来。 “别想了。除了袭击老大被抓了个现行之外,之前的三起案子,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一没证据、二没找到作案的左轮手枪和狙击枪,定不了。” 黄玉卿不敢置信:“一整个晚上,他的心理防线居然这么强大?” 第80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6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暗网上专门靠杀人越货吃饭的职业杀手,不是寻常案件里,为了爱恨情仇杀人的百姓。别说一晚上,如果他真的做过专业的针对性训练,连续扛一个礼拜都不在话下。” “啊……”黄玉卿担忧极了。 职业杀手,这和她进入刑侦队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这有什么的!”商思文愤愤道,“一个礼拜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人,不能屈打成招,还不能车轮战吗?有能耐他突破人类极限,犯罪的同时再拿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回来!” 她就不信了,二队三队加一块,这么多人还不能从一张嘴里问出线索! 与此同时,成诺站在解剖室门前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突然,隔壁响起凄惨的哀嚎。 那声音又长又粗又崩溃,乍一听的确吓人,但仔细一品,似有某种解脱之感。 成诺被突起的叫声吓得手抖。 看着落在地上的钥匙,成诺弯腰拾起,转头向隔壁探去。 只见肖敏独自一人站在痕检科中央,垂手持着报告,仰天悲啸。 古里古怪的样子,不是要变丧尸了吧。 成诺莫名有些害怕。 寻思着,痕检科大门打开,肖敏看着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成诺,问道:“你干嘛呢?” 成诺回神,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你,怎么了?” “有了!” 成诺眨了眨眼,视线向她的腹部上移。 “不是我!”肖敏举起手上的报告,“是证据,有了!” 等了一整晚,白计安终于等回了贺威。 看着空无一物的沙发和一尘不染的白计安,贺威心里不是滋味。 “你没睡觉?” 白计安摇摇头,“不困。” “胡说。” 哪有白天折腾一天,晚上还不困的人。 “饿了吧。”贺威从衣架上挑出一件薄外套披在白计安的身上,“穿上,我带你去吃早餐。” 白计安拉住他:“他什么都不说,是吗?” 贺威颔首:“嘴硬也没关系,撑不住的时候迟早会松口。” 手掌上练枪磨出的老茧已经证明了他杀手的身份,余下只差他杀害郑庭和赵敏希的证据。 “下一步你要怎么办?” 贺威双手抚着白计安的手臂,安抚道:“不用担心。昨天案发后,我按照赵敏希和小狗被射杀的位置推测出最佳狙击点,拜托肖敏去案发现场寻找脚印。” 他回头看了眼挂钟,补充:“结果可能还要再等一下。刚好,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去吃饭。” 白计安本想说自己不饿,没关系。 但转念一想,他和栗山凉、catharina讨论一夜下一步的计划,贺威也同样在审讯室忙了一宿。 或许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好,我们去吃饭。”白计安俯身,为奖励彼此努力工作,亲吻贺威的唇角。 “贺威!” 门开一瞬,白计安犹如触电般从贺威的身上弹开。 肖敏举着报告,明显察觉到气氛暧昧的她动作一滞。 一众脚步声紧随其后,韩阳率先冲上来,对肖敏责备道:“你咋不敲门呀?” 他们这么多人在后面,得到证据的肖敏兴奋得像席卷城市的狂风,拦都拦不住。 “额……” 见肖敏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计安看,贺威上前一步,顺势阻断众人视线,把他的人护在身后。 “结果出来了?” 肖敏回神,立刻把报告交给他。 “按照你画出的范围,我们案发对面的两处山坡上找到十几处不同的脚印,其中一个,正是昨晚在医院袭击你的人。” “很好。”贺威把报告还给肖敏,“余下的脚印不要着急排除,按照目击证人所说,凶手还有同伙。” “同伙?” 她还以为自己忙了一整夜找到的证据是结案的关键呢! 从贺威办公室出来,肖敏与三小只在走廊并行。 忽然,她长吁一口气。 “没关系的,肖敏姐。”商思文道:“我们有证人,画像都出来了,肯定跑不掉。” “我知道他跑不掉,我只是觉得这案子破起来就跟爬泰山似的,你好不容易到了中天门,一抬头,还有个南天门。你以为登到南天门就到顶了,殊不知真正的终点叫玉皇顶。” 商思文噗嗤一笑:“看来肖敏姐被泰山折磨过。” “嗯,小时候,大概五六岁。” 韩阳道:“这么小就遭这么大罪!好惨。” “不惨。”肖敏道:“因为除了半路买了支木拐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威附在门内,直到走廊聊天的声音消失,他回身向白计安勾勾手。 顺势牵起伸来的手,贺威带着白计安偷偷跑到外面开小灶。 两人在早餐街逛了一圈,把想吃的全部打包带到公园。 寻一处僻静之地,白计安用纸巾把长椅擦净。 贺威站在一旁,双手拎着吃吃喝喝,直到白计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椅子上,对身旁的空位拍了拍。 “过来。” 贺威俯身对着白计安的侧脸,温柔地亲吻:“谢谢宝贝。” 白计安一惊,立刻紧张地左右看看,生怕被路人撞见,对贺威投来异样的眼光。 “你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 贺威紧挨白计安坐下,把插好吸管的甜豆浆递给他。 白计安咬上吸管,喃道:“早上在公园出现的都是老一辈人。” “所以呢?” “他们不容易理解。” “我们又不认识他们,就算看到又有什么关系?”贺威转头盯着白计安的侧颜,“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想法。” 白计安放下豆浆捧在手心,温热的杯体在早秋的清晨格外温暖人心。 “你不用太在乎我对你的想法。” 他扭头看着贺威,补充。 “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无可替代的。” 贺威怔怔地看着白计安。 他从他的嘴里听到无数次告白。 每一次都是简洁的三言两语,却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撼动他的心。 忽然,贺威对准白计安的唇凑身上来,白计安大惊,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 “你干什么?” “……亲亲。” “不行!回去坐好!” 第80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7 惨遭拒绝,贺威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毛绒绒的脑袋,看着喷香四溢的全家福煎饼果子抱怨。 “你刚刚还说爱我的。” 白计安咬着吸管闷哼:“这是两码事。” “又没人。” “那也是室外。” 贺威斜睨白计安目视前方的双眼,认真地说:“真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 白计安一愣,苦笑:“我们现在也不是偷偷摸摸的呀。” 不是吗? 如果不是他不听白计安的话,把他们在一块的事和三队和战友们说,恐怕迄今,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的人不超过五个。 贺威望着远处缓缓走来的老夫妇。 他也想无论何时何地,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握住白计安的手,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对了。”白计安扭头看着他,“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回到市局,贺威走到三队办公室门前敲了敲。 “全员,五分钟,会议室开会。” 话落,贺威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办公室对面的询问室,对谭杰说:“你也来。” 谭杰震惊地睁大眼,指着自己:“我?” “没错。” 见他要走,谭杰胆怯地冲上去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贺队长。 “那个!白先生呢?” 他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人。 贺威道:“他有事先回去了。你跟着韩阳,他会告诉你会议室在哪。” 顺着贺威的眼神,谭杰回头,只见三队办公室里的警察列成一队走过,人手一支笔一个本。 队尾,韩阳故意放慢脚步,把倒数第二的位置让给谭杰。 “走吧,跟上。” 谭杰嘴上嗯嗯啊啊地回应,身体却冲回询问室。 “你干嘛?”韩阳跟进来,“老大说五分钟,迟到可是要全程站墙角的!” 他可不想站着写字。 谭杰在包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根签字笔,至于本子……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便利贴。 便利贴不适合开会用吧,尤其市局这种严肃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其他能写字的纸了。 算了! 谭杰咬咬牙,握着便利贴和签字笔转身来到韩阳面前:“走吧!” 韩阳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没憋住,噗嗤一笑。 “怎么了?”果然拿着便利贴去听会很奇怪。 “没事没事。”韩阳抬腕看了眼手表,“赶紧走吧,一会就要来不及了。” 两人踩点最后十秒赶到会议室。 贺威坐在正位,低头翻看桌面上的蓝色文件夹子。 余下,三队斐辰、陈泽洋、商思文,一队吕浩然、黄玉卿分别坐在两侧。 韩阳坐在黄玉卿左侧,而后,对紧张不已的谭杰指了指自己左侧的末位。 “往前坐。” 谭杰回过头,贺威依旧翻着文件,如他刚刚进来时那样。 以为是幻听,谭杰按照韩阳的指示继续往后走。 谁道此时的韩阳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对他呲牙咧嘴地打暗号。 “谭先生。” 斐辰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 “特别为你留的位置。” 谭杰转眼看去。 斐辰落座贺威左侧,他对面的位置是,右侧第一个! 虽然在无名侦探事务所,谭杰可以和贺威正常交谈,甚至,在一桌吃饭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公安局再面对身为刑侦支队长的贺威,他总是会忍不住胆颤。 此情此景,他十分想念白先生…… 谭杰落座,贺威终于合上文件。 他抬起头,拿过面前的遥控器打开身后的投影。 刹时,偌大的幕布被一分为二。左面是暗网,郑庭被悬赏的截图,右面是余玲国外银行账户的转账记录。 众人默念银行名称和余玲的用户等级,心照不宣地对视。 唯有韩阳心直口快,惊道:“这信息哪来的!?” 就算人民警察有权查询个人的海外银行账户,但余玲不是普通等级的用户,尤其是银行,在保护用户个人隐私安全方面是出了名的。 如此难拿的资料,不等一年半载怎么可能拿到! 碍于吕浩然和黄玉卿,贺威没吭声。 他用激光笔将余玲前后给同一账号转账三百万美金的事圈起来,并安排斐辰带着黄玉卿去郑府把嫌疑人带回审问。 “只有我们?”斐辰有些意外。 “没错。余下的人留下,我有他用。” 当谭杰从贺威口中得知,他是唯一一个见过随身携带黑白相间筹码的「b chip . 」的证人,且,「b chip . 」有很大几率因为这件事来暗杀他的时候……他的天,塌了。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对贺威以及在场的所有警察提出质疑。 「我和那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非要冒巨大风险杀我?」 结果,问题没问出,他已经从之前的交谈中找到答案了。 真是倒霉。 赵敏希的品鉴会挤了那么多权贵名流,那个可怕的杀手怎么就偏偏撞在他的身上。 谭杰胆怯地看着贺威,请求道:“在犯人落网之前,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 贺威摇头:“你一直待在这,让他怎么找你?” 杀手不来找谭杰灭口,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又怎么发挥作用。 “一,一定要出去吗?” “是。” “那,我能回事务所和白先生待在一块吗?” “不行。”贺威郑重道,“你必须像往常一样,回家住。” 闻言,绝望的谭杰倒吸一口凉气。 左边,吕浩然用胖乎乎的手掌拍了拍他单薄的脊背,鼓励道:“没事的,我们全员都会在你附近,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可是……”谭杰垂下头,低喃:“对方用的是枪啊。” 四面八方,他怎么知道随时能取走他性命的子弹会从哪里飞来。 “放心吧,不会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的。” 谭杰抬起头,商思文对他笑了笑。 “有防弹衣。” “那,头呢?” 他可是亲眼看到赵敏希被一枪击杀,子弹击中后脑,死者口腔爆裂,惨不忍睹。 “也有头盔!” “也是防弹的?” “那当然!”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邀请谭杰配合引杀手上钩的目的是逮捕,不是喂食,怎么可能会真的让他置于险境。 第80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8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结果却是卖家秀与买家秀的区别。 谭杰站在陌生的别墅中央,望着南北通透的巨型落地窗,心脏砰砰打鼓。 他转头看着给三队全员布置任务的贺威,想问又不敢插嘴。 等了半晌,众人散去。 谭杰连忙跑到贺威面前,问道:“这是哪呀?” 刑侦三支队散会后,贺威叫他跟着走。 以为贺队长打算送他回家,谁曾想,越野车拐着拐着就走偏了。 “从现在开始直到抓住真凶,这里是你的家。” 说着,贺威递给他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 “上面是计安给你安排的人设,你简单看一下就好,不需要做什么。” 人设? 谭杰懵了。 不是说让他回自己家住吗? 打开文件夹,是一张个人信息资料表。 除了右上角的生活照是他本人之外,余下的全部信息,谭杰一个字都不熟悉。 不但名字生日是编造的,就连他的个人经历、家庭背景、父母的职业,全部都是假的。 “贺队长。”谭杰抿了抿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呀?” “赵敏希的品鉴会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业界名流,计安说,当初他就是靠这张纸把你和catharina一块送进玻璃房子的。” 谭杰诧异道:“意思是,这张纸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没错。” “难怪。” 当初,他看着邀请函上印着陌生人的名字,还以为是白先生和catharina随便弄来其他人的邀请函借他用,没想到,这居然是专门为他伪造的身份。 可是这个假身份才诞生不过一周,这么短的时间,凶手真的能上钩吗? 透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器,白计安、栗山凉和catharina坐在事务所二楼的沙发上观察谭杰的一举一动。 “哎。”catharina抬手碰了碰白计安,“你真打算把他完全交给警察呀?” 谭杰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惨遭家长抛弃的小孩,着实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白计安淡道:“贺威在,和我在,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呀?他的老板是你,又不是贺威,就算你们俩现在两个人过得跟一个人似的,但在其他人眼里还是不一样呀!” 就好像有一天白计安告诉她,从明天开始你跟着贺威,他说什么你干什么,她也不乐意呀! “不一样也没办法。”白计安看着屏幕上的贺威,“我在市局出现的频率已经很高了,低调些,没什么不好。” “这点我倒是赞同,但,你起码约他私聊一次说清楚吧!” “我有说清楚,在纸上。” catharina回头一看,屏幕上的谭杰弯腰拾起从文件夹子里掉落的信封。 展开信纸,catharina隐约看到信纸上浮着一行黑字。 谭杰双手握着信纸好半天。 看得栗山凉和catharina不由好奇白计安到底写了什么。 正打算问时,谭杰倒了倒信封,一张银灰色的塑料卡片躺在他的手心。 银行卡! catharina的眼睛都亮了。 “这么好!” 配合警方执行任务不是公民义务吗?还给发奖金! 她立刻拍了拍白计安的肩,好奇道:“给多少钱啊?” 弄得她都想和谭杰换了。 白计安反问:“加班费能有多少钱?” “那要看老板是谁了!” 如果老板是白计安的话,按照他们平时的经验,自然是少不了的! 似乎是觉得话题太过干瘪没有营养。 白计安话锋一转,问栗山凉:“昨天晚上要你做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如今,他们只等手握黑色筹码的「b chip . 」上钩。 等到警方正式逮捕他,贺威按照他说的准备,好戏才算正式开场。 待警方万事俱备,谭杰坐在偌大的主卧里,准备正式进入角色。 他低头看着白计安给他的剧本,上面清楚地标明,他的职业是美食品鉴师。 网络上,他有自己的微博账号、曾在多份报刊杂志开设过美食专栏,甚至还有自己着作的美食作品。 看着煞有其事的书名,谭杰对躺在桌角的手机眨了眨眼睛。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在搜索栏输入资料上的假名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谭杰用微微颤抖的指尖点击搜索。 刹时,有关他全新身份的词条布满整个屏幕。 一夜间,他好像真的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族变成了拥有百万粉丝的美食品鉴师。 “天啊……” 他赶紧打开微博,同名账号,他曾发布过的文章、图片、视频竟然有三百余条。 关键是,它们的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年前! 甚至,有些图片和视频里,还曾出现过他的脸! 这是怎么做到的? 难怪贺队长一句话都没多讲就把他塞进这栋二层别墅里。看来白先生给他的这张纸里面,已经包含了全部的讯息。 他曾利用纸上的假身份拿到赵敏希品鉴会的邀请函。 在那里,他不小心撞到假扮成侍者的凶手。 他意外捡到他掉落的钱包,不但发现了黑色筹码,还看清了侍者的脸。 如今,侍者的同伴被抓。 就算他不担心被同伴出卖,也会担心那个在品鉴会上见过他容貌的自己。 他活着的每一秒于侍者来说都是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为了能彻底摆脱警方,切断线索,他必须找到他、杀了他。 谭杰转头,看着把窗子挡地严严实实的窗帘,想起被一枪爆头的赵敏希,心颤不已。 怪不得贺威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每天都拉着窗帘,不许露缝隙,不许打开。 谭杰双手持着手机,再三犹豫后,给埋伏在附近的贺威发去信息。 「一直拉着窗帘,凶手什么都看不到,会不会找不到我?」 半晌,消息回复。 「不会。」 如此笃定的答案,莫非还有什么他没有参透的重点? 谭杰沉思片刻,刚打出「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发送,贺威的下一条信息弹出。 「因为此时此刻,他正通过监控,看着你。」 第80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89 什么! 谭杰怔愣地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什么叫做凶手此时此刻正在看着自己? 在哪? 他明明已经按照贺队长的吩咐,把别墅里所有的窗帘全部拉上了呀! 为什么凶手还能看到他? 他是通过什么看到自己的? 还有什么能看到自己?! 陡然,谭杰猛地睁大眼。 监控器!! 是监控器! 凶手拥有入侵监控的能力! 意识到此时此刻,杀人不眨眼的真凶正透过监控器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恐怖的视线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干柴冰冷的指尖从他最后一节脊骨开始,一点点地爬上他的颈椎。 谭杰的四肢百骸犹如坠入冰窟,僵直不已。 反复呼吸,谭杰慢慢抬起头,向悬置在头顶上的监控器看去。 叮咚! 手机一颤。 谭杰吓得全身一震。 他回过神,低下头看着贺威最新发来的信息。 「别动,别看,按照剧本继续演。」 别动?! 怎么连贺队长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不是撤到别墅附近埋伏了吗? 难道,警方离开前,在他的房间还放了其他的监控器? 还是,其他原因…… 谭杰彻底混乱了。 他扭头看着躺在桌角上的信封。 想起白计安留给他的银行卡。 里面的数字是多少他不知道,但以他对白计安的了解,他向来大方,不会亏待自己。 这一战,要是他不小心死了,就拜托警方把银行卡转交给他的父母,也算是他这个没有办法给他们养老的不孝子最后的一点心意了。 想到这,谭杰上一秒还咚咚击鼓的心脏似乎平静了许多。 他长吁一口气,重新打开白计安留给他的文件夹。 贺队长要他按照剧本演。 剧本的话……美食评论家是自由职业者。 由于「他」年纪轻轻财务自由,平时不是工作就是在享受生活。 但因为「他」性格内向,偏好独处,所以即便完成工作,也鲜少出门。 爱好是读书、冥想、看电影、听音乐。 特别单独列出一栏标清「他」的爱好……意思是叫他选一项做给凶手看吗? 谭杰盯着四个再寻常不过的选项。 读书? 以他现在紧绷到不正常的状态,十个字之内必定看差行。 冥想? 胡思乱想还差不多。 余下只有音乐和电影。 谭杰果断拉过电脑,找出一部他反复看过很多次的经典喜剧片。 谭杰颤颤巍巍的背影暴露内心的恐惧,看得埋伏在别墅附近,盘腿坐在玛莎拉蒂顶棚舱上的catharina脑仁生疼。 可疼归疼,她却没办法解决。 谁叫这世上没有魔法,没人能改变凶手撞到谭杰的记忆。 “怎么样?” catharina探头,询问副驾驶位上的栗山凉。 “入侵者还在线吗?” 栗山凉“嗯”了一声,随后扯下一张便签纸写下入侵者的ip地址,递给白计安。 “看来哥猜得没错。「b chip. 」果然是多人分工合作,贺威逮捕的应该是每一次负责动手的,而另一个就是从始至终都藏在暗处的网络技术高手。” 郑庭案就是他们互相配合,一个负责在郑府的监控器上动手脚,另一个闯进被害人卧室,举枪杀人。 “话不要说得太死。”catharina道,“我们没有他不会用枪的证据。” 一旦轻敌,受伤的是自己。 白计安垂眼看着纸条,片刻,他把纸条捏成一团废纸扔进垃圾桶。 栗山凉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不用告诉贺威吗?” 如今他通过反追踪技术找到入侵监控器的凶手。 只要他们把消息传达给警方,贺威有极大可能在凶手出现在谭杰身边之前逮捕他。 catharina敲了敲副驾驶靠背,说:“你是不是傻了?忘了我们折腾一天一夜布局是为了什么了?。” 如果只是为了模仿「黑桃k」的「b chip . 」她才不会这么拼。 “我当然记得,只是……”栗山凉担忧地望着白计安,“计划,你告诉他了吗?” 白计安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了句:“放心。” 从早到晚。 入侵者通过监控器看了谭杰一整天,别墅内内外外的人跟着他等了一整天。 入夜时分,栗山凉眼前的屏幕微微闪动。 “来了!” 白计安慢慢睁开眼,斜睨电脑。 catharina紧随其后,从顶棚舱探身下来。 栗山凉利用白天定位的ip地址锁定凶手的藏匿点,提前熟悉周遭路况、建筑、道路信息。 尤其是附近所有可能拍到他出没的监控设备,同时进行入侵。 看着被监控画面分成九块的屏幕,栗山凉和catharina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但奈何天刚暗下来不久,马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想要从中找到未曾谋面,只在画像上看过的目标实在艰难。 白计安看着副驾驶和后座两双精光闪闪的大眼睛,叹道:“省省力气吧。就算你们不找,他也一定会来的。” “那要是找到了,不就是大功一件吗?” 闻言,白计安好奇地回过头,只见刚刚还瞪大双眼盯着监控的catharina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伸手拍了拍小栗子的肩,指挥道:“右上角的监控,时间向前调43秒。” 栗山凉照做。 静止的画面上拍到的店铺两家,一家超市、一家面馆。店门前路过的行人五个,三男两女,有独自一人低头疾行、有两人搭伙有说有笑。 “是他。” 白计安盯着画面中间,头戴鸭舌帽,身穿深蓝色薄外套的男人侧脸。 正是他带着catharina跟踪邵凌云去射击俱乐部,站在「封神榜」大屏下面,和他们侃侃而谈的前台小哥! catharina瞧着静止的视频画面,叹道:“难怪射击俱乐部的357magnum不翼而飞。贺威的战友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店早就进了不祥的家伙。” 找到具体目标,栗山凉立刻从此人出门的那一刻开始查起。 第81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0 半晌,他对比追踪到的ip地址,说道:“看来他就是「b chip . 」的其中一人没错了。” 回想那天他们之间的对话,catharina着实诧异。 “那天你和我都在,居然完全没有看出他有问题。演技够好得了。” “什么意思?” 栗山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白计安,又看了看眸光闪烁的catharina,问道。 “你们见过他?” “嗯。”catharina用下巴指了指白计安,“就上个月末,陪他抓情敌来着。” “情敌?什么情敌?”他从未听说过。 catharina摆摆手,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 她记得,当初男人身上穿着的工作短袖,右胸口的名牌上刻印的名字是:林羌。 现在看来,林羌这名字,大概率是为了混进射击俱乐部使用的假名字。 不过,当初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在俱乐部工作三年了。 可三年前,郑家公公、儿媳的矛盾还没有到非要杀人灭口不可的地步。 况且,三年前郑庭也没有被挂上暗网的悬赏令。 所以,林羌最初混进射击俱乐部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偷走357magnum射杀郑庭,赚取三百万美金。 那么,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catharina冥思苦想。 “为了找到封神榜上排名第一的丹顶鹤。” catharina和栗山凉看向终于开口的白计安,愣了愣。 “难道……”catharina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难道「丹顶鹤」就是「黑桃k」?” 在旁观者眼中,「b chip . 」一直以「黑桃k」小号自居的事从来都没有被「黑桃k」本人辟谣过。 正是因为他们大摇大摆存在已久也没有被「黑桃k」处理,所以江湖上才会有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的传闻。 但真相是,「b chip . 」不仅不是职业杀手中大名鼎鼎的「黑桃k」,甚至,他们连「黑桃」的邀请都没有收到过。 不被重视,甚至被忽视的「b chip . 」,内心最恨的大概就是蔑视他们的「黑桃k」。 但如何做才能一雪前耻呢? 找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桃k」本尊,杀了他,广而告之。 “很可惜。”白计安摇摇头:“「丹顶鹤」不是「黑桃k」。” “你怎么知道?” “因为。” 不论想起几次,白计安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丹顶鹤」是贺威,他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 catharina突起的一嗓子吓了栗山凉一跳。 白计安瞧她瞠目结舌的表情,说:“没错,我当时的反应和你差不多。” “你先别管这个!”catharina反问,“你都不担心吗?” “什么?” “如果依你所说,「b chip . 」从三年前开始潜入射击俱乐部,为的是调查贺威。” 白计安不是向来对盯上贺威的人极其敏感吗? 怎么今天好像不当回事似的! “因为林羌和刚开始看到封神榜的我们一样,以为十五年蝉联榜单第一名的「丹顶鹤」和「黑桃k」有某种联系。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所谓的十五年、年久被丢失的客户名单和张大辉经理说他在班十年也没有见过「丹顶鹤」,都只是他们战友几个人围在一块,为了提高业绩想出来的唬人噱头。” 不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出现的「丹顶鹤」,追回那时,他和贺威还是每天辛苦上下学的小孩子。 连一切起因的贺颜和朱艺雯也同样没有出入社会。 贺颜、朱艺雯没有进入「组织」,贺威不可能出现在暗杀名单上。 所以,在不知真相的外人眼中,按照时间推算,「丹顶鹤」的真实年龄不小,甚至和「黑桃k」在职业杀手中成名的时间前后差不到三年。 「b chip . 」,辛辛苦苦潜伏三年,真是被李仁他们三个在阴差阳错间骗惨了。 栗山凉无奈一笑,说:“怎么忽然觉得「b chip . 」有点惨呢?” 一直追着「黑桃k」跑,甚至不惜冒充他、激怒他,引诱他出现一决胜负。 结果,「黑桃k」就像看不见听不到似的,常年无视他们。 catharina冷哼:“要怎么说冷暴力厉害呢?连靠杀人赚钱的疯子都受不了。” 但,话又说回来。 「黑桃k」实力强大,以至于在职业杀手中盛名在外这点,的确让她非常得不爽。 白计安抬腕看了眼手表,扭头问栗山凉:“人到哪了?” 栗山凉标注地点,算准时间后,回复:“预计十五分钟后出现。” “很好。” 白计安推开车门,回看两人说:“按计划行事,一切以性命为前提,切勿冒险。” 别墅内。 谭杰双手抱着软枕坐在电脑前,有些犯困。 孤孤单单一个人等了一天。 起初的心惊肉跳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平淡。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卧室灯,看着屏幕上第五次滚动的片尾,他百无聊赖。 怎么还不来? 如果他命中注定难逃此劫,那么,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管他是职业杀手还是入行新手。 随便一个,快点来吧…… 他实在不想把拳头大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了,真的噎。 叮咚! 谭杰拿起手机,是贺威发来的信息。 「正常起居,困了就上床睡觉。」 谭杰无言。 如此风轻云淡的话,贺队长他到底是怎么平淡地说出来的。 上床睡觉。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上去。 但是,只要他一想到郑庭就是躺在床上被凶手一枪爆头,他就晦气得心悸。 就算他认命了,能不能换个有创意的地方死? 他站在卧室中央思来想去。 客厅? 不敢出去。 卧室窗子下面的贵妃椅? 有点憋屈。 衣柜? 更憋屈。 转了一圈,他发现除了卧室中央kingsize的双人大床之外,没有一处更加体面的地方。 犹豫之际。 楼下,咯吱一声门响…… 第81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1 谭杰浑身一颤,他定睛望着紧闭的卧室门,屏住呼吸。 砰! 他陡然回神,忙不迭地向后退上一步。 他低下头,脱手的电话砸在地板上,屏幕炸裂。 不祥的预兆。 谭杰的眼圈顿时红了,他赶紧捡起手机,用颤抖到无法控制的手指向贺威发送求救信息。 不停地按,不停地按错。 错了,删了,编辑;错了,删了,编辑,循环往复。 听着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他的恐惧也随之放大。 吧嗒! 一滴泪落在屏幕上,模糊了视线。 谭杰感觉自己没用极了。 同样是成年男性,为什么只比他大几岁的贺队长和白先生无论做什么都临危不惧,为什么到他这……连起码控制自己身体不抖的能力都没有。 按下发送键。 谭杰抬手抹干眼前和屏幕上的泪。 咔。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门上的圆形把手缓缓转动。 他没有锁门! 要开了! 要开了! 杀人凶手就要进来了! 谭杰脚下一软,向身后的衣柜连退几步。 正要顶上柜门的瞬间,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按住他的肩! 谭杰僵着脖子,余光扫上不知何时打开的柜门。 他张了张嘴,那手又在他出声的前一秒捂住了他! 紧接,谭杰身体一轻,被手的主人按进衣柜。 伴着紧张到几乎要爆炸的心跳声,谭杰睁开眼。 贺威转身,一把握住才启开一条缝隙的门板,对准门外男人的腰腹就是一脚! 炸裂的巨响打破黑夜的沉寂,毫无防备的林羌狠狠摔了出去。 刹时,四周一阵骚动! 待林羌睁开眼,三队三小只站在他的身子周围,用黑漆漆的枪口瞄准他。 快如雷霆的行动把惊魂未定的谭杰看傻了。 他微微抖着身子,正想从衣柜里出来,询问贺威是不是已经结束了,他不用再演了时,背后,他紧紧倚靠的木板动了。 谭杰颤颤巍巍地扭动脖子向上一看,本应严丝合缝的木板顶端,如今真的开出一条灰色的缝隙。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下一秒,两根白到发光的手指从缝隙伸进来,用力扣住木板,似乎想用蛮力把板子全部按下去。 “啊!!!!” 在木板被彻底按下去的同时,谭杰身子一歪摔出衣柜。 他翻过身,只见白计安从衣柜里泰然自若地走出来。 “白……白先生?” 谭杰不懂是自己眼睛花了,还是一整天过山车的经历让他失了神志,幻想白先生会来,幻象就真的来了。 白计安低头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谭杰,向他伸出手。 “你还好吗?” 谭杰怔怔地看着向他伸来的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短而干净的指甲,和刚刚从缝隙里伸出来的手指一模一样。 这不是幻象。 谭杰抿上颤抖的嘴唇,劫后余生的眼泪瞬间填满了整个眼眶。 “白先生……白先生……白先生!” 委屈的哭叫声不绝于耳。 贺威率先回身推开门板,房间内,谭杰抱着白计安,仰天哭得乱七八糟。 白计安瞧见贺威,看着他挤在一块的眉头,求理解地笑了笑。 此情此景,铐好林羌的三小只似瞧到好戏般相视一眼。 韩阳双手抱胸,望着贺威背影的同时,一脚踩住躺在地上不断扭动身体试图逃跑的林羌。 “老大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商思文赞同地点点头:“真是。” 酸味都快顶破房盖了,也只能看着,不能阻止。 忽然,贺威回身瞪着他们:“没事干了是不是?” 三小只一激灵,立刻弯腰拉起林羌,准备向楼下走。 见状,白计安立刻拍了拍谭杰,示意他放开自己。 越过贺威,白计安走到林羌面前。 “等等。”贺威拉过白计安伸出一半的手,“我来。” 白计安抬眼看了一眼贺威,又扫了一眼他右侧的落地窗。 他自然地抚上贺威的背,笑眯眯地说:“你来。” 在所有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贺威搜身的双手上,白计安悄无声息地绕到他的右侧,用自己的身体将贺威和玻璃窗隔开。 钥匙、左轮手枪和黑白拼色的黑桃筹码。 贺威打开弹巢,倒出里面的357magnum在指尖转了转。 和击杀郑庭那枚带编号的子弹不同,这些子弹不是从射击俱乐部偷来的。 贺威把子弹和手枪装进证物袋。 他盯着林羌,忽然想问问他李仁他们到底有什么地方碍到他。 潜伏三年的职业杀手想做一票撤退就不声不响地辞职离开,为什么偏偏要陷害他们。 如今,就算把清白还给他们,射击俱乐部没有管理好实弹也是事实,相应的法律责任他们必须承担。 贺威沉沉地叹上一口气,对三小只摆了摆手。 “带走。” “等一下。” 白计安晃了晃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黑白筹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它放进林羌右胸口的衣服口袋里。 “还给你。” 他看着林羌,温和一笑。 别有深意的态度让林羌眉心一皱。 白计安。 他记得这个人。 他曾经带着一个美丽的俄罗斯女人光顾俱乐部,枪法了得。 他注意到他,和同伴调查过他。 不过事实表明,他既不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丹顶鹤」,与「黑桃k」也没什么关系。 没当过兵、也不是警察。 资料很容易查到且脉络清晰,无篡改的痕迹,可以说天衣无缝。 林羌深深地看着白计安。 一潭清水。 究竟是它真的清澈,还是你的认知局限让你觉得它是清澈的呢? 三小只带人下楼,白计安回头对已经恢复冷静的谭杰招了招手。 贺威回头看着落在最后的两个人,故意放慢脚步。 “你还在腿软?” 谭杰迎面对上贺威投来的视线。 有收敛却不多的压迫感让他顿感紧张。 回想一下,似乎从方才他因为太害怕抱住白先生大哭之后,贺队长就开始用下巴看他了。 为躲避视线,谭杰深深低下头。 可奈何贺队长的怨念太强,哪怕他不用眼睛去看,皮肤也能感觉到有箭头正在他的头顶上戳戳戳。 第81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2 恃强凌弱的场面,白计安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伸手捏了捏贺威的腰,笑道:“别闹了。” 贺威郁闷地撇撇嘴,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快步追上即将走出别墅的三小只。 可他刚迈出两步,身后随即传来白计安苦痛的呻吟声。 贺威立刻回到他身边,托起他的伤腕查看。 “怎么了?是不是扭到了?很疼吗?有没有撕裂的感觉?” 白计安低头看着担心自己的贺威,复杂的情愫化成流波,在他的眸中一闪而过。 砰! 狙击枪响。 贺威一怔。 他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门外,夹在韩阳和陈泽洋中间的林羌抖了抖身子,像是没有生气的纸娃娃,缓缓坠地。 贺威松开白计安的手,冲到外面,对已经愣住的三队全员喊道:“找掩体蹲下!” 一嗓子拽回三个人的魂魄。 三小只立刻松开林羌,上前一步,背靠警车坐在地上。 他们定睛看着倒在两米之外的林羌,子弹击穿他衣兜的黑色筹码,连同右侧胸口内红而有力的心脏。 伤口犹如新生的泉眼,涌出股股温热的黑血。 谭杰望着窗外突发的惨烈一幕,脑袋一片空白。 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怎么回事? 为什么凶手被杀了? “还没有吗?” 谭杰转头看着突然说话的白计安。 他的耳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 他目视前方,气定神闲,对外面的一切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在意料之中。 栗山凉独自一人坐在玛莎拉蒂的副驾驶,盯着眼前不断闪动的屏幕,说:“还没有。” 话落,耳机内传出一声急躁的咂嘴声,紧接,似有似无的机车引擎声响起。 “catharina。”白计安沉声命令,“冷静。” 与此同时,森林内。 完成任务,男人半蹲在地,把大狙装回枪箱。 背后,飞行昆虫连续振翅的声音使他手下一顿。 异常的震动频率不是在飞,而是悬停。 他不紧不慢地伸手搭上箱盖,合上枪箱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掏出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举手击穿无人机。 栗山凉不敢相信地看着突然黑掉的屏幕,心脏怦怦作响。 头都没回,单靠迷你无人机微弱的展翅声锁定位置,在深空下盲击。 落入白计安的陷阱和神乎其技的枪法,绝对是他们要找的人没错! “找到了。” 栗山凉抖着嗓子,激动地喊道。 “是「黑桃k」!catharina!” 话落,川崎h2的引擎轰鸣声震响整个山林。 提起枪箱的男人抬头望去,森林上空鸟兽惊飞,暗淡的月光下黑压压的影子四散开来,片片黑羽犹如雨下。 耳畔,乌鸦啼鸣。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一片五彩斑斓的黑羽从他的眼前飘落。 眨眼间,静谧的森林中又一次响起迷你无人机的振翅声。 男人定睛望去,一个眨着红眼睛的小黑影从树干后面探出,随之,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纷至沓来。 短短两秒,五十架无人机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包围。 韩阳按下支援发送键,扭头向贺威的方向看去。 忽然,贺威起身,拉开驾驶门钻进去的同时,对三小只说:“跟上!” 三人立刻上车,点火时,副驾驶的商思文忽然指着山林说:“那是什么?” 韩阳和陈泽洋定睛看去,灰白色的烟雾从树梢上徐徐飘出。 “烟雾弹?” 三人怔愣时,黑色的越野车从他们的眼前疾驰飞过,紧接,山林里刺耳的引擎声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 下一秒,一辆红色老款桑塔纳披着烟雾,从茂密的树干中飞出! 贺威一把打过方向盘,毫不犹豫地向桑塔纳的车头直冲而去! 眼看两车相撞之际,男人迅速拉起手刹急停。 隔着灰色面罩,男人对越野车驾驶者勾起嘴角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挂上倒挡。 伴着轰鸣的油门声,他突然按下手刹,在越野车旁画出一个巧妙的s后,举枪对准已经追上来的越野车车胎,连击四枪! 而后,他调转车头,径直向紧随而来的警车车头奔去! 眼看极速靠近的红色桑塔纳没有任何要停下和拐弯的意思,车内三小只呼吸一滞。 对方破了贺威的追击已是成功大半,如今直朝他们奔来,原因总不会是想同归于尽。 除了嘲讽,笃定警察会贪生怕死,提前转向让道看着他扬长而去之外,韩阳想不出任何理由! 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韩阳定睛看着对面的灰面人,气得牙根咯咯作响。 “今天谁躲谁是孙子。” “韩阳!” “你要干什么!”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商思文和陈泽洋齐声高叫。 后座,陈泽洋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吼道:“外面有支援,贺队早就准备好了的,你忘了吗!!停车!!” 韩阳咬着牙,在生命与尊严之间纠结不已。 陈泽洋抬头看着挡风玻璃之外疾驰而来的桑塔纳。 两辆车车速都不低,如果韩阳再不停车,不到五秒他们全员非死即伤。 千钧一发,商思文果断按开安全带扑上去,双手拧过韩阳手上的方向盘! 行道偏离,红色桑塔纳紧贴警车左侧车身驶过。 三人扭头望去,驾驶位上,戴着灰色面罩的男人旁若无人地目视前方,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一样。 “妈的!” 韩阳一脚油门下去,调转车头追上。 见他们没有受伤,贺威长吁一口气,打算点火跟上。 忽然,白计安站在他的车头前,望着他说:“下来。” 贺威自知前轮车胎全爆,就算他着急追上去,非但跑不远,搞不好还会有性命危险。 思虑片刻,他只得听白计安的话乖乖下车。 “你的车呢?” 白计安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打开手机递给贺威,屏幕中间,一个红点正在山外的柏油马路上高速移动。 栗山凉驾驶着玛莎拉蒂,斜上方,catharina骑着川崎h2在山坡上,与白色超跑不相上下地飞驰。 “你确定他走这条道吗?!” 栗山凉斜睨一旁连接无人机的大屏幕,淡道:“放心吧。绕过这片山,你就能见到他了。” 第81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3 catharina抬头望去,前方尽头,山体以海平线环绕。 只要她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开,转弯的一刻,就是他们相遇的瞬间。 catharina重心偏移,川崎h2以几乎卧倒的方式贴地面前行。 栗山凉侧目,搭在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 多年以来,catharina有多希望找到「黑桃k」亲手杀掉报仇,他再清楚不过。 恨之入骨,怕不能将其碎尸万段的心情,他虽无法切身感受,但任谁都能明白,一个年纪轻轻便放弃未来大好人生,只为寻仇而活的人,她的决心究竟有多么强烈。 「小栗子,给你穿这件!白计安的衣服。哎,别跑呀!你怕什么?贵怎么了!?他小时候的,穿不进扔了也是浪费!快点过来!什么?太好了,你不配?谁说的!你给我记住!每个人都是平等、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你是不配的,你什么都配得上!」 「铛铛铛!看看我今天做了什么!俄罗斯传统美食,红林汤、布林饼和stroganoff!快尝尝!好吃不?什么!不好吃?!那也是我做的不行,和俄罗斯没有丁点关系!」 「白计安!你干什么呀?训练就训练,小栗子营养不良还没完全调理好呢,你还真打呀?别总拿你对付我那套敌人在战场上不会给你留余地的理论!我不听!我只听医生的!医生说他现在身体不行,你就不能打!」 「计安哥,你是不是和catharina吵架了?没有?那昨天晚上,我起夜路过时,为什么听到她躲在房间里哭呀?我今天挺乖的,没惹她生气呀!」 「你不懂亲人的意义?那你喜欢我和白计安吗?在你最痛苦、伤心,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感觉到孤立无援,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时,心里会不会想我们,想依赖我们?没错,这就是亲人的意义,也是你不再孤单的意义。」 栗山凉凝望着前方奔驰的黑绿色机车,过往的一幕幕犹如电影片段从眼前闪过。 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 白日。 他们三人享受彼此相伴的快乐,像个没有感觉的机器般寻找线索、提升实力、推进计划。 夜里。 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卸下一身的疲惫躺在床上,凝望空荡的天花板,将埋藏在心底的伤口偷偷拿出来,独自舔舐。 可惜仇恨、自责的心情并不会因为长久而来的安慰消失,反而会因为日日夜夜不断地自我提醒变得愈发深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能打破桎梏她的枷锁,让她真正从五年前的血夜里走出来的,唯有「黑桃k」的命。 栗山凉默默踩深脚下油门,眉头紧锁。 在你孤立无援时无条件站在你身边帮助你的,就是家人的意义。 「catharina,我会帮你。」 临界转弯,盲区响起车速异常的轰鸣。 栗山凉紧张地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减速的catharina,转眼去看立在转弯处的反光镜。 红色的桑塔纳从对面疾驰奔来,栗山凉踩死刹车的同时打死方向盘,把玛莎拉蒂横在山路中央堵住所有去路。 不待他推门下车,同样在反光镜上看到他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向右侧的山坡转弯! 栗山凉震惊地瞪大双眼,亲眼目睹红色桑塔纳犹如长出一对翅膀,从近八十度的斜坡上一跃而下! 他冲上去向下一探,伴着震耳欲聋的落地声,桑塔纳稳准地落入下一层,马不停蹄地向山下逃亡。 栗山凉立刻回身拉开车门,头顶,跃起的机车如镇国将军胯下的汗血宝马,将他的身躯笼罩在巨大的黑影之下。 落上斜坡的瞬间,轰鸣的引擎震得栗山凉近乎耳鸣。 他跳上车,伴着身后逐渐清晰的警笛声调转车头。 六辆鸣笛的警车追在玛莎拉蒂身后,栗山凉踩着油门的脚不断下压。 直到冲出盘山路抵达山脚,宽敞的公路视野开阔。 栗山凉斜睨屏幕上高速追逐的两台车,只见川崎h2时速从起初的200公里每小时为起点极速上升。 眼看即将抵达300公里每小时,栗山凉再也忍不住,叫道。 “catharina,危险!” 话落,耳畔砰地一声巨响! 栗山凉大惊,顾不上身后的警车,将油门踩到底。 短短几秒,看着突然化作一道白光的玛莎拉蒂mc20 ,开出近200迈的韩阳懵了。 他脚踩到底,可惜警车时速上限大大低于超跑和机车,根本无力追击。 但他有一点想不通。 一辆普普通通,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扔进废车场的红色老款桑塔纳,它是怎么跑过身后追逐的一众新车的! “非法改装了吧。”陈泽洋道。 “非法改装?” 韩阳气得咬牙切齿,所有的力气全部集中在右脚,恨不得将油门踩爆。 “罪加一等!” 栗山凉面色凝重地向远方眺望,他听到空旷的沿海公路上传出川崎h2的引擎声! 他再次加速追上去,catharina驾着机车奔驰在桑塔纳的左右。 她不是没想过超越强行截停,但她担心,届时受伤最重的是自己。 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停车! catharina恨死了,为什么要在这遇到「黑桃k」,如果在美国、在欧洲,她就不必按照白计安的话把枪留下。 犹豫时,桑塔纳车窗忽然降下。 catharina转头,男人一手飙车,一手举枪。 黑漆漆的枪口瞄准她的脑袋,扣下扳机! 砰! 一枪打上头盔,catharina身体一歪,险些连车带人一块摔出去。 看着毫发无伤,连黑漆都没有破损的头盔,男人一愣。 竟然是防弹的! catharina甩了甩微微发麻的脑袋,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稍稍降速,待机车头部与桑塔纳车身齐平时贴近车门。 她高举匕首,一刀插进车窗缝隙。 第81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4 只听咔哒一声,车门松动。 catharina见状抽刀,伸手拉住车门把手。 眼看车门即将被拉开,男人一把打过方向盘,向catharina撞去! 同时,耳后响起悦耳的轰鸣。 男人抬眼向后视镜一探,以白色玛莎拉蒂为首,身后六辆警车一字排开。 男人冷笑,垂眼眺望远方。 灰色公路上蓝天秀丽,尽头,笔直的地平线慢慢凸起。 一条条黑色的线不断勾勒,生出一片气势磅礴的暗影。 男人定睛一看,迎面而来的暗影与身后一字排开的警车别无二致。 增援抵达,警方打算来个前后夹击,将他堵死在这段公路上。 眼看计划成功,位于中间的红色桑塔纳向右猛打方向盘,撞破围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冲进公路之外的土路。 栗山凉扭头放大导航,在看清「黑桃k」逃亡的尽头是何处时,对耳机里的catharina大喊:“快,五分钟之内抓到他!” 闻言,受到冲撞的catharina重振旗鼓。 所有车辆一股脑地冲进尚未得到开发的土路。 甩掉讨厌的机车,男人看着紧随其后的超跑,忽然向右偏离三米。 栗山凉顿感不妙,奈何车速太快,待桑塔纳闪开,面对满地大小不一的石头,他依然没了后悔的机会。 一辆辆底盘足够高的警车从他身边驶过,栗山凉只能调转方向,重新再来。 驾驶警车的韩阳从第四名一跃成为第二,他咬紧牙根,集中全部的注意力,默念在追上人前,千万不要出问题。 随着两辆车的距离不断拉近,副驾,商思文回身与陈泽洋相视一眼。 两人向彼此坚定点头,而后,齐刷刷地掏出配枪,探身对前方狂飙的桑塔纳进行射击! 砰砰砰! 连续三枪,六发子弹唯有一发击中车轮后胎。 商思文恨道:“土路太颠瞄不准!韩阳,你稳一点!” 韩阳看着飞起的漫天黄尘,咬牙切齿地嘶吼:“我倒是想呀!你也得切实际吧!” “如果贺队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射中!” “现在说这有用吗!打吧!直到截停他为止!!打光!!” 砰砰咣咣的子弹接踵飞来,击中要害的却少之又少。 男人抬眼瞄着后视镜,目光中尽是不屑。 紧接,他眸光一暗,似乎想到一个不错的游戏。 他放缓油门,接着在众人生疑的瞬间将车头调转,倒车飞驰。 倒行的红色桑塔纳对面是若干辆闪着警灯,妄想抓住他的大众汽车。 隔着两扇挡风玻璃,他与穷追不舍的韩阳安静对视。 那一刻,不但韩阳,就连商思文和陈泽洋都忍不住震撼。 男人遮着整张脸,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们甚至看不清他的双眼,但浓烈的讽刺味总是能穿透铁皮车身,直击他们的心灵。 “又一次。” 距离刚刚从别墅门前对撞之后的又一次挑衅。 韩阳怒视男人,正要加速撞击,以牙还牙时,余光一道黑影闪现! 砰! 川崎h2灵巧的身姿在警车中间不断穿越,最终来到红色桑塔纳车前与之狠狠对撞! catharina顶着「黑桃k」的车头,不断加大马力。 一个往前推一个往后倒,两辆纠缠在一块的车子在三小只的面前又一次与警车拉开距离。 “快看!” 商思文指着桑塔纳车后,一望无际的蓝海,他们竟然追到了断崖边! 陈泽洋定睛看去,两辆相持的车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危险,还在拼尽全力,不死不休。 透过玻璃,catharina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她恨不得,恨不得将这双沾满奶奶鲜血的眼睛抠出来泡进装满福尔马林的容器里。 日复日,年复年。 对视着,诅咒着。 强烈的恨意终于提起男人的精神。 他抓起副驾的手枪对着catharina身体就是一击! 同样具有防弹功能的机车服,见识过头盔的他已经不再意外了。 射击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了她,而是争取时间。 catharina被子弹击中的瞬间,强大的冲击使她身子一晃,趁势,男人果断踩下离合,以最快的速度推至前进挡,在落下断崖前与之对冲! 相对的两股力量瞬间僵持在原地,前没办法,后也没辙。 待所有警车将他包围,男人在车厢内乖乖举起双手。 警察们纷纷站在敞开的车门后面,举枪对准男人。 “下车!” 男人点点头,只听咔哒一声,他缓缓推开车门。 紧张的气氛令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 栗山凉站在警车后方,望着处于中心的catharina心焦不已。 警方与「黑桃k」对峙,不能轻举妄动的他只能祈祷她能保持冷静。 不要冲动。 千万不要。 眼看男人迈步下车,三小只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但凡他有一点歪心思,毫无疑问,他们会立即开枪。 恨了五年的仇人就在眼前,复杂的心情使catharina难忍战栗。 她好想冲上去。 只要一刀刺上去,大仇得报。 哪怕被警方当场逮捕,她也在所不惜! catharina不加掩饰的恨意,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似乎已经猜到她执着自己的原因,男人发出颇为无奈的轻叹。 他杀的人多了,想对号入座想想她到底是谁的人是没可能了。 不过,他斜睨她悄悄摸上腿侧匕首的手,轻吹哨子。 紧绷到极致的气氛被哨声打破,众人警惕地看向catharina。 趁此,男人一把拉过枪箱,转身跳下悬崖! 众人一惊,顿时冲上去对准不断下坠的人开枪射击。 似乎早有预料,所有子弹全部打在男人提前背在背后的枪箱上。 噗通一声! 男人坠入大海,杳无踪影。 与此同时,断崖百米开外。 完成任务,贺威放下手上的「狙击枪」反复看了看,对手持军用望远镜,靠在树干上观察一切的白计安说:“这东西哪来的?” 外形酷似狙击枪,质感却类似价格不菲的玩具,至于射出来的东西,既不是真的子弹也不是玩具弹,而是迷你定位发射器。 白计安放下望远镜,勾唇反问:“好玩吗?” “怎么说呢……有点假,不过我好久没摸大狙了,还成。” 谭杰一脸苍白地坐在汽车后座。 他看着车外谈笑风生的白先生和贺队长,转头,再看了看坐在他后侧,靠安全带捆绑才能勉强坐起的尸体林羌。 救命啊…… 第81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5 catharina站在悬崖边,俯视波涛汹涌的海面。 暗蓝的海水拍打着礁石,刚刚的一切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抓到的人在她眼前消失了。 “不要……” catharina抖着嗓子,泪水瞬间润湿眼眶。 “不要!” catharina大喊一声,疯了般跑向断崖。 “catharina!”栗山凉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人从崖边拉回。 “放开我!” catharina拼命挣扎,挣不开就去打栗山凉,逼他松开自己。 “你冷静点!” 栗山凉拦腰抱起失控的catharina远离悬崖。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一个阻,一个挣,很快扭打在一块,激起尘土飞扬。 catharina疯起来敌我不分,可怜的栗山凉又没办法还手,只能平白无故地生挨了好几拳。 见此,不止身后完全不识他们的警察,就连三小只也一头雾水。 追凶时情况紧急,他们没工夫思考太多。但现在停下来,冷静了,他们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生出同一个问题。 「这俩人是谁呀?」 突然出现不说,还对警方抓捕的嫌犯穷追不舍。 疑惑之际,身后忽然传出车子驶来的声音。 三人向后一看,险些被风沙蒙上一层黄土的眼睛顿时亮了。 “老大!” 韩阳一叫,所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只见贺威甩上车门,直奔他们走来。 他环视一圈,见无人受伤,算是松了口气。 栗山凉抬头看着赶来的白计安,双手还不忘按着激动的catharina。 白计安眼神一瞥,示意他起来。 没了束缚,catharina猛地撑起身体向悬崖边的方向跑。 白计安上前一步,一把扳过她的身体,揪起衣领。 catharina看着他的眼睛,手上一僵。 她颤颤巍巍地低下头,看着白计安塞给她的手机。 屏幕上,一个红点在海中不断移动。 是「黑桃k」的定位! 她怔怔地抬起头,白计安看着她,说:“收好,跟我回去。” catharina深吸一口气,泪眼模糊地点头。 “……好。” 白计安转头看着同样狼狈的栗山凉,扳过他的脸。 “额!” 无视他痛苦的呻吟,白计安扭着他的下巴左右瞧瞧。 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划痕,白计安着实头疼。 白白净净地借出来,晚上还回去差点不成样了! 还不知道聂开宇要怎么数落他。 “好了吗?” 闻声,白计安转头望去,贺威向他们走过来,至于他身后的警察,纷纷钻回车里,预备返回市局,从长计议。 白计安颔首,扭头对catharina说:“你状态不好,让凉开车带你回去。” 见白计安直奔川崎h2,catharina急道:“你的手!” 白计安回头:“什么?” “这里距离市区很远,能行吗?” 白计安伸手拆开绷带,露出痊愈的手腕,说:“已经没事了。” 之前他在别墅里假装扭到,只是不想让贺威跟着三队和林羌走出别墅。 同样是「黑桃k」盯上的人,万一他突然改变主意,瞄准贺威呢? 他决不能冒这个风险。 白计安跨上机车。 忽然,他身后人影一闪,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他的腰肢。 白计安噗嗤一笑,扭头看着突然决定蹭车的贺威,说:“你干嘛?” “搭车。” 白计安摇摇头,嘴角含笑地掰开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哄道:“乖,别闹了,回去开车。” 贺威俯身趴上白计安的肩,垂眼盯着漆黑的车把,上面有被桑塔纳碰撞后留下的伤痕。 “我不放心。” “我是老司机。” “再老我也不放心。”他抬起头,看着白计安的侧脸,恳求:“你就带上我吧……还是我叫拖车把它运回去,你坐我的副驾。” “你的车被拖走还不够,现在还要来拖我的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机车这类又快又是两个轮子的车开起来很危险。 “好了。”白计安拉贺威下来,他抬手指着他们身后陆续驶离的车,说:“大家都走了,你个当队长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趁无人在意,白计安把贺威推上从别墅车库里临时调出的奥迪rs q8。 谁道,贺威刚坐上驾驶位便转头问谭杰:“你会开车吧?” 谭杰懵懂地点点头。 “很好。” 贺威欣慰一叹,转身去拉车门。 见他准备下车,谭杰瞬间明白了贺威的意图。 他要留他一个人,和已经死掉的林羌! 是以,谭杰上一秒还正常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打住!”白计安指着躺在后座上的林羌,说:“这不是灵车,他也不是灵车司机,你留下陪他!” 说完,白计安重新按上车门,俯身,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嘱咐贺威。 “开慢点,安全第一。” 市公安局。 韩阳和陈泽洋合力,把林羌从suv后座抬出。 看着躺在解剖台上的林羌,成诺懵了。 “不是。”他指着尸体,扭头问贺威,“你就这么带回来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法医,草率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他知道贺威不是正儿八经学警察的,但行事风格也不必这么跳脱啊! 这样抬回来,他要怎么叫死者开口说话,找出杀他的真凶呀! 贺威不紧不慢,看着脸都急红的成诺,感觉非常新鲜。 认识这么久,无论处理水泡尸、巨人观、腐尸还是拼碎块,他都没见过成诺在情绪上有过大波动。 今天也算是开眼了。 “你想什么呢?”成诺瞪着贺威,“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贺威会故意做破坏线索的事。 “我把他这样带回来,一是因为他死的时候我和三队就在旁边;二是我知道凶手是谁,不需要再找线索。” “所以,你把他搬到我这是因为没地方保存?” “还有一点。”贺威指着他的左胸口,“我要他心脏里面的子弹。” 第81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6 解剖室出来,贺威恰好撞上从审讯室出来的斐辰。 “正好!”斐辰小跑过来,“省得我去办公室找你了。” 贺威颔首。 加上负责记录的黄玉卿,三个人走进三队办公室。 斐辰将讯问笔录递给贺威,向众人宣布结果。 “余玲承认了雇凶杀人的事实,动机和白先生提供的几乎一模一样。长期以来,公公郑庭的所作所为让身为儿媳的余玲的怨恨日益加深。直到两个月前,被害人又一次找余玲的麻烦。从前是不想让她常去咖啡厅,留下照顾郑鑫昀,现在是逼她关掉咖啡厅,否则就要叫郑鑫昀的生母来家里住。因为被害人时常以此作为要挟,余玲便没有当回事,直到她一天下班回家,看到郑鑫昀的生母抱着孩子坐在客厅与郑庭热聊。” “好恶心啊。”商思文感叹,“这放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都忍不了吧!” “那也不能雇佣杀人呀!”韩阳双手环胸,评道:“如今,郑庭死了没错,但她被定为故意杀人罪进去了。郑亿夫人的位置一下就空出来了,这不是纯纯给郑鑫昀生母倒地方嘛,糊涂!” “真没看出来。”贺威合上文件,扭头看着韩阳,“能屈能伸、权衡利弊,你还有宅斗的天赋。” 话落,办公室内一干人噗嗤一笑。 黄玉卿伸手,偷偷拽了拽商思文的衣角,附耳说:“贺队的意思是不是说韩哥适合给大官人当小媳妇呀!” “咳!” 黄玉卿脖子一缩,韩阳正了正领带,说:“我可都听到了。” “听到怎么了?”商思文扮了鬼脸,“本来就是。” 众人笑过,斐辰严肃地看着贺威,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等成诺消息,拿到照片后,我们去审讯室。” 说罢,贺威转身欲离开三队办公室。 迈出两步,忽然,他脚下一顿,回身问道:“二队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董圣雪的小狗遇害之后,陆玉行将刑侦队所有可调用的警力分成两波。 一波留在董家,一波去了范家。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把凶手「b chip . 」抓获。 等到他去审讯室,把林羌死亡的消息转告他的同伴,真相大白,危机也该自然解除。 “是这样的,贺队。”负责与二队联络的吕浩然上前一步,“案子没结,他们担心还会有意外发生,所以还在两家守着呢。” 贺威点点头,随后对斐辰说:“审讯的事交给我,至于射击俱乐部的三位老板,就拜托你了。” 斐辰见他似有愁容,宽慰道:“放心吧。案子的原委,但凡可以说的,我全部都会原封不动地替你带到。” —————— 浮浮沉沉漂泊四个小时,「黑桃k」望着不远处的无人海岸,有些筋疲力竭。 爬上沙滩,他卸下沉重的枪箱,动了动酸硬的脖子,仰躺休息。 今日,无风。 湛蓝的天空,白云似画家笔下的,一动不动地挂在天上。 如果她能看到的话,不知道会多开心。 嗡嗡…… 「黑桃k」扫兴地皱起眉,从湿哒哒的内兜里掏出手机。 黑色的屏幕上,白色的来电显示格外刺眼。 「a」 他疲倦地深呼一口气,接通电话。 “你是开天眼了吗?” 早不打晚不打,他前脚刚爬上海岸,他后脚就来打探消息。 就这么等不及。 「黑桃主」呵呵一笑,缺乏沉稳的年轻男声邪恶又狡猾。 “你见到他了?” “你说谁?白计安?” “除了他还能有谁?怎么样,很漂亮吧。” 「黑桃k」厌恶地皱起眉头,哼道:“从前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哈哈哈。”对面开怀一笑,叹道:“说实在,别说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一切都变了,在我亲眼看到他之后。” “所以呢?” 他不想听「黑桃主」这个疯子在他的耳边对男人表白。 “我要他。” “没问题。”「黑桃k」顿了顿,又说:“但你只能要一个。” “一个?没错,这世上不就只有一个白计安吗?” “我说的不是他。” 「黑桃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像早已抛在脑后般恍然:“你说的是,贺颜的弟弟?” “没错。他们俩二选一,按照我们曾经的约定,我只杀一个。” “嗯,二选一……好难呀!”「黑桃主」故意拖着长音。 装模作样、游戏人间的姿态,一如既往地讨他嫌弃。 「黑桃k」皱起眉头,冷道:“快点,我没时间和你玩。” “再快你也要等硬币落地不是?正面是贺颜的弟弟,反面是我的白计安。来,让我瞧瞧,正面还是反面。” 伴着清脆的硬币落地声,「黑桃主」问:“有没有兴趣在结果出来之前猜一猜?” “没有。” “啧啧啧,真是无趣的人。” 话落,听筒里的「黑桃主」惊喜地“哦”了一声,“结果出来了!是反面。” “我知道了。” 「黑桃主」反问:“你知道什么呀?” “杀白计安。” “错,杀贺威。” 「黑桃k」蹙眉:“不是反面吗?” “对呀。” “反面不是白计安?” “没错。” 一股郁结之火袭上心头,「黑桃k」横道:“你到底在玩什么?!不是说抛到谁就杀谁吗?!”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喜欢贺颜的弟弟。” “那就放了白计安,杀贺威。” “也不行。” 「黑桃k」深呼一口气,咬牙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杀谁。” “真的只能选一个的话。就杀贺威吧,至于我的白计安……” 「黑桃k」重申:“我只杀一个,你只能在他们中间选一个。”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快说!” “杀了贺威,把白计安抓来,送到我面前。这样,总符合我们曾经的约定吧。” 「黑桃k」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闻言,「黑桃主」兴奋一笑,说道:“我很期待。” 挂掉电话,他低头看着黑屏的手机,骂道:“变态。” 第81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7 “怎,怎么回事?” 聂开宇站在事务所门前,看着给他开门的栗山凉,愣住了。 对上他的眼神,栗山凉有些惊慌。 他半低下头,刚要解释脸上添彩的原委,手腕被聂开宇一把握住。 他挤进门,眼睛在栗山凉的身上反复打量。 “除了脸,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他声音轻柔不似生气,栗山凉顿时安心些。 他仰起脸,摇摇头,说:“没有。” 聂开宇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侧颈,突然抬头向二楼喊道:“白计安,你给我下来!” 栗山凉一惊,抬手想捂住聂开宇大叫的嘴。 聂开宇歪头躲开,顺势一把抓住伸向他的手握在掌心。 在他通知聂开宇下班来事务所找人至门铃响起,白计安早就做好了被他问责的准备。 他按下想要主动认错的catharina,缓步来到一楼。 聂开宇的脸色的确不好,但也没有失去理智。 他首先从上至下地打量白计安是否伤得很严重,判断为否,他才开口。 “怎么回事?” 他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栗山凉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八个小时过去,他回来,他裸露在外面的侧脸、手部指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确实,他看到的都只是擦伤,只要经过简单处理,甚至都不需要包扎。 但是,他心疼。 他必须知道原委。 白计安扭头看着一旁,急红脸蛋的栗山凉,说:“你先上去。” 以为他们要打架,栗山凉当然不干。 他抓着聂开宇的胳膊向自己的身后扯退半步,对白计安连连摇头。 “别动手,他很弱,打不过哥的。” 嗯? 聂开宇扭头看着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老婆,一脸问号。 他刚刚到底是爱他,还是在埋汰他? “谁说我们要动手?”白计安无奈叹道,“我只是想单独和开宇解释,仅此而已。” “真的?”栗山凉半信半疑,嘴里还不放心地嘟囔,“他真的不行,不禁打的。” 聂开宇望着他认真的侧脸,着实气不打一处来。 他伸手拍了拍栗山凉的腰,直视白计安。 “听话,上去。” 他倒是想看看,白计安能把他怎么样。 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栗山凉无奈,不情不愿地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走两步一回头,聂开宇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担心两人交谈会说什么,栗山凉双手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尽可能地向下探望。 尽管看不到人,能听到些声音也是好的。 “对不起啊。” 栗山凉回头,catharina走上来,背靠在栏杆上。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栗山凉静静地盯着她,片刻,说:“你还知道啊?” 他心疼地摸了摸耳根处的擦伤,咕哝:“下手这么狠,现在还疼呢。” 自从他平安夜遇上白计安,他就没挨过不能还手的揍。 突然被catharina抡了几拳,压箱底的破烂记忆竟然又趁机跑出来,恶心自己。 “我……” “得了。”栗山凉打住还想道歉的catharina,“你又不是故意打我的,不用这样。” 他不习惯。 他站直身,低头盯着她从悬崖回来就一直紧紧握在掌心的手机,问道:“怎么样了?” catharina垂眼看着从刚刚登陆无人小岛后,便不再移动的「黑桃k」,声音落寞:“他不让我追。” “不让去就对了。” 自公路追逐战回来,栗山凉对「黑桃k」的实力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至少,普通人是不可能在如此警力地围捕下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还独自一人在茫茫大海上,背着沉重的枪箱漂泊四个小时后登岸。 说他是英国陆军特种空勤团出身,他都信。 面对等级可以称得上变态的敌人,没有计划地莽撞行事,无异于送死。 他斜睨catharina的胸口,问道:“你没事吗?” catharina一愣,回神说:“什么?” “你不是硬扛了他一枪吗?” 在悬崖上,他亲眼看到「黑桃k」在与她对峙时,举枪射击。 红色桑塔纳的挡风玻璃被子弹穿透,生生地打在catharina的胸口。 防弹衣的确防弹,但被击中的人并不会毫发无伤。 如此近距离,胸骨很可能被子弹的冲击力震断。 似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段,catharina抬手摸上胸口一压,顿时眉头一紧。 看着她额头上泛起的汗珠,栗山凉大惊。 他立刻绕过catharina冲下楼,对还在交谈的白计安和聂开宇喊道:“快来,catharina受伤了!”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上来。 受击的胸口肉眼看没有大碍,但只要轻轻一压,catharina本就痛苦的表情立刻变得扭曲。 聂开宇道:“胸骨可能折了,送医院吧。” 具体的,要拍过胸部x光后再看。 “折了?” 栗山凉不敢相信。 骨折有多痛,亲身感受过的他非常清楚。 怎么会有人骨折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 甚至,如果不是他的提醒,catharina不去检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关于「黑桃k」和catharina的关系,聂开宇从白计安的口中听得差不多。 他伸手摸了摸栗山凉的头,温声说:“大概是因为「k」的出现,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回在自己身上的关系吧。” 从审讯室出来,贺威抬腕看了手表,对负责记录的陈泽洋说:“按程序结案,今天晚上全员正常下班,回家好好休息。” 自打郑庭死亡,他们和二队都没少折腾。 再不回家,恐怕连家门长什么样都忘光了。 “贺队!” 贺威回头,陈泽洋一脸凝重地说:“杀害林羌的犯人怎么办?” 他们总不能在逮捕职业杀手「b chip . 」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皆大欢喜地回家休息。 第81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8 贺威站定在原地,沉思两秒,说:“先回去休息,等我消息。” 整理好办公室,贺威锁门离开。 下楼前,他特别推开三队办公室的门,催他们赶紧收拾好,回家休息。 无论案子进展如何,凶手又逃去哪里,人不是这么熬的。 斐辰带着三小只追着他很快走下楼。 韩阳跟在贺威身后,屁颠屁颠地搭讪:“老大,你的车是不是送修了?我送你呀!” “别把休息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赶紧回家。” “事务所离着又不远,我不差这一会儿。” “不用。” “你别客气嘛!我还顺道送过商思文呢!她家不比白哥的事务所偏多了!” 商思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质问:“你什么意思呀?我麻烦你了呗?” 同事共事三年,他顺路送她回家的次数都不超过五回,还用得着他在全队面前,像做了天大的事一般复述一通? “别理他。”陈泽洋抬肘碰了碰商思文,共享情报:“他换车了。” 商思文莫名其妙:“所以,他是想向贺队……炫耀?” “不是。” “那是什么?” 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陈泽洋叹道:“因为他妈嘱咐他,叫他换新车后务必找个前途一片大好的人坐进去,沾沾喜气。” 商思文颇感稀奇:“还有这种说法?” 陈泽洋耸耸肩:“信则有。” 韩阳用他三寸不烂之舌追在贺威的屁股后面好说歹说。 好不容易,贺威松口,打算叫他送自己一程。 结果,市局正门外,等候许久的白色玛莎拉蒂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车篷。 白计安看着贺威,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贵气难掩的绅士,光是出现便足以改变主楼前一成不变的风景。 商思文不禁摇摇头,直言:“你被秒了。” 陈泽洋上前一步,伸手搭在韩阳的肩上拍了拍,劝道:“放弃吧,这不是你能对付的。” 韩阳双手抱胸,看着载上贺威,对他们挥手再见的白计安,感叹:“你说,这人有钱就算了,还这么帅。长得跟建模似的,谁遭得住?难怪老大沦陷了,这压根就没有武器能抵抗!” 三小只站在斐辰身边嘀嘀咕咕,身后,吕浩然和黄玉卿不敢相信地相视一眼。 他们,好像不小心吃了个不得了的大瓜。 上车,贺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计安开车的手,火辣辣的视线想让他无视都难。 “贺威。”白计安扭头看他一眼,“你干嘛?” 贺威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嘴上回复:“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 他很担心,怕最近情况紧急,白计安故意隐瞒他,勉强自己。 白计安失笑,说道:“你又不是医生,只用眼睛看能看出什么?” 连身经百战的专业神医聂开宇都不敢用肉眼判断catharina胸骨的伤势,他一个做刑警的,怎么看。 贺威抬眼盯着他的侧颜,说:“今天回去之后,你有没有休息?” 白计安如实摇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带你去医院找个医生看一下,只是这个时间,可能要挂急诊了。” “好啊。” 白计安爽快答应,几乎没有迟疑的态度让贺威感到意外。 他歪头打量专心开车的白计安,说:“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计安。” “什么?” “你今天怎么了?” 若是平时,白计安毫无疑问会拒绝他的提议,直到他扑到他的怀里撒泼打滚。 被白计安一路带到人民医院住院部,看着靠在病床上,接受谭杰投喂妙脆角的catharina。 贺威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复查了。 白计安接过聂开宇递来的x光片,照灯看去。 左侧第四肋骨中间有明显裂痕。 聂开宇道:“左侧第四肋骨骨裂,凶手当时想瞄准的是她的心脏。幸好你给她的防弹衣防御力够强。否则,伤情不会这么简单。” 白计安凝重地点点头,把x光片还给聂开宇。 而后,他扭头看着吃零食的catharina说:“你不是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catharina眉毛一挑,说道:“这是零食!” “我当然知道这是零食。” “那不就成了。” catharina把五指一伸,监督谭杰把五个妙脆角套在她的指尖。 满意后,她呜嗷一口咬下食指指尖的嘎嘣脆,说。 “对女孩子来说,零食有零食的胃,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她用下巴指了指床柜上的奶茶,对谭杰说:“管插上。” 谭杰有些为难。 他回头看了看聂开宇,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catharina舔掉唇边的碎渣,疑道:“你看他干什么?” 要看也该看白计安呀! 谭杰小声回答:“病人应该听医生的话,遵医嘱,好得快。” “没事!听我的,插管。”她想这口好久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信问白计安,奶茶算什么。我每次受伤,手术后麻药过效,伤口疼,只要半瓶伏特加下去,立竿见影。好几次了,我现在活得不是挺好的嘛,什么事都没有!” 况且,久病成良医。 受外伤如吃家常便饭的她早就发现,养病时,她吃的越开心,伤好的就越快。 反而精心照顾,顾虑这顾虑那的,更不容易恢复。 “用伏特加,止痛?!” 谭杰惊讶地瞪大眼,在catharina点头后,他转身用眼神询问白计安。 犟不过,白计安也懒得管。 “给她。” 话落,白计安扭头看着聂开宇。 “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管。俄罗斯人质量好,坏不了。” 栗山凉无奈一笑,说道:“这点我倒是赞同。” 心脏外侧的肋骨裂出一条大缝,里面的心脏却什么事都没有,显然不是一般体质的人能做到的。 “你们吃饭了吗?”白计安看着栗山凉和聂开宇。 见两人齐刷刷地摇头,白计安颔首:“正好,我和贺威也没吃,一起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第819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99 聊聊? catharina急忙撑起身子,问道:“聊什么?你们聊什么不能在这儿说呀!” 她还要听呢! 白计安回头看她,说:“你吃完了,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话落,他眯了眯眼,无声示意她。 catharina一愣,扭头看了看低头专心削苹果皮的谭杰,叹道:“行,那你们快点回来。” 白计安颔首,随后跟着已经等在门前的贺威走出病房。 四人走后,谭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catharina。 瞧他挂着一副愁容,catharina咬上一口果肉,问道:“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谭杰抬眼讪讪地看了看她,仿佛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挺大个男人,支支吾吾的,没气概懂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好。” “那你也要说出来,我才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呀!” 谭杰抿了抿嘴,缓缓开口:“我,我在白先生身边工作一年多了。但,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信任我。” 噗嗤! 谭杰诧异地看着笑喷的catharina,满脸疑惑:“你,你笑什么?” 他的问题很可笑吗? “不是。”catharina摆摆手,说:“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傻。” “什么?”谭杰不满地指着她身上的小桌板,“这上面的好吃的可都是我准备的,你就这么说我!” “那怎么了?别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准备的,就这苹果是你种的、奶茶是你产的,我该说什么还是要说。” catharina晃动着腮帮子,斜眼瞄着又一次把头低下去的谭杰。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这小子就总跟做错什么事的吊灯似的,整天耷拉个脑袋。 本以为他除了会照顾人之外,没什么本领,现在一看,嗯,他颈椎不错。 “我问个问题。” 谭杰抬头:“什么?” catharina向左侧正了正身:“你为什么想让白计安信任你?” 谭杰疑惑地看着她,反问:“为什么我会不想让白先生信任我呢?” 任谁都想被认可,被信任吧。 “因为,你只是在打工呀。” catharina咬上一口苹果。 “打工人你就好好打工,老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到日子拿钱回家。这不是挺好的吗?你非要白计安信任你,我跟你说,你看他好像对你藏着很多秘密,这是为了你好。有些事呀,知道非但没好处,还可能引来无妄之灾。你……” 她上下打量谭杰。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要不是因为白计安刚开始是一个人回国,身边没个人照顾,你觉得他可能雇佣你吗?” “我也没有那么差吧!”谭杰不爽地撇撇嘴,“要是真那么差,以白先生这样高标准的人,早就把我解雇了。” “那是因为你没下家。反正他养人养习惯了,国内一堆国外一群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 “啊嗯!对了。”catharina接着道,“正好有机会,我劝你呀,在白计安主动劝退你之前骑驴找马,找份合适你的工作。他回樾安也好,开事务所破案也罢,都是按照计划执行的。如今,眼看事情就要接近尾声了,他大概率会有新的计划。” 谭杰怔了怔,说:“你是说,无名侦探事务所会关门吗?” “谁知道呢。”catharina扔下果核,“看他心情吧。” 聂开宇按照白计安的话跟在玛莎拉蒂后面。 本以为白计安说的找个地方吃饭会在医院附近。结果,车子一开就是二十分钟。 停好车,他甩上车门,仰头看着熟悉的餐厅招牌。 “怎么选你家啊?” 白计安道:“说话方便。” 他要保证他们待会要聊的信息,不被任何人听到。 栗山凉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看白计安,看看聂开宇。 “这是计安哥开的餐厅吗?” 聂开宇颔首:“未来肯定是他的,不过现在还是白叔叔的。” 话落,餐厅大门旋开,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银发侍者走出来,对白计安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计安,好久不见。” 白计安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倒是没有好久不联系。” “王叔。”聂开宇双手插兜地走上前,俏皮道:“还有我呢。” “知道,计安来之前都和我说了。放心,你喜欢吃的,我都提前准备好了。” “对了,我来介绍一下。” 白计安牵过贺威的手,十指相扣。 “这是贺威,我的爱人。” 霎时,在场除白计安之外,全员震惊! “计,计安?” 白计安用力握着贺威的手,用温柔又锐利的眼神看着错愕的王叔。 “王叔?”白计安唤他。 王叔回神,欠身摆出一个「请」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白计安拉着贺威的手,顶着一众侍者复杂不清的目光走进包房。 四人进屋,聂开宇赶紧关上房门,质问白计安。 “你刚才是演哪一出啊?” 王叔人在餐厅工作没错,但他年轻时曾是白家管家,白计安父亲的亲信。 白计安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这么把他和贺威的关系说出来,和当他父母面说出来有什么区别。 “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们。” “但你本来也没想说吧。” 白计安抬头,聂开宇用眼神示意他去看贺威。 白计安扭头,顿时吓了一跳。 贺威把手放在鼻下,脸蛋爆红。 “你怎么了?” 白计安伸手一探,滚烫的温度就要把他这颗喷香味美的鸡蛋烧熟了。 “你没事吧,贺威?” 贺威抿唇摇了摇头,湿润的眸子看起来有些委屈。 “你是,生气了吗?” 因为他没有提前和他商量就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不是。” 贺威扭头看他。 忽然,他一把抱住白计安,在他耳边激动地呢喃。 “你一直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和我亲密,今天却在很多人面前牵了我的手,我很开心。” 第820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0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很早就想了。 “可是,没关系吗?” 白计安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 “王叔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叔叔阿姨吧。没关系吗?” “当然。”想起自己的爹妈,白计安不爽地撇撇嘴,“而且,他们早就知道了。” “知道!”贺威坐起身,面对白计安,急道:“什么叫做他们早就知道?你已经说了吗?什么时候?” 之前看申煜对聂开宇和栗山凉的态度,他担心白计安父母不喜欢他担心到失眠。结果,白计安一声不吭,早就把事情给说出去了?! “你误会了。他们早就知道,是他们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不是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至于今天,他为什么要在王叔面前摊牌,原因是几天前。他回老宅找余玲喜欢的那组茶杯时,在母亲的书房,偶然间发现他们夫妇二人在八年前写下的赌注。 「儿子到底能不能追上同班的小男孩?」 下面的选项有两个,是与否。 结果,他的爸妈竟然都在否的上面画圈! 看着那张平整的纸,白计安突然想起八年前的某一天他放学回家,一进大门就听到平日如胶似漆的夫妻俩在拌嘴。 内容他只听了两句。 母亲说:「叫你选是你不选!都选否还怎么赌?」 父亲很为难:「可是选是我肯定输呀!人家小孩我见过,跟小太阳似的,和我们家的哪哪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成呀!」 「你没信心?」 「你有。你有你不选,让我选。」 …… 两人的对话在他背着书包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们俩总是聚在一块偷偷摸摸地蛐蛐,他习惯了,也懒得参与。 那天也是一样。 结果,原来在说这件事。 觉得自己不行是吧。 都选否是吧。 他偏偏带贺威出来炫耀,让他们瞧瞧,输得心服口服。 聂开宇羡慕地看着白计安:“所以,叔叔阿姨早就知道了。未来也不会对你们的事产生任何异议,对吗?” “没错。”白计安抿一口红茶,心情甚好。 “但是,我看王叔的表情有些奇怪。” 栗山凉这么一说,贺威和聂开宇也有同感。 就算他曾是白家的管家,从小看着白计安长大的人。但归根结底,白计安喜欢谁,是男是女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刚刚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除去震惊,居然还有些许遗憾和悲伤。 白计安眉眼低垂,片刻,说:“没什么,他只是明白了我的另一层意思。” “另一层。”贺威问:“是什么?” 他太高兴白计安在大庭广众下和他亲密的事,脑子一时间锈住,不太能转弯。 “另一层就是,我在告诉他,他藏的一般,我一直都知道他经常与父亲私联,说我的私事。” 看着完全相信白计安说辞的贺威和栗山凉,同样不善隐藏的聂开宇拿起红茶杯放在唇前,抿了又抿。 白计安若无其事地接过侍者手中的菜单,一本推给栗山凉,一本放在自己身前。 他扭头看着旁边的贺威,说:“过来,离我近些。” 一道接着一道菜介绍,恨不得把调味料都背出来,只为了让对方选到心仪的口味。 看着平日待人礼貌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东家像哄小孩一样对待一个人,巨大的反差,侍者的眼睛都瞪直了。 “四个够吗?” 贺威点头:“晚上不是很饿。” 看着他为了保持身材胡扯,白计安把菜单还给侍者,对他宠溺一笑。 而后,他扭头看着对面全程80%的时间都在盯着他们的小情侣,说:“你们点了吗?” 聂开宇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说:“放心,就冲你们这么闪,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可是连哄带骗,联合小栗子把菜单上最贵的菜统统点了一遍,以此安慰自己受伤的眼睛。 “这就闪了?”贺威看着白计安,视线下移。 以为他要在下一秒亲上去,聂开宇吓得一把搂过小栗子蒙住眼睛。 整蛊成功,贺威哈哈一笑,说道:“放心,我没有这种兴趣。” 聂开宇狠狠瞪他一眼,松开吱哇乱叫的栗山凉,酸唧唧地说:“得瑟!” 不就是白计安拉着他公开,实习生要转正,合同工要入编了嘛! 瞧他那花蝴蝶满天飞的死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香妃找到蒙丹了呢! “好了。”白计安捏了捏贺威的手,“我叫你们吃饭的主要目的不仅仅是想把我和贺威的事告诉父母,还有一件,就是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经过白天一战,「黑桃k」还是逃了,不过幸好他为确保万无一失提前准备了定位发射器。 但从傍晚开始,定位一直没有挪动位置。 顾及catharina的伤势,他没有直言「黑桃k」或许已经发现了定位发射器。 但要一个人几个小时都不移动,可能性更小。 回想当时无人机拍到的画面,栗山凉神情严肃:“以他的能力来看,我怀疑他不是普通的职业杀手,应该是某国特种部队出来的,或者是雇佣兵。” 说着,栗山凉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将查好的资料递给白计安。 “我将近十年国际上认证的,综合实力位居前十的特种部队中退役、叛逃的成员名单调出。里面的资料并不全面,但也是如今能查到的全部内容了。还有,这是当时无人机拍到的录像。” 「黑桃k」仅靠耳朵辨别迷你无人机方位且举枪盲击的能力,无论放在任何一个部队中都是百里挑一。 一辈子没舞刀弄枪的聂开宇更是不敢想象。 任谁都知道栗山凉的迷你无人机是专门为跟踪和潜入设计制造的,机器体型小,声音静是产品最引人的特点。 夜晚的山林虽然静谧,但其中不乏飞禽落上树枝、走兽踩踏落叶,哪怕一阵微风拂过,发出的声音也会比迷你无人机大。 结果,就这么被专心收工的「黑桃k」发现,辨明了方位。 如此强大的敌人,聂开宇忽然有些可怜一心复仇的catharina。 第821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1 栗山凉低头看着忽然握上来的手。 他抬眼看着心不在焉的聂开宇,问道:“你怎么了?” 聂开宇回神,只见桌上三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他的脸上。 聂开宇抿了抿下唇,沉思片刻,他严肃地看着栗山凉,问道:“你一定要去对付他吗?” 栗山凉一愣,反问:“什么意思?” 事关白计安和catharina,他怎么可能不去呢? “我知道,但是。”聂开宇蹙起眉头,纠结不已,“真的很危险。” 他自认,对付「黑桃k」这种程度的敌人,没有经过专业系统性训练的人,不适合与他为敌。 尤其,他和之前他们扳倒的家伙不一样。 子弹无孔不入,使用它的人又拥有百发百中的能力。 这意味着…… 他扭头眺望窗外,cbd闪烁的光影。 子弹随时随地会冲破玻璃,击中他们中任何一人。 在上一次栗山凉从「方块」手上救出他,他迫不得已注射粉色药剂承受副作用的痛苦之后,他曾和白计安说过。 栗山凉从头到尾和「组织」那群人没有任何关系。 是他在走投无路时遇到白计安,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卷进这场斗争之中。 他不该承受这些风险,他应该重启人生,平平安安的生活。 “你认为我不行?” 聂开宇抬眼对上栗山凉,他似乎有些生气。 “我不是认为你不行,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危险的事,我很担……”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头到尾没有人可以左右。”栗山凉定睛看着聂开宇,“就算是你也不行。” 聂开宇失落地垂下眼,忽然,栗山凉抬起双手掐住他的脸蛋扯得老长。 “你。是不是忘了如果不是我及时救你,你早就烧傻了!还敢小瞧我!我一口气操控五十架无人机包围「黑桃k」的时候,你还傻乎乎地在医院吃饺子呢!” “疼——还有,今天中午我没吃饺子。” “那吃的什么?” “驴肉夹馍和胡辣汤。” “好吃吗?” “好吃。下次你来,我带你去。” “你请。” “应该的。” “很好。” 处理好家事,栗山凉松开聂开宇正襟危坐,想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拿过资料继续分析。 白计安无奈地笑了笑,转头问贺威:“「b chip . 」的案子彻底结束了吗?” 贺威颔首:“本以为他还能撑一会儿,谁曾想他心理防线相当薄弱,看到林羌死亡照片的瞬间就招了。” 之后,根据徐仁义提供的地址,陆玉行带领二队前去搜索。 其中,缴获m24式7.62毫米狙击步枪一把、7.62x51mm nato十枚,外加证件、银行卡、各种易容变装道具等等。 贺威从相册里调出郑鑫昀生日宴当天的监控录像截图,站在宴会厅门口负责安保的一众黑衣人中,从左数第三个正是经过变装后的徐仁义。 还有深更半夜假扮快递员给张大辉送邀请函的,也是他。 至于赵敏希的甜品品鉴会上的侍者为什么变成了林羌,理由也是他需要提前准备。 白计安道:“也就是说「b chip . 」二人组分工协作。外出行动、杀人赚钱,全部由徐仁义去做,偏技术型的林羌则负责潜入、盗取信息、篡改监控。” “林羌的枪法一般,所以杀人的事基本都由本就是职业杀手出身的徐仁义负责。” “你的意思是林羌本身不是职业杀手,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黑客?” “没错。”贺威顿了顿,又说:“几年来,他们在国内外的犯罪记录不计其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林羌在暗网上挑选适合的目标。之后,再利用他的能力对被害人家中环境进行调查,计划一切后,徐仁义只要按照林羌准备好的计划执行即可。” “至于剩下的……”贺威翻着手机里的照片,“他们在暗网上还有一个匿名账号,会不定期发布血腥暴力的视频,你们要看吗?” 说罢,他抬起头,只见三人齐刷刷摇脑袋,意见出奇统一。 贺威察觉一丝古怪,疑道:“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聂开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缓缓,“我怕做噩梦。” 贺威视线平移,被圈中的栗山凉眨了眨眼,急中生智:“我怕他做噩梦。” 贺威转头看向同样在喝茶的白计安。 “嗯?”白计安朝他微微一笑,“我最近的心情很好,不想看脏东西。” “是哦。”贺威点点头,半信半疑。 气氛逐渐古怪之际,包房门铃声悠然响起。 为了不被打扰,王叔按照白计安的指示将所有菜一并上齐。 离开前,他深深望着白计安,直到他轻轻点头,他才安心地缓上一口气。 四个人两两一对,面对面吃饭,栗山凉把平板电脑摆在餐桌左端,展示附在「黑桃k」身上的定位发射器显示的地点。 聂开宇道:“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连卫星地图上都没有显示它的名字。 “太平洋上一处尚未开发的私人荒岛,名字叫「希纳亚」,至于它的主人是一个名叫jennifer的美籍华人。” 白计安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目前能查到的是,她是一个相当低调的资深收藏家。喜欢收藏各种古董和名家真迹,唯一一次出现在大众眼前是三年前,在洛杉矶的一个拍卖会上。当时有人好奇拍下了照片上传网络,你们看。” 平板翻至下一张照片。 富丽堂皇的拍卖会场中间,一个围着驼色羊绒披肩女人的背影被栗山凉用红圈特别圈出。 聂开宇指着照片:“就是她?” 栗山凉颔首。 “一个背影什么也看不出呀。” “没办法,查到jennifer这个人之后我找了很久,全网能找到的照片,只有这一张。” “没关系。”白计安道:“等级高、规模大的拍卖会通常会选择大型室内场所,场所往往是专业化的固定地点,会保存参加拍卖会的参与者信息。我叫ventus去查,至于你这边,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上传照片的人。” 第822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2 「黑桃k」身上的定位器停在小岛上,他们必须确认岛主jennifer与他是否有关。 如果没有,那么,岛中是否能找到其他关于他踪迹的线索。 可显然,岛主jennifer似乎并不像一个会无条件配合他们的人。 届时,大概率还是需要贺威以中国刑警的身份,利用引渡制度来追捕逃亡境外的「黑桃k」。 这样一来,不知道抓捕「黑桃k」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除非,他自投罗网,回来找他们。 但想想也知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跳崖坠海,只身一人游了四个小时上岛,好不容易出境逃走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 除非他疯了。 果然,想钓大鱼就要挨得住寂寞。 栗山凉不禁叹上一口气。 下一次再像今天这样与「黑桃k」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白计安看穿他的心思,说道:“重要的是结果,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 贺威把剥好的虾夹给白计安:“前提是,我们都要平安。” 如果结果是非死即伤,那么「赢」并不会让他开心。 “放心吧。”白计安轻轻勾起唇角,“「黑桃k」与「黑桃q」不同,需要亲手解决掉他的人不是我,是catharina。她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了。” 她曾不止一次和白计安明确表示。 无论自身结果如何,只要能亲手报仇,哪怕同归于尽,她都甘愿。 “啊,对了。” 贺威掏出手机递给白计安。 “忘记和你说,卫岩下午给我发消息。说侦查结束,明天奇雁山制毒杀人案正式移交法院审理。虽然「黑桃q」花高价请了最好的律师协助,但一箩筐的证据摆在那里,认他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贺威说话的声音欣慰又温柔。 他没有悲伤,白计安却听得心疼。 贺颜。 她不是个好人,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但至少曾经,他们姐弟之间有数不清的美好记忆存在彼此的脑海。 如今他们阴阳相隔,重感情的贺威又怎么会不心痛。 “事情结束了。”白计安笑盈盈地看着贺威,轻道:“真好。” 贺威却直勾勾盯着白计安的手腕,似乎还在为之前「黑桃q」伤他的事耿耿于怀。 死刑,便宜他了。 “啊!” 聂开宇忽地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指着栗山凉平板右上角的小窗口,地图上的红点竟然动了! 栗山凉立刻放下筷子,他拿过平板打开定位,红点正在向小岛的中心移动。 “难道被谁捡了?” 如果定位器被「黑桃k」发现,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丢掉它,而后立即转移,以防被追兵发现。 但是,他调查过「希纳亚」岛屿的情况。它是一座未开发的荒岛。 别说基础设施和居民,就连它的主人jennifer也不会经常出现。 怎么会有人在海边的沙滩上捡到指甲大小的定位器,并向岛中移动呢? 贺威凝视屏幕,问道:“定位器原地不动多久?” 栗山凉简单心算,回答:“七个小时十八分钟。” 贺威沉吟片刻,说道:“定位器应该还在他的身上。” 栗山凉一怔,他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白计安,说:“你的意思说「黑桃k」爬上岸后在海滩上躺了七个小时?” “奇怪吗?他可是连续在海里游了四个小时,上岸后休息,很正常吧。” “但是,就算他不饿,难道他不渴吗?不需要找水吗?” “答案很简单,他身上有。” 贺威看着栗山凉手上的平板,说。 “曾经我还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一次任务需要我们徒步翻越雪山与敌人作战,整整七天,不眠不休,回来后全员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昏睡了二十个小时。按照强度推测,「黑桃k」背着枪箱在海里游了四个小时,在岸边睡了七小时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你说的水,都是基本配备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栗山凉认为贺威说得非常有理。 单从枪法来看,他早就怀疑「黑桃k」是特种兵出身。 只不过现在,他没看到他的脸,无法辨别他的国籍。 栗山凉低头看着手上的一沓资料。 会不会。 会不会他们一直想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面。 “所以。”栗山凉喃道:“「黑桃k」很有可能就在岛上,并且今夜都会留在岛上,直到明天天亮再想办法离开。” 贺威颔首,随即掏出手机联络林栋。 见他开始行动,白计安也拿起手机。 一桌人围着一桌菜,只有聂医生一个人一面看着他们忙来忙去,一面给栗山凉夹菜,专心喂饱自己。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算明白了。 他呢,别的用处没有,只要精进本职工作,在关键时刻能把他们从鬼门关捞出来即可。 “开宇。” 聂开宇抬眼,只见白计安放下手机,说:“待会把船借我。” 聂开宇一愣,他放下筷子,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 白计安转头看了眼还在通话的贺威,说:“警察行动需要走程序,太慢了。我打算吃过这顿饭就走。” 栗山凉一听,立刻跟上:“我也去!” 聂开宇一把握住栗山凉的手腕,瞪白计安:“不行!别说我,贺威知道也不会同意。” “时间紧迫,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他在暗网上散布「b chip . 」的黑白筹码中心镶嵌着「黑桃」的秘密,引来「黑桃k」销毁筹码,顺势将盗取「组织」暗杀名单,知道贺威和贺颜关系的林羌铲除,可没那么简单。 「黑桃k」这样的人,掉陷阱一次够他吃一辈子的。 如果这次让他跑了,下一次,他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再次引出他。 他必须珍惜机会。 “只想确保万无一失?”聂开宇都要笑了:“这种话你骗骗其他人也就算了,少在我面前说。我还不知道你,上岛后,你一旦发现「黑桃k」绝对会动手,不会乖乖在原地等警方的。”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让步道:“我让凉留下。” 聂开宇冷冷地看着他,态度决绝:“你也不行。” 见状,白计安耸耸肩,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算了。” 第823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3 聂开宇没有告状,扰乱军心的坏习惯。 他猜到以白计安的个性,好不容易得到去小岛上抓捕「黑桃k」的大好机会,他绝对不会罢休。 认定后,他一言不发,任由白计安送贺威回市公安局,自己上车,带着栗山凉紧随其后。 “你干什么?” 聂开宇本应拐弯的地方却走了直行道。 “盯死他。”聂开宇目视前方的玛莎拉蒂,说:“你也不想让白计安一个人去做傻事吧。” 傻事? 栗山凉恍然,惊呼:“你是说计安哥会丢下我和catharina,自己去!” “是不得已丢下你们。” catharina胸骨骨裂,行动不便;找栗山凉又会惊动他。 届时,贺威知道只是迟早的事。 不说其他,单单为了贺威的安全,不让他在得到上级批准前方寸大乱,他也会想尽办法做到滴水不漏。 他打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没错,但他的智商可从来没服过。 趁红灯,聂开宇转头严肃地看着栗山凉。 “如果你和白计安用旁门左道的方式一块对付我,强迫我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放你们走,我不会像其他事一样,几句道歉、哄哄我就能原谅,听到了吗?” 幽暗的车厢,聂开宇目光如炬。 从未有过的认真,让栗山凉升起一股他此时此刻便已经开始生气的错觉。 栗山凉懵懂地点点头,聂开宇顿时敛起锋芒。 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栗山凉的脸,说道:“我不能失去朋友,更不能失去你。” 由于「希纳亚」岛屿位于公海边缘,因特殊历史遗留问题被一国家实际控制后,被私人购买。 中国刑警想前往实施执法活动,不说难如登天也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各种工作压下来,贺威在市公安局忙得昏天黑地,无暇回家。 为了寸步不离看着白计安和栗山凉,聂开宇晚上住事务所,早上催他们和自己一块去医院。 他去上班,他们去探病。 两口子通力协作,时刻注意白计安的一举一动。 时间长了,谭杰甚至觉得他们一个两个的全都魔怔了。 连一个毫无意义的眼神,轻扯的嘴角都要分析解读他是不是别有深意……白先生又不是木头人,他会动很正常,不动了才是天塌了。 catharina接过削皮的水蜜桃,谭杰低声问她:“栗山和聂医生怎么了?最近,好奇怪呀。” “你都看出来了?” catharina夸张的语气让谭杰不禁皱了皱眉。 “我的确是个普通人,但普通人也不瞎好吗?” 病房里的主角一定是床上的病号无疑,可栗山凉却坐在白计安身边,走哪跟哪。 聂医生也是。 口口声声说来瞧catharina的伤势,结果眼睛从进门开始就跟长在白计安身上似的。 白计安就更厉害了。 明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干什么,他却依旧不动如山,该做什么做什么。 完全不受任何人和事打扰的模样,谭杰佩服地五体投地。 想当初,他要是有着毅力用来学习,清华北大随便挑啊。 白计安手捧平板靠在沙发上,点开最新收到的邮件。 “是ventus!有线索吗?” 白计安扭头看着忽然凑上来,眼睛放光的栗山凉,说:“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栗山凉讪讪眨了眨眼,只见白计安拿起咖啡喝上一口,又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本以为这些话,是该被当今时代淘汰的老旧观念。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在我身上应验。” 栗山凉鼓起腮帮子,说:“我也是担心哥,才会联合聂开宇看着你。万一你又像上次坠桥怎么办?这次人可是在岛上,江水不比海水,没人救你,死得更快。” 这番毒舌……白计安眯上眼:“聂开宇的原话?” 栗山凉意外地睁大眼:“他也和你说了?” 白计安没救地看了眼傻乎乎的小栗子。 同样的代号「k」,「红桃」和「黑桃」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一闪而过的感叹在脑中转瞬即逝。 白计安点开邮件,里面除去ventus的话,还有检测报告的照片。 检测样本是catharina前阵子邮寄到美国的,「黑桃q」的蓝色注射剂。 检测报告结果显示,它是一种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新型药剂。 至于其成分,罗列了整整四行。 其中排列前三,也是最引人注目的成分,类似「黑桃q」据点中发现的新型致幻毒品。 奇怪的是,它像却不完全是。 想起高速公路大桥上的雨夜。 「黑桃q」注射药剂与他对抗,无论期间还是之后被禁毒大队逮捕、在看守所等待审判,他都没有听说他出现过什么异常。 所以,他是想办法将药剂的副作用去掉了吗? 白计安视线向下。 经过小白鼠实验后表明,适量注射药剂能够使被注射者肾上腺素飙升、精神高度亢奋、忘记伤痛。但不同身高、体重的人使用,用量标准十分苛刻。 结论之下,一行简短的红字格外醒目。 「少无效果,多则死亡。」 白计安回想「黑桃q」放开注射剂的画面,他的用量是……8毫升。 190cm的身高、体重约莫180斤左右。 这样的人只能用8毫升吗? 白计安长吁一口气,将ventus发来的邮件内容汇总,转发给贺威。 待审批通过,贺威必然会协同特警一并去「希纳亚」荒岛逮捕「黑桃k」。 以防万一,他必须用公式算出贺威能够接受的最大注射量,确保他可以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保护自己。 另一边,经过半个月漫长的等待,去「希纳亚」抓捕「黑桃k」的行动审批终于下来了。 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联合特种警察部队各派出两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目的地进发。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贺威低头看着白计安发来的信息,用力握住手机。 第824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4 看着定位目标的红色圆点,邵凌云不禁感叹:“游了四个小时爬上一座荒岛,没人没船,四处徘徊走不掉。真不知道这算是苍天有眼,还是他运气不好。” 韩阳扭头看着窗外。 此时,他没心思像邵凌云那样分析其中缘由。 他唯一想的,是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像在悬崖那样,眼睁睁地看他逃走! 谭杰办理出院手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已经收拾好一切只准备回家的栗山凉和catharina坐在床边,盯着从早上开始便一言不发的白计安。 谭杰把单据递给catharina,有些在意的他,小声问道:“白先生怎么了?” 平时不会轻易在他们面前表露心事,今天却连掩饰都懒得费力。 一圈圈焦躁不安的磁场在他的周身环绕,异常的气压,连同病房的温度都降低了。 被故意蒙在鼓里,catharina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生怕白计安藏不住情绪,导致catharina得知警方今日出发去「希纳亚」抓捕「黑桃k」,栗山凉猛地站起身,对众人说:“手续办完,我们回家吧!医院呆久了,不舒服。” 不等catharina点头,栗山凉回身拎起她身边的旅行袋,催道:“走吧,我送你回聂家。聂夫人为了给你去晦气,不但准备了火盆,还叫赵姨给你炖了鸭汤、煮了糯米饭。正好,现在这个时间,一个小时路程,回家正是吃饭的时间。” catharina看着一反常态的小栗子。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在没有白计安充实内容的前提下,一口气和她说这么多话。 她沉默地看着他,半晌,问道:“你跟我回去,什么意思?聂夫人同意你和他儿子处对象了?” 栗山凉愣了愣,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catharina瞬间不悦地蹙起眉头:“什么叫不知道?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她必须问清楚。 如果申煜还在阻拦栗山凉和聂开宇交往,她就打个电话感谢她为自己准备的一切。 但聂家这个门,她是不会进的。 “不是。”栗山凉抿了抿唇。 他们交往的这件事上,聂夫人从前的态度一定是不愿意的。 但,自上次他一个人在院外守了聂家一天,聂开宇把他拉进去,聂总允许他上楼后,她再也没说过什么。 虽然当天晚上他执意回到聂开宇小时候的房间单独住,聂夫人也没有半夜查房。 大概和聂开宇说的一样,她拗不过,需要时间适应。 踌躇之际,病房门被拉开。 catharina扭头一看,说道:“正好,你下午请假,和我们一块回去。” 聂开宇怔愣两秒,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看什么,就是你,需要传宗接代的聂家大少爷。” 突然的阴阳怪气搞得聂开宇一头雾水。 栗山凉吓了一跳,赶紧扯了扯catharina手臂,劝道:“别这样。” 聂开宇从始至终都坚定地选择他,从来没有因为聂夫人的话动摇,他不该受到指责。 “干嘛?我就说一句你就心疼呀?伤好之后,我要做什么你最清楚,我没时间看他温水煮青蛙。” 以她的程度和「黑桃k」交锋,她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开始行动后,她再也没时间管申煜同不同意他们的事。 如果结局她真的难逃一死,那么相识一场,她至少要无牵无挂地离开。 聂开宇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讲什么。 他了然地点点头,说:“可以。不过要等下午两点,我要把今天的号全部看完。” “一言为定。我们先回去,中午饭你就在食堂解决吧。” 说罢,catharina跨上小包,转头问心不在焉的白计安:“你要去吗?” 白计安摇头:“你们去吧,我回事务所。” 除catharina和谭杰之外,病房内的人都知道今天警方将出发去「希纳亚」岛屿抓捕「黑桃k」。 既然贺威已经出发,他们俩也不用再限制白计安的自由。 “你跟他回去吧。”catharina扭头看着谭杰,“他不会做饭。” 车子停进车库。 谭杰看着全程一言不发的白计安,心念待会的菜单。 他要准备些拿手的好菜。 尽管好吃的东西并不会让白计安的心情完全舒畅,但哪怕有一点好的影响,他就是成功的。 谭杰特意跑到不远的商超,用自己的钱买了两大袋新鲜的果蔬,满载而归。 他把袋子放在操作台上依次分类。 而后,又切了一份精致的果盘。 正打算送上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白先生告诉过他,没有他的允许,他不能去二楼的事。 谭杰惆怅地叹了口气。 长时间没回事务所上班,他都要把规矩忘光了。 可切好的果盘他又不想自己吃。 他伸手拉开柜门,把果盘装进保鲜盒放进冰箱。 关上冰箱门,智能屏亮起。 谭杰如常在上面查阅菜单。 挑挑拣拣,终于选好四菜一汤,谭杰颇为满意的息掉屏幕。 刹时,漆黑的智能屏上映出他,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脸。 辨不清是人是鬼,谭杰大惊! 如常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下,近乎停跳。 他猛地转过身,男人微微抬起脸,深蓝色的帽檐下,一双聚光的三角眼迸射着阴寒的杀气,犹如根根致命的毒针,刺穿谭杰每一寸皮肤。 谭杰张开僵硬的嘴,惊恐的尖叫即将冲破喉咙之时,粗糙的大手迎面袭来,生生将他求救的声音按回肚里。 与此同时,谭杰顿觉侧颈有股针扎般刺痛。随即,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男人拽着谭杰衣领,将浑身瘫软的他缓缓放下,直至倚靠在冰箱门前,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松手,头顶投来的视线刺得他浑身一僵。 他抬起头,只见白计安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中央,静静注视着他。 第825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5 白计安从容自若的态度,男人顿生疑惑。 以他对眼前这个人的了解。 即便他此时用帽子和口罩遮住整张脸,他一定能认出他就是「黑桃k」。 半个月前,他盗取「b chip . 」的暗网账号,发布跟「黑桃」有关的讯息,引来许多好事者围观。 本不想参与此事的他,碍于「黑桃主」的命令,只得只身前往灭口。 不过,只要想到杀掉那两个一直跟在他身后,试图取代、超越自己的卑劣模仿者,也算除去他多年来被苍蝇追随的困扰,他便发自内心地认为,去一趟也没什么。 选好最佳狙击点,他架枪,用满地的落叶、树枝隐匿身体。 毫无破绽,与平时一样完美。 他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从倍镜里看到目标被抓,白计安特别移动位置,用身体阻断枪口瞄准贺威的身体。 他从林羌的身上搜出疑似存有「黑桃」秘密的筹码,在指尖转了又转,只为了让他看清。 明白自己的现身不过是中了他的圈套,他不禁冷笑。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一枪穿透白计安的心脏,但他又回想起他曾经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与他客套寒暄。 如果他真的扣下扳机,结束他的生命,贺威又会用什么眼神看他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他决定放弃杀人的理由。 重点是,「黑桃主」。 他看中了白计安。 在他行动前,他几番严正地警告他,不许动白计安的命。 他要活的,只有活的,才能激起他变态的兴趣。 他不认同「黑桃主」,但他有无法忤逆他的理由。 他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只要他答应他的事能够兑现,杀多少人,他都在所不惜。 白计安转眼看着半躺在地的谭杰,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白计安稍有安心,他直视盯着他的「黑桃k」。 阴影之下,一双充满邪恶的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细细想来,又觉得陌生。 不过很快,另一个更加奇怪的疑问从他的脑中萌生。 以一枪毙命的「黑桃k」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放弃使用狙击枪击杀他,而是偷偷潜入事务所。 他刺昏了谭杰却没有赶尽杀绝。 实在不符合传说中铁血杀手的性格。 如「b chip . 」放弃使用狙击枪杀害郑庭一样。 不是不做,是做不到。 但以「黑桃k」的能力,想找机会用狙击枪杀了在事务所的自己不算特别难。 所以,他放弃用狙,转而潜入事务所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不能杀他。 虽然白计安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毫无疑问,他的推测绝对不会出问题。 既然如此,形势就变得简单多了。 两人对视着,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仿佛是一场静默的心理战,彼此都在等,等对方熬不住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取得胜利的瞬间。 本以为对方会更加畏惧自己。 没想到,白计安独自一人与他对峙,却出奇冷静。 一时间,静谧的空间,只留下时钟走针的滴答声,每一下都敲在男人的心尖。 白计安越是从容,他的心便越不安。 面对如此花样百出的人,他唯有速战速决将人掳走方为上策!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匕首向白计安的眉间掷去。 锐利的军刀切开紧缩成团的空气,直逼白计安的面门。刹时,细长锃亮的刀光伴着锐器碰撞的脆响闪出一道刺眼的白芒。 男人定睛看去,上一秒投掷的匕首甩至角落,白计安左手握着漆黑色的刀鞘,右手手腕抬起,用出鞘的武士刀锋直指他双眼之间。 他斜眼看去,白计安左侧的楼梯扶手竟然像木盒般打开盖子。 看着与他手中武士刀等长的暗格,男人心脏一沉。 将武士刀藏在楼梯扶手里面。 一如既往地诡计多端。 他忍不住开始想象,眼下这间侦探事务所,会不会还有其他特别的陷阱正在等着他。 不知何时何地会从何处会飞来何物,男人的眉心皱起的川字愈来愈深。 如今,他脑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 此地不宜久留。 “看来。” 男人抬头看着突然说话的白计安。 “你的弱点是不善近战。” 话落,漆黑的刀鞘迎面飞来,男人抬手打开,本以为下一秒白色的刀锋会迎面而下,谁道,白计安原地不动,举起麻醉枪对准他的肩头,毫不迟疑地嗖嗖连击! 男人向后退了两步。 他转头看着刺入肩头的两剂麻醉针,右手从腿侧的口袋里掏出蓝色注射剂。 “不会让你得逞的。” 男人回神,白计安依然来到他的身边。 他转动手腕,白刃瞄准他的侧颈横向划来! 男人一惊,以半秒之差仰身躲开险些割开他脖间动脉的武士刀。 唰! 皮肉刺痛。 刀尖以微弱的优势划开了他前颈长约两厘米的表皮。 一招未成,白计安果断收刀,对准「黑桃k」的侧脸就是一记回旋踢! 砰地一声! 男人狠狠摔至墙角。 一时间,他只觉眼前一片苍白。 不可能。 吸取「黑桃q」对峙白计安的经验,他按照「黑桃主」的命令提前注射了蓝色药剂。 因为第一次注射,担心身体排斥,他只打了适合他身高体重一半的剂量。 如今,他中了白计安两针麻醉剂,第二次注射又被打断……难道,他要昏迷吗? 头昏目眩,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心脏的跳动声又沉又重,犹如震颤灵魂的鼓声,令他全身发抖。 他颤着不安的躯体,深深呼吸。 耳畔,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他屏息倾听,奈何敌人看透他的心思,以开口说话掩盖其脚步声,阻断他判断方位。 白计安来到坐地不起的「黑桃k」面前,反手握住刀柄,举至眼前。 细长的刀尖悬置男人的头顶,犹如死神手中的黑镰,瞄准他肮脏的,染尽无数人鲜血的丑恶灵魂。 白计安冷眼俯视他的惯用手臂,毫不留情地纵向刺入。 锋利的刀尖从肩头穿进,随着白计安不断施力,刮着肱骨一路向下,从手肘穿出直插地面! 第826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6 极刑般的剧痛让男人仰天嘶吼。 他瞪着苍白一片中微微闪动的灰色轮廓,怒目圆睁。 白计安垂眼看着身体僵硬的「黑桃k」。 大臂被武士刀贯穿,削铁如泥的刀锋夹在血肉之间,折磨得他连发抖都不敢。 不带丝毫怜悯,白计安扶手按着刀柄,说。 “会在阶段结束后总结的人可不止你们。” 自上次他亲眼看到「黑桃q」利用蓝色注射剂强行抵消麻醉剂之后,死里逃生的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区区麻醉剂,稍作修改成分和比例,便可作为新武器,卷土重来。 顺便,他还能再利用「黑桃k」手上的蓝色注射剂验证他未解的另一个想法。 或许,和他为什么弃用狙击枪来活捉他有关。 他握住刀柄慢慢抽刀,看着「黑桃k」完全扭曲的脸,异样和阴谋在白计安的脑中迅速萌生。 「黑桃」不比「组织」内的其他三大组。 一群头脑发达、四肢更发达的黑心人聚在一块,结出什么样的毒果,他都不奇怪。 尤其是「黑桃k」,估测身手与贺威不相上下,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他打败。 事到如今,他在这场短暂的交锋中占尽了便宜。 接下来,一定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事会在他的眼前发生。 不过,在此之前。 白计安伸手拽下男人脸上的帽子口罩。 口罩之下,居然还有一层黑色的面罩,但男人本来的五官轮廓已经逐渐显露。 看着这张印象中总是穿梭在烧烤店里忙来忙去,对他们露出憨厚笑容的脸。 白计安如遭晴天霹雳。 难怪,枪法极准且最擅长暗杀的「黑桃k」几次与贺威同屏出现都没有对他下手。 山田爱美被一枪爆头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 当时,贺威就在她的对面。 他以为「黑桃k」在二选一之间优先选择了更需要灭口的对象,结果,却是这样。 如果他真的想杀贺威,恐怕有成百上千次的机会。 但是,为什么? 白计安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如果贺威知道了,他要怎么办……他可是catharina放弃一切追寻五年的人。 自己又该怎么选? 只要想到贺威得知「黑桃k」真实身份的表情,白计安就心如刀割。 突然,一串手机铃声打破沉静。 白计安怔愣地看着「黑桃k」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精疲力竭地按开扬声器。 “喂喂!么西么西,都在吗?” 轻快又令人作呕的声音,白计安相当熟悉! 他颤着嗓子,对电话里的人说。 “「q」,不对,你是「a」。「黑桃主」才是你的本体,至于那颗即将被审判的弃子「黑桃q」是你的克隆人。” “bingo!” 「黑桃主」开怀一笑,语气中带着愉悦的骄傲。 “不愧是小侦探,一如既往地聪明。” “贺颜死后你才正式继位「q」,原本的「黑桃主」不是你。是你杀了他。” “嗯……不是哦。我不过借「黑桃q」代号的便利条件找到他的老窝,想参见一下大名鼎鼎的「黑桃a」,谁道,那诡计多端的老头子一见我,举枪就自尽了。事先声明,在此之前,我可什么都没干,是他非要死的,我很无辜。” 白计安懒得和他掰扯。 相比一个喜欢做人体实验的变态,白计安更想在支援到达前问清他究竟为什么要做「黑桃k」。 即便他不认识贺颜,但从贺威为引出「黑桃j」孙利峰自爆后,他的信息便一直被挂在「组织」的暗杀名单里。 作为专门承接该任务的「黑桃k」,他不可能没看到。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伤害贺威,证明他念及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谊,下不了手。 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从心底里并不是一个杀红眼的恶魔。 他从未想过放过他,但他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如长了一双天眼。 「黑桃主」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你要躺在地上等到什么时候?” 白计安一怔,顿感不妙。 他立刻后退一步与「黑桃k」拉开距离,谁道对方毫无预兆,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向自己扑来! 还未彻底从震撼中走出的白计安脚步微微僵硬,动作相比刚刚变得迟钝,但对方却似嗑药般振奋! 看着他无碍地挥舞着被他贯穿的手臂,白计安就知道,一切都是「黑桃主」的阴谋。 他改良了药剂,以上次他的克隆体「黑桃q」身中三只麻醉剂当做案例,让「黑桃k」在来事务所袭击他之前,注射药剂。 还在实验的药剂药效更强,但却让人丧失半数理智,使被注射者野蛮化。 白计安看着双眼血红,一味攻击自己的「黑桃k」。 虽然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彻彻底底被「黑桃主」利用了。 不断闪避的白计安逐渐冷静,他盯着他手下快到生出残影的攻击,思考对策。 忽然,「黑桃k」站定原地,不动了。 出乎意料的动作让白计安的身体跟着一顿。 漆黑的枪口对准自己,在他吃惊的瞬间已然射出! 白计安缓缓垂下眼,看着刺入左肩上的注射剂,里面淡蓝色的液体像海水般清澈透明。 瞬间。 ventus发来的检测报告在白计安的脑中浮现! 里面的成分,有「黑桃q」研制的新型致幻剂! 毒品…… 白计安伸手去拔,眼前忽然一黑! 「黑桃k」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地。 他与白计安同时握住药剂,一个压,一个拔。 白计安斜眼盯着针管外面的刻度,液体仅有5毫升,是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又是「黑桃主」! 对毒品成瘾深深的恐惧让白计安无暇顾及「黑桃k」是谁,他一面拼死抵抗注射剂继续流进身体,一面从腿侧抽出匕首,对准身上人的侧腹就是一刀! 可是被药物控制的「黑桃k」完全失去痛觉。 他的一刀与他来讲,如蚊虫叮咬别无二致。 第一次,白计安觉得他陷入了比死还绝望的痛苦旋涡中无法自救。 千钧一发,事务所大门打开。 一道黑影冲上来,揪起「黑桃k」甩了出去。 白计安身体一轻,他微微睁开眼,本以为来人是他行动前就联络好的栗山凉和catharina。 结果,他竟然看到了贺威! 第827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7 看清摔进角落的人, 贺威不敢相信地僵在原地,目眦欲裂。 “……老马。” 怎么会? 怎么可能是他? 脑中一阵眩晕,贺威两眼一黑,向后踉跄一步,勉强稳住身体。 马立国麻木地抬起头,在一片模糊中望见那异常熟悉的身影。 他背冲着光,黑漆漆的轮廓,线条流畅,肌肉健硕扎实。 “……贺威。” 他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经过刚才重重的一摔,他浑浊的意识清明了不少。 最终,他一直做的坏事还是被贺威知道了。 未来,周禹班长、李仁、裕丰、大辉……四连所有人都会知道,曾经与他们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个助纣为虐的杀人犯,是他们的耻辱。 他了无生气地垂着脑袋,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曲了曲。 这双用无数人鲜血浸染出的肮脏的手啊,他一辈子都别想洗净。 他抬起沉沉的眼皮,凝望白计安。 这个人。 只要他能把他带到「黑桃主」的身边,达成心愿,他多年来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从贺威的眼皮底下夺人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被逮捕,绝对不能。 马立国悄悄摸上腿侧口袋,他深呼一口气,用最后的力气抽出一支注射剂,扎进大腿! 贺威、白计安一惊,马立国翻身爬起,直奔二楼。 两人一并追上去,马立国已然来到落地窗前,用自制微型爆炸物轰碎玻璃。 在行人的一片惊叫中,马立国纵身跃下。 “老马!” 贺威冲上去,紧随其后,翻身落下。 一前一后两个人相继从天而降,看得刚刚赶来支援的栗山凉和catharina一怔。 贺威? 他不是和大部队一起去「希纳亚」执行任务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栗山凉不解。 一旁,意识到最先逃走的人就是自己找了五年的仇人,catharina立马甩上副驾驶的门,撞开栗山凉,钻进驾驶位。 眼看自己的奔驰amg像风一般追了上去,栗山凉顿感不妙。 “catharina!” “凉。” 栗山凉回头,白计安按着右臂,脸色苍白,呼吸不稳。 “哥!”栗山凉冲上来,“你怎么了?” 白计安摇摇头:“先别管我。你联系开宇,把谭杰送到医院。” “那你呢?”他的状态明显更应该去医院。 白计安挣开他的手,转身走进客厅,拾起老马丢下的手机。 「黑桃主」的电话已经挂了。 “凉。” 栗山凉抬头,手机从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他接过手机,白计安说:“「黑桃k」的手机,收好它。” 引擎轰鸣。 栗山凉扭头望着事务所门外,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矜贵白光,心脏惴惴不安。 追着栗山凉车上的定位,白计安一路向南,直至母亲河畔。 贺威把筋疲力尽的老马按在地上打了两拳,而后,他转身迎上追来的catharina,反手扭住她的胳膊,将人带回奔驰车旁。 看着他从腰间掏出的手铐,无法挣脱的catharina不敢置信地大吼:“你什么意思!放开我!” 贺威沉着脸,声音冷的要命。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咔嚓两声。 无情的手铐将catharina和车把手锁在一块。 贺威看着慢步走来的白计安,极力隐藏在心底的柔软像被人突然翻出,晾在阳光之下,酸痛不已。 他张了张嘴,嗓子不禁发抖:“看着她,老马的事,我会解决。” 若不是老马第一次注射药剂导致身体不适,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在急于复仇的catharina身上耽搁。 他转身下到河畔,马立国看到他,艰难地翻起身,向河水的中心爬。 “你还要逃到哪去!” 贺威快步上去,一把拽起马立国的衣领,把浑身瘫软的人从河水中拎起来,面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帮那种人做事!为什么!” 贺威怒火中烧的嘶吼着,眼眸里的失望和悲伤,仿佛将他一直以来最不想直面的丑事摆在台面上供人议论纷纷。 马立国无地自容,但他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 他猛地推开贺威,抬手对准他的左脸就是一拳! 贺威向后趔趄一步,站定身的瞬间,还他一拳! 两人站在小河里,像泄愤般,你一拳我一拳地打,直至一方筋疲力竭,再也挥不动拳头。 强弱分晓。 处于下风,马立国挥着软绵的拳头,打在贺威的身上,不痛不痒。 他痛苦极了。 他只是想走,他不想和他打,更不想听「黑桃主」的话杀了他。 他只是想走,他只是想见她,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自己! 看着迎上来的拳头,贺威向后退了半步,马立国扑空,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他的面前。 潺潺河水没了他的关节,他低头看着随水流动的泥沙,一张熟悉可爱的小脸缓缓映出。 眼泪滴滴落下。 马立国怔愣地低喃:“我想见见她,哪怕一眼也可以。” 她? 贺威半跪在马立国的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 “她是谁?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马立国像疯了般看着贺威:“青青,我想见青青。” 青青,老马的女儿。 贺威不懂:“青青怎么了?她不是去上学了吗?” 上一次他和白计安去烧烤店吃饭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了青青。 她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在店里帮着马立国和张欣招呼客人,看起来健康活泼,什么事都没有啊。 “不。”马立国喃道:“她不是,她不是我的青青。” “什么意思?” “她是,她是青青出车祸去世后,我领养的孩子,她不是我的青青。” 贺威震惊。 青青死了?! 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 “什么时候的事?” 马立国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说:“很久了。” 似乎猜到中间缘由,贺威浑身颤抖。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说想见青青。是不是他们告诉你,可以克隆一个一模一样的青青给你,条件是,当「黑桃k」,帮他们做事。” 第828章 不尽幽冥路,血育彼岸花 108 马立国大吃一惊。 “你知道?” 贺威呼吸一滞。 “差一点。贺威,我差一点就能见到青青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黑桃主」要我把白计安带回去见他,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可以不碰他,你放了我,我跟他再谈条件,换别的任务,好不好?” 贺威做梦都不敢相信,他有一天会在马立国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他魔怔了。 彻底疯了。 “贺威!” 马立国跪在河水里,双手抓着贺威的裤脚,砰砰磕头。 “贺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看在我们战友一场,我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的女儿,我求求你了!” 原来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远比他拳拳打在自己的脸上更痛。 贺威于心不忍,但更多的是战友被傻傻欺骗,被利用的怒气。 他绝望地仰起头。 今天的天好蓝,阳光正好,一朵朵软绵洁白的云啊,像小朋友手里甜滋滋的。 贺威抽了抽鼻尖,伸手揪住马立国的肩,把已经瘫软的男人拎起来。 他执迷不悟,放弃一切的模样,颓废、懦弱、令他怒目切齿。 “老马,人死不能复生。青青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就算真的造出克隆人,也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不是的!!!” 马立国摇头,像疯魔般抓着贺威的双臂。 “你嫂子,你在店里看到她了,你认出她了吗?是不是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贺威哑然。 他抖着嗓子,不敢置信地说:“嫂子她,是克隆人?” 马立国兴奋地点头,瞪圆的双眼泛出异光。 “一模一样对吧!连性格,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和原来一样!她就是她,没有变。所以,如果青青的克隆体做成了,她也能回来!你相信我啊贺威,你相信我!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只要我看到她还开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抓我也没关系,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一定跟你走,随便你们怎么定我的罪,枪毙我都没关系!” “老马……” 贺威快要崩溃了。 他心痛地闭上眼,在部队的那段回忆中,老马总是笑脸盈盈地站在打饭窗口后面,对他们说:“多吃点,这天这么热,太阳还大,累坏了吧!” 会主动给他们准备消暑的绿豆汤; 会偷偷塞饮料给他们解馋; 会在闲暇时爱不释手地捧着和养殖有关的书,只为把部队里的鸡鸭羊猪照顾得白白胖胖。 …… 会拽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路向电话室小跑,大家问他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 他总是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媳妇来电话了。” …… 温馨的回忆在贺威的眼前一件件闪过。 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办法对老马杀人的事实视而不见。 “老马。” 贺威睁开眼。 噗! catharina站在马立国身后,举着血淋淋的刀。 贺威垂下眼,看着他侧颈涌出大量鲜血,痛苦的表情在马立国满是泪痕的脸上定格。 贺威别过僵硬到冰冷的脸,岸上,白计安站在车门前,沉默地望着他们。 身前,失去力量支撑的马立国砸进贺威的怀里。 贺威双手撑着他的身体,脑袋一片空白。 “……贺威。” 马立国虚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帮我,烧一张,她们娘俩的照片,麻烦,你了。” 贺威低头看着已经断气的马立国,一滴温热的泪从他半阖的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怔愣地望着眼下的一切。 半晌,贺威伸出手,盖在马立国的双眼上。 “不麻烦。” 贺威把马立国扛到岸边。 他站起身,垂眼望着他,耳后,脚步声响。 贺威猛地回过身,一把抓过catharina,将手铐一端断掉的车把手丢掉,把她双手铐死。 逮捕的意思,catharina懂,白计安也明白。 松开手铐,贺威转身直面白计安,冰冷的眼神中夹着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是你放了她?” 白计安平淡地解释:“我没有放她,是她自己挣断车把手。” 贺威点点头:“没有亲手放她,也没拦着她,是吧。” 白计安顿了顿,承认:“是。” 贺威冲上来,揪着白计安的衣襟把他按在车门上。 不轻的冲撞让白计安身体一震。 他咬牙压下身体里上蹿下跳的疼痛,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即便catharina不动手,以他犯下的罪行也难逃一死,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 贺威不知道白计安是装傻还是真糊涂。 “你以为你不拦着她,她大仇得报,心里痛快就是为她好吗!即使老马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也杀人了!还是你觉得我会像上次那样,打通电话把她从里面捞出来!?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去,老马死了,她也逃不掉。” 见他掏出电话,白计安上前一步。 “我送你。” 贺威冷漠地斜他一眼,转身与电话里的同事寻求支援。 十五分钟。 看着逐渐聚上来的警车,catharina回头与白计安对望。 —————— 纹丝不动的手铐钳着catharina的手腕。 眼下,贺威和「黑桃k」站在小河中央对峙。 她急疯了,却动弹不得。 “白计安!”catharina抓着他的胳膊,“给我解开!” “钥匙不在我身上,我没办法解开手铐。” 白计安波澜不惊的表情激怒了catharina。 她拉过白计安,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今天,我靠自己的能力恢复自由。白计安,不要阻拦我。你要记得,当初在德国,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藏不住杀人的事实,眼下,交给警方处理才是最好的。杀了他,只会赔上你自己。” catharina一意孤行地摇摇头。 “我的人生早在奶奶含冤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白计安,这一辈子,有太多人爱你,敬你,所以你不会懂唯一陪伴你长大、给予你温暖的人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我是个成年人,自己的人生,我知道该怎么选择。” catharina扯碎车把手。 挣脱的瞬间,白计安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动未动。 临行前,catharina回过头,向他挤出狼狈而温柔的笑容。 “一直以来,谢谢你。” 第82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 渐行渐远的车尾。 白计安独自站在母亲河畔,直到天边夕阳西下。 他推开事务所大门,站在一片狼藉中东张西望。 马立国刺进他手臂上的注射剂在贺威闯进来之后被他慌乱拔掉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 白计安俯下身,一只装着蓝色液体的小巧圆柱躺在沙发下面。 他取出放在手心,里面还有两毫升液体。 白计安将注射剂收好,慢步上楼。 手机还在楼上,他想知道栗山凉有没有联系他,他想知道谭杰怎么样了。 他盼望马立国还有一丝良知,盼望他打进谭杰身体里的不是蓝色注射剂,而是普通,会致人昏迷的药物。 白计安按着楼梯扶手。 从刚刚开车回来,他的脑袋就晕晕的,心脏的跳动声很大,浑身虚软,每走一步都很费力。 三毫升。 ventus明明说过,少则无碍。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莫非经过上一次抓捕「黑桃q」,「黑桃主」和他一样,改良了蓝色药剂? 看来,他还要再麻烦一次ventus,叫他帮忙分析注射进他身体里的药剂。 肉体的痛苦,精神的折磨,他能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他害怕毒。 他不想染毒,不想被迫成瘾,不想今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踏上二楼,白计安看着炸碎的落地窗,眼前忽然一片苍白。 一时间,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双腿一软,向后连退两步后一脚踩空,从楼梯上狠狠摔了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 白计安仰躺在一楼半的平台上,失去意识。 接到凶手落网的消息,陆玉行和代替贺威执行任务的燕海臻带领全员立刻返回樾安市公安局。 听到人是贺威带回来的,大病初愈的燕海臻愤道:“我就知道这小子突然说不去,叫我替他去,有问题!果然他知道什么,怎么不早说?人都不在,他怎么抓的?!” 汇报的小警察挠了挠鬓角,支支吾吾:“好像是,一个人抓的。具体情况,不知道。” 至少他们接到贺队长支援电话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陆玉行点点头,欣慰道:“无论如何,抓到人就好。” 当他们到达「希纳亚」,按照定位发射器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小猴子的时候,被耍的事实,惹得全员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还以为今后,他们要与凶手长期对抗,结果贺威就这么解决了。 省去了不少麻烦。 燕海臻双手环胸,问道:“他人呢?没受伤吧!” 一提贺威,小警察更为难了。 “不是!” 韩阳挤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着急的斐辰、商思文、陈泽洋。 “你这什么表情呀?怎么了,我老大呢!” 小警察被他抓的胳膊疼,不敢犹豫,直言:“贺队长他回来之后把尸体和嫌疑人都扔给我们了,自己一个人去了档案库。一下午,一点要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闻言,在场一行人都懵了。 嫌疑人他们能理解,尸体是什么?谁的尸体?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男的死了,贺队长带回来个女人,就是她把那男的给杀了。” 听别人说的再多都不如亲眼去看。 众人跟着陆玉行和燕海臻一路走到审讯室,看到坐在审讯椅上,独自等待审问的catharina,认识她的人都愣住了。 三小只深呼一口气,韩阳一马当先地推开观察室大门,对身后的同事说:“我去找老大。” “我也去!” 商思文和陈泽洋异口同声。 担心贺威的状态,担心他们三个口无遮拦,斐辰只能把审讯室交给陆玉行和燕海臻,自己快步跟上去。 一路来到档案库,韩阳发现大门被反锁了,进不去。 他转头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看守员,问道:“怎么回事?” 看到三队全员,看守员如释重负。 “你们可算来了。贺队长进去之后就不出来了,还不让我进去。上级都在外面开会,我也不敢打扰啊,你们快劝劝吧,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好好说呀!他想看什么,他和我说,随便看,不要这样呀!” “你先别急。”斐辰拍了拍看守员的肩,“你放心,贺威是三队队长,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做出格的事。他可能,出于什么原因需要安静,所以才让你出来等,没事的。” “就算你这么说,万一林局和奉副局回来怪罪下来……” “贺威自己会顶着,不会连累你的。” “对啊!”商思文道:“我们贺队的行事作风,就算没亲眼见过,小道总听过吧。林局早就习惯了,知道你拗不过他,不会怪你的。” 看守员忐忑地点点头。 大家说的话有理,但贺威进去的时间太久了。 不知内部情况,他实在担心。 “先不说这个。”陈泽洋透过小窗向里面探望,“门反锁了,我们也进不去,怎么办呀?” 备用钥匙打不开,又不能撞门。 忽然,韩阳转身对他们说:“我觉得还要从根源入手,既然老大是抓人回来之后变成这样的,那我们就去解剖室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自从上次,他几次三番地挑衅他,他早就看他不爽了。 四人快步来到解剖室,成诺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尸体给他们看。 看着平躺在不锈钢台上,毫无血色的脸,陈泽洋心口大震。 “他……是他。” 震惊之余,成诺立刻问道:“你认识他?” 陈泽洋在众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认识没错。但我没见过真人,只是看过他的照片。” “在哪?” 陈泽洋颤着嗓子,说:“烧烤店。店里有他们一家人的小合影摆在收银台,这个男人是店主,当时……” 想起贺威的话,陈泽洋瞬间哽咽了。 “当时什么呀!?” 说话说一半,他们都急死了。 “当时。”陈泽洋忍着鼻尖呛人的酸涩,说:“当时,贺队和我说,这家烧烤店是他战友退伍之后开的。他们在边疆部队的时候关系很好。后来,他去了特种部队,老马还亲自搭牛车去菜市场,忙活了一天,傍晚回来的时候左手一只羊腿,右手一筐菜,肩上还扛了半扇现杀猪肉,给他做了一桌子拿手菜,为他庆祝,为他践行。” 第83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 贺威说,战友是过命的朋友,是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感情都不会变的朋友,是胜似亲人的朋友。 在边疆,花开花落,风霜雨雪。 有苦有乐的两年,他们拥有同一段珍贵的记忆。 退伍后,红花戴,筵席散。 各奔东西的他们会忍不住常联系,互打听。 谁过得好,为他开心。 谁有困难,只要能帮得上,他们义不容辞。 “我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现。” 贺威站在档案库排排书架中央,在密密麻麻的棕色纸盒中不断寻找老马妻女车祸案的卷宗,眼眶猩红。 不是的。 细细想来,天上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老马的妻女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死亡,「黑桃主」转头就找到他、告诉他,他可以为他制作克隆人,让他们一家团圆。 紧绷一下午的神经,贺威感觉自己已经不正常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又害怕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忽然,他手指一颤。 他怔愣地看着装着老马妻女车祸案的纸盒,一时间,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 伤心、愤怒、紧张、自责……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将他包裹得无法呼吸。 一场几年前的意外事故,资料很薄,在他还没有进入市局工作的时候。 两辆车相向而行。 老马妻子张欣带着青青驾驶轿车正常行驶,迎面驶来的suv突然失控,径直向她们撞来。 事故之后,经调查,车祸去世的suv司机因工作辗转两地,疲劳驾驶导致开车时睡着,造成事故。 以当时的事故现场判断,的确是意外车祸没错。 找到想要的卷宗,贺威打开档案库大门。 看守员赶紧钻进去,看了一圈无异常,方才长吁一口气。 从档案库到办公室。 迄今为止,所有有关「黑桃」的线索化作行行文字,在贺威的脑中不断跳动。 撞上张欣的车的suv司机在事故中死了。 如果他是一个死侍。 那么,他为了达到「黑桃主」目的牺牲自己的做法与当初自投罗网的初代「黑桃j」孙利峰,如出一辙。 他还记得,孙利峰被执行死刑之前,他的妻子辞去工作的同时,还为孩子办理了退学手续。 如今,他们娘俩早已定居国外,过上了新的安定生活。 贺威立刻找出suv司机的全部资料。 看着他的妻儿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年移民澳大利亚。 孩子就读悉尼大学。 至于妻子,自移民后便没有再找工作。 那,他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验证阴谋,一系列绝望的画面在贺威的脑子里不断闪出。 老马在退伍后因为某种原因被「黑桃主」盯上。 他先是故意制造“意外车祸”杀害他的至亲。 在老马沉溺在悲痛中无法自拔,几乎变成废人的时候出现,给他重新见到她们的希望。 为了引诱老马上钩,「黑桃主」造出与妻子一模一样的张欣送到他的面前。 沉溺在无尽的思念深渊当中,与真人别无二致的克隆人出现,犹如一束可以救赎老马的光。 他信了,他还想见她的女儿,青青。 他想念家人到癫疯的模样正中「黑桃主」下怀。 但为了让老马乖乖听话,成为他的杀人工具,他用尽各种理由,迟迟不把青青造出来。 「一模一样对吧!」 「连性格,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和原来一样!」 「她就是她,没有变。所以,如果青青的克隆体做成了,她也能回来的!」 「你相信我啊贺威,你相信我!」 「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只要我看到她还开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抓我也没关系,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一定跟你走,随便你们怎么定我的罪,枪毙我都没关系!」 「差一点。」 「贺威,我就差一点就能见到青青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贺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看在我们战友一场,我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的女儿,我求求你了!」 贺威闭上眼,老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循环响起,听得他心碎,犹如刀割。 一件一件令人作呕的任务压下来,他泯灭人性,只为能早日见到青青。 所以,老马他。 想到他跪在自己面前执迷不悟的疯样,贺威痛苦地抱住脑袋。 在白计安回国前,他和李仁他们会时不时光顾老马的烧烤店,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在他憨厚的笑容下感受到那近乎要溺死他的悲伤。 他怎么会这么粗心!!! 贺威陷入无尽的自责,收到白计安的信息都没有心情回复。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他没办法理解白计安不阻止catharina复仇的这件事。 为什么,catharina难道不是他的同伴吗? 他放她去杀老马,在他的面前,究竟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指望自己理解catharina的心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她吗?! 显示白计安电话的白亮屏幕成为幽暗办公室里唯一的光,分外刺眼。 贺威烦躁地看着它。片刻,他拉开抽屉,把手机扔进去。 看着白计安手上,自动回到主屏幕的手机,栗山凉眉心紧蹙。 “没人接吗?” 他知道贺威和白计安生气了,只是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白计安靠在床头,脸上没什么血色。 他温和地摇摇头:“可能在忙。” 忙? 栗山凉垂下眼:“是在审catharina吗?” “大概吧。”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栗山凉吓了一跳,赶紧扶上他的手:“你要做什么我来。你刚刚摔楼昏迷,现在就活动恐怕还会……” “凉。”白计安打断他,“去给我倒杯水。” 栗山凉一怔,而后,他点点头,转身跑到楼下。 白计安走到书房,打开保险柜,从暗格里拿出一支粉色注射剂。 他挽起袖子,对准静脉,将药剂缓缓推进血管。 截然不同的两只药剂在白计安的身体里相遇。 撕心裂肺的痛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疼得他浑身发抖,额头浮出一层细汗。 第83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 “哥?” 白计安拔下注射器,若无其事地转身,面对他:“嗯,在。” 栗山凉疑惑地走上来,眼神不加掩饰地向他身后瞥。 白计安接过他手上的水,不紧不慢地润口。 “开宇呢?” 栗山凉回神,说:“还在医院。” “好。”白计安放下水杯,“走吧。” 栗山凉一怔:“去哪?” “医院。” 还以为白计安要去看病,栗山凉连忙抓起车钥匙追上去。 到达樾安市人民医院,早就已经下班的聂开宇闻讯站在电梯口。 门开,两人如约而至。 他与栗山凉交换眼神,而后,他快步跟上白计安,问:“你哪不舒服?” 单看脸色和身体状态的话,白计安与健康的常人无异。 “我没有不舒服。谭杰在哪?” 闻言,栗山凉诧异道:“哥,你说来医院是来看谭杰的?” 他以为他是来就诊的。 “我没事。”白计安脚步越走越快,好像在追赶时间。 聂开宇和栗山凉无奈,只得带着他来到谭杰住院的病房。 普通病房门里除了谭杰之外,还有两个病人。 一老一中年,一男一女,一个身边有人照顾,一个坐在床边为自己削苹果,看上去病无大碍。 谭杰静静地躺在最里面的靠窗病床,熟睡着。 白计安走上去,悄声问聂开宇:“知道打进去的是什么药吗?” “不用担心,只是麻醉剂,没有添加特别的成分。” 白计安稍显放心。 他不希望谭杰被他牵连,沾染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应该承受的。 聂开宇扭头问白计安:“你要看一下吗?” 白计安摇头:“我没事。” 看过ventus的报告,他明白,无论「黑桃主」有没有调整蓝色注射剂,结果都不在医院能处理的范围。 想要彻底搞清楚成分,需要实验室分析后调配解药。 白计安转身面对聂开宇,将一只牛皮纸袋递给他。 “拜托你帮我照看他。等他出院的时候,把这个给他。” 聂开宇端详着纸袋,问道:“这是什么?” 他可不会转交会刺激病人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一封介绍信。他收到之后会很开心的。” “好吧。”聂开宇捏着纸袋,说:“看你的意思,在他出院之前都不会来医院了,对吗?” “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以防万一,提前交代。” 聂开宇颔首:“真没看出来。” “什么?” “你啊,做老板,还算有良心。” 白计安微微一笑:“对谭杰,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交给你,我放心。” 从医院离开,白计安将栗山凉强行留在医院。 之后的行动,他想一个人去做。 将最新的蓝色注射剂邮寄给ventus,白计安回到事务所取车。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粉色药剂强行消除痛觉的30小时药效,还剩下25小时不到。 ——樾安市公安局—— “怎么办啊?”燕海臻站在走廊尽头,从裤兜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鼻下闻了闻,“人是贺威抓的,是不是他亲自审比较好?” 陆玉行点头:“的确。之前现场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他问会比较方便。” “但他不出来啊!” 他盯着走廊尽头紧闭的办公室的大门,愤愤说。 “要不我把他拽出来!什么事想不通非要耽误工作啊?” “不行。”陆玉行向窗外扬了扬下巴,“现在是凌晨两点。案子破了,还是下班时间,他就算不想出来审讯,你也说不了他什么。” 这要是下午两点,她早就去敲门了。 “哎!真麻烦。”燕海臻将烟盒扔进衣兜。 罕见的,他没有把抽出来的香烟放回去,而是夹在指尖,和陆玉行说:“我出去抽一根。” “你大病初愈。” “没事。”燕海臻斜了一眼贺威的办公室,“总比看他闹心好。” 下楼连抽两根烟,燕海臻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回头仰望贺威的办公室,从昨天开始,窗子里面就一直是黑的。 叫门不开,叫烦了就吼回去。 吓得三队人一个个的,再也不敢去打扰。 也不知道等天亮,他能不能主动出来。 燕海臻不自在地撇撇嘴:“有什么事不能说啊,非要自己闷着……算了。” 燕海臻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箱。 爱说不说,爱出来不出来。 无论如何,他得出门放放风。 等天亮再去吃个早饭,回来再说。 市公安局小门打开。 白计安站在环岛边缘,看着燕海臻披着外套从大院里走出来。 又不是贺威。 白计安低头看着手机。 一条条发给他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再三犹豫,白计安按下贺威的电话号码。 他抬头向他办公室的窗内眺望。 漆黑的房间,忽然闪出一丝白光! 白计安连忙举起手机附在耳边,玻璃后面人影晃动。 只见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来电,一动未动。 半晌,无人接听的提示在白计安的耳畔响起。 庆幸贺威没事的同时,白计安顿感一阵心痛。 原来,他不是在忙,只是不想理他。 白计安缓缓垂下手,把手机揣进衣兜,静静靠在栏杆上,望着他。 直至天空蒙蒙亮起。 酒足饭饱,燕海臻回来了。 “燕队长。” 燕海臻推着大门的手顿了顿,他转身,白计安站在他身后,矜贵温和的模样,一如既往。 “你找贺威?” 白计安摇摇头,“我找你。” “我?”燕海臻疑道,“什么事?” 白计安递上一只牛皮纸袋,说:“麻烦你帮我把他交给贺威。” “这是什么?” “他看了就会知道。多谢。” 感谢都说了,燕海臻也没办法说不。 他只能接过纸袋,对白计安说:“他现在心情不好,谁都不理。我帮你带给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不保证他马上就能收到。” 白计安点头:“没关系。如果他不要,在审问catharina之前,你们打开就好。” “啊?” 燕海臻一头雾水。 为了解开疑惑,他快步靠近贺威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拆纸袋。 第83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 直到他站在木门前,看着里面的俄罗斯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他震惊了。 “卧槽!贺威!开门!” 燕海臻砰砰地捶门声将还在三层的全员都震了出来。 三小只震惊,韩阳见状,骂道:“燕海臻是不是有毛病啊!” 见他说完就要往前冲,斐辰和陈泽洋眼疾手快,一人一只胳膊把人拉了回来。 “你先别急,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对啊。”陈泽洋道,“案子没结,贺队早晚都要出来。咱们不敢叫,同级别要是还不叫,难道等林局回来叫?!” “开门!贺威!我有事要说!” 燕海臻的咆哮一声比一声大。 终于,门内脚步声响起。 贺威打开门,毫无生气的脸上,满是懊丧、颓靡。 “什么事?” 燕海臻把文件按在他身上。 “自己看。” 贺威抽出文件,表情顿时僵了。 燕海臻双手叉腰,问道:“那个俄罗斯女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呀?她怎么会拥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 “什么?!” 三队震惊。 外交特权和豁免权。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中国不能直接对catharina进行刑事审判,而是需要通过外交渠道与俄罗斯进行交涉? 如果她顺利回到没有死刑的俄罗斯接受审判,她就一定不会死。 贺威倒吸一口气,他举着文件袋,手臂发抖:“哪来的?” “楼下,之前经常和你在一块的高富帅给我的,叫我给你。还说,如果你不看,就让我们在审讯她之前打开……” 不等他说完,贺威侧身绕开燕海臻向楼下狂奔。 如一阵风从三队人面前卷过,商思文急道:“会不会出事?要不要跟上?” “不行。” 斐辰拉着他们。 单凭燕海臻的描述,他们都知道送文件的人是谁。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料到贺威看到后会第一时间下楼找他,白计安背靠玛莎拉蒂,没有走。 耳畔,黑色的栅栏铁门打开,贺威跑出来,看着他。 他举起牛皮纸袋:“你拿来的?” 贺威步步紧逼。 “你早就知道她即便在我面前杀了老马也不会有事,所以你才会无视我看好她的话,放她过来杀人。机关算尽,连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都能拿到…… 白计安,你能耐这么大,我真是小看你了!!” 砰地一下撞在车上,白计安心头一震。 铁锈的腥气蔓至口腔,一股暖流从咽喉涌出。 白计安眉头一紧,他屏住呼吸,将鲜血生吞回去。 “贺威。”他缓了缓,“你冷静一点。没错,证明书是我提前很久准备的。catharina是我的同伴,从认识到现在,五年,她为了给唯一的亲人报仇付出了太多。她没有伤害无辜,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认为她该死。况且,我也不觉得,老马作为「黑桃k」,帮助「黑桃主」杀害那么多人就不该死。” “你知道什么?”贺威揪起白计安的衬衫前襟,“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黑桃k」吗?你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吗?你只知道 catharina一路复仇辛苦,那你知道老马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计安摇头:“或许他有苦衷,有自己的理由,但这都不是他杀害别人的理由。” 贺威哑然。 这是他从前经常会说的一句话。 没想到有一天白计安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贺威瞪着白计安,咬牙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老马没错。但他有错,有权利审判他的,也是法律,而不是你的同伴!” 话落,他松开白计安,向后退了两步。 “文件我收到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见贺威要走,白计安迈步上去。 “贺威。” 贺威回身,白计安脚步虚浮,向前踉跄一步。 “你怎么了?” 白计安摇头苦笑:“站久了。” “那就别在这,回家。” 贺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白计安抬头向主楼的各个窗口望去。 一个个看热闹的脑袋一激灵,纷纷缩了回去。 白计安转身上车,找到一处市公安局看不到的角落停下。 他抬腕看表,距离粉色药剂失效还有16小时。 看了谭杰,找人修了落地窗,拿到证明书救下catharina……接下来,他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白计安靠在环岛边缘的栏杆上,透过窗子,默默望着回办公室继续工作的贺威。 依他说,马立国成为「黑桃k」有逼不得已的理由。 细算下来,他猜到了。 如果他的本质和「黑桃主」是一丘之貉。那么,他将会利用贺威对他信任,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 他没有,证明他心里惦念着战友情,不忍心伤害贺威。 人已经不在了,白计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感谢他。 但命运捉弄。 当初在德国,他为了得到catharina手上的霰弹枪子弹,曾答应她,找到「黑桃k」时,会给她亲自动手报仇的机会。 她信了五年,出生入死地跟了他五年。 既然亲手杀掉「黑桃k」是她的夙愿,他没有理由食言。 时间一点点地过。 一天一夜,贺威坐在办公室里没动,白计安靠在栏杆上没走。 天亮之际,一簇隐形的火苗在他的身体里点燃,很快,若隐若现的灼烧感连成一片,似肝胆俱裂。 白计安最后看了一眼贺威,钻进车厢。 回到事务所,他跌跌撞撞地爬上二楼,冲进浴室。 打开凉水,白计安翻身躺进浴缸,任由刺骨的凉水淹没全身。 稍有缓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白计安是被地毯上的手机吵醒的。 他望着墙上的挂钟,天已经黑了。 艰难地翻出身,他伸手抓起电话,按下通话键。 “怎么了?” 听出他声音发抖,ventus心脏一沉,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不用管。你打电话什么事?” ventus自知白计安不想说,他也撬不开他的嘴,只得压下心里的担忧,回答问题:“你早上的讯息是什么意思?” 想起他提前告知ventus,他又邮寄了一支蓝色药剂给他。 “和上次一样。送去实验室,我要知道它的成分有没有改变。” 第83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 “改变?”ventus顿了顿,说:“你又得到一支注射剂,哪来的?是不是和你现在的声音有关系?” 白计安喘着粗气,劝道:“别管我,先去查。” “我怎么不管你?你身边是不是没有人?” catharina的事他听说了,那栗山呢? “还有他呢?你们不是在一块了吗?他怎么不在家?” “他在工作,我不想打扰他。” “什么叫打扰他?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我不问也知道和「黑桃」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你先把人叫回来再说!” “我没事。” ventus眉头紧皱,刚想说威胁白计安,他不说他去说,结果,听筒传出异响。 好像是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喂?白计安!” ventus侧耳倾听,电话一端,痛苦的呻吟若隐若现。 相熟已久,无论多严重的皮肉伤,白计安从来不会把内心实感浮于表面,总是尽可能地隐忍,避免旁人担心。 今天,隔着摔落的手机,他竟然听见白计安在呜咽。 毫无疑问,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挂掉电话,ventus马不停蹄地联系栗山凉。 “你说什么?” 栗山凉坐在谭杰病床前,猛地弹起身。 他快步来到走廊,听到白计安如今的身体状况,耳朵嗡嗡作响。 想不了太多,他驱车来到事务所。 一路跑上二楼,白计安泡在浴缸里,早已痛得失去意识。 栗山凉将人捞出来,正要脱下湿透的衣裤,白计安握住他的手腕。 “计安哥!” 栗山凉看着白计安没有丁点血色的脸,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 想到之前,他从楼梯坠下,一个人在一楼半的平台上躺了三个小时。 如果不是他担心,回来看看,恐怕他要一个人一直躺到自己清醒。 他原本就是这样苍白,突然恢复神色,他竟然完全没有怀疑。 “你是不是给自己扎了注射剂?” 白计安不置可否,他扭头看着浴缸,说:“帮我换水。” 栗山凉伸手探去,浴缸里的凉水竟然是温的,同时,怀抱的人体温也在不断上升! “怎么回事?” 粉色注射剂的副作用他再清楚不过。 它不会让人体温升高,绝对不会。 手下,白计安的皮肤变得滚烫。栗山凉吓坏了,他赶紧按照他的意思,把他放进灌满凉水的浴缸里。 皮肤外的沁心透凉与身体里的灼烧对冲,白计安放松地缓出一口气。 稳定些许,他扭头看着摆弄手机的栗山凉,说:“你在干什么?” “打电话。” “打给谁?” 栗山凉一愣,说道:“聂开宇。” 白计安伸手拿过他的手机:“不要打,开宇是外科医生,没用的。” 除了让他们替自己担心,耽误每个人的工作之外,没用的。 他自己的事,最好自己处理。 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栗山凉犹豫再三,还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把这样的白计安抛弃在家。 “贺威呢?” 白计安垂眼看着水下的双手,说:“在工作。” “他知道吗?” 说着,栗山凉慢慢握紧拳头。 一旦白计安给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绝对会冲到市局。 哪怕动武力也要把人拽回来。 “不知道。”白计安顿了顿,“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你这么难受,他都不在你身边照顾你,要他当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凉。”白计安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恋爱中的成年人,世界里不是只有彼此。贺威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我不要紧。” 栗山凉无法理解:“如果你现在这副样子还叫不要紧的话,那我认为你大可不必要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会更好。再说,他工作能有什么事?「黑桃k」已经死了,「黑桃主」下落不明,如今市局里只剩下一个catharina,他还有什么事呀?catharina杀了「黑桃k」他不是亲眼看到了吗?还需要取证调查,重新找线索破案吗?!” “「黑桃k」是他的战友。” 白计安看着吃惊的栗山凉,说。 “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也会难以面对事实。尤其马立国生前顾及他们的情谊没有伤害他。如今人死了,即便他就是「黑桃k」,贺威的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况且……他好像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栗山凉心痛地看着白计安:“你理解他,那你呢?” 他可以一直留下来照顾白计安,但他明白白计安最需要的不是他。 “我没关系。我可以做我的事,我可以等。” 贺威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见面对他也没有好脸色,他都没关系。 只要他一直在市局,一直和同事在一起,不会受伤,他便放心。 将catharina和俄罗斯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一并交给陆玉行,贺威向林栋申请,重启调查马立国妻女车祸案。 他想验证猜想。 他想知道老马步步踏入深渊成为杀人恶魔,从头至尾是不是「黑桃主」一人所为。 他想逮捕帮助「黑桃主」打点死侍家属的共犯,问出更多有关「黑桃主」的线索 。 他想为老马做点什么……哪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林栋合上文件,定睛看着脸色熬到铁青的贺威,说:“你确定,以现在的状态能够做好?” 贺威颔首,坚定道:“只要让我去做。” “好。”林栋把文件还给贺威,“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推测,人手不够,随时找老奉要。” 从林栋办公室出来,贺威遇到了等他许久的燕海臻。 他指着自己,对贺威说:“推荐推荐我。” “什么?” “三队人才几个,不够用。” 明白燕海臻想要支援自己,贺威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事了?” “你以为我想?” 燕海臻跟在贺威身后,向二队扬了扬下巴。 “还不是你把俄罗斯的活儿给了陆玉行?你们一个两个的忙得不行,我要是还在一队坐着,看起来好像不务正业似的。” 第83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 尤其他听说总队要升职了。 位置空下来肯定要有人顶上。 除非天降一位,否则,大概率就是从他们这些支队长里选一个。 目前,他的工龄最长、陆玉行出错最少、贺威功绩最多。 竞争是相当的激烈。 这个节骨眼,他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争取破个大案,给自己添添彩! “行。”贺威走到办公室门前,对身后的老跟屁虫说,“如果人手不够的话。” 砰地一声关上门。 燕海臻被砸得两眼冒金星。 他对着棕红色的木门,对贺威喊道:“别等人手不够呀!我看你现在就不够!我陪你去找奉副局,现在?” “呜呜嗷嗷的,又犯病了。”韩阳坐在办公室听得直摇头。 “真纳闷。” 韩阳扭头看着商思文:“什么?” “你啊。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太讨厌燕海臻,还是太爱他。” 韩阳古怪地皱起眉头,五官恶心到以鼻子为中心,紧急集合。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怪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 商思文伸长脖子,望着对面的陈泽洋,说:“刚刚燕海臻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嗯。” “得到了什么讯息?” 陈泽洋停下打字的手,看着他们俩,一本正经地说:“我们马上要有新行动。且新行动调查起来或繁琐、或范围大,单靠我们几个人可能无法完成,需要寻求其他支队的支援。” “没错。”商思文朝天打了个响指,对韩阳说:“看到没?这才是正常人。” 而不是像韩阳,第一时间吐槽燕海臻嗓门大,扰民。 韩阳撇撇嘴:“我烦他行不行?” 平时遇麻烦事恨不得绕道走的人,那么积极找老大要求支援。 一反常态,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先别说没用的了。”斐辰关上电脑,“贺威消息,三队全员一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贺威用ppt简述案情。 而后向全员传达,即将去郊区的高速路查案,短时间内不一定能回来的消息。 “时间紧迫,长期任务之前的短暂假期只有一下午,散会之后都回家,和家里人说一声。” 回到办公室,四人组只有斐辰和陈泽洋需要和另一半报备。 韩阳、商思文两个光棍默默地给父母发了信息。 临走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贺威的办公室望去。 紧闭的房门,之前恨不得下班第一时间往家跑的人,现在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回想昨天的事,陈泽洋道:“看来昨天吵得很严重。” “吵了吗?”商思文撇撇嘴,“明明只有贺队一个人在吼。” “我去问问。” 眼看韩阳就要冲上去,陈泽洋和商思文吓得一把拉住他。 “你有病啊,往枪口上撞!” “那咋了?问问呗。万一经我这么一劝,老大就想回去了呢!” 商思文无语地看着他,直言:“你真瞧得起自己。” 他们俩的事谁能管? 想要保命,还是靠边比较好。 “行了。”斐辰背包走出来,“一共也没多少时间放我们回家,都别在这杵着了,各回各家!” 贺威坐在办公室发呆。 半晌,他拉开抽屉,看着手机上每天固定三条的未读消息,全部是白计安发来的。 内容无关案子,全部是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注意休息的问候。 他要回家看看他再去执行任务吗? 可是他们现在见面又能说什么呢。 一旦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恐怕又会吵起来,说些难听的话。 贺威点开对话框,拇指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次三番纠结,他还是把手机扔回抽屉。 等他把一切调查清楚,等他回来再说吧。 他抬腕看着他们的情侣表。 只要他出任务的时候一直戴着,白计安知道他在哪,和他告诉他自己去了哪,是一样的。 三天。 白计安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发呆。 从「黑桃k」现身,已经过去一周。 贺威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 他好像就这么把他丢下了。 一声不吭地丢下了。 白计安双手持着手机,难过地抿了抿下唇,像人机般,如常给贺威发问候的消息。 他望着同样石沉大海的对话框,眼眶竟然酸了。 他连忙放下电话,仰头望着天花板,把酸楚的眼泪生憋回去。 忽然,楼下开门声响起。 白计安一怔,顿时期盼紧张起来。 他记得今天是谭杰出院的日子,栗山凉会晚一点过来。 聂开宇一定会陪他。 可其他人又不可能知道事务所的开门密码。 贺威吗? 白计安立刻冲进衣帽间,看着镜子里气色还算正常的自己,小心翼翼地下楼。 直至一楼半平台,白计安看到一个身穿长款黑色风衣,头戴毛线帽和口罩,身材颀长的男人风尘仆仆地向他走来。 男人上下扫视他,片刻,他抬手摘掉遮脸的口罩。 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立体明亮,尤其是那双慑人的鹰眼,仿佛能看透一切。 两人对视,白计安诧异地张了张嘴,念道:“ventus,你怎么回来了?” “你以为是我想回来吗?” 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踏上樾安这片土地。 可是如果他不回来,恐怕就要在电话里收到白计安的死讯了。 “先别说我了。”ventus径直走上来,对白计安说:“跟我上来。” 上至二层,ventus像回自己家一样把落地窗帘拉上。 而后,他放心地摘掉帽子,脱下大衣,往沙发靠背上一搭,对房主白计安招招手。 “来吧,给你治病。” 看着夹在他指间的药剂,白计安道:“你手里的药应该是根据第一支注射剂配出的吧。” “当然,第二支刚到,怎么可能这么快配出来。” 连基础的成分报告还没出来,更别提缓解药剂。 “好了。”他伸手拉过白计安坐下,“你先用用看,没准两支蓝色药剂大同小异,缓解剂有用呢?” 白计安蹙眉:“你当我是小白鼠吗?” “不。”ventus微微一笑:“我是被你逼到杠头上,死马当活马医。” 第83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 “怎么样?”ventus晃了晃手上的注射剂,“要不要打,全凭你。” 白计安无奈挽起袖子,说道:“来吧。” 小白鼠就小白鼠吧,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想好了?” “嗯。” ventus扶住白计安的手臂,对准已有针孔的静脉,慢慢刺入。 微弱的刺痛感升起,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注进他的身体。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ventus拔掉的针头,心中生疑。 “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以为会像其他注射剂一样,又要经历一番折磨。 ventus没吭声,而是定睛看着他,似乎在等什么。 “怎么了?” ventus疑道:“没有其他感觉?一点也算。” 白计安摇头:“没有。” ventus沉默半晌,将空管注射剂收好,放回盒子里。 “看来,我们的体质不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同一情况下,我们的反应截然不同。” “嗯?” ventus风轻云淡地看着白计安,说:“我试过了。” 白计安表情一泄,问道:“什么叫你试过了?” “很难理解吗?” 不就是他分析白计安邮寄来的蓝色药剂后,按照原配重新造了支新的打进身体,之后再用制出的解剂为自己治疗。 “白计安。谈个恋爱,怎么还把脑子谈坏了?” 白计安沉重地叹口气,扶额道:“真是够疯的。” 正常人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你跟错人了。” ventus抬眼看他:“什么?” “我是说你,不应该做「红桃j」而是「黑桃j」。” 同样敢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人,「黑桃主」应该会非常欣赏他。 “那可不行。”ventus将药剂盒子扔进垃圾桶,说:“我看不上他们。” 白计安担忧地斜睨他,问道:“你的反应是什么?” 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ventus看他微微一笑。 “秘密。” 白计安眉头一皱:“我没开玩笑。” “先不说这些。”ventus话锋一转,严肃道,“说正经的。他们在找「方块主」。” “他们?” ventus颔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操作。 “你在国内各个击破,我在国外也没闲着。这个给你。” 话落,白计安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一看,是ventus刚刚发来的线索。 逐字逐句看去,白计安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猜对了,藤原纱里奈的确是「梅花主」。之前,在中川物产突然暴毙的藤原智,是「梅花k」,至于杀他的凶手,是早已和「黑桃主」同流合污的中川佑树。” 白计安哼笑:“当初,在楼下接待室第一次见到乔英杰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出息。” 从中川物产中国分公司的翻译员,一路爬上会长的位置还不算,如今竟然和「黑桃主」混在一块。 “这还不算什么。”ventus眯眼提示白计安,“刚刚我说他们在找谁?” 「方块主」。 白计安道:“难道「黑桃主」想杀了「方块主」,让中川佑树代替他掌管「方块」?” ventus点头:“很合适不是吗?「方块」原本就是「组织」里财富的象征,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敛财,为其他三大组提供资金支持。若是真的拿下中川物产,日后,无论是「梅花」还是「黑桃」,可不会再缺钱了。” 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敌方倾斜。 白计安惆怅地揉了揉山根,说:“他们成功了吗?” “还没,但我觉得用不了多久。毕竟,「方块主」本身没有自保的能力,他手下的人,从「j」到「k」还全部被你和栗山拔了。” 阴差阳错。 按照他最初的计划,他第一个目标绝对是「黑桃」无疑。 结果,「方块」为了报复「梅花」,查到申煜手上有当初魏敏英留下的秘密资料。 他们绑架了聂开宇威胁申煜,他没有任何理由袖手旁观。 不得已,只能改变计划,顺势从「方块」开始,把能拔除的组织成员全拔了。 如今「方块主」因为他们孤立无援,反而在无意间帮了「黑桃主」和中川佑树。 “能在他们之前找到「方块主」吗?” ventus遗憾地摇摇头:“我试过很多办法,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我甚至怀疑「方块主」早就隐姓埋名,默默退出「组织」。或者,人已经死了,只是「黑桃主」一直在为了其他目的,没有放出消息。” ventus看着沉默的白计安,说:“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方块主」被杀,「黑桃主」推举中川佑树成为新的「方块主」,加上早已掉马的「梅花主」藤原纱里奈。依旧保持神秘的「红桃主」就变成「组织」中极其特殊的存在,你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没什么好担心的。” ventus心脏一沉。 按照他对白计安的了解,他总觉得他在计划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等消息吧。” “什么消息?” “中川佑树正式成为新的「方块主」的消息。” “没了?” ventus不敢相信。 他以为白计安回争分夺秒,在「黑桃主」暗杀「方块主」之前,找到他,阻断「黑桃」、「方块」、「梅花」联合推翻「组织」各大组成员身份保密的规矩。 “我为什么要阻止?”白计安泰然自若,“无论是藤原纱里奈、中川佑树还是不知姓名的「黑桃主」,全员的脸,我都见过,没什么好惊讶的。相反,我是「红桃主」的事没人知道,该惊讶的是他们。”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想挑明身份,打明牌吧?”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如果「方块主」被杀,中川佑树继位。很明显,今后「梅花」和「方块」都不再是「黑桃」的平级,而是下级。那么,你说,依「黑桃主」的脾性,会让「红桃」与他平起平坐吗?” 第83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 ventus赞同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他处理完「方块」,马上就会找我们。” “找的话不但麻烦还耗时。他可能会直接以投票的方式,三比一,逼我现身,与他们碰面。” ventus凝重问道:“你要去?” 白计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想在全世界找到神出鬼没的「黑桃主」,还有什么方法比应邀更简单?” “三对一,白计安,你是不是疯了?” 想送死也不用这么着急。 “我没疯,也没想过送死。” “难道你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他们了?” 白计安深不可测地看着ventus。 在他的期待值拉到最满时,白计安忽然一笑。 “还没有。” 白白浪费情绪,ventus斜他一眼,有些无奈。 “既然没办法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到时,被扒下一层皮不说,还丢了命。” “放心。”白计安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我不会死。” 似乎嫌话题太沉重,ventus回头环视一圈陈设,无心选了个更沉重的话题。 “他什么时候回来?” 久闻白计安心尖儿的大名,真人他是一眼都没见过。 看白计安多年相思成疾,他实在好奇对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谁?” ventus预感不妙,却还是直言:“贺威。” 白计安瞬间没了生气。 看他沉默不语,ventus都笑了。 “不是,他还没回来?” “没有。” “自我们上次通话已经一周了,我从美国都过来了,他还没从市公安局出来,对吗?” “他有工作要忙。” “多新鲜,就跟谁没工作似的。”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很了不起吗?他还是货真价实的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呢! 不也轻松跨越太平洋了吗? 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白计安失落到眉眼低垂的模样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可能全世界也就这么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能轻易击穿他的铠甲,令他遍体鳞伤。 “哎。”ventus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计安,说:“我就说吧,舔狗没有好下场。” 白计安不由翻了个白眼,互相攻击:“你不也是舔狗?” “我和你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不都是一门心思喜欢一个人拼了老命追吗?甚至不惜为了对方与伤害他们的父亲断绝关系。 “不一样的地方是,我哥从来不和我吵架。不像你的,一周都不回来看你一眼。这算什么?冷暴力吗?” 一时间,白计安无言以对。 光是ventus说贺威一周没有回来都足够让他难过,更不要说,这一周里,他每一条短信,每一通电话全部被贺威无视。 如果ventus知道他站在环岛上,亲眼看到贺威拒接自己的电话,只会觉得他更可怜吧。 傍晚,在医院忙了一天的栗山凉回来了。 一进事务所,空中飘散的饭香让他吃了一惊。 计安哥不会做饭,一个人吃的话,除了外卖别无选择。 如今居然有饭香味,一定是有人为他做饭! 他不在,谭杰回家休养,聂开宇值班…… 难道是,贺威回来了! 栗山凉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快步上楼,看到围坐在茶几前,边看电视边吃饭的两个人,他愣住了。 “ventus?!”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你吗?” ventus歪头看着他们组的小不点,说:“我又不是死了,见到我有这么震惊吗?” “可是,你不是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回樾安,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回来?” 不说还好,一说,ventus就感到无语。 他用下巴指了指细嚼慢咽的白计安。 “你问他。” 要不是白计安在电话里被药剂折磨得半死不活,他害怕人真没了,「红桃」群龙无首,也不至于硬着头皮往回赶。 “别站着了。”ventus朝栗山凉勾勾手,“过来吃饭。” 栗山凉摸了摸被聂开宇喂饱的肚子。 “我吃过了。” “吃过了就坐过来陪着,聊聊天。” 他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白计安瞧栗山凉乖巧听话地走过来,盘腿坐下,和小辈见长辈似的。 说是「红桃k」,但很明显,他们俩的代号排反了。 “最近怎么样?” 栗山凉点点头:“挺好。” “你之前没来过樾安吧。” “嗯,第一次。” “还习惯吗?有没有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食物吃不惯的情况?” “没有,都挺好的。” “也是。你这小孩从小就皮实,禁折腾。”ventus放下筷子,问道:“学校怎么办,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栗山凉一愣。 他要是回美国,聂开宇怎么办? 他要上班,肯定不会离开樾安,那他要一直待在这吗? “怎么了?什么时候回去而已,有这么难决定吗?” “ventus。”白计安对他摇摇头,而后转头对垂着脑袋的栗山凉说:“给我做杯咖啡。” 瞧着他落寞的背影,ventus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小栗子怪怪的。” “一时半刻他还不能回去,学校那边你想办法,别催他了。” “为什么?”他能想到栗山凉待在樾安的理由,全部都是白计安。 “他谈恋爱了。” “啊?” “和开宇。” “开宇是谁?” 白计安无奈:“你认识几个叫开宇的?” ventus想都没想:“一个,聂家的那个。” “嗯,就是他。” 话落,ventus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不改色的白计安,重复:“聂,聂开宇!” “是,你没听错,就是聂家少爷,聂开宇。” “他不是从小就喜欢看长腿女模特吗?怎么突然……他不是在逗栗子玩吧?” 小栗子原生家庭不好,脆的很,可不是他大少爷用来消遣的玩具。 “不,我能看出来,开宇是认真的。” ventus抬头,栗山凉端着两杯现磨咖啡,恰巧从小厨房出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对白计安叹道:“从小到大,咱们俩耳濡目染他二十年,他没反应,没想到居然折在这了。” 第83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 ventus一眨不眨地盯着栗山凉,恨不得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才罢休。 栗山凉懵懵地看了看ventus,转头问白计安:“怎么了?” 白计安接过咖啡,淡道:“世界观被撞飞了,问题不大,不用管。” “哦。” “那个,小栗子。” 栗山凉抬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ventus说话支支吾吾。 “什么?” “聂……” ventus刚开口念出一个字,楼下门铃响了。 老规矩。 经常走动的熟人都知道密码,陌生人才会选择按门铃。 两人警觉,纷纷望向白计安。 白计安伸手拿过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边,起身说:“你们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他身体抱恙,就算打了缓释药剂,也是根据第一支蓝色药剂配出来的。 ventus和栗山凉无声交换眼神。 而后,两人静悄悄地起身,跟在白计安身后。 走到二楼栏杆前,看着已经走到一楼的人,准备随时下楼支援。 隔着玻璃,看着门外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白计安心头大震。 他稳步上前,用微微颤抖的手拉开事务所大门。 “叔叔阿姨。” 贺母讪讪一笑,问道:“我们可以进去吗?” 白计安一愣,连忙让路,请二老进门。 他心不在焉地推上大门,脑子一片混乱。 贺威的父母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他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的? 贺威说的吗? 还有刚刚,他们看他的表情,为什么那么不自然。 难道,他们都知道了吗? 他们的关系。 一时间,白计安只觉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难以操控,仿佛它们不再属于自己。 “计安?” 白计安回神,背光之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贺父贺母相视一眼,贺母道:“我们没打一声招呼就过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白计安攥了攥僵硬的手指,把人请到沙发上。 二楼。 看着向来习惯使唤人的白计安去厨房倒茶,ventus和栗山凉都懵了。 “他们是谁呀?”栗山凉不爽极了,“谁这么大面子,让计安哥动手端茶!” ventus定睛看着白计安沉默片刻。 “你见过贺威的爸妈吗?” “爸妈?”栗山凉摇头,“当然没有……你是说,这对夫妇是贺威的爸妈?!” 眼看栗山凉嗓门越来越大,ventus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拉回客厅。 被按在沙发上坐好,栗山凉从短暂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爸妈……那岂不是和他上次被申煜叫到宴会一样? 计安哥也会遭到拒绝吗? 他这么好,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这样的人,也会被对方的父母劝退吗? 栗山凉抬头望着ventus,着急心疼的眼神,仿佛是在向他求助。 ventus尴尬地摸了摸后颈,愁道:“你看我也没用啊。” 哪怕此时此刻,楼下进来的是「黑桃主」他都能管。 贺威的爸妈,他是真没办法。 “你老实点,别什么事都掺和。” 这种事,他作为朋友,只能旁观时八卦、成了恭喜、败了口头安慰,行动上给白计安一口气找十个八个美人陪着。 栗山凉没有ventus看的那么淡。 他只知道,贺威一周不理计安哥,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欺负过他一次了。 没有第二次。 白计安把红茶放在茶几上,方才怦怦直跳的心脏经过一番调节,安稳不少。 “计安,你不要太紧张。” 贺母拘谨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白计安,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们今天过来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几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白计安几不可闻地深吸一口气,说:“贺威说了,对吗?” 似乎没想过白计安会这么直接。贺母一愣,身旁,贺父点点头,回道:“是,上月月初的时候说的。” 上个月初……难道是他们一块去射击俱乐部看射击比赛的时候? 贺威不是说他只想把他介绍给战友吗?怎么还有父母? “事情是这样的。”贺母娓娓道来:“小威说。他有一个朋友和你们的情况一样。他们的关系不小心被其中一方的母亲知道了,那位母亲不太理解,还要他们分手。他担心我们有一天也会不小心知道,反应太大吓到你,所以就提前说了,还叫我们在情绪稳定之前不要和你说。” 白计安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有一个朋友?” “是,听说他那位朋友和你从小一块长大,是邻居。” 是开宇、凉和申煜的事。 那件事的确给开宇造成不小的困扰,凉也曾一度想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贺威。 从头到尾,他没有和他主动提过,甚至没有问过他,聂开宇他们怎么样了,申煜的态度有没有变化。 他还以为贺威是无感,没兴趣打听别人家的家务事。 结果,竟然偷偷背着他,干了件大事。 明明三番五次告诉他不要说,不要说的。 说了就算了,还叫父母不要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来找他。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永远都不听话,却永远都在保护他。 酸酸麻麻的感觉在心尖翻涌而起,震得白计安红了眼圈。 贺父贺母吓了一跳。 贺母立刻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为难劝道:“你别哭呀,你,你,你哭了,要是让小威知道,以为我们欺负你怎么办呀?” 贺父仰头在天花板环视一圈。 瞄到角落里的监控器,赶紧抬手碰了碰贺母的手肘。 “儿子没吓唬我们。有监控器,他在手机上全都能看到。” 一听监控器,贺母又抽出两张纸塞进白计安手里。 满满一手的纸巾,白计安只需要一张。 他只是眼眶湿润,还没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他抬头看着二老,随后,拿过遥控器关掉监控器。 贺母讶道:“怎么关了?” 白计安道:“关掉他就看不到了,之后也不会有视频留下。” 他只是觉得贺威的父母似有什么话想说,碍于监控器,一直不敢说。 第83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0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 也不知道贺威为了不让父母找自己聊他们的事都说了什么。 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能用监控器,随时随地能看到一切的事吓唬父母。 真是太胡闹了。 “不是。”贺母摆摆手,“你误会了,我们没想瞒着小威和你说什么。我们说的,他都可以听。” 白计安正襟危坐:“您说。” 贺母转头看了看贺父,见他点头,扭头看着白计安。 “计安。算起来,从小威高中开始你常来我家做客,我们已经认识十三年了。小威说,你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他,说实话,我们并不是非常意外。如果不是小颜出事,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能不会这么简单接受你们的关系。但现在,我们俩想好了,我们只剩下他这一个孩子,只要小威和你在一块能够平安、快乐,只要你能和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白头偕老,我们同意你们在一起。” 说着,贺母拿出提前准备的红包递给白计安。 “第一次以小威男朋友的身份见面,不知道你习惯吃什么用什么。这个红包,就算是我们的见面礼,你收下。” “不。”白计安推拒道,“我怎么能要……” “没关系!见面嘛,总不要空手的。” 为了能够体现诚意、更礼貌,她特别在网上看一个话题看了好久。 「第一次见儿子的对象应该送什么好。」 不过,网上的参考几乎都是给女孩子的东西。 除了化妆品、香水、包包就是首饰,都不是白计安会喜欢的。 想来想去,包个大红包,喜欢什么买什么,总不会出错。 贺母转眼看着事务所现代风格的装修和陈设,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计安呐。”她紧紧握着白计安的手,“我们家条件你知道,比较普通,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白计安一怔,赶紧道:“怎么会,不会!我还要谢谢你们。” 他迟迟不肯让贺威把他们的关系告诉父母,是因为他自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想得到他们的祝福更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 给他们惹了一堆麻烦的贺颜,这时候竟然起了大作用。 表明态度,贺恩夫妇也不再多留。 白计安起身拦在他们身前:“至少一起吃饭。” 虽然他在楼上已经吃过了。 “下次。”贺母微微一笑,“等贺威和你父母回来,我们一块。” 临走前,贺母拉着白计安的手,不断地嘱咐。 要平安。 要活着。 不要受伤。 …… 眼看贺母情绪有些激动,贺父揽住妻子的肩,对打算开车送他们的白计安摆了摆手。 “回去吧,没事的。” 两人再三推拒,白计安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好。 只得按照他们的要求,把他们送上网约车。 回到事务所,白计安的脑子还没有彻底恢复正常。 他看着从二楼跑下来的栗山凉和ventus,握着红包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贺威的卖房钱,这还是第一次有长辈往他的手里塞红包。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给别人钱。 栗山凉盯着大红色的红包,确认道:“同意了?” 白计安懵懵地点头:“同意了。” “行啊。”ventus苦笑一声,“你比我幸运。” 入夜,栗山凉离开事务所。 白计安把客房扔给ventus,自己独坐书房,查阅外网上有关中川物产和藤原纱理奈所在实验室的全部最新消息。 ventus推开门,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说:“能查到的,我已经全部发给你了。这个时间,病号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白计安不以为意:“你不是已经给我打了缓解剂,我感觉不错。或许第一支蓝色药剂的缓解剂对第二支有同样的效果。” “我不这么认为。” 白计安抬眼:“什么意思?” ventus抬手看着腕表,念道:“三、二、一。” 白计安喉咙一紧。 似曾相识的铁锈腥气翻涌而起,他立刻抽出三张纸捂住嘴巴。 一阵剧烈的咳嗽,白计安拿开纸巾,看着上面红黑色的鲜血,抬头问ventus:“怎么回事?” 他以为缓解剂会起些作用。 “真奇怪。” ventus接过脏掉的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 “你和我的反应明明一样,为什么缓解剂刚打进身体的时候不一样?” 他在回来的路上都计划好怎么逗白计安玩了。 谁知道,副作用竟然没有出现。 着实有点失望。 “计安。” ventus把手机递给他。 “这是实验室刚才发来的消息,第二支蓝色药剂的成分已经分析完毕。与第一支相比,在剂量上的确有改动。他们会根据第二支重新制造缓解药剂,时间大概三至五天。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回去?” “回去?” “是,回美国。” 白计安沉默了。 三至五天的时间。 如果他和ventus回去,落地就可以接受治疗。 如果他留在樾安等,药剂在路上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他不能依赖粉色药剂,不能强迫身体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样只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更糟。 而他们的敌人。 只要其中一人找到落单的「方块主」杀害,「黑桃主」推举中川佑树,拿下中川物产,让「梅花」和「方块」服从他,今后的仗就更难打了。 白计安闭上眼。 「只要小威和你在一块能够平安、快乐,只要你能和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白头偕老,我们同意你们在一起。」 贺母的嘱咐犹言在耳。 平安。 快乐。 安安稳稳。 白头偕老。 他答应了他们,所以,他该在贺威执行任务回来前,以最快的速度把状态调整至最佳。 见到他,心平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聊一次。 “一周,应该够了吧。” ventus点头:“当然。” “好。” 白计安拉开抽屉,从里面取一支粉色药剂。 ventus跨步上来,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我要走,总不能一声不吭地走。” “这和你打它有什么关系。” 白计安垂眼,片刻,他说:“我想他了,我想见他。” 第83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1 晚上十点,白计安把车停在市公安局门前。 门卫推门出来,看着他,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贺队长的朋友?” 他很面熟,只是,今天,眼前这个人的表情不似平时那般从容,让他着实不敢确认。 白计安抬头向贺威办公室的窗子望去,黑压压一片,像没人,又像已经休息了。 “没错。”他点点头,“我是他朋友,我可以进去找他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上去也没用。贺队长带人执行任务去了,今天早上刚走。” 白计安愣了愣,他低头掏出手机不断刷新,结果都是一样。 他没有漏掉贺威的消息,他只是没有告诉他而已。 白计安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他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门卫沉思,用眼睛瞟着白计安,犹豫到底能不能说。 明白他的顾虑,白计安不再为难他,说道:“一周,能回来吗?” 给出大概范围,门卫道:“应该能,也可能更久。” “好。”白计安点头致谢。 他转身走出市公安局,回头望着那扇漆黑的窗子。 回到车里,他调出手表的定位,看着屏幕上那颗不断闪动的红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酸涩气息冲进鼻腔,白计安立刻别开眼,抽了抽鼻尖,点火回家。 以为白计安一夜不会回来,ventus看着失魂落魄的人,有些吃惊。 “你怎么了?” 白计安走进衣帽间,从柜子拉出行李箱。 “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 意识到见面的结果并不理想,ventus不再说什么,而是掏出手机,查看机票。 半晌,他回身站在门前,看着埋头收拾行李的白计安,说:“今晚还有最后一班飞机,你想好了?确定要走?” “想好了。” 见他心意已决,ventus也不再说什么。 正要离开时,他脚步一顿,又走了回来。 “catharina和小栗子他们怎么办?不说一声吗?” 白计安摇头:“catharina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至于凉,开宇可以照顾他,跟在他身边,比在我身边更安全。再说,我一周就回来了,落地说也来得及。” “好。”ventus瞧他的样子,连贺威的名字都懒得提。“那我去收拾行李。十五分钟后出发。” ventus走后,白计安停下收拾行李的手。 他看着摊开的行李箱,突然不懂他在收拾什么。 不过去一周而已。 况且,他在美国有自己的房子,吃穿用度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他带着这些累赘。 他只需要拿上证件和手机,人离开。 白计安低头,呆呆看着腕上,贺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忽然想起那日出院回家,贺威拉着他的手,一边帮他戴手表,一边气鼓鼓地说:「下不为例。」 指尖搭上金属扣,白计安把手表摘下收进表柜。 贺威在外面执行任务,虽然他不知道任务的内容是什么,但一周的时间不短,应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还是不要让他发现他出境的事,以免分心。 如果他能在贺威回来之前痊愈,把药剂的事彻底隐瞒下去,或许还能减少老马出事给他带来的痛苦。 ventus拎着旅行袋从客房出来,看着双手握着一部手机的白计安,疑道:“反悔了?” “当然不是,我是在等你。” 瞧他说完就往楼下走,ventus立马跟上,调侃道:“刚刚我看你收拾行李,还以为你准备留在美国,不回来了呢。” 走到门前,白计安忽然停住脚步,他扭头看着ventus,认真地说:“破例回来一次,真的不回家看看?” ventus怔了怔,失笑反问:“你觉得,我回去能得到什么好脸色吗?我现在翅膀长硬了,可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对付,如果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气坏人家,你今天晚上就甭想走了。” 白计安推门跟他出去,最后争取一句:“他现在在城北的餐厅做店长,开车去机场可以路过。” ventus无奈地回过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一眼,又不需要你说话。” ventus看着保护壳几乎被扒光的白计安着实有些头疼。 “真拿你没办法。”ventus扒了扒头发,直言:“不过回来一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说好!我绝对不下车,只路过!” “好。” 他伸手拦住白计安,补充:“还有,不许给他通风报信!” “好。” 白计安向来诡计多端,傻子才会相信他的口头承诺。 ventus摊开手向白计安勾了勾:“手机给我。” “干什么?” “干什么,信不着你,有这么难猜吗?” 时间紧迫,他顾不上得到白计安同意,伸手摸进他的衣兜。 掏出手机在白计安眼前晃了晃,ventus露牙一笑:“上飞机再给你。” 与此同时。 「日本 京都 藤原家极道场」 时间:当晚十一点。 天气:小雨。 幽静的石板路尽头响起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门前,四名西装男机警地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向黑夜尽头望去。 透过连绵细雨,黑色迈巴赫双眼闪出一瞬银光,犹如雨夜下毛皮漆黑油亮的蝙蝠王,向它的猎物泰然驶来。 西装男瞳孔一缩,立刻转身,一面偏头对耳麦低语几句,一面向门前等待的三人示意。 得到指令,大门缓缓打开。 一众与门外别无二致的西装男从院内跑出,在迈巴赫停稳前,以八字形列队。 车稳,驾驶、副驾驶车门同时打开。 两名男子各持一把黑色雨伞,向自己的主人奔去。 车门打开,男人一袭黑色衬衫、西裤,背后披着血红西装外套,从后座迈步下来。 众人纷纷侧目过去,只见男人一米九的身长,宛如山岳的健硕身躯,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危险气息。 他回身看着从另一方下来,面露畏缩担忧的和服男,轻蔑地勾起半边唇角。 第84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2 跟随指引,两人并肩向大院内部走去。 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使列队两侧的人甘愿俯首称臣。 踏进院中。 男人仰头望着夜空下宏伟的木造神社,吹出一个戏谑的口哨。 他扭头,垂眼瞧着没心情欣赏建筑的中川佑树,说道:“你们国家的人,长得都不大,建筑倒是搞得不小,怎么,许愿许到楼上了?” 中川佑树斜他一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男人见状噗嗤一笑,边走边道:“人啊,果然是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中川佑树没心情陪他胡言乱语。 他快步上前,与其并肩时,不安地问:“你确定不会有问题吧!” 他当初听信「黑桃q」的话,策反「梅花j」日下隆夫,杀了不断威胁他会长头衔的藤原智,以除后患。 本以为藤原智是「梅花主」。 谁曾想,经他一番调查发现,藤原智为藤原上一代家主,藤原逸夫为自己的宝贝小女儿藤原纱理奈亲选的童养夫。 藤原智只是「梅花k」,而他背后的藤原纱理奈不但是「梅花主」,是日本顶尖科技研究所最年轻的教授,还是黑帮,藤原组的二把手。 如今,于藤原纱理奈来说,他是她的杀夫仇人。 本该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自己,如今竟然大摇大摆地走进藤原纱里奈的地盘。 就算他是中川物产的会长。 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本营在东京的他也没办法在京都翻云覆雨! 男人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尾。 如果不是想要中川佑树手上的中川物产,他恐怕早就失去哄他的耐心了。 生平,他最讨厌的就是胆小怕事的人。 尤其是坏事做尽,到头来行为处事,还是畏畏缩缩的人。 他竭力挤出最后的微笑,安抚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是……” “好了。”男人沉声喝止。 他伸手揽过中川佑树的肩,跟在指引者身后。 走在长廊之上,逐渐嗅到危险的中川佑树心脏怦怦直跳。 问心,他根本不相信立在身旁的「黑桃主」。 可谁叫他无能,没办法靠一己之力除掉觊觎中川物产的藤原智。 收买从「梅花k」倒戈「黑桃q」的日下隆夫,他的确成功了,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他可以在「黑桃主」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藤原智、甩掉日下隆夫,甚至在藤原纱理奈的面前保住性命。 但,此时此刻,他身边的人和他即将要面对的人,他又该找谁除掉他们呢? 他站在障子门前,看着房内烛光中微微晃动的倩影,确实为骑虎难下,悔不当初。 指引者欠身立在门前,对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说:“二小姐,人来了。” 片刻,房内幽幽传出不容置疑的女声:“进。” 中川佑树深吸一口气,两名西装男似门神般站在障子门左右两侧,缓缓拉开对扇大门。 偌大的日式房间内。 「梅花主」藤原纱理奈着一袭金边银蕊点缀的黑底和服,紫罗兰与勃艮第玫瑰交错遍布其上,好似盛放的夜色繁花,光彩流转。 她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背靠名家古画下的实木刀架,靠坐在深棕色榻榻米座椅上。闻见障子门拉开的声音,方缓缓睁开双眼。 波澜不惊的眼神在「黑桃主」 的脸上扫了扫,而后,向右下方移动。 她定睛看着中川物产的会长,别无深意的目光逐渐深邃、锋利,刺得中川佑树汗毛直立。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总是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一袭板正职业西装,拎着公文包的藤原智,老婆竟然阴如蛇蝎。 “好了。” 「黑桃主」抬手将藤原纱里奈的目光阻断,另一手下力捏了捏中川佑树微微颤抖的肩。 “以后都是自己人,从前的不愉快,早点叫它们过去,不好吗?” 藤原纱理奈斜睨擅自入座的「黑桃主」,语气不善:“早点过去,是因为死的不是你的人。” 「黑桃主」招呼自个儿一杯茶,赞同地点点头。 他端起茶杯,盯着入座对面的中川佑树,声音沉了几分:“是啊,还好不是。” 藤原纱理奈顾及他,不敢动他需要的中川佑树。 但他,可谁都不顾及。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死了就死了。” 「黑桃主」呵呵一笑,看着守在门外连头都不敢抬的两名西装男。 “你若是想要,这不都是男人吗?” 闻言,门前的两人浑身一抖,生怕祸及自己,把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 “放肆!” 藤原纱里奈话落,房内刀光一闪。 她抽出背后木架上的名刀,直指「黑桃主」。 “胆敢再说一句辱我之言,我让你人头落地。” 与此同时,门外扳机扣响。 藤原纱理奈扭头望去,只见守门的西装男被按在障子门上,额上纷纷抵着一把冰冷的枪。 她明明只允许「黑桃主」和中川佑树两个人来见,怎么会还有其他人深入至此? 莫非,她的人已经被…… 她转眼怒视「黑桃主」,横在咽喉前的刀锋一动未动。 「黑桃主」垂眼瞄着锋利的刀尖,鄙薄一笑。 他伸出食指慢慢按下刀脊,淡道:“开个玩笑罢了,这么激动干什么?” 刀尖落地,守门的二人也随之脱离危险。 “放心,只要你不伤我,我保证藤原家全员,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藤原纱里奈隐忍地瞪他一眼。 片刻,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将吹毛立断的刀刃收进白雪般的刀鞘之中。 「黑桃主」又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我要的东西,怎么样了?” 藤原纱里奈古怪地看他一眼,随后拿过一旁的黑色印花木盒递给他。 「黑桃主」眼睛一亮,赶紧放下手上的茶杯,接过木盒。 拿出摆在里面的十张照片,白计安这副皮囊,他是越看越喜欢。 一张张翻看,忽然,他手下一顿,声音极为冰冷。 “这是什么?” 藤原纱里奈抬眼一看。 照片上,白计安和贺威站在一家简约风尚的餐厅门前,十指相扣。 第84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3 房间无比沉静。 藤原纱理奈盯着「黑桃主」手上的照片,察觉到他冷脸背后更深层的意味。 她轻轻勾起红唇,淡道:“我以为你知道。” 「黑桃主」不爽地眯上眼,似乎没了继续玩笑的兴致。 针尖对麦芒。 骤然紧缩的空气让中川佑树的身体变得逐渐僵硬。 他不由屏住呼吸,生怕两方势力一触即发,灾祸缠身。 藤原纱理奈握上茶杯置于鼻下闻了闻,用狭长的凤眼斜睨几乎要垮掉的中川佑树。 “相比问我,他们之间的事,中川会长应该更清楚。” 点到名字,中川佑树一愣,他抬起头,只见藤原纱理奈盯着他,又说。 “据我所知,中川会长还在中国的时候就曾和他们打过交道。不如,就由你来「黑桃主」讲讲,如何?” 话落,中川佑树只觉头顶投来一束锋利的光。 他喉咙一紧,强装镇定地扭头看去,「黑桃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中川佑树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与他们身处同一个房间保持不抖,他便拼尽全部冷静,如今,「梅花主」竟然点名要自己解释白计安和贺威的关系。 且不说他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十指相扣,就算知道,他要怎么保证在叙述时隐瞒内心的胆怯。 中川佑树斜眼望去,藤原纱理奈微微上翘的红唇搭上瓷杯,看起来心情不错。 贱人! 中川佑树皱起眉头。 她早就知道「黑桃主」执着抓到白计安。 因为不明他对那个人到底揣着什么心思,所以接到委托的藤原纱理奈在一摞偷拍照片中,把最容易激发「黑桃主」好奇心的照片掺入其中。 等「黑桃主」质问时,她故意东拉西扯,消耗他的耐心,只为把问题转移到早已与白计安见过的他身上。 祸水东引。 「梅花主」真是好计谋啊! 他要怎么说? 任谁都能看出来两个成年人十指相扣意味着什么,「黑桃主」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只是想知道,他,中川佑树,到底有没有臣服,有没有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中川佑树沉了沉气息,说道:“至少曾经我在中国的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侣关系。” “哦?”藤原纱理奈上挑尾音,“那么上一次,你回国呢?” 中川佑树慢慢咬紧后槽牙:“不知道。” 上次回到樾安的是他的克隆体,又不是本体,他不是「黑桃主」,没办法同步克隆人的所见所感! “够了。” 似非常疲惫,「黑桃主」泄力耷拉着双肩,对门外待命的手下勾了勾手。 男人进门,「黑桃主」抬手将夹在指间的照片递给他。 “正面朝外,双手举着。” 男人恭恭敬敬地接过照片,按照「黑桃主」的意思,双手持着照片,背靠障子门立正。 下一秒,唰地一声。 藤原纱理奈猛然垂首,手下的武士刀早已出鞘。再抬头,长刀从照片顶端刺入,连同持着照片的人、障子门……和站在障子门背后,藤原组的守门人! “妈的。” 「黑桃主」仰头瞪着天花板,颈侧青筋暴起。 他长吁一口气,低头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用力抽刀。 温热的人血顺着白刃在空中划成一道暗红色的半弧,溅落在米黄色的榻榻米上。 照片一分为二,在空中如同两只飞舞的白蝶。 「黑桃主」左手持刀,右手伸入半空,将其中一半照片收进掌中。 砰砰。 两声闷响,障子门内外,早已没了气息的两人跌坐在地。 他垂眸看着落在地上的半张照片,那张与贺颜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脸变得极为可恶。 他要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 白计安不应该和任何人产生这么亲密的关系。 他要把他抓回来,放进展览用的防弹玻璃箱里日日夜夜看着,助他催生源源不断的实验灵感。 藤原纱理奈震惊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障子门,门外倒下的影子是她藤原家的人! 在她的地盘杀了她的人,与直言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有何区别? 她紧紧握住空荡的刀鞘,抬头看去。 幽暗的房间内,「黑桃主」提着染血的长刀,高大健硕的身躯外笼罩一层阴翳的杀气,在月光下射出长长的斜影。 骇人的气势,连身经百战的藤原纱理奈也生出与之对抗的犹豫。 她从来不怕死,但众所周知,「黑桃主」不会让你轻易地死。即便好运,真的一击毙命,尸体上的一切,他都会物尽其用。 感到身侧逐渐消退的战意,「黑桃主」将手上的一半照片放进内兜。 他抬眼向门外另一名手下招了招手,指着倒在门内的尸体,说:“带回去,放进58号冰棺,备用。” “是!” 藤原纱理奈闻声看去,男人竟然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抓住死去同伴的双肩,像拖拽死去的动物般习以为常。 “怕你舍不得,外面的人我就不带走了。” 「黑桃主」伸手拿过拭油布半裹刀刃,将沾染的血迹擦干。 他面冲黑脸的藤原纱理奈蹲下身,反握长刀横至她身前半米。 “不愧世界冷兵器第十,切人骨如破宣纸,好一把名刀。”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藤原纱理奈终究愤愤恨他一眼,抓起雪白刀鞘。 唰! 利刃收回。 几乎窒息的中川佑树终于暗自松上一口气。 他斜眼看着近在裤脚咫尺的鲜血,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杀过人,还不止一个,但为什么,在他看到「黑桃主」一刀刺穿两人的时候,会不由心惊胆战。 难道是因为,他杀人的时候知道对面被剥去生命的是活生生的人,而「黑桃主」已经完全不再把他们当做同类,只当做泄愤、实验的物品吗? 那他呢? 是不是会在彻底失去中川物产掌控权的时候,被「黑桃主」视作再无用处的蝼蚁,一刀毙命。 中川佑树不敢再深思未来的事。 当初。 他为了成为中川物产唯一的继承人杀害中川广树; 为了等一纸亲子鉴定说服中川英士,编造一个巨大的谎言,以假消息拖延侦探和警方发现真相; 为了能稳住会长之位离间日下隆夫、策划杀害藤原智。 第84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4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童年的阴影下翻身,享尽荣华富贵。 怎么能被眼前的虎狼吞噬殆尽? 不甘心。 他不甘心。 “喂!” 中川佑树回神,只见「黑桃主」轻蔑地看着他。 “准备一下。今晚,「梅花主」藤原家的二当家请我们吃夜宵。” 「同时,美国洛杉矶」 时间:前天下午四点。 天气:晴。 望着无尽蓝天,白计安恍如昨日。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景色,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熟悉的。 回国的一年,与贺威在一块的点点滴滴,在一瞬间好似化作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让他惘然若失。 “怎么了?” ventus从身后走来,勾住他的肩晃了晃。 “才一年没回来,不认路了?” “没有。”白计安自嘲地笑了笑,“是太熟了,反而觉得之前的一切不够熟了。” “啊?” 白计安没理他,自顾自地向出站口走。 ventus瞧着白计安向前走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叹道:“叽里咕噜,说什么胡话呢?” 走到停车场,白计安踏上ventus的深海蓝特斯拉model x。 “嗯……”ventus琢磨着时间,“我带你回家,正好能赶上他们晚饭。” 想到ventus的家人,一股暖流涌进白计安的心房。 他微微一笑,方才压在身体里的阴霾此时已扫去大半。 算起来,他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看到他们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得好不好。 既来之,则安之。 白计安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望着道路两旁随风轻摆的棕榈树,试图把起伏不安了一路的思绪按了下去。 “到了。” 白计安回神,他看着车窗外一成不变的独立住宅,说:“你还没换房子?” 他之前不是说为了家人的安全,打算攒钱,年后买一栋地段更安全的别墅吗? 白计安不说这事还好,一说,ventus就难受。 “之前看好的地段突然涨价了,估算想要搬进去,还要努力半年。” “差多少?” “哎!”ventus打住白计安,“我不要你的钱。我们家买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先借给你,以后慢慢还就好。” “不要。” 他不喜欢欠钱的感觉,别扭。 “行了。” ventus把车停进车库,对白计安扬了扬手:“走吧,先进去。” 推开门,ventus一边换鞋,一边望着二楼喊道:“韩哥!彤彤!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话落,楼上立刻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忽然,一个五岁的中国女孩冲到栏杆前,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与白计安四目相对。 女孩顿时眼睛一亮,兴奋喊道:“计安哥哥!” ventus不爽地纠正:“叔叔!” “才不是呢!” 彤彤跑下来,抱着白计安的胳膊,歪头看朝她眯眼睛的爹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就是哥哥!” “嘿!” ventus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白计安,又指了指自己。 “我就比他大一岁。你叫我爹爹,叫他哥哥,你认为辈分对吗?” “彤彤不管!在彤彤这儿,只要没结婚的、没对象的,无论多大,都是哥哥姐姐!” “哎呦,那敢情不巧了。”ventus看着一脸天真的彤彤,对白计安扬了扬下巴,“他啊,还真是叔叔了。” “嗯?什么意思呀?”彤彤仰头看着白计安,“计安哥哥你结婚了?” 白计安莞尔一笑:“还没,但对象,的确是有了。” “对象……”彤彤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她双手捂住激动成「o」型的嘴巴,问道:“是你的一见钟情吗?!” 白计安温柔地看着彤彤,说:“从始至终,只有他。” “太好了,计安哥哥!” 彤彤一头扑进白计安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恭喜你!” “行了,别腻歪了。” 在房间转上一圈的ventus走出来,伸手提起彤彤的后衣领,像拎小猫崽一样,把她从白计安身上拉下来,面对自己。 “你爸,我媳妇呢?” 他找一圈都没看到人影,唯一一个知情人还抱着白计安不放手。 “爸爸听说你回来,去超市买好吃的了。”彤彤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举起两个小巴掌,“十分钟之内,他肯定能回来。” ventus长叹一口气:“都说几次了,他腿脚不方便,别一个人离家。再说,我一共只走了两天,又不是一年半载,用得着特别准备去超市吗?如果一定要去,就不能等我回来一块去。” 彤彤盯着不断向窗外探头的ventus,撇嘴道:“絮絮叨叨的老头子。” ventus一愣,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不满的女儿,指着自己:“你说我?” 彤彤双手抱胸,敢作敢当地点点头。 “两天怎么了?爸爸去超市买好吃,晚上想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接风洗尘,有错吗?他腿脚不方便,是他愿意的吗?倒是你,知道之后不但不开心,还埋怨他!这样伤他的心,也就爸爸愿意和你过日子,换个人,早就拆伙了!” “呦呦呦,小屁孩,就你会疼另一半是不是?” ventus用指间的黑卡车钥匙敲了敲彤彤的脑门。 “我早想好去接他了!告诉你,谈恋爱,说好听的没用,要行动!” 他扭头看着白计安,说:“你照顾她。” ventus走后,彤彤牵着白计安的手,一路来到沙发前,把她最喜欢小熊抱枕递给他。 “计安哥哥。”彤彤双手撑着圆圆的脸蛋,歪头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彤彤扭头看着家门,确定除了爹爹和白计安没有其他人要来后,说:“你的一见钟情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白计安温和地摇摇头:“他在工作,走不开。” “那你,是因为什么回来呢?” 意外彤彤的敏锐,白计安直言:“我生病了,需要你爸爸的帮助。” 第84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5 “生病!” 彤彤紧张地围着白计安绕了一圈,东看西查,找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到任何异常,又绕回他的身前。 “哪里生病了?很严重吗?” 白计安摇摇头:“不严重,能治好。” “我爸爸吗?” “是啊,你爸爸他很厉害。” 彤彤重重地点点头:“这倒是!计安哥哥你不要担心,爸爸他很厉害,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说什么呢?”ventus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大包食材。“从门外就听到了。” 彤彤见他,连忙向门口跑。 还以为闺女要抱自己,ventus都打算张开双臂了。结果,小丫头绕过他,直奔后面,坐在轮椅上,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 “爸爸!” 韩枫双手扶着彤彤,担忧道:“慢点跑。” 彤彤摇摇脑袋,说:“我没事,计安哥哥有事!” “我知道,你爹爹在路上和我说过了。” 韩枫歪头看着被彤彤挡住的白计安,温和地说:“上楼等我。” 白计安颔首,韩枫扭头对整理食材的ventus说:“我上去看看,你和彤彤……” “我知道。”ventus握着青葱指着彤彤,“午饭和小丫头都交给我,计安的事就麻烦哥多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 如果没有白计安,以他们当年的状态,又能走去哪里呢。 “彤彤。”韩枫指着衣挂下立着的拐杖。“把它递给爸爸。” 彤彤连忙点点头,刚转身就被跨步上来的特工爹爹按住了脑壳。 “我在家,还要什么拐杖。” ventus来到韩枫身前,他轻轻弯下腰,一手绕过他的腿弯,另一只手温柔搂住他的脊背,将人横抱在怀。 “星熠!” 一把年纪还要被对象举高高,韩枫羞得脸颊绯红。 “快放我下来。” 他双手按着ventus的肩,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彤彤和计安还在,别这样。” “计安?” ventus抱着他在原地转上一圈。 “他不是听你的话去二楼等了吗?在哪?” “还有彤彤。” ventus垂眼一看,上一秒还对着爹爹爸爸姨母笑的彤彤如梦初醒。 她灵机一动,立刻180度向后转,一边向客厅的方向伸出双手乱探,一边嘀咕。 “哎呀,天怎么黑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不会是瞎了吧!我才五岁,这往后的几十年,我可怎么办呀!” ventus瞧着她装傻的小模样噗嗤一笑。 “人小鬼大。” 他垂眼看着韩枫的头顶,勾唇道:“抱紧我。” 韩枫不解地抬起头,紧接,他身体一颤! 他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ventus竟然从双手抱他换成了单手。 “哥,可以放松,没事了。”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坐在沙发上怀抱小熊玩偶,假装看电视的彤彤偷偷回过头。 只见爹爹一手抱着爸爸,一手拎着折叠轮椅,连气都没乱一下。 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概;和谐恩爱的极致构图。 秉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经典名句。 彤彤不动声色地举起手机,长按连拍。 走到二层,韩枫立刻拍了拍ventus的肩,催促:“到了,我可以。” ventus含笑看着他,逗弄:“急什么?轮椅还没有打开。” 把韩枫抱上轮椅,ventus展开薄毯盖上他的双腿。 他单膝跪在韩枫的身前,仰头望他:“哥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无论我们在一块多少年,你总是这么容易害羞。” 韩枫一怔,立刻别过红彤彤的脸,说:“别闹了,计安还在等我们。” “好!”ventus绕到他身后,双手握着轮椅把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白计安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别想了。”ventus瞟他一眼,“不彻底解掉你身体里的药,我们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白计安苦笑道:“我没想逃跑。” “即便一周之后回不去?” “星熠!”知晓前因后果,韩枫看着ventus,说:“别这样说话。” ventus撇撇嘴。 他只是看不惯养尊处优惯了的白计安,如今一副斗败天鹅的模样。 “计安。”韩枫指着面前的椅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白计安坐下,韩枫拉过他的左手挽起袖子。 三处针孔无规则分布肘窝,连成一片淤青。 韩枫扭头看着自己找椅子坐下的ventus,震惊道:“你给他扎了几针?” 他明明说过,缓释药剂是根据白计安送来的第一支蓝色药剂配出的,只能打一支试图缓解。 想要彻底根除,必须等分析报告出来,注射他重新配比的缓释药剂! ventus无辜,连忙道:“你别看我,我非常听你的话。是他自己嚯嚯自己,为了见情人,短时间内,两次打了两支粉药。” 韩枫不敢置信地瞪着眼。 他知道白计安心里一直有一个从小喜欢到大的人,只是没想到,向来沉着冷静、以大局为重的他,会不顾身体,短时间注射粉色药剂强迫自己。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解释:“时间紧迫,我不能犹豫。” ventus哼道:“第一次,我姑且算你为了赶在警方审讯catharina之前救她一命。那昨天晚上的第二次,怎么说?” 无视他的阻拦跑出去,结果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到。 灰溜溜地回到事务所,二话不说,叫他买最晚一班飞机直飞美国。 “昨天晚上?”韩枫抬头看着挂钟,“也就是说,第二支粉色药剂的副作用,还没有发作。” 白计安点点头,韩枫道:“太好了。”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剂。 “这个可以缓解粉色药剂副作用带来的痛苦。虽然不能完全消除,但总比强忍着舒服得多。” 纯净水般的药剂慢慢推至白计安的身体,ventus似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今后即便注射粉色药剂也不会承受痛苦了?” 第84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6 猜到他在想什么,韩枫严肃地看着他。 “省省吧,我不会让你随便使用的。” “韩枫哥。”白计安顿了顿,说话有些吞吐:“第二支缓释药剂什么时候能……” “三到五天。”韩枫定睛看他,“怎么了?国内还有事等着你?” 白计安点头:“一周,我想在一周之内回去。” 明白白计安着急回国是惦念贺威,ventus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他站起身,说:“你们聊,我去楼下做饭。” 韩枫看出ventus是带着情绪离开的。 他伸手拍了拍白计安的肩,温柔地说:“他就那个脾气,别理他。” 许久没见,他们的午饭吃的非常愉快。 当晚,本想回家住的白计安被ventus一家三口以患伤病,大家会担心为由再三挽留。 彤彤更是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拜托他留下,像从前留宿那样给她讲睡前故事。 哄睡彤彤,白计安独自躺在客房,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咚咚! 白计安坐起身,对着被叩响的房门说:“进。” ventus一身黑衣站在门前,明显要出家门的架势给白计安看的一愣。 接近凌晨,他要出门? “计安。”ventus走进来,惆怅地叹口气:“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我接到任务,现在出发,归期大概在四天后。这四天,我想你留下,和他们在一块,我会更安心。” 白计安毫不犹豫地应下:“放心,交给我。” ventus欣慰地笑了笑:“谢了。” ventus走后,白计安常与韩枫待在二楼的实验室。 韩枫和他讲了很多关于蓝色药剂成分的知识,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不把身体里的三毫升注射剂当回事。 “难以置信。” 韩枫凝重地看着成分几乎没有一样好东西的报告,扭头看着白计安。 “你见过他?” “见过,也没见过。” 准确来说,他正面接触的人是「黑桃主」的克隆体,「黑桃q」。 至于「黑桃主」本人,他只从马立国的手机里听过声音。 “正常人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身体内注射成分如此复杂的药剂。计安。” 韩枫面对他,认真地说。 “三种可能。一、「黑桃主」本人不会注射蓝色药剂。二、他有解剂。三、他经过长期的实验,从最小剂量开始慢慢注射,直到身体适应药剂,与之和谐共处。” 想都没想,白计安道:“我倾向第三种。” 毫无疑问,「黑桃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遇上难缠的对手,韩枫担忧地蹙紧眉头,拿出最新配出的缓释药剂,对白计安说:“把手伸出来。” 银色的针尖刺入皮肤,白计安忽然想起ventus提到的副作用。 “韩枫哥,缓释药剂有副作用吗?” 韩枫一愣,他抬头看了眼白计安,耳根居然有些泛红。 “你不知道?” 白计安摇摇头:“ventus说我没有出现副作用。” “没有出现?” “是。” “一点都没有?” 两口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白计安好奇的同时,心底不由紧张。 “所以,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韩枫微微一笑:“秘密。” 又来! 白计安正要追问,忽然,墙上的红色报警器亮了。 两人猛然抬头。 韩枫立刻移到电脑前,一键调出房子内外全部监控录像。 只见房子东侧的小树林,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外籍男人。 白计安盯着屏幕,问道:“认识吗?” 韩枫摇头:“生面孔。” 两人定睛看着屏幕,直到确定两名男子的目的地的确是他们脚下的房子。 韩枫心脏一颤:“彤彤!” “没关系,交给我。” 白计安跑到隔壁。 午睡后,彤彤睡眼惺忪地靠在床头。 看清白计安,她立刻展出笑颜。 “计安哥哥……” 白计安伸手捂住彤彤的嘴,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彤彤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地点点头,保持安静。 白计安打开衣柜门,卸掉侧面的木板。木板后面是ventus特别为彤彤量身定做的藏身暗格。 “来。” 白计安抱起彤彤。 “藏好,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要出声,不要动,更不要出来,知道吗?” 彤彤红着眼圈,想问却又不敢。只能亲眼看着白计安拿过木板挡在自己身前,将外面的光全部隔绝。 白计安走出房间,正好遇到准备好一切的韩枫。 “接着。” 白计安抬头一看,漆黑色的m1911手枪从天而降。 他接住手枪,韩枫道:“必要情况,你明白该怎么做。” 同一时刻,樾安市,凌晨四点。 栗山凉侧卧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自从白计安和ventus去美国接受治疗,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里,白计安每两天会在群里报平安。余下每天早晚两次的问候,都是他主动发,他才会回。 看着昨天发送的信息,白计安的回复很简单。 「还差一点。」 真是的。 韩枫哥不是天才嘛,怎么制作一支缓释药剂就变得慢吞吞的。 白计安不让他去美国,他又压不住担心和好奇。 尤其现在白计安和catharina都不在,他整日无所事事,闲的都快长毛了。 就连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他也不舒服。 栗山凉轻叹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宝宝。” 本在睡觉的聂开宇撑起身子,像考拉般,从背后抱住栗山凉的腰。 “你要去哪?” 相当清醒的声音听得栗山凉一愣,他扭头看着把他肩头当枕头的人,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 睡不着? 他从两点开始就已经睡不着了! 栗山凉满怀歉意地摸了摸聂开宇的头,说:“不然,今天晚上我去客房睡,你留下好好休息。” 栗山凉说了一长串,聂开宇只听到六个字。 「我要和你分房。」 “不行!”聂开宇死死抱着他,“你敢走,我晚上下班就联系工人把家里的门都拆了!” 第84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7 栗山凉古怪地看着他,“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书都读到哪去了,怎么不知道好坏呢?” 聂开宇不服地坐起身:“我怎么不知道好坏?” “我说搬到客房睡,是因为这几天失眠,怕打扰你休息。你倒好,还要把家里的门都拆了,怎么这么败家啊。” “哎呦,热恋期提分房睡,你还有理了!” 聂开宇搂过栗山凉的脖子,愤恨地咬上一口。 轻微的刺痛感惹得栗山凉忍不住闷哼。 他心里惦记事,可没心情卿卿我我。 惨遭拒绝,聂开宇气鼓鼓地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多咬几口。 丝毫不加掩饰的火辣视线在脸上戳个不停,栗山凉扭头看着始作俑者,说:“你干嘛?” 聂开宇猛地扑上来抱住他,咕哝:“真是怪了。” “什么?” “你啊。”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聂开宇半松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栗山凉的脸,直到把人看到炸毛。 “你到底……” 聂开宇对准他说话的唇就是结结实实地一口。 心满意足,他瞧着已经懵圈的栗山凉,笑道:“怎么能这么招我喜欢呢?真是怪了。” 面对乐不思蜀的聂开宇,栗山凉的回应是死亡凝视。 还以为他磕磕巴巴半天能说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结果就这。 他喜欢他的事是国际要闻吗?需要每天说一次。 还是打卡积分,满月领券? “神经病。” 栗山凉无情挣开聂开宇的手,翻身下床。 “你干嘛去呀?” 他扭头瞪着预备做跟屁虫的聂开宇,不容置喙地说:“不许跟着我,躺下,睡觉。” 聂开宇不爽地皱起眉:“你不在我睡不着。” “我在,你更睡不着。” 他到底知不知道,四个小时以后,有一大群病患在医院等着他治疗。 快三十的人了,跟个没断奶的奶娃娃似的。 “老婆。” 拗不过栗山凉,聂开宇不甘心地噘着嘴,用食指在床单上画圈圈。 “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干什么?” “书房,看会电脑。” 话落,栗山凉握上门把,轻轻关上卧室房门。 走进书房,栗山凉想着自己是手痒,想要去暗网看看,便回身把房门反锁了。 看着网页上一排排稀奇古怪、不敢入目的帖子,他心底生出了一丝怪异。 自从被白计安捡回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学习。 无论好习惯、坏习惯,只要是白计安做的事,他都觉得是对的。 可今天,本该在暗网上闲逛放松心情的他,却一点都没有轻松。 他转眼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像刚刚那样和聂开宇在一块,说些没什么重点的闲话,更能让他开心。 栗山凉长吁一口气,正打算关掉网页,左侧忽然弹出一则方方正正的邀请帖。 全大写英文,黑底黄字,翻译后的意思是「狩猎游戏」。 “什么东西。” 他时常在暗网上闲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活动。 下一秒,帖子反转。 猎物一人,要求:「only alive」。 奖金:5000枚比特币。 一秒换算,栗山凉吃了一惊。 一亿美元!! 难怪被顶上主页。 不过,说什么狩猎大会,本质上和悬赏令相差无几。 都是悬赏者以金钱诱惑世界各地的牛鬼蛇神袭击指定目标。 至于这个活动为什么从悬赏令变成了狩猎游戏,主要区别就在「only alive」身上。 必须活捉。 难忍好奇,栗山凉点开页面。 看到突然出现在屏幕中间,白计安的脸,他怔住了。 以为自己不小心触到照片软件才会看到白计安,但下一秒,照片下白计安的名字将他打回现实。 意识到「猎物」就是白计安时,栗山凉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死死握着鼠标,指尖颤抖。 “不,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还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栗山凉立刻叉掉网页,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脏,重新点开。 一模一样。 白计安,真的是计安哥! 栗山凉身体一泄,鼠标滑落在地。 他垂眼看着四脚朝天的鼠标,深呼一口气。 “冷静。”他自言自语,“冷静点。” 他弯腰拾起鼠标,一边在电脑上联络白计安,一边在网页上搜寻有用讯息。 电话响了半晌无人接听,栗山凉又急又躁,生怕他已经遇到被金钱诱惑的杀手。 “ventus,ventus。”他向下滑动通讯录,找到目标的瞬间拨通电话。 结果,下一秒,电话那边传出关机的提示声。 他震惊地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怎么办? 韩枫哥! 依旧无人接听。 catharina在公安局,无法联络。 他们的事,聂开宇也无能为力。 贺威。 只剩下一个他最不擅长联络的人了。 栗山凉长吁一口气,找到贺威的电话号拨过去。 又是关机! 天啊!! 关键时刻,怎么一个两个,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关机! 一夜之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的感觉让栗山凉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朝着大腿用力掐上一把。 瞬间涌上大脑的疼痛感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栗山凉猛地站起身,开门走出书房。 他走后,聂开宇也睡不着。 听到门外的声响,他轻手轻脚走下床,开出一道门缝向客厅偷看。 栗山凉站在沙发后面,单手持着手机急得原地转圈。 最早一班飞机去美国也要明天上午9点。可此时此刻,连早上5点都没到。 叫他什么都做不了干等一天,他或许会急到精神不正常。 见栗山凉如此,聂开宇顶着挨骂的风险向他走来。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计安哥。” 自认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栗山凉拉起聂开宇的手腕来到书房。 看着屏幕上的「狩猎游戏」,听着栗山凉说他谁都联系不到,聂开宇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走!”聂开宇拉起栗山凉的手。 “上哪去?” “回家,找聂总。” “干嘛?”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到告诉你。” 聂开宇拿下衣柜里的外套递给他。 “你老公我,有私人飞机。” 第84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8 「同一时刻,美国 洛杉矶」 藏好彤彤,白计安单手提枪,双手撑在栏杆上,俯瞰玄关。 沙沙…… 左耳耳机声响起。 韩枫面对电脑,坐在实验室,掌控房子内外全部监控。 “目前为止,入侵者两人,一人在厨房洗碗槽上面的窗外,另一人在大门前徘徊。预测会在两分钟内撬门。” 收到情报,白计安轻哼回应。 “计安。” “嗯?” “来人的目的,你有眉目吗?” 白计安遗憾道:“现在没有,不过待会就有了。” 韩枫郑重地说:“小心,不要轻敌。” 话落,门锁拧开。 两名陌生男子一前一后,为首的秃头男向身后的瘦削男扬了扬下巴,两人同时拔出插在外衣内兜的手枪。 无心恋战,白计安举枪瞄准秃头男的右腕。 砰! 手腕炸开,鲜血淋漓。 男人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惊恐地张大嘴巴,发出惨烈的哀嚎。 “在哪?!” 瘦削男双手持枪,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张望。 眼睛看到哪,枪口就对准哪。 “真是的。”白计安无语地皱起眉头,在越过栏杆跳下一楼的前一秒,念道:“看哪呢。” 瞄准人形软垫,白计安飞身下楼。 落地的瞬间,只听脚下咯嘣一声! 似骨头断裂的声音把白计安吓了一跳。 他赶紧挪开脚,只见身条细长的年轻男子痛苦地趴在地上,右侧小臂异常弯曲。 折了。 他只是踩了一下。 一时间,两个被他前后重伤的人仿佛故意碰瓷般,分别抱着自己的右手,趴在地板上哀嚎。 白计安无视他们,转身从吊柜里拿出一根麻绳剪成两段,一人半段反绑双手,谁也不长,谁也不短。 白计安一手一个,拽起两人的肩膀靠在墙上。 肩碰到肩,两人索性靠在一块痛哭流涕。 凄惨兮兮的架势,任谁看了都会指着白计安报警。 白计安拉过吧台椅,面对他们坐下。 本想等他们冷静后问清前因后果,结果,两个美国爷们哭得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惨。 直到透明的鼻涕流进嘴巴,白计安实在没忍住,对着两人的肩膀各来一脚! “闭嘴。” 他听腻了。 两人愣了愣,似乎看出白计安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又开始随心所欲地仰头痛哭! 哀嚎声听得白计安脑门一抽一抽地疼。 突然,他举枪对上他们的额头,阴沉地说:“我再说最后一次,闭嘴。” 翻腾跃起的杀气如世上最好的止痛药,吓得两人立刻憋回眼泪,抿住嘴巴。 “计安。” 韩枫透过耳机,轻道。 “他们是辍学的小混混,曾因聚众斗殴上过新闻。” 小混混? 白计安斜睨躺在地上的手枪。 型号:柯尔特380自动手枪。 特点轻便、小巧,适用于个人自卫,价格在两百美元上下浮动。 便宜,但也不是普通小混混随便可以购买的。 “有人指使你们,对吗?” 闻言,两人一惊。 瘦削的年轻人更是嘴巴跑在脑子前面。 “这你都能看出来?!” 秃头男不争气地抬肘撞他一下,学白计安的语气:“闭嘴!” “来不及了。” 白计安用枪口敲了敲秃头男锃亮的脑壳。 “从现在开始,想活命,我问什么,说什么。否则。” 白计安举枪上膛,漆黑的枪口在两人煞白的脸上左右移动。 “这里可是「自由」的美国。” 秃头男吞了吞唾沫,伸脖子说:“你不敢!” “怎么看出来的?” “你,你都知道有人在背后指使我们,证明有人知道我们来找你了!如果我们没回去,就此失踪,fbi肯定会上门,以杀人罪逮捕你!” 白计安一声轻笑,笑得二人心里发毛。 瘦削男说:“你,你笑什么?我哥说的有错吗?!” “竟然指望一个给你们手枪,指使你们入室杀人的人为了寻找你们而报警……” 白计安低头转着手枪,问道。 “你们今年多大了?” 虽然他们目测不到二十岁,但多数欧美人的实际年龄与面相不符,他也没办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经过上一次肘击,瘦削男明显学乖不少。 他扭头看着秃头男,似乎在等大哥的准许。 见他们都不说,白计安故意道:“过三十了吗?” “十八!”秃头男瞪他一眼,“你才过三十了。” “十八,这个年纪不念书吗?” “没考上。” “有女朋友吗?” “两个。” “辣吗?” “必辣。” “她们也不读书了?”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读书干什么,读书很有用吗?” “她们只有你这一个男朋友?” “当然!” “你确定吗?” “废话!” “你们平时混哪边?” “加菲尔德。” “没听说过。” “加菲尔德你都没听过!你到底哪个乡下来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说过,它很有名吗?” “整个洛杉矶,谁听到不闻风丧胆?” “所以,指使你们的人是那里的老大?” “不是,陌生人,之前没见过。” “那就是久闻加菲尔德大名,特意去找你们。” “算,算是吧。” “能毫发无损地出入加菲尔德,想必本人高大威猛,一脸凶相,没人敢惹吧。” “不,比我高一点,勉强够上一米八。” “那不是挺高的吗?” “谁说的!外面随便抓一个男人都比他高。” “你就没有。” “我还在发育啊!” “也是,男人能长到二十岁。” 白计安顿了顿,惆怅地自言自语。 “这样的话就怪了。” “什么?” “如果加菲尔德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有名,他是怎么做到只身一人进去走一圈还没发生任何事的?” “有保镖呗,这不是明摆的吗!” “保镖,嗯,有钱人。” “反正比我们有钱。” “既然如此,他想杀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杀手,找你们?” “职业杀手行动一次很贵的!他又不了解你,怎么决定到底是花大钱找雇佣兵,还是省些钱找普通的!再说,规则摆在那,他又不能真的杀你,有什么办法啊。” “哥!” 瘦削男恨铁不成钢地呲牙咧嘴。 “你怎么全说了!?” 第84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19 反应过来的秃头男脸色顿红。 他抬眼瞄着白计安,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说了,怎么了?他的照片在网上挂那么大,早晚不都得知道?” “照片?” 察觉不妙,白计安掏出手机。 他本打算给韩枫发消息,拜托他去查,结果看到栗山凉的未读信息。 一张张有关「狩猎游戏」的照片后面是栗山凉发来一长串语音留言、电话消息。 白计安回拨视频,对面像是一直等他一样,一秒接通。 “计安哥!” “白计安!” 栗山凉和聂开宇担忧震耳欲聋。 看着挤在一块屏幕上,有些滑稽的两张脸,白计安的嘴角闪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反转摄像头,对准袭击他的两个美国人,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语言,被绑成河蟹的兄弟俩慌了。 他们面面相觑。 瘦削男胆怯地看着秃头男,悄声急道:“哥,他说什么呢?是报警,还是摇人呢?” “报警和摇人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找一群帮手收拾咱们吗?!” “不一样!”瘦削男咽了咽唾沫,“找警察,顶天给咱们抓进去蹲两天。这要是找同伙,咱们俩不还得挨揍啊!” 他右手小臂都折了,没个三五个月好不了。其他地方要是再出事,他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他大哥倒是无所谓,两个女朋友轮番照顾。他孤家寡人一个,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行了!”秃头男横他一眼,“输什么不能输气势,别在这儿丢人!” “说什么气势。”瘦削男嘀嘀咕咕地抱怨,“自己还不是被人家三言两语套个底朝天,好意思说我。” 两人噼里啪啦说的英语,跟个背景噪音似的吵个不停,惹得白计安无法专心通话。 他心烦地闭上眼,睁开的瞬间,他举枪瞄准还在咬耳朵的两人中间,就是一枪! 爆裂声响,金色的子弹从他们近在咫尺的眼前一闪而过,嵌入墙板。 两人浑身一抖,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向微微冒烟的洞孔看去。 这一枪,稍微没点技术,保准杀了他们其中之一。 “嘀咕什么呢?” 白计安不悦地看着他们。 “问你们的时候不说,不问你们又说个不停。想干什么?” 生怕对视惹怒白计安,两人垂下头,齐刷刷地甩着老实的脑袋,保持安静。 白计安看着手机里急不可待的栗山凉,说:“你继续说。” “计安哥,你别担心,别乱跑,就在ventus家里待着等我!” “你要来?” 栗山凉点点头,抬头看表:“我再等,聂家的私人飞机出行需要四个小时报备。从樾安直飞洛杉矶需要十二小时。你再等我十六个小时,明天我就去找你!” “停。” 白计安把镜头对准二十分钟前跑进来袭击他的两名狩猎者。 “这种程度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你好好在家,过两天我拿到缓释药剂会立刻回去,别折腾了。” “他们两个是意外!不代表之后来抓你的人都是这种程度的菜鸟!” “对啊!”聂开宇挤进来,“一亿美金!白计安,你不会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亡命之徒为了钱会对你做什么,谁能预料呀?” “既然知道危险,你还帮他?” 聂开宇一愣,无奈地看了看栗山凉,说:“他着急得坐立不安。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我要是再不帮他去找你,他自己都能把自己折腾坏了。” “可是我两天就回去了,等凉过来,也剩下一天了,有什么区别吗?” “一天就一天!”栗山凉抢过手机,“只要能接到你,我就安心。” 栗山凉执着,白计安拿他没办法,只得点头:“来可以,注意安全。” 见他准备挂断电话,栗山凉急道:“计安哥!” “还有事吗?” “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尽快找出「狩猎游戏」的发起者。” “不用了。”白计安看着对面二人的头顶,淡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挂断电话,白计安把手机重新揣进衣兜。 豪掷5000枚比特币作为活捉他的赏金,「黑桃主」为了抓他制作标本真是下了血本。 只是,他有一点失算了。 把他的照片挂在暗网上,让他成为悬置枪靶红心上的猎物,必定会引来大量企图一夜暴富的法外狂徒。 但,无论合法赚钱也好,非法敛财也罢,能赚到常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的人,光有不怕犯罪的胆量可不行。 至少,能成功绑走他的人,智商、武力,缺一不可。 譬如他眼前的这两个混混出身的小孩,除了为他提供情报之外,根本不会伤及他半分。 没什么想说的,白计安起身,对耳机里的韩枫说:“哥,可以报警了。” …… “韩枫哥?” 耳机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白计安眉心一紧,他扭头看着靠在墙上的二人:“你们有同伙?” 经过刚刚那一枪,他们早就怕了白计安。 两人连连摇头,解释:“没有,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他们期望,此时此刻,真的有人能从天而降把他们带走。 哪怕警察局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也不想蹲。 看他们神色不似说谎,白计安心跳乱了一拍。 根据栗山凉的调查,自「狩猎游戏」在暗网上发起已经过去三天了,也就是他随着ventus落地美国的当天。 有人雇佣他们来找自己,他的住址必然已经暴露,至于传播,为了能独吞奖金,概率极小。 把枪别在后腰,白计安脚步轻快地跑向二楼,看着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大门,他脑子里全都是两天前的夜晚,ventus把韩枫和彤彤交给他照顾的画面。 他们不是能出事,绝对不能。 即将触及实验室,忽然,大门开了。 白计安站定原地,只见一个身形粗壮,上穿白色背心、下穿迷彩工装裤的美国大汉,一手推着韩枫坐下的轮椅,一手举枪顶上他右侧的太阳穴,从里面走出来。 第84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0 看清白计安的脸,他邪恶的小眼顿时闪出精光。 仿佛看到一座无人开采的金山在他的面前摇晃。 大汉松开轮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扔向白计安。 “如果不想他死,把自己铐起来。否则,”大汉用力抵着韩枫的脑袋,“我现在就打爆他。” 白计安站在原地想了想,刚想弯腰拾起手铐,大汉又说:“别想耍什么花招。” 他抬起头,只见大汉向他身后扬了扬下巴。 白计安回头,十米开外的走廊尽头,库房门也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算上劫持韩枫的人,居然一口气来了五个人。 怎么? 一亿除五是整数,分赃时不会打架吗? “想什么呢!快点!” 白计安回神,韩枫被枪口抵着,以一种非常难受的姿势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无奈,白计安摆出放弃的表情,预备弯腰拾起手铐。 触及铁铐的一瞬,头顶猛然响起电动轮椅倒车摩擦地面的声音。 就是现在! 白计安抓起手铐纵身一跃,连同被轮椅撞到脚步不稳的大汉一同扑进实验室! 落地的霎那,他转身,一脚踹上铁门。 下一秒,门外繁乱沉重的脚步顿起。 韩枫连忙移到他身前,问道:“有没有事?” 白计安摇头,立刻撑起身体,向仰天摔至角落的大汉走去。 自知体型差异太大,不能浪费时间,趁他眼冒金星,白计安回手拔枪,对准他两只粗壮的脚腕各发一枪。 而后,他掏出拾起的手铐将人双手背后拷死。 将二百多斤的人翻来覆去一番不是轻松事。 办好一切,白计安转身靠在白色的柜门上,稍作休息。 砰砰砰! 铁门外,手掌拍打的声音、暴力踹门的声音不断。 “用枪!你们两个从窗户下去绕到后面,像ben一样爬窗!快快快!” 事态紧急,白计安看着正在与ventus试图联系的韩枫,余光瞄上摆满各式化学试剂的桌子。 如果只有楼下擅自闯入民宅的两个人,他们或许还可以报警。 但事到如今,敌人已经打到二层,如果此时报警,警察来了必然会上至韩枫的实验室。 虽然他们扪心自问从不伤天害理,但这里的一切,也不是能让fbi随意参观的。 韩枫腿脚不便,除了射击之外几乎帮不上什么。 只能靠他自己了。 白计安抬手拿过硫酸,转身打开柜门,一把抓出四支未开封的空管注射器。 将硫酸挨个灌进去,白计安感受到身侧有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正在盯着他。 白计安低头一看,被同伴称作ben的大汉正偷偷向铁门匍匐靠近。 他快步走上去,高举手中注射器刺进大汉的后背。 “没用过,拿你试试效果。” 说罢,白计安直接将管中的液体全部打进他的身体。 “啊!!!!!!” 撕心裂肺的灼烧感令ben感到五脏俱焚,他疯了般扭动庞大的身躯,痛苦的嘶吼。 与此同时,两人头顶的大门外面,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声响不止。 一颗颗子弹连击门锁,眼看就要攻破防线。 白计安把一部分硫酸和注射剂塞进韩枫怀里,而后,他单手握枪站在门前。 一发、两发、三发……他低头看着落在墙角的手枪。 如果第二波入侵的五人同属一种手枪型号,那么一把枪,一口气可以连发七发。 依照刚才他们在门外说的,假设有两个人为了从窗子爬上来,已经不在门外,那么还有两个人在射击门锁。 十四发子弹。 铁门承受不住,他也没有耐心等那么久。 七发,趁两人交换之际,无子弹射击门锁,他趁机开门袭击他们,最为保险。 白计安伸手握着门把,在心中默数。 六、七! 白计安猛地按开防盗锁。 走廊,怎么都没想到门会自己打开的两人吓了一跳。 站在前面的男人立刻举枪对准白计安,咔,弹匣空了。 男人一愣,刚想回手摸刀,白计安回身一脚,把他踹飞! 连连后退撞上栏杆,男人脚下踩空,从二楼摔下! 同伙见状举枪,白计安手握注射器闪身上前,一针刺入大腿。 连续解决门口两人,白计安转身回到实验室。 预谋从窗外入侵的两人已经被直接向窗外泼硫酸的韩枫解决。 危机解除,有惊无险。 白计安长舒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墙面,垂首休息。 见状,韩枫立刻移到他身前,关切地扫视他全身上下:“有没有受伤?” 白计安摇摇头,苦笑:“累算了吗?” 韩枫失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 他拉过倒在角落的椅子放在白计安身侧拍了拍,说:“我已经联系到星熠,他马上就能回来。” 说到星熠,感觉到一丝蹊跷的韩枫,脸色沉了两分。 “回来好。”白计安疲惫地点点头:“等他回来我就走。” “走?”韩枫眉心一紧:“你要去哪?” 蓝色药剂没有完全排除,身体没有痊愈,他要去哪,回国!? “不,你放心,我会治好再回去。但是,你们家我是不会再留了。” “为什么!” “我被「黑桃主」挂在暗网上通缉,今天这些人闯进来不是意外,是我招来的。只要我离开,他们就不会出现,伤害你们了。” 韩枫定睛看着他:“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可能让你离开。” “不。”白计安执拗道,“就算我相信你和ventus可以,彤彤也不可以。哪怕她因为ventus是特工的缘故,可以接受大人世界的腥风血雨,她也不该亲身去承受。” 童年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起初他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没有深刻体会。 直到,五年前的平安夜,他在爱丁堡街头,捡到衣衫褴褛的栗山凉。 “啊!” 熟悉的尖叫声刺痛白计安和韩枫的耳膜。 他们震惊地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走廊。 没错,尖叫是从隔壁传来的,是彤彤的声音! 第84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1 “走开!别碰我!爸爸!计安哥哥!!” 白计安拔腿冲进卧室,不知道从哪来的陌生男人一手拽着拼命挣扎的彤彤,一手持刀,在她眼前不断乱晃。 “再乱动,老子刮花你的脸!” 白计安目眦尽裂,怒道:“有什么事找我,别碰她!” “找你?”男人对着走廊里的一片狼藉轻蔑一笑,“直接找你的结果可没那么好。” 韩枫急得不行,挣扎片刻,他好不容易绕过躺在走廊中间的男人,径直来到彤彤的房间。 女儿被挟持的场景使韩枫倒吸一口凉气。 他指着彤彤,安抚他身后持刀的男人。 “有话好好说,别冲动。伤了她,你们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男人得意地扬起下巴,手下用力拽着彤彤的马尾,把她往自己的身边拖。 不顾彤彤痛苦的哭喊,男人道:“果然,还是抓住孩子最有用,看来他说的不错,行动前掌握情报,效果事半功倍。” 他? 韩枫死死抠着轮椅把手,锐利的眼神恨不得化成一根根锋利的铁钉,把男人面目可憎的脸钉穿。 “指使你们的人是snoff cage。” 白计安一愣,如果他没记错,snoff cage是当地一个政府官员的名字。 连政府的官员也禁不住高额赏金的诱惑,想要活捉他献给「黑桃主」吗? 还真是应了聂开宇的话。 男人不置可否。 他把眼神从韩枫移至白计安,说:“这跟我们要的人没关系。” 白计安斜睨韩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韩枫从前在snoff cage身边见过挟持彤彤的男人? “是星熠。他说这次,上面分派给他的任务有些奇怪。” 白计安恍然大悟。 「狩猎游戏」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ventus刚带着他回来,当晚便接到任务。 所以,是有人以任务为由特意支开他。 这样,整个房子里面只剩下作为目标的他、不善武力的韩枫和五岁的彤彤。 “好,我知道了。”白计安道,“只要你放开她,我可以和你走。” 男人根本不相信白计安。 他扭头对着隐形耳机说了两句西语,很快,楼下大门声响起。 白计安和韩枫向下一看,把门打开的竟然是他最初抓到的秃头男。 “原来如此。”韩枫定睛看着男人,“身高接近一米八,带保镖的有钱人就是snoff cage。” 四个身长一米八五的壮汉陆续上来,男人警惕地拉过彤彤,锋利的刀尖横在她的鼻侧。 闪着白光的刀尖轻轻刺上她的鼻翼,仿佛用无声的语言警告白计安,只要他敢反抗一下,他会立刻用刀剜下她小巧的鼻子。 “计安!” “没事的。”白计安转身面对上来的援兵,把韩枫护在身后。 为首的大汉快步靠近。 他伸出厚实粗糙的大手钳住白计安的手臂,反拧至背后。 砰地一声巨响! 白计安狠狠撞在墙上。 不小的冲击仿佛无意间按开了蓝色药剂的开关,难耐的灼烧感在五脏六腑的深处慢慢抬头。 “哈——” 急促的喘息声愈演愈烈,看得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的一行人面面相觑。 「狩猎游戏」的规则里着重强调活捉。 如果目标死了,即便送到游戏发起者的手上,他们也甭想拿到一分钱! “喂!” 钳着白计安手腕的大汉一把抓住他的后颈,把人拿给挟持彤彤的男人看。 “他怎么了?不会要死了吧!” 男人紧皱眉心。 他们不懂知道问他,那他又能问谁?! 鬼知道猎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办!”大汉拿不定主意,“松不松手?” “不能松!”男人用力薅着彤彤的后衣领,“没准是陷阱!他故意装的,为了让我们卸下警惕!” 两人说话间,韩枫看着气息越来越乱的白计安,几乎要急疯了。 因为激烈打斗、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身体受创的关系,缓释药剂压不住蓝色药剂的毒性。 他发病了。 发病之后需要立刻注射缓释剂,如果耽误了,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清楚。 彤彤看着皮肤逐渐泛红的白计安,又心疼又害怕。 直到他们四目相对,彤彤泪眼模糊。 “计安哥哥……不要,不要伤害他。” 彤彤的小脸因逐渐收紧的衣领显出淡淡的紫青。 留下最后一丝理智,白计安对钳着彤彤的男人说:“不是已经抓到我了吗?现在,放开她。” 男人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白计安的诡计。 他对大汉扬了扬下巴,淡道:“砍他一只手。” 大汉懵了:“砍他?砍了之后能换钱吗?!” 他可不想冒着坐牢的风险干下一票后一美分都没拿到。 “没事!”男人道,“规则你们也看了,only alive是活捉,意思是只要活的,但没人说要完整的!以防逃跑,砍掉他的惯用手!” 大汉似信非信,他低头看着浑身发抖的白计安,害怕待会他这一刀下去,雪上加霜。 万一死了呢? 男人怒吼:“快点啊!!!再磨叽警察发现就没时间了!” 大汉心一横,向一旁的同伴说:“去厨房给我找把快一点的刀!” 他们身上不是枪就是匕首,根本就没有能砍掉他手腕的工具。 他伸手招来其他同伴,用预先准备好的铁链勒住白计安的前颈。 把人固定在墙上,他握住白计安的手,接过切骨刀。 对准略显纤瘦的手腕,男人高高举起菜刀。 “不要!” 韩枫的叫喊刺痛白计安的耳朵。 他扭头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淡漠的脸上,一双截然不同的红眼显得尤为诡异。 一时间,眼前的事物,目光所及的每一张人脸,甚至响彻耳畔的哭喊,都变得极为陌生。 平时清醒的脑子变成一片浆糊,本因伤情发作而模糊的视线,此时却变得异常清晰。 不断加速的心跳,逐渐放大的感官…… 他好想动。 可是他动不了。 为什么? 谁在钳制他? 谁在强迫他?! 第85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2 扑哧一声! 举起的菜刀在白计安手腕上空五厘米停住。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 咣! 菜刀落地。 众人回神一看。 白计安手握硫酸注射剂刺入大汉的侧颈。 随着注射液缓缓推进其身体,韩枫瞪圆双眼,大吼:“计安!快停下!” 一针硫酸扎进侧颈,人绝对会死! 白计安说过他不会亲手杀人。 原因不仅仅是贺威的身份,还有他本身不希望自己的身体背上其他人的灵魂。 “计安!” 硫酸全部注入,白计安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大汉倒地的瞬间,他又似背后长了眼睛,转身飞起一个完美的回旋踢! 眼瞧一分钟前还得意洋洋按着自己脖子的男人狠狠摔在地上,白计安上前抽出他腰间的军刀,向楼下挥手一掷。 漆黑的刀刃深深刺进秃头男的中腹,凄惨的嚎叫声瞬间充斥整栋住宅。 韩枫惊恐地看着被药剂控制到神志不清的白计安,温热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他想阻止白计安,又担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彤彤。 到底怎么办? 「星熠。」 「星熠。」 韩枫双手攥着拳头,短短的指甲嵌入皮肤,抠出道道血印。 「你怎么还不回来!」 砰! 耳边,玻璃窗炸开! 韩枫猛地转过头,只见一身黑衣的ventus单手扯着绳索,从挟持者身后踹开玻璃荡进房间。 一招制敌。 韩枫立刻冲上去抱住身体软绵的彤彤,对捆绑敌人的ventus说:“快点,去看看计安!” ventus不敢耽搁,他拔腿冲出去,从二楼走廊至一楼大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足有十人。 不知道白计安对他们做了什么,每一个人都吊着最后一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星熠!”韩枫抱着痛哭不止的彤彤追出来,急道:“他病发没有注射缓释剂,已经不认人了,你快阻止他,别让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ventus表情不妙,但嘴上还不忘安抚韩枫和彤彤。 “你们进房间等我,我现在就把他抓回来!” ventus手撑栏杆一跃而下。 他快步到正在对奄奄一息的敌人挥拳的白计安身后,握上他的肩。 “够了,白计安,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别再打了!” 白计安听话地松开手,男人似无骨动物般瘫倒在地。 ventus松上一口气,突然,刺眼的刀光从他右侧极速飞来。 白计安反手持刀,随着一个漂亮的转身,锋利的刀刃将在一秒之后割开他的喉咙! ventus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眼。 本能激发,他在刀尖索命前仰身躲开。 他连续向后退了两步,瞪着失手后依旧面不改色的白计安。 完了。 六亲不认就算了,还一改往日作风,无差别的对任何人下死手。 他又不能真的和白计安搏杀……到底怎么办才能伤害减到最小? 眼看楼下事态不妙,韩枫轻轻拍了拍彤彤的背,安抚道:“彤彤乖,帮爸爸一个忙。” 彤彤抽着小小的鼻头,边点头答应,边抬手抹干脸上的眼泪。 韩枫驱动轮椅来到栏杆前,喊道:“星熠,找机会把计安按住!不要让他乱动!” ventus嘴上痛快答应,可上手做到却很难。 白计安的身手向来不输他,只是每次面对敌人时担心伤及性命,才有所收敛。 如今,他是一脚踏进深渊,稀里糊涂的彻底没顾虑了,相比之下,脑袋清醒的自己就比较惨了。 ventus站定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计安手下的匕首,以防他突然冲上来袭击。 他抬手摸上腿侧,抽出一只铜色指虎,边戴边说:“兄弟。为了保命,也为了你醒过来不那么内疚,我不手下留情了。你呢,小心点,破了你那副好皮囊,我可不包赔。” 白计安似没听到般无言地看着他,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ventus摆出架势,向白计安勾勾手;“来吧,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白计安微眯双眼,瞄准ventus面门,把匕首飞掷出去! 没想到他会丢掉手上唯一的武器,ventus一惊,扭头闪开。 与此同时,清风吹来,他回头一看,白计安已经握紧拳头来到他的面前! 砰地一拳击中腰腹,ventus后退一步,背靠实木矮柜,他看准白计安左脸,抬手回敬。 拳头飞来,白计安伸手擦过他的耳侧,拔出插进柜门上的匕首,反握在手,刺向来势汹汹的指虎! “星熠!” 收到信号,ventus在对上刀尖的前一秒收拳。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扑上去一把抱住白计安! 韩枫手举麻醉枪瞄准白计安的后颈,在开枪的瞬间,赞道:“好样的!” 砰! 直到身前的白计安不再挣扎,ventus才敢泄力。 他一点点地松开他,仔细瞧了瞧。 生怕因药物变得暴虐的白计安长出脑子,用演技迷惑他。 “星熠!” 韩枫拿过拐杖,在彤彤的帮助下,一步一挪地来到他们身前。 他紧张扫视着自己的伴侣,焦急地问:“有没有伤到?” ventus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晃了晃。 “功夫不到家,还是被这小子给伤了。” 韩枫心疼坏了:“把计安送到房间,我去拿药。” 看他腿脚不便还要勉强自己上下楼地折腾,ventus开口叫住韩枫:“哥。” 韩枫回头,ventus露齿一笑:“慢点走,我没事。” 「与此同时 樾安市郊区」 韩阳、陈泽洋一左一右,押着帮助「黑桃主」制造马立国妻女车祸案的嫌疑人上车。 商思文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准备坐上驾驶位开车。 “手机给我。” 商思文一愣,他扭头看着跟上来的贺威,恍然:“在,在后备箱!” 她一路小跑绕到车后,在全员上交的手机中找到贺威的手机给他。 她偷偷看着拿到手机就等不及解锁的贺队,一看就知道他想看什么。 吵一个礼拜,出任务一个礼拜。 整整半个月没好好说上一句话,再硬的嘴也要变软喽! 第85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3 贺威低头,边看手机边往越野车的方向走。 郊区信号不好,光是刷新,他就等了好久。 他抬腕看着手表,白计安的定位一直都在他们的家。 人在事务所本身没有问题。 问题是,为什么自他离开,执行任务的第二天开始,他的定位再也没有移动过。 难道,他在家待了三天,哪里都没去? 谭杰不是受伤住院了吗?是栗山凉在照顾他吗? 贺威坐上驾驶位,握着还在加载的手机,心焦气躁。 斐辰拉开副驾驶门,见他如此,说道:“我来开?” 贺威摇摇头,说着把手机放进支架。 “上车。” 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才是接收白计安消息的最快方法。 商思文左手搭上方向盘,刚想点火,慢慢起车。挡风玻璃外,被沙尘裹了一身的越野车嗡地一声窜了出去! “我去!” 商思文一把推上前进挡,一脚油门差点踩到底。 后座三人猛地一晃,正要问她「有狼追你吗」,只见前车跑出一片漫天黄尘。 韩阳和陈泽洋隔着耷拉脑袋的嫌疑人隔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恳求:“商姐,慢点,咱丢不了。” 后车上的韩阳、陈泽洋惊心动魄,前车上的斐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扭头看着神色凝重的贺威,吞了吞唾沫,默默伸手摸上车顶前扶手,以求平安。 驶入主路,转了半天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 听到一串连续的叮咚声,贺威立刻靠边停车。 他拿过手机,细数白计安每天发来的信息。 从他逮捕catharina的第一天开始,即便他无视白计安的消息,他也会每天坚持给他发消息。 早上上班前,中午午休开始,晚上下班时。 没有一次落下过。 可是……贺威看着截止到昨天中午的消息,焦躁烦闷的感觉在他周身不断围绕,令他坐立难安。 他迫切想知道白计安在干什么,为什么忽然像消失一样没在出现过。 三小只蹲在贺威车后,看着半天不动的越野车,十分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越野车灯亮起。 商思文一惊,立刻坐正身体,蓄势待发。 陈泽洋不懂她为什么宁可狂飙也要追上贺威,韩阳斜他一眼,吐槽:“天蝎座,好胜。” 市公安局。 门卫端起不锈钢茶杯,低头吹了吹。门外,一声车鸣响起,吓得他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前后进来的两辆警车敬礼。 看着一闪而过的黑色越野……门卫眨了眨眼。 “是贺队长吗?” “敢在市局风风火火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呀?” 门卫转身,是预备和他交班的同事。 “正好!”门卫说,“我有件事和他说。” “什么事呀?” “前几天,就是贺队长出任务的晚上,他朋友来找他,结果扑了个空。” “说什么事了吗?” 门卫摇摇头。 “那就是没事。再说,这么多天了,真有事早就联系了,你就别去多管闲事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呀?”同事扭头,用下巴指了指窗外押着嫌疑人,陆续走进主楼的三队,“人家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门卫望着贺威一步三台阶的背影,觉得同事说的有道理。 “看这架势,三队又破案子喽!”同事转身倚在实木桌上,双手抱胸,啧啧称羡:“果然,有些人,嚣张自有嚣张的道理。” 四楼。 贺威走在韩阳和陈泽洋的身后,似乎嫌他们走的太慢,他快步冲上去,一把薅住嫌疑人的后领向审讯室的方向拖。 粗暴的动作吓了四人组一跳,以为贺威心情不好要打人,斐辰赶紧带着三小只跟进去。 咣地一声! 嫌疑人被贺威甩在审讯椅上,摔了个趔趄。 他扭头看着陆续赶来的四个人,冷道:“干什么?一群人审啊?” 斐辰立刻拍了拍傻掉的韩阳,对同样没好到哪去的商思文和陈泽洋说:“走,隔壁。” 韩阳捧起电脑,边开机边火急火燎地向审讯室跑。 推开门,贺威坐在位置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 韩阳倒吸一口气,双手放在键盘上,预备随时记录。 隔壁观察室,陈泽洋和商思文站在双面镜前,看着从路上就疯长戾气的贺队,扭头求助一旁的副队。 斐辰耸耸肩,“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不过,大概和白先生有关系。” “果然。”商思文撇撇嘴,“恋爱还真是把双刃剑。” 白计安回国前,贺队的牛脾气他们都习惯了。 后来,白计安回来,他们在一块,贺队的脾气是肉眼可见的温和。 现在,他们都习惯好好说话的贺队了,结果一吵回到解放前……不,还不如解放前,起码之前贺队每一次发火都有理有据。 贺威坐在审讯室,高涨逼人的气势,宛如穿着警服的黑脸煞神。 再经过刚刚那么一摔,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很快交代了一切。 对于指使他的人,他只知是一个操着蹩脚普通话的欧洲人。年龄在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中间,一身黑色西装面料细腻,一看就是花大价钱定制的衣服。 他出手大方,一再强调只要能把事情办妥,老板高兴,随手赏他一张卡,他们全家下半辈子都不用再工作了。 当时,听到要做什么事,他也很纠结。 整整一个晚上,他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在金钱和良心中选择了前者。 不就是找个嘴严,肯以命换取妻儿未来锦衣玉食的人制造一起车祸,撞死一对母女吗? 简单得很。 自男人选择交代后,他每一个字说的都是那么风轻云淡。 贺威僵硬地坐在原地,不停地在心里劝说自己要冷静。可越是强调,他就更加压不住想要动手的心。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 审讯室内外,全员的心脏随着他的动作狠跳一拍! “老大……” 贺威转身来到隔壁,对观察室内的斐辰说:“替我。” 斐辰立刻出门,商思文和陈泽洋看着背靠墙面坐在椅子上,垂头自责的贺威,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85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4 商思文悄悄横跨一步至陈泽洋身边,低声说:“要不然,我们联系白先生,叫他过来看看?” 陈泽洋睁大眼,连连摇头:“你疯了,他们刚吵架,还没好,你这时候把人叫来。干什么?要他们去办公室摔跤?” 商思文嫌弃地看他一眼:“真的,跟你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陈泽洋一个老实的钢铁直男,有时候还不如爱闯祸的韩阳靠谱。 半晌,平复好心情的贺威起身走到双面镜前,默默看着审讯室里的一切。 一个小时,斐辰和韩阳出门,同时,观察室门开,贺威对他们说:“按程序走。” 斐辰颔首:“放心,交给我们。” 贺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径直向楼下离开。 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韩阳抬手搭上斐辰的肩,赞道:“副队,干得漂亮。” 斐辰无奈一笑:“没办法,他摆着这样陪着我们工作,我宁可叫他赶紧回家。” 至少把心情整理好之后再回来,他开心,他们也舒心。 四人组一路回到三队办公室,商思文坐在工位上率先开口:“副队,结案之后,我们能休几天啊?” “看领导心情,不过,争取一下,三到五天可以有的。” 贺威驱车径直驶向事务所。 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看看白计安在干什么。 明明之前还会小心翼翼地关心他,为什么忽然就不管他了。 是生气了吗? 怪他这么久都没有接他的电话、回复他的消息? 可是他没有关掉他们的手表定位,他不就会看看之后再判断能不能联系吗? 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执行任务的几天,为了找到杀害张欣和青青的凶手,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时不时走神,想起上交的手机,想起白计安的脸。 把车停在事务所门前,贺威输入密码的手有些发抖。 自他回国,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他承认,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完全接收不到他任何消息的日子。 他现在就要看到白计安,哪怕他生气不想理他,只要他能亲眼看到他好好在家等他,他就安心。 贺威快步上至二楼,看着没有丝毫人气的房子,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计安。” 从客厅开始,贺威挨个房间走了一遍。 直到在更衣室的表柜里看到本该戴在白计安手腕上的情侣表。 手表的旁边,是玛莎拉蒂的车钥匙。 没有戴表,也没有开车……不是去了很近的地方,就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贺威猛地转身拉开抽屉,本该放在里面的证件全都不见了。 白计安可能已经不在国内的事实让贺威顿感一阵眩晕。 他后退一步倚上表柜,楼下开门声响起。 “计安……” 贺威跑到楼下,只见谭杰穿着一身休闲装走进来。 “贺队长。”他礼貌一笑,“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他在事务所遭到袭击昏迷之后,这还是第一面。 贺威怔愣地看着他,表情委屈又失望。 “不是计安。” 他以为是他回来了。 从未见过贺队长摆出这副表情,谭杰担心地走过去。 “贺队长,你还好吗?” 贺威摇摇头,问道:“你知道计安去哪了吗?” “白先生不在吗?”谭杰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他拿出双肩包里的牛皮纸袋,说:“我本想来问问白先生这是什么的。既然遇不到他,贺队长,你知道白先生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给我这个吗?” 贺威看着陌生的纸袋,里面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什么时候给你的?” 谭杰道:“我住院的时候,托聂医生给我的。” 贺威盯着纸袋,说:“给我看看。” 或许里面的东西能让他得到白计安的消息。 牛皮纸袋很薄,里面只有两张a4纸。 文件的大标题是推荐信,至于里面的内容。 贺威看着谭杰,意外道:“计安动人脉安排你去市政府幼儿园做幼师?” 谭杰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开心。 “我就是想来问问他,是不是不打算继续用我,才会给我这封信。虽然之前catharina就和我说,白先生可能会在某一天关掉事务所,回到国外生活,但我还是舍不得,想亲口问问他。” “你说什么?” 贺威严肃到极近发怒的表情看得谭杰发怵。 一时间,误会白先生打算在某一天抛弃贺队长出国生活的他,真的很想抬手对着自己什么都往外说的嘴巴猛抽两下。 “那个,我,我不确定catharina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我没听白先生说过!” 贺威没空招呼他,简单一句“等计安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他打发谭杰离开。 贺威掏出手机,一边给栗山凉拨电话,一边走到书房,调出事务所内外监控录像。 结果,放在桌上的手机刚响了两声就被栗山凉挂断了。 他不接他的电话,更能证明他知道白计安在哪! 贺威冷冷看了一眼回到主屏的手机,情况紧急,他没时间和故意隐瞒消息的栗山凉算账。 贺威调出整整一周的监控录像,他沉思片刻,拿起手机,找到白计安手表定位最后的移动时间。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他一定是在摘下手表收进表柜后,拿着证件离开的。 看着他和白计安的家里出现不知从哪来的陌生男人; 看着他握着白计安的手臂注射药剂; 看着他们在一块吃饭;一起离开,甚至在门口,他还拉过白计安的手臂,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找手机!!! 贺威晃了晃被妒火和怒火烧糊涂的脑子,他记得,计安说还有一个他未曾谋面的同伴,「红桃j」。 一个纯正的,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中国人。 贺威抓起手机,对听筒里热情服务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查询个人的航班信息。” “请问您是本人吗?” “不是。” “不好意思,航班消息属于个人隐私,不是本人的话没办法透露,请谅解。” 锁上事务所大门,贺威坐进驾驶位,说:“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三支队队长,贺威。” 第85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5 “美国洛杉矶,对吗?” 贺威深呼一口气,在尽力平复心情后,对机场工作人员说:“谢谢。” 他挂掉电话,转头发信息给聂开宇。 片刻。 贺威看着聂开宇发来的定位消息,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驾车来到机场,直奔贵宾室。 看到贺威,栗山凉扭头瞪着聂开宇,质问:“你告诉他的?” 即使是巧言令色的聂开宇,理亏的时候也只能冲着老婆傻笑。 贺威没工夫等他们解决家庭矛盾。 他掏出手机举到两人面前,问道:“这是谁?” 栗山凉淡扫一眼,照片是从事务所监控录像上截下来的,图片中的人是ventus没错。 他抬眼看着眼尾都急红的贺威,心里发笑。 人丢知道找了,有其他人接近知道抢了,早干什么去了! 想起白计安之前身心交瘁的样子,栗山凉就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 他上前一步,刚开口,一旁,聂开宇盯着照片,念道。 “王星熠?” 贺威和栗山凉意外,异口同声:“你认识?!” “当然啊。他是白家上一代管家王叔的儿子。之前在餐厅,你们都见过了。” 栗山凉道:“你说的是,招待我们的餐厅店长?” “没错。因为王叔工作的关系,他三岁就住在白家,和我们一块长大。只是,初升高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一件事,突然就出国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聂开宇扭头看着贺威,说道。 “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初升高,白计安是在他走了之后才认识你的。” 贺威脸色一变。 聂开宇刚刚的说法让他很不舒服。 什么叫王星熠走了之后白计安才认识的他?! 搞得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可仔细想来。 贺威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截图。 比认识他的时间长、和白计安一块长大、出国之后,他们还联系、见面。 他还是「红桃j」。 现在,他又突然回来把他的人带走了…… 栗山凉看出贺威又要犯病,将计就计,直接编谎话刺激道:“原来他们早就认识,难怪我一直觉得ventus对计安哥有特别的感情。” 聂开宇震惊地回过头,对口型质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可惜栗山凉面不改色地看着贺威,完全没注意到夹在中间的聂开宇。 贺威知道栗山凉是在故意刺激他。 白计安对他的爱有多少,即使他不刻意冷静下来也一清二楚。 其他人,不管认识多久于白计安而言都不是爱情。 他闭上眼,强行压制不断向上窜的醋意。 “我知道计安去了洛杉矶,具体地址在哪?” 他睁开眼,阴狠地瞪着栗山凉,沉声补充。 “别说你不知道。” 聂开宇被他骇人的气势震得一怔。 他立刻护在栗山凉身前,生怕贺威这头疯了的狮子伤害无辜。 “不知道。” 栗山凉双手环胸,毫无畏惧。 “洛杉矶?可能只是计安哥和ventus暂时落脚的地方。世界这么大,欧洲?澳洲?南美?我哪知道?再说,你不是不想回家吗?不想看到他吗?那就一辈子都别见了。” 话落,贺威一把抓过栗山凉的衣领,怒道:“少说废话,告诉我他在哪!” “你干什么!”聂开宇猛地推开贺威。“半个月不回家、不交流和分手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都是你自己选的,别来为难其他人!” “我没想到他会离开我!” 贺威简直要疯了。 老马的事说到底与白计安无关,但他就是心里别扭。 他那么相信白计安,结果,他还是在他们中间选择了一心复仇的catharina。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连帮她活命的计划都想好了。 本来,他还能和老马多说几句,还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关「黑桃主」的线索。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老马是个可怜人。 他太傻了,连中了恶人的奸计都不知道。 稀里糊涂的变成「黑桃主」的杀人工具,结局死不瞑目。 看着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用祈求的语气诉说遗言的战友,贺威的心好痛,那种感觉好像心脏被生生挖掉一块,几乎要了他的命。 “告诉我吧。”贺威悲伤地望着他们,“我好想他啊。” 不知道白计安在哪,在干什么的感觉,他不习惯,也受不了。 栗山凉沉默地看着贺威,脑子里闪过的全部都是白计安昏倒没人发现,一个人躺在事务所的楼梯上整整三个小时;为了压制那个他口中“被「黑桃主」傻傻欺骗的战友”注射的蓝色药剂,在天气渐冷的初秋用冰冷到刺骨的水浸泡身体。 他只在乎战友的事,根本就没有想过关心计安哥的身体。 越想越气,栗山凉直言。 “一年多,计安哥好不容易决定回去,估计是想通了,打算和ventus去哪双宿双飞了吧。” 贺威双眼顿时一片血红。 “凉!”聂开宇怒道:“别说了!” 他双手抵着随时会冲上来的贺威,瞥见准备好一切的李秘书。 “快来!”聂开宇对贺威指着李秘书,“你跟他走,上飞机。至于白计安的具体地址,我待会发你。” 贺威转身离开,栗山凉急忙对聂开宇说:“我走了,你好好上班!” “等等。”聂开宇拦腰抱起栗山凉,“你上哪去?” 栗山凉懵懵地指着大门,问道:“不是要飞洛杉矶吗?” “你不许去。” “什么!”栗山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许去?” 聂开宇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没错,你不许去。” “你不让我去,我等这四个小时算什么?你逗我!” “我本来就不同意,之前是没办法,现在贺威来了,你就免了。” “怎么就免了!再说,他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不是。”聂开宇抬头,望着炸毛的宝宝说:“你去干什么呀?当一颗华丽的电灯泡照亮贺威的美?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在家待着吧!交给他,没问题。” 第85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6 美国洛杉矶。 全身感觉归位,白计安不适地蹙了蹙眉头。 他睁开眼,环视四周。 幽暗的房间,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窗帘……他还在ventus的家。 他怎么记得,为了救下被挟持的彤彤,他已经选择束手就擒了? 为什么他还在他们家? 发生了什么事? 白计安垂头,揉着如被针尖刺痛的太阳穴,努力回想一切。 关于之后的事他的记忆有,只是很模糊。 好像,他的身体很热,非常热。 那感觉他十分熟悉,曾经在樾安……忽地,想起一切的白计安错愕地抬起头。 他发病了。 除了让身体形如火烧,居然还能让他失去理智! 明明之前在樾安发病的时候,他还能保持清醒。 突然,两个他不想回忆的人钻进他的脑袋。 「黑桃q」和「黑桃k」。 「黑桃q」常年与毒打交道,并且,他注射的是第一支蓝色注射剂,也是ventus为了检测缓释剂,用自己身体实验的那支。 或许是个人身体的抗药性和药剂本身成分不同,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出现失去理智的现象。 但是,「黑桃k」和自己,打的是第二支。 回想与马立国在事务所交锋的那天,他就曾失去理智,变成只会袭击他的杀人机器。 如今,他和马立国出现了相同症状。只是区别在于,注射药剂后,症状的发作时间。 白计安坐在床上,努力对比马立国和自己。 三毫升。 难道,是他剂量注射不够?所以,他没有和马立国一样,立刻出现异常。 白计安扭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凌晨两点。 他光脚走到门外。 走廊、楼梯、一楼大厅,全部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没有歹徒、没有血迹,唯有抹不掉的打斗痕迹,刺得他眼睛生痛。 如果不是他,ventus和韩枫温馨的家不会变得破破烂烂。 如果不是他,彤彤也不会被歹徒挟持,吓得哇哇大哭。 他扭头望着彤彤的房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自己失去理智的反抗,被歹徒弄伤。 他想看看他们的伤情,想问问venuts,那个被他用硫酸注射剂刺入侧颈的人,有没有死。 但是,假如他此时露面,他就走不成了。 至于第二支蓝色药剂缓解剂的事,找机会与ventus联系便好。 白计安转身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和证件,轻手轻脚地离开。 走到门口,他从衣兜里掏出家门钥匙,连同一张字条塞进邮箱。 美国的夜晚并不安全。 寒风瑟瑟,他裹着单薄的外套,径直向市中心的方向走。 为了不再让韩枫和彤彤拥有恐怖的经历,他该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酒店暂住。 至于「黑桃主」,他再想对策就好。 白计安一直向前走,忽然,不同寻常的视线直勾勾地刺进他的脊背,令他身体一僵。 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了吗? 白计安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的他没有体力、精力和追他的人捉迷藏。 想没完没了的跟着,那么就跟着吧。 他倒是有点好奇,一群寻着血腥味聚在一起的豺狼虎豹,究竟打算在何时何地动手,把他瓜分。 奇怪的事,白计安等了一路,眼看前方车水马龙,身后的尾巴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 莫非跟着他的不是「狩猎者」,是ventus? 他发现自己偷偷离开了吗? 白计安站定原地,忽然回身,身后空空如也,连一只路过的野猫都没有。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转身快步向灯火辉煌的闹市区走。 推开酒店房门,漆黑的房间,白计安伸手摸向开关。 突然,一只大手抚上他的脊背,猛地一推! 白计安一惊,回身预备反击。 只见黑压压的影子扑上来,将他一把抱住。 体温、气息,拥抱的感觉都无比熟悉。 “……贺威?” 贺威紧紧地抱住他,在他的颈边贪恋的磨蹭。 “是我。” 一瞬间,上一秒还在身体里奔流的血因为他简短的两个字凝固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 为什么要这时候出现? “放开。” 白计安又惊又慌,恨不得用全身的力量推拒贺威。 “放开我!” “不放。”贺威死死地圈着他。 一次断联他已经体会够了,再让白计安离开他的视线,他就跟他姓! 贺威的双手如同两把无法挣脱的铁钳,把白计安折腾得筋疲力尽。 他卸下力量,冷静地说:“我有话要说。” 贺威抱着他的腰:“你说。” “你先放开我。” “不要。就这么说,我听得清。” 白计安拗不过,盯着他的颈窝,平静地说:“叔叔阿姨之前来找我了。” 拥有十足把握,贺威眼睛一亮,喜道:“有没有吓到你?” “有点。” “发现是好结果的时候惊喜吗?” 白计安坦诚地点点头。 “他们是不是给你买吃的了?我忘记告诉爸妈你不习惯吃高油高糖的零食了。他们买了吗?要是买了,你给我留着,我拿单位去,给他们分了。” “贺威。” “嗯?”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叔叔阿姨过来和我说,会答应我们在一块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贺颜去世。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不希望你再出现任何闪失。他们不断地和我说,希望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要受伤,不要再冒险。所以。” 白计安仰起头。 “你……” “等一下。” 贺威眯眼盯着他的前颈。 “这是什么?” 白计安抬手碰了碰,轻微的刺痛感促使他恢复记忆。 为了抓他,那群人好像用铁链勒住了他的脖子。 贺威抬起他的下巴,动作轻柔。 借外窗清冷的月光,狰狞的红紫色勒痕令他怒目圆睁。 “怎么回事?”贺威定睛看着白计安,“谁弄得?” 白计安别开脸,挣脱他的手。 “不关你的事。”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这是白计安会对他说的话。 白计安趁机挣开他,说:“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人。你趁早归国,于你、于我,都好。” 第85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7 “什么叫做不是一路人?” 贺威盯着白计安。 从他进门开始,白计安一直在刻意避免与他对视。 半个月没见,即便他生气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身上出现他不知道的伤、提他父母、说莫名其妙的话。 “看着我。” 白计安没反应,贺威不爽地抬起他的脸:“你又隐瞒了我什么?” “没有。” “我不信,绝对有。” 白计安烦躁地瞪他一眼,一把推开他。 “我说了,没有!” “白计安,你当我是傻子吗?!” 聂开宇说他自落地后一直住在王星熠家,如果没事,为什么要在凌晨两点一声不响地独自出门? 走了那么远的路,发现被人跟踪还继续往前走,好像在等对方动手。 就连复述他父母的话,也不停地强调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安危。 说什么不是一路人? 不就是出事了,害怕他被连累受伤吗?!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白计安警惕地看着贺威,说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好。” 贺威冲上来,拦腰扛起白计安,用膝盖顶开卧室门。 把人扔在床上,他欺身压上来,拽住白计安的前襟。 “你不是没什么要说的吗?那我自己看!” 扣子崩开,白计安奋力抵抗。 “你干什么!” “我给你机会了,但你不中用啊。” 贺威坐直身,单手握住白计安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 他强行扒掉白计安的衣服,像巡视领地的野兽,查看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有,这也有……这里也是淤青,只是斑驳的伤痕并不是人为造成的,而是,摔伤? 好好的人,身上怎么会出现摔伤? 贺威抬眼向上看,只见白计安左臂肘窝上,一片细小的针孔极为扎眼。 贺威浑身一僵:“这是什么?” 白计安想缩手,可他力量不及贺威。 他不停挣扎,脑子里全是韩枫给他的蓝色药剂成分检测报告。 「新型致幻剂……是奇雁山上缴获的毒品吗?那我今后是不是?」 「计安,你不要太担心。虽然药剂里的确检测出毒品,但成分不足,不会让你上瘾。只要定期注射缓释药剂一段时间,你就能回到从前。」 「现在呢?我会对毒品有反应吗?」 「你或许不会渴望毒品,但不保证身体会产生其他反应。」 所以,遇袭那天,他突然失去理智。 如果贺威在他痊愈前待在他身边,会不会有一天,他又发病,不认识他了。 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知道,但他不想让贺威知道,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变得不像白计安。 感受到身下的人在轻轻啜泣,贺威回神,看着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白计安,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立刻放开钳制白计安的手,只见他扯过被子,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喃喃自语。 “别看我,别看我。” 贺威的眼眶顿时红了,隔着被子,他倾身抱住他,说:“好,我不看。你别害怕,别难过。” 他轻轻拍着白计安的背,直到被子里的人不再颤抖。 冷静下来,贺威忽然想起他在事务所监控录像里看到的画面。 王星熠,他曾经给白计安打过注射剂。 当时他迫切寻找白计安的下落,看到那一幕心里生疑,但也没时间去深究。 如今想来,那支注射剂和他现在这么害怕一定有关系。 粉色药剂? 可栗山凉注射过,有副作用,却不用再注射其他药剂。 看着情绪逐渐稳定的小山包,贺威抱着他,商量道:“被子里很闷,出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小山包晃了晃:“不好。” “那我不看,你出来,好不好?” “不好。” 贺威长叹一口气,索性抱着他,躺在山脚。 “计安。” ……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气我没有接你的电话,回你消息,气我出门执行任务没有告诉你,对不对?” …… “对不起。” …… “我不是不想理你,不是不想回家。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我只是脑袋很乱,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其实,分开的每一天我都在盼望收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在干什么,知道你还爱我,我才能安心……” “贺威。”白计安打断他。 他不忍心再听了。 这件事本身很复杂。 如果细算起来,他和贺威没有谁对不起谁。 他们只是站在不同的位置上,看待一件事的角度不同。 他没有当过兵,没办法切身体会战友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但他有同伴。 换位思考,如果ventus、栗山凉、catharina中的任何一个人是马立国,他也会和贺威一样纠结、心痛。 “你曾和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贺威紧张地撑起身,解释:“我当时是被你送来的救人文件气到了,不是真的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在找你算账。”白计安沉默了片刻,说:“现在没事,你愿意告诉我关于老马的事吗?” 没想到白计安会问,贺威愣住了。 “你,你想听?” 他以为白计安不会在乎老马成为「黑桃k」的理由。 “怎么说,我也吃过他亲手做的烧烤,不算陌生人。” 贺威苦涩一笑,伸手慢慢拉下被子。 他伸手轻抚白计安的脸颊,说:“至少让我看到听故事的人,我才不会忘词。” 马立国如何成为「黑桃k」的故事本身不长,但在贺威的记忆中,在此之前,还有一段快乐、难忘的记忆。 白计安被贺威圈在怀里,每每想钻出来,都被讲故事的人抱怨。 “计安,你这样乱动会打乱我的思路。” 白计安嫌弃地看他一眼:“这么容易被打乱,看来印象也不是很深。” 贺威只是笑笑,缠在他腰间的手臂更紧了。 一整夜,繁杂的心绪让他们几乎一夜无眠。 贺威时不时会哄白计安休息,但怀里的人执拗,总是说:“我不困。” 白计安望着天花板,感受围绕在他周身温热澎湃的气息。 第85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8 从马立国成为「黑桃k」的故事里,他更加确定「黑桃主」不择手段的做事风格。 他要怎么做才好? 把「狩猎游戏」的事告诉贺威,他必然会守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 贺威很强大,普通的杀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留下一块面对,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方法,但是他心疼。 ventus一家因为他遇袭,难道他还要那些丑陋不堪的东西碰贺威吗? 不行。 贺威是他心尖上最柔软的肉,谁都不能碰一下。 清晨六点,贺威是被白计安的手机震动吵醒的。 他扭头看着安睡在怀的白计安,伸手摸过手机。 「ventus」 手机附上耳边,贺威道:“他在我这,很安全。” ventus惊道:“你是谁!” “贺威。” 白计安揉了揉半阖的双眼,只见贺威挂掉电话,把他的手机静音,放在床柜上。 “谁啊?” “ventus。” 白计安立刻就醒了。 他坐起身,焦急道:“他来电话了?” 贺威搂着他的腰,挑眉:“你很高兴?” “不是。我是想问你,接电话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单说一个名字,他知道你是谁,怎么回事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贺威歪头看着白计安。 “你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你爱我。” 被说中了…… 白计安别开脸,转身躺回原位,背对贺威说:“别得寸进尺。” 他还没放弃让贺威尽快回国的事。 贺威追上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最应该知道的人却被瞒了十二年。白计安,你可真会找重点。” “你管我。” 忽然,白计安想起今天是韩枫预计研制出缓释药剂的日子。 他猛地转过身,贺威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你乐意?” “我要手机!” 贺威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问:“做什么?” 看着不远处的手机,这种看得到拿不到的感觉让白计安产生不妙的预感。 “把它给我。” 贺威摇头:“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要找他。” “ventus?” 白计安点头,贺威道:“不用了。我刚才已经把定位发给他,下午晚饭前他会过来的。” “什么意思?” 难道ventus把他中蓝色药剂的事告诉贺威了?! 他没嘱咐过不许说,的确是他的失误。 “我约的他。”贺威严肃地看着白计安,“在你嘴里问不出的事,我会想办法从其他人嘴里问出来。” “ventus是特工,你的审讯技巧和微表情解读对他没用。” “特工。”贺威咬着后槽牙,“那又怎么样?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 说罢,他掀开被子起床,拉着白计安去楼下超市。 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贺威愁得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想亲自做饭为白计安补身体,但他们住的酒店没有可以开火的灶具。 他扭头看着白计安,疑道:“昨晚忘记问你,为什么出来住酒店?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子?” “给别人了。” 白计安轻描淡写的语气险些让贺威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啊?” “一个我亏欠的人。” 白计安抬眼,贺威的表情很微妙。 瞧他要多想,白计安无奈补充:“一家三口人。” 贺威立刻笑了,搂过白计安稀罕地亲上一口。 毫无征兆的突然袭击。 白计安吃惊地看着他,贺威笑盈盈地对他说:“没关系,这是美国。” “问题在这吗?” 他还没打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他卿卿我我。 贺威才不管,他用力把白计安拉进怀里,对走来的店员,问道:“你好,请问电磁炉在哪?” 店员习以为常地指了指后面:“一直向前走不要拐弯。” 白计安低头看着他们牵在一块的手,叹道:“真没想到,在公共场合放闪这件事,你比我适应得还快。” 贺威逐一挑选货架上的电磁炉,说道:“你是不习惯吗?你是想跑没机会,在闹别扭。” 回头看着又一次被他看穿的白计安,贺威继续说:“别再挣扎了。对你,我已经很客气了。” 白计安不爽地蹙起眉:“不客气你还能怎么样?” 贺威走上前,把他抵在货架上,低声说:“我在房间里发现个好东西,正好想和你试试。” 以为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白计安羞恼地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都什么时候?”贺威看着他,“你又没告诉我。” 白计安哑言。 这波,的确是他理亏。 回到酒店,贺威把买来的厨具全部安置在厨房。 幸好白计安开的房间设施相对齐全,布局和私人住宅没两样。否则,他只能放弃环保,买一次性餐具了。 拿出全英文的中国菜谱,贺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脑袋有问题。 但问题是,不买中餐菜谱,美国的食物吃一天两天图新鲜还成,一直吃。 不但腻,还没营养。 真不知道这里的国人是怎么长年累月在这儿活下去的。 靠找中餐厅吗? 忙了一个半小时,喷香四溢的饭菜陆续上桌。 贺威拉过白计安坐下。 他绕到对面,给他夹上一块脱骨的可乐鸡翅。 “第一次用电磁炉炒菜。尝尝看,怎么样。” 白计安坐在餐桌前,看着餐盘里棕红色的鸡肉,说:“贺威,你不应该在这。” 贺威手顿了顿,脸色沉了下来。 他抬头盯着白计安,反问:“我应该在哪?” “你应该回国,回去好好上班。” “可以,你跟我走。” “我不走。” “那免谈。” “贺威。”白计安忍痛,“你还要工作,不能一直在这和我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你受伤需要照顾。” “没关系,有人可以照顾我。” 贺威彻底怒了,直接把筷子扔在餐盘上。 “谁?一声不响把你带到这的人?没门。我的人我自己会照顾,用不着别人。” “他只是同伴,你……” 贺威瞪着他,不容拒绝地打断他:“吃饭。” 第85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29 下午,白计安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 “一直盯着外面不腻吗?” 话落,身侧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喝点。”贺威紧靠他坐在身后,“初秋,天凉,暖暖身子。” 白计安捧着马克杯,琢磨着见韩枫一面。 他想问一问,彻底痊愈之前,他需要多久注射一次缓释剂,一共需要多少支。 如果数量和频率没有想象中的多,他打算拿一部分缓释剂,和贺威回国。 他工作忙得不行,性格又倔。 如果他执意陪着自己不回去,市局上上下下,没有人会容他任性下去。 尤其,邵凌云从前就和他说,市局里有不少人对贺威频繁破大案重案的事眼红、猜忌。 “累了?” 白计安回神,贺威接过他手上的杯子,说。 “走,我带你去休息。” 昨天晚上他们又是吵,又是说事,好不容易在日出后睡觉,六点又被ventus的电话叫醒了。 白计安平躺在床上,紧接,贺威的拥抱如约而至。 即便说了也没用,白计安也懒得再说。 他选了舒服地姿势闭上眼,静等四个小时后,ventus送来第一支缓释药剂。 心力交瘁,白计安卧在贺威的臂弯,很快进入梦乡。 贺威低头看着他的睡颜,想亲又怕吵醒他。 他不想看到一味拒绝他的白计安。 “真是的。”贺威抱着他,下巴垫在他的头顶上,低喃:“拼命都要护着我的坏毛病,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你倒是让让我,我也想保护你啊。” 贺威闭上眼,正想陪他一块休息,忽地,他耳朵动了动。 睁开锐利的双眼,门外的走廊,似有似无的脚步踏着软绵厚实的地毯,正在向他们的房间接近。 非同寻常的步速,不像是路过的客人。 贺威低头看着丝毫没有察觉的白计安,单手托住他的后脑把垫在他身下的手臂慢慢抽出来。 轻手轻脚地走下床,贺威将他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转身锁好窗子。 走出卧室,他轻轻关上卧室门,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 贺威附耳倾听,来人不多,四个。 他们围在房门外,用带着口音的英语交流。 贺威感觉一阵头痛。 自从部队退伍,英语离他的生活越来越远。 在脑袋里收刮一通,留下来的单词和句子顶多能让他在兜里有钱的情况下自由活动。 可要命的是,学了十几年,除了教科书附赠光盘上中规中矩的口音,但凡拐点弯,他都一概白玩。 语言不通,容易伤及无辜。 贺威侧身守在门内,认准敌不动己不动,一旦对方有意闯进来,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忽然,门外一声完全不瞄准的「白计安」钻进贺威的耳朵。 他惊讶地睁大眼,方才平和的目光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他果然被人盯上了! 贺威伸手握住门把,在门外人试图用工具撬开的瞬间配合对方将门拧开。 门板缓缓打开,四名入侵者接二连三地挤进来。 见此,贺威轻轻推上门,从死角走出。 如刀剑般锐利的眼神刺得四人脊背发凉。 他们猛地转过身,贺威的拳头已经迎上其中一人的脸! 生生挨下一记重拳,男人狠狠摔了出去。 不等另外三人的反应,贺威朝左右两边的小腹雨露均沾滴猛踹一脚。 余下一个傻眼的黑发黄皮男,贺威一把掐住脖子拖到身前。 “你是中国人?” 男人摇摇头,用流利的英语介绍自己。 祖籍中国,却是美国出生的华裔。 “会说中文吗?” 男人胆怯地瞄着贺威悬置半空,预备随时赐他一次脑震荡的拳头,哆哆嗦嗦地点头。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白计安再次睁眼,是被体内蔓延的灼烧感痛醒的。 他半阖着眼,看着身前空荡荡的床位,门外,似有似无的说话声落进他的耳朵。 谁? 白计安慢慢爬起身,打开卧室门。 贺威背朝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身旁来去匆匆的,正是一个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工作人员。 生怕人发现行踪,白计安立刻缩了回去。 待人全部离开,他重新走出来,无言地盯着眼前奇怪的一切。 墙角,一滴血极为显眼。 以为贺威受伤,白计安猛地转过身,从上至下地打量他。 “血不是我的。”贺威走过来,“我没事。” “你都知道了?” 贺威拿出手机,屏幕上的不断闪动的,正是暗网上「狩猎游戏」的截图。 “发生这么大事都能忍住不说。” 贺威长叹一口气。 说他不忍心,不说又憋得难受。 “过来。” 贺威对白计安摊开双手。 “抱抱我,再原谅你一次。” 白计安看着向自己展开的双臂,心脏狠狠一动。 此时此刻,他真的想把一切抛在脑后,用力抱住贺威。 突然,中腹,热烈的灼烧一发不可收拾! 这感觉……是发病没错! 血色褪去,白计安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贺威震惊地睁大眼,向他走来:“计安,你怎么了?” 白计安浑身一抖,他转头跑进卧室,在贺威追上来之前,反锁房门。 “计安!!计安,你怎么了?” 贺威砰砰拍着门板,里面除了若隐若现的呜咽声,压根没有要开门的迹象。 贺威后退两步,刚想踹开,处理好四名入室歹徒的ventus走进来。 他拦住贺威,抬手叩响门板。 “计安,是我,开门。” ventus话落,房间内立刻有了新的声音。 咯吱一声。 白计安拉开一道门缝,虚弱地说:“进来。” 眼看卧室门要在自己面前关上,贺威快步上去,一把按住门板。 “别。”白计安说,“别让他进来。” ventus摆出一副「你看到了」的表情,又要关门。 “开着!”贺威望着靠在床头的白计安,“我可以不进,不看,但是你们不许关门。” 无奈,ventus松手。 他转身走到白计安身前,拿出韩枫新配好的缓释药剂,刺进他几近千疮百孔的肘窝。 “白计安。”ventus笑了笑,“你从哪抱出来的醋坛子,这么呛人?” 第85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0 “别闹了。” 他没心思开玩笑。 “彤彤还好吗?” “能好吗?你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早上醒了和我哭,一直问你在哪,问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那你告诉她我没事了吗?” “放心吧。知道你的「一见钟情」跨越太平洋来追,她现在啊,乐得前仰后合的,连前天被挟持的事都忘了。” “忘了好。”白计安叹道,“我还担心她忘不了。” “没事。”ventus将注射剂空管收好,“虽然彤彤不是我和哥的亲生女儿,但也是我们从小养大的。这点风浪,击不垮她。” “对了。” ventus从衣兜里掏出他离开时留在邮箱里的钥匙和字条。 “这是什么意思呀?你把你家房子钥匙扔我们干嘛?” “你不是一直想换一栋环境更好更安全的房子吗?这套送你们。待会回去,带上韩枫哥和彤彤赶紧搬进去,至于现在住的房子,最好挂牌卖掉。” “等会。”ventus没听懂,“你,白送我一套房子?你买新房子了?” 白计安摇头:“这我只有一套房子。” “就是那套坐落比弗利山庄的顶级豪宅?” “没错。” “疯了吧。”他立刻伸手探了探白计安的额头,喃道:“没烧糊涂啊。” 白计安有气无力地扭过头,说:“我没开玩笑,你认真点。” “我宁可你在开玩笑。”ventus说:“十四年前,如果不是你把小金库全部倒给我和韩哥,我们两个刚到十五岁的小孩能在这儿安然无恙地长大吗?我们俩能有今天都是你在帮忙,所以,前天的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房子也好,所见一切也罢,我们都不会怪你。甚至,韩哥还非常担心你,叫我把你们俩都接回去,一块住。” “不行。” 他现在就是一个活着的靶子,随时随地,四面八方都有人想窜出来抓他换钱。 他不能再让彤彤和韩枫经历这些了。 “你也尽快听我的话,带他们搬过去,你家的房子已经不安全了。” “比弗利山庄安全?” “自然。” “那一起去不就得了?顺便把栗子也叫过来帮忙。你莫名其妙成为「猎物」的事早晚都要解决。如今第二支蓝色药剂的缓释剂已经配出,你也该主动出击,从根源消灭敌人了。” 白计安昏昏欲睡地点点头,似乎觉得ventus说得有道理。 “行了。”ventus拉过被子盖好他,“睡一觉,醒了之后就没有现在难熬了。” 从卧室出来,ventus毫不意外被贺威拦住了。 他们站在客厅中央,贺威说:“你不会也什么都不说吧?” ventus哼笑:“我不是白计安,又不担心你的生命安全,为什么要瞒着你?” 将半个月发生的一切告诉贺威,ventus如释重负。 被「黑桃主」挂在暗网,成为全球各地不法之徒的目标,白计安本身已经很可怜了。 如果贺威陪在他身边,情感上的满足或许能减少一些折磨。 贺威背靠窗子,心痛地闭上眼睛。 两周,短短的十五天,竟然在白计安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蓝色药剂从「黑桃q」被逮捕的那天出现,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其中,最让他意外的是,强行把蓝色药剂注射进白计安身体的人是老马。 “你也别想太多。”ventus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救了计安,打进他身体里的可就不止三毫升了。” “可是我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这也不怪你。谁叫他为了隐瞒,去见你之前注射粉色药剂掩饰。” “粉色药剂?”贺威扭头看着他。“是你们手上那个可以短时间忘却疼痛,恢复身体最佳状态的粉色药剂吗?” ventus点头:“我们只有那一种。” “注射后三十个小时会全身剧痛。” “你见过?” 肯定的答案让贺威呼吸一滞。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白计安叫醒,问问他是不是和自己有仇,才能对好好的身体下如此狠的心! 蓝色药剂毒性本身的折磨已经是常人无法承受的了,居然还敢叠加其他有强力副作用的药剂! 他做过实验吗?知道两只药剂一旦在身体里相遇会发生什么吗!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么胡来,不惜命,他是疯了吗!! 见他表情不对,ventus忽然严肃起来:“这几天遇到的糟心事连续不断。走到现在,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你真的心疼他,等他醒了,什么责怪的话都不要说。” 贺威摇摇头:“我不会说。” 白计安为什么要在见他前注射粉色药剂,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不想在老马出事的基础上增添他的烦恼; 不想在他们吵架的时候露出脆弱的一面,让他左右为难。 不想在他工作时打扰,不想让他分心。 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优先考虑他,白计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咳咳咳!” 贺威猛地抬起头,连续不断地咳嗽声正是从卧室里面传出的! “计安!” 贺威和ventus陆续冲进房间,白计安坐在床边,垂头揉着发痛的胸口。 贺威立刻走上去,坐在他身边,轻抚他的脊背。 “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白计安身体一僵,他扭头看着贺威,眼中尽是陌生。 他伸手扒开贺威碰他的手,主动拉开距离。 贺威看着悬在半空的掌心,温热的指尖随着白计安的离开变得冰冷。 “计安?你怎么了?为什么躲开我?” 白计安没吭声,而是抬起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从进来开始就在观察他们的人。 “星熠?”白计安歪头看着他,“你怎么变老了?” 见状,ventus噗嗤一笑,“果然,就算是白计安也躲不掉。” 贺威急道:“什么意思啊!” ventus叫他别急,转眼问白计安:“计安,你几岁了?” 白计安蹙着眉,显然不想回答如此低智的问题。 “不说是吧?”ventus颇有趣味地说,“那我猜猜……你,今年不到十六!对不对?” 白计安不爽地看他一眼:“无聊。” “看来我猜对了。” 还没等ventus得意,贺威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一旁,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认识你,不是认识我?” “他现在才十五岁,你们几岁见到的,你心里没数啊?” 十六岁……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ventus不紧不慢地说:“起初,我以为是我们的体质不同,在我身上产生的副作用,放在计安身上无效。但现在看,问题出在注射缓释剂的时机上。” 第85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1 “时机?” “没错。”ventus道:“之前在樾安,每一支缓释剂,都是在计安发病之前提前注射的。当时他言之凿凿地和我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还以为是我们体质不同。结果,副作用果然还存在。” “那怎么办?”贺威快急死了,“没有解决方法吗?” “副作用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受着,自己恢复。” “要多久?” “三天。” “你确定?” “我不仅确定。”他还亲身经历过。 贺威扭头看着向他们方向张望的白计安,说:“除了记忆退化,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身体会不会痛?之后还会记得退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吗?对今后有没有影响?” “没有,不会,模糊,没有!” 一口气回答问题,ventus嫌弃地看了眼贺威。 不是说他是特种兵王吗? 怎么一到白计安的事,就成话痨了? 持续三天的记忆退化而已,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想当初,韩枫发现自己记忆退化后新鲜得很,各种坏心眼捉弄他。 现在回想起来,拥有一段常人没机会得到的特别体验,他也很开心。 “不是。”贺威根本开心不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不靠谱,做什么药剂都有副作用!” 粉色药剂折磨肉体,缓释药剂折磨他。 待会,他还不知道要和白计安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眼前完全陌生的二十九岁老男人是他交往近一年的男朋友。 “那怎么了?时间紧迫,缓释药剂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而且,这副作用都算好的了,怎么比他疼得满床打滚来得强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 贺威愁到扶额之际,ventus已经回到白计安的面前。 贺威赶紧跟上去,只听ventus面对白计安,指着自己说:“你认识他吗?” 白计安扭头看了眼,摇摇头:“不认识。” “既然如此。”ventus对白计安伸出手,“咱们不管他了,你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白计安眨了眨眼,正要回答,贺威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他,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ventus怒道:“你干什么!” 可恶的人贩子! 光天化日抢人! 趁人之危!! “你干什么?留不留不是你能说的算的,要看本人意愿。计安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待在这?多危险。”ventus转眼看着不在状况的白计安,说:“你说是不是?” 白计安颔首:“的确,万事不能勉强,尊重个人意愿很重要。” “你看看。” 贺威不管,他抱着白计安,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三天,虽然不长,但他如今被置于枪靶红心,身处险境。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袭击,随时随地都会换一拨人继续上演,他实在没办法放白计安离开自己的视线。 即便和联邦局特工走也不行。 白计安扭头看着从他醒来后行为古怪的帅哥,不但想不通他到底怎么了,甚至,他连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他的拥抱都没想清楚。 “计安。”ventus继续道:“你怎么说?” 白计安看了眼贺威的脸,扭头,对地毯嘎巴嘎巴地眨眨眼。 忽然,他抬头对ventus严肃地说:“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ventus不可思议地说,“你是要留在这,叫我自己回家?” 白计安点点头:“是。” ventus指着贺威:“你认识他了?” 白计安摇摇头:“不。” “那你……” 嘎巴嘎巴,白计安又对ventus眨眨眼。 “啊!” 会意,ventus双手叉腰。 十五就知道泡男人。 “白计安啊白计安。”ventus五体投地地点点头,伸手推了他脑门一下:“认识这么久我还真是小瞧你这匹色狼了!” 白计安不让,伸腿踹他一脚,说:“赶紧走!” “你要留,我也不答应啊!” 白计安看着离开的ventus,贺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问道:“疼不疼?” 白计安回神,摇摇头,不说话。 客厅,大门关门声响起。 确定不会再有人和他抢,贺威才放心放开白计安。 他扭头看了眼挂钟,预备为他准备些可口的晚餐。 贺威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听到门外时不时发出的声响,白计安睡不着,也躺不住。 他随手拿过一本杂志走到客厅,坐在背靠窗子的单身沙发上,双手端书置于脸前。 慢慢降下挡眼的书,他偷偷看着背朝他做饭的贺威。 从脚一路向上看,白计安在心里掏出隐形放大镜,边品边疑。 腿好长。 跟腱形状很美。 肩宽腰细,标准的倒三角。 后颈线条流畅,连后脑勺的弧度都正合他心。 高大挺拔的身姿,整个人就像一棵理想自然下,没被任何极端天气摧残生长的大树! 标致中带着让他想不明白的诡异。 忽然,贺威回身,白计安忙不迭举起杂志挡在脸前,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 本以为在补眠的人竟然坐在沙发上。 贺威走过来。 渐近的脚步一步步踩在白计安的心上,藏在书后面的他不理解地歪着头,甚至,他想问问怦怦直跳的心脏,你在紧张什么? “计安。”贺威伸手拿开杂志,矮身问,“你怎么出来了?是饿了吗?” 白计安伸手拿回杂志,摇摇头:“肚子不饿。” “可我做了番茄酸汤面。清淡,味道也不错,天气这么凉,你要不要吃一点,暖暖身子?” 空气中飘散着番茄汤汁的酸甜味,白计安点点头,看着贺威乐呵呵地回到厨房。 顶着那张完全卡在他审美点上的脸,单膝跪地,用最温柔的语气仰头和他商量,只为了让他在秋风瑟瑟的夜晚,吃一口热汤面。 完全拒绝不了!! 白计安没出息地靠上沙发,把杂志盖在脸上,自言自语地嘟囔。 “如果是对象就好了。” 嗯……想也知道,没那么简单吧! 第86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2 坐在餐桌前,白计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对面,贺威的碗。 一样的面,怎么火腿肠的数量差这么多。 “你是故意这么分的吗?” 贺威低笑:“怎么,想都要?” “不是。”白计安握着筷子,“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照顾我。” 怕他和王星熠回家,抱着他很舍不得的样子。 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不但轻声细语,还都是商量的口吻。 给他煮面。 一整根火腿肠,他就给自己切了一个尾巴。 “因为你是我媳妇啊。” 白计安怔愣地抬起头:“什么?” “ventus说,你现在只有十五岁之前的记忆,真不巧,我们十六岁才认识。” “等等。”白计安放下筷子,“你说我们,是一对儿?” “如假包换。” 白计安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的贺威不由紧张。 高一时,白计安的确对他一见钟情。 但此时非彼时,无论是长相、身材、气质,他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他担心十五岁的白计安看不上二十九岁的贺威了。 “那个。” 白计安出声,贺威立刻道:“你说。” 白计安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酸汤面,说:“你说我们十六岁认识的,那我今年应该几岁?” “你和我同年,平年你大我5个月零9天。” “二十九?” “是。” “那我们十六就在一起了?整整十三年?“ 贺威眼神暗了暗,低喃:“如果真有十三年就好了。” “不是?” 他摇摇头:“到今年12月4日,是我们在一块的一周年。” “一周年?”白计安古怪地嘀咕,“怎么连一年都不到。” 按道理,看到贺威这种极品,他不应该直冲吗? 难道是男大十八变,十六岁的时候,他丑? 贺威觉得他们为什么拖拖拉拉认识十二年才心意相通的事解释起来很困难, 简而概之,他说:“种种原因吧。” 白计安看着他不似说谎骗人,大概说的都是事实。 “再问一个。”白计安迎上贺威的双眼,“我的记忆为什么退化?和我身上的淤青,手上的针孔有关系吗?” 贺威看着他自然放在桌上的手,神色哀伤地点点头。 白计安古怪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 刚才回答他们在一块多久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怎么一问记忆的事,就变得垂头丧气的。 不想让气氛变糟,白计安选择低下头,乖乖吃面。 刚夹上一口放进嘴里,他扭头望着窗外,想起现在已经十月份了。 所以,还有两个月就是他们一周年纪念日了吗?! 纪念日会做什么呢……会不会? 一时间,上一秒还好用的脑子像是染了电脑病毒。 无数个缤纷多彩的页面一个接着一个不受控制地弹出来,想关也关不掉。 白计安急得脸蛋滚烫。 他抬眼偷看贺威,心里庆幸他在专心吃饭,没有看自己。 察觉对面投来的视线,贺威抬头,白计安吓得浑身一激灵,顾不上汤面的温度,双手捧起大碗就是干! “计安?” 咕嘟咕嘟……砰! 白计安放下空碗,低头说:“我吃饱了。” 看着一溜烟跑回房间的白计安,贺威回头,疑惑地看着那只散着余温的瓷碗。 他给白计安盛的真是番茄酸汤面,不是梁山的米酒吗? 放下筷子,贺威抬手敲了敲卧室门。 “计安,我可以进来吗?” …… “计安?” 贺威不安地握上门把手,似乎等不及他同意了。 推开门,白计安躺在被子里,从头到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计安。” 贺威走过去,掀开床头那边,露出的竟然是一双干干净净的脚。 贺威一愣,又走到床尾,掀开另一头。 看着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的他,贺威担心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快一年了,他从来没见他倒睡过呀! 刚才也是,一碗汤面说干就干了,又没人和他抢。 白计安把脸埋进床单,摇头咕哝:“我没不舒服。” “既然没不舒服,刚才为什么不回我?” “我回了。” “我没听到。” “因为在被子里,声音被盖住了。” …… “还有。”白计安说,“你不是说我们在一块一年了吗?想进来推门就好,为什么敲门问我?还是说,你骗我?” “我没骗你。” 如果白计安什么都记得,他当然可以对他肆无忌惮。 但,现在的他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岁。 在他眼里,白计安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自然要收起流氓的一面,保持一定距离。 “过来。” 贺威掀开被子,让白计安面对他坐好。 他伸手捏住白计安的下巴,说:“张嘴,我看看里面有没有烫伤。” 白计安肯定道:“没有。” 因为不疼。 “不行,张开。” 白计安撇撇嘴,彻底放弃挣扎,任其摆弄。 确定真的没有任何红肿,贺威安心地松出一口气。 他看着指腹下柔软的粉唇,心里痒痒的。 如果是早上,他早就扑上去咬住了。 可惜了。 贺威挣扎地咬着下唇,突然松手,把白计安放倒在床,用被子盖住。 蒙住,看不到就不会馋。 贺威像逃一般冲出卧室,继续把桌上的番茄酸汤面吃完。 半晌。 白计安从被子里慢慢钻出来。 门外,是似有似无的洗碗声。 吃完了? 白计安回头望着床头柜上的时钟,还有十五分钟到晚上八点。 做完家务,他就该回来休息了吧。 白计安翻身起床,把躺在床脚上的枕头放回原位。 看着两只中间隔着一指宽缝隙的枕头,白计安颇为不满地摇摇头。 他把两只枕头推到一块,后退到床尾。 “这样才对。” 耳后,水龙头关闭。 白计安立刻掀起被子躺到右侧,假装睡觉。 等了好久,卧室门既没有被敲响,也没有被直接推开。 白计安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推开一道门缝,向外面张望。 只见本该找他睡觉的人竟然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只新枕头,正在沙发面前,一脸惆怅地拍拍拍。 第86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3 白计安瞧他这架势,看样子是打算一声不吭地搬到沙发上睡。 他们不是在一块一年了吗? 难道一年里什么都没发生? 白计安回头看着kingsize的大床。 整间套房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齐全的厨房装备,好像在入住之前就打算常住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如果他们的恋爱方式是柏拉图。 那么,一定会订一间有两个房间的套房,或者是双床房。 总之,绝对不会是大床房! 白计安趴在门框上看着准备躺下休息的贺威。 这个人,他是故意的。 白计安关上房门,转身拿起床柜上的手机,开门出去。 “计安!”贺威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要去哪?” 白计安抬头看他:“我要去星熠家住。” “那我呢?” 如果客厅不是出门的必经之路,他就看不到他离开。 难道白计安打算抛弃他,一个人去找ventus吗? “正好。我走了,你回卧室里睡。”他斜睨一眼沙发,“太短了,脚都没处放,很辛苦吧。”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你别多想,回去睡觉好吗?外面天黑了,很危险。” “不用了。”白计安执拗地摇摇头:“这么大的房间,把你逼到沙发上睡觉。可能是我什么都记不得,碍事了。我走,你可以好好休息。如果你明天还想见我,看在我们还有两个月一周年的份上,我可以过来看你。” 说完,他绕过贺威,伸手去拉门把。 叮叮当当! 白计安吓了一跳。 他寻着声源一看,门下面竟然有一串铜铃铛。 这是,贺威准备的? 防止有人偷偷进来吗? 谁会进来?和他身上的伤痕有关系? “别走。” 贺威站在他身后,按着门板。 白计安回头看他,贺威问:“不是都决定留下了吗?为什么突然反悔?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 “一定有。” 不然他找不到他突然要去找ventus借住的理由。 白计安抬眼看着他,说:“很难为情。” “和我在一块?” “不,是我睡床,你睡沙发,让我很难为情。” “这有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不要多想,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 白计安气呼呼地瞪着他,低语:“真不上道。” “什么?”贺威没听清。 “算了。”白计安转身开门,“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不行!”贺威拦腰抱住白计安回到卧室。 把人放在床上,贺威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说:“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留下?” 白计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总感觉贺威有种智商欠缺的美。 他伸手掀开被子,拍了拍床单,直言:“躺这睡。” 贺威愣了愣。 毫无疑问,白计安想和他一块睡。 该来的总是要来,最恐怖的事终是没能避免。 “你不愿意?” 贺威回神,白计安愠怒地看着他,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推开他,说:「我要去星熠家住」。 生怕幻想成真,贺威掀开被子钻进去。 他伸开右臂,对白计安勾了勾手:“过来。” 白计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贺威展开的手臂,欣喜得指尖发麻。 最初,他只是想叫贺威睡在床上,没想到他居然愿意搂着他睡。 “怎么了?”贺威坐起身,“哪里不舒服吗?” 白计安抬头看他:“真的可以吗?” “什么?” 他向贺威伸出手,触及前,他看着贺威的手,询问:“我可以,随意碰你吗?” 贺威握上他的手:“当然可以,我是你的。” 我的? 白计安眨眨眼,似乎对这句话有更深层的理解。 “在想什么?” 白计安摇摇头:“难以置信。” “什么?” “我本以为你是根木头,没想到还挺会说情话。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很习惯的样子。” 贺威微微一笑。 他低头看着卧进他怀里,乖顺的白计安,心里长舒一口气。 好说歹说,他总算把他留下了。 为了不再出现意外,他紧闭双眼,脑子里不停发出睡觉、睡觉、快睡觉的指令。 可越是紧张,越是刻意,他的精力就越旺盛。 静谧的空间,两颗相互渴望的心脏咚咚作响。 抵不住胡思乱想,贺威伸手拿过手机,一条一条地刷短视频,强行转移注意力。 不能开声音的短视频效果不及开声音的百分之一。 贺威扭头找耳机,可惜没在他的床柜。 他扭头,本想去右侧的床柜找一找,结果,白计安睁着一双含情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贺威浑身一僵,隐伏已久的感觉瞬间涌上来了。 他别过头,盯着花花绿绿的地毯,生无可恋地叫苦:“哎呦,我的老天爷。” “贺威。” “怎么了?” 以为白计安不舒服,贺威立刻转过来看他。 “我没事,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 “你说我可以随意碰你,你是我的,是真的吗?” “当然。” “那你,很喜欢我吗?” 贺威定睛看着他,认真地说:“无法形容的喜欢。” “真的?” “为什么这么问?” 三番五次问同一个问题,代表他打心底对他们的关系有疑虑。 “即便你这么说,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为什么?” 白计安委屈仰起头:“因为你都没想碰我。” 甚至,晚上睡觉都要分开。 贺威哑然。 此时此刻,他真是应了那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愿意碰他? 他愿意得死来活去! 可是,他只要面对白计安,迎上那双无邪清澈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起他记忆停留在十五岁的事实。 犯罪的感觉,实在让他心惊肉跳。 “计安。”贺威抿了抿唇,问道:“你现在几岁?” “二十九。” “不,是十五。” “可是,是你告诉我,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你骗我?” “当然没有!你的确已经二十九岁了,但是心理年龄和记忆只有十五岁。不过你不用担心,三天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 第86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4 白计安定睛看着贺威,好像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怎么了?” 白计安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碰碰。” “啊?” “碰碰我。” 贺威愣了愣。 回神,他备受折磨地扯过被子,搂紧白计安,双眼一闭,命令。 “睡觉!” 遭到拒绝,白计安掀开被子下床。 贺威急忙拉住他,问:“你又要去哪?” “我换个地方。” “为什么?” “跟你在一块我睡不着。” 贺威知道白计安生气自己拒绝他的事。 他伸手抱住他:“睡不着就不睡,明天又没事需要早起,我们聊天,好不好?” 白计安想了想,勉强点头答应。 他靠近贺威的臂弯,问道:“聊什么?” 贺威被他惹得满脑子都是五颜六色的事,一时正经不起来,索性把决定权交给白计安。 “你想聊什么都好。” “那好。”白计安仰头看着他,说:“我们做过吗?” 贺威绝望地闭上眼。 片刻,他睁开眼睛,说:“嗯。” “几次?” “很多次,数不清了。” “感觉怎么样?我厉害吗?” “计安。” “嗯?” “换个话题吧。” “嗯……”白计安认真地想了想,“我的伤,门口的铃铛,为什么?” 贺威凝重地深吸一口气:“再换一个。” 还剩两天半,十五岁,连高中都还没读的他没必要承受这些。 “你不想说?” “嗯。” “可是,我没有其他想聊的。” 贺威沉默片刻,说:“那说第一个。” 白计安脸上一喜,顿时来了精神。 “晚上吃面的时候,你说我是你媳妇?” “是。” “那我们的位置……” 贺威脑门抽了抽,彻底放弃治疗。 “我在上面。” 白计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就是我在下面。” 老实了两秒,白计安又问:“之后呢?我一直都在下面?没上来过?” “没有。”贺威玩他头发,说:“每次都心满意足的。我看你啊,就是给我当媳妇的命。” “是吗?” “什么?” “心满意足。” “怎么?”贺威眯上眼,“你质疑我的能力?” “嗯……” 白计安垂下眼帘,盯着贴附在贺威平摊腰腹上的弹力布半晌,伸手拉开。 凉风灌入,贺威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一把夺回短裤,惊慌失措道:“计安!你干什么?” “看看。” “看,看什么?” 白计安转身平躺,望着华贵的天花板,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真不错啊。” ———————— 深夜,ventus握着手机,背靠家门外的木栏杆发呆。 忽然,门开了。 韩枫看着面如土灰的他,担忧道:“怎么了?” ventus扭头瞧他,半晌,说:“人死了。” “什么?”韩枫倒吸一口气,“你说的是硫酸注射剂扎进侧颈的那个人?” ventus点点头:“没错。” “那计安岂不是杀人了?” “一半一半吧。” “什么意思?” ventus将手机递给韩枫:“至少尸检报告上的死因不是硫酸注射。” “心脏病。” “嗯。正常情况下,硫酸注射进入血液,通过血液流动蔓延至全身。因此,多个器官功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严重的结果会导致急性肾衰竭、呼吸困难、心律失常等。不巧的是,那个人恰好患有心脏病。” “也就是说,死亡原因是心脏病而非硫酸注射,原因是那个人在挣扎时,心脏病抢先硫酸一步,要了他的性命。” “没错。”ventus惆怅地眺望远方,念道:“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 于白计安来讲,想和作为警察的贺威在一块一辈子的他,最害怕就是亲手染上鲜血,成为真正的杀人者。 “这东西能销毁吗?” ventus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尸检报告。 “放心,一群不法之徒为了所谓的「狩猎游戏」私闯民宅,并携带武器、使用暴力,反抗,天经地义。尤其……” ventus伸手翻过相册,彩色通缉令中间的照片,正是被白计安一针刺进侧颈的大汉。 韩枫细数照片下面的一行罪行。 “盗窃、抢劫、打架斗殴,还强奸!” “没错,二级强奸,判了五年,三个月前结束服刑,刚从监狱出来就跑回去,和一群人渣混在一块。后来因为5000枚比特币,被snoff cage雇佣,这才闯进我们家,打算掳走计安换钱。现在好了,两腿一蹬,再也没办法出来祸害人了。” “既然如此,你干嘛愁成这样呀?” 在韩枫眼中,以星熠的能力完全可以一声不响地抹去一个亡命之徒存在的痕迹,销毁全部对白计安不利的证据。 “事情在我知道之后就已经办妥了,我愁的是要不要把结果告诉计安。” 以他的个性,一旦知道有人死在他手上,必然会为了不耽误贺威的前程,想办法推开他。 但不说,如果某一天他知道了,后果,会不会更严重呢? 韩枫沉思片刻,忽然,他眼睛一亮,说:“不然,我们单独告诉贺威?让他和计安说。” ventus道:“你这个方法也太大胆了。万一贺威嫌弃计安,把一无所知的他甩了怎么办?那是贺威啊,在计安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咱们几个人谁不清楚?他一个厌恶的眼神,轻轻松松要他半条命。我可不敢赌这么大。” “可是,如果贺威真的打心底里无法接受这件事。我们自行隐瞒,岂不是在他们的关系里面埋雷?还不如开诚布公。至少,计安受的伤还能浅一点。” ventus沉默地望着远方。 想起傍晚醒来的白计安。 十五岁。 在完全不认识贺威,没有一点的情感基础上,想都没想,选择留下来陪他。 无论少时还是现在,无论多少次初见,他总是能做到对贺威一见钟情。 ventus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前面我都同意。但最后一句,你信我,什么时候说,对计安来讲都是凌迟。” 第86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5 清晨,白计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上探探、下摸摸。 空空的床位,散着微弱的余温。 他睁开眼,望着仅剩下他一人的房间,有些失落。 想起昨晚相拥而眠,白计安羞涩地扯过被子翻了个身。 形如一只胖乎乎的蚕宝宝,兴奋地在床上翻了两翻。 “真是疯了。” 白计安从被子里钻出来,望着天花板。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会被一个人的长相迷得听风是雨。 他说他们是一对就是一对,晚上还耍性子非要拉他睡一张床。 一点怀疑都没有,根本就不像他平时的做事风格! 不过……秋天的夜晚,有一个温暖的臂弯等着你的感觉。 真不错。 把鸡蛋打进锅子里,贺威伸手拿过钢铲,耳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回头看着从浴室出来的白计安,微笑道:“醒了。” 昨天拉着他东问西问聊到后半夜,他还以为白计安至少要睡一上午。 白计安走过来,向锅子里探:“你在做什么,好香。” 贺威伸手拦住他:“别靠太近,热油溅到你。” 白计安低头看着他长得超绝肌肉的手臂,莫名想起昨天晚上,他把它当枕头,靠了一夜的事。 用食指捅一捅,白计安对疑惑的贺威笑道:“还好。” “什么还好?” “胳膊还好,还能用。” 枕了一夜,真怕他今天都不能动了。 贺威左手拿着锅铲,把鸡蛋翻面。 “我早习惯了。” 白计安睡觉老实。每次只要一枕上,一夜的睡姿基本定型。 还好他身体强壮,训练有素。 否则,指不定早就被他枕出五十肩了。 回忆之前的种种,贺威一时忘记白计安记忆退化,不宜太过亲昵的事。 他专心看着锅子里的鸡蛋饼,右手自然揽过白计安的腰,把他搂到怀里。 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白计安仰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的侧颜。 忽然,他轻轻唤道:“贺威。” 贺威扭头,白计安仰脸,瞄准他的唇角,温柔一啄。 定睛看着被他亲傻的贺威,白计安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 “谢礼。” 贺威注视他的脸,心脏狠狠一动。 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反问:“谢什么?” “昨天的番茄酸汤面。” “那今天的呢?” 脱口而出的话,贺威问完就后悔了。 白计安是记忆退化,不是傻。 问题的潜在含义是什么,他自然能明白。 果然,白计安愣了愣,耳根微微泛起红晕。 主动出击的时候士气满满,被反撩的时候不堪一击。 “今天的,今天的还没吃……唔!” 贺威低下头,用实际行动把他接下来的言语全部堵回去。 第一次接吻,白计安抑制想要肆意发挥的脑袋,努力配合技术更加娴熟的贺威。 半个月没碰,一旦碰了,他也顾不得白计安十五还是二十九了。 左右他只是想亲两口解解渴,没想做更深入的事。 “张嘴。” 白计安照做。 可是,跟不上节奏的他总是被贺威软绵的舌尖吻到呼吸不畅。 刺啦! 两人一惊。 贺威回神,锅子里吃了半天狗粮的鸡蛋饼发出强烈抗议。 “危险,退后些。” 贺威关掉电磁炉,白计安转身拿过餐盘递给他。 接过餐盘,贺威将钢铲上的鸡蛋饼翻了个面。 焦香的后背,比搞砸早餐的贺威的脸还要黑。 白计安噗嗤一笑,贺威窘迫地说:“要不,这张我们不要了?” “那怎么能行。”白计安双手接过,“把它做焦是你的错,怎么能让它承担后果?” 尤其,不许浪费粮食! 贺威跟着他,疑惑地追问:“你能吃吗?” 白计安连上顿剩下的菜,下顿都不会再吃,更别说糊掉的鸡蛋饼。 他有些难以想象。 “没关系。” 白计安用筷子夹上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不错,脆脆的。很特别、很新奇的口感。” …… 特别新奇的口感。 那不就是第一次吃,之前不知道糊了是什么味嘛!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两人寻声看去,贺威示意白计安站在原地,他快步走到门前,问:“谁?” “我,开门。” “是星熠!” 贺威开门。 ventus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餐桌前,守着一张大黑饼吃得津津有味的白计安。 ventus不敢相信地眯了眯眼,走上去直言:“你干嘛呢?”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回答:“吃早餐。” 不够明显吗? ventus回头看了眼表情复杂的贺威,以为他对缓释剂产生了其他不良反应。 他立刻伸手探了探白计安的额头。 体温略热,但还在正常范围。 “没什么事啊。” 白计安歪头躲开他的手,古怪地看着进门就犯病的ventus,吐槽:“奇奇怪怪的,不然你照面镜子,看看自己?” “谢谢关心,我一切正常。” 他拉开椅子坐在白计安对面,指着盘子里的鸡蛋饼,说。 “倒是你,干嘛突然捡垃圾吃?” “垃……”白计安愤恨地白他一眼,骂道:“你才捡垃圾。” “不是吗?”ventus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对贺威说:“就这品相的饼,流浪汉捡到都得寻思寻思。” “王星熠。” “哎!”ventus打断白计安,“你还是叫我英文名吧。” 白计安叫了他十几年ventus,突然像小时候那样直呼大名,搞得好像回到曾经那段并不快乐的日子,浑身别扭。 白计安撇撇嘴。 他不知道王星熠为什么不许他叫大名,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这些年间发生了只有二十九岁的他知道的事。 白计安低头正打算下筷子,贺威忽然走上来,把鸡蛋饼端走了。 “你们聊,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个。” ventus扭头目送贺威直至厨房,忽然,他转回身,恍然大悟地说:“饼是他做的!” 白计安瞪他一眼,评道:“没眼力见。” “我又没说错。不过,” ventus回头,看着独自一人在操作台前贯彻不浪费粮食的贺威,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 第86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6 看了半晌,除了身材好点之外,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计安。” “干嘛?” “他不会是狐狸精变得吧。” 迷得白计安脑袋都成浆糊了。 他白家少爷的嘴有多挑,他从小看到大。 别说焦糊的鸡蛋饼,就算是获国际大奖的明星厨师做的菜,他都有看不上的可能。 现在呢? 贺威兑瓶鹤顶红,他都要摇匀打开尝尝咸淡。 “昏君啊昏君。我算是明白,历朝历代都是怎么走向灭亡的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白计安挽起袖子,手臂放在桌上,“来吧。” ventus挑了挑眉,边拿注射剂边说:“怎么,打上瘾了?” “不是。”白计安顿了顿,说:“是想把记忆找回来。” 自从他记忆退化,不但贺威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就连ventus也是。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尽早解决。 “也是。”ventus低喃:“早回来早好,我正好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耳后,脚步声响。 ventus瞧他神秘一笑,不再吭声。 把完美的鸡蛋饼摆在白计安身侧,贺威看着逐渐刺入他肘窝的针头,心疼不已。 两只胳膊换着扎,弄得到处都是淤青。 “好了。” 拔下注射剂,ventus扭头看了看贺威,和白计安说:“还有一天,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玩。等二十九岁的你回来了,想玩都玩不了了!” 说罢,ventus起身打算离开。 忽然,白计安叫住他,问道:“你们搬过去了吗?” ventus一怔。 他顿住脚步,惊讶地看着白计安。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韩枫哥,还有……还有谁,不管了。你们搬没搬过去?我不是把钥匙给你了吗?你们家现在很危险,不能久住。” ventus扭头看向贺威,同样,他也傻了。 贺威拉开椅子坐在白计安身边,问道:“计安,你为什么这么说?” 白计安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他们。 沉思片刻,他奇怪道:“对啊,我为什么这么说?星熠,你家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ventus倒吸一口气。 他连忙找了个理由跑到厨房,给在家里照顾彤彤的韩枫打电话。 贺威跟来,ventus拿开手机,低声说:“你不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我要知道原因。” 让ventus一家人从现在的家搬到比弗利山庄的,是二十九岁的白计安。 按道理,现在的白计安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问ventus有没有按他说的搬家。 会不会是注射剂的问题? 恢复记忆的事会不会有闪失? 如果二十九岁的白计安回不来了怎么办! “别着急。”ventus看着正在拨电话的手机,喃道:“一定有办法。” “你不是经历过?有没有类似症状?” ventus摇头。 “星熠?” 电话接通了! “韩哥!” 白计安独坐餐桌前,按贺威的话乖乖吃早餐。 看着躲在厨房偷偷蛐蛐的两个人,他更想恢复记忆了。 如果是二十九岁的他,他们就不会经常避开自己说悄悄话了吧。 嗡嗡…… 白计安扭头看去,贺威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拿过来,来电显示是「韩阳」。 “韩阳……是谁?” 白计安伸长脖子向厨房望。 两个人围在一块好像在研究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担心贺威漏掉急事,白计安想了想,按下通话键。 把手机附在耳边,听筒里的男人嗓门很大。 “老大!你在哪?” 白计安顿了顿,说:“我不是贺威。” “白哥!” 白计安讶道:“你认识我?” “当然啊!你的声音,我都不用仔细分辨,随便一听就能认出来!” “这样啊。” 白计安对不记得的人兴致不高。 但电话里,名叫韩阳的男人却很热情。 热情到白计安怀疑,他们从前是不是很熟。 “白哥,看来我们都没猜错,老大一出单位大门就去找你了。不过也难怪,之前办案他一直都心不在焉。我们挺担心的,现在,你们没事了吧?” “很好。” “那太好了!三喜临门!” “三喜?” “对啊!一喜是你们和好了。二喜是我打电话的主要原因。消息确定,我们刑侦大队总队三个月后要升迁了,副队在市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上面都看好老大,想要提拔他接总队的位置!只要这事一成,老大就是樾安市刑侦大队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帅、最能打的总队长!!级别直接拉爆燕海臻!看他以后还怎么和老大得瑟!还有还有,第三喜!如果老大顺利坐上总队的位置,我们刑侦大队第三支队支队长的位置就空出来,接任的,大概率是副队没错了。” 总队长是贺威,支队长是斐辰。 “这日子。”韩阳美得连连咂嘴,“光是想想,以后扛腐尸都有劲儿!” 白计安凝望厨房里的背影,耳边,是韩阳嘻嘻哈哈地畅想未来。 “对了,白哥。既然都遇到你了,就顺便说一声。你朋友catharina,已经按流程返回俄罗斯了。接下来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知道,你要是想救她,趁早别趁晚。” “哎呦,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用你提醒?” 听筒里突然窜出的暴躁女声给白计安听得一愣。 “这不是顺便说一声嘛!万一白哥忙着和老大谈恋爱,把人忘了呢!俄罗斯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你家印的啊,说办就办!” “你还敢说!你忘了贺队是因为什么和白先生吵架的!你再说,让他听见,你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白哥!” “嗯。” “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我挂了,下次见!” 白计安茫然地放下手机。 catharina? 俄罗斯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 吵架? 他和贺威吵架了吗? “计安。” 白计安回神,贺威快步走上来,问道:“你怎么了?” 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第86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7 “我们,吵架了吗?” “你想起来了?” 白计安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喃道:“看来是真的。” 贺威没懂他的意思,急道:“什么是真的?” 白计安摇摇头,把桌上的手机推给他:“不是我想起来,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报喜,我听到的。” “给我打电话?” 贺威立刻拿起手机。 最新通话记录,韩阳。 “恭喜你。” 贺威疑惑地抬起头,白计安定睛看着他,露出温暖的微笑。 “最年轻的刑侦大队总队长。”他伸手摸了摸贺威的脸颊,说道:“果然,只要是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厉害。” “总队长?” 白计安垂眼看着他的手机,说:“我只听到这么多,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最好给韩阳回个电话。” 贺威点点头,正打算回拨时,白计安问:“贺威,你知道catharina是谁吗?” 贺威眸光闪了闪。 他在收到白计安送来的俄罗斯主管机关出具的信使证明书后,连人带文件全部转交给陆玉行处理。 算准时间,结果也该出来了。 catharina已经返回俄罗斯了,韩阳告诉他的。 “catharina是……” “catharina是谁,我来说。”ventus走过来,看着贺威手上的电话,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自己人的事,由我说更适合。” 想也知道ventus没有隐瞒白计安的理由,贺威颔首,走到一旁回拨电话。 白计安看着他的背影,耳畔,ventus说:“韩哥叫我今天晚上把你带回去住。” 白计安转眼看他:“去你家?” “没错,去我家。” 白计安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想去。” ventus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他盯着固持己见的白计安。 看来韩枫说的果然没错,现在记忆混乱的原因,是因为二十九岁的白计安要提前回来了。 同样的副作用,他挣扎了三天才勉强恢复正常,白计安竟然只用了一天半。 乱事缠身,想必被副作用强行镇压的记忆早就已经受不住,打算全力反抗了。 ventus手心朝上向白计安勾了勾:“手机给我。” “做什么?” ventus伸手接过来,道:“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帮你分担点。” 接到ventus电话前,栗山凉正趴在沙发上抱着黄历数日子。 “这都几天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话落,门开,栗山凉翻身跃起,抄起一旁的软绵抱枕直击聂医生面门! “都是你不让我去!” 弄得他现在像一个被动的傻子,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聂开宇弯腰捡起抱枕携在手臂下面,拎起他下班特意绕路去买的葡萄味系列甜品,对栗山凉说:“尝一口,好吃的话,能不能原谅我?” 栗山凉看着诱人的淡紫色包装袋,非常有志气地别过头,说:“我不能,所以我不吃。” “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聂开宇无奈道:“那好吧,没人吃又不能扔掉,隔夜又送不出去,只能由我勉为其难,消灭它们了。” 把纸袋里的美味依次拿出来。 栗山凉盯着陆续上桌的爆浆葡萄千层蛋糕、提子奶酥、葡萄奶冻、苹果葡萄派、葡萄双重芝士甜甜圈……感觉甜品店里,但凡和葡萄有关的甜品,都被聂开宇买回来了。 解开淡紫色的蕾丝绑带,聂开宇随手卷上两圈揣进西裤口袋。 “听同事们说,这个系列在网上炒得很火,随便一款都要大排长龙,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挖上一块,聂开宇对眼巴巴的栗山凉晃了晃勺子:“确定不吃?限量款,半个月后下架就再也买不到了。” 栗山凉愤恨地白他一眼:“不吃。” 眼不见心不烦,栗山凉转身直奔卧室。 砰地一声! 紧随其后的是房内落锁的声音。 聂医生惆怅地放下一口没动的钢勺,心想后天休息叫锁匠过来,把家里所有门锁全拆了。 “气死我了!” 栗山凉趴在床上,伸手拽过聂开宇的枕头一顿猛捶! “该死的聂开宇,自私的聂开宇!看到贺威找过来就立刻改变想法,不打算让我去美国!说帮我,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不情愿!!” 嗡嗡…… 栗山凉扭头看着不断闪烁的手机,来电显示是:计安哥! 来了!! 生怕对面挂断,栗山凉抄起手机附在耳边,激动道:“计安哥,你要回来了吗?哪天的飞机,我去接你!” “是我。” 栗山凉一愣:“ventus?” 他拿开电话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他没看错,的确是白计安。 “怎么回事?你怎么用计安哥的电话打给我?计安哥呢?他怎么了?” 想起亲身经历过的粉色药剂,栗山凉紧张道:“不会是韩枫哥的缓释药剂出问题,计安哥出事了吧!!你说话呀!!” ventus无奈极了:“你倒是给我机会说话呀。” 噼里啪啦的连珠炮,哪有他插嘴的地方? 栗山凉语塞,吭哧道:“我不说话,你现在说!挑重点!” “嗯。”ventus不紧不慢,“首先,先回答你最关心的问题。很遗憾,距离计安彻底康复还要一段时日。不过,第一支根据第二支蓝色药剂配出的缓释药剂已经打进他的身体了,至于结果,算是一切正常。” “什么叫算是?他怎么了!” “哎,粘人的小孩就是麻烦。”ventus把手机拿到白计安身前,说:“吱个声。” 白计安不知道屏幕上的「凉」是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好。 顿了顿,想起听出他声音的韩阳,白计安对着话筒说:“你好。” “……你好?”栗山凉懵了。 ventus拿回手机说:“听到了吗?货真价实的白计安,好好的呢。” “哪里好了!!” 栗山凉嗓门之大,吓得ventus一哆嗦。 第86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8 他拿开手机,看着一切如常的听筒,险些以为他要从里面钻出来,责问他:「你把计安哥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问,我也没时间回答。我找你是有其他事。” 栗山凉默念「ventus、韩枫、贺威都在,计安哥不会有事」三遍,勉强压制忐忑不安的心脏,提不起兴趣地问:“什么事?” 他认为此时此刻,除了白计安的身体和安危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更紧张。 “catharina回国了。” “俄罗斯?!” “没错。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的刑罚减到最低,你明白。我和计安都没时间,所以……” “我来!” ventus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记着,落地之后随时保持联系。我、计安,韩哥,谁都可以。总之,一切小心。无论中间出现任何变动,不要单独处理。” 栗山凉翻身下床,将前两天为去美国装好的证件包拿出来,说:“放心。” 他早就想帮catharina做点什么了。 挂掉电话,栗山凉扭头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去找catharina的他必定要去莫斯科走一趟。 洛杉矶已经被聂开宇拦了一次。 这一次,他要不要趁他上班,偷偷跑掉? 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吓得栗山凉心里一惊。 “干嘛?” 聂开宇顿了顿,说:“开门。” 栗山凉赶紧把证件包放回原位,一边关抽屉,一边说:“你说开,我就开?” “我让你去俄罗斯,只要你别一声不吭地逃走。” 什么!! 栗山凉环视一圈卧室无果,他快步上前,一把拉开房门,怒道:“别告诉我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安装了监控器!” “不,传统技法。”聂开宇抬手敲了敲门板,“偷听而已。” 栗山凉似信非信地盯着聂开宇。 直觉告诉他,就算卧室里真的有监控器,这个变态的初衷也绝对不是为了监视他。 “想什么呢?”聂开宇矮身凑近他:“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样子。” 栗山凉别开视线:“你才不正经。” “的确,这个我不否认。” 栗山凉斜睨从刚刚开始精神不佳,连骚话都说得平平无奇的聂开宇,疑道:“你真的愿意让我去?” 聂开宇颔首,转身回到客厅:“只要你还愿意回来,还记得我在等你。” “你说的也太严重了吧。”栗山凉不解地追过去,“什么叫还愿意回来,还记得有你。离开一阵子又不等于分手,你至于吗?” 聂开宇收拾一口没吃的甜品,说:“那是你没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过。” 从前觉得家里有了个借住的麻烦。 但现在,他已经没办法想象每天下班回家,房子里没有栗山凉了。 每天下班的路上,他最期盼的就是回家。 给他做饭、吃他做的饭、和他围在茶几上一块边吃边看电视、一起洗碗、一起洗澡、抱在一块睡觉。 他一度期盼冬天快点到来。 这样就可以和他窝在家里,捧着两杯热乎乎的咖啡,看着窗外片片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入无尽的深海。 可现在呢? 明明事情还没发生,想要的人就在眼前。 可扑面而来的失落和寂寞就像一个个孤魂野鬼围绕在他身边,让他痛苦、害怕、无所适从。 瞧他像个弃夫似的,一边收拾被他拒绝的甜品,一边可怜巴巴抹掉眼圈里打转的泪,栗山凉心软了。 办事的他忙起来,或许会忘记聂开宇一时半刻,但一天两天可以,三天四天之后,他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心能像现在一样平静。 看着两人中间的操作台上只剩下一盒葡萄双重芝士甜甜圈,栗山凉在聂开宇伸手收拾前,按住它。 似道歉的口吻,栗山凉说:“我想吃。” 聂开宇松开手,不满意地叹道:“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随后,他转身把收拾好的甜品挨个放进冰箱。 孤寂到悲伤的背影,看来聂开宇并不满意他刚刚隐晦的求和。 栗山凉鼓起勇气,直言:“要怎么样你才能开心?” “你在乎吗?” “当然!” 聂开宇迟疑片刻,关上冰箱门。 他回身看着栗山凉,确认:“真的?” 栗山凉重重地点点头:“真的。” 如果聂开宇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他也没办法无忧无虑地踏上去俄罗斯的飞机。 “好。”聂开宇深呼一口气,“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什么事你都愿意吗?只要我能开心。” 栗山凉颔首,语气无比坚定:“没错!” 聂开宇定睛看着他,确定他没有骗自己后,伸手摸进西裤口袋。 拿出本该绑在蛋糕盒子上的淡紫色蕾丝带扔在操作台上。 他说:“把自己绑起来。” …… 栗山凉看了看蕾丝带又看了看眼巴巴期待的聂开宇,羞恼指数瞬间拉满。 搞了半天,跟他装可怜呢! 为了捆绑搞那么长的铺垫,害他愧疚的不行!还想着怎么好好补偿他! 还有这一大袋甜品。 明知道排队还要去,莫不是从一开始就盯上蛋糕盒子外面的蕾丝带子了吧! “聂开宇!” 栗山凉一把拿起蕾丝带。 双手各持一头,用力一拉! “我今天就用它勒住你的脖子,把你吊在卧室的墙上当钟摆!” 眼看栗山凉手持夺命长绳,气势汹汹地绕过来。聂开宇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围着操作台绕了半圈。 他绕,他也绕。 总之,只要抓不到他,就算他老婆是个性感杀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忽然,栗山凉站定原地,看着对面的聂开宇说:“你是不是忘了?类似的游戏,我们在计安哥的事务所玩过。” 记忆回归! 趁聂开宇愣神,栗山凉单手撑着操作台跳到他身边! 行云流水的动作潇洒又漂亮,与那天在事务所别无二致。 他竟然忘了! 心念不妙,聂开宇转头开溜。 霎时,紫色蕾丝带从天而降,套住他的前颈。 栗山凉双手一收把聂开宇拉到身前。 “服不服?” 聂开宇回头委屈地看他一眼,仰头哀嚎:“来人啊,谋杀亲夫了!” 第86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39 楼下门开,韩枫回头一看,果真是ventus他们回来了。 他立刻驱动轮椅来到门前,只见ventus一人从门外进来,身后再无他人。 “星熠。”韩枫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计安和贺威呢?怎么没和你回来?” “别提了。”ventus换上拖鞋,说:“计安记忆混乱。即便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和我回来。他不回来,贺威自然也不会来。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回来了。” 韩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想如果计安和你回来了,我帮他看一看,或许可以找到他记忆混乱的解决方法。” “没关系。”ventus双手持着轮椅把手,“依我看白计安自己着急着呢!没准儿明天早上我再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记忆了,不用管。” 韩枫沉默着,忽然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计安哥哥不愿意回来,是因为害怕那群人因他找过来,伤害彤彤吗?” 两人回头,本该睡觉的彤彤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卡通睡裙,怀抱小熊站在楼梯上。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在告诉ventus,「我已经在房间里等你带计安哥哥回来,等很久了。」 “嘿,你这小屁孩。”ventus低头看了眼腕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韩枫解释:“他在等计安。” ventus怪里怪气地说:“我看,除了白计安,更多的是想看贺威吧。想看看自己崇拜好久的计安哥哥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被爹爹识破,彤彤的脸蛋立刻红了。 她不满地嘟着嘴,憋了半天,朝楼下丢下一句:“我讨厌爹爹!” 看着一溜烟跑回房间的彤彤,悲伤的ventus趁机倒进韩枫的怀里。 “该。”韩枫朝他宽厚的肩膀拍了一巴掌,“叫你多嘴。” “……本来就是。”他不过是说了个实话。 韩枫瞧着他们家无所不能的顶梁柱被闺女一句话说到蜷成一坨,他便忍不住想笑。 他仰头看着二楼实验室,忽然说:“不然我们听计安的话,搬到一块儿去住吧。” ventus震惊地抬起头说:“你不是说不想麻烦他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的确不想麻烦计安,但我更想帮他。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以他执拗的个性,恐怕在「狩猎游戏」的事解决之前,永远都不会回来和我们住在一起。” 同伴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相互陪伴,相互帮助。 如果只有在他们有难的时候,白计安帮他们的份,而白计安有难,他们却无法伸出援手。 那他们又算什么同伴呢? “既然如此。”ventus掏出内兜的别墅钥匙,“我们现在就动身吧!明天早上我再去一趟,把他们俩接过去。” 再等几天,他真的担心恢复记忆的白计安安突发奇想,离开美国飞去欧洲。找一处不会连累任何人的地方,独自面对一切。 韩枫惊讶地看着他手上的钥匙,说:“你没有把它还给计安?” ventus说:“我倒是想还给他呀!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他第一次想还的时候白计安不要。 等到第二次再拿出来,白计安已经不认识这串钥匙是开哪一扇门的了。 贺威面对电脑独坐客厅,注视面前紧闭的卧室门。 自ventus离开,白计安便靠在他的肩上,咕哝着好困。 叫他回去睡,他又舍不得离开。 只能等到他沉沉睡下后,抱他回房。 自「狩猎游戏」从暗网出现已经过去五天。 五天里,平均每两天都会有一波完全陌生的不法分子为了5000枚比特币找上门。 大概是一直没有成功的关系……贺威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金色文字。 「6000枚比特币」 赏金一口气加了六千多万美金。 是想把事情搞大,引来更多的杀手在世界各地袭击他。 「黑桃主」那个狗东西。 只要一想到他想把白计安捉回去,施行满足他变态欲望的计划,贺威就恨不得生撕了他。 ventus说「黑桃主」是「黑桃q」的本体,「黑桃q」只是他替代自己完成野心的克隆人。 这么算起来。 几年前,还没有成为「组织」一员的他,亲手制造一场爆炸,杀了当时的「黑桃q」,贺颜。 取而代之并没有让他因此满足,而是利用便利条件,继承贺颜留下的实验数据,醉心于人体实验中。 进而制作独属于他的新型致幻剂、杀人毒药和克隆人。 在克隆人实验成功后,为了提高自己在「组织」内部的声望,也为了获取大量实验资金,不受「方块」的限制,他开始与世界各地的上流人士接触。 利用其制造克隆体的本领,为部分权势滔天的人提前预备量身定制的克隆人保存,以备将来急着换取各个部位以求续命的不时之需。 长期以往,身为「黑桃q」的他,自身实力愈发壮大。 不再满足现状,他又便利用「黑桃」干部的身份顺藤摸瓜,找到了上一代「黑桃主」,吓得他举枪自尽。 成为「黑桃主」后,他没有选择声张,而是为了能完全掌控「黑桃」,秘密做掉为上一代「黑桃主」效忠的「黑桃k」。 人死,位置自然空了出来。 以暗杀为名的「黑桃」,第一杀手「黑桃k」自然不能随意找个半吊子顶上。 或许是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或许是他扭曲的内心生出的变态恶趣味。 他盯上了刚退伍回家,与妻女团聚的老马。 制造一场车祸,进而诱使老马主动走进圈套,成为他杀人的一把好刀。 如今,他又盯上了白计安。 他的亲姐、他的战友、他的爱人。 贺威愤怒地攥紧拳头,暗自发誓。 他一定要亲手揪出他, 他一定要亲手揪出他送上刑场,了结恩怨,终结罪恶。 第86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0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白计安伸手摸了摸身侧的空位,慢慢睁开双眼。 竟然又不在。 早上一次,晚上一次。 白计安不满,伸手捅了捅贺威软乎乎的枕头,说:“你表现不好。” 说完,他翻身下床,一看门,贺威回神,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说:“怎么醒了?” 白计安盯着电脑,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不在,睡不着。” 贺威揽住白计安的肩,轻吻他的发丝:“是我错了。” 白计安责备地看着他,似乎在说:「既然知道不对,为什么不赶紧回来?」 “算了。”白计安看着关掉的电脑,“你看什么呢?” 贺威无言地摇了摇头,白计安立刻明白了。 “又是我恢复记忆就能想起的事?” “是。” “好吧。那你一会儿还要继续看吗?” “不。”贺威摇摇头:“我困了。” 白计安顺势拉起贺威的手,一路牵至卧室。 他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贺威躺好,向他伸出胳膊。 看着白计安嘴角含笑地闭上眼,贺威也随着他放松下来。 半晌,头顶上微弱呼吸声逐渐放缓、平稳。 白计安慢慢睁开眼,看着已经入睡的贺威,心尖又酸又痛。 自下午开始,他的脑中总会生出一段段陌生的记忆。 它们似没头没尾的故事,在他的眼前时不时地一闪而过。 他似乎想起了catharina,想起了凉,想起了ventus为什么不喜欢他叫王星熠的原因,想起了他和贺威……真的吵架了。 但他不记得为什么。 他只记得,那段见不到贺威的日子,他真的很难过。 至于,他身上逐渐消失的淤青。很可惜,到现在他也没想起原因。 或许他的大脑觉得那段记忆不重要,没有选择回放。 “贺威。” 白计安依依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低喃。 “二十九的白计安,好像真的要回来了。” 药剂的副作用把他带回到十五岁,与贺威相遇的前一年。 那么今后,他是不是可以在别人问起他们相识多久时,大大方方地加上一年。 「十四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了。」 …… 清晨,贺威看着身侧空荡的床位,心里一惊。 他立刻翻身下床,只见白计安双手插兜立于窗前,安静凝望着洛杉矶的日出。 完全不同于十五岁的气场,内核是谁一看便知。 “计安。”贺威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你都想起来了,对吗?” “是。” 他握住身前圈住他的手,转身面对贺威。 “这两天麻烦你了。” 客套疏离的语气让贺威怒火中烧。 两天,记忆退化依旧会爱他的白计安给了他错觉。让他险些忘记,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彻底恢复原状。 “什么叫麻烦?我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这么客套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的是,会冲他笑,会发自内心表达爱意的白计安。 “意思是你该回去了。” 白计安绕开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我之前就说过,你不该在这,你该回去好好上班,好好的……” 贺威眯眼看着话说一半,擅自做主,在手机上为他挑选回程机票的白计安。 好好的什么? 好好的回去接受刑侦大队总队的头衔? 突然,他迈步冲上来。一把抢走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 贺威反问:“你干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计安伸手来抢,贺威趁机钳住他的手腕,用力拉到身前。 “你是不是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 白计安不答。 他话锋一转,问道:“市局工作那么忙,你一直待在这不回去,不怕被开除吗?” “那要看你啊。” “看我什么?” “我是来找媳妇的。媳妇生气不肯和我回去,我自己怎么回去?” “你明知道事情不办完,我不会回去。” “好,你慢慢办,我陪着你一起办。” “贺威!” “怎么了?你说的,如果我丢了工作,你养我。想反悔?”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白计安别开脸,吞吐道:“我们的现在不适合说这个。” “不适合。” 贺威的脸顿时黑了。 他松开白计安,双手抱胸靠在窗边,一副无赖模样。 “那你把我丢出去。大不了我出去要饭,捡垃圾吃。” ……… “贺威,你!” “我怎么了?” 白计安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说:“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贺威点点头:“嗯,一直都是。只不过从前你太宠我了,没给我施展的空间。现在有了,以后也多的是,正好给你见识见识。” 得知白计安恢复记忆,ventus闻讯赶来。 一进门,套房里凝重的气氛差点把他劝退。 白计安和贺威,明明坐在一张沙发上,却没了昨天如胶似漆的腻乎劲。相反,一个想逃,一个不准,两身反骨,各不相让。 ventus了解白计安。 事到如今,不支开贺威就想在他嘴里问出什么实话是没可能了。 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贺威使了使眼色。 “没事,我们很好。”贺威揽着白计安的肩用力一搂,“今天什么计划,你说。” ventus无奈地摇摇头,坐在沙发对面。 “计安,听你的话,韩哥和彤彤已经搬到比弗利山庄。这下,你安心了吗?” 总算听到个好消息,白计安自然开心。 他点点头,想起韩阳的报喜电话,说:“韩哥有告诉你,我还需要打几支缓释药剂才能彻底康复吗?” “你想回去?” 白计安颔首:“七天了,说好一周回去的。” ventus转眼看了一眼完全没想离开的贺威,压在心里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如今,根据第二支蓝色药剂的缓释剂已经配出,只要白计安按时注射,无论他人在哪里都不是问题。 重要的是,那个被他硫酸注射剂扎进侧颈的人死了。 他无法想象白计安知道事实后的反应。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支开贺威。 “那个。” ventus扫了眼手表。 还有一个小时,中午十二点。 “计安。”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你们都不饿吗?” 第86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1 饿了吗? 且不论还有一个小时到正午,就凭他们正打算研究正事,依ventus的个性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岔。 过于明显的支人手段实在拙劣,不止贺威,连白计安都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贺威定睛看着眼神闪避的ventus,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ventus惆怅地扫了一眼白计安,见他无能为力,一口咬定道:“就是饿了,不行吗?” 贺威警惕地眯了眯眼,转头轻声询问白计安:“要今天搬过去吗?” 白计安扭头看着眼前这个吃了秤砣铁了心黏着自己的自来熟,说:“你真不打算回去?”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那好。”白计安起身,对ventus说:“联系韩哥准备好全部缓释剂,我明天回国。” 看着说完走进卧室,关上房门的白计安,ventus无奈叹气。 “你刚才想和计安单独说什么?”ventus欲言又止的模样早已被他看穿。 ventus仰身靠上沙发,把手机附在耳边,在韩枫接通电话前,平淡地说:“我们「红桃」自己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不似友善的话钻进贺威的耳朵。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恼怒,反而因为白计安打算和他回家而开心。 他像个跟屁虫似的,轻轻推开卧室门。 收拾证件的白计安扭头看他一眼,问道:“做什么?” 贺威走过去,伸手抱住他:“饿了没?” 白计安摇头,“不着急,一会到酒店再吃吧。” “酒店?”贺威疑道:“什么酒店?” 不是要去比弗利山庄和韩枫见面吗? “在「狩猎游戏」结束前,我是不会回去住的。” 贺威看着他前颈上几乎消失的勒痕,说:“你担心自己招来杀手,连累他们吗?” 白计安放下证件包,对贺威说:“不止他们。” 如果贺威的性格没那么倔强该有多好。 “你不用赶我,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我知道。” 他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贺威的前胸,说。 “别跟着我,去把厨房里买来的餐具收拾一下,换个地方还能用。” 贺威甜蜜一笑,搂过他的腰,奔着他光洁的侧脸,亲上一口。 “知道了。” 贺威转身,余光一扫窗外,两名年轻男子正在一辆深海蓝特斯拉modelx车旁徘徊。 离开前,白计安站在套间中央环视一圈。 近四天。 如果不是贺威突然找到他,拉着他去超市买了一袋袋厨房用具和生活用品,恐怕他连个缀手的行李都没有。 三人走到前台。 贺威陪着白计安办理退房手续,ventus手握卡片钥匙,对他们说:“我去把车开出来。” “等一下。”贺威定睛看着他手上的黑色卡片,“你开的是特斯拉?” “怎么了?” “深海蓝特斯拉modelx?” ventus立刻警惕地走过来,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贺威将刚才看到的画面原封不动地描述一次。 “你车上没有特别装置吗?” “当然有。” 就是他没发现车子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听到贺威这么说,才会更奇怪。 既然没有碰他的车,自然不存在破坏和安装炸弹的可能。 难道,是想跟踪他们吗? “没关系。” 办理好退房手续,白计安走过来说。 “他们想跟就让他们跟,你找个好地方,我们把人一并解决。” 至少不能让他们再跟到下一个真实的目的地了。 走出酒店,白计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前走。身后,贺威和ventus一左一右,活像两个气势凌人的贴身保镖。 拉开车门,贺威跟着白计安钻进后座,ventus快步绕到驾驶位,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从出门到停车位,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光向他们的身上投来。 ventus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贺威:“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没有。”贺威斩钉截铁道:“我看的很清楚,他们大概是躲起来,就等着我们出发,随时跟上了。” “行吧。”ventus长叹一口气。 虽然他不了解贺威,但至少特种兵的实力,他还是有耳闻的。 他伸手拉开副驾驶前的手套箱,从里边拿出两把手枪。 一把留给自己,一把递给白计安:“要吗?” 白计安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要。” 这里又不是国内。 ventus起车,贺威理所当然地向白计安摊开手,问道:“我的呢?” “你的什么?” 贺威指了指他手上黑漆漆的m1911手枪。 \"ventus?” “没有。”ventus目视前方,“我一共就两只手,车里多一把都没准备。” “那还真是可惜了。”白计安转了转手枪,扭头冲贺威微微一笑,“与在国内的时候相比,情况好像反过来了呢。” 贺威直勾勾地看着和自己得瑟的白计安,心情大好。 半个多月了,他终于对自己笑了。 “我这倒是还有点冷兵器。”ventus借后视镜扫他一眼,说:“不然你拿着凑合一下?” 到底会不会真的有人偷袭他们,还不知道呢。 贺威爽快道:“都好,我什么都会玩。” 向相对偏僻的方向开了十几分钟。 周遭同行车辆锐减,ventus盯着从一开始就跟在他们车尾五米左右的棕红色福特轿车。 挡风玻璃后面的两名男子,和贺威描述的别无二致。 “看到了。” 找好角度,贺威举起小镜子向后观察。 “后座还有三个人。” “五个。” “没错。” ventus道:“我变道。如果他们之后没有其他帮手,我找个埋人的好地方停车。” 生怕贺威误会,白计安沉声道:“ventus。” “开玩笑。”ventus哈哈一笑。 而后,他看着白计安严肃的脸,神色凝重。 或许他该听韩枫的话。 管他谁死了。 左右尸体和证据都已经被他销毁了。 只要他们不说,白计安不知道,一切都不会改变。 第87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2 寻一处僻静之地,ventus果断转动方向盘,在路边停车。 见状,棕红色的福特车立刻跟上来,紧随其后停下。 前后门推开,三人一起下车,眼看后车上的五名男子手持刀棍走下来。 他们各个穿着脏兮兮的休闲外套和牛仔裤,稚嫩的脸庞上故意摆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一看就是辍学的未成年小混混。 暗网上,「狩猎游戏」的信息铺天盖地。 本以为会招来一大群职业杀手的「黑桃主」大概也没想到,他狠砸6000枚比特币作为奖金的活动,招来的竟然是一群五个不顶一个的废物。 ventus扫上一圈,惊讶他们大张旗鼓跑来绑人换钱,结果连一把枪都没舍得买。 他扭头瞧着面无表情的白计安,打趣道:“叫你做事不留名,看吧,如今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拎着球棒追上来绑架你。” 话落,对面开车的年轻男人走上来,手举铁棍指着白计安,说:“想活命的,就把他交出来。” 贺威与ventus相视一眼,脸上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白计安淡道:“别看他们是小孩子就轻敌。” 人心隔肚皮。 他不相信任何外人,尤其是看似人畜无害,会让人自然放下警惕的弱者。 “放心吧。”ventus扣下扳机,用枪口指着对面一干人,说:“我不是正义的角,一向没什么同情心。” 手枪的震慑力远大于他们手上的刀棍。 从副驾走下的男孩面色苍白地看着手持铁棍要人的男子,说:“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敢开枪,以他们的能耐,连走到目标身前都没可能。 “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大哥对我们好,他被杀,我们就要替他报仇。打不过怎么了?起码比什么都不做,在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哭丧好!” 被杀? ventus一愣,他惶恐地扫了眼白计安。果然,他也注意到了男孩的话。 白计安上前一步,与贺威并肩。 他盯着喊话男子,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被杀,什么报仇?你们不是来抓我换钱的?” 男孩凶恶地瞪着白计安。 换钱的事他只是听大哥说过两句,具体的事,他再问,大哥说:「不关你们的事!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我不知道什么换钱,我只知道,我大哥是在找你之后消失的!” 白计安不耐烦道:“消失还是被杀?” 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五个男孩面面相觑。 半晌,手持铁棍的男孩说:“被杀!” 如果他没事,他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 可是,如今几天过去,活生生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般,毫无消息。 除了他死了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真是笑话。”ventus道:“你说你们大哥过来找他。那你们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找他的吗?自己参与绑架,失败之后人没了,你们还敢找受害人报仇?!怎么着?我们还要赔你们呗?!你们一个个的脑子是不是都被燥矢塞住了,用不用找几个警察用马桶搋子帮你们通一通啊!” “等等。”白计安定睛看着他们,“你们大哥长什么样?” 见白计安情绪不对,贺威低声唤道:“计安,你怎么了?” 白计安似没听到一般,对一众不吭声的男孩说:“长什么样,说特征。” 吭哧片刻,男孩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描述他们大哥的长相。 与记忆中,挥刀想要砍掉他手臂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白计安倒吸一口气,他转头看着脸色微妙的ventus,已经知道那人的结局了。 突然,他转身离开,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贺威、ventus立刻跟上去。身后,男孩怒叫地冲上来,继续纠缠。 ventus回身,瞄准他们的脚下,开了一枪。 金色的子弹嵌入地面,吓得五人瞬间僵在原地。 他冷冷瞪着一众小混混,警告道:“再过来,我保证你们会像某人一样彻底消失。” ventus上车后迅速点火驶离。 车厢里因为白计安的沉默,静得可怕。 ventus不安地瞄着后视镜,几次和贺威对视,都因为形势不对,没办法解释。 驶入市区,白计安忽然道:“找个酒店停下。” ventus一愣:“不是说好了要回去一块住的吗?” 白计安望着窗外,说:“我本来就没想过回去。” 若是平常,ventus或许会选择和白计安争论一番。 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是真不敢多说什么。 左右贺威能按住他,自己回去找韩枫从长计议,也是不错的选择。 从下车开始,白计安的状态一直很糟糕。 几次,贺威想拦住他问一问原因,都被他苍白到病态的脸劝退了。 他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直到走进套房。 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贺威。” 白计安背对他,沉重的氛围在他周身弥漫,是那么的破碎、哀伤。 “计安……” “别过来。”白计安憔悴地闭上眼,“如果我看到你的脸,接下来的话,我大概没办法说下去。所以,别过来,站在那里听我说完,好吗?” “好。”贺威哑声说,“你慢慢说,不要急。” 永远温柔安慰的口吻令白计安呼吸一滞。 浓烈的酸涩瞬间充满他的鼻腔,呛得他双眼模糊,泪中一片赤红。 “贺威。” 明显的哭腔让贺威心惊,他想走过去看看他,可又怕自己的举动会让白计安的情绪变得更糟。 自从遇上那群小混混,得知他们大哥失踪后,他忽然变成这样。 贺威心疼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白计安说。 “我杀人了。”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贺威说:“是那群人口中消失的大哥?” 白计安心死地闭上眼:“没错。” 贺威迈步走到他面前。 感受头顶的视线,白计安怯懦地垂下头。 第一次,他是如此害怕与他对视。 “计安……” “贺威!” 白计安打断他。 静谧的房间,凝重的气氛。 韩阳欢快的报喜声犹在耳畔。 「副队在市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上面都看好老大,想要提拔他接总队的位置!」 「只要这事一成,老大就是樾安市刑侦大队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帅、最能打的总队长!」 “贺威。”白计安抬头看着他,“我们,分手吧。” 第87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3 “贺威,我们分手吧。” 贺威沉默着,平静的眼神在白计安的脸上逡巡。 半晌,他说:“我要不要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的表情。” 哪有提分手的人比被甩掉的人哭得更伤心。 贺威伸手抹掉白计安脸上的眼泪,说:“从昨天接到韩阳的电话开始,你的决定一直被他影响。不过是斐辰在市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会不会临时变动谁都不能说准。何必要为了一个不一定会降临在我身上的头衔,伤我的心呢?” “不是的。”白计安摇着脑袋,“不止和你升职有关。” “那跟什么有关?你不爱我了?不可能,我知道。还有什么?这段时间我们没有好好见面,好好沟通?不至于,我也懂。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想起他来到洛杉矶,再见白计安的第一个晚上。 他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躲进被子,像个不敢见光的鸵鸟。 相识多年,白计安永远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衣服永远是一尘不染的,身体总是散着清淡的香气。 他能理解那天晚上他躲进被子的反应,同样也能理解他今天向他提出分手的原因。 他该庆幸的,庆幸白计安是强大的,庆幸即使他不在他的身边,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动手杀了伤害他的人,总比成为他人刀俎上的鱼肉要好得多。 “你是想说你如今身负人命,和做警察的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对吗?” 白计安死死抿着唇,片刻,他点头:“是。” “我知道了。” 话落,贺威松开白计安,拎起装满生活用品的袋子,向厨房走去。 白计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贺威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我知道了」不断在耳畔回响。 知道,就是同意的意思吧。 白计安闭上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左心房破碎的声音。 他深呼一口气后睁开眼,强咽悲伤和泪水,转头回到房间,落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暗恋十二年,磕磕绊绊地告白。 好不容易,他们互通心意。 最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 明明可以永远牵着他的手,许他一世忠诚,幸福到死去的那一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计安回神,抹掉眼泪。他把手机附在耳边,对ventus说:“帮贺威买最近一班回樾安的机票,头等舱。” ventus沉默两秒,问道:“只有他?” “是,只有他。” ——樾安市国际机场—— “我都说了不用送。”栗山凉转身面对从早上开始就郁郁寡欢的聂开宇,“非要换班干嘛。” “换班挺好的。”聂开宇把旅行袋递给他,“反正我今天也没心情看诊。” “不能这样。”栗山凉埋怨道,“你是医生!如果因为私人感情误了其他专门花钱挂号找你看诊的病患,那岂不是太可怜了。没有医德哦!” 语气轻快,头头是道。 聂开宇白他一眼:“离开我你就这么开心?” “少给我扣帽子,当然不是!我是因为能去帮catharina而开心。” 在「黑桃k」出现之前,他便曾在心里暗下决定。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帮助catharina为无辜惨死的奶奶报仇。 可惜,「黑桃k」真的出现后,他也没有帮上太多。 如今,计安哥有能力保住catharina的命,做了最关键的一步。 在他留在美国专心治疗的时候,他把事情办妥了,也算发挥自身用处。否则,他是真的没办法,每天像没事一样,和聂开宇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好了。”聂开宇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方盒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栗山凉接过小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定制的白金钻石耳钉。 聂开宇伸手摘下栗山凉左耳耳饰收进衣兜,拿起耳钉帮他戴上。 “答应我,每天至少给我发一条消息报平安。无论几点都可以,只要我看到,一定会回。” “好。” “还有,耳钉不许摘,听到了吗?” 栗山凉含羞地点点头,聂开宇趁势抱住他,附耳补充。 “里面我装了定位器,敢拿掉,我就再绑你一夜。” 什么! 栗山凉震惊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 “那是哪来的?” “和贺威要的。” 想起来,那还是年后的事。 一晃过去大半年,栗山凉一直在他身边,他也没想着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如今他远赴俄罗斯,一时半刻不能见面,正好。 栗山凉伸手摸了摸耳钉,咕哝:“花花肠子真多。” “跟你学的。” 谁叫大年三十的晚上,他醉醺醺的宝宝一刀刺穿他的鹅毛枕头,顺便刺中了他的心房。 走过安检,栗山凉回头看着留在原地,向自己挥手的聂开宇,心里酸酸的。 他忽然理解了,理解他为什么听到自己要走,会用耍脾气的方式表达不舍。 在心脏更难过之前,栗山凉果断回头,径直向前走。 坐上座位,栗山凉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一看,是聂开宇发来的消息。 「我在你的旅行袋里放了礼物,记得查收。」 礼物? 栗山凉懵了。 行李是他亲自收拾的,聂开宇什么时候偷偷放了东西进去? 他伸手拉开旅行袋拉链,黑漆漆的包里,似乎真的有一个陌生的,又方又扁的黑色小盒子。 栗山凉伸手掏出,盒子见光的刹那,看着绑在盒子外面精致的紫色蕾丝带,他瞪直了眼。 砰! 他一拳怼回去,引得其他头等舱顾客纷纷侧目。 栗山凉立刻拉上旅行包,噼里啪啦地发信息,质问聂开宇为什么要把这么不正经的东西偷偷放进他的行李里! 「不正经?真冤枉,它只是一条好看的蕾丝带。」 「以前是!但,你拿它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只舍得给你半条。至于另外半条,安安静静地在我的衣兜里。」 第87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4 只有半条? 栗山凉好奇地低下头,但旅行袋早就被他拉的严严实实,不打开,是看不到里面了。 可是,叫他在飞机上再打开一次,他也做不到。 「对了,不要被蕾丝带吓到忘记看盒子里面的东西,那才是礼物。」 里面……栗山凉好奇极了。 飞机预备起飞,所有旅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栗山凉悄悄拎起旅行袋拉开,鼓着羞红的腮帮子解开蕾丝带。 打开盒子,一张美国运通百夫长黑金卡泛着微光,静静躺在里面。 “疯了吧。” 栗山凉立刻抓过手机,发道:「你是打算把全部身家都给我吗?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卷走你的钱?」 消息发送的下一秒,聂开宇回道:「不怕。」 栗山凉撇撇嘴,喃道:“胆子真大。” 「因为本来就是你的。」 看着紧随而来的信息,栗山凉紧握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先生。” 栗山凉抬头,秀丽的空姐礼貌一笑。 “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将手机调整至关机或飞行模式。” 栗山凉颔首。 临关闭手机前,他用最快的速度发道:「努力上班,等我回来。」 聂开宇站在航站楼内,望着载着栗山凉飞向天空的客机,轻声回应。 “知道了,我等你。” 收到栗山凉登上去往俄罗斯飞机的消息,ventus正守在电脑前,按照白计安的话,为贺威挑选最早一班去往樾安的飞机。 “给你。” ventus扭头一看,白色的盒子里面装着五支缓释药剂。 “就五支?” 韩枫摇头:“除了这五支外,还需要至少五支,才能完全解掉计安体内的毒素。” ventus蹙紧眉头:“看来,这第二支蓝色药剂,远比第一支来的凶啊。” “确实。” 想当初,ventus拿自己的身体为他提供实验数据,他是极力反对的。 但结果是,他拗不过他。 大概是第一支蓝色药剂是「黑桃q」留给自己处于劣势时使用的药物,无论成分还是配比都更加温和。 可第二支蓝色药剂是「黑桃k」依照「黑桃主」的命令,故意为白计安准备的。 韩枫长叹道:“幸好计安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山珍海味吃出一副好身体。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ventus将盒子盖上收好:“我现在倒不担心他的身体,我担心他的心理。” 看着电脑上一排排机票,韩枫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起身拍了拍韩枫的肩:“说来话长,等我晚上回来具体和你讲。” 带上缓释剂和情报,ventus敲开白计安套房的大门。 他定睛观察给他开门,面色寡淡的贺威,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计安呢?” 贺威指了指卧室,说了一句厨房有菜要顾后,转身离开。 ventus一头雾水地看了看他,径直向主卧的方向走。 “对了。”贺威停下脚步,“有事,叫他出来说。” ventus挑了挑眉毛,心念,都这时候,他居然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难道白计安没告诉他,他和韩枫的事吗? 算了。 ventus走到门前,伸手一拧,果然锁了。 他抬手叩了叩门板,说道:“白计安,是我,开门。” 话落,房间内传出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进来吧。” ventus站定在门前,无奈地耸了耸肩:“有人不准。” 知道是贺威,白计安也无心和他故意作对。 他起身走出来,指了指隔壁的会客室。 两人相对而坐,ventus将韩枫给他的盒子交给白计安。 “这里只有五支,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五支。按韩哥的速度,明天中午前,我会将所有缓释剂全部交到你的手上。当然,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会留在手上两支备用。” 白计安点点头,轻声说:“谢了。” 通红的眼圈,憔悴苍白的脸,有气无力的声音。 此时此刻,白计安就好像一支随时会枯萎凋零的花,毫无生机。 状态竟然还不如身受重伤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ventus实在忍不住了。 不是说好的,他们要一起回去的吗?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叫他给贺威一个人买票。 白计安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票买到了吗?” “最早的直达在后天早上。” “转机呢?” ventus一愣:“你就这么着急送他回去?” “早点好。” 早点离开,他也跟着少去几分痛苦。 如果贺威不在他的眼前,或许他还能因为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ventus道:“没有。” 白计安看出他是故意这么说,遂点点头,说:“那我自己来。” “不是!”ventus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到底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分手了。” “什么?!”ventus完全不敢相信,“因为那个人?” 白计安点头:“尸体是你处理的,你早就知道,为什么没有找机会告诉我?也是,不是你的错。” 病发之后他做了什么,当时的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等他醒来已是一天半后的深夜。 为了不连累韩枫和彤彤,他默默离开,之后就遇到了贺威。 好不容易有说清楚一切的机会,他又在病发时注射缓释剂,导致记忆退化至十五岁。 再醒来,那群小混混就已经追上来了。 贺威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边,ventus想说也没有任何机会。 ventus惆怅地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白计安重新振作。 “你有什么事直说。”白计安看着他,“想完成的事还没有结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半途而废。” “好吧。”ventus掏出手机递给他,“两件事。第一,一个小时前,小栗子从樾安国际机场出发,预计八小时后抵达莫斯科。第二。” 他示意白计安向后翻动图片。 “消息来报。七天前,「黑桃主」携中川佑树出现日本京都市藤原极道场。” “藤原纱里奈。” “没错。「黑桃主」、「梅花主」和准「方块主」汇合了。” 第87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5 “京都,日本。”白计安又道,“没有「方块主」被杀的消息?” ventus摇摇头:“自你在樾安市找到杀害中川广树的凶手,发现藤原智与乔英杰有关之后,我立刻顺藤摸瓜,找到了藤原夫妇背后的势力。” “藤原逸夫,我听说过。” “虽然近些年,黑帮在日本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仍然在社会中占据一定的影响力。尤其像藤原家这种历史悠久,实力强大的黑帮,在一些特定领域仍然保持着相当的地位。” “比如作为日本顶尖科技研究所的教授藤原纱理奈?” ventus颔首:“没错。” 黑帮听起来似乎是一群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架斗殴争地盘的莽人。实际上,他们不止擅长做非法生意,合法生意也是风生水起。甚至遇到自然灾害,他们还会自发捐款、捐物、出人出力地帮忙。 白计安端坐靠在沙发椅背上,问道:“会面的结果怎么样?你的人有说吗?” “和我们预想的相差无几。「黑桃主」横行霸道,表面上只带了司机和中川佑树,但在他本人踏进极道场大门的瞬间,几十名精锐杀手立刻将极道场院内的杂鱼全部控制,行动力相当惊人。” ventus抿了抿唇,说。 “计安,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说实话,以那日「黑桃主」和「梅花主」会面的阵仗来看,我不认为靠我们几个人能够将他绳之以法。” “我不是非要抓住「黑桃主」,我只是想要他的命。” 他只要「黑桃主」本体连同他全部的克隆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即便他丢掉半条命、甚至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至于藤原纱理奈,我想即便没有我,你和安插在藤原组的间谍里应外合,也能够找机会除掉她。” “那中川佑树呢?”ventus道:“你要知道,如果他们找到躲起来的「方块主」杀掉,他就是下一任继位者。” “他更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黑桃主」用来敛财的工具,还不至于让他费脑筋去对付。 白计安指着ventus的随身电脑勾了勾手指。 看着网页上零星几个飞往樾安的机票,后天的直达是最近的一班。 “算了,就买这班吧。”白计安把电脑还给ventus,“之后,你再帮我买一张去莫斯科的机票,安排在贺威登机之后,几点都好。” “你要过去?” “嗯,catharina的事不简单,单靠凉一个人,恐怕不会太顺利。” “好,我陪你。” “不。”白计安道:“我自己去。” “我没听错吧。白计安,你现在就是个移动的靶子,6000枚比特币的奖金,你信不信,有人敢为了活捉你劫机。” “我信。” “那你还要自己去!中途至少12个小时,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白计安认真道:“我可以被带走,但你不能把韩枫和彤彤单独留在这。” 上一次的事他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既然「黑桃主」这么想见他,那就见一面。 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可是。” “好了,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先前他身体状态不佳,无法继续执行计划。 如今拿到缓释剂,他总不能因为「狩猎游戏」的存在,永远畏畏缩缩的东躲西藏。 “后五支缓释剂,就麻烦韩哥了。” 说罢,白计安起身离开。从会客室出来,贺威双腿交叠靠上餐桌,无言地盯着他。 白计安愣了愣,随即挪开视线,转身回房。 关门时,身后,贺威说:“如果我不能随时进去找你,我会毫不犹豫地踹开它。” 白计安没吭声,只是按照贺威的要求,没有落锁。 ventus一人坐在会客室头疼不已。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他能分身该有多好? 一面护送白计安与栗山凉汇合,一面可以留在家,保护韩枫和彤彤的安全。 “我的机票,买了吗?” ventus抬头,只见贺威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ventus白他一眼:“没有,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办。” 贺威不恼地走过来,坐在白计安刚刚的位置,说:“那正好,省着还要你帮我改签。” ventus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白计安要我给你买回樾安的机票,除此之外,任何地点我都不会考虑。” 如果没有白计安,贺威这个人于他而言,只是远在美国遇见的同乡而已。 “任何地点都不考虑……”贺威点点头,话锋一转,道:“莫斯科也不考虑?” “你什么意思!”ventus警觉地看了眼客厅方向,确定白计安不在后,说:“你想和计安一块去?” “我们没有分开的道理。” “可是,他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你的意见呢?” 如果他极力反对,那么白计安也不会摆出心死的表情。 到底什么意思呀!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计安喜欢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像我一样。” 越说越糊涂,ventus也懒得一一掰扯。 他定睛看着贺威,确定道:“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听说你回去是有机会升职的。” “真是够了。”贺威无奈道,“三队喜欢听风是雨就算了,怎么你和计安也是?” 搞得好像已经确定他就是下一任总队一样。 “任何没有证据证明的消息,我都不会当真。以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要再提。” “好吧。” 听到贺威这么说,ventus的心总算舒坦了。 这样一来,即便他不会分身,白计安和韩枫、彤彤,也都不会有事。 “行,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帮你买去莫斯科的机票。” ventus打开电脑,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着。 “如果计安知道,一定开心死。” “谁说我会开心?” 第87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6 “谁说我会开心?” 两人微惊,纷纷向声源看去。 白计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愠怒地盯着他们。 “按我说的做,不许改。” “可是他陪你总比你一个人要安全。” 白计安眯眼盯着ventus,不容置喙地说:“他是「a」,我是「a」?” ventus为难,这还是白计安第一次拿「红桃」的代号压他。 如果一定要他在白计安和贺威中选一个的话,毫无疑问是前者。 他无奈地点点头,只能斜睨贺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唯一能管住白计安的人的身上。 “凭什么不能改?” 贺威起身,双手插兜,与白计安相对而立。 “什么时间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以什么身份说不准?从高中认识的老朋友,还是,我媳妇?” 白计安瞪着贺威:“你偷听我们讲话有理?” “什么叫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侧耳倾听。” 白计安差点被气笑。 “倾听,好,很好。”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对贺威本性的认知到底有多不全。 他说他以后要耍无赖给他看,他只当是个玩笑。 没想到,他功夫到家得简直能气死人不偿命。 “你随便改。”白计安严肃道:“但我保证,后天会亲手把你送上樾安的飞机。” “可我能让你两天下不了床。” “闭嘴!”白计安一把揪住贺威的衣领,“回去,我没和你开玩笑。” 压制怒气,白计安转身离开。 ventus走上来,与贺威并肩而立。 “你确定你可以?” 白计安认真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按住的。 但凡能轻易按住他的,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贺威定睛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淡道:“在计安回国前,曾经有同事在私下说我是警痞子。” “为什么?” “因为我特擅长,耍无赖。” 入夜,白计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晚饭之后,为了不让贺威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他转身回到房间。 中间,贺威没有推门进来找他,也没有隔着门板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真的在他回答「我知道了」之后变了。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抽了抽泛红的鼻尖,白计安拉起被子盖上头顶。 睡觉,睡觉,不要再想了!快睡觉!! 稀里糊涂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计安被正常的开关门声吵得直皱眉。 他掀开被子钻出来,揉了揉微微红肿的眼睛,定睛看去。 贺威面冲他站在床尾,抬手扯掉上身唯一一件春款卫衣,露出健硕的身体。 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白计安双眼清明,瞬间就醒了。 他紧张地坐起身,抱着被子不断向床头后退。 贺威直勾勾地盯着白计安,踢掉运动裤。 全身上下只留一条内裤,他径直走过来,伸手拉住被子一角扯了扯,无果。 看着把自己蜷起来的白计安,他说:“你想冻死我?” 白计安不受控制地瞄了两眼他的身体,反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进来去哪?”贺威理直气壮地抓着被角不放,“给我一半。” “有次卧。” “我不睡。” “那我去。” 贺威上去,一把拽住要走的白计安。 “不准。” “你以什么身份说不准?” 把白天气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自己。 贺威看着幼稚的白计安,说:“我以你男人的身份说不准。” 说完,他拉过白计安的手臂把人按在床上。 “好好睡觉,我不动你。” 对上贺威不容反抗的眼神,白计安明白,如果他此时再坚持去次卧,即便成功了,他也一定会跟上来,继续耍无赖。 自知一辈子都拿贺威没办法,白计安索性放弃。 就当这是他拥有贺威的最后一夜。 后天,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贺威送上回樾安的飞机。 白计安背靠他慢慢闭眼,睡意渐起时,一只精壮的手臂毫无征兆地砸过来! “唔!” 白计安吃痛地转过身,贺威仰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睡着了。 白计安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腕放回去。 而后,他转身躺回去,手臂又砸了上来。 还是老位置,连痛感都一模一样。 就像是计算好的。 明白是有人半夜不睡觉,故意捣蛋,白计安也懒得折腾。 他喜欢把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就搭着,左右又不耽误他睡觉。 昏昏欲睡,白计安刚闭上眼。身后,贺威翻过身,似梦呓般轻轻哼了哼。 感受到似有似无的呼吸,白计安的脊背瞬间紧绷起来。 他支起耳朵,拿出毕生所学,判断贺威淡淡的呼吸声。 平稳、减缓…… 睡得很安稳。 犹豫再三,白计安偷偷翻过身,面对他的睡脸。 方才还在周身环绕的睡意此时荡然无存。 白计安直勾勾地看着这张在他审美下绝对完美的脸,恨不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即便他早就已经把贺威的眉眼一清二楚的印在心里。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们即将分离,他便觉得还远远不够。 从前不曾拥有,他还可以在照片和记忆中得到满足。 如今,他真真正正地拥有过。知道他的好,感受过他的温度,看过他各种表情。 今后的日子,看来会很艰难了。 眼前的画面被水雾蒙上一层灰。 趁眼泪落进床单,白计安赶紧抬手抹掉。 他不想哭,但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地掉。 真讨厌。 真是讨厌。 可越在心里阻止,它便像个故意和自己做对的熊孩子,流得越多,越厉害。 白计安抹掉眼泪,打算起床整理。 忽然,本该熟睡的贺威睁开眼,伸手搂住他的腰。 他看着白计安的小花脸,叹道:“白天甩人,晚上偷看,还哭成这样。图什么呢?” 白计安挣道:“你别管我。” 明知道他为什么提出一刀两断,为什么还要一遍遍地说何必、图什么。 还装睡,控制呼吸节奏骗他回头。 简直和他控制不住的泪水一样讨厌。 贺威伸手抹掉噙在白计安眼尾上的泪。 自从在美国找到白计安,他哭得次数加起来简直比十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好娇。” 贺威搂着彻底泪失禁的白计安,仰头凑上他柔软的粉唇。 第87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7 眼看贺威的唇贴了上来,白计安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用手死死抵着贺威的胸膛,说:“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贺威手下用力,揽着他的腰把人拖到身下,“当然是要吻你。” “不行!”白计安吓得浑身一激灵,反手捂住嘴巴。 贺威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掰开:“我就要!” “不给!” 白计安不是捂嘴就是别开脸,非常明显坚定的拒绝给贺威气得不行。 双手钳住他的手腕,贺威用力把人拖到身前。 “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躲我?” 白计安推拒道:“分手了。” “我没同意!” 贺威单手捏住白计安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直面自己。 “从来这开始你就让我不痛快。早上我念在你难以接受事实,我没说什么。现在陪你玩了一天了,差不多得了!” “我没玩!”白计安双眼通红地瞪着贺威,“我是认真的!” 如果不是木已成舟,好不容易追到的人,就算有人拿枪抵着他脑袋他也不会说分手! 可他不是神,他没办法改变事实。 人死了就是死了。 无论那个人之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无论他是以什么样的状态杀了他,他都已经是个双手染上人血的杀人者了! 从前,他痛恨贺颜成为「黑桃q」制毒杀人,为贺威的职业生涯蒙上一层阴霾。如今,如果他还继续自私地和他在一起,与他恨了五年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要,哪怕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贺威,哪怕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孤独终老,他也绝对不要! “放开!放开我!!” 白计安不要命地拧动被钳制住的双手,引得他全部的注意力。而后,他对准贺威的腰腹,一脚把人踹开! 没想到白计安会对自己动真格,贺威疏于防御,直接被他踹到床下。 他眉头一皱,看着起身准备离开卧室的白计安,火气冲天。 “你真踹我!?” 白计安斜睨坐在地上的贺威,只见他捂着腰腹揉啊揉,委屈的不像话。 白计安心尖一抽一抽地痛,嘴上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静:“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特种部队出身的刑警扛不住他一脚,回去干脆退位让贤,别干了。 贺威一言不发地盯着白计安,从点开夜灯,下床,直至走到床尾凳,拿起出门穿的外出服。 贺威立刻跳起来,一把握住他要换衣服的手:“你要干什么?” “这屋我待不下去,留给你自己折腾吧。” “不行!”贺威一把抢过他的衣服,转身扔到门外。 他挡在门前,对白计安说:“你想分房出去睡可以,打死我。” 白计安不可理喻地看着他:“我能打过你?” 贺威指着隐隐作痛的中腹:“随便你打,我不还手,就像刚才那样。左右你也不心疼我了,不是吗?打吧,打完了,随便你想去哪,我想追也追不上了。” 说罢,他闭上眼,展开双臂。 “来吧。” 表面一副任他宰割,实际早就拿准自己不舍得进一步伤他。 贺威恃宠而骄的扬起下巴,气得白计安脑门突突。 他揉了揉针扎般疼痛的太阳穴,心里大骂贺威一百遍。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贺威睁开一只眼瞄了瞄,白计安坐在床尾凳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到底打不打?很冷诶。” 白计安白他一眼:“自己不穿衣服,冻死你活该。” “我跟你穿什么衣服?” …… “况且,你自己喜欢不喜欢心里知道。”贺威别过脸,低声嘟囔,“嘴真硬。” 安静的房间,绣花针落在地上都得出个响,别说贺威的自言自语。 白计安狠狠地瞪他一眼。 自打下午ventus来过之后,每每面对贺威,他都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他说城门楼子,他对胯胯轴子,显然不是真听不懂,而是在装听不懂,和他耍无赖。 “喂。”贺威伸脚踢踢白计安的脚腕,“你还打不打?打就快点,不打就直说,别耽误我吃宵夜。” 宵夜? 白计安转头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十五。 他像看一个神经病一般看着贺威:“深更半夜,你吃哪门子宵夜?” 从前不但没见他有这习惯,甚至,他还会为了保持身材,主动控制晚饭的量。 估计又是想起什么幺蛾子,故意来气自己。 白计安起身,愤愤说:“不打,赶紧走。” “上哪去?” “你不是要吃宵夜?” “没错。” “那你去吧。” “你同意?” 白计安疑惑:“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现在被限制自由的人是他,又不是贺威。 “我知道了。” 白计安无法理解地摇摇头,转身向自己的床位走去。 忽然,身后脚步声突起,白计安回头,贺威的身子紧接扑上来,把他压倒在床。 白计安捶着贺威的肩膀,怒道:“你干嘛!” 鉴于上次的失败,贺威二话不说,捏住白计安的下巴,对上他的唇又咬又啃。 高地失守,白计安大惊。 经过一阵激烈的抗拒和挣扎,效果不尽人意。 无奈,他只得咬死嘴唇,不让贺威不断侵袭。 看着白计安逐渐泛白的嘴唇,贺威不悦地命令:“松嘴,别咬自己!” 白计安不干,贺威就强行掰开。 鲜血从伤口上滋滋泛出,贺威舔了舔嘴角,猛地亲上去,对伤口又舔又吮。 白计安更不愿了。 在换气的夹缝中,他哆哆嗦嗦地哼唧道:“不要吃,血脏。” “脏?”贺威才不觉得,“你全身上下什么地方我没吃过?再说,你的血,哪里脏?明明鲜艳漂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血里还流着缓释剂未清干净的余毒,还有他本人,杀了人。 贺威单手攥紧白计安的双手手腕按在头顶,对着那伤痕累累的软唇肆意妄为。 “好甜。” 犹如沙漠逢甘霖。 半个月不曾亲密接触,这一口,他想得简直快要死掉了。 浓烈的拥吻中裹着骇人的欲望。 时机成熟,贺威搂在白计安腰间的手自然而然地向下抚动。 第87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8 灵巧的手指掀开衣摆的一瞬,白计安在温柔乡里猛然惊醒! 他一把推开贺威,撑起身体想要逃跑。 可贺威又怎么可能给他第二次从他面前溜走的机会! 他横跨一步,一手圈住白计安的腰,生生把人拖了回来。 “往哪走?” 白计安双手持防备姿势护在身前,用颤颤巍巍的眼神盯着贺威。 “你要干什么?” 他以为贺威只是想亲亲他而已。 贺威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以防他再次逃跑。 他俯身贴上去,在白计安的耳边诱惑地低喃。 “明知故问。” 白计安全身一抖,惊道:“不要!” 一天下来,他听白计安说不要,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不过到底是真的不要,还是口是心非,他能分辨清。 贺威自动无视白计安的「不要」,一面双手抓起他的手腕钳住,一面垂眼盯着他的腿,以防他故技重施挣脱桎梏。 抵上白计安的额头,贺威温柔地亲了亲。 随后,他对上白计安小鹿般漆黑明亮的眼睛,轻声恳求:“让我做。” “……不要。” “谢谢。” “嗯?” 嘣! 白计安胸口一凉。 他低头看去,好好的系扣睡衣被贺威毫不留情地一把扯开!不幸飞出的扣子落在地上,叮叮咚咚。 “别!贺威!” 白计安扭身挣扎,奈何力气技巧相差悬殊。 换到贺威眼中,与其说白计安在反抗,不如说他在费尽心力晃动身体勾引自己。 “我知道。”贺威轻咬他的耳垂,发出令他汗毛竖立的低喃:“我会格外努力,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白计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他半阖肿胀的双眼,想起昨晚从清晰到模糊的记忆。 约莫第四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好像晕了。从迷迷糊糊到彻底清醒,贺威那个王八蛋还在自娱自乐。 说什么努力,分明就是在气被甩的事。 从部队到警队,练就一身的体力和耐力,到最后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这哪是在撒气,根本就是恐怖袭击,一心想弄死他。 白计安用打颤的手臂上下碰了碰,身体干净清爽,已经被精心擦拭过了。 “还算干了点人事。” 他骂骂咧咧地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一看,白净的脸立刻就青了。 浑身上下的红印子遍布各处,连腿根都没放过! 难怪他每动一下,骨头就跟着打颤。 王八蛋,他非要找他说道说道! 谁准他这么撒野的! 饿死鬼转世吗!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 白计安一挪一蹭地走到门口,摸上门把手的同时,门外传出似有似无的说话声。 以为是ventus过来送缓释剂,白计安吓得赶紧掉头,扶着辛苦一夜的后腰,一瘸一拐地钻回被窝。 他这副样子要是让ventus看到了,不仅能把对方雷得外焦里嫩,他今后也没脸当老大了。 被子盖过肩头,白计安拿过手机点开自拍模式照了照。 颈侧和耳根还有三四个红印子! 好好个人,一夜给他干成波点了! 白计安气得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两腿一蹬,拉起被子盖上下半张脸。 一时间,他竟然庆幸贺威没有心血来潮,在他脑门中间盖个印子。 否则,等ventus进来一看,还打什么缓释剂,救什么命啊,直接遗体告别吧……被单他都自己盖好了。 还有,他要撤回那句「还算干了点人事」,换成「这也叫人干的事」!!! 门外,脚步靠近。 白计安的心脏随着拧动的门锁越跳越重。 虽然他用被子挡住了印记,但盖半张脸的姿态实在太过诡异。 ventus又不是傻子,绝对会起疑心。 如果他问起来,他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放下好奇心呢? 啊! 完了。 他竟然忘了。 ventus进来找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说话,而是注射缓释剂。 他的胳膊有没有红印,他忘记看了……不过想想也知道,它们俩怎么可能逃离贺威的魔爪。 完了完了完了,瞒不住了,颜面尽失。 “计安?”贺威掀开被角,“你醒了。” 闻声断人。 白计安猛地睁开眼,双眸迸出两道火星子在贺威的脸上噼里啪啦炸开花。 自知错在哪里,贺威抿了抿唇,解释:“好久没碰你,一时没忍住。” “出去!”他烦他。 “不行。”贺威拉开床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缓释剂,“你该打针了。” 算准时间,白计安撇撇嘴,打算起身。 贺威立刻凑上来扶他。 白计安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领口,昨夜香艳的画面似魔鬼般在他的脑袋里重新上映。 “好香。” 贺威一愣,低头看着偷偷脸红的白计安,笑道:“你说什么?” 回神,白计安赶紧挣开他的手,靠上床头。 他盯着贺威手上的注射剂,问道:“你会吗?” 他怎么不知道贺威会静脉注射? “之前在部队学过,之后一直没机会用得上。这几天看着ventus帮你打针,自然而然地全想起来了。” “合着从部队回来之后,实践操作还是第一次。” “放心。”贺威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臂,“我学得不错,不会让你痛的。” “你让我痛的地方还少了?” 贺威失笑:“床上除外。” 银色针头慢慢刺进皮肤,白计安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注射剂的贺威。 非但不痛,甚至没有太大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大概不会相信注射是出自贺威之手,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士。 “好了。”贺威把棉签按在针孔上,“轻一点按,会留青。” 把垃圾收拾好,白计安盯着贺威,感觉他周身散着淡淡的金光。 “贺威。”白计安轻轻拍了拍床边,“过来。” 贺威听话地走过去坐下:“怎么了?” 白计安对他勾勾手:“靠近点。” 贺威动了动喉结,按照指示,向前挪了挪。 “可以吗?” 白计安微笑地点点头,忽然,他面色一变,对准贺威的脑门就是一记响亮的头锤! 第87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49 捂着嗡嗡直响的额头,贺威笑道:“真有精神。” 白计安斜他一眼:“给我弄成这样,撞你一下都是轻的。” “可是。”贺威凑上来,轻声说:“你昨天看起来相当开心。” “我那是……” “是什么?” “正常人该有的生理反应。” “跟我才有的生理反应吧。” 白计安瞪过去,贺威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他敢否认,他会再次扑上来。 遭不住,遭不住。 为了保住身体各个零件随着自己平安抵达俄罗斯,白计安不打算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针也打了,这下你能出去了吧。” 他想静静。 “不能。”贺威举起手机面对他,“也不看看都几点了。” 白计安不屑一顾,拉起被子钻回暖融融的被窝。 “几点怎么了?我今天又没事。” 贺威一把抓住被子掀开,横抱白计安举个高高。 重心不稳,白计安死死抓着他的肩膀,说:“你干嘛!” “干嘛?吃饭呀!” 吃饭? 想起刚刚门外的说话声,白计安机灵,一脚踹上贺威拉开一半的房门。 “先别出去!” “怎么了?” 白计安低头看着身上系扣的睡衣,说:“我换件衣服。” “冷了?” 可他还穿着黑色背心。 难道是一直在厨房忙着做饭的关系? “不是。”白计安指了指脖子上的吻痕,“我这样出门见人,不好。” 贺威眼睛转了转,说道:“我们在家吃,不出去。” “可是,ventus不是来了吗?我刚才听到你和他在讲话。” 贺威一愣,笑道:“没有,是你听错了。” 说着,他左手托着白计安,右手得空拧开门把手。 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白计安懵了。 怎么回事?他刚才明明听到贺威在和谁讲话。 “难道,你刚才在打电话?” 拉开椅子,贺威把白计安放下,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白计安瞧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心里也能猜出个大概。 自从贺威跑过来找他已经过去一周,刑侦队上上下下应该都在找他。 “贺威。” “嗯?” “是林栋的电话吗?还是市局其他人的电话?” “是林局。” 白计安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 “夸我老马妻女车祸案破得不错。” “什么?” 白计安才不相信。 如果除了夸赞没有其他事,贺威又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 “贺威……” “计安。”贺威指了指桌上的四菜一汤,“吃吧,再说一会凉了就可惜了。” “可是。”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不,我是想说,我的事,不要现在的你担心。你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余下的我可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市局的工作有多忙你清楚。别说你是支队长,哪怕你是韩阳、是商思文、是陈泽洋,你也不该离开这么久!” “那我该怎么办?把伤未痊愈的你扔给ventus一个人顾?你也说了,他有自己的家人需要保护,你要他留下。所以,我回去,他留下,叫你一个人登上去俄罗斯的飞机,在危险中度过12个小时?换做我是你,你是我,你能做到吗?” 哑口无言。 如果真的换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贺威单独行动。 “既然你做不到,也不要劝我。” 贺威夹起一块红烧牛肉摞在白计安身前的白饭尖上。 “多吃些,养好身体,我也跟着舒坦。” 下午,门响。 贺威开门,门外除去ventus,还有一个坐着轮椅,无论样貌和性格都很温和的男人。 “原来你就是贺威。”韩枫微微一笑,伸手道:“我是韩枫,星熠的爱人。” 爱人……贺威怔愣地抬起头,ventus道:“看我干嘛?我还能否认呐!赶紧握上,别让我老婆举手等着你,多累啊。” “星熠。” “没事,说这两句算什么?知道我有老婆,他半夜都能笑醒。” 第一次通话,贺威的敌意顺着信号爬进他的手机。 那还是他头一次知道,听筒还能扎耳朵。 贺威迷迷糊糊地请他们到客厅坐下。 他转身推开卧室门,白计安已经换上高领毛衫。 见贺威神游,白计安古怪道:“你怎么了?” “计安。” “嗯。” “给你配制缓释剂的人,是ventus的……” “老婆。” “所以他们结婚了。” “对啊。” “真的结婚,领证的那种。” 白计安点点头:“没错,ventus十五岁的时候,和王叔发生些不愉快的事。他一气之下带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韩枫跑到美国生活,一晃已经十四年了。中间,他们改变了国籍,两人双双加入美籍,自然而然就结婚了。啊,对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叫彤彤。她来了吗?” “女儿?”职业敏感让贺威上前一步靠近白计安,“代孕?” “不是,是在垃圾桶里捡的。” 贺威眨眨眼:“你别开玩笑,我说认真的呢。” “我也是认真的。真的是在垃圾桶里捡的,不知道是谁,深更半夜在郊外生下孩子不想要,随手扔掉了。恰巧那日ventus执行任务,回家晚,听到垃圾桶里有小孩的哭声,才看到的。当时小孩子躺在臭气熏天的垃圾上,饿得、冻得浑身紫青色。ventus于心不忍,便想先带回家救活后再送到福利院。可拿回家,韩枫稀罕的不得了。正巧两个人谁都生不出孩子,就当做女儿留下,直到韩枫三十岁才申请了领养手续。” “三十岁……他比ventus大?” “嗯,大四岁,今年三十三岁。” 贺威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白计安带他去白家名下的西餐厅,店长王叔知道他们的关系时,会露出那种表情。 搞了半天,自己的儿子不但也喜欢男人,还带着对象定居美国。 想必白计安口中轻描淡写的「不愉快」,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太多。 “好了。你也别十万个为什么了,叫人家干等着我们。” 哪有人家还在外面,两人都在房间里蛐蛐个没完的道理。 第87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0 有些许日子没见白计安,再看他,韩枫眼睛一亮。 “你的精神状态不错,比刚到美国的时候好多了。” 说着他转眼看向贺威,叹道:“看来,只要人的情绪足够强盛,它们便能支配人的身体。” 生怕贺威把回市局的念想断得更彻底,白计安立刻对韩枫眨眨眼,表示他是个给根竹竿就往上嗖嗖爬的选手,忌鼓励、忌说大实话。 韩枫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好,不说。”他向白计安招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 韩枫接过ventus递来的白盒子打开,拿出全新的缓释剂,白计安说:“我刚刚打过了。” “打过了?”韩枫和ventus面面相觑,仿佛在眼神互问:「谁打的?」 “我学过注射。” 两人扭头,一看贺威,恍然道:“我竟然给忘了。” “不怪你,我也忘了。不过话说回来,”ventus扭头对白计安说,“打的怎么样?” 如果特别痛就不好办了。 “很好,好到……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好。” “咳!”ventus清了清嗓,打趣道:“好也不用到处说。” 白计安眼睛一瞪:“王星熠。” “好好好。”ventus举手投降,“只要别叫大名,什么都好说。” “好了,别闹了。”韩枫伸手拍了拍搭在他肩上的手,对白计安说:“我这次来不止是来送余下的五支缓释剂,还有关于明天,你去莫斯科的事。” “莫斯科怎么了?”他不是已经和ventus商量好了吗? 韩枫道:“自那日,星熠安插在藤原组里的卧底不断发来关于「梅花主」藤原纱里奈和「黑桃主」的消息,我便一直担心你们。我想,对方实力强大,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尤其,哪怕是你,也不能让莫斯科当地法院宣判无罪释放catharina。「红桃」一共只有你们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个,「q」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少一个「j」了。” “我会去。”贺威斩钉截铁地说。 白计安斜睨他:“我没同意。” “我心意已决。” “我不想现在说服你。这件事,之后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韩枫瞧两人谁都不肯相让的架势,长叹一口气。 “计安。我知道,你既已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但,贺威似乎和你的性子很像,而且,我们都知道你拿他没办法。所以,我以哥的身份劝你,如果事情没有按照你理想的方向发展,便接受它。无论在何处办何事,最忌讳的就是团队不和。” “我知道。”白计安道,“你放心,不为自己,为了凉、为了ventus的安危,我也会保持冷静,一心与敌人对抗。” 韩枫欣慰地点点头,转眼对贺威说:“虽然我们不熟,但为了大局,我也劝你一句,不要把计安逼得太紧。” “我不会。我只是有一个疑问。” “什么?” “按照现在的发展,计安和我都是「黑桃主」的靶子。只不过,我被挂在「黑桃」,仅「j」以上干部才能看到的暗杀名单里,而计安是被挂在暗网上,遭全球杀手通缉。” “没错,所以呢?” “问题就在区别上。「狩猎游戏」拿到奖金的方法是「only alive」活捉计安,而「黑桃」的暗杀名单是「alive or dead」,意味着我死与活,都算完成任务。” 白计安听不下去了,愠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叫我一个人回去,那是不是意味着,「黑桃」为了杀我可以直接使飞机发生故障坠毁。但反之,如果我跟着你,飞机可能会被劫持,但绝对不会出大事。这样看来,我跟着你是最安全的,甚至,还可能在无形中帮无辜的乘客们逃过一劫。” 贺威挎上白计安的手臂,叹道。 “看来,不是我保护你,是你在保护我。可是……你又一直在赶我走,是不愿意保护我吗?对你来讲,难道回去工作,比我的性命还重要吗?” …… 一套说辞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韩枫意外地看了看ventus,表示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白计安面对贺威总是屡战屡败了。 倒也不是一味宠溺造成的,也有不少实力在里面。 “计安。”贺威晃着他的胳膊,“你要知道,纵使我有天大的能耐也是个没有翅膀的人。一旦飞机出事,我根本无力逃出生天。况且,其他旅客呢?他们因为我被连累致死,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家人未来又怎么办?我被迫背上他们的性命……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阴间,我该怎么面对他们?这么大的罪过,阎王爷会不会把我扔到十八层地狱,扒皮抽骨……” “行了行了,闭嘴!”白计安愤愤地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你还真是为了不回去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 “阴间、阎王爷和十八层地狱,哪个是事实?” 贺威嘟囔:“逝者又不会回来说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呢?” “还说!” “那你不许离开我。” “贺威。” 白计安冷笑一声,翘起狐狸尾巴,垂眼看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话无懈可击,让我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带着你一块走?” 贺威坐直身,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说我在你和其他乘客都不会有生命危险,那好,我送你回樾安。落地后,我再飞莫斯科就是。” “那样做会浪费时间。” 有从洛杉矶到樾安的工夫,他完全可以到莫斯科。现在折腾一趟,至少多出十小时的路程。 “没关系。”白计安道:“我去的目的是为了给凉保驾护航,确保catharina的事万无一失。其实细想起来,以凉的能力,即使没有我,也可以把事情办妥。不过是时间长一点而已,无碍。” 第87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1 贺威愤懑地看着白计安,脸色越来越黑。 生怕他们就地打起来,韩枫立刻碰了碰等分晓的ventus,低声说:“劝劝呀。” ventus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我和贺威又不熟。” “我也不熟呀。” “比我熟!快去。” “没事。”贺威移开视线,“我不和他打。” 想要教育白计安,他有得是解气的方法。 韩枫伸手拍了拍白计安:“那我们就说好,贺威回樾安,星熠和你一块去莫斯科找栗子。” “那你和彤彤怎么办?” “我们没关系。” “不行,我不放心。” 如果韩枫和彤彤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出事,害ventus失去最重要的人,他万死难辞其咎。 “那……”韩枫眼神转了转,“我们跟着你们。” “跟去哪?” “樾安。你不是要送贺威回樾安吗?那我们和你们一块。到樾安,你和星熠再飞莫斯科,贺威留下来招呼我们。” 韩枫的提议不错。 这样一来,不但贺威平安回去,韩枫和彤彤跟在他身边,也有人保护。 重点是,樾安在国内,比什么人都能持枪的美国安全得多。 “听星熠说,你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正好,我们借住,等你们回来。” 白计安爽快点头:“好,就这么办。” 吃过晚饭,白计安拿过ventus从别墅带来的旅行袋打开。 他没有在莫斯科购买房产,需要从比弗利山庄带出一部分换洗衣物。 贺威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他一件一件地整理,越看越不对劲。 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还没消气的他一把夺过白计安手上的衬衫。 又是v领的,他怎么这么喜欢穿露锁骨、露颈窝的衣服。 白计安瞧他一副随时随地撒泼打滚的样子,伸手扯过衣服:“拿来吧!” 随便折了折,白计安刚想放进旅行袋,先前折好的衬衫又被贺威拎了出来。 “这件料子怎么这么透啊?” 说着,他展开衣服在白计安身前比了比。 “这都能看到睡衣上的条纹,莫斯科几度,你不冷吗?” “还有这个,是不是有点修身了?坐下衣服勒着你,不累吗?” “还有这条裤子,版型太好,看着腿又长又直,我不喜欢。” “还有这条领带,这么花哨,引人注意,你不怕走在大街上让预谋抓你的人认出来呀!” “还有……” “哎呦,你烦不烦!”白计安一把抢过衣服,“这不行那不行,我光着走?” “你敢!” “我不敢。” 他丢不起人! “你不看新闻吗?”白计安恨恨地白他一眼,说:“我去的是俄罗斯,你担心什么?” “担心美女。” 长得像模特也就罢了,还是个举止优雅的多金绅士。 这谁遭得住? 白计安看着醋劲一上来就无理取闹的贺威,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愁。 嗡嗡…… 贺威掏出手机,眼神一暗。 他快速整理状态,抬头对白计安说:“我接电话。” 看着被随手关上的卧室门,白计安心里生疑。 为什么接电话要避开他? 谁的电话? 白计安走到门前,附耳倾听。 门外的声音极小,贺威几乎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听对方说什么。 不会又是林栋吧。 白计安站直身,眉头紧蹙。 赶贺威会樾安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ventus准时把车停到酒店门前。 彤彤赶忙降下车窗,恨不能立刻见到白计安和贺威。 “走吧。” 办好手续,白计安回身牵起贺威的手,向外面走。 “事已至此,别这么不情愿。” “我不放心。” “ventus会陪我,到了莫斯科还有凉在,有什么不放心的。之前我们不在一块的那些年,我不都好好的吗?” “可是你现在有我了。” “贺威。”白计安转身面对他,认真地说:“虽然这几天我们从未分开,接吻、上床一样不落,但是我没有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也没有忘记你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又想拿我们不是一路人提分手?” “情情爱爱不是生活的全部,回到樾安,有大好前途在等你,我认为你该冷静一下。” “我冷静。”贺威冷笑一声,“我要是真冷静了,你就该哭了吧。” 要不是白计安天生能忍,敢为了他的职业生涯孤独终老,他非要假装放手欺负他一阵子。 可问题是,他不行。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这种事,傻子才干! 听到分手就装聋,不让亲就强吻。 他就要缠着白计安,他越来劲他越缠,缠死他,缠死他,缠死他! 气死人了! 到底是谁发明人类的口是心非,现在就挖出来枪毙!! (???皿??)??3??(???皿??)??3?? 拎着大包小包刚走出去两步,贺威突然一个急刹车,掉头回到白计安身边,四处环视一圈。 “走前面。” “我刚才已经看了,没有可疑的人。” “啧!”贺威不满地呲了呲牙,“叫你走,你就走。话这么多,你欠亲是不是。” 想起他们重逢的第一天,贺威拉着他去超市买厨具。当着人家店员的面,不羞不臊地抱他。 虽然那日店里没什么人,但大庭广众,又是牵手又是搂腰。 如今在酒店大堂,估计也能干出让他炸毛的事。 “看错你了。” 贺威追上白计安,问道:“什么?” “以前总觉得你不会习惯在国外生活,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何止习惯,简直是乐此不疲。 彤彤伸着脖子张望好久,旋转门里都陆续出来好几波客人了,就是没看到白计安。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彤彤立刻缩回脑袋,对驾驶位上的人说:“爹爹,你去看看他们吧。” “不用。”ventus道:“今时不同往日,经你爸爸治疗后的白计安如今生龙活虎,再加上贺威,他们俩凑在一块能打一群,不用担心。” “一群……那万一来了两群呢?!” “两群也没事。” “三群?” “……没事。” 第88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2 “四群!” “你够了。什么一群两群三群四群的,数羊呢!” “可是。彤彤担心!上一次,要不是计安哥哥及时反击,他胳膊就被坏人砍掉了!” “彤彤。”韩枫回头道,“一会看到计安,那天的事不要再提,听到没?” 彤彤乖乖地点点头:“彤彤知道,那天坏人挟持彤彤和爸爸,计安哥哥很在意。” “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ventus指着旋转门,“人出来了。” “在哪?!” 彤彤兴奋地转过身,车门已经被白计安拉开了。 对上白计安的笑脸,彤彤喜笑颜开。 “计安哥哥!” 她热情地伸出双手抱住白计安。 同时,后备箱关,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煞神紧随白计安跨上车来。 “谁……” 白计安道:“他是贺威,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他吗?” “他是……贺威?” “没错。”ventus转身看热闹:“你不是整天吵着想见活的吗?” 彤彤直勾勾地盯着贺威两秒,转眼问白计安:“计安哥哥,彤彤可以坐中间吗?” 后座一共三个位置,彤彤坐中间,意味着…… “你想挨着贺威?” 彤彤重重地点点头。 无奈,白计安抱起彤彤,无视贺威求助的眼神,调换位置。 路上,彤彤向右仰望四十五度,恨不得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贺威打量。 三五分钟还成,这一半路程下来整整十四分钟,小姑娘依旧盯着他不说话,盯得贺威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贺威低头问她,“你是有话要说吗?” 彤彤眼睛一亮,借机道:“我能采访你吗?” “采访?” “没错,就是我问你答。” 贺威似懂非懂地道:“看问题,不保证知无不言。” “好!”彤彤立刻拍了拍副驾驶位,“爸爸,我的包呢?” 韩枫把放在腿上的粉色毛绒兔子背包递给她:“你要做什么?” “秘密。” “彤彤。”韩枫担忧道,“第一次见面要有礼貌,知道吗?” “放心吧。” 彤彤抱着包包,埋头一通翻找。 “在这儿!” 闻声,车内一众人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见彤彤拿出一个卡通环本和签字笔,打开第一页,看着上面提前写好的问题,念道:“第一个问题,能否口述还原计安哥哥向你告白时的场景。”她很早就好奇了。 贺威想都没想,回答:“不能。” “哦,那下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话落,白计安和贺威面红耳赤地相视一眼,车内鸦雀无声。 彤彤左看看右瞧瞧,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 忙里抽闲,ventus抬眼扫了眼后视镜,对白计安说:“帮我把她手里的本子剿了。” 第一个问题。他到底是要看看,她个小不点从哪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问题! 白计安把本子递给韩枫。 韩枫上下扫视一眼,对ventus叹道:“看来以后不能经常允许她自由上网了。” 本来是想教她些本领,没想到玛丽苏电视剧比枯燥的网络技术更加吸引没长大的孩子。 好在彤彤心思单纯,只是爱看一些浪漫爱情故事,要是其他带有擦边内容的视频,ventus和韩枫的天可算是真塌了。 亲眼看爸爸把她的小本本收进副驾驶手套箱,彤彤委屈道:“我只是好奇嘛。” 无论爹爹、爸爸、大美女catharina姐姐,只要提到计安哥哥的感情问题,都会摇摇头,说想象不到他一旦告白成功会怎样经营感情。 唯有栗子哥哥对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嗤之以鼻。甚至,还曾偷偷引导她放下对贺威的好奇心,专心磕他和计安哥哥的「早晚都能成」cp。 如今正确答案就在她眼前,准备已久的采访笔记还叫爸爸没收了。 本来还想着第三个问题问问栗子哥哥,他的「早晚都能成」变成了「早晚都没成」要怎么办,现在也没有心情了。 登上飞往樾安的航班,彤彤的小心脏紧张地怦怦直跳。 虽然她不知道生她丢她的父母是谁,但爹爹带回的鉴定结果表明,她拥有纯正的中国血统。 第一次,她即将第一次踏上故乡的领土。 “彤彤。”韩枫拍了拍他和ventus中间位置,“床很大,要不要过来和爸爸一块睡?” 彤彤瞧了瞧专心干饭的爹爹,眼力十足地抚上舱门。 “饮料美食畅饮畅吃,双人大床,还有这门,拉上就是独立空间,我要自己享受,才不和你们挤在一起,当电灯泡呢!” 话落,彤彤朝ventus嘿嘿一笑,拉上舱门。 放下刀叉,ventus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再独立的空间也是公共场所,说的好像她不来,我能把你怎么样似的。” 韩枫腼腆一笑,说道:“的确不能怎么样。” ventus看了眼斜前方,自登机后就把舱门拉得严严实实的双人座位,说:“但某人就说不准喽。” “啊~~” 白计安扭头看着枕在他肩膀上,等待投食的贺威,问道:“你手被门夹了?” 贺威伸出康健的双手反复看看。 “嗯。”他朝白计安眨了眨无邪的眼睛,“夹了,用不了了。啊~~” “真厉害。”白计安无奈插上一块牛排喂进贺威的嘴巴,“说谎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那怎么了?就算知道我说谎,你不还是喂我了。” 白计安瞥他一眼,贺威直接把脸凑过去。 “稀罕我。来,给你亲。” 白计安定睛看着突然凑上来的侧脸,下意识抿了抿唇。 很明显,这是贺威的陷阱。 如果他现在亲下去,日后恐怕更难劝贺威断开他们之间的联系。 “亲不了。”他按着贺威的脸推开。 “为什么?亲一下脸又没什么关系。” 白计安拿过高脚杯晃了晃,冷静道:“我怕你发情。” 闻言,贺威挑了挑眉尾,说道:“可惜了。我本来想着只要你肯亲我一下,我就立刻抱着你强吻的。” 第88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3 吃过晚饭,贺威拉着白计安找了部前不久十分卖座,他们却没时间一块去看的电影。 直至入夜,电影结束。 白计安起身关灯,再躺下,贺威已经伸出胳膊,躺好等他了。 白计安看着那于他而言,全世界最舒服的枕头,又心软了。 拉起被子躺下,贺威立刻侧卧贴上来。 白计安心脏蹦了蹦,低声说:“别在这闹。” 搂上细腰的手紧了紧,贺威回应:“我只是想离你近点,不做什么。” 十分熟悉的说辞,白计安道:“你没有那么好的信誉。” 贺威微微一笑,说:“但你很开心。” 次次被揭穿,白计安懒得再聊。 他别过头,不咸不淡地命令:“睡觉。” 没听到贺威的回应,白计安也不想再起头。 最近的他太不讲道理,无论说什么,自己都讨不到好,还不如冷处理。 白计安沉下心,昏昏欲睡之际,紧固在腰上的力道让他浑身难受。 他伸手去扒贺威的手,咕哝:“放开,太紧了。” “不放。”贺威把脸埋上他的肩,“怕你跑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计安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低头一看,贺威何止双手缠着他,左腿也上来了。 白计安不爽地拍他大腿一下,说道:“你是不是有病?万米高空,我能跑到哪去?” “那可不一定。” 白计安扭头看他:“你在做梦吗?” “我很清醒,是你,总叫我意外。” 白计安惆怅地叹了口气,打算接受今夜注定要被捆绑的现实。 “计安。”贺威恳求地低喃,“我舍不得你,带我一块去吧。” 白计安沉默两秒,平静道:“不行。” “又不行。”贺威气得翻过身,望着天花板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他跟着他,非但不会拖后腿,还能帮大忙。 可从在美国见面开始,白计安便抛弃大局观,一味地推开他。 “理由我已经讲过很多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表明我的态度。贺威,你身上有身为警察的责任。你来找我这一周,林栋几次打电话过来,想必市局一定压着许多等你回去处理的事,你不能再跟我去俄罗斯。” 白计安艰涩地抿了抿唇。 “如果因为我,你失去难得的晋升机会,甚至是工作,我真的会非常难过。” 五年前,贺威被父母拉去相亲,错过了他们约好的电影。以为暗恋不再有结果,无比失落的他在暗网偶然发现贺颜、朱艺雯的恶魔羊头纹身。 因为害怕亲眼看到贺威和女友出双入对,他逃到了国外,和「组织」牵扯,一过就是四年。 其实,在出国的第一年,他便在父母口中听到了贺威的消息。 自从知道贺威单身一人,在市公安局努力工作后,他调好时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主动与他联系。 每次听到贺威叫他回来,他都恨不得马上飞回樾安,站在他的眼前。 四年的分离,他太想贺威了。 可国外的事没有告一段落,他只能一忍再忍。 无论插手贺颜被杀,还是靠十颗人心逐步接近「原红桃主」,命catharina悄无声息地做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桃」全员换血。 他的最终目的都是揪出所有见过「组织」暗杀名单的干部,抹掉贺威的名字,确保未来,哪怕还有其他人前仆后继地继续经营「组织」,也不会有杀手再盯上他。 至于他一味坚持送贺威回樾安的事,ventus曾找他单独谈过。 当ventus问他,爱一个人到底是倾尽全力保护他好,还是遇到什么事共同面对更好? 他知道是后者,贺威想的也同样是后者。 但他就是没办法。 他承认,他爱人的方式有问题。 但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服自己。 “你说如果我因为和你去俄罗斯,失去晋升的机会,甚至是工作,你会非常难过。”贺威侧身盯着白计安,“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更想要哪一个?” 世人都说事业是一个人一辈子都不能放弃的。 可没人说,你放弃一个,就不会再有第二个。 但白计安只有一个。 贺威伸手抱住白计安,像最开始那样缠着他。 “睡吧,明早落地,你还要飞莫斯科。” 他想要哪一个吗? 白计安苦涩地闭上眼。 听他这么问,他又哪里睡得着。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飞机安全落地樾安国际机场。 看着在人群中尤为显眼的聂开宇,白计安一愣。 “你怎么来了?” 聂开宇用下巴指了指贺威:“还不是他,一天前就给我打电话,说机场没车不方便,叫我过来当司机。” “真是麻烦你了。” 聂开宇低头,看到说话的韩枫,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的确,自从我们去美国,已经十五年了。” “计安!”ventus从旁边走来,把待会去莫斯科的机票递给他。 随后,他转头看到许久未见的聂开宇。 想起他被小栗子收入囊中的事,上翘的嘴角实在难压。 “你干嘛?” 聂开宇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衣服又没穿反,王星熠这家伙笑什么? 得知前因后果,白计安用手肘碰了碰ventus,说道:“差不多行了。惹急了,贺威他们还得打车。” 聂开宇懒得追问缘由,他盯着白计安手上的机票,对他说:“到莫斯科抓紧办事,办完快点把人给我送回来。” 天天靠打电话、发信息,看得见摸不着。 他人都要枯了。 “好。”白计安定睛看着聂开宇,郑重地说:“他们就拜托你了。” 见他似有所指,聂开宇扫了眼一旁,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贺威,握上韩枫的轮椅。 “放心交给我,落地报平安。” 白计安颔首。 随后,他转头看着不再看他的贺威,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 “贺威。” 白计安看着他。 “离开这么久,一会就回去报到吧。” “那你呢?” “我。”白计安苦涩地笑了,“上飞机啊,你忘了?” 第88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4 “那我呢?” 白计安哑然。 贺威恼怒地别过脸,多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的样子生生刺痛了白计安。 他深深地注视贺威,片刻,白计安伸手拍了拍ventus的肩。 “走吧。” 和韩枫、彤彤摆手再见,ventus回身小跑跟上快步走出十米的白计安。 “还有四十分钟,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白计安没吭声,而是强忍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断回想贺威。 望着不断远走的两人,聂开宇拍了拍贺威的手臂,用下巴指了指一脸天真的彤彤:“我推轮椅,你看好孩子。” 上车,看着从见面开始就围着他们父女俩不停忙活的聂开宇,自认与他不算相熟的韩枫十分难为情。 他想了一路,在聂开宇钻进驾驶位的同时,问道:“你看过栗子十八岁的照片吗?” 聂开宇一愣。 想起他们和白计安一直都有联系,预感接下来有喜事的他满怀期待地摇摇头。 “太好了。”韩枫一喜,“我有视频和照片,待会全部转给你。” 彤彤坐在后座,看看爸爸,又看了看刚认识的新哥哥,问道:“你为什么想看栗子哥哥十八岁的照片?” 聂开宇抬眼看了看后视镜,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韩枫说:“因为他是栗子哥哥的男朋友。” “……男朋友。” 彤彤震惊地瞪大眼,随后,她卸下背上的兔子玩偶包包,从里面拿出采访贺威的本子。 打开本子,握上签字笔,彤彤一本正经地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机场vip休息室。 ventus看着失魂落魄,从进门开始一言不发的白计安。 稍许斟酌后,直言:“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干脆自私一把,把人带走。工作没了就没了呗,你又不是没钱养他。” …… “况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有没有工作的,有钱才是王道。你不信出门问问,哪个人辛苦工作不是为了赚钱养家。如果解决了养家的问题,谁还会没日没夜的工作找罪受?况且,警察有什么好当的,又累又苦又危险,不做就不做了……” “别说了。”白计安靠上椅背,“昨天晚上失眠,我睡一会,时间到了叫我。” ventus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他是一心站白计安,如今看来,他是真心疼贺威,爱上他这么个性格执拗,循规蹈矩的人。 白计安闭上眼,ventus轻描淡写的劝说在他的脑中交织。 自私一把。 工作没了就没了,你又不是养不起他。 话虽如此,可他也记得,自己曾说。 「他决不能自私,把爱变成束缚他、占有他的枷锁。」 「他爱贺威,是想把名为白计安的全世界都送给他。但前提是,他的全世界里面是美好,温暖的。」 「如果这里面乌云漫雨,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如今叫他用工作换取和自己在一起的机会。 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深不见底的悲伤涌上心头,白计安抬手挡住双眼,生怕近来不争气的眼眶又一次留下苦涩的泪水。 临走时,他为什么不多看自己一眼。 「贺威,我不会回来了。我们,不会再见了。」 登上飞机,白计安魂不守舍地坐在位置上发呆。 ventus看他如此,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也说了,劝也劝了。 要不是白计安是朋友,是「红桃」的核心,旁人的事他才懒得管。 他翻出耳机戴上。 形单影只的十个小时,他可得好好安排。 看了二十分钟电影,若隐若现的嘈杂声钻进ventus的耳朵。 他拿下耳机,身后商务舱里的说话声立刻传了进来。 只见空姐站在过道中央,面带歉意地解释飞机迟迟没有起飞的原因。 ventus回身一看,他们竟然还在机场。 都怪电影看得太入迷! “计安。” 白计安回神,说:“怎么了?” 好家伙,三魂七魄被贺威抽的什么都不剩了。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ventus伸长脖子,在头等舱内环视一圈。 果然,白计安右侧的座位是空着的。 如果不是没人坐,迟迟没有起飞的原因就很简单了。 ventus背靠椅子,把耳机重新戴上。 又过去半个小时,迫使全机组人员向旅客点头哈腰的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 三十五岁左右的亚裔男人,一身高级定制西装,棕红色皮鞋照人得亮。 ventus从上至下打量他一圈,确定他双手没有舞刀弄枪的痕迹,便松了警惕。 估摸是普通的商场精英,对白计安的安危不成威胁。 坐上座位,男人扭头调整座椅。 不经意的一瞥扫向仅隔一条过道的白计安,他微微一怔。 若平时,丝毫不加收敛的目光盯上去的第一秒就会被白计安发现。 可他心里有事,脑海里不断浮现贺威的脸,让他愈发失神。不但没有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在盯着看他的人。 坐在白计安正后位,纵观一切的贺威差点气出心梗! 看看看,看什么看! 好看就盯着看!占便宜没够是不是!! 要不是飞机迟迟没有起飞,他担心计划不成,被白计安丢下去,他一定要跳进来大喝一句「他是我的」,把这匹不知道哪产的色狼一脚踢飞! “你好。”男人倾身看着独自伤神的白计安,摆了摆手。 警报拉响!! 贺威立刻挺起腰杆,脑袋放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试图用油人的微笑引起完美的白计安注意的那一刻,贺威暗道:果然没憋好屁。 「别理他,别理他,别理他。」 贺威默念。 身前,白计安不咸不淡地反问:“有事?” 没想到还是个清冷美人,男人浅棕色的双眸里闪出一丝惊喜。 “你是一个人吗?” 看出他的本意,白计安眼里温度骤降。 一言不发地靠上椅背,白计安闭上双眼,表明态度。 第88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5 没想白计安的拒绝会如此直接,男人深深地看他一眼,不再自讨没趣。 干的漂亮! 要不是情况不许,贺威真想从背后抓起白计安的两只手呱唧呱唧。 不愧是他媳妇,对不怀好意,企图挖他墙角的人,甩脸子技能满点! 这下,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可能继续骚扰白计安了。 飞机滑行,贺威安心地靠上椅背,长吁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呼出一半,前面又作妖了。 男人对热情的空姐勾勾手。 他斜睨一眼闭目养神的白计安,勾唇说:“帮这位客人拿一张干净的毛毯。”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白计安睁开眼,在空姐服务之前接过毛毯:“谢谢。” 别有深意的眼神落在白计安的身上,烦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甚至开始责怪,同样是跨国航班,为什么有些头等舱有舱门,有些没有。 半开放式的独立座位,除非他的脊背全程紧靠座椅。否则,稍微动一下,都会被某人看个没完。 但谁能保持一个姿势十几个小时呢? 他又不是兵马俑。 尽管厌烦让他白眼翻上天,恨不能抬手给他一支麻醉剂,让他一觉睡到俄罗斯,但分散注意力的效果十分显着。 只不过感情从想一个人,变成想做掉一个人。 感受到右侧时而投来的目光,白计安微微皱了皱眉心,把毛毯摊开,盖上双腿。 没有拒绝,甚至还用他叫来的毛毯盖住身体。 男人轻轻一笑,决定在合适时机乘胜追击。 收回露骨的目光,男人顿感身后有什么人正在看着他。 他回过头,只见斜后位,一个身材高大,双手环胸背靠椅背,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腿上的男人,正用一副随时能决定他生死的眼神盯着他。 似上位者的不屑与蔑视,看得他心中顿时起火。 他冷眼相对,可奈何对方似乎受过专业训练,瞪眼堪比熬鹰,自己坚持的三五分钟,完全不是对手。 男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狠狠瞪他一眼。而后,他回过身,发现方才装睡的人不知何时开始,也在看着他。 意识失态,男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拿出电脑工作。 白计安古怪地眨了眨眼。 刚才这个人看的,好像是他的正后面。 是认识的人吗? 看表情不像。 白计安惆怅地闭上眼,打算睡一觉打发时间。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脑袋就是不听指挥,不断涌现刚才古怪的一幕。 越是想越是睡不着,还不如回头看看。 白计安睁开眼,回身一看。 没人…… 他眨眨眼,难道刚才闭眼的时候去厕所了? 白计安歪头看了眼洗手间,只见门锁上显示「无人」。 更奇怪了。 “在找……什么?” 吞吞吐吐的四个字听得白计安动作一滞。他扭头一看,男人嘴上同他讲话,眼睛却盯着方才瞪眼的方向。 莫名其妙的表情。 果然很奇怪! 白计安一把掀开毯子扔在一边,起身向后一探,只见贺威蜷成一团,蹲在两张座椅中间。 “贺威……” 白计安怔愣地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朵朵白云,感觉的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正常了。 他不会是因为思念过度,一直在做梦吧。 贺威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和聂开宇、韩枫一块走了吗? 他不是应该回市局找林栋报到吗?! “计安。” “你闭嘴。” 话落,余下六位乘客全部投来好奇的目光。 ventus见状立刻拿下耳机,走到白计安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都看着呢,要吵别在这。” 好一个平静如水的反应。 白计安扭头瞪他,哑声质问:“你早就知道?” ventus不置可否。 “这么巧,座位就在我的正后面。所以,票也是你给他买的,和我们一起。” “你别怪他。是我的决定,ventus也是为了帮我。” 白计安转眼看着贺威,声音颤抖:“怪不得你会在回国的前一天私下联系开宇。你早知道自己不会出机场,想把韩枫、彤彤交给信任的人。所以,开宇也知道。那韩哥呢?” 贺威斜眼看着ventus,犹豫不决。 “知道。”ventus说,“出发的前一天我和他讲了。” 白计安佩服地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好。”他冷眼看着贺威:“干的真好。” 白计安扭头去了洗手间。 “计安!” “行了。”ventus拉住他,“这是在飞机上,他又跑不了,你急什么?” “可他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得解释啊!” “你解释什么?说你为什么能了无牵挂地站在这?我看你不是想解释,是想气死他。还有,从刚才开始周遭的人就一直在看我们,有事落地说,别再出事了。” 忍下全部坐回座位,贺威定睛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直到,门锁旋开。 贺威挺了挺身,他看到白计安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湿了。 他立刻拿起纸巾,再抬头,白计安已经被递上手帕的搭讪男拦住了。 真是没完没了! 贺威上前一步,拉起白计安的手,对男人说:“别再做多余的事,他是我的。” 男人果不其然地笑了笑,似乎在心里默默肯定自己识人的能力。 直至深夜抵达莫斯科,贺威看着全程都没有主动找他说话的白计安,又气又委屈。 十几个小时,他们前后座,他还真忍得住不来找他! 随着飞机停稳,旅客相继起身,白计安提起旅行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不但不理贺威,连等ventus的意思都没有。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六亲不认了。” 白计安上一次六亲不认还是在他家被蓝色药剂控制的时候。 “没事。” 贺威看着白计安决绝的背影,目光如炬。 “我有办法。” “真的假的?” 贺威伸手拍上ventus的肩,自信道:“放心,包的。” 按照贺威的话,ventus快步追上白计安。 果不其然,白计安斜睨他一眼,发现贺威不在时,问道:“他人呢?” ventus一愣:“没跟上来吗?” 话落,白计安立刻站定原地,向后出口不断涌出的人群张望。 半天不见贺威,白计安急道:“你下飞机的时候没看到他?” ventus摇摇头,“我急着追你,哪有时间顾他?话说,他能听懂俄语吗?这里可不是人人都会说英语。” “拿着!” ventus低头看着怀里的旅行袋,感叹事情还真由贺威说的方向发展。 难怪老话说一物降一物。 第88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6 看到孤单一人站在墙边等他的贺威,白计安的心又软了。 “你不跟上我,站这等什么?” 贺威笑眯眯地看他:“等你啊。” “你是小孩吗?这里是幼儿园?” “这的人说话我听不懂,指示牌上的英语我也认不全,中文又很少,哪条路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除了等你回来找我,我或许什么都做不到,可不就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嘛。” 白计安深深地看着他。 片刻,他挪开眼,说:“即使语言不通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到,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可你还是担心,跑回来找我了。” “因为我想把你送回去。”白计安抬头看着贺威,“理由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被注射了蓝色药剂,杀了想要抓我的人。你是警察,我们俩注定不会再有可能了。” “有。” “没有了。” 看着想转身离开的白计安,贺威说:“我辞职了。” 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白计安震惊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我辞职了,报告已经发给林局了。” 报告…… 恍然间,白计安回想起他们在美国的那几天。 每天晚上贺威都会准点和他一块休息。但他提分手的那天,贺威一直拖到凌晨两点半才进卧室找他。 难怪之后他不断接到林栋的电话,每一次还特别避开他接听! 算上时差,他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 为了情爱放弃大好前途。 白计安愤怒地揪住贺威的衣襟按在墙上,吼道:“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好得很。” 贺威面不改色的冷静让白计安感到恐惧。 他摇摇头:“现在就回去,告诉林栋你不想辞职,把报告作废!” “不要。”贺威伸手握上他的手腕,“我既已决定的事,不会改。” “不行!我不同意。” 贺威眉眼带笑:“怎么?参与我的人生计划,是想收回分手的话吗?” “我没和你开玩笑!” “那我能怎么办?”贺威苦笑:“你不回去,我不可能一个人回去。我没办法和你两地分居,看不到你我会一直惦记。连专心都做不到的人,要怎么做好警察的工作,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更有责任心的人。” “但情情爱爱不是人生的全部,时间久了,你或许……” “在我眼里不是情情爱爱。”贺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计安,“是我的余生。你是我的余生,没有你我会死。” “胡说!没有谁离了谁会死。” “我就会。” 贺威抓住白计安的手放在心脏上。 “如果你离开我,我要怎么心无旁骛地工作?我想你,我控制不住自己。难道你希望某一天,我这里被人刺穿吗?你希望我死在杀人犯手上吗?你希望,我牺牲吗?” “闭嘴!”白计安大憾。他一把捂住贺威的嘴,浑身颤抖:“不要再说了。” 他快无法呼吸了。 贺威拿开他的手握在掌心:“我可以不说,我可以好好地活着,前提是你留在我身边。” 伸手摸进衣兜,贺威掏出一只方方正正的胡桃木首饰盒慢慢打开。 两枚相同款式的白金钻戒静静躺在里面,闪出耀眼的光芒。 “计安,我爱……” 白计安一把捏上盒子,拉起没头没脑的贺威钻进幽暗的楼梯间。 把人按在墙上,白计安霸道地贴上来,问道:“你刚才要做什么?” 贺威双手捏着盒子,有些羞涩:“跟你求婚。” 压制躁动不已的心脏,白计安强装镇定。 “你还记得我们现在在哪吗?” “俄罗斯。” “这里对同性恋的态度?” “不算友好。” “都知道你还!” “又不犯法。” 谁叫他藏不住事。 自听到ventus和韩枫结婚就羡慕的不行,偷偷拜托聂开宇买好戒指,拿到实物就想立刻送给白计安,想看它圈住他的无名指,向所有人宣布他的所有权。 贺威翻身将两人位置互换。 他重新打开盒子,真诚又生涩地说:“计安,我真的好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准我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共度余生吗?” 幽暗的空间,镶满碎钻的戒指熠熠生辉,是那么光彩诱人。 白计安望着它们,泪眼婆娑。 “我可能不会回去了。” “没关系,你想在哪我就跟你在哪。你不想回国,我们就把父母接过来,一块留在这。” “可是外面的饭不好吃,你都饿瘦了。” “没事,一点肉而已,饿不死就行。” “打完全部缓释剂,我身体会不会产生其他副作用还不清楚。” “不会的。哪怕有,我会陪你治疗,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会痊愈的。” “我误杀了一个人。” “是他们非法入室,伤人在先。你保护自己,不仅没有错。”贺威伸手拥抱白计安,“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厉害,谢谢你有能力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保护自己。”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白计安出事了,他会因为懊悔和心痛变成什么样。 …… 松开白计安,贺威双手握着他的手臂,仰望眼圈红红的哭包,说:“所以,在成为我的新娘之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计安自责地垂下头:“对不起。” 贺威呼吸一滞。 “是我拖累你了。”白计安搂住贺威的脖子,声声低喃。 如果他好好的,完全可以和贺威回到樾安。 他不用为了和他在一起辞掉工作,背井离乡。 他更喜欢国内的生活,他明明都知道。 贺威紧紧抱住白计安,凄切地说:“你从来都没有拖累我。辞职不是冲动,不是无奈,是我认真考量后,心甘情愿的决定。” 白计安不再说什么,他只是扑在贺威的颈窝,沉默地流泪。 感受热泪从皮肤上滑落,贺威的心痛得绞成一团。 “计安。” 他轻抚白计安的脊背,忽然,白计安闷闷地叫响他的名字。 “贺威。” 贺威紧张极了:“我在。” “我……” “你什么?” “我同意。” 由危转喜。 贺威拉开白计安,激动地直视他的双眼确认。 “你同意嫁给我?” 白计安低下羞红的脸,点了点。 第88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7 “太好了!” 贺威拉过白计安狠狠抱住! 他同意了! 白计安同意他的求婚。 他们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了! 贺威幸福的浑身打颤。 “好了。”白计安腼腆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提醒道:“ventus还在等我们。” “啊……”贺威噗嗤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白计安无奈地摇摇头,拉起他的手准备回去。 “等等!” 贺威拦住他,把盒子里的戒指套在白计安的无名指上。 “光答应可不行,这个你必须戴上。” “会不会太显眼了?” “怎么会?”贺威把自己的戒指塞进白计安的手心,“来吧。” 他伸出手:“帮我戴上。” 白计安笑着接过戒指圈上贺威的无名指,感叹人生真是奇妙。 明明一天前,他们还在因为分开的事伤心、吵架。如今,在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他们居然决定结婚了。 在莫斯科的机场和身为男人的他当众求婚。 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目光,这种事也只有贺威能做得出来。 “放心。” 白计安捧起贺威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大包小包放在行李车上,ventus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白计安扔包找贺威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按道理,贺威迷路是假的。为了让白计安快速找到他,他大概不会跑远。 怎么这么久啊? 两个人不会是从吵吵闹闹变成了你侬我侬,忘了自己还在机场的事吧! 他就这么让人给抛弃了? 可恶的恋爱脑,见色忘友的玩意儿! “让你久等了。” ventus扭头,眼神在白计安和贺威的脸上逡巡。 依照贺威的攻击力和白计安对其的防御力来猜,两个人和好是正常的。 但怎么回事? 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的两张脸上竟然泛着喜气洋洋的微光。 想极力压制却又压制不住的样子。 估摸两人是干了什么私房事,ventus也懒得继续打听。 他双手搭上行李车把,说:“走吧,司机已经在门外等我们了。” 行李车交给司机,ventus自觉绕过白计安走到副驾驶门前。伸手握上门把,忽然,他手下一顿。 刚才路过时不经意的一瞥,他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发现ventus盯着自己的手,白计安难为情地放开车门,把手往衣兜里揣。 “藏什么?”贺威一把抓住他的手举起,对ventus大方展示,“怎么样,漂亮吗?” 看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的对戒,ventus欣慰一笑:“漂亮。” 打开房门,栗山凉看着许久不见的白计安,立刻拉他进门。 扳过白计安的肩膀原地转上一圈,栗山凉惊讶地回看ventus:“真的没事了?” “那当然,你当韩哥是吃素的?” “太好了。” 想起当初被药剂折磨到痛苦不堪的白计安,栗山凉的鼻腔又酸又痛。 “好了。”白计安伸手摸了摸栗山凉的脸,“我都没事了,眼圈红什么。” 栗山凉讪讪摇摇头,叹道:“高兴,是我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 白计安笑了。忽然,眼前两张净白的纸巾落下,恰好挡在他们之间。 栗山凉伸手拽过纸巾,没好气地瞪了贺威一眼:“怎么哪哪都有你?” 他不是该和聂开宇一样整天忙得昏天黑地吗? 贺威伸手搭上白计安的肩,说道:“没办法,谁叫计安在这呢?” 瞧他故意露出戒指炫耀的得瑟模样,ventus无奈地摇摇头。 他惬意地靠上沙发,准备趁他们世纪大战的空隙,给韩枫和彤彤报平安。 栗山凉看着贺威左手无名指上明晃晃的白金钻戒,立刻低下头,白计安的左手是空的。 “在这。”贺威举起白计安的右手。 “这是什么意思?”栗山凉扭头问白计安,“哥不会答应他什么不该答应的吧。” “嘿!什么叫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你说清楚……” “贺威。”白计安拦住他,“你别管,我来说。” “计安哥。”栗山凉抢先一步,“你是不是忘了他之前为了「黑桃k」是怎么对你的了?整整半个月没回你一条消息。你被敌人重伤,被蓝色注射剂折磨得生不如死,摔倒在楼梯间上整整躺了三个小时,他在哪!现在事情解决了,消气了,又开始黏上来说离不开你!这种人的话,你还敢信?” “栗山凉!” 贺威怒了。 他拉开白计安,直面栗山凉,尽可能保持冷静。 “第一,我不是半个月不回计安的消息,是五天。之后,我带领三队去郊外执行任务,按规定全员上交私人电话,我想联系他也没办法。等结案后我回去找他,计安已经出国了。第二,我承认,发现老马就是「黑桃k」的时候我太震惊,没有即使注意到计安的伤情是我的错。知道真相后我也很懊悔,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当时能听到一点计安不舒服的消息,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家。” “那以后呢?”栗山凉道,“万一再出现第二个老马,第三个呢?你是不是还要这样伤害计安哥?” “我不会。” “我不信。” “凉。” 白计安明白栗山凉是为了他好。 可从他的角度上看待整件事,他并不认为贺威对不起自己。 相反,他明知道马立国是「黑桃k」给贺威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却还是选择履行对catharina的承诺。 甚至,他还动用人脉和财力准备好一切,待恩怨了结后把人从中国带出来。 虽然马立国为妻女帮助「黑桃主」杀人的事是错的,但他含冤死在贺威的面前也是真的。 “不怪他,我也有错。” 栗山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白计安,“一见他就心软。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能原谅?” “不,如果他朝三暮四的话。” 贺威更急了:“我不会!” 第88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8 他又不是疯了,放了白计安找别人! “我知道。”白计安淡淡一笑。 他只是打个比方,证明他并非像栗山凉说的那样,无底线地纵容贺威。 栗山凉低头看着白计安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是说婚戒都要戴在左手吗? 为什么他戴在右手? 是为了牵手时,两枚戒指能够碰在一起吗? “领证了吗?” 白计安摇摇头:“还没。” “那就好,还能反悔。” “栗山凉。”贺威压着噌噌上窜的火气眯上眼,“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对计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栗山凉之前有多喜欢白计安的事,他可从来都没忘。 “不是。”栗山凉眼神丝毫不虚,“我只是见不得他受委屈,你少用那颗小心眼给我扣帽子。” 斩钉截铁的表情足以证明他没有说谎。 他不再惦记白计安的事实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贺威涌上心头的怒火。 如果栗山凉只是站在亲人的位置上劝白计安,他大可做无数的事证明真心,根本不是难题。 “吁……” 来自中心之外,安心的轻叹。 三人扭头看向沙发上的ventus,只见他举着手机,好像在拍他们。 白计安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ventus摆出露馅的表情,翻过手机,屏幕里竟然还有三个人在樾安看直播。 “计安哥哥、栗子哥哥!” 居于中间的彤彤热情地向他们挥手,左右分别是韩枫和聂开宇。 栗山凉看着安静望他的聂开宇,竟然有些难为情。 “你都听到了?” 聂开宇颔首。 …… “凉。” “干嘛?” “我也爱你。” 噗嗤! 众人一笑,皮薄的栗山凉瞬间红了。他大叫一声“你闭嘴”,一溜烟地跑回房间。 速度太快,白计安想拦都没机会。 贺威问道:“拦他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谈正事呀!” catharina这边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怎么行动啊! 挂断视频,ventus起身来到房门前敲了敲。 片刻,门开一条缝隙。 栗山凉露出一只眼,哀怨地盯着憋笑的ventus:“逗我很好玩吗?” ventus举双手投降:“无辜。我本意是想趁你们说话的间隙,给韩哥打电话报平安的。结果彤彤心血来潮,非要聂开宇陪她在客厅看电视。听到你和贺威的说话声,她强烈要求我翻转摄像头直播。你也知道的,我拿女儿最没办法了。” “卑鄙。”竟然拿彤彤说事。 “不过,这不挺好的吗?”ventus晃了晃手机,“知道你不再执着计安,某人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现在才开心?” 他都接受聂开宇了,怎么可能还惦记计安哥。 把他当什么人了? 栗山凉撇撇嘴,确定回国的第一件事——赐聂开宇一记肘击。 “行了。”ventus歪头看他,“我看你脸上的红也消了,出来吧,说正事。” “现在?”栗山凉一愣,“现在都凌晨一点了,你们还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休息吗?” “不会太复杂。”白计安道,“你只要把一直以来我们错过的一切复述一遍,至于今后的行动,我们明天再讲。” “好吧。”栗山凉转身回房,拿起床柜上的公文包走出来。 拿出一沓文件,栗山凉手下一顿。 他抬头看着贺威,说:“你确定要听?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和你的期望背道而驰。” “别随意揣测我的想法。”贺威道:“即便我和老马有战友情谊,但是非对错我能分清。况且人已经被计安带回来,如果你们有能力在俄罗斯为她减刑,我无权干涉。” 栗山凉看着贺威,心念他时隔一月,总算冷静下来。 “好。”栗山凉将文件递给白计安,“这里面是我整理的减刑方法。勾掉的是已经在做的,叉掉的是做不到的。至于没有标记的,是还没有找到突破口的。” ventus赞扬地点点头,感叹:“不错,相当全面。” 许久不见,他还时常把栗山凉当成没有白计安指导就什么都做不成的小孩呢! 看来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 栗山凉认真地说:“我当然会全力以赴。” 他说过帮catharina,就一定要做到。 看着把所有阴阳路数基本试过一次的栗山凉,白计安想到个好主意。 他用手指敲了敲文件的第一行,也是栗山凉没有做标记的一项。 「检举揭发重大犯罪活动」 嗅到一丝危险,贺威道:“你想做什么?” “老方法,钓鱼。” 白计安看着待他解惑的三个人,说。 “雇凶杀人算什么?” ventus道:“故意杀人。” 白计安摊开手:“我现在正在被全世界各处的杀手追杀。” 重大犯罪活动。 暗网、「狩猎游戏」、6000枚比特币的悬赏金、全世界的猎人。 何止重大,可太重大了。 贺威预感不妙:“你不会想让catharina亮明「红桃q」的身份,端了整个「组织」吧。” “不。「黑桃主」还没找到,我不打算让警方这么早插手。我要让catharina以真实身份将「黑桃」的事说出去。” 栗山凉不解:“可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那么清楚「组织」的事?” “首先,她了解的不是「组织」,而是「黑桃」。其次,谁说她是普通人?她可是为了给奶奶报仇,辞去工作,苦苦追寻「黑桃k」五年的复仇者。” ventus点头:“调查五年,就算普通人也会得到不少的消息。” “我要用「狩猎游戏」反向钓鱼,逼「黑桃主」不得不亲自现身。” 入夜。 待贺威睡熟,白计安起身来到会客厅。 看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他犹豫再三。 下定决心,白计安长叹一口气按下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白父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浑厚、深沉。 “儿子。” “爸。”白计安顿了顿,恳求道:“我有一件事想找您帮忙。” 第88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59 “哦?”白父一笑,“这还真是新鲜。” 他还以为自己的儿子神通广大,无论什么事都能独立完成呢。 “没办法,毕竟是贺威的领导,无论身份地位、年纪、共同语言,您都比我更适合出面。” “贺威的领导。你说的是市公安局局长林栋?” “没错。” 简单将近期发生的事复述一遍,白父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有什么问题吗?” “林栋那边只是一句话的事,问题在你们这边。他在工作和感情中间选择了后者,我相信他在做出决定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你再告诉他,工作的事我帮你办妥了,等一切结束,你可以回去继续做刑侦大队的支队长。你认为以贺威的性格,他能欣然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通过特权得到一切。况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从前你提出分手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一码归一码。人死不能复生,那件事我做了就是做了,即便我有能力销毁一切证据,但我没理由要求贺威和我一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如今他选了我,鱼和熊掌就能兼得。” 他改变不了既已发生的事,但动用一点白家的关系找回他的工作,绰绰有余。 “既然你决定,老爸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要明白一点,所有人都在看。如果你想让贺威像以前一样在市局靠实力说话,就要另想办法堵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去。” 挂断电话,白计安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生怕吵了贺威。 掀开被子,沁凉的冷风灌进被窝。 贺威不满地哼了哼,半睁开眼。 “计安……” 他伸手搂住白计安的腰,迷迷糊糊地贴了上来。 “你去哪了?身子好凉。” “渴了,找点水喝。” “渴了?” “嗯。” “知道了。明天我把水准备好放在床柜上,你就不用出门找水喝了。” 白计安欣然一笑,说:“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别客气。” 咕哝完,贺威趴在白计安的肩头沉沉睡去。 早上,白计安是被饭香叫醒的。 他揉揉眼,开门出去,只见贺威、栗山凉、ventus三个人围着厨房,一个做主食、一个准备配菜,一个在温牛奶。 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的模样,知道他们是自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手阔绰的白家少爷在俄罗斯办事,随身携带三名气质迥异的型男厨子伺候呢! 他回身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确定自己没睡过头,走上去说:“早餐而已,没必要这么丰盛吧。” 三人回头,贺威立刻放下锅铲,端一杯温水迎上来。 “喝点。” 白计安古怪地眨眨眼。 虽然贺威每一天都对他好,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就喂水。 等着他的,不该是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吗? 难道,这是求婚成功的福利? “这个解渴。” “嗯?” 贺威盯着白计安的鼻尖,左看看右看看。 还没来得及洗脸,白计安抗拒地抵住他坚实的胸膛,向后靠了靠。 “你干嘛?” “平时也不见你吵着喝。是不是莫斯科空气干燥,你不习惯呀?” 昨天晚上他随便扯的谎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他还以为那是贺威的梦话,早上起来会全部忘光呢。 白计安把空杯还给他,说道:“这里的湿度和樾安没差,昨天是意外,你不用太在意。还有,贺威。” “什么事?” 白计安歪头看着他身后即将冒烟的平底锅:“再耽搁,你的小糖饼可要焦了。” 为了不让白计安惨兮兮地啃黑饼,贺威连忙转身,抄起锅铲翻上一面! 金黄焦脆,计安提醒的时机刚刚好。 待白计安从浴室出来,坐到餐桌前。ventus问:“今天什么安排?” 白计安端起温牛奶抿了抿,说:“按照昨天说好的,凉去找catharina,叫她随时准备好把「黑桃」的事主动说出来。ventus联系你安插在藤原组的人。至于我和贺威。” 白计安扭头看他,说:“你第一次来,想去哪玩?” 贺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的他皱起眉心:“去大街上引猎物上钩太危险了。现在国际形势不好,这里并没有国内太平。” “没办法。如果总像在美国那样待在酒店不出来,袭击我的人则少之又少。” 在没有任何事发生之前,即便俄国警方看到暗网上的「狩猎游戏」也不能怎么样。 白计安铤而走险的毛病总是改不了,贺威愁地不行。 如今,他都快分不清「only alive」的条件,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至少想要到钱的人,都不会选择在暗处偷袭,要了白计安的性命。 “对了。”白计安道,“待会出去记得和我保持距离。” “什么?” 还要保持距离! “多远?” “最近十米,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贺威不想同意,但奈何白计安说的没错。离近了,的确会被躲在暗处的人发现。 伸手摸进内兜,贺威把属于白计安那只手表递给他。 “戴上,别走散。” 看着许久不见的手表,白计安愣住了。 他出国前特意把它收进表柜,就是不想让自己的行踪干扰贺威工作。结果,他还是帮他带过来了。 “真罕见。”白计安拿起手,拇指擦了擦表盘,“你居然没生气。” 之前明明以警告的语气告诉过他,下不为例。 贺威斜睨一眼手表,心叹他倒是想生气,可白计安见面就要甩了他,哪里肯给他作天作地求哄的机会?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彻底和好,再生气找事,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不过……贺威狠狠咬下一块饼子,恨不能找个白计安再也拿不下来的东西装上定位器。 早知道他就该找人定做一款指纹解锁的表带。让白计安一声不吭,瞒着他到处乱跑!叫他好找! 咕嘟嘟…… 半杯温牛奶一口下肚。 第88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0 看到栗山凉,catharina还期待白计安会来。 没想到自己的复仇会给白计安和贺威之间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应该和白计安道歉的。 catharina怅然地看着栗山凉,问道:“计安不来,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你别多想。他们俩现在好着呢!尤其贺威,天天粘着计安哥,掰都掰不开。” “那就好。” catharina没精打采的样子栗山凉实在担心。他不经意地别过头,自然挡住角落的监控器。 “我刚才讲的故事很重要,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现在是他们里应外合的紧要关头,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我知道。”catharina认真地看着栗山凉,“这里不比樾安,如果没有其他要事,你尽可能多跟在计安身边,别让他真的被「黑桃主」抓去。” 一个热衷人体实验的疯子,不是开玩笑的。 “放心吧,我们都在,ventus也在,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catharina点点头,直视栗山凉的双眼,伸手摸上自己的侧肋。 “聂开宇、聂夫人、壁纸后面,我好像在这见到她了。” 栗山凉震惊地睁大眼,忽然,catharina身后的铁门打开,女警走来,提醒道:“时间到了。” 离开前,catharina深深地看着他,手指悄悄点了点前胸。 侧肋、前胸,聂开宇、聂夫人,壁纸后面。 栗山凉若有所思地走到ventus车前,拉开副驾驶车门。 “怎么了?” 栗山凉扭头对ventus认真地说:“我知道「方块主」在哪了。” “什么?!你知道!” 「黑桃主」、「梅花主」和中川佑树手下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的「方块主」,栗山凉说他知道! “在哪?” 栗山凉指着临时关押catharina的监狱,说:“在这里。” 因为探视会被全程监控,每一次他和catharina都会用彼此明白的内容沟通。 不会特别放弃俄语或英语改用其他语言。 但会把想说的话改成一个故事,或者一段看似没有任何古怪的寒暄。 刚刚,catharina对他指了指侧肋。 那个地方他很熟悉,是一切的源头,是计安哥偶然看到的,纹在贺颜和朱艺雯身上的纹身。 而后,她又说聂开宇、聂夫人和聂家壁纸后面藏匿的,上一代「梅花k」魏敏英留下的「梅花」绝密资料。 暗指「方块」绑架聂开宇,企图用他的命和聂夫人换取壁纸后面的资料。 至于她走时指着自己的前胸,代表的是当初,他一个人上山营救聂开宇,偶然拽开一人的前襟,发现他身上恶魔羊头的纹身。 聂开宇被绑的事表面上看似乎和「梅花」关系匪浅,但最后,白计安和贺威抓住的是「方块j」、「方块q」和「方块k」,唯有「方块主」至今下落不明。 甚至连拥有一群亲信的「黑桃主」和「梅花主」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原来如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就是「方块主」。为了不被追杀,她完全可以用真实身份选择一处不会被轻易猜到的城市,犯下小错。 以小罪掩盖大罪,有吃有喝,还能保命。 不愧是精通算计的「方块主」,难怪「黑桃主」派人在全球各地怎么找都找不到。 ventus疑道:“catharina是这么确定她的身份的?” 四大分组,从「j」到「a」,真实身份全员保密,别说catharina,就连白计安也没见过「方块主」。 是男是女,哪国人,到现在都是谜。 栗山凉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把「黑桃主」和「梅花主」集结的事告诉她,恐怕catharina也没想特别和我说这件事。“ 尤其还是她没有办法验证的情况下。 栗山凉和ventus在车厢里琢磨了半天。 忽然,ventus说:“该不会是进监狱的第一天偶然间看到的吧!” “看到什么?” ”纹身,或者是洗掉的纹身,或者其他什么标记。” “但问题是「组织」的纹身会藏在比较隐私的地方,这样才能保证身份不会被轻易察觉。” “你没进过监狱不知道。”ventus无奈解释:“第一天全员要一丝不挂地接受检查。确保没人偷偷带进什么了不得的违禁品。” 栗山凉叹道:“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catharina无意间走了大运,遇到了「黑桃主」一心想杀掉的人。 “天啊,这也太巧了。” “可不是。”ventus道,“但凡换一天,她们都遇不到。” 虽然白计安一直没想和「黑桃主」抢人,但知道,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来的好。 “你那边呢?” 他进去找catharina前,ventus曾说留在车里,联系他安插在藤原纱里奈身边的人。 “挺有意思的。” ventus把手机递给栗山凉。 短短十秒的视频角度刁钻,但画面和声音非常清晰。 圆桌前共三人,分别是「黑桃主」,「梅花主」藤原纱里奈和一直等待「方块主」死讯,进而替代她的中川佑树。 “他的脸怎么这么白?” ventus哼道:“与虎谋皮,脸白都是青的。” 按照中川佑树的水平。他没尿裤子,就已经成功了。 栗山凉道:“看来他不太像是自愿和「黑桃主」合作的。” “大概是他为了阻止藤原智觊觎中川物产下了杀手。黑帮二当家藤原纱里奈想为亡夫报仇,吓得他只能找「黑桃主」这座大山挡着那杀人不见血的悍妇。” “可是这样,他岂不是要经常和想杀他的人见面?” 虽然活着,但从精神层面的压力上来说,和死了也没两样。 ventus笑道:“活该。” 第88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1 扎里季耶夫公园。 白计安戴着耳机,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听着ventus和栗山凉的汇报。 “怎么样?”ventus问,“有没有什么想法?” 一面是可能出现的「方块主」,另一面是随时都可能承受不住压力的中川佑树。 感觉人人都是突破口,人人都不像是突破口。 白计安长叹一口气,扭头回望从出门开始以他为中心,半径为十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贺威,说:“不知道。” “不知道?”ventus意外地看了看同样疑惑的栗山凉,说:“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些消极怠工啊?” 「组织」的事还没结束呢,竟然幻想提前过舒坦日子。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白计安翻身靠在栏杆上,叹道:“算不上消极怠工。我只是感觉不到他们两个人的价值。除非catharina能取得「方块主」的信任,除非中川佑树不愿继续和「黑桃主」、「梅花主」同流合污。否则,他们两个人到底能做什么?”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方块主」在监狱的消息放出去。但又不能用「红桃」的身份放消息。毕竟「黑桃主」想要杀了「方块主」找中川佑树取而代之的事,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是个秘密。 即便它早已经众所周知。 “这样吧。”白计安道,“叫你的人把「方块主」的下落神不知鬼不觉地宣扬出去。之后花些钱打听一下catharina说的那个人,把她的资料全部调出来,包括她的出狱时间,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方块主」。” “不用确定之后再通消息吗?” “不需要,左右我们要的,也不是「方块主」。” 虽然他也没想叫她跑掉。 但借刀杀人,站在悬空栈道上俯视众生的感觉,远比亲自手动来得好。 “嘿,是他吗?” 白计安寻声将衣兜里的手机音量降到最低。 右侧一行四名俄罗斯青年正站在四米之外的栏杆前,好奇地盯着他看。 “好像是,但我觉得亚洲人长得都很相似,看不出究竟是不是。” “你有照片吗?打开看看。” “谁会存那种照片呀?我又没能力抓他!” “等着,我有。” 四人围着一部手机看了半晌,终于,其中一人肯定道:“就是他,没错!” “要不要抓?” “你疯了?犯法的。” “可是,他好值钱的!” “但「狩猎游戏」是真是假谁知道?万一我们把人送过去,只是恶作剧怎么办?” “我也觉得是恶作剧,不然,当事人胆子也太大了,和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走。” “可要是真的呢!不抓岂不是亏死了!” 真是愁死了。 白计安抬手揉了揉山根。 大学还没毕业,上暗网,被金钱诱惑想抓他就算了,居然在扎堆在当事人的后面聊得这么大声。 难道他的耳机看起来降噪效果这么好吗? 还是赌他听不懂俄语。 忽然,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白计安低头一看,是贺威发来的信息。 「你还要玩多久?快离他们远点。」 白计安轻轻一笑,抬手敲打键盘:「可是我一个人闲逛很无聊。」 「我可以走过去陪你。」 「不行。你离我太近,我招不来人。」 …… 「你想招谁?」 白计安噗嗤一笑,念道:“小心眼儿。” 看着半天没有收到回信的手机,贺威急得伸长脖子,只见白计安捧着手机笑得开心,完全忘记身边还有四个不良分子盯着他,研究怎么用他换钱。 “啧!”贺威忍不住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去,在四人面前瞪上一眼,伸手拉过白计安的胳膊。 “你怎么过来了?”他们不是说好了,保持十米距离。 这才过了一上午。 “嘿!你们。” 白计安回头,只见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过来,指着四名青年,说了一串俄语。 大致内容是有人报警说他们行为鬼祟,不像好人。 白计安站在花坛后面。问道:“是你报的警?” 贺威双手环胸,露出“夸我”的表情。 “你怎么报的警?用英语?” 白计安落后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贺威掏出手机,点开翻译软件对他晃了晃。 “没想到会说多国语言还有这种弊端。” “原来如此。看来在机场回去找你。的确是我的失误,今后……” “今后没网。” “又不需要联网的。” “不需要联网的贵。” “钱不是问题。” “少,一般商店都没有。” “我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找人代购。” “白计安。”贺威伸手捏住他的脸,“我什么都不要,也不学,我就要你来找我,你必须来。”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没办法,谁叫我有人宠呢。” 瞧他理所当然的扬起下巴,白计安安心道:“很好。” 这般恃宠而骄,他养的不错。 “走吧。” 贺威问道:“上哪去?” “下一个景点。这里都被你报警了,还怎么逛呀?” 贺威跟在白计安身边,斜睨他上扬的嘴角,说:“说什么钓鱼,其实就是想带我出来玩。” 一上午,市中心各个景点白计安走遍了。 虽然相隔十米,但他又是买吃的,又是买气球。自己不吃,光付钱,等他一走到,老板就会叫住他,把白计安买下的东西递给他。 俄式煎饼、奶酪夹心馅饼、土耳其卷饼还有双拼冰淇淋……整个一碳水大爆炸,吃得他晕头转向,看到路过的流浪狗都要掰开嘴喂两口。 “还有。”贺威拎起手上的大礼盒,“你送我法贝热彩蛋做什么?” 还是全色一整套。 数量多的,老板欠身搓着双手,站在空荡荡的商品柜前,笑问他是不是中国来的代购。希望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今后合作。 他摆手说不是,老板还不死心,追出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给你最低价!!!” 白计安瞧着花花绿绿的手提箱,笑道:“这东西很火的,可以回去的时候当伴手礼送给朋友。” 第89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2 “回去?你是说寄回去吗?” 他已经决定留在外国,白计安去哪,他就去哪了。 白计安顿了顿,笑着说:“没错,等一个适合的机会,把它们全部寄回去。” “全部不行。”贺威道,“你送我的,我要留一个。” “我还可以送你。” “不,这是第一个,不一样。” 贺威忽然上前一步,绕到白计安面前,说。 “啊~张嘴。” 白计安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这里不比美国,不能在大街上亲。 贺威失笑:“我就纳闷了,不破案的时候,你这颗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呀?快点,张嘴,我保证待会贴上来的,你是我的吻。” 白计安迟疑两秒,照做前说:“你知道分寸就好。” “那当然。” 贺威火速拆开一颗夹心巧克力球喂进白计安的嘴里。 跟着白计安路过摊位的时候,他只觉巧克力的品相很好,味道未知。但想也知道,欧洲的巧克力,再难吃也难不到哪去。 白计安咬开裹满花生的黑巧外壳,浓稠的巧克力流心滑出来,甜得他倒牙。 “怎么样?好吃吗?” 白计安仓促地点点头,趁表情管理失控前,从贺威手里拿出一颗椰蓉口味剥开,喂进他的嘴巴。 “你也尝尝。” 咬开白巧外壳的一瞬,贺威抚上突突直蹦的脑门,笑得浑身发颤。 生生吞下,贺威的脸都红了。 “太坏了。” 知道甜,还专门挑了颗更甜的给他。 白计安举起一颗花生黑巧:“还是说,你想试试我这颗?” 贺威接过巧克力放回:“把「这颗」去掉。” 白计安一愣。 把「这颗」去掉是……还是说,你想试试……我? 反应过来,白计安瞬间失笑:“真是服你了。” 无论什么破车都能捡起来开。 白计安绕开他继续向前走,贺威紧随其后追上来。 “你干嘛?”白计安站定原地,指着后面,强调:“十米。” “还来!” “不然呢?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约会。” 白计安笑道:“不是。” 贺威点点头:“是。” “不是。” “是。” 他拎起手上各式各样的礼物。 “我有证据证明这就是一场约会。” 只不过白计安的爱好比较特别,喜欢和他分着走。 “计安。”贺威指着他身后的欧式教堂,“我们拍张照片吧。” 不止这些礼物,他还想多留些回忆。 “我们?” “没错,就是我们。” 贺威拉起白计安的手臂,直奔那雪白到一尘不染的建筑。 “不是我给你拍,你给我拍,是我们一起拍。” “要自拍吗?” “不,找人帮忙。” 贺威在来来往往的旅客中找到两个中国姑娘。 把手机交给其中一人,他提着礼物向白计安跑过来。 伸手揽住白计安的肩,贺威看着镜头说:“一定会拍得很好。” 把牛奶威化饼干分给她们,贺威低头看着照片,向白计安走来。 “看吧。”贺威翻转手机,“是不是很般配?” 白计安定睛看着居于屏幕中间的两个人。 是他和贺威。 笑得真开心。 “好看。”白计安爱不释手,“真好看。” 好看到他怀疑自己早时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味收集贺威的照片,忘记邀请他一块留下专属彼此的回忆。 “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贺威骄傲道:“早就想到了,成片这样,我一点都不意外。” “对啊。”白计安好奇道,“刚刚拍照的时候你就说过一定会拍得很好,为什么?” “因为我有眼光,不但找的媳妇好看,找的摄影师也厉害。” “她是专业的摄影师?”他怎么没看出来? “不,她是中国女旅客。” “嗯?” “中国女人,拍照都好看。” 白计安一愣,随即笑道:“你这是什么同胞滤镜?”他还是头一次见。 “真的。你别不信。” 小时候全家出去玩,他妈和他姐不管到哪玩都是拍拍拍,他和老爸景点都逛完了,回来一看,俩人还在原地设计pose呢! 还有微信朋友圈,但凡是女性发的,无论人物照还是风景构图角度都不错。 至少在他眼里,比他这种举起手机随手一拍的人强多了。 “更夸张的你想不想听?” “什么?” 贺威道:“在我们市局,连案发现场的照片,女警拍的都比男警好看。” 找角度好像是一种刻印在身体里的本能。 只要摸上快门,dna立刻就动了。 白计安安静看着和他回忆往昔,滔滔不绝的贺威。 「我们市局」吗? 果然,他找父亲帮忙的决定是对的。 傍晚,白计安和贺威回到酒店。 ventus和栗山凉一人抱着一桶泡面,对着播报新闻的电视,津津有味地吸溜。 “怎么回事?”白计安道,“早上做一大桌,晚上吃泡面,你们是不是把日子过反了。” ventus无奈道:“还不是怪你们俩。” 他和栗山凉本打算等他们回来一块吃,结果两只爱情鸟在莫斯科比翼双飞,压根就没有回巢的意思。 拖到天黑,他们俩也懒得下厨房了,索性一人一桶泡面,一壶水,结束战斗。 贺威把买来的特色零食放在两人面前,问道:“怎么不点外卖?” 栗山凉赶紧摆摆手:“我不想半夜起来吃饭。” 半夜? ventus伸手掏出一颗椰蓉白巧剥开。 在他扔进嘴巴之前,贺威道:“事先说好,吃了别怪我们。” ventus无所畏惧地咬碎它,硬是没品出任何不对。 再拿出一颗花生黑巧,他又尝了尝,确定没问题后,反问贺白:“怎么了?” 贺威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计安,说道:“这么甜,他居然没事。”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你忘了?”白计安道,“他十五岁就在美国定居,早习惯了。” “什么呀?”栗山凉好奇地凑上来,“很甜吗?” ventus摇头:“你不会觉得甜。” “那就是对中国人来讲很甜?” 得到肯定,栗山凉立刻拿出两大袋放到一边:“给聂开宇拿点。” 第89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3 此后一连几天,白计安除了按时注射余下的缓释药剂之外,都在玩。 他拉着贺威东晃晃,西走走,买买这,吃吃那,逛的贺威都没底了。 “计安。” “怎么了?” 贺威看着满桌的乌克兰菜,略显惆怅:“我们这样好吗?” 白计安有些懵:“什么好不好?你吃不惯?” “不是。我们从美国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不是说好帮栗山凉处理catharina的事吗?可自从我们到莫斯科,你拉着我天天逛街,根本就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呀。” 白计安切下一块烤猪肋肉,放进自己的嘴巴嚼了嚼。 “我的确是来帮忙的,但到这一看,凉处理的都很好。就连金钱支持,开宇也比我快一步……嗯,想了一圈,好像除了带你到处逛逛之外,真的没什么事。” “既然如此,我们去帮他们。” “他们的任务,自己都能处理。” “那我们就这么继续享受?” 他忙惯了,总觉得无法心安理得。 白计安叉上沾满酱汁的土豆洋葱饼放进贺威的盘子,说道:“无论是刑侦支队长,还是「红桃a」,我这样的,才叫领头人。” 从前贺威忙得天昏地暗,事事亲力亲为的样子,于自己的精力,于同伴的成长,都有弊端。 “他们能做的就叫他们自己做,遇到问题无法处理再来找我。而我,只需要倾听他们遇到的麻烦,判断这件事到底需不需要亲自处理,即可。” 贺威觉得白计安说的有些道理。 也许是他太着急,或者,是他和白计安和好后,每天都过得很悠闲惬意,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总想找点事做。 “放心。”白计安道,“我不会让你无聊太久的。” 他指了指窗外,问道:“你难道没发现吗?” “什么?”贺威扭头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你都不奇怪,为什么这三天我每天都会带你来这条街上吃饭。” “这条街好吃?” 白计安噗嗤一笑:“也有这方面原因。” “除了这方面呢?” 白计安若无其事切着猪肋排,说:“从你的角度看东南方向有一幢棕红色的公寓,从顶层向下数第五个窗子,从右向左数第二个……” 白计安还没说完,贺威道:“这是,catharina在里面遇到的那个人的公寓。” “没错。”他们两天前刚拿到的资料。 “所以你在蹲点?可是,距离她出狱不是还要一个月?” “但ventus的人已经把消息放给藤原纱里奈了。估计这几天,「黑桃」或「梅花」就会行动。” 「方块主」既已知道自己被追杀,除了躲进监狱之外,必然还留下其他保命的证据。 “为了推进研究,中川英士在世时期的「梅花」只能依附「方块」提供的资金。” 贺威道:“所以说,当时「梅花」与「方块」的联系必然紧密。或许紧密到,「梅花」的下一步计划,他们都一清二楚。” “自信点。”白计安道,“是一定清楚。” “但「方块主」只身一人,既不能用手上的资料威胁藤原沙里奈,还不能依附警方。” “如果警方知道她为了给「组织」敛财都做了什么的话,无论她走到哪里,都逃不过死刑或终身监禁。” “简直就是死胡同。” 这么一想,贺威到觉得「方块主」是急中生智。 现下的状况,频繁犯一些小错入狱,的确是保命的好办法。 “现在我们把消息放出去,无论藤原纱里奈,还是「黑桃主」都没办法去监狱里抢人,心有不甘又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搜她的家。” “如果出现了,我们直接上去把东西抢回来。” 计划本身简单粗暴,但实际操作起来,堵人是个不小的问题。 幸好公寓附近有条开满特色餐厅的巷子,否则,他大概就要在目标对面买一套房子了。 白计安拿过饮料喝一口,看着从刚才就直勾勾盯着公寓的贺威,说:“就是因为你这职业病,我才忍了三天没和你讲。” “我担心漏掉。” 白计安拿过手机递给贺威,“看吧。” 贺威看着一切如常的手机,不解道:“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上面有监控或监听。 “什么都没有就对了,但凡有,我会收到一条类似微信的空消息。” “空消息?” “没错。” 贺威看着突然出现的提示,点开。 “是……这样的消息?” 白计安抬起头,只见前一秒他刚刚收到一条空消息! 白计安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把餐布扔到一边,起身道:“走,来了。” 还真是! 贺威立刻跟上他,忍不住吐槽:“你这不慌不忙地擦嘴,我还以为不是呢!”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应该……”贺威语塞。 也是,依他媳妇的性子,除非他受伤。不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形容的就是他这类人。 白计安和贺威火速到达公寓楼前,上楼前,贺威随手拍下正门口黑色轿车的车牌号。 三步并作两步,体力更好的贺威率先冲上四层。 他背靠墙壁,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向走廊尽头的公寓门看去。 木门虚掩,里面传出微弱的脚步声。 白计安侧耳倾听,片刻,终于有说话声传出。 是日语。 藤原纱里奈的人? 白计安向贺威摇摇头,沉默地比划着:“或许一半是藤原组的人,一半是「黑桃主」的人。小心,可能有枪。” 贺威颔首,指了指耳朵,比划回道:“我先确定人数。” “不用。” 白计安指着贺威背上的双肩包。 “打开。” 贺威莫名其妙地拿下背包。 这几天他们每天出来逛街,白计安都会叫他带上背包。 本来以为是一些随身携带的必需品,他也没在意。 但如今,既然白计安带他连吃同一条街三天有背后的原因,那么背包里也必定大有乾坤。 翻到军用烟雾弹和带有红外热成像技术的眼镜时,贺威还算淡定。 第89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4 直到,他在包底摸到了若干催泪弹和mark ii手榴弹。 难怪他觉得白计安的包很沉。 贺威握着手榴弹晃了晃,比划道:“怎么回事?” 白计安懒得解释,潦草回复:“防身。” “哇。” 好清新脱俗的理由啊! 他见过准备各式刀具、电击棒、手枪防身的,还没见过谁用二战时期美军最常用的手榴弹防身。 这都能攻下一条街了! “别计较那些了!” 白计安指着手榴弹,表情警告他放回去,换成烟雾弹。 “把眼镜扔给我一副。” 全程比划制定计划,贺威嘴角含笑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白计安,他总是严肃不起来。 好像待会他们做的只是一场游戏。 时机成熟,随着白计安一个手势,贺威转身向虚掩的门缝抛进一颗烟雾弹。 两人迅速移动到门前,防止里面的人慌乱下跑出来。 两秒,烟雾充满整个房间。 趁惊叫声没有引来更多的人,贺威、白计安迅速闯入,夺走敌方捏在手里的资料。 根据ventus手下卧底提供的成员资料,藤原组的人都会佩戴一条帮派徽标的金属吊坠。 在红外热成像下,身体和金属首饰的颜色不同。 白计安扫视彻底失去方向的五人,从中找出三人隶属藤原组。 那么另外两个。 白计安拍了拍贺威,敏捷回身,二选一,给了一拳。 贺威会意,立刻跨步上去,踹倒余下那人。 随后,两人趁乱跑出来,从楼后离开。 贺威道:“资料都拿到了,为什么打他们?” 白计安笑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跟着我打?” “你让的,我听话。” 白计安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管他为什么,先做了再说。 “我打的都是「黑桃主」的狗。” “这么说,另外三个是藤原组的人。” “没错。”白计安道:“你说,等到烟雾散了,被打的两个人会不会把另外三个人没被打的事告诉「黑桃主」?” “任务失败,大概率会说。”贺威顿了顿,恍然笑道:“你想离间他们?” “这点小伎俩还不至于让「黑桃主」和「梅花主」反目,但哪怕一根怀疑藤原纱里奈的刺扎进去,也够「黑桃主」琢磨两夜的。” 毕竟曾经的「梅花」和「方块」交往甚密。 「方块主」留在家中的资料丢了,自己的人还被打,「黑桃主」怎么也要想一想,是不是藤原纱里奈有事瞒他了吧。 吸取经验。 回家前,白计安特别为ventus和栗山凉打包了晚餐带回去。 推开门,ventus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关藤原组的最新新闻。 白计安把外卖放在茶几上,问道:“凉呢?还没回来?” ventus嗯了一声,说:“catharina那有些事需要他处理。话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 ventus扭头看着贺威手上的战利品,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什么?” 白计安天天拉着贺威到处吃饭的目的他知道,如今看来。 ventus腾地一下站起来,拿过资料翻阅。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葡萄牙语,ventus烦躁地皱起眉毛。 “给你。”他可惜地耸耸肩,“我看不懂葡萄牙语。” 白计安接过,贺威惊道:“你会?!”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点头:“汉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俄语、阿拉伯语、日语、韩语。精通的只有这九国语言。其他的,我还没来得及学,只能说上几句非常简单的。” 贺威目瞪口呆。 一时间,他真感觉自己认识白计安十四年都浪费了。对他能力的认识竟然如此浅薄。 “计安。” 白计安伸出食指挡在贺威的唇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觉得不够了解我,是我没和你主动交代。” “这也不需要主动交代吧。”ventus道,“从出生开始,他就在四国语言下成长,你不知道吗?” 就连他一口流利的汉语、英语、俄语、法语,都是搭了白计安的顺风车。 白父白母加上他爸,为了让白计安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学会多国语言,法语对英语,俄语对中文地交流。 别提多乱了。 要不是他们俩脑子都不差,早就被这帮大人念迷糊了。 贺威左右看看白计安和ventus,又想起栗山凉也会四国语言。 只不过他是英日混血,天生就占了俩。后来又遇到白计安和catharina,又占了俩! 而他,除了母语就只会英语,且毕业后一半还给老师,根本算不上精通。 和白计安的差距使贺威心焦不已,恨不能现在就找几本小语种教科书塞脑子里。 “你怎么了?” 扭头对上白计安疑惑的双眼,贺威脑子宕机,直言:“计安,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白计安眨眨眼,诚实道:“因为脸。” “还有呢?” “身材。” “还有?” “气质。” “还有?” “体力?” …… 白计安被他看迷糊了。 他合上文件,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贺威定睛看着他,嘴角向下撇撇。 “没事。”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卧室,一头扎进枕头上,回想白计安的答案,哭丧道:“只有脸和身材吗?” 难道他是白家少爷相中的可口点心吗? 白计安不解地歪了歪头,问ventus:“我说错什么了吗?” 旁观者ventus深深地点点头:“不仅错了,还很离谱。” “什么意思呀?” “他大概是听到你多才多艺,产生了没必要的自卑心理。不明白像你这样有钱有颜样样精通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平凡的他,所以……” “不是。”白计安打断他,“贺威哪平凡了?中国军人那么多,多少人想当特种兵都无法通过严苛的选拔。即便进去了,又有几个能成为百发百中的狙击手。还有,他年纪轻轻靠自己当上市局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功绩常年霸榜,怎么到你嘴里就平凡了?” “哎哎,你怪我?不是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才呀,又脸又身材的。” 白计安愣了愣,说道:“他不是问为什么喜欢吗?” 「为什么喜欢」不是问第一次见面吗? 第一次的确是看脸啊! 第89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5 推开房门。 看着趴在床上郁郁寡欢的贺威,白计安忍不住想笑。 幼稚,但他怎么就这么稀罕呢? 白计安站在床边,双手环胸,叫道:“贺威。” …… “贺威。” 嘿,他还上劲了! 秉持逮到便宜没有不占的道理,白计安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贺威的身上逡巡。 看熟了,该上手了。 他找到一处空位坐下,伸手抚上贺威宽实的背肌一边摸一边说:“你是睡着了吗?小贺护士。” 敏感的肌肉颤了颤,贺威蹙起眉头,回身,一只手搂住白计安的腰把人从右边抱到左边。 经历一番天旋地转,白计安摔倒在床的另一边。 他惊讶地看着贺威,说:“刚才,我是从你身上翻过来的吗?” 贺威侧卧在床,左手撑着脑袋,点了点。 “说。”贺威右手搭上白计安的腰,“你刚刚怎么了?” “我怎么了?”白计安笑了,“我还想问你呢?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呀?” 难道被对象说喜欢脸是什么不好的事吗? 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是全球每个物种的期望吗? 贺威嘴角向下撇了撇,故意躲开对视,十分违心地嘟囔道:“我没生气。” “哎。”白计安叹道,“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有什么本事视作理所应当。只看得见别人会的,自己不会的,然后就自怨自艾,否定自我,平添苦恼。” 白计安伸手捏住贺威的脸蛋扯了扯:“从前我也没见你有内耗的毛病呀?突然的,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国外的我太耀眼,闪到你了?” 贺威真诚地摇摇头:“国内的你也很耀眼。”时常让他看不到别人。 “是哦。”白计安可惜地啧了一声,“可惜你不是。” 贺威失落地垂下眼,白计安又说:“你是刺眼。” 他抬手遮住双眼,好似贺威的头顶真有一盏扎眼的大灯在晃他。 “哎呦……真亮,我都没办法好好看你了。” 瞧他这副戏精样儿,贺威强压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道:“白计安,你欠收拾是不是?” 白计安拿开双手,失落地叹气:“今天不行,我得熬夜把文件翻译出来。” 贺威理解又不理解:“我还以为你想要的。” 这下轮到白计安懵了:“我什么时候表示想要了?” “刚才呀,你不是叫我……” “叫你什么?” 似乎嫌称呼难以启齿,贺威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护士。” 白计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怎么了?”贺威被他笑得心慌。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计安笑他,笑成这样。 “天天问我脑袋里装了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又装了什么五彩斑斓的东西?” “什么意思呀?护士,你不是想玩cosy?” 白计安伸手拍拍贺威鼓鼓的胸肌,说:“如果有你的size的衣服,我愿意。” 白计安乐得停不下来,贺威急得赶紧制止他,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呀?”他怎么越来越懵呢? 白计安转身从床柜里拿出一支缓释药剂举到两人中间。 “我说的是注射,你说的是什么?” 贺威的脸瞬间憋红了。 片刻,他一把夺过注射剂,拉起白计安坐正,咬牙切齿道:“我说的也是。” …… 白计安震惊地睁大眼,银针慢慢刺入皮肤,他盯着聚精会神的贺威勾起嘴角。 入夜。 四人围坐茶几,左手一杯提神咖啡,右手几页文件纸。 栗山凉举起手机对文件拍一张。 看着不断被翻译出来的英文,叹道:“现在的翻译软件做的真不错。” 一张纸怎么说也有千字,语句不通的地方不超十处。 贺威摇头:“我这边的废话比较多。” 栗山凉斜眼看过去,“我们不是一个软件吗?” “我翻译的中文。” 栗山凉恍然地点点头:“难怪。” 吸取经验,ventus果断选择英文,叹道:“看来中文还是太全面了。” “不止。”栗山凉看着对面双手空空,一目十行的白计安,羡慕不已:“还有计安哥。” 白计安听到他们议论自己,说道:“觉得麻烦可以不做没关系,这些东西,再给我一个小时即可。” “然后再花一个小时给我们讲一遍?”ventus摇摇头:“算了,我们还是自己看吧。看多少算多少。” 整个文件从内容上区分,一半是十年内「组织」的财政支出明细,另一半是「方块主」根据其他三大组的需求,分析出近几年「组织」干部以上的人员变化。 看着她通过「黑桃q」在「组织」的细微变化找出全世界在某个固定时间段发生的蹊跷事故,判断「原黑桃q」已经死于美国商场的一场人为制造的爆炸案中,白计安面色凝重。 “看来「方块主」不是个普通人。” 栗山凉将翻译完毕的文件上传平板。 他反转电脑,说:“她竟然在两年前就识破了中川物产会长的秘书藤原智和「组织」有关。还曾说,「梅花」似乎在打一个不得了的主意,企图将「方块」从「组织」中割裂出去。” ventus皱起眉毛,他有些看不懂了。 “她到底是「方块主」还是占卜师。怎么什么都知道?” 白计安道:“记录「红桃」的那张在谁那?” “我。” 三人看去,贺威盯着翻译,脸色不算太好。 想起自己为了走进「红桃」都做了什么,白计安有些心慌。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上面都写什么了?” 贺威将纸递给他:“三年前,她发现「红桃主」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其他的没写什么。” 没写什么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白计安不信贺威的话,拿过文件纸一看。 上面清晰记载着「红桃主」喜欢收藏人体器官的爱好。 并且骂过「红桃」比「黑桃」还丧心病狂,需要十颗人心做投名状。 “贺威,这个我可以解释。” 贺威摇头:“你不用解释,我能猜到。” 白计安说他不会杀人就一定不会,他相信他不会骗他。 第89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6 “既然你相信我,也不需要我解释,那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贺威回神,直言:“我只是在想,你为了接近他们付出了多少。” 十颗心脏,不是牛的,不是马的,是人的。 不杀人的情况下凑齐它们有多难,不用他去做,光是想想也知道。 贺威长叹一口气。 在机场,白计安抱着他,哭着说自己连累了他。 结果到头来,如果没有贺颜的事,如果他没有被列入暗杀名单,白计安完全可以享受奢侈的人生,不需要卷入纷争,做到如此。 他们之间,到底谁在连累谁,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加一点。”栗山凉毫不客气地说:“我遇到计安哥的时候,他已经交上投名状,成为「红桃」的一员了。” 凑热闹不嫌事大,ventus继续加码:“这事是他在英国做的,我远在大洋彼岸,也没帮忙。” 眼看贺威越来越蔫,白计安赶紧说:“catharina在,她有帮忙。” “那时候你们刚认识吧。她一个普通的健身教练,扛尸体、挖心脏的事能帮你到哪去?还不得你自己办。” 白计安一个锐利的眼神射过去,ventus立刻抬手在唇前一拉,表示从此,与之相关的全部话题,他一概不知。 “那之后你怎么做的?”贺威道,“记载说「红桃主」有收藏人体器官的爱好,所以需要准备很多可以保护器官不腐的设备,但你篡位后她并没有发现,你做了什么?” “这没什么难的,我只是模仿他定期向「方块」申请拨款,保存他的收藏室而已。” 栗山凉惊了:“「原红桃主」的收藏室还在?” “当然。”白计安道,“这可是证据,我怎么可能销毁。” “在哪?”他还没有去过。 “说起来真的很巧。”白计安抬眼道,“北爱尔兰。” “英国!” 白计安颔首:“除了十颗人心做投名状进入「组织」是最简单的方法之外,地理位置也是我选择代替「原红桃主」的原因。另外,还有这个。” 白计安从内兜里掏出一张卡。 “这里面的每一分钱都来自「方块」。” 贺威问:“那,「原红桃主」呢?”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ventus和栗山凉不由紧张起来。 “死了。”白计安直言,“被catharina当做特训成果,杀了。” 贺威点点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知道了。” 白计安沉思片刻,忽然说:“等catharina的事定下来,我们去英国吧。” 那里有他家祖传的别墅,有他成人后用第一桶金购置的城堡和马场,有停靠在海岸边,随时等他出海的游艇、等他飞行的直升机…… 还有好多好多,他都想带贺威去体验。 贺威眨着眼睛,回想曾经白计安在国外,因为时差,每天和他通话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每一次他问他在哪,他不是说在英国,就是在回英国的路上。英国好像是他的主场,是他大本营的所在之处。 而且,刚刚他说「原红桃主」的收藏室也在英国。 “好。”贺威点头,“等我们处理好这的事,一起去英国。” 看着突然达成一致的两个人,栗山凉愣了愣:“你们不回樾安了吗?” 他本打算结束catharina的事,和他们一块的。 ventus抬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说:“我要接韩哥和彤彤回美国,你和我一块回去。” 栗山凉不解地看着贺威:“你不用回去上班吗?” 他虽然不懂警察的工作有多忙,但聂开宇曾说,他们两个忙起来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他在,聂开宇一周能在单位对付三夜。结果,贺威这边好像个没事人。 ventus轻叹一口气,正打算教育他小孩不要管那么多,结果贺威毫不避讳地说:“我辞职了。具体原因太多懒得说,你知道就可以了。” “……辞职。” 意识到白计安带贺威回英国是要定居,栗山凉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聂开宇的关系,他今后恐怕会留在樾安生活。 catharina在莫斯科服刑。即便刑满出狱,也会回到市中,努力回到原本的生活。 ventus、韩哥和彤彤回美国继续生活。本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的计安哥,也要带着贺威远走高飞。 他们一家人有各自的生活。难道一切结束之后,各奔东西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为什么他会害怕这天的到来,甚至想甩了聂开宇,回到和白计安、catharina还有ventus、韩哥一起生活的时光。 ventus一眼看出小栗子在愁什么,叹道:“怕什么?一张机票的事,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 “而且。”白计安指了指资料,“事情还没结束,现在想以后分开的事,太早了。” 况且,他已经拜托父亲留下贺威的职位。不久的未来,他一定会陪他回去,看他重新穿上那身象征着荣誉的警服。 “是啊,别唉声叹气的。”ventus趁势拉回局面,“赶紧看资料,找找下一步的灵感。” 栗山凉失落地点点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余下的资料上。 白计安低头扫视写满「红桃」的那页纸,直到结尾,他发现「方块主」的记录还没完。 他扭头看向贺威,果然,余下的还在他手上。 白计安伸手过去,“你这份给我。” 贺威握住他上来碰纸的手,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自己看自己的。” 他想多了解「红桃」的事,哪怕里面的内容都是「方块主」的推测。 “毁尸灭迹?” 贺威扭头看着白计安。 “你在病房里和我说「红桃」代表调和,负责处理另外三大组留下的烂摊子,就是这个意思?” 白计安如实点头。 “那你真的帮他们处理好现场,让警方无法破案吗?” 白计安点头又摇头:“事实是一半一半。” 第89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7 “如何一半一半?” 白计安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故意留下能让警方破案的证据,那样会暴露自己。所以,我会一边处理,一边收集。全部存起来,等到最后。只可惜,「原黑桃主」被杀,自那之后,「黑桃」就很少联络我们,得到的证据也就越来越少。” “难怪。”贺威道,“在樾安我都没有见你们去处理过。” “处理过两次。一次是catharina做的,一次是ventus。当时我在你身边,凉也在樾安,不方便出国。” “死的都是谁?” “一个商人一个政客,后者的死讯还上过新闻。” 贺威意味深长道:“动作还真大。” “大吗?”ventus理所当然,“我每次接到的任务都在这个水平线上。” 栗山凉道:“你是特工,他是樾安市的刑警,这怎么比?” 压根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什么话?”白计安道,“如果贺威不从特种部队退下来,他在边疆做的也是保家卫国的任务。” ventus趁机拦住栗山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娘也一样,你计安哥刚被求婚,现在护短得要命,别和他一样。” 栗山凉撇撇嘴,斜了一眼贺威。纳闷这家伙上辈子都干了什么,这辈子能让计安哥如此死心塌地地喜欢,怕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他低头,一张张翻阅资料,忽然,他眉心一皱,说:“这是什么?” 三人抬眼一看,只见一整张纸的表格上罗列着三十几人的名字,名字后面还陆续表明性别、年龄、国籍和一串无规则的数字。 “重点在这。”栗山凉用铅笔圈上一圈。 只见圆圈内的三个名字分别是阿尔伯德·爱因斯坦、玛丽·居里和尼古拉·特斯拉,后面标明的性别是男、女、男,年龄分别是76、66和86。 ventus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些大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贺威道:“不仅如此,名字后面的数字还是他们死去时的年龄。” 白计安紧盯余下的三十几人,皆是完全陌生的名字。 ventus道:“会不会是重名呀?” 栗山凉不信:“重名会连性别和年龄都对上吗?” 这也太巧了吧。 况且,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愿意顶着巨大压力,和历史上的名人取一模一样的名字吗? 贺威指着表格上下,说:“这里还有三对名字像兄弟一样的。” 白计安伸手拿过资料,将后面注明美籍的全员名单列出来交给ventus:“联系一下,看这些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看着拿起手机走到一旁的ventus,栗山凉问:“计安哥,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白计安遗憾地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他需要等ventus向美国联邦调查局要一个结果。 栗山凉垂眼看着纸上一排排姓名,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令他全身不适。 “重点是后面这串数字是什么。”贺威道,“上面没有单位也没有特别注明,恐怕是「方块主」故意这么记录,以防资料被他人窃取,发现隐藏其中的秘密。” 看着每一串数字后面都连着三个零,白计安猜道:“该不会是钱吧?” 毕竟「方块主」的主要职责就是为「组织」敛财。 栗山凉道:“但上面没有单位。” “还需要什么单位,世界上还有比美元通用性更强的货币吗?” “……美元。” 贺威和栗山凉低头一看,只见第一行第一个人名的后面标注的数字是:「」。 简单换算,栗山凉惊了:“四百多万一个人,这么贵!” “这还不算什么。” 白计安指着尼古拉·特斯拉名字后面,标注的是:「」。 他讽刺一笑,叹道:“特斯拉一生致力研究,光是专利发明就取得了大概1000多项。结果活着的时候没有腰缠万贯,死后的81年,竟然被记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名单上,标出天价。” 人名、性别、年纪、国籍、价格……处理过太多相似案件的贺威严肃道:“他们在贩卖人口?” 栗山凉不解:“怎么卖?” 他还没见过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的人贩子,贩卖人口贩卖到历史人物身上。 贺威指着名单右上角,用钢笔手写的年月日。 “这个时间,我不会忘。” 白计安定睛一看,念道:“一周年。” 栗山凉伸头看去,问道:“什么一周年?” “我姐去世。” 贺颜……栗山凉恍然:“所以,这个时间如今的「黑桃主」已经坐上了「黑桃q」的位置……你们的意思是,他盗取历史名人的基因制作了克隆人!” 这也太疯了。 “计安!”ventus快步走来,面色凝重,“名单上的人全部查到了。” “这么快?” “因为他们都在同一个归类里面。” 三人屏住呼吸,仿佛在ventus说出正确答案之前,结果已经在脑袋里呼之欲出。 “全部死亡。” ventus坐上沙发继续道:“资料比较多,最快也要明早才能收到。不过,我提前问了一下。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很普通的公民,做着普通的工作,从生到死没有特别的成就。至于被选上,记录在这份文件的原因,不详。” 栗山凉叹道:“也正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价格才会相对低廉。只是,如果我们猜测的没错,那么「黑桃主」要这些普通人的克隆体做什么?做富人续命的必需品,随时等着被掏心挖肺?” 这种说法他时常在各种地方听到,只是没亲眼见过,不知真假。 倒是他身边的两个有钱人,白家和聂家迄今为止,都很正常。 “不止治疗,还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ventus看着故弄玄虚的贺威,问道:“什么是不可能的可能?” “就是老祖宗玩剩下的,研究如何才能永续青春、成为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身。” 第89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8 “这么玄幻?” 白计安道:“别这么说。虽然现下听起来的确天方夜谭,但历代皇帝也并非单纯贪恋世俗荣华富贵的庸人。万事皆有可能,时间倒退千年,那时候的人可不会想到我们现在过着与当时截然不同的生活。” “也是。”ventus赞同,“如果人人都想着某件事不可能发生,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奇奇怪怪,有用无用的发明了。” “还真是执着。”栗山凉摇摇头。 永远活着真的有那么好吗?他无法理解。 “先别把思维定下来。”贺威提醒道,“以上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具体证据。” “那就想办法去证实。” 贺威用警告的眼神看着白计安:“次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你是没别的办法了吗?” 白计安无辜:“我还没说用什么办法呢。” “用什么?” “用我……” “白计安!” 他就知道,白计安一定在打暴露位置,引「黑桃主」上钩的主意! 对方具体实力不详,他敢不敢再莽一点? “我还没说完。”白计安无奈道,“用我们手上的资料。” 虽然他现在的确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对付「黑桃主」,但用资料吓吓他们,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与此同时,日本京都。 「黑桃主」用布条蒙住双眼,右手持着滴血的黑底红纹武士刀,居于擂台中央。 他赤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死尸,喝道:“下一个。” 话落,并列守在擂台旁的一列人中,为首的第一个人提起手中的武士刀,面无表情地走上台。 随后,台上利刃相对,叮叮咣咣地碰撞声,时而清脆、时而刺耳。 “喂。”肩纹鬼面的男人低声对身旁的同伴低语,“这是第几个了?” 同伴低头看着张开的五指,沉吟片刻,说:“第八个。” 鬼面男皱了皱眉,盯着守在擂台旁一行长相相同的克隆体,说:“他该不会要全部杀光之后才停手吧。” “但愿他只是想杀他的人。” 闻言,鬼面男心脏一沉,惊道:“他还敢动我们?!” 同伴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从开始就被「黑桃主」叫来观战,脸色阴沉的藤原大姐头,叹道:“谁知道呢?” 心里不愿却还是来了。 依照他们对藤原二当家的了解,把这事放到从前,无论谁说,他都不会相信。 刀光直下,鲜血飞溅。 鬼面男看着第九个倒下的克隆体,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恶心起来了。 明明和人一样,是有意识的独立个体,结果被人当成稻草人和木桩子练刀。 半个小时,一刀一个犹如对待牲畜般杀了九个克隆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自从那天,台上的男人来到藤原组,这里就没有一天让他们感觉到安心。 踏进他们的地盘还能将全员威胁至此的,此人实乃头一份。 “喂。”鬼面男抚了抚手臂,问道:“大当家什么时候来?” 同伴古怪地看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吓傻了?大当家有大当家的地盘,这里一直是二当家做主。” “废话,我进来五年,这里谁当家我能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二当家压不住这个男人,希望大当家过来,起码我们能得到安全。” “行了,你有点志气,别像东京来的那个不成器的。隔老远我都看到他全身发抖。” 鬼面男伸脖子看去,只见中川佑树坐在藤原纱理奈左侧,脸色铁青。 “你说我像他?”鬼面男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随即放回,说道:“少恶心我,我的脸可没像他那样。” 话落,身后骚动渐起。 鬼面男回身,只见前几日去俄罗斯执行任务的兄弟从大家中间挤进来。 瞧他慌张的模样,鬼面男疑惑地咕哝一句:“这是怎么了?” “失败了吧。”同伴道。 “什么?” “莫斯科的任务。” 想起任务和台上的男人有密切关联,鬼面男惊呼:“什么!” 刹时,全场的目光向他投来,鬼面男扭过僵硬的脖子,只见台上的男人抬手一挥,甩净刀刃的同时,伸手扯下眼前的布条。 以为性命难保,鬼面男两眼一翻,昏死在人群中。 「黑桃主」冷冽的眼神在藤原组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最终定在藤原纱理奈身旁的人身上。 “回来了。” 他举起长刀收进精美的刀鞘,跨步下来。 前来汇报的男人看着他的脸,犹如毒蛇般的双眼下展露着鬼魅的微笑。 是那么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黑桃主」伸出沾血的手向他勾了勾,“那女人藏得资料呢?” 男人垂眼盯着他惨白的大手,忽地,一滴血落在地上。 啪嗒! 男人双腿发软,砰地一声坐在地上。 「黑桃主」眯了眯眼,扭头问道:“你的人最近是怎么了?” 怎么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一样,不是昏厥就是摔倒。 “你问我?”藤原纱理奈斜睨守在擂台下等待被他屠杀的克隆体,“倒是你,突然搞来一群长相别无二致的怪物来这是做什么?” 想威胁恐吓她? 还是杀鸡儆猴? “我能做什么?” 「黑桃主」把刀扔在中川佑树腿上,转身坐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面对一众他人生中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不过是一个一心钻研奇迹的科学家忍不住向朋友炫耀自己的作品罢了。” “作品?”藤原纱理奈扭头看他,右手直指堆在角落的尸山,“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作品的?” 「黑桃主」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反问:“有问题?” 自从制出第一个克隆体,他就是这么处理残次品的。 藤原纱理奈冷道:“没问题,只不过今后你想杀便自己杀,不要叫上我。” 见她起身要走,「黑桃主」一把抄起中川佑树怀里的刀横在藤原纱理奈面前。 见此,守在门口的藤原组立刻紧张起来。 身后一众人蓄势待发,「黑桃主」似没看到一般面不改色,反倒是动了动手腕,用刀鞘敲了敲藤原纱里奈的锁骨,淡声说:“坐下。” 第89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69 藤原纱理奈垂眼看着胸前的刀鞘,眼含怒意。 竟然在藤原组众人的眼前不给她留任何情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她手握雪白色的刀柄,用锐利的眼神瞪着「黑桃主」,低声命令:“把刀放下。” “生气了?” 藤原纱理奈眯了眯眼,手下刀穗轻轻摆动。 “啧啧,太严肃的女人是不会讨男人喜欢的。”「黑桃主」放下刀鞘,扭头对脸色苍白的中川佑树笑道,“你说是不是?” 中川佑树一怔,立刻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知道……”「黑桃主」故弄玄虚地顿了顿,问道:“难道从前一起工作的时候藤原社长没有和你聊过他的老婆吗?” 藤原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中川佑树皱起眉头,心里大骂「黑桃主」不是东西!明知道藤原纱理奈记恨自己杀害藤原智的事,还偏偏拉着他几次三番地光顾藤原组。 有一群克隆体做肉垫,他惹急了藤原纱理奈不要紧,自己就惨了。 “明天早上有股东大会,今晚我会启程回到东京。” “哦?”「黑桃主」遗憾道,“要走了?可是藤原二当家照顾不周呀?” “跟那没关系。”中川佑树忍着性子重复,“明天早上八点,公司召开股东大会。” 「黑桃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道:“股东大会,中川物产高层都要出席对吧。” 中川佑树的不安在眸中一闪而过,果然,下一秒,「黑桃主」说:“我和你一块。” 藤原纱理奈疑惑地抬起眼,她从未听说「黑桃主」本人已经进入中川物产的领导层。 “虽然,现在的我还没有正式身份参加股东大会。但,”「黑桃主」笑眯眯地看着中川佑树,说:“你应该不介意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参与进去吧。” 如晴天霹雳。 「黑桃主」帮他的目的是为了中川物产,中川佑树从一开始就清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做事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还以为他会和自己耍些诡计,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他斗智斗勇的机会。 当着藤原纱理奈的面直接要,简直就是蛮不讲理的土匪行为! “怎么?”「黑桃主」敛起笑容,“你不愿意。” 犹如死神降临的压迫感震得中川佑树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 很明显,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答案。 好或死。 中川佑树不动声色地深呼一口气,说:“我知道了。但目前公司里没有空缺的高位可以给你,只能让你委屈一下,暂时跟着我,以特助的身份。” “没有了?”「黑桃主」斜睨一眼藤原纱理奈,说道:“那么现在,坐在藤原社长位置上的人是谁呀?” 中川佑树如实回答:“是之前的副社长,河村幸男。” 「黑桃主」遗憾道:“既然如此,好吧。” 说着,他像抚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中川佑树的后脑勺,看着被自己吓到腿软的男人,说:“等下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块走。” 话既已出,即便有千百个不愿,他也无法拒绝。 此时此刻,中川佑树抬眼看着「黑桃主」冷峻到毛骨悚然的脸,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要的资料呢?” 一晚上第二次相同的问句。区别在于,第一次,他向男人伸出的是手,而这一次伸出的是刀尖。 滴血的白刃近在咫尺,男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求救般的眼神仰望藤原纱理奈,希望他们的二当家可以保他一命。 藤原纱理奈伸手搭上刀脊把刀按下,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 将莫斯科发生的一切讲来,男人跪在地上,无助极了:“二当家!我真的不知道来抢东西的人是谁。他们使用了烟雾弹,短短两秒就把那女人的单身公寓弄得满是烟雾,没有装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人挨了打,抢东西的人也逃走了,资料也不见了。” 藤原纱理奈单手挑起男人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挨打的人没有你?” 男人立刻摇摇头,转眼看向「黑桃主」,不语。 “原来,我这么招人恨。连抢资料的人都盯着我的人打,半分不动藤原组的人。” 「黑桃主」垂眼,用看垃圾的眼神盯着男人,阴沉地反问。 “该不会是你们搞的鬼吧?” 男人倒吸一口气,连忙后退,“不,我们没有!去都一块去了,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黑桃主」被他吼得耳膜痛。 他抬手不悦地掏了掏耳朵,向大门口的方向望去。 “活着的都进来。” 话落,本围在门口看擂台的藤原组自动退避左右,让马上就要倒霉的四个人让出一条通往阴间的小路。 瞧着面前并列站着的五条狗,「黑桃主」扭头请教:“像这种情况,藤原组平时都是怎么处理的?” 藤原纱理奈直言:“有什么好处理的?又不是很大的失误。” 「黑桃主」惊奇道:“不是吗?” 那么重要的资料被人截胡都不是重大失误,那什么才算? “你急什么?”藤原纱理奈自信道,“同样是「组织」的a,只允许你、我和「红桃主」有除了干部之外的属下,不准「方块主」有?” 老大躲进监狱是为了保命,又不是要养老,自然不会和外面的同伴断掉所有联系。她的藏身之处被人入侵,有人突然出现夺回资料有什么奇怪的? “那如果夺走资料的人不是「方块主」的人,而是一直和我们故意作对的人呢?” 藤原纱理奈一愣,反问:“你什么意思?” 说得好像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夺走资料的犯人是谁。 “让我看看。” 「黑桃主」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翻看「狩猎游戏」的进展。 偌大的道场,内内外外集结百十来人,全部一声不吭地等着他。 瞧他半晌都没得出任何结果,藤原纱理奈不耐烦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第89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0 「黑桃主」收起手机,表情略显阴沉地低喃:“一群废物。” “什么?” “没什么。” 「黑桃主」抬眼盯着对面的五个人,向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直到那人面对中川佑树站在他的身侧,「黑桃主」说:“最后一次机会,再去一次莫斯科,把资料和夺资料的人都给我带回来。如果做不到。” 他反手持刀用力一扎,无比锋利的武士刀瞬间穿透那人的胸腔! 兵刃入肉的声音吓得中川佑树浑身一抖,随即鲜血溅落在他价值不菲的和服之上。 杀人,杀人,他又杀了人!!! 看着缓缓渗入衣服里消失的红液,中川佑树目眦欲裂。 他受不了了。 几日下来,他每与这个疯子多待一秒都是坠入地狱般的煎熬。 他要想办法,想办法摆脱他、或者……杀了他。 看着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成年男人如同一只软绵绵的破布娃娃倒在地上,藤原纱理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她斜了一眼「黑桃主」,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有什么怪病吗?” 主持藤原组多年,风风雨雨经历的太多。 黑道白道,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只是像他这样把杀人当饭吃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再想想堆在道场角落的克隆人尸山,真是让人从生理感到恶心。 “你指什么?”「黑桃主」用试油布擦净刀刃,“杀人?” 藤原纱理奈不语,「黑桃主」轻笑一声,说道:“我杀了他们之后,尸体不仅不是一次性的垃圾,还大有用处。甚至,他们还会感激我。因为,相比像个废物一样苟活在世,有些人还是死了更有价值。” 藤原纱理奈一声不吭地看着心情逐渐愉悦的「黑桃主」,心念此人真是生不逢时。 但凡时间后退至二战时期,如此沉迷人体实验且颇有才能,收获大量成果的人,必然会受到军队的重用。 “怎么了?”「黑桃主」看着余下早已被吓傻的四个人,“还不去,是想被我放进容器里标号吗?” 话落,四人身体一颤,在众人的注视下逃一般离开道场。 同时,莫斯科列福尔托夫军事监狱。 轿车后座,白计安歪身靠在贺威的肩膀上,叹道:“真暖和。” 贺威紧握他的手,问道:“都到眼前了,你怎么不进去看她?是因为我吗?” 白计安古怪地眨眨眼,仰头看他:“不是,对于catharina,我知道你已经不生气了。” 不然贺威上次也不会和他说,如果他们有能力为catharina减刑,他无权干涉的话了。 “她应该很想看到你。” 白计安坐直身,说道:“不是我不去,是一次最多只能进去两个人。平时都是凉和律师一块去。今天好不容易没有律师的事,ventus又要进去打探「方块主」的消息。” 白计安心安理得地靠上贺威的胸膛,叹道:“你说我怎么这么走运,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能干。” 贺威道:“你也可以代替ventus进去打探消息。” 白计安挑了挑眉尾,怪道:“你今天好像很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什么意思呀?到手了,没有意思了?” “瞎说什么呢?”贺威笑着搂住他的腰往自己的身边揽,“我只是不想你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躲着同伴。” 无论是老马的结局,还是catharina亲手复仇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换位思考,老马的确杀害了catharina唯一的血亲。 从法律角度上,她是错的。 从人情角度上,他能理解。 “放心吧。”白计安握了握贺威的手,“catharina可是我出国后主动招揽的第一个同伴。正因为她做的一手好菜,让曾经不方便招聘管家的我吃上可口的家常菜。还有凉,能长那么高,也都得益于她,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比表面看上去重要得多,所以我不会因为那件事故意躲着不见她。” 贺威品着白计安的话,忽然,他伸手勾起白计安的下巴,对上他疑惑的双眼,问道:“重要,是有多重要?” 白计安惊奇地睁大眼,叹道:“不是吧。” “什么?” 白计安面朝他坐起身:“知道你是醋坛子,但没想到你这么能装。从开宇、凉、ventus到catharina,你怎么每一个都要醋一醋?不嫌酸呀?” 贺威撇撇嘴,说道:“还不都怪你?” “我?”白计安可真是六月飞雪,“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对我干了呀!” “对你干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贺威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说:“你整天把我放心尖上供着,我自然认为你的全部,包括每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是我的!基于此,加上我本来就争强好胜的性子。久而久之,对你的占有欲越来越强,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小心眼一些是正常的!你得包容我。” 白计安失笑:“你小心眼乱吃醋我还得包容你?” “又没叫你做什么,和我重点解释一下都不愿意吗?”他又不是喜欢大作的人。 白计安定睛看着气鼓鼓的贺威,笑道:“有时候真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谁娶谁。” “都行。”贺威道:“只要对象是你,我不在乎嘴上占的那点便宜。” 老公还是老婆又能怎么样,上下位又不会换。 白计安瞧出他的小九九,刚想说什么,衣兜里的手机短暂地响了两声。 贺威低头一看,只见白计安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俄语,他不认识。 “什么呀?” 白计安把手机放回衣兜,淡道:“快递。” “又是?” 从昨天早上开始,这已经是白计安订购的第三个快递了。 “这次又是什么?”他已经收到白计安提前送他过冬的羽绒服和雪地靴了。 “帽子手套。”白计安叹道:“莫斯科的冬天可不比樾安,冷得受不了。稍微不注意就会冻伤,你可得小心点。” 第89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1 瞧着兴致满满的白计安,贺威问:“光顾着我,那你呢?忘了?” 他记得白计安从美国带过来的衣服,最厚的也只是适合初冬穿的羊绒大衣,根本扛不住这里的冬天。 “我来得及,我是可怜你。”他伸手扯了扯贺威的黑裤子,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找我,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之前我身体不方便,加上……我们的关系也没处理好,都没有好机会带你去置办几套合身的衣服。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顺利,catharina和「方块主」的事不用我们多操心,你就让我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贺威沉默片刻,说道:“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出去逛街吧。不要在网上买。” “你不喜欢网上买的衣服?” “不是,是我在网上选衣服很不方便。带着模特直接去会更简单。” “模特?” “你呀。”他也想在冬天来临之前,为白计安置办些什么。 看出他执着,白计安点点头,爽快道:“那晚上我们在外面吃,不回家了。” 话落,驾驶、副驾驶车门一块打开。 听了一半的ventus坐上驾驶位,问道:“什么意思?你们不回家了?” 白计安笑道:“只是不回家吃饭。” “得。”栗山凉道,“看来今晚厨房里面又只有我和哥了。” “那还下厨房干什么,找家披萨店对付一口算了。既方便还剩时间,工作之前和韩哥打个视频,刚刚好。” 瞧他们一个个的都有安排,栗山凉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起早上醒来,聂开宇和他讲今天他一共要做三台大手术,可能要加班到后半夜的事。 “说正事。”白计安坐直身子,看着后视镜里的ventus,问道:“暗号对上了吗?” “别提了。”ventus笑道:“不知道是我脑子反应慢,还是他们俩的暗号设置的太复杂。catharina用乱七八糟的话给我描述半天,我愣是慢半拍。” 他伸手指了指领口的扣子,说:“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可以回去慢慢分析。不过好在,关于「方块主」的事,她打探到不少。” 在白计安和贺威夺回资料时,看着十几张印着密密麻麻葡萄牙语的文件,他还以为「方块主」本人和葡萄牙语国家有密切的关系。 哪怕血统不在,至少曾经游历过。 结果,「方块主」本人竟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只不过十二岁时和做生意的父母一同出国。在成年前一直在东南亚辗转,直到十九岁,去荷兰阿姆斯特丹留学、毕业后定居欧洲。 “香港人。”白计安叹道,“难怪她会说葡萄牙语。” 栗山凉问道:“香港人会说葡萄牙语?” 他印象中的中国香港,遍地人说的不是粤语就是英语,就连普通话都要向后靠一靠。 贺威解释:“不是香港人有多会说葡萄牙语,而是澳门有一部分人说葡萄牙语。” “怪不得。”ventus道,“两地距离那么近,又都是特别行政区。或许「方块主」小时候多次在两地辗转,和父母接触到一些会说葡萄牙语的澳门人。” 白计安沉思片刻,想起上次他们打探到的消息称,「方块主」真名叫罗梓纯。 “他父母叫什么?” 同是生意人,没准他和聂开宇曾经听说过。 “父亲叫罗善人,母亲是徐婉华。”ventus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白计安,问道:“你认识?” 白计安摇摇头:“没听说过。” “正常。据我了解,他父母在香港是开糖水店的。大概是因为坚持了十五年,生意都没有大起色才会选择举家搬到东南亚。不过后来的事没那么好查,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罗善人和徐婉华又去了哪,罗梓纯又是怎样变成如今的「方块主」,还需要一些时间。” “生意、东南亚。”贺威微微蹙起眉头,“没有关于她父母近期的消息?” ventus遗憾地摇头:“除了能查到罗梓纯本人的消息之外,其他的目前多一句话都没有。” 白计安直言大家心里的猜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在香港连续开一家糖水店十五年不倒闭,想来本身也不会多缺钱,但夫妇俩不满足现状,带着女儿举家搬去东南亚。 野心、生意、起家、东南亚到现在,夫妻俩杳无音信,本应毕业后走上职场的女儿也摇身一变成了犯罪组织其中一支的老大。 很难不让人联想之前在东南亚,罗家做了怎么样见不得光的生意。 “话说回来,计安是「红桃主」、藤原纱理奈是「梅花主」、罗梓纯是「方块主」。”ventus回头看着贺威,“「组织」四大分组的「a」,只有「黑桃主」真名不详。之前你们不是抓到了他的克隆体「黑桃q」吗?他叫什么?哪的人?” “「黑桃q」的国籍是挪威,不过他是混血。” “混的哪?”栗山凉和ventus都有些懵。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真人,但无论看白计安提供的照片,还是听catharina口述,「黑桃q」的长相有很明显的亚裔特征。 起初他们还以为「黑桃主」也是亚洲人,没想到竟然是挪威……看来另外一半的血统起了不小的作用。 “蒙古。” “内蒙古?中国人啊?” “哪呀。”白计安无奈道,“蒙古国。” ventus恍然,调侃道:“这混的,的确小众了。” “至于名字。” 贺威掏出手机递给白计安,相册里有一张被单独放进一个小相册的照片,上面是他在禁毒大队拍下的档案一角。 抛开姓氏,名字是一串挪威语,意思大概是内心清明。 “「黑桃q」的名字应该没什么用。” 毕竟,「黑桃主」累积的罪恶一旦曝光足以震惊世界。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位置上,都不会让自己的克隆体和本体使用同一个名字。 第90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2 送白计安和贺威到商业街,ventus和栗山凉按计划打包一整张意式披萨回到酒店。 前台见他们回来,颔首一笑,将快递员送来的包裹递给栗山凉。 “这是什么?”栗山凉拎起盒子转上一圈,看到背面的品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什么呀?”ventus凑身一看,羡慕地连连咂嘴:“别说,白计安这个人,除了个别地方有点小毛病之外,对喜欢的人真不错。” “还不知道是不是给他的呢。” “不知道你阴阳怪气什么?” “我没有。” “我告诉聂开宇去。” 听到聂开宇,栗山凉立刻说:“你别乱说话!他事本来就多,一个不开心一张机票杀过来,我可享受不起。” ventus用余光看着栗山凉,叹道:“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不怕聂开宇呢。” “我当然不怕他!我是嫌他烦。逮着一件事嘴上磨叽还不够,还要……”意识到情况不对,栗山凉立刻闭上嘴,心虚地看了一眼开门的ventus。 “还要什么?” 栗山凉别开憋得通红的脸蛋,挤身进门前说:“什么都没有!多大年纪了,好奇心这么重!” 无辜躺枪,ventus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反问:“我才三十。” “可我只有二十二,八岁。” “聂开宇还二十九,七岁,怎么说?” 栗山凉双手环胸,歪头道:“七岁刚好,成熟。” 成熟……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聂开宇。 ventus惆怅地搓了搓脑壳。 除了自己,这套房一共两间卧室,三个人,不是那对秀,就是这对秀。 早知道他走莫斯科一趟要遭大罪,他当初还不如把彤彤送到聂家玩,把韩哥留在身边。 打开披萨盒,点开电视,两人围着茶几坐下。 ventus拿着一片披萨,斜睨一眼专心看新闻的栗山凉。 感觉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他放下吃了一半的披萨,说道:“正巧他们俩不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实话。” 栗山凉愣了愣,随即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 “怎么了?” “我瞧你一直看不上贺威,想问问你原因。” “什么原因?” “那要问你自己呀。”ventus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方盒子,说:“刚见面的时候,我理解你为什么会反对计安答应贺威的求婚。但这几天看来,贺威对计安的好可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你……” 栗山凉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看着计安哥对他这么好我很羡慕。但,羡慕里面没有我喜欢计安哥,或者想拆散他们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没见过计安哥对谁这么好罢了。” 之前的白计安对自己、对catharina、对ventus、韩枫和彤彤,好吗? 好。 只是这中间的好,没有一个能和对贺威的好相提并论。 甚至看着面对贺威的白计安,他会感到恍惚。 会怀疑,相识五年,他到底有没有真的认识过白计安。 ventus看着怅然若失的栗山凉,忽然说:“你果然分不清。” 从前白计安和他说栗山凉混淆了对他的感情时,他还不信。 认为一个成年男人哪怕童年不幸也不至于连对一个人的感情是哪一种都分不清。 栗山凉苦笑:“连你也这么说。” 这个结论,他已经从三个人的嘴里听到了。 “不用担心。”栗山凉拿起披萨咬了一口,“我现在能分清了。” ventus半信半疑:“真的?” 不会从死路拐到悬崖上去了吧。 “真的。”栗山凉握住遥控器一格格地调大音量,用ventus听不到的声音咕哝着:“有人教过我了。” 商店街。 贺威拎起一件克莱因蓝色的羽绒服绕到白计安身前:“这个颜色怎么样?” 白计安放下挑了一半的香薰蜡烛,低头看了看,说:“会不会太亮了?” 贺威摇头:“不会,你很白,穿亮色只会更好看。” “真会说话。”白计安举起手上纠结许久的蜡烛,说道:“试试看,喜欢哪个味道?” 贺威不懂这些,反问:“蜡烛能有什么味?” “蜡烛的味可多了。”白计安先是抬高双手,像个专业的店员一般向贺威介绍:“这是白玫瑰和麝香味、这是椰香柠檬,还有这个,味道比较特别是朗姆酒和雪茄的烟草香……” 贺威拿过最后一盒,满脸嫌弃地放回架子:“其他的都行,烟酒味不行。” 白计安微微一笑,拿上三盒蜡烛。 看着中间夹着陌生的味道,贺威伸手敲了敲蜡烛的脑壳,问道:“这是什么?” “炭火香草。” “啊?” 贺威懵圈的样子实在好笑,白计安圈出重点说:“这是送给开宇的,据说这款香薰后调是烤栗子味。” 挑挑选选走了好几家店,贺威看着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的白计安,心里美得很。 结果得意忘形,光是羽绒服就选了十几件。 “贺威。”白计安从小山堆里挑出一件,说:“我只要这一件,余下的都不要。” “为什么?”贺威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我有钱付,你不用舍不得。” 怕他乱花钱,白计安一把抽走半空中的卡,说:“不是这个问题,是这么多衣服,根本就用不上。” 他们又不是打算定居俄罗斯,等catharina的事稳定了,他会立刻带贺威去英国。 那里有他的房子,里面的衣服每天都有人打理,根本不需要买新的。 贺威瞧着空荡荡的双手惆怅不已。 全部财产被白计安尽数夺走,他现在兜比脸干净,就算想帅一把也没机会了。 白计安站在柜台前,付款后和店员说了两串俄语。随后,他一身轻松地走过来,向贺威伸出右手。 “走吧。” 贺威一愣:“怎么了?” “什么?” 他回头看着朝他们微笑的店员,问道:“怎么没买呢?” 他们辛辛苦苦挑了这么久。 “买了。”白计安平淡地说:“只不过我不想提着走,就麻烦她们明天邮寄到酒店。” 第90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3 寄到酒店…… 贺威拉住白计安:“为什么又寄?我可以提着,你不想拿的,我都可以拿。” 白计安笑道:“你提着我更不愿意。”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又不是我逛街随手拉过的购物车,干嘛什么都要你拿着?” 看着顾客在店门口似有什么疑问,店员立刻放下手上的衣服走过去,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白计安摆摆手,用俄语说:“尽快安排送货。” 店小姐面带微笑地点点头,目送两人出门。 贺威低头看着他们牵在一块的手,总觉得白计安哪里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他之前从未来过的俄罗斯,或许好多习惯和国内不同,也不必对一件怎么都好的事太执着。 酒足饭饱,贺威回身看了一圈店内的装潢,对白计安说:“不愧是开了四百年的饭店,比之前我们去过的俄餐厅都要正宗。” “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 预约时,白计安还曾担心贺威会吃不惯,结果效果相当不错。 两人回到酒店,栗山凉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ventus呢?”白计安问道。 栗山凉抬手指了指门板,说道:“和韩枫哥视频呢。” 听他沮丧的声音,白计安绕道,站在电视和他中间,问道:“你怎么了?和开宇吵架了?” 栗山凉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和聂开宇拌嘴,要是他一气之下真的过来找他,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没羞没臊的事让他在白计安和ventus面前丢人。 他看着白计安和贺威空空的双手,疑道:“你们不是去买衣服了吗?没有喜欢的?” 白计安耸耸肩,转身边脱大衣边说:“明天店家会送过来。” “明天?为什么?没货吗?还是很多?” 贺威盯着栗山凉。 白计安回答的漫不经心:“有货,不多。” 似乎意识到白计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待太久,栗山凉没再说什么,转头打算继续看电视。 对上贺威直勾勾的双眼,栗山凉心里一惊。 “你干什么?” 贺威回神,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后,走开了。 栗山凉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嘟囔道:“怎么了,一个个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吵架了吧。” 奢侈品店的效率就是高。 第二天上午十点,白计安准时收到店家发来的信息。 半个小时,ventus打开房门,接过两只大箱子,回头问:“谁买的?” 贺威接过来,转头拿到客厅。 “计安。” 白计安放下手机,拎出贺威送他的卡其色羽绒服,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贺威看着白计安微微上扬的嘴角,莫名跟着他笑起来。 “喜欢吗?” 白计安点点头,凑身,对准贺威的侧脸亲上一口。 “特别喜欢。” 把衣服放在一边,白计安打开另一只小箱子,依次拿出里面的香薰蜡烛,把炭火香草和椰香柠檬分别递给栗山凉和ventus,自己留下白玫瑰麝香。 沾染着浪漫情调的包装,ventus自然明白所以,倒是栗山凉左看看右看看,把疑问写在脸上。 白计安余光察觉,扭头想了想,伸手拿回栗山凉手上的蜡烛。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总觉得以栗山凉的脑袋瓜,不明白蜡烛有什么用的情况下会自己点了,知道了,也会因为害羞,自己点了。 总之,还是亲手给聂开宇,烤栗子的事,还得他亲自来。 从衣帽间出来,白计安对ventus说:“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 “这个给你。” ventus低头一看,白计安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 “去看看,算上时间,那些人也该回来了。” ventus点头,叫上栗山凉一块离开。 贺威看着紧闭的房门,问道:“他们去哪了?” 白计安淡道:“罗梓纯的公寓。” 把车停到巷口,栗山凉透过车窗,抬头望着四层的窗子。 “这里就是「方块主」的公寓?” ventus颔首,评道:“很朴素对吧。” 在得到catharina的线索后,深夜,他率先一步赶来安装感应器与白计安的手机连接。 确保只要有人踏进这间屋子,白计安就会收到一条空白消息。 想来也是愁人,要不是屋里到处堆满他看不懂的资料,他还费劲装什么黑科技钓鱼呀。 想着,ventus打开手机,在最大的问答网站上输入:「最简单方便的,可供小白自学的语言软件」。 栗山凉回头瞥他一眼,扫到他搜索栏里的文字,他无语道:“临上轿扎耳朵眼,现在学是不是太晚了。” ventus噗嗤一笑,说道:“不找点事我干什么呀?人又没来。” “你不盯怎么没来?” “盯?用眼睛?” 栗山凉懵了:“不用眼睛用哪?” “用人脸识别呀!真土。” ventus点开中控大屏,只见监控画面瞬间切成四份,分别是他们坐下的轿车四周。每走过一个路人,红色方框会自动对焦在脸上。 ventus回身,从后车座拿过两沓文件递给栗山凉。 简单翻看,栗山凉的眼睛都大了。 两大沓文件,一沓是包括藤原纱理奈,藤原组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另一份是根据「方块主」的记录,调出「黑桃主」标价名单中所有人生前的资料。 栗山凉左右手各持一份,说:“我能理解藤原组全员资料被你扒干净的事,但,「黑桃主」这份诡异的资料是怎么回事?” “查的。” “我当然知道是查的,问题是怎么查的?” 资料里的人可不只有美籍,还有来自全球各大洲的人。 “难道这些人都曾来过美国?” ventus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只要你记得我在哪工作就会知道,盗取个人资料、窃听电话这种事于我们而言有多简单。” …… “尤其「方块主」记录的名单里,大多数人都是普通公民。对于信息不会被特别加密的普通人的资料,还不是想偷哪里偷哪里。” 第90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4 栗山凉抿着嘴,本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说点什么,但看着代替他们工作,将每个路人的脸圈出来识别的中控大屏,又把一肚子话吞了回去。 “还有。”ventus指着屏幕上的路人,“你看到的这些人,在方框圈住他们的脸的同时,面部就已经被自动收录了。” 栗山凉惊出问号。 “不用这么看我。以防日后有用,储备而已,平时不会拿他们的脸出来做什么。” 栗山凉叹道:“看来出门戴口罩帽子是个好习惯。” “除非一辈子戴着,到哪都不摘。” 瞧他对商店街扬了扬下巴,栗山凉扭头看去,只见一架明晃晃的监控器挂在招牌上,瞪着乌黑的眼睛。 “放弃吧。”ventus道:“严格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隐私,所有人都是透明的。” 虽然不想承认,可言之有理。 忽地,中控大屏连续闪烁。 两人瞬间收起笑容。 四块屏幕,两块同时有了反应。 车前和车后。 ventus眯眼一看,顿时认出四人中,车前两人是藤原纱理奈的小弟。至于车后假扮路人,缓缓走来的两个男人,正是名单中,本体早在两年前就去世的克隆体。 栗山凉盯着四人的样貌,对照上次行动后,白计安和贺威的描述,说:“四天前过来偷资料的就是他们,只不过,相比第一次,少了一个人。” ventus淡道:“估计是任务不成,被「黑桃主」或者藤原纱理奈做掉了。至于又一次派他们四个人来,理由是将功抵过。” 两人按兵不动,静静地看着四个人分两拨走进公寓楼。 看着从一楼开始不断点亮的感应器,栗山凉掏出备用手机,按原定计划,在对方走进目标房间时使用变声器报警。 公寓地处区域治安不错,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 ventus和栗山凉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愁得直叹气。 “真是服了。”栗山凉回头看着陆续跑进公寓的警察,说道:“这世上就没有偷偷摸摸出警的警察吗?” ventus奇道:“贺威也这样,大张旗鼓的?” 栗山凉回忆片刻,摇头:“他没有。” “我就说嘛,白计安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虚有其表的蠢人。” “还能抓到吗?”栗山凉抬头望着四楼窗子,满眼都是担忧。 对方刚进去,警察闻讯赶来,足以证明有人一直在公寓附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上一次被半路杀出来的白计安、贺威抢资料,这次又被他和ventus报警。 惹急了,他真担心「黑桃主」和藤原纱理奈会亲自过来。 计安哥的缓释剂还剩四支,证明他的身体没有完全痊愈。 如果这时候撞到他们,绝对没有好处。 “放心吧。”ventus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提前布好的小玩意儿都看着呢。别说一个大活人,一只老鼠窜出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哦,对了。” 他转身从副驾驶背后的地图袋里抽出笔记本电脑递给栗山凉。 “东北方向,十米,今天凌晨两点半至三点十分,面包店招牌旁边的监控录像,把拍到我的那段替换成空镜头。” 栗山凉轻呼一口气收起心里的忧虑。 既然他不能上去帮忙,还不如静下心,把眼前的事做到天衣无缝。 两人,一人监控楼上,一人抹除证据。 窗前不断闪着暗影,ventus察觉不妙,伸手按下副驾驶车窗键。 留一道缝隙,他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 隐约的争吵声逐渐清晰,引周遭无数行人驻足向楼上探望。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 ventus一把拉过栗山凉护在身下。 毫无征兆的大爆炸如冲进城市中心的怪兽将一切安宁和美好撕个粉碎。 车外的尖叫声不绝于耳,ventus只觉后颈一阵刺痛。 他不适地皱起眉,紧接而来又一声一模一样的巨响! 意识到爆炸不只一响,ventus立刻发出语音指令。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脸,副驾驶窗的玻璃已完全升起。 看着窗外四散而逃的路人,ventus松开栗山凉,回手摸向痛处。 温热潮湿的触感相当熟悉。 他不爽地咂了一下嘴,栗山凉急道:“你怎么了?” “没事。”ventus垂眼看着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说道:“后面有手套,捡起来,别扎到。” 栗山凉低头一看,三角形的玻璃碎片上沾着鲜血。 “你受伤了?!” 栗山凉拽过他的肩膀,把人翻了个身。 只见ventus后颈靠右的位置,一道两厘米的划痕上不断泛出扎眼的红液,已经染红了衣领。 “车里有没有医疗箱?”栗山凉回身向后排张望,ventus却一脸严肃地目视前方,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来得及准备。” 骚乱的人群中。 有担心受伤,满脑子只有逃跑的人;有胆子大,在安全距离外看热闹的人;有掏出手机拍摄下全过程,为了传达信息,为了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点赞的人…… 千奇百怪的人,唯独一种人几乎没有。 遇到大事故,他先是抬头扫一眼,像是确定什么之后故意压低帽檐,双手插兜,淡定离开。 ventus指着逐渐走远,穿着绿夹克,牛仔裤的男人,对栗山凉说:“十五秒,黑进十二点钟方向熟食店上方的监控录像。” 十五秒! 一秒不敢耽误,栗山凉立刻放下ventus后颈的伤,专心操作。 修长灵活的十根手指搭在键盘上犹如伟大的舞者站在舞台中央,娴熟又谨慎地做着熟悉的动作。 ventus盯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掌摸上操作杆。 如果栗山凉来不及,他会立刻开车窜出去追人。 但暴露是他们的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 ventus脚下用力,蓄势待发的车子发出隐隐的轰鸣声。 “三、二……一!” 与此同时。 栗山凉挺起紧绷的脊背,低吼:“有了!” 第90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5 敲下按键,ventus扭头看去,电脑屏幕与可疑男子正前方的监控同步。 “这是!”栗山凉瞪圆了眼,“原来,他没死,那中川佑树……难怪藤原纱里奈会忍下那口气。” ventus拿过电脑,把全部影像保存本地。 将电脑还给栗山凉,下车前,他瞟了眼外面陆续赶来的记者,说道:“别愣着,给计安打电话,叫他看新闻。” “你去哪?!” 计划里可没有主动出击这一项。 ventus道:“去抓大鱼。” “我和你一起!” “把自己的事做好。”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栗山凉担忧地看着ventus渐远的背影,握着手机,左右为难。 酒店。 白计安按照栗山凉的话把电视打开,看着新闻频道的直播。 贺威走到他身边坐下,皱眉道:“他们把罗梓纯的公寓炸了。” “猜到了。” 以「黑桃主」和黑帮的作风,怎么会轻易给任务失败的人第二次机会。 没有在日本直接杀死他们,而是以再给一次机会为由骗他们回来。之后再启动埋在他们体内的炸弹,就像当初在市局门前引爆中川佑树克隆体那样。 不过,上次炸弹的操控者是坐在后车的日下隆夫,那这次呢? 走进爆炸中心的人吗? “计安哥!”栗山凉道:“他还活着,我们看到了!” “他?” 话落,白计安信息一闪。 贺威倾身拿过手机递到两人中间,只见照片上的人是……应该被中川佑树和日下隆夫联合「黑桃q」干掉的藤原智。 白计安、贺威相视一眼。 “原来如此。”贺威叹道,“我还想着「黑桃主」的面子怎么会大到,即便本体身处藤原组老窝,还能靠面子让藤原纱里奈放过杀夫仇人中川佑树。搞了半天,两个人早就暗度陈仓。” “中川佑树以为藤原智被他天衣无缝的计划做掉,实际上,藤原智在职期间明目张胆和作为会长的他作对,就是「黑桃主」和藤原纱理奈的决定。一个表面与中川佑树斗个你死我活,另一个又在合适的时机,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帮他处理掉眼中钉,顺便为藤原纱理奈铲除异己「梅花j」日下隆夫。” 白计安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干得不错。只可惜,中川佑树还没有彻底沦为傀儡,中川物产也没有彻底更名改姓。一切还来得及。” “计安哥!”栗山凉突然大声,打断波澜不惊推测敌方诡计的两人。 “怎么了?” “ventus追上去了。” 白计安扭头看了眼贺威,见他颔首,对栗山凉说:“知道了。” 将ventus的定位共享栗山凉,白计安准备出发。 “我去。”贺威起身,“你身体没有彻底康复。韩枫也说,强烈的情绪起伏和剧烈运动会加速病情复发,所以,我去帮他。” 白计安斟酌两秒,想起已经开车追上的栗山凉,点头嘱咐:“别受伤。” 贺威走后,白计安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套房中央,扭头望着对现场进行同步直播的新闻记者,连绵不绝的异样感慢慢从心底涌出。 他微微蹙起眉头,半晌,房间内不知何处传出隐约的窸窣。 来了。 白计安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准备发送指令的同时将提前准备的小东西吞进胃里。 砰砰砰! 连续不断地落地声不大不小,是从浴室里传来的。 排风口吗? 白计安伸手摸进沙发缝隙,掏出藏好的弹簧刀打开。 看着手上小巧的管制刀具,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从前在樾安拿着武士刀、钉枪、麻醉枪对抗敌人的人,又怎么会在国外换成小刀防身。 但可惜,他身上除了一把枪之外,没有其他可以对抗的利器。 如果用枪的话,他订了这么多快递才计算出的规律就要泡汤了。 挣扎间,四名陌生男子站在他面前。 白计安象征性地反手握刀,等待对方先发制人。 四对一。 即便在数量上拥有绝对的优势,敌方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黯淡的眼神上浮着一层不加遮掩的顾虑,白计安看得到,只是猜不出他们的顾虑究竟是来自对他实力的认可,还是在害怕「黑桃主」设置「only alive」的条件。 双方对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足以将空气凝结。 白计安不耐烦地看着犹犹豫豫的四人,打算做点什么打破宁静。 砰! 屋内众人一惊。 白计安抬眼看去,本该去追ventus和栗山凉的贺威竟然回来了! 看到预备围攻白计安的四个男人,贺威怒目圆睁。 如被进犯领地的雄狮,他冲上来,抬腿选中其中一人的腰腹一脚踹飞! 伴着电视的碎裂声,贺威转身,一把夺下身后人的手枪,右手用力掰断男人的手腕。 看着撞上男人头顶而炸碎的花瓶,白计安心叹果然如此。 刚刚贺威痛快离开,他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两三下,毫发无伤地处理掉所有人,贺威快步向白计安走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白计安摇摇头,还是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贺威就忍不住生气。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为了其他同伴让你落单吗?” 如果他真心去支援ventus,他一定会带上白计安。 哪怕他身体状况不允许剧烈运动,哪怕他随身带着缓释剂。 至于中间最令人怀疑的一点是「黑桃主」和藤原纱理奈。 一个假死的人,夺下中川物产大业未成,他们没理由把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藤原智叫出来,只为了启动埋在克隆体体内的炸弹。 这种换做谁都能办到的工作让藤原智来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上次夺下资料的人,他们想到了白计安。 用藤原智把所有人引开,想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白计安抓走,简直是异想天开! “还有你。”贺威警告地看着白计安的双眼,“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快递,我早就看出了反常,你瞒不了我。” 第90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6 白计安抿了抿嘴,正打算将最近想出的计划和盘托出,门外的骚动声由远及近。 他抬手勾住贺威的手臂,眯眼等待着即将破门而入的未知数。 “别紧张。” 贺威话落,警察举枪冲进房门。 他反手牵起白计安的手,安抚道。 “是我找来的。” 一路跟着男人从市区到人迹罕至的偏僻小巷。 ventus站定原地,朝着男人的脊背淡道:“差不多可以了,你还想去哪?走回东京吗?” 男人闻声慢慢转身。 帽檐下,一双冒着精光的双眼散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ventus从容点上一支烟,调侃道:“看来,寄人篱下的童养夫,日子不怎么好过啊。” 藤原智一言不发,只是眯眼看着他的脸,试图在脑袋里搜索曾经的记忆。 “别费力气了,你没见过我。” “你是谁?想干什么?” ventus拿开唇边的香烟,向空中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 沉默两秒,他低头看着烟头上若隐若现的火光,说道:“见义勇为的公民,你信吗?” 明显的谎话使藤原智有些冒火,他蹙起眉头,顺水推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ventus用烟指着他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命令道:“拿出来。” “什么?” “你确定要一直装傻?怎么?”ventus左右环看,“拖一会能有人来救你?” 藤原智不语,ventus立刻明白所以。 他低笑道:“看来真有。” 话毕,他丢掉烟头,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拔出装有消音器的手枪,瞄准藤原智的大腿就是一发! “唔!” ventus提着手枪走到半跪在地的男人面前。 他从头顶俯视他的脸,耳侧的皮肤竟然皱起一层细纹。 不好。 他扔掉藤原智的帽子,抓起头发,强迫他仰起脸。 ventus伸手按在细纹上轻轻一扣,轻薄且弹力十足的皮肤顿时翘开一角。 一把撕开人皮面具,眼前,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让ventus暗道不妙。 是「黑桃主」的克隆体! 身份暴露,他们中计了。 克隆体…… ventus回神,低头一看,只见男人不知何时拿出插到裤袋里的右手,拇指搓着手心里小巧的炸弹起爆器,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他心脏一沉,男人顿时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死死不放。 来不及思考,ventus对准男人的头顶连发两枪。同时,栗山凉把车停到巷口,亲眼目睹炸弹爆炸后熊熊燃烧的火光! “ventus!” 不不不,不要。 栗山凉跌跌撞撞地跑下车冲进橙红色的小巷。 弥漫的烟雾呛得人口鼻酸痛,散落各处的火苗灼得他皮肤火辣。 “ventus!” 栗山凉边喊边找,但就是无人回应。 忽然,他脚下一软。 意识自己踩到的是四分五裂的人体碎片,栗山凉全身都僵了。 不是,不是,不要是。 低头前,他在心中无数次地祈祷。可当他看清地上那团模糊不清的肉块,还哪能分得清主人是谁。 沿着零星的碎片,栗山凉一路向前走。 一边辨认地上的衣服、首饰碎片,一边祈祷ventus没事。 “额!” 墙角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栗山凉猛地抬起头,大喊:“ventus,是你吗?!” 栗山凉洪亮的声音穿透层层烟雾钻进ventus的耳朵。他忍着皮肉上的剧痛,伸长脖子,用全身的力气回应。 栗山凉大喜,立刻寻声冲进浓雾中,只见身受重伤的ventus侧身靠在墙上。脸、颈部和小手臂,但凡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黑黢黢的伤口四处焦糊,唯有中心,也是受伤最深的地方,泛着惊人的红光。 栗山凉脑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是身体上下奔腾不息的血液在这一刻停了。 “我带你去医院!” 栗山凉弯下腰却无从下手。 他害怕过度的触碰,衣服与伤口粘连,给ventus增添不必要的痛苦。 “没事。”ventus道,“我衣服里面没事。” 栗山凉伸手扒开他残破的衣领,里面竟然有护体! 难怪克隆体都炸成碎块了,他还能说话。 “好习惯!” 说罢,栗山凉横抱ventus一路小跑到巷口。 “小心点。”ventus虚弱地说,“可能有同伙。” 栗山凉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不用管,全部交给我。” 把ventus塞进后座,栗山凉双眼警惕地环视四周,快步绕到驾驶门前。 忽地,耳后疾驰的车声响起。 栗山凉扭头看去,只见五十米外,红色的老式轿车劈开空中飞扬的黄尘,向他们的方向极速驶来。 栗山凉果断钻进驾驶位,点火的同时抬眼扫视后视镜。 三十米,且完全没有刹车的意思。 想撞车吗? 可他现在没工夫对付他们。 栗山凉按下手刹,一脚踩死油门。伴着震耳欲聋的轮胎擦地声,轿车猛地窜了出去! 两辆车你追我赶,从郊区跑到城中。 呼啸的飞车在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中一闪而过。 处理好袭击的事,白计安和贺威站在酒店前,配合警方走完最后的程序。 身后,引擎的咆哮声天震地骇,众人纷纷回头看去,熟悉的车头让两人心脏一沉。 看到白计安、贺威和警察,栗山凉挣扎不已。 他可以随时停车,把这里当成终点,但ventus的伤容不得耽误。 与栗山凉对视的瞬间,白计安顿时有所察觉。 他转身,在红色轿车驶来之前,抓过街边停放的自行车甩到路中央。 面对突然飞出的路障,红色轿车司机在惊慌中踩死刹车。 刺耳声不断,轿车推着可怜的自行车冲出六米! 贺威伸手拉过白计安向安全的位置退了两步。 在一片喧嚣声中,警察冲上去查看情况。 半晌,待他们想起抛车拦车的白计安时,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第90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7 甩上车门,白计安、贺威跑进医院。 栗山凉背朝他们站在手术室门前,一身灰尘血污。 “怎么回事?”白计安扳过他的肩,上下查看,“你有没有受伤?” 栗山凉摇摇头:“我没事,是ventus。监控录像上的人不是真的藤原智,是「黑桃主」制造的克隆体戴上人皮面具假扮的。” “克隆体。”白计安蹙眉,扭头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意识到又是人肉炸弹的老套路,贺威问道:“伤情怎么样?” 栗山凉努力保持冷静:“还好,他穿了护体,一路上都在和我讲话。” 如果不是听了ventus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飙车的同时得到这么多相关信息。 “计安哥。韩枫哥怎么办?要说吗?” 白计安沉思片刻,说道:“暂时不说,等手术结束看看结果再说。” 现在他们相距太远,说了,除了让行动不便的韩枫和彤彤焦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白计安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结束一台长达七小时的大手术,聂医生靠着椅子,抬头仰望白色的天花板,晕头转向。 “宇哥,你还好吧。”小赵医生递上一颗鸡蛋,小声嘟囔:“你看起来快死了。” 聂开宇累得连斜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动动嘴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小赵医生无奈,弯腰抽走他手上的葡萄糖空瓶,换成鸡蛋。 “给你,吃点吧,补充体力。” 聂开宇昏昏欲睡地别过头,喃道:“谢了。” 嗡嗡…… 小赵医生低头一看,摆在他桌上的手机响了。 “那个,宇哥?” “怎么了?” “有电话。” 聂开宇连眼睛都懒得睁,念道:“谁呀?” “白,白计安。” “白计安。”聂开宇疑惑地睁开眼,奇怪他怎么会忽然给他打电话。 难道贺威拿出戒指向他求婚,他是跑过来新账旧账一块算的? 聂开宇实在没什么力气长时间举着电话。 他懒洋洋地拿出抽屉里的蓝牙耳机戴上,按下通话键前,特意调小声音。 “开宇。” 白计安的声音相当低沉,听起来完全不像来打架的。 但这种莫名阴郁的声音反而令他不安。 “出什么事了?” “莫斯科权威的外科医生,你认识多少?” 外科医生……认识多少? 聂开宇腾地一下站起来,吓了正在工作的小赵医生一大跳。 听白计安的声音,如果出事的是贺威,他的反应会更大才对。 莫非栗山凉受伤了,他们不敢告诉自己,但又急着找人会诊?! “凉怎么了?” 聂开宇慢慢蜷起手指紧握成拳,既心急想知道一切,又害怕听到他无法接受的信息。 “开宇,冷静些,凉很好,没有事。是ventus,他被人肉炸弹袭击,差点丧命。” “王星熠。”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并没有因为结果不是栗山凉而放下。 想起还在家等他回来的韩枫和彤彤,聂开宇拿起手机,一边寻找俄罗斯可用的人脉,一边问白计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沉默两秒,聂开宇以为信号不好,正要开口重新问话时,听筒里响起栗山凉的声音。 听着他用沙哑的嗓子向自己叙述ventus的伤情,聂开宇一下子明白白计安换人描述的原因。 当时爆炸现场的不是他,而是栗山凉。 聂开宇心头一颤,嗓子无法抑制地颤抖:“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上一秒还忙着描述伤情的声音戛然而止。 聂开宇心疼的声音犹如世上最尖锐的利器,刺穿他为了囚住恐慌而垒砌的全部冷静。 栗山凉的眼圈瞬间红了。 他抽了抽酸涩的鼻尖,妄想如果此时此刻,聂开宇就站在他面前该有多好。 “我没事。”他摇着脑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ventus,救救他。” 恢复冷静的聂开宇声音严正坚定:“放心,我一定为他找到最好的医生。” 挂断电话,白计安接过手机,轻抚栗山凉的脊背,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聂开宇动作神速。 约莫两个小时后,白计安立刻接到他的回复,随之,走廊深处一行人踏步走来。 栗山凉盯着和白计安握手寒暄的中年俄国女人。这张脸,他曾在英国权威的医学期刊里面见过。 近乎四个小时。 三人站在走廊中焦急地等待。 贺威站在白计安身侧,看着不断捏揉眉心的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白计安理所当然地回答:“报仇。” “可是他们不在莫斯科。ventus受伤,栗山凉又因为catharina的事走不开,怎么报?还想铤而走险,把自己当成鱼饵?” 贺威转身面对他。 “你知不知道,钓鱼者将鱼饵挂在鱼钩的那一刻,就没想把它再拿回来。即便成功钓到再大的鱼,鱼饵也没了。” 白计安仰起脸,贺威又说。 “类似的事你不是没经过,下场,想想艺雯姐就知道了。还是说,”他握上白计安的右手,拇指轻抚无名指上的钻戒,“你从来没想过真的和我结婚,幸福安稳地度过一生。” 白计安愠怒地抽手,说道:“如果我没想过,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 贺威追上来重新握住他的手。 “为什么生气?我只是想劝你,不要每次都瞒着我计划什么,不要总考验我寻找蛛丝马迹的能力,更不要偷偷摸摸地冒险。今天,如果我没返回来,面对四个试图伤害你的人你想做什么?反抗?束手就擒被他们抓到「黑桃主」面前?白计安,你是想急疯我吗?” 白计安对上贺威被忧心填满的双眼,终是心软下来。 “我不会。” “好。”贺威道,“这句话我记住了,当真了。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白计安乖顺地点点头,耳畔,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 三人回神,立刻快步上前。医生摘下口罩,对白计安说了一串俄语后,似面带微笑。 第90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8 医生走后,见白计安和栗山凉情绪舒缓,贺威问道:“没有生命危险,对吗?” 白计安点点头:“还好,医生说伤情没有想象中严重。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韩哥、彤彤交代。” 贺威安抚地搂住他的肩。 与此同时,手术室门再次开启。 看到躺在担架床上的ventus,三人立刻上前查看。 护士小姐嘱咐些简单的事宜后,随他们一块,把还在昏迷当中的ventus送进单人病房。 四十分钟。 ventus慢慢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感受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 “醒了?”栗山凉猛地站起身,叫道:“计安哥,ventus醒了!”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促使ventus回神。 看着迅速围上左右的三张脸,他喃喃地说:“我这是,手术完事了?” 白计安颔首,随后,他按照主刀医生的嘱咐,问道:“有没有哪里感到特别不适?” 感受全身上下的痛感,ventus微微晃了晃脑袋,回道:“都很好。” “那就好。” “计安。” “嗯?” “有没有镜子?” 白计安一愣,以为自己空耳,确认道:“你说什么?” “镜子,mirror,3epkaлo!” 白计安古怪地看着他,无能为力道:“我们一群男人,谁会随身带镜子?” 况且,他也没听过哪个死里逃生的人从医院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照镜子。 ventus不满意地撇撇嘴。 可转念一想,白计安此言有理。 正叹气,想要栗山凉跑腿,找护士小姐借一面过来时,一面小巧的镜子递到三人中间。 顺着镜子向它的主人看去,贺威抬了抬手,问道:“要不要?” 栗山凉拿过镜子递给ventus,嫌弃地吐槽:“真骚包。” 贺威瞪他一眼,扭头向白计安解释:“别听他的。随身带镜子拓宽视野,是我从前在部队作战时养成的习惯。” “我猜到了,不过。”白计安轻轻一笑,说道:“即使原因不是习惯也没关系。你这张脸啊,多看看,延年益寿。” ventus举着镜子左右脸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心疼地“哎呦”。 哎呦了两声,他抬眼一看,病床两边三个人都在疑惑他在哎呦什么。 放下镜子,ventus手指比划着脸上的绷带,问白计安:“能留疤不?” “你很在意?” 他记得ventus曾经在执行任务时受过刀枪伤,按道理早就留疤了。 “当然。男人身上有几道疤不算什么,但脸就不一样了。我还得回去见韩哥,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呀?” 用什么袭击他不好,偏偏玩炸弹。 真晦气。 白计安无奈道:“你与其担心自己变丑,还不如想想韩哥会有多心疼你。” “对啊。”栗山凉道,“韩哥喜欢的是你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脸上有疤痕就不稀罕了?” ventus摇头说:“这不是一回事。你们说的是他的视角,我想说的是自己。如果顶着一张大花脸回去见他,我会自卑的。” “好吧。”白计安掏出手机,“我再找个靠谱的整形医生候着。” “好!”ventus重重地点头,对行动力超强的白计安抱胸道:“兄弟,讲究。” 面朝窗子,白计安唤了一声:“开宇。” 听到聂开宇的名字,ventus大惊! 他挣扎地坐起身,对白计安说:“别告诉韩……额!” “小心,别撕坏伤口!”栗山凉把快成木乃伊的病号按回去,怨道:“活祖宗,你快消停会吧!” ventus痛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指着白计安,叫他别四处漏风。 栗山凉扶过空中颤抖的手臂,无奈道:“聂开宇明白轻重,不会一声不吭,把你的伤势转告给韩哥和彤彤,你专心养伤好吧。” ventus半信半疑地看着栗山凉:“真的?” “你们不是一块长大的吗?他的为人你不清楚?” ventus一脸认真地说:“这个我真不清楚。表面算起来,从我们认识开始已经过了29年,但相处的时长和互相了解的程度,我比你可差远了。” “正常。”白计安把正在通话的手机递给栗山凉,“论和开宇的交情,连我都要向后靠呢。” “计安哥!”栗山凉讪讪地夺过手机,快步到病房一角接听。 经过这么一闹,ventus感觉伤口的存在感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他看着和聂开宇通话,不自觉面壁的栗山凉,笑了笑。 而后,他扭头看着白计安和贺威,问道:“之后怎么办?” 酒店门口,白计安为了给他们保驾护航,在警察面前扔自行车的事他可全看到了。 如今想来,他们俩能出现在这,而不是警察局,想必也是偷偷跑过来的。 警察找上门,只是迟早的事。 “没什么好编的。”白计安道,“暗网上对我的通缉明摆着。你们是我身边的朋友,有人错把你们当做我袭击,不正常?” 贺威道:“既然躲不过,那是不是该想办法联络catharina?” 他还记得为她减刑的事。 白计安颇为感激地看了贺威一眼,说道:“是,明天早上让凉想办法再去一次,把消息递给她。至于「方块主」还在监狱的事,叫她完全忘记。” ventus道:“要来了吗?” “后天,列福尔托夫军事监狱会收一批新人。我怀疑「黑桃主」或藤原纱里奈会送人进去,找到合适时机,做掉罗梓纯。” 贺威问:“她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吗?” “至少查到的资料里没写。” “可我认为她或许有所隐瞒。” 回想她的成长经历。 十二岁跟随父母去东南亚做生意,长大后踏进国际犯罪组织,并坐上「方块主」位置的人,会没有还手之力吗? “那就等着好戏看。” 也许苍天眷顾。 鹬蚌相争,而他们就是在最后得利的老渔翁。 第90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79 在医院照顾ventus期间,栗山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眼前同伴的伤势、监狱里的未知,就连可以依靠的白计安、贺威,也因为酒店的袭击和自行车事件,几次三番地向警察局跑。 栗山凉低头剥橙子皮的苦瓜脸,ventus是越看越上火。 “怎么了?给你愁得。” 栗山凉把橙子瓣依次掰开放在果盘上,拿起小巧的钢叉插在其中一块橙肉上,连盘带果递给ventus。 “多吃点,补充维生素c。” 聂开宇说这样可以提高免疫力、加速伤口愈合。 ventus看着眼前散着橙色金光的果肉,勉强移动隐隐作痛的手臂。 “你还没说呢,怎么了?别和我说你难过是因为我受伤。” 他一个特工,但凡出任务不是上刀山就是下火海。爆炸这种事,虽然不能说经常有,但也不意外。 能捡回一条命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栗山凉用余光斜他一眼,语气夹着抱怨:“你和计安哥不愧是一块长大的。” “怎么,我也有腰缠万贯的少爷气质?” “不是说这个。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一点,简直一模一样。” “那不一样。”ventus嚼着酸甜的橙子,说道:“白计安疯起来的确不管不顾,但我不一样。” “你有什么不一样?都炸成斑点狗了,还笑。” “嘿!你说谁是斑点狗?要不是我腿脚不方便,肯定蹬你!” 好似他真的会在话落一脚踹过来,栗山凉机智地挪了挪屁股,从床边移到了陪护椅上。 ventus盯着他失笑的脸,忽然平静地说:“你比上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开朗多了。” 栗山凉一愣。 他眨了眨眼,敛起笑容。 “有,有吗?” ventus坚定地点头:“有,而且变化很明显。” 上一次? 栗山凉半垂着头,回想上一次和ventus见面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具体多少天,多少个月,但他可以肯定,上次见面是在他听到白计安受伤入院,追去樾安之前。 解决掉所有橙子瓣,ventus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 柔软厚实的枕头包裹住他有些僵硬的脊背,舒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赞叹。 “没想到啊。”ventus偷瞄栗山凉依旧半垂的侧脸,十分刻意地说:“聂开宇还挺会养人的。” 栗山凉不服地抬起头,反驳:“谁用他养了?我有钱。” “不是金钱上的养。” “那是什么?” ventus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沉吟片刻,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爱人如养花」。” 栗山凉摇摇头。 “大概意思就是爱人就像养花一样,需要细心呵护和关爱。就像养花需要浇水、施肥,爱人也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他、照顾他。让灵魂得到滋养,血肉疯狂生长。” 栗山凉似懂非懂地品了品其中含义,叹道:“这么说来,不止我,你对韩哥也一样。” ventus奇怪地看他:“说你呢,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因为我觉得你和韩哥更适合这句话。” 见他想发表见解又怕揭自己伤疤的模样,ventus说:“我和韩哥,你和聂开宇,一样又不一样。” “什么意思呀?” “你之所以认为这句话更适合我们,是因为你只看到了韩哥因意外变成了无法自由活动的残疾人。你看到了我对他的照顾,看到了他对我的安慰。但人重要的并不只有肉体,心灵更是。” 栗山凉愣了愣,随后,他沉默了。 或许身处被爱的中央,他日渐习惯怎么与聂开宇自然地相处。但许久不见的ventus不同,他能看到他看不到的,感受着他身上的变化。 “好好珍惜,两个人能走到一块真的很不容易。” 栗山凉明白,但越是明白,越无法开心。 “怎么了?”ventus道,“你有顾虑?” 沉默两秒,栗山凉说:“聂夫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聂夫人……”ventus努力回想儿时记忆中,聂家夫人那张端庄大气的美女脸,又问:“聂开宇怎么说?” “他想和我在一起。” “聂夫人的反应?” 相比catharina得知聂夫人态度时的激愤,ventus显得更加平静、理智。 “很生气,但聂开宇说,他父母拿他没办法。还说之前他决定放弃继承聂总的事业,选做一名外科医生的时候,他们也不同意。但后来时间长了,他们拗不过聂开宇,便放弃了。” “可是未来的事业和选择婚配是两码事。” “我知道。” “那你和聂开宇可能有一件都不知道的事。” 栗山凉抬起头:“什么事?” “据我这两年收到的消息,聂震的事业中心正在向医疗行业发展。” “医疗?为了聂开宇的梦想?” ventus理所当然地耸耸肩,“除了这点之外,应该不会存在其他原因。” “……聂开宇没和我说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如果不是白计安回国,他被迫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樾安,他们俩也不会一块发现这件事。 “我猜聂震应该在聂开宇决定做医生之后就有一部分计划了。只不过具体实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花了几年的时间,在全国各地开设的民营医院已经有十几家了。” “这么多啊。” “可不,转行投资不熟悉的领域哪有那么容易。为了让自己儿子追求梦想的同时还能继承聂家花不完的钱,聂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栗山凉茫然地听着ventus诉说的一切。脑海中浮现那日在聂家,聂震稳住情绪激动的聂夫人,允许他上楼见聂开宇的画面。 他为了聂开宇的余生,默默无闻地做了那么多。 甚至在得知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未来不会有子嗣的情况下,还能平静地默许一切,只为了尊重他的意愿。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爱,真正的父亲是这样的。 第90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0 “白计安他们知道吧?” 栗山凉拉回飘远的思绪,怔愣地点头。 “他们怎么说?” “计安哥,没说什么。catharina的反应比较激烈。” ventus摆出一副料到的表情,随后又问:“catharina给你支招了没?” “还没有。本来她想和我去找聂夫人谈谈,结果还没等聂开宇回家,「黑桃k」就出现了。至于后面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ventus疑惑地眯起眼,脑袋里全是栗山凉那句「她想和我去找聂夫人谈谈」。 噗地一声笑出来,ventus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走进角色的速度还挺快。” “什么?” 看出栗山凉完全没有反应到哪里有什么不对,ventus也懒得提醒他,catharina把他当娃养的事。 “我给你出个招。私奔。” 栗山凉古怪地眨了眨眼,说道:“你居然和贺威说了同样的话。” “贺威那是说他和白计安吧?” “你知道?” “他说没说这两个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贺威的个性不会主动管你和聂开宇的事。” 谁不知道他和白计安奇怪,只知道围着对方转。 也不怕哪天转晕了,撞墙上。 “我不要。”栗山凉坚定的声音打破沉静。 ventus沉默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出原因。 “我不要因为一己私欲占有聂开宇。我要和大家把这里的事做好。未来很长,我相信我可以用真诚说服聂夫人。” 聂震一声不响地转移事业中心,为聂开宇未来考虑的事给他带来太大的震撼。 他不能因为此时得到聂开宇的青睐,以此带走他,伤害聂震和申煜。 聂开宇有一个完整、充满爱的家。 他的到来不是将这一切打散,而是为了让彼此都得到更进一步的幸福。 让圆圈变得更圆,让本已冰封的心脏重新跳动。 ventus赞赏地看着他,说道:“难怪白计安和catharina都说你变得不一样了。不私奔也好,像我和韩哥一样,虽然我们之间是幸福的,但始终没有得到长辈的祝福。谁会嫌弃幸福来的更多呢?” 栗山凉感同身受地望着ventus,那几乎快要流泪的双眼,看得他全身幸存下来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诶!打住。再用你那同情的眼神看一会,烧光的那部分汗毛也跟着站起来了。” 栗山凉嫌弃地看他一眼:“都烧光了还怎么站起来?” “灵魂站起来了呗!” “胡说。” “怎么就胡说了?人都能相信动物死了灵魂会留在世界上变成鬼,那死掉的汗毛怎么就不能留恋我的腿?” 栗山凉难以置信地抖了抖身子,心念上一秒还好好与他交流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很羞耻。甚至,回想刚刚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想原封不动地撤回。 在栗山凉和ventus在温暖的病房内谈心的时候,白计安和贺威站在高处,用军用望远镜俯瞰圈着catharina和「方块主」罗梓纯的整座监狱。 直到最新的一批犯人全部进入建筑内部,白计安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用八倍镜代替望远镜的贺威。 没买狙击枪,光握着倍镜的他好像握了个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 白计安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清楚吗?” 贺威意犹未尽地点点头,说道:“特别清楚。” “比望远镜还清楚?” 贺威抬头,把倍镜递给白计安说:“你试试。” 白计安拿过一看,性能名不虚传。 此时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绝佳,搭配倍镜带来的视野,白计安叹道:“我好像有点感兴趣。” “对什么?” “大狙。” “好啊。”贺威笑道,“找个地方,我教你。” “包会吗?” “何止,还不算你的课时费。” 白计安笑着捏了把贺威的脸,说道:“那还真是替我省了一大笔呢!” “好了。”贺威握住白计安的手捏了捏,“干正事。” 他回身拿出备好的档案资料翻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心里早就把里面所有人的脸记了下来,但不核对一次,就是不放心。 白计安抽走他手上的资料,放在一边:“信我,没有。” 从日出到现在,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上午的时间。 早上八点开始陆续有载着新囚犯的车子靠近,直到刚刚那是午饭前的最后一波,也是第三波。 贺威叹道:“没有的话,真相就只剩下两种可能。第一,她们在脸上提前做了伪装;第二,「黑桃主」和藤原纱理奈没有派资料里的人执行暗杀任务。”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就是我猜错了。他们俩压根就没有派人妄图混进监狱,暗杀罗梓纯。”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为什么?” 贺威摇摇头,直言:“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我习惯你料事如神,想不到你推测扑空的样子。” “但事实上我的确有很多猜不到的事。” “例如?” “暗网上的「狩猎游戏」?” 还有另一个是白计安一直不敢和贺威主动提起的。那就是他不懂为什么「黑桃主」会这么想活捉他。 就算本体和克隆体比双胞胎更加心有灵犀,甚至从喜好和行为举止上可以锻炼成一模一样的人。 可不久前的雨夜,「黑桃q」也只是想把他带回去做成人体标本。 既是人体标本,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黑桃主」完全可以把「狩猎游戏」的规则改成「dead or alive」。这样,他的目的大概在贺威赶来找他之前就已经成功了。 近路不走,非要费力绕远,还久久达不成目的……背后的原因难道是「黑桃主」和「黑桃q」的目的不同所致吗? 他到底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计安。” 贺威沮丧的脸看得白计安一愣。 他立刻单手勾住贺威的后颈抚了抚,安慰道:“没事。你一定会保护我,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第90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1 面容蜡黄的女人半垂着头,跟在入狱的队伍中央。 “快点!快点走!” 狱警挥舞黑色的警棍,语气犹如催赶毫无尊严的牲畜。 囚犯不满,纷纷用冷眼瞥去。在眼神与其肩膀上的冲锋枪相交的那一刻,自尊和生命瞬间放置在无形的天平两端。 脚下这间监狱出了名的可怕。 无论因何罪入狱,但凡敢在狱警面前公然反抗,制造混乱的人,均可当场处死。 众人转眼低下头,静静看着沾满灰尘的鞋头,忍气吞声。 突然,狱警用警棍指着队伍中间,喝道:“你!站住。” 女人扭头看去,黑漆漆的警棍顶端圆圆的,偶尔闪出令她颤栗的白色电光。 女人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说:“叫,叫我?” 五官硬朗的女狱警颔首,说道:“就是你,出列。” 话落,前后两端射出无数道情绪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无感、有幸灾乐祸,还有不停向前走,看不到热闹的惋惜。 女人穿着一身亚麻面料的单衣单裤,哆嗦着瘦小的身子,缓缓向身材高大的狱警走去。 十月末的莫斯科好冷,冷得让她分不清,此时此刻,令她浑身颤抖的究竟是日益降温的天气,还是心底深处的巨大恐慌。 “把头抬起来。” 女人照做。 狱警上下端详着她,淡棕色的细眉微微蹙起。 她扭头向不远处,站在建筑外面的同事高喊几句俄语,随后,转头用英语对女人说:“不要动。” 女人孱弱地点点脑袋,嗓子干涩到难以开口回答。 幸好,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狱警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只要她按照她的话做。 与此同时,身后不断向前迈动缓慢步子的声音令她心急。 为什么狱警会单独叫住她? 为什么她要站在这,接受所有犯人不怀好意的审视。 女人垂下的头越来越低。 直到身侧,皮鞋踏响黑土,她胆怯的,以一种难以被旁人注意的慢动作,轻轻扭头看过去。 拦住她的女狱警接过同事递来的文件,一页页地翻看。 忽然,她捏着白纸不断摆动的手顿住了。 “把头抬起来。” 女人立刻照做。 狱警举起印有她照片、信息的文件放置她的脑袋右侧。她转着犹如海蓝宝般的瞳孔,在女人的脸和照片上左右逡巡。 确认照片与本人系同一人,狱警放下资料,不紧不慢地翻看起来。 半晌,她又一次抬起眼皮,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女人瘦小的身体。 啪! 狱警合上文件,对她说:“归队。” 女人转过身,只听身后,递来资料的狱警问:“怎么了?” “没事。” “没事你为什么要特别调出她的资料?待会进去都要核对身份不是?” “我只是很好奇。” 女狱警顿了顿,锐利的眼神不停戳着女人单薄的脊背。 “我只是很好奇,这样瘦小的女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走进这里。” 前面还有三个人。 女人抬头望去,只见窗口内外各有两名持枪狱警。一名年纪稍大的女人戴着一副红框眼镜,正在为每一名即将入狱的犯人核实身份。 她右手边上的一大摞文件就是她们的身份信息吗?和刚刚女狱警手里的一模一样。 “下一个!往前走,别磨蹭!” 又是一声近乎掀起房盖的咆哮。 女人不禁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她的耳朵有些痛。 终于轮到她了。 女人站在如银行窗口的玻璃窗前,低头,与里面双手端着她身份资料的狱警对上视线。 狱警抬眼又垂眼,棕色浑浊的眸子里闪出了同样的不可思议。 女人不适地别开脸,只听窗户内传来一声严厉的“不要动”! 短短两分钟的核对身份,时间在女人眼中,那该死的分针如老牛拉磨般,慢悠悠地转了整整一圈。 “好了。” 如释重负! 女人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向狱警点了点头。 按照程序,核对身份的下一项是登记。 经过一波又一波别样目光的洗礼,她似乎没有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把胳膊抬起来。”女医生这样命令着。 拿着身体检查的报告单,女人看着密密麻麻的俄语,面露难色。 真倒霉。 她不是很擅长俄语。 “请问……”女人看着医生的脊背,“我身体有问题吗?” 医生转过身,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到底是来服刑的,还是来做体检的?」 读懂空气的她立刻垂下头,用对方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打扰了。” “没事。” 在她拉开门,准备离开时,女医生说。 “如果有问题我会在报告单上标注并通知负责你所在区域的狱警。如果报告上什么都没有,就代表你很健康。” 女人低头看着毫无多余笔迹的报告单,欠身道谢。 漫长的折磨终于到达最后一关。 女人如每次排队那样伸长脖子,向终点张望。 搜身便搜身,竟然还要一丝不挂。 难怪在操场上排队时,女狱警会露出看牲畜般的眼神盯着他们。 还有眼前,她即将要面对的狱警。 不苟言笑的长相和壮硕如猛男的身材,令她的恐慌更胜一筹。 女狱警面对光溜溜的囚犯上下搜身。 近到只有小臂的距离看的她汗毛直立。 忽然,黑色的帽檐下,身材健硕的女狱警扬起不易察觉地神秘微笑。 她垂眼看着身前的犯人,眼中闪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天啊! 女人猛地捂住嘴巴。 难道,这个女狱警喜欢同性? 否则,那仅存一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极致暧昧的表情根本就说不通! 怎么办? 在反抗中无奈伤人,对方莫名其妙地死了,她也莫名其妙地进了监狱。 本以为只要低头做人,小心处事,尽可能地抹掉全部的存在感就能风平浪静地度过服刑的日子。 结果,人没事,清白要没了。 “你!” 一声咆哮。 女人吓得浑身直颤。 她回过神,只见本排在她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完成搜身。 第91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2 如今,她排在第一位。疑似对同性感兴趣的女狱警喊的,也是她。 可能被盯上的恐惧让女人上一秒还胡思乱想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她深深地埋下头,恨不得找个无人的荒郊野岭,挖个土坑把自己从头到脚地埋上,就此安息。 “脱掉!” 女人哆哆嗦嗦地解开衣服。 就在裤子落在地上,她听到头顶传来不耐烦的咂嘴声。 她仰起头,女狱警冷冷地盯着她扁平的上半身,表情与刚刚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这是……在嫌弃? 一秒,女人恨不得跳起来,高举双手,痛彻心扉地呐喊:平胸万岁!!! 女狱警围着她前后左右转了两圈。 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她重新绕回她的身前,说:“可以了。” 女人紧张地咽下口水,欠身跑到一排篮子前,找到适合自己身材码数的狱服。 “你拿最小码。”负责维持秩序的女警指了指最远处的篮筐。 看着其他人都在附近找到合身的衣服,女人痛苦地闭了闭眼,光溜溜地向前小跑。 “不许跑!” 果不其然。 在她抬脚加速的瞬间,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咆哮,伴着嘎嘎作响的电棍,吓得她双腿发软。 经过三小时形如催眠的入监教育。 她终于跟着狱警来到最紧张的一环,分配监舍。 她抱着自己的洗漱工具走在狭长的通道上。两侧,上一刻还昏暗寂静的牢房在她路过的瞬间突然冲出一张张青白色的人脸。 毫无准备的她被鬼脸吓得大叫。狱警习以为常地转过身,举起手上的黑色电棍搭上牢门,通电。 不绝于耳的嚎叫声在空旷的监狱内东穿西窜。 一时间,她仿佛看到了不远处通往地狱的大门正在向她缓缓打开。而身处前方,仰首挺胸,手持棍棒、刀枪的狱警就是那里的话事人。 不知在心底祈祷了多少次,终于,耳畔的脚步声停了。 她抬头一看,狱警已经打开了左侧的牢门。 “进去。” 女人向昏暗如山洞穴般的牢房内望去。 两人一间,她是第二个进入这间牢房的人。 迈着胆怯的步伐走进。随着身后大门落锁,她感到悬着一路的心终于死了。 也不知道接下的两年半,她要怎么保证安全的同时,相对舒服地度过。 幸好,两人一间的牢房,床不是上下铺。 女人把装满洗漱用具的脸盆推到床下。 她无所事事地坐在硬邦邦的板床上,好奇地看着躺在对面床位上,用一本摊开的日文原版小说,《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盖脸睡觉的室友。 刚才她和狱警开门关门,她又走进来放东西。 这么大的声音,她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在监狱还能睡得这么沉,想必本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女人防备地蜷起双腿向墙壁后退几下,眼神顺着对方修长白皙的颈部一路向脚尖看去。 盯着她裸露在外,自然交叠的双脚,女人惊奇地睁大眼,怀疑对方同样来自亚洲。 不会是同胞吧! 在异国他乡的监狱里面遇上的室友是同胞! 她感觉自己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 难以压制的激动在她瘦小的身体里像疯了似的乱窜。 待她回神,已经光着双脚走到了对方的床前。 书本拿开,望着毫无边界感的新人,她冷冷地说:“你一声不响地站在我床前,想做什么?” 扑面而来的敌意让她全身一僵。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欠身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问你来自哪里?” 一眼看出女人的本意,她不咸不淡地说:“荷兰。” 荷兰……那不是欧洲吗? “可是,你的长相?”明明就是亚洲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开口问道。 “金熙真!” 室友默不作声地挑了挑眉尾,回答是把书重新盖在脸上,中断对话。 友好反倒被撞在墙上蹭了一鼻子灰。 金熙真回到自己的床上,垂头丧气。 监狱里实在无聊。尤其是刚进来的新人,根本没有任何有趣的娱乐活动。 下午,金熙真听课回来,室友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小说。 她百无聊赖地坐到床上,忽然,她猛地站直身,脑中闪过刚刚进来时看到的一幕。 她脸上的小说封面好像不一样了…… 金熙真扭头看去。 果然不再是那本以黑红色系为主调的日本小说,而是一本更红的,封面印着她看不懂的中文书。 一天之内,两本书竟然看的都是原版。 本以为她是日本人。现在看来,单凭她会什么语言盖棺定论她来自哪里,还是太早了。 连续两天,身份成迷的室友除了完成监狱必要的活动之外,不是看书,就是睡觉。 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态度,日渐浇灭金熙真的热情。 她开始转移注意力。 从室友到仅有她一人察觉的桃色绯闻。 五官立体明亮的俄罗斯女囚犯和身材高大,时常歪嘴邪笑的女狱警……的禁忌爱情。 可奇怪的是,两个人虽然经常在她的注视下偷偷摸摸地眉来眼去。 但狱警却从来没有行职务之便,将女囚犯单独叫走,或者布置一些轻巧的工作,特别照顾她。 “难道规定不允许?” 书本拿开,室友用嫌她吵的眼神盯着她。 金熙真讪讪一笑,迫切想找一个有趣的话题,让气氛不会变得更加尴尬。 “那个,你说狱警会不会喜欢上囚犯呀?” …… 一阵令她手脚发麻的沉默,室友忽然说:“这里是俄罗斯。” “俄罗斯怎么了?”这种事在全世界都不新奇吧。 “你要是不信就找个能看得上你的狱警试试,没准还能在死前捞些好处。” “死?!”金熙真颤了颤嗓子,“不至于吧。” 室友冷哼一声,似乎在说,「不至于你就去试。」 生怕引起误会,金熙真赶紧解释道:“你别乱想,我对女生没兴趣的!” “没兴趣会突然想得这么深?” “那还不是因为有案例!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对!” 第91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3 “一对?” 罕见的,室友不但拿开了挡在脸上的小说,还特别坐起身,面对她。 自见面的那天开始,她们从来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 每次,不是自己主动开口念叨一些有用没用的事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就是她背对自己,潦草地回答问题。 突然的眼神交汇让金熙真有些胆怯,她主动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长久地沉默,对方依旧盯着她,直到皮肉生出无所适从的灼热。 金熙真十分后悔。 说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提起这样的禁忌话题。 监狱里只有同性,没有异性。起初或许还好,但时间一长,个人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直女也有弯的可能。 该不会她无意的话提醒了对方? 因为从见面就没怎么交流的原因,她根本就不知道对面的室友已经进来服刑多久了。 要是好几年,那她岂不和待宰的羔羊一样可怜? “喂!” 金熙真浑身一抖,伸手抓过叠好的被子拉到身前,磕巴道:“什么事?” 看出她这颗笨脑袋里面正在生产废弃垃圾,她无奈地摇摇头,问道:“为什么会进来?” 金熙真疑惑地眨着眼:“你是在问我犯了什么罪?” 室友颔首。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说不清整件事到底算不算是我的错。半年前,我从韩国来这里留学。一个半月前的晚上,我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伙抢劫犯。他们要我交出全部的财产,我交了,但他们还想要我脖子上的金坠子,我不给,他们就想强抢,我就反抗。中间比较激烈,过程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在被强行拽走项链的那一刻捡起路边的砖头,袭击了对方。大概是太生气了,我朝着他的脑袋连续拍了好多下,直到他死了,我都没发现。” “只有一个?” 感叹她瞬间抓到重点,金熙真抿了抿嘴,说道:“三个。” 说完,她尴尬地抬了抬眼皮。不出意外,室友的双眸闪出初进监狱当天,和狱警近乎相同的眼神。 不过很快,她消化一闪而过的意外情绪,说道:“所以,你的罪名是防卫过当。” 金熙真点点头:“律师的确是这么和我讲的。”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本来都痛快地上交全部财产了,为什么在金项链的环节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想起项链,金熙真不自觉地摸了摸前颈。刹时,光滑空荡的触感让她的指尖抖了抖,随即,她哀愁地垂下头,说:“那是我妈妈的嫁妆。” “你结婚了?” 金熙真抬起头,连忙摆手:“没有。” “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室友平淡的语气好像不是在对她说,而是对自己。 金熙真好奇地拿开身前的被子,说道:“什么意思呀?” 妈妈的嫁妆和她有没有结婚有关系吗? “没什么。”室友耸了耸肩,“是我单方面以为母亲的嫁妆会在女儿出嫁前全部送出去。” 明白缘由,金熙真恍然。 随后,她立刻垂下悲伤的眼帘,轻声说:“或许,妈妈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很不幸。她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去世了。” 寂静的空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金熙真沉默了片刻,忽然回神,自责自己不该把伤心事和别人提起。 刚认识两天的人,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是在给对方平添麻烦吗? 万一人家不知道说什么,正在苦恼如何安慰她该怎么办。 金熙真抬起头,只见本该在措辞中挣扎的室友已经躺回床上。 她伸手拉过倒扣的小说重新盖在脸上,仿佛刚才交谈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完全没有任何心软的反应,金熙真简直不敢相信。 她皱了皱眉毛,壮着胆子说:“光问我了,你都没说过你的名字,又为什么进来?” ……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 金熙真愤怒地向她做了个鬼脸,心念从今天开始吃一堑长一智。 未来,无论其他人再问她什么,她都要在回答前反问一个,以作交换! 不然,每次都是自己噼里啪啦地说一大堆,也太亏了吧! 从昨天开始,catharina在活动操场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总是一个人站在墙角,像是害怕别人靠近似的,极力降低存在感。 可惜,监狱弱肉强食。加上某些人的劣根性,越是看起来孱弱,不想惹事的新人,越容易被盯上。 这不。 看着逐步向她接近,以aleksandra为首,五人组成的恶人党。catharina就知道,这个亚洲女人的好运到头了。 “喂!”aleksandra踢了踢金熙真的腿。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轻声说:“什么事?” aleksandra静静地看着她的五官,突然笑了。 充斥鄙夷的笑声逐渐张狂,引得散落在周遭活动的犯人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金熙真紧紧靠着铁网,不安地向外面张望。 啪! 厚实的巴掌狠狠地拍在她的右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直达脑仁,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aleksandra一把捏住她尖细的下巴,质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金熙真红着眼圈。 入狱前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霸凌。 “说话!!” 与狱警不相上下的,恐怖的咆哮。 “我……我。”舌头打结,她一着急竟然说了韩语。 不出预料,恶人党全部皱起眉头。 aleksandra更是怒火冲天,她用力把她按在铁网上,说:“叽里咕噜的,说人话!” 无奈,她只能用不擅长的俄语,磕磕巴巴地说:“我要找狱警,你们欺负我。” 闻言,五人顿时哈哈大笑。 嘲讽声招来坐在阳光下休息的狱警。她睁开眼,看到不远处,金熙真发生的一切,以眼神警告五人。 aleksandra立刻向狱警谄媚地点点头,似乎在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不会闹大,不必担心。 司空见惯的小事,狱警懒得起身。 见她重新闭上眼,享受正午珍贵的阳光。 金熙真绝望了。 她原以为,监狱里的欺辱都只是在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的。 “为什么?” 第91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4 “什么?” aleksandra厌恶地看着她。 生平,她最讨厌的就是长相其貌不扬,说话还唯唯诺诺的人。 金熙真说:“为什么要欺负我?” 活动操场上明明有许多人。 她根本没有做任何讨厌,或引人注目的事。 “看不惯。” 算不上理由的三个字让金熙真愣住了。 “还有你这张脸。”aleksandra捏着她泛红的下巴左右晃动,“怎么会有这么平的五官?你的鼻子呢?这么塌,真的能呼吸吗?我试试,是不是没有也行。” 说罢,她松开金熙真的下巴,狠狠捏住她的鼻子,力道仿佛要将这小巧圆润的鼻头生生拽下来。 “好痛!” 金熙真痛苦地挣扎,但aleksandra的手仿佛一把厚实的铁钳。 越动越紧。 恶人党可恶的嬉笑声在她的惨叫声中穿插。 一时间,活动操场上响起惹人生厌的背景乐。 颗颗饱满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此时此刻,无法反抗的她不停祈祷着。 求求了,无论是谁,请帮帮我! 操场上无一人吭声。 甚至,起初因好奇投来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减少。 残酷的现实让正在忍受欺辱的她心碎。 她愤怒了。 牟足全身的力气,金熙真忍痛挣开不断流血的鼻子,一把推开aleksandra,怒吼:“滚啊!!!” 差点摔在地上,aleksandra不敢置信地瞪着上一秒还想叫救命的金熙真,扒开同伴护在身前身后的手。 径直往前走两步,aleksandra高举左手。 又一个巴掌落在脸上,金熙真瞪着血红的眼睛,毫无犹豫地反手还回去! 啪! 震耳欲聋的巴掌声带来的是无限的沉默。 时间仿佛冻结般让在场的所有弱者不寒而栗。 她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在单枪匹马的情况下,公然反抗恶人党。 aleksandra更是不敢置信。 她慢慢扭过被打红的脸,瞪着怒气更盛的金熙真,恶狠狠地说:“你敢打我?!” 俄语说的不利落,金熙真索性放弃。她挺起因谦卑故意弯下的脊背,用韩语一字一句地说:“我打的就是你!” 听不懂内容,但语气和表情,任谁都能明白,这不是一句好话。 不仅还手,还用她那难听蹩脚的口语辱骂她! aleksandra猛地扑上去,与金熙真扭打在一起。 两个女人打起架来,虽然不习惯挥拳,但锋利的指甲、拼死都要拽住对方头发的狠辣程度完全不输男人。 很快,双方相对弓着腰,双手固定抓住对方两绺较为坚实的头发,化作一个除了地面和脚,什么都看不到的陀螺,在宽敞的操场上盲目旋转。 “放开!” “你先放!” “我不放!” “我也不放!!” “那就去死吧!” 眼看“陀螺”越转越远,恶人党余下四人面面相觑。 在事情变得更恶劣之前,在恶人党还有声望之前,四人果断达成一致。 她们跑上去拉开纠缠在一块,几乎要分不清敌我的两人。 而后,单挑变成了群殴。 金熙真倒在地上,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双手抱着脑袋。 带着无限苦痛的拳脚从四面八方不断飞来。 片刻,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又用拳头或者是脚,打了她哪里。 “你们在干什么!” 电棍触及铁网发出滋滋啦啦的白光。 狱警指着停止施暴的恶人党,吼道:“全部立正站在原地,不许动!” 趁狱警开门走进的空隙,aleksandra垂眼看着在昏迷边缘的金熙真,嘲讽一笑:“不要怪我,你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7837的错。” “78……37吗?” 金熙真重新睁开眼时,陌生的四周一片漆黑。 她惊慌地撑起身体,痛感贯穿全身。 “额!”她难以忍受地呻吟着,回声随即传来。 这是哪? 她伸出五指放至眼前,竟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失明的恐惧迅速占据大脑。她忘记疼痛,双手在脸上探来探去。 绷带。 鼻梁上有绷带。 额头上有纱布。 眼睛……没有呀! 没有是不是代表没受伤? 她记得当时,她为了保命,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应该不会有事的呀! 那为什么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呢! 她挣扎翻起身,脚下一空,狠狠地跌在地上。 平坦的水泥地散着阴冷的寒气。 她顾不上冷和痛,伸出颤抖的手,沿着地面不断向前摸。 很快,她摸到了墙面。 不,不是很快,是太快了。墙面距离她好像连半臂的距离都没有。 那刚才,她本来在哪? 金熙真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咚! 脚趾撞上木板,酸麻钻心的痛感非但没有让她惨叫出声,反而,她沉默了。 她只是不想经常看到父亲的新妻子,不想对正处于叛逆期的陌生人叫弟弟,才选择跑到远一点的国家读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因为被抢劫犯罪,入狱还要被可恶的小团体欺负。 嘲笑她的长相,嘲笑她的母语。 到底为什么? 立体的五官就一定好吗? 会说鸟语就了不起吗?! 歧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滚出这个世界啊! 接连不断的伤心事在脑袋里接踵奔来。 金熙真毫无形象地瘫坐在阴寒的水泥地上,仰面痛哭。 犹如释放积攒已久的坏情绪,委屈的抽泣逐渐擂天倒地。 咔哒! 忽然射进的白光吓得她瞬间停止哭泣。 她抽噎地看着突然打开,仅能看到狱警一颗头的小窗口,满脸都是恐惧。 “三天放你回去,现在不许哭。” 生怕狱警关上唯一的光亮,金熙真立刻环视一圈仅有三平方的小房间,追问:“这里是哪?” “禁闭室。” 话落,砰地一声! 狱警关上小窗,房间又重新走进黑暗。 “幸好。” 金熙真靠在墙上,喃喃自语。 是房间太黑。 她的眼睛很好,她什么都能看到。 知道此刻身处何地; 知道三天后她会被放回去; 知道禁闭室的样貌。 唯独不知道,7837是什么。 第91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5 在暗无天日的狭窄空间独处三天。 没有任何辅助分辨时间,金熙真很快便分不清黑夜白天。 她只能等待,从安静到空虚,从内心歇斯底里到麻木呆滞。 咔哒!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以为又是狱警来送餐,她张开嘶哑的嗓子,说:“我不要。” 狱警没回应,而是彻底打开牢房大门,对她说:“三天到了,3034,你可以出来了。” 金熙真茫然地抬起头,半阖双眼,仰望敞开的大门。 狱警顶上门框的高大身躯立在光的中间,看着恐怖又神圣。 “到了,三天?” “没错。现在,立刻起身,我们送你回去。” 金熙真缓缓扶上一旁的木板床,撑起瘦得可怜的身体,一挪一蹭地向门口走去。 狱警垂眼盯着她三天没洗,泛光的头顶,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 咣当! 狱警回头一看,只见墙角摆着昨晚和今早送来的碗盘。 看着洒在地上的汤菜和干净的碗筷,她斜睨金熙真,冷冷地说:“别白费力气了,绝食在这里行不通。” “我没想绝食,只是里面太黑了,没有胃口。” “是吗?那现在有光了,喝掉。” 金熙真疑惑地转过身,狱警将空心意面倒进早已冷掉的菜汤里,怼到她的眼前。 金熙真垂下眼,视线从简陋的塑料碗旁擦过,落在狱警腰间那根漆黑色的电棍上。 生怕再受皮肉之苦。 她连忙点点头,一边嘀咕着“我喝”,一边双手接过狱警手上的碗,连面带菜,一口气囫囵吞下。 冷掉的菜汤上浮着凝固的白色猪油,让人难以直视,粗硬的意面更是噎得她嗓子生痛。 金熙真紧闭双眼,尽力催眠自己,试想此时此刻,她双手捧着的塑料碗里不是落满灰尘的隔夜菜汤,而是热气腾腾,鲜美可口的山珍海味。 忍着恶心,她成功了。 把空空如也的塑料碗递到狱警面前,对方终于大发慈悲地接过去,什么都没说。 “走吧。” 如死里逃生,金熙真灰白着脸,在心里偷偷松出一口气。 她跟在狱警身后,一步步地向监舍走去。 咚咚作响的心脏随着她的前进变得越来越重。 她难以自持地抖着身体,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禁闭室与世隔绝的三天。回去,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 但如今,惩罚结束,得偿所愿并没有换来预期的快乐。反而,她现在想回去。 想回到那间伸手不见五指,仅有三平方的小房间。 “3034!” 从头顶倾泻而下的咆哮震得她浑身一抖。 金熙真怔愣地抬起头,狱警手持电棍站在牢门旁,厌恶地看着她。 “发什么呆?进去!” 进去?她扭头向门内望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室友。 这是她的监舍啊。 金熙真慢步踏进牢房。 背后,狱警关上铁门,清脆的落锁声像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心脏被碾碎到血肉模糊的声音。 她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床前,拉过折好的被子,从头到脚地盖住身体。 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进门就开始叨咕个不停。 女人抬手拿开盖在脸上的葡萄牙小说,扭头看着将要睡去的金熙真。 片刻,她回过头,又重新拿起小说盖在脸上。 被窝里面,金熙真睁着空洞的双眼。与表面看起来不同,她没有丁点睡意。 3034。 如果不是狱警这么称呼她,她都快忘了,每个入狱服刑的人都有自己的囚号。 在这里,没人会叫你的大名。 甚至,像她这种存在感极低的人,在出狱之前都不会有人记住她的名字。 那么,在狱警进来惩罚她们之前,aleksandra说的7837,会不会也是某个人的囚号? 掀开被子,金熙真猛地坐起身。 她低头看着胸口上,规规矩矩的3034暗自发誓。 从今天开始,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她一定要找到7837,看看她究竟是谁?为什么aleksandra会说她被突然欺负,都是因为她。 自那次冲突后三天,catharina在食堂又看到了那个以寡敌众的韩国女人。 监狱生活枯燥。 但凡出了新鲜事,不出半天的时间便全员皆知。 自然,三天前活动操场上的事也没能成为例外。 可当时双方的反应却成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她既没有害怕恶人党,也没有故意躲避。而是大大方方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还有被抓花脸的aleksandra。 众所周知,睚眦必报的女流氓一旦吃了亏,绝对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还回去。 但事实是,她也没有。 甚至可以说,她的反应和金熙真如出一辙。 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们不认识。 互相谁都不欠谁。 “喂。” 隔壁桌吃饭的女囚果然开始八卦了。 “怎么了?” “你们看到了吗?aleksandra和那个亚洲女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怎么回事?” “被狱警收拾了吧,那天闹那么大!听说之后都关了禁闭,三天。” “就是那个转不开身的小黑屋?” “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分不清时间,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想想就难受。” “不对吧。” “怎么了?” “你说三天……可是我前天看到aleksandra她们在劳动监区干活来着。我以为那是惩罚。” “前天?” “对啊,就是她们在操场上打架的第二天。你不是说她们被罚关禁闭三天。” …… 对方偷偷抬眼瞄了眼不远处的狱警,连连咂嘴:“明明是aleksandra她们欺负人在先。结果被欺负的人受到的惩罚比主动挑事的人还要重。上哪说理去?” “不一样。aleksandra虽然从小就到处惹事,但她有个有小钱的爹妈。找对人,随便打点一下,她自然比无依无靠的人待得舒服。” 第91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6 “难怪这么无法无天。” “是她太高调了。这么大的监狱,这么多囚犯,家里有钱,能平事的比比皆是。我和你说,真正的大佬,都是坐山观虎,不讲话的。” 隔壁桌一行人七嘴八舌,catharina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夹上一块烤面包,刚想放进嘴里,身前不远处,一道视线几乎没有遮掩地投了过来。 她面不改色地抬起眼皮,看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恶人党群殴的金熙真。 想过很多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她。 catharina平静地与她对视。 从金熙真的眼神里,她竟察觉到一丝怒火。 catharina不爽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心里莫名其妙。 午餐后便是珍贵的户外活动时间。 catharina坐在石阶上,眺望远处高耸入云的大厦,想象白计安他们站在里面,用望远镜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美好的想象总是难以长久。 再次感受到不善的视线,她不想理会地闭上眼,仰面感受温暖的艳阳照在脸上。 半晌,金熙真终于忍不住,在aleksandra一众恶人党的注视下,穿过层层狱友,向她走来。 听闻逐步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catharina防备地睁开眼。 对上视线的一瞬,她能明显从金熙真的眼中看到胆怯。 这种一看就不像是坏种的人,catharina也懒得和她动脑筋。 她直言:“有事?” 听到英语,金熙真的表情很意外。 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样貌上看绝对是俄罗斯人没有错。 可她为什么没有讲俄语,而是和她说英语。 “你不是不擅长俄语吗?” “你知道?”更奇怪了。 她们压根不认识。 catharina耸耸肩,没有一丝怜香惜玉地说:“上次你挨揍的时候,我看出来的。” 金熙真的双颊羞恼一红,不满地嘀咕道:“……说什么挨揍,我也有反击的好吗!” “所以。”catharina不想与她沾上关系,“从食堂开始就瞪着我,直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金熙真恍然。 刚才,她竟然在不自觉间被人牵着鼻子走,险些忘记本意。 “你就是7837?你究竟对那群人做了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没记错,在此之前,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吧!我不管你和aleksandra有什么过节,但,不要波及我!如果下次再让我因为你平白受到恶人党的欺辱,我一定……” “你一定什么?”catharina不屑地瞟她一眼,“只不过是鼓起勇气反击一个人,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你知道这是哪吗?认识我是谁吗?知道大家都因为什么进来的吗?还一定,真好笑。” 金熙真恼怒地攥起拳头,刚想继续放狠话,说自己什么都不怕,哪怕最后她犯了大事,一辈子都要被狱警关禁闭也要反击欺负她的人时,catharina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7837是谁?” 她抻开左胸口的衣服,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四个阿拉伯数字。 7887。 catharina眯眼看着傻眼的金熙真,直言:“你近视?” 囚犯又不是不让戴眼镜,只要避开金属即可。 金熙真回神。 对上catharina双眼的瞬间,她整张脸红了一片。 3、8不分,开口闭口,这么大的区别,她居然看错了。 “所以?”catharina说,“你找我还有事吗?” 金熙真立刻后退一步,猛地弯下自己的腰,以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向catharina致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错了,我以为你是aleksandra说的7837,对不起!” catharina斜睨她的头顶,无奈地摇摇头。 就这眼神,还敢和她放狠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 准是个良民一步踏错,落入狼窝虎穴。 她懒得和金熙真纠缠,故挥手赶了赶,继续享受难得的正午阳光。 一天的时间。 食堂、操场、劳动监区……各个允许她们活动的地方,她都走遍了,就是没找到aleksandra口中的7837。 这个神秘的狗东西到底是什么人? 有囚号的一定是囚犯。 既是囚犯,怎么可能不去吃饭,不去干活,不去晒太阳?! 脱下衣服,金熙真重重地坐在床上,气得不行。 虽然打她,害她关禁闭的人是恶人党,但她还是想知道7837到底是何方神圣! 莫名其妙地替她扛下一顿揍,连真人的脸都没看到,也太惨了!! 她看着对面,依旧保持着老姿势,一动不动的室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睡了吗?” …… 毫无反应。 金熙真习以为常地撇撇嘴,转头扫到挂在厕所对面墙壁上的囚服。 是室友的! 对啊……金熙真扭头看着用黑色小说封面挡脸睡觉的室友。 她还没看过她的囚号。 金熙真紧张地吞了吞唾沫。 纠结好久,她想到个不错的办法,如常起身向厕所走去。 压制狂跳不止的心脏,她悄悄回头看去,室友依然如刚刚看到的那样,平躺在床,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安下心来,金熙真伸手摸上衣角慢慢抻开。 7837! 她震惊地瞪大眼,同时,身后响起鬼魅般阴森的女声。 “你在干什么?” 金熙真吓得浑身一软。 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室友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无论起床、靠近,竟没发出任何声音。 诡异的,仿佛她不是一步步地走过来,而是突然飘过来。 金熙真顿觉,眼前室友平静到阴冷的脸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她大张开嘴,尖叫声在露头的瞬间被室友一把攥住脖子,掐了回去! 前颈的痛感在生出的下一秒被窒息替代,金熙真翻着白眼,双脚慢慢离地。 第915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7 抓住逐渐消失的意识,金熙真死死咬紧牙根,双手握住钳住她前颈的手腕,荡起双腿,直奔对方腰腹。 过于明显的袭击,女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她用力掐住金熙真的脖子,把人往前一拉,又用力撞在墙上! 咚地一声巨响! 金熙真顿时头晕眼花。 她瞪眼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脸,仿佛从未把她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忽然,她想起中午在活动操场上遇到的俄罗斯女人。 7887。 她说:「只不过是鼓起勇气反击一个人,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你知道这是哪吗?认识我是谁吗?知道大家都因为什么进来的吗?还一定,真好笑。」 是啊,她真好笑。 只是因为害怕孤独,便把来路不明的室友当成亲近的人。 她放低姿态主动示好,可临死之前,她甚至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 是啊,她不知道,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入狱。那么,aleksandra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后脑撞在坚硬的水泥墙上,金熙真好像耳鸣了。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在她身后说话。 …… 迷离中,她忽然瞪大眼,反应声音不是幻觉,而是她真真切切听到的,隔壁传来的声音。 她放弃挣扎,转而用余下的全部力气猛捶墙壁。 咚咚咚咚咚! 砸墙声随她强烈的求生欲望越砸越响。 嘈杂的疑惑声渐起,室友眯上眼,危险地看着她。 终于,狱警出现在她们的牢门外。 “喂!3034!”她掏出手电筒晃了晃,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室友冷冷地瞥她一眼,随即放手。 见她转头回到床上,金熙真连滚带爬地跑到牢门前,用不算利落的俄语像狱警大喊:“救命!她要杀了我!救命!我要换房间!” 狱警无言,她歪头看着坐在床边也在盯着她看的女人,神色复杂。 两秒,她转眼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金熙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 金熙真顿时傻了。 她不敢相信地回想,方才狱警眉眼中闪出的异样神色。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狱警害怕犯人。 她哆哆嗦嗦地转过身,不怕死地质问:“你是谁?” 问题问出的一瞬,连金熙真自己都觉得可笑。 且不论她上一秒还想杀了她。哪怕她真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告诉她姓甚名谁,但,她又上哪知道曾经的事呢? 她只是个留学生,因防卫过当入狱,怎么会认识黑道白道上的狠人。 尤其还是眼前这位。 明明眼里充满杀气,表情却平静的可怕,一看便知其底细深不可测。 金熙真绝望地攥紧拳头。 她隐约意识到,两年半的刑期,她恐怕没办法活着从这里出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室友用阴寒到如毒蛇般的双眼盯着她,“为什么碰我的衣服?你看囚号的目的是什么?” “我……” “说实话。如果你撒谎,我会知道。” 金熙真颤抖地点点头。 她似乎拥有鉴谎的能力,这点她绝不否认。 “因为我,我被,关禁闭。这里有一个以aleksandra为首的恶人党,她们欺负我,然后告诉我你的囚号,说我被打和7837有关。但我不认识7837,就想找到,想知道到底是谁,我不想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挨打,只是……”她胆怯地看了眼室友,“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你。” “恶人党?没听说过。” 一副与自己无关的语气,金熙真又气又怕。 如果不是害怕她会突然冲过来杀自己,她真的很想讨一份赔偿! “要不。”金熙真低着头,双手揪着衣摆,唯诺开口:“你再仔细想想。我,我不想找麻烦,也不想挨欺负,我只是……我只是。” 终于,金熙真再也忍不住,仰头,嚎啕大哭。 她抽着单薄的身子,一边哭一边说:“我只是想平静地过完两年,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我又不认识你,她们看不惯你,打你啊,打我干什么……只因为我们是室友吗?可是,我进来一周,你连名字都没告诉过我……我靠自己,想找到真相,结果还认错了人……我一个本科生,傻到3和8不分,又和人家鞠躬道歉……幸好对方很好,没有打我。然后,然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7837,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连累我,你倒好,上来就要杀我……好疼啊,全身都好疼啊……” 哭哭唧唧地倒苦水,吵得她脑袋疼。 耐心消失,她揉着太阳穴,低声喝道:“闭嘴!” 金熙真吓得身体一抽,立刻闭上嘴,将眼泪伴着心酸全部咽下。 房间终于安静,头痛也比方才好了许多。 “嗝!” 她冷眼看去,金熙真双手捂着不断打嗝的嘴,眼睛瞪得溜圆。 “嗝!” 一声连着一声,此起彼伏,根本停不下来。 生怕惹怒对方,金熙真立刻挥拳给自己的腰腹来上两下。 结果,捶猛了,外加过度悲伤。 “呕…………” 她干哕了。 怔愣两秒,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只见对方眉头轻蹙,痛苦闭目。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今天是几月几号? 明年的今天,是她一周年的忌日。 “喂。” 金熙真回神,畏惧地对上她的双眼:“什么事?” 她指了指金熙真的床,指使道:“过来坐下。” 以为她想到了送她归西的新方法,金熙真犹豫再三。 “愣着做什么?还想挨打?” 金熙真不语。她低下头,终是听话,向床位走去。 面冲室友坐下,她声明道:“首先,我不认识什么恶人党,也没和她们发生过任何冲突。所以,你口中的「因为我」,本身就不存在。其次,给我讲讲,她们每一个人的囚号、姓名、样貌、说话方式等等,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金熙真提防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叫我说,我就说?」或者「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第916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8 室友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暗道她性格分裂,胆子时而小,时而大,且大得很。 “我不能保证其他,但你如实说出全部,我可以考虑今后不对你动武。” 金熙真似信非信:“真的?” “如果你认识我,就会知道,我一向一言九鼎。”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皱了皱眉,愠怒道:“你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黄河……金熙真怯懦地看着她,说:“你是中国人。” “你没必要知道。” “好。反正对我来讲,除非你是韩国人,否则都一样。” “韩国人又怎么了?你现在是在监狱,不是出门旅游,遇到同乡还能互相照顾不成?” “怎么不能?” “自私是人的本能。在顺境中与你同行的人,不会陪你在逆境中挣扎。别说同乡,亲人、爱人,皆如此。” 金熙真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忽然说:“你是被信任的人背叛了吗?” “不止一次。”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仿佛四个字背后的故事中,悲伤的主人公不是她。 “所以,你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是因为不能说吗?” 室友诧异地看她一眼。 真是山路十八弯。 无论怎么说,她都能把话题转回到名字上。 真执着。 “我倒是想问你,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是为什么?” “第一是为了方便称呼。我总不能……”她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囚衣,迟疑两秒,说:“我总不能叫你7837吧。” 怪怪的,还晦气。 “第二?” 金熙真撇撇嘴:“第二是,我就算死也要死明白。” 她性子就这样。 什么事都喜欢弄清来龙去脉。 尤其生死这头等大事。 虽然她说,只要她将恶人党五个人的全部已知信息供出来,便不再揍她。但,万一恶人党还会因为7837找自己麻烦呢? 狱警不作为,她又不可能出面保护她,万一她们把自己打死了呢? 她就算化成厉鬼,总要确定仇人,找个说法。 “我姓罗。” 金熙真睁大眼,期盼她继续往下说。 “罗梓纯。” 梓纯……金熙真难以接受地拱了拱鼻子,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杀气外漏的女人竟然有一个这么淑女的名字。 见她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想法,罗梓纯问道:“怎么了?” 金熙真连忙摇摇头,表示:“真好听。” 罗梓纯直言:“你不擅长拍马屁。” “好吧。” “以后少做。” “……是。”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金熙真用绘声绘色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向罗梓纯描述以aleksandra为首的恶人党全员外貌特征。 可哪怕她都累出汗了,罗梓纯还是一脸平静地摇摇头,表示:「没见过。」、「没听过。」 “真是邪了门了!”逐渐忘却恐惧,金熙真叉腰站在床前,问她:“你都不出门的吗?” 依她看,aleksandra和她的小跟班们,那女流氓的姿态,很显眼啊!怎么可能完全没见过呢? “我平时不出门。” 金熙真想了想,叹道:“也是,我都进来一周了,从来没见你出去过。而且刚刚,我看狱警也不敢管你,为什么?” 罗梓纯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又这样?” “如果你非要知道也不是不可以。”罗梓纯抬起头,说:“拿命来抵。” 金熙真瞬间向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她扯过被子盖上腿,似睡觉前最后的嘟囔:“什么秘密这么贵啊,还用命抵。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一定不要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很害怕罗梓纯自顾自的说出答案,然后半夜,趁她熟睡之际坐在她的床边,附耳告诉她:“秘密告诉你了,现在,拿命来。” 一股寒意钻进身体,金熙真盖上被子。忽然,罗梓纯问:“你要睡觉?” 金熙真点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还有一件事你没说清。” “……什么事?” “之前你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和我说,你发现一个和你同一天进来的囚犯,在搜身时和狱警眉来眼去。” 金熙真坐起身,“没错。” “之后,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 这等八卦,她本来是想拿来打发监狱枯燥生活的。 结果第二天中午就挨揍,下午被关了三天禁闭。 等出来,她一门心思扑到7837的真实面目身上,哪有空闲管别人的隐私。 “再出去,你可以观察一下了。” “为什么?” 罗梓纯挑了挑眉尾,拿起床上摊开的小说盖在脸上。 倒在床上,她说:“叫你观察就观察,怎么这么多废话。” 金熙真抱怨嘀咕:“我又不是你跟班。” “那你想挨揍吗?” “我观察,观察就是了。”她朝准备入睡的罗梓纯撇撇嘴,敢怒不敢言。 晚饭,食堂。 一个餐盘放在眼前,catharina抬眼,金熙真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说:“这没人吧?” “说什么没人,你不都已经坐下了。”catharina喝上一口汤,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 “抱歉呀。”金熙真夹着小菜,“我知道谁靠近我可能会有麻烦,但,你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我坐过来不是为了和你讲话或者套近乎,我只是感觉,与其和她们面对面吃饭,不如找你。” catharina平静地放下筷子,双手抱胸地耸了耸肩:“可你明知道谁靠近你可能会有麻烦。” 金熙真哑然。 忽然,她想起罗梓纯和她说的那句,她本来不该认同的话。 「自私是人的本能。」 金熙真尴尬地笑了笑,主动端起餐盘,欠身说:“对不起。” “算了。”catharina道,“你坐,我吃完了。” 金熙真慢慢坐下,遥望catharina潇洒离开的背影,羡慕地低喃:“她长得,真的好漂亮啊。” 食堂出来,catharina如常向活动操场走去。 忽然,狱警从后面叫住她。 “7887,有人来看你了。” 第917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89 “知道了。” catharina跟在狱警身后,径直来到探监室。 在此之前,她心里想的都是栗山凉的脸。上一次,当他告诉她,ventus受伤之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也不知道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破相、留疤。 “进去吧。” catharina颔首。 推开门,男人双手环胸,背靠椅子看着她,像是等了许久。 “……计安。” 完全在意料之外。 catharina愣住了。 白计安见状,反手叩了叩桌板,淡道:“时间宝贵,还不过来?” catharina如梦初醒。她快步走过去,纤细的手在搭上椅背的霎那,恐惧地顿了顿。 “怎么了?” “没事。”catharina苦笑地摇摇头,坐在白计安对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听说你现在不适合单独外出。” “没关系。” 白计安扭头向窗外望了望,即使有高如城墙的水泥遮挡视线,他还是能看到贺威背靠车门等他的身影。 看他温柔的表情,catharina的鼻腔瞬间酸了。 幸好。 幸好她的仇恨没有破坏白计安的幸福。 相识五年,四年跟在他身边,她太了解白计安的心思。 白计安向来无所畏惧,什么都敢做,但唯独喜欢贺威的事,畏畏缩缩地藏了十二年。 即便如今她身上背负不止一条人命,双手染血,她依旧无法忘记白计安扛着尸体回家,挖心装盒给她带来的恐惧。 曾经,她问过自己无数次。 如果某一刻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必须选择一个去做的选项,用刀剖开陌生人的尸体和告白,你选哪个? 她无比坚定地确信,绝大多数人的选项是后者。 得来不易的爱情,如果被她的复仇毁掉……她恐怕一辈子都没脸与白计安再见。 “轻松了吗?” catharina抬起头,白计安微笑着说。 “给奶奶复仇后,你轻松了吗?现在,应该不会边哭边睡了吧。” 刹那,catharina怔愣的脸上,泪水决堤。 白计安意外地睁了睁眼,将随身的手帕递给她。 “前半生你哭的已经够多了,今后不要再哭了。” catharina抹去眼泪,苦涩一笑:“还不是因为你说了平时不会说的话。” 曾经的白计安为大局考虑,对半道出现的她和栗子都格外严格。 没想到,他温情的一面有一天会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一切结束了。”白计安道,“刑满释放,你的人生可以从头再来。” “结束?”catharina连忙摇摇头,“没有。” 截止到现在,他们也只是揪出「黑桃主」的几只狗,关键的领头人,他们还没碰到。 还有「梅花主」藤原纱里奈,「方块主」罗梓纯! “记住。”白计安严正道:“从今天开始,「那里」的人和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什么意思?”catharina声音颤抖,“你要把我踢出去?” 她不再是「红桃q」了? “上一次,凉来见你的时候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catharina回想,当时小栗子的确和她说,白计安托他带话,叫她从今往后忘记「方块主」罗梓纯和她在同一座监狱的事。 还嘱咐她,好好服从命令,努力改造。她在里面争取好好表现减刑,他们在外面会尽一切努力为她支援。 所以,白计安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想踢她出去了? 在一切圆满之前,她从未想过不再做「红桃q」。哪怕在这暗无天日的围城中,她也没想过什么都不做。 结果,这就是结果。 “catharina。”白计安看着她,“记住,你的任务在「黑桃k」死亡时就已经结束了。” “不。” 她摇着头,听不进去任何话。 “我承认,我和你成为同伴的初衷是为了「黑桃k」,但我没想过达到目的的同时全身而退。做事做到底,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如果你下次还是来劝我的,就不必过来了。” “你冷静些。” catharina无言地瞪着白计安,满是埋怨。 白计安沉默片刻,回想来时,栗山凉特别教过他的,他和catharina的暗语。 整理一番,他直言:“我知道,如果让现在没有自由的你参与进来,你的切入点一定是罗梓纯。但我明确地告诉你,罗梓纯这个人不简单,哪怕知道她的本名、她父母的本名、她在莫斯科的临时住处,能查到的,她的个人资料还是非常少。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从未听过白计安如此评价一个人。哪怕是拥有上百名手下的藤原纱里奈和制造无数克隆体的「黑桃主」。 catharina紧蹙眉心,问道:“具体有多夸张?” 白计安摇摇头:“如果我能知道的话,就不会觉得她不简单了。” 时间到,狱警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白计安礼貌颔首,对catharina说:“好好照顾自己。另外,听我的话。” 监狱大门缓缓打开,等急的贺威立刻迎上去,问道:“没事吧?” 早知道等待让他担惊受怕,他宁愿冒着风险和白计安一块进去。 “当然没事。”白计安笑道,“别忘了,我的主场一直都在国外。像监狱这种不知道何时会用到的地方,也有一两个相熟的关系。” 贺威半信半疑,他总觉得白计安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他。 “既然如此,医院那次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特别找的聂开宇。” 白计安歪头瞧着他脑袋时而非常灵光,时而又有些糊涂,年轻貌美体力绝佳的对象,说:“你是因为我和开宇从小一块长大,太亲近,所以忘了吗?” “什么?” “朋友就是人脉。既然开宇已经在医疗方面拓展了,我干嘛还要费力气再做一次?” 贺威眨眨眼,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918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0 白计安笑着捏住贺威的下巴,抬头亲上去。 “真可爱。” “可爱?”贺威眯眼看着他:“是笨蛋的意思对吧?” 白计安连忙摇摇头:“当然不是。” “怎么不是?”他明明就是这意思。 “因为……” 白计安故意拖着长音,斜睨一眼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车,在心里规划出逃跑路线后,快道。 “笨蛋听不出可爱的意思。” 嗖地一下,白计安侧身逃开。 贺威直起身,望着他逃到车里的背影,笑得很开心。 从探监室出来,活动时间还没有结束。 catharina跟在狱警身后来到操场,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她平时经常会坐下晒太阳的水泥石阶。 白计安和栗山凉不同。 他不常来,但来一次便可以轻易将她勉强安稳的生活掀起千层波浪。 上一次,栗山凉来之后,她不是没思考过,日后,关于「方块主」罗梓纯的事应该怎么处理。但每一次,她都没想到好办法。甚至中间,她还萌生过,或许一个害怕被杀躲进监狱的人并不重要。 但,白计安的话让她彻底明白。 或许,一直以来,他们都没太在意过的「方块主」,对这场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尽头的斗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低头看着左胸口上的白色囚号。 7887。 那一天,她和罗梓纯同一批接受搜身。 catharina闭上眼,一串串相似又不同的数字在她的眼前不断闪过。 78……多少? “你,你还好吧?” catharina猛地睁开眼,吓得金熙真向后退了一步。 她目光满是胆怯和歉意,仿佛在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catharina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还真是不甘寂寞。” 金熙真不否认地低下头,低喃:“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监狱生活,远比想象中枯燥乏味太多了。 catharina别开脸,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串数字。 7837! 金熙真当初要找的人,可惜她看错了,把8看成了3。 catharina敛起恶劣的态度,从下至上地打量一圈唯诺的金熙真。 扫一眼她前颈上的指痕,catharina问:“你不是有事要做?做完了?” “有,有事?” 想起之前的乌龙,金熙真连忙摆了摆手,模棱两可地说道:“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脖子上那么明显的扼痕。 到底是她不照镜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 金熙真挪开与她对视的眼睛,尴尬地笑了笑:“真没事了……那个,”她指了指旁边,“我去旁边,不打扰你休息了。” 望着她一溜烟跑开的背影,catharina心中顿时生疑。 很明显,她和7837见面了。 只是,到底是她找到了对方,还是因为她大张旗鼓地寻找别人,让对方主动找上,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对她动武了。 紫色的伤痕周遭泛着黑青,一看便知对方在某一瞬间对她起了杀心。 所以,她对此避而不谈,是害怕吗? 那为什么,明明起了杀心却没有杀她呢?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走到何处,catharina总是会特别留意印在囚犯左胸口的编号。 一天半,她同样没有找到传说中的7837。 另外,金熙真也很奇怪。 一个不甘寂寞,总是妄想在狼窝虎穴里找到同伴,天真的人,竟然没有粘着她的室友。 是没有吗? 还是…… 等了整整三天,初入冬季的莫斯科气温骤降,达到零下。 入夜的监区十分阴冷,狱警时常会在晚餐过后小酌半瓶伏特加用来暖身。 冬季几乎夜夜如此的值班狱警低着昏沉沉的脑袋甩了甩,扭头看着酒瓶上重影的文字,心里纳闷。 砰! 她弯腰扣在桌面上,隐隐发出呼噜声。 ……,,。 时间到,catharina扭头看着同样被她下药迷昏的室友,如猫般踮起脚尖。 来到牢门前,她抬手从长发里拿出细小的黑色发卡插进锁孔。 她慢慢推开一道门缝,警惕地左右查看。 空无一人的走廊,一切如计划进行。 她一路小跑来到隔绝两个不同区域的牢门前,抬头仰望天棚上黑漆漆的通风口。 爬进通风管道,长手长脚的catharina艰涩地向监控室移动。 生怕一不小心生出动静,她拿出了从未用过的谨慎,消除所有隐患。 狭长静谧的空间,银色的铁皮和钢板裹着她的身体。光是前方望不到的终点,就让人感到窒息。 除了沿着设定好的方向不断移动,她别无选择。 回忆存储在脑子里的地图,catharina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行动路线,以最快最稳的速度移动。 即将抵达终点,她定睛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预备一口作气。 窸窸窣窣…… catharina一怔。 她清楚地听到,右侧,通向北区的通道里传出异样的爬行声。 那声音不大,很快,正在向她靠近! catharina立刻向终点移动,可她的速度明显低于发出怪声的主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证明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顾不上额头流下的冷汗,catharina咬紧牙关,奋力向前。 推开通风口,她连忙把身体从管道里面倒出来。 她扫了一眼趴在桌上熟睡的狱警,双手抓住管道边缘。 侧耳倾听管道里传来的异响,忽然,本该越来越大的声音小了。 难道,那东西拐弯了? catharina立刻撑起身体,向管道里面一探。 幽暗的空间,她隐约瞧见一条细长,带着绚烂花纹的蛇尾转瞬即逝。 “蛇?” catharina懵了。 监狱里面怎么会有蛇? 而且看那花纹和细长的尾巴,还是身材小巧的毒蛇。 轻巧地落在地面上,catharina在脑中萌生一个念头。 忽然出现在通风管道里的蛇不是意外。 它是有主的。 第919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1 catharina转身看着鼾声渐起的狱警,暗道:“算了。” 以毒蛇小巧灵活的身躯,在通风管道行动如履平地。哪怕现在,她真的追上去一探究竟,除了加大被发现的风险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幸好,它没有发现她。 catharina伸手握上鼠标,把监控视频后退至中午的操场。结束活动,女囚们排列一队,跟着狱警回到主楼。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缓慢移动的金熙真,直到她完成工作,回到自己的监舍。 幽暗的牢房,catharina隐约看到金熙真对面的床铺上躺着一个用书本盖脸的女囚。 她敲动键盘将视频以最快的速度播放,可那人却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头,几个小时也不动一下,古怪得很。 看着一天被狱警组织出门好几次的金熙真,再看一动不动的她,catharina着实着急。 忽然,女囚动了动,顶着盖脸的书本翻了个身。 看着她背冲镜头,小说才在脸上滑落,catharina恍然。 用书挡着脸不是她的习惯,而是为了减少入镜,特别安排的。 果然很可疑。 但,catharina不信,有人能真的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 又快进了半天时间。终于,女囚晃了下身子,从床铺上坐起,去了厕所。 catharina顿时睁大眼。 罗梓纯。 金熙真的室友竟然是「方块主」。 难怪自打进来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她。 刚刚那条蛇……和她有关吗? catharina摇摇脑袋,保持冷静。她转眼看着罗梓纯床铺里面散落的几本薄厚不一的小说,想起监狱有可供犯人借阅的图书室。 只不过图书室不在犯人每日必做的行程当中,所以鲜少有人得空去借还。 人少,活少,环境清幽。 这么说来,她从未在工作区见过罗梓纯。 难道,她被熟人安排到了图书室? 那么金熙真一直在找的7837,也是她? catharina盯着分辨率并不算高的屏幕,放弃从监控上寻找7837的线索。 她调转方向,将矛头对准殴打金熙真的aleksandra一伙人。 她把视频不断往前拉,找到金熙真入狱前后的两天。围绕aleksandra连看两日,并没有任何可疑的画面。 想起恶人党成员,她又想从其他成员的身上查起。 “……嗯。”一声慵懒的梦呓。 catharina手指一僵。 她瞪着噬血的双眼,缓缓低下头。熟睡中的狱警动了动胳膊,调整姿势。 「不好。」 catharina暗道。 监狱里,能得到的东西都很有限。 她下进饭菜里的药量并不大。 还有她并不相熟的室友,万一在她回来之前醒了,也是大麻烦。 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catharina忍痛放弃。 将对自己不利的全部监控录像替换,指纹、脚印抹去,她又重新爬进通风管道。 望着狭窄似没有尽头的银色空间,catharina想起来时遇到的那条颜色绚丽的毒蛇。 她一动不动俯下身,侧耳倾听半晌,直到确定周遭再无毒蛇爬行的声音后,慢慢向它消失的地方移动。 若隐若现的移动痕迹在铁皮上闪着微光,catharina凑上去嗅了嗅,果然有股腥臭味。 随后,她立刻向后退了退,生怕气味沾染身体。 侧身闪进牢房,catharina斜眼打量四周,面不改色地落下门锁。 回过身,她定睛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室友,一边拆下缠在长发里的发卡,一边慢步走过去。 反手攥紧尖细的发卡,她高举右手,朝对方紧闭的双眼猛地戳下去! 在发卡尖部触及她左眼皮的上一秒,catharina及时收手。 恬静的脸,室友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地熟睡着。 catharina俯身靠近她的心脏,确定跳动的音量、频率一切如常时,方才放下警惕。 将发卡重新别进长发,她转身回到床上,换下脏衣。 第二天一早,catharina的眼神比进来后的任何一天都坚定。 无论吃饭、工作还是活动,每每有机会在女囚中穿梭,她都会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鼻子上。 毫无痕迹地东闻闻,西嗅嗅,直到在金熙真的身上,她找到了和毒蛇身上别无二致,淡到几乎要散尽的腥气。 可是,如果蛇和她有关,为什么之前几次碰面,她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蛇应该是和主人一同出现的才对。 她拿着筷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对面吃饭的金熙真。 而后,她斜眼看过去,只见以aleksandra为首的恶人党还在死死地盯着她。 “不好意思啊。”金熙真抿了抿嘴,“她们一直看我。” “有人堵过你?” 金熙真意外地抬起脸,说:“你怎么知道?” 午休下课前,她刚出教室门就被aleksandra堵到角落。 要不是为他们上课的狱警及时路过,想必她又要闯祸,被拉出去关禁闭了。 “真搞不懂她们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 “碰你了?” 金熙真摇摇头:“只是围上来,把我堵在墙角,还拽了我的衣领,除此之外,还没来得及。” “还是因为7837?” 一听到这个囚号,金熙真立刻挪开眼。避而不谈的恐惧模样,catharina一看便知她猜对了。 她前颈上的伤痕,果然是罗梓纯做的。 目测,金熙真的身高是165cm,体重在110斤左右。从前颈淤青的形状上看,单手扼住喉咙,力道不仅致命,甚至能将她活活举起。 「方块主」罗梓纯,看来不只是个会非常赚钱的商人。 身手不凡、父母自离开香港后消息全无。 她本身摆在明面上的资料也只停留在荷兰上学的七年前。 在干部全员被捕的情况下,与白计安在同一时间得知「黑桃主」和「梅花主」想要杀她,推中川佑树取而代之的消息,进而提前一步,想出躲进监狱保命的办法。 第920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2 连白计安都查不到的资料,看来早就被她全部销毁了。 一个毫无人性,把克隆体做成人肉炸弹扔着玩的人体实验爱好者; 一个养着成百上千个满身纹身,脱了和穿了没两样的小弟的黑帮女大佬;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真实经历乱成马赛克,在即使老鼠走一圈也会被掏空内脏的东南亚混出一片天的女商人。 想到这,catharina长吁一口气,感觉他们几人一路走来,抓人的难度堪比徒手攀珠峰,着实不易。 洗好餐盘,她特别放慢脚步,向活动操场走去。 路过aleksandra一行人身侧,她不经意地垂首闻了闻。果然,她们身上的腥气比金熙真还要重。 但很明显,以aleksandra为首的恶人党全员的智商都不足想到利用毒蛇探路的方法。 所以,她们曾经和蛇主人见过面。 蛇主人身上的腥气一定更重。 当晚,结束全部工作。 catharina推开图书室大门。 可惜的是,罗梓纯不在。 绕了一圈,除去找到几本有关爬行动物饲养的图书之外,她没有获得任何新线索。 她拿起书,低头闻了闻,书上无异味。 接下来的两天,catharina将注意力落在恶人党一行人的身上。 可遗憾的是,她们五个人仿佛被黏着剂粘在一起,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 不接触旁人,除了盯着瑟瑟发抖的金熙真,也没有其他异常。 “你不要盯着她们。”金熙真小声提醒她,“万一aleksandra心血来潮,找你麻烦怎么办?” “她找麻烦做什么?”catharina挑了挑眉,故意道:“我又不认识7837。” 金熙真一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此,catharina立刻明白,7837就是罗梓纯。并且,金熙真前颈上的伤,大概率就是因为她调查她的囚号,被发现时所致。 但罗梓纯没有杀她。 自那之后,她也因为7837这四个数字谈之色变。 为什么? 罗梓纯为什么没有杀她? 是怕监狱里不好处理尸体,还是,金熙真,已经在为她做事了。 如果事实和自己的推测一模一样,那她无缘由地粘着自己,想必也是罗梓纯的命令。 不等金熙真吃完,catharina起身端起餐盘,冷道:“今后不要跟着我。” 突然落单,金熙真感到脊背生凉。 她回头看过去,只见aleksandra戏谑地看着她,挑衅地竖起中指。 大祸临头,金熙真是多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她端着还剩一半的餐盘向洗碗区跑,忽然,过道伸出一只脚。 砰地一声巨响! 她狠狠扑倒在地上,溅了一身饭菜。 “看,狗在吃屎。” aleksandra叼着筷子,左手肆无忌惮地捶着桌板,哄堂大笑。 随即,食堂里一半以上的人像被她的病毒传染一样,跟着她笑了起来。 砰砰砰! 狱警手持电棍敲响桌板,大喊:“肃静!” 嘲讽的笑声瞬间消失,可轻蔑的眼神依旧在偌大的食堂中荡漾。 屈辱红了金熙真的双眼。 她挣扎起身,狱警迈步走来,指着地上不成样子的残羹剩饭,命令道:“全部擦干净!” catharina站在门前回过头,看着金熙真跪在地上,用馊掉的抹布一点一点擦地的背影,有于心不忍,却别无选择。 她必须将精力放在寻找蛇主人的身上。 如常坐上水泥石阶,catharina环视操场上自由活动的所有人。 直到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进入她的视线。 阳光下,她白皙到反光的皮肤细腻光滑,完美的身材,活像个限定版的芭比娃娃,让人挪不开视线。 她记得她。 金熙真口中,她们同一天入狱。在脱衣检查时,由于外貌太出众,与狱警眉来眼去的女囚犯。 zofia。 zofia本不该缺少想认识她的同伴,但奇怪的是,她和金熙真一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周遭有许多人讨论她。 有羡慕,有嫉妒,有赞美,也有诋毁。 但显然,语言根本不能伤害zofia一分一毫。 相当傲慢,鼻孔朝天的人自然有很多人想找机会收拾她一通。可每次,与她眉目传情的狱警总会与她出现在同一场合。 无从下手的感觉,让某些人更不爽了。 catharina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直到她的目光和aleksandra的跟班交汇了。 一闪而过,没有任何停留的对视成功被她捕捉! 傍晚,结束工作。 catharina特别放慢节奏,与zofia同时完成缝制。 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她趁机弯腰搬起。 砰! “呀!” catharina捂着撞痛的脑门,抬头一看,zofia不舒服地瞪着她,说道:“小心一点,你是眼睛不好用,看不到有人吗?” catharina歉意地欠了欠身。 瞬间,比aleksandra和金熙真都要浓烈的腥气混着体香剂的味道冲入鼻腔。 她难以忍受地皱了皱鼻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习惯性地低喃:“抱歉。” 当晚,catharina枕着双手平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一夜未眠。 白计安自顾自地踢她出局,想必栗山凉一定会按照他的吩咐对自己。 把白计安视为上帝的小王八蛋,白白将他从营养不良喂到一米八。 恐怕今后,除了每个月一次的探监以外,他们都不会来了。 要怎么才能把在这查到的一切告诉他们? 狱警又不可靠。 想不到联系他们的办法,catharina只能不论白天黑夜,在心里喋喋不休地抱怨。 忽然,她灵机一动。 看着眼前,在她的操作下不断工作的缝纫机,想到一个逼白计安和栗山凉来见她的,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主意。 随即,她左右环顾。 确定没有狱警在看她,catharina咬着下唇,将手掌缓缓送进细长的针尖之下。 第921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3 “宝宝……” 栗山凉仰躺在床。 他扭头看着耳侧开着扬声器的手机,感觉聂开宇的声音闷闷的,很奇怪。 “你怎么了?” 聂开宇像没听到一样,迷迷糊糊地嘟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栗山凉坐起身,挂掉电话,转播视频。 等了半晌,无人接听。 栗山凉坐不住了。 他翻身下床,单手握着手机,一边在卧室踱步,一边不放弃地继续打。 直到第五个视频,聂开宇接了。 看着屏幕上,家里熟悉的天花板,栗山凉急道:“聂开宇?你在哪?” “我在这,宝宝……抱抱。” 哼哼唧唧地撒娇。 栗山凉恍然:“你喝酒了?” “是。” “醉了?” 他猛地坐起身,双手撑在手机两侧,对屏幕里的他摇了摇红彤彤的脑袋。 “没有!” 一听就有。 栗山凉不爽地皱起眉,问道:“为什么喝酒?” “单位团建。” “胡说。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以你的性格,单位团建简单意思一下即可,你会傻呵呵地喝这么多?!说实话!” 聂开宇定睛望着屏幕里的栗山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骗子。” 栗山凉疑道:“什么骗子?” “你明明答应我,在catharina的事尘埃落定之后立刻回家的。可是,审判已经结束了,你还不回来。” “我怎么回来?原因你知道呀!计安哥和ventus身上发生的事不解决,你叫我怎么放下一切,安心回去?” “那我呢?你不管了?” “你不是好好的吗?那就继续好好的,正常上下班,我在这边也能放心做正事,等到一切结束,我……” “你和我讲道理。” 聂开宇打断他的话,满脸委屈地看着他。 “我说我想你,你不说想我就算了,还和我讲道理。道理我不懂吗?” 他愤愤地看着栗山凉,突然大喊一声。 “爱情骗子,你一点都不爱我!” 嘟…… 看着自动跳回对话框的屏幕,栗山凉懵了。 聂开宇这是,挂了他的电话? 栗山凉火冒三丈,恨不能抽他,急得团团转。 忽然,电话响了。 以为是聂开宇又打了回来,他正想激情开麦,屏幕上,彤彤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古灵精怪地眨眨眼,指了指客厅,示意他出去解释。 “彤彤?” 换好居家服,韩枫驱动轮椅来到客厅。 “你在做什么?怎么拿着开宇小叔的手机?” 彤彤兴奋地翻转手机,看到栗山凉,韩枫立刻笑了。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栗山凉摇摇头,叹道:“本来打算要睡了,都怪聂开宇那家伙,耍酒疯。” “别怪他了。”韩枫拎起彤彤顺手带出来的空酒瓶,说:“和院里领导喝了酒,有点多了。回来吵着见你,找不到你又不高兴,去酒柜又开了一瓶珍藏。” 韩枫扭动酒瓶,看着正面的英文,无奈笑道:“一口气喝掉人民医院院长的年薪。领导要是知道真相,恐怕都要哭了。” 想起聂开宇烂醉如泥的模样,栗山凉凝重地叹了口气,满是歉意地说:“我第一次看到他喝成这样,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耍酒疯。韩枫哥,还要拜托你,照顾一下他。” “说什么拜托,太见外了。” “对呀对呀!”彤彤忽然挤进镜头,声音洪亮地说:“栗子哥哥你放心,我和爸爸一定会把你的老公照顾好的!” ……老公!? 栗山凉的脸顿时憋红了。 他连忙摆摆手:“不不不,不是老公。” “那是什么?”彤彤疑惑地看着他和韩枫,说:“爹爹和爸爸都说,只有结了婚,两个人才能住在一块。那你们……” “是!” 生怕影响ventus和韩枫对彤彤的教育,栗山凉立刻拔高音量。 彤彤睁着似懂非懂的大眼睛,追问:“是什么?” “是……”栗山凉艰涩地抿了抿唇,下定决心,点头说:“是老公,没错。” “谁是老公?” 在羞耻中无法自拔,栗山凉别开脸,完全没看到快要憋不住笑场的彤彤。 韩枫笑着抬起手臂,偷偷碰了碰彤彤,提醒她点到为止。 彤彤调皮,穷追不舍地问:“到底是谁呀?” “聂开宇!”栗山凉嘟囔,“真是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很好!” 彤彤满意地结束录屏,把视频存进聂开宇的手机相册。 而后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对栗山凉说:“我和爸爸一定照顾好他,你就放心吧!” 栗山凉笑着点点头,直到彤彤蹦蹦跳跳地跑开。 “凉。” 栗山凉回神,韩枫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在心里深呼一口气,故作淡定地问道:“怎么了?” “星熠他,最近很忙吗?” 栗山凉颔首,将「黑桃主」和藤原纱里奈派人炸毁罗梓纯公寓的事告诉了韩枫。 为了遵守和ventus的承诺,他把藤原智出现的事稍作改动。 将伤害ventus的爆炸和人肉炸弹抹去,换成藤原智出现,ventus正在秘密跟踪他。 韩枫遗憾道:“难怪。”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不算什么事。只是最近我们的联系很少,我很担心他的近况。” “放心吧。他厉害得很,不会有事的。” 简单寒暄几句,栗山凉挂掉电话时,已是筋疲力尽。 他不擅长编织谎言。尤其当着白计安和韩枫的面。 他们总是习惯性地在对方说话的同时进行分析。 不由让说谎的人心惊胆战。 栗山凉坐在床边,望着挂在夜空中的圆月,担心着聂开宇。 约莫半个小时,他坐不住也睡不着。 他猛地站起身,打算整理一番,去医院看看ventus。 望着走廊尽头,大门紧闭的单人病房,栗山凉径直往前走。 忽然,门板慢慢向房内开出一道缝隙。 看到来人是栗山凉,贺威放松警惕,反问:“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好一人一天,轮流守夜。 栗山凉耸了耸肩:“无聊。” 第922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4 莫名其妙的理由,贺威也没兴趣多问。 他跟着他回到病房,ventus平躺在病床上,平稳地呼吸着。 白计安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栗山凉时,从沙发靠背上起身,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栗山凉摇摇头:“没事,是我失眠睡不着,一个人在酒店没意思,过来看看。” 白计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略带忧伤的侧脸,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你和开宇通话了?” 栗山凉吃惊,问道:“哥怎么知道的?!” “还用猜吗?你这么久没回去,不耍点牛脾气,无理取闹一番,还叫聂开宇吗?” “怎么回事……”栗山凉低声嘟囔:“一会成熟,一会又幼稚的得不行。如此言行不合,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离开樾安时开宇和你说了什么。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你看到的,他身上表现出的一切冷静都是装的。其实心里早就闹起来了。” 结合今天发生的事。 白计安简单计算栗山凉抵达莫斯科的天数,斩钉截铁地说。 “是相思负荷导致的负面情绪爆发。和火山喷发类似。” 栗山凉不可思议地愣了愣。 回想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和白计安概括的一模一样。 真不知道是白计安太神,还是聂开宇太好懂。 “凉。” “嗯?” “你想他吗?” 没想到白计安有兴趣调节他们之间的事,栗山凉意外一怔,随即诚实地点头。 “好。” 白计安回看坐在沙发上的贺威。 “接下来的事全部交给我们,你回樾安去见见他吧。” 见贺威点头,栗山凉慌了,惊道:“这怎么行?!” 白计安连忙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但为时已晚。 ventus躺在病床上,歪头看着他们,反问:“这有什么不行的?” 栗山凉道:“你都听到了?” “几点了?” “凌晨一点。” ventus无奈地摆摆手,说道:“不用觉得打扰我。吃过晚饭,白计安嫌弃我瓦数太大,一个劲催我睡觉。从昨天晚上六点到现在,睡得也差不多了。正好,你来了,省着我和他们俩在一块,你过来,给我切个橙子,聊聊天。” 白计安坐回沙发,贺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埋怨道:“你这随时随地赶人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白计安奇怪:“我什么时候习惯赶人了?” “还没有呀?” 贺威伸手摆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地数。 “我,你赶过吧?catharina,前两天探监,你赶了吧?现在加上一个栗山凉。还有,在ventus的家,因为不想连累韩枫和彤彤,半夜离家出走,又是一次,对吧?” 白计安看着他从大拇指逐一伸出的四根手指,将最后的无名指收了回去。 “这个不算。我离家出走,也没赶人呀。” “那是因为房子是人家的!再说,赶自己也算啊。” 白计安笑道:“歪理。” “什么歪理,你给我认真一点。” 贺威用力握住他的肩头往自己身前揽。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况且,做事做全,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们之中有一个算一个,谁会因为自己遇险,第一反应是把你推开呀?” “我知道了,真絮叨。” “你说什么?” 贺威气笑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才一年,你就嫌我啰嗦了是吗?” 白计安果断地摇摇头,并诚恳地说:“不嫌,但的确啰嗦。” 贺威不爽地别开脸,气道:“我不理你了。” 白计安扭头看着肩膀上一动不动的手,说:“不理我,你倒是放手呀。” “我凭什么放手。”贺威用力一拉,“我就不放。” ventus接过切好的橙子瓣,全程跟看电影似的摇摇头。 “果然,恋爱这东西还得自己谈。” 栗山凉将余下的橙子瓣在盘子里摆成一圈。 他推了推果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ventus用吃剩的橙皮指着沙发上,随时随地打情骂俏的二人,说道:“你看着不闹心呀?” 栗山凉司空见惯,连看都没看一眼,直言:“之前看不惯。现在,计安哥开心就好。” “嗯。”ventus瞧着白计安的一举一动,说道:“他是开心了,也不顾别人是死是活。” 栗山凉失笑,又剥了十颗开心果放进果盘。 ventus长叹一口气,说道:“之前,我和韩哥在一块,开心得无论做什么都觉得世界上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但万万没想到,从当局者变成旁观者,相似的画面能闪成这样。” 想起他十五岁与韩枫坠入爱河,当时还只知道上课、考重点高中的白计安和聂开宇,想必也是深受折磨。 听到韩枫的名字,栗山凉敛起笑容,严肃地问:“你最近怎么和韩枫哥联系的?” ventus警觉,立刻道:“怎么了?他联系你问我的事了?你怎么说的?” “不算特别联系我。” 听明原委,ventus伸手摸出枕头下面的镜子举到面前。 他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就是右脸偏下的位置,还有一块纱布护着未愈的伤口。 “之前每一次出任务你都习惯和他们视频吧?” ventus沉思片刻,说道:“看来今后不能每次出任务都视频。” 一旦养成固定模式,但凡一次反常,韩枫必定能感觉出端倪。 “你说的,他信了吗?” 栗山凉遗憾地说:“虽然他没有多问,表面上也像相信我,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韩枫因意外导致身体残疾,但头脑很灵光。 突然反常的ventus,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他临时编出的理由。 “有了。” ventus突然挺直身,叫上白计安和贺威。 “你们帮我个忙。” 白计安道:“什么忙?” ventus抬手在脸上画了一圈,说:“ai换脸。确保我和韩哥、彤彤视频时,他们看到的是之前完好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第923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5 “ai换脸?”贺威道,“你要用诈骗分子骗人钱财的把戏骗韩枫?” ventus不爽地咂嘴:“什么叫骗?这叫安抚。你们又不是不了解韩哥的身体。他要是去哪都方便,我肯定愿意他来看我。但问题是,他下楼都需要帮忙。况且,聂开宇走不开。他们如果来莫斯科,只能两个人。不行,我不放心。” “不放心好办。”白计安扭头看着栗山凉:“正好让凉回樾安,把他们俩一块接过来。” 栗山凉一愣。 白计安的意思太明显。表面上叫他为韩枫、彤彤保驾护航,实际上还是想让他和聂开宇见面,缓解相思。 病房里没有笨人。 栗山凉看了看搔鼻尖的贺威,又看了看沉思的ventus,无奈道:“计安哥,你是不是做什么事都要一箭双雕?” 连接个人也能顺便帮一把聂开宇。 “不好吗?用同样的时间办两件事,甚至更多件事。如此效率,光是想想,心情就格外舒畅。” 栗山凉摇摇头:“其他的还好,这件事不好。” “为什么?刚刚你不是说很想他。”白计安盯着犹豫不决的栗山凉,说:“你是担心一旦见到,再走就难了,对吗?” “不是!”他慌里慌张地解释:“我才没有,我是担心他。” “担心什么?”白计安勾着唇角,“担心他不肯放你走?” 栗山凉脸蛋一烫,立刻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别再逗我了。” “对!” 不知不觉被忽略的ventus急死了。 “别再逗他了,帮我呀!” 再这么拖下去,韩枫发现他受伤只是时间问题! 白计安与栗山凉交换眼神,随即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 “帮你倒是没问题,问题是我们的技术都不到位。怎么帮呀?你想叫我以「红桃主」的身份联系藤原纱里奈吗?” 如果「梅花」亲自教学,视频必然天衣无缝。 “不行。”贺威道,“现在局势敏感。「黑桃主」和藤原纱里奈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夺取中川物产的事上,没空出时间笼络「红桃」。悠闲日子不多,如果你现在主动出面,和站在他们面前高喊「我在这」有什么区别?” “小栗子。”ventus不敢相信,“你不行?” 一张脸都换不掉,算什么黑客? “我倒是能换,但问题是,能骗过韩枫哥的视频,不好换。” “没错。”白计安道。 “那怎么办啊?”ventus焦虑得都快咬手指了。 “好办。” 白计安话落,ventus的眼睛里闪出希望的光。 “怎么办?!” “易容。不过,为了更加贴合,胶皮会直接敷在你的伤口上,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对啊!” 他怎么忘了白计安会易容术! 肉眼都分辨不清,别说视频那渣的不行的像素! “就这么办!来吧!” “来什么?” “易容啊!” 白计安抬起手腕,敲了敲表盘。 “现在樾安市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就算我神来之手,半个小时完成易容,接下来,你打算去哪视频?” “就在这!”ventus指着沙发上圣诞主题的盖布,对栗山凉说:“你把它拿过来,挂我床头后面当背景,或者我起来,你铺我床上,当床裙,当被子。” 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栗山凉都懵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吐槽道:“又是背景又是床裙的,你以为自己是网络主播吗?还带造景的。” “他不是担心我嘛!” “那你也不能他刚和我说完就联系吧。搞得好像,你随时能和我联系,不能和他们父女俩联系似的。” ventus冷静一想,也是。 随后,他又回到当初咬手指的状态。 “行了。”白计安伸手碰了碰贺威,对栗山凉说:“你在这陪他,我们出去找找能用的材料。” 待二人回来已过凌晨四点。 贺威倒出白计安挑选的全部工具放在一边,看着他一点点地为ventus抹掉面部和颈部的伤痕。 “以防万一。”ventus撸起袖子说,“胳膊上的伤也帮我盖住。” “会很疼。” “没事,你尽管盖。” 看着ventus铁了心要把伤情压下,贺威想起曾经,白计安对他也是这样。 一个接着一个。 ventus的理由好歹他能理解,但白计安,他是想起一次就想收拾他一次。 无法认同,贺威摇摇头,心念如果是自己受伤,他恨不能征用某村委会的广播喇叭通知白计安好好稀罕稀罕自己。 但奈何,无敌实在寂寞。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能让他卧床不起。 “好了。” 白计安站直身,接过栗山凉递来的镜子放在ventus面前。 “怎么样?” ventus左右打量三次,而后又叫栗山凉给他打视频,他要确认手机画面里的他有没有瑕疵。 折腾到天亮,他总算安心了。 看到他拿起手机,栗山凉问道:“你要做什么?” “打视频啊。” 栗山凉伸手抢过他的手机,说道:“你快饶了韩枫哥吧。现在樾安市凌晨三点半。” “放心。”ventus拿回手机晃了晃,“两声必接,不信打赌。” “我才不要。” 和ventus打赌韩枫哥会做什么,他又不是疯了。 功成身退,白计安坐在贺威身边,轻道:“困了吗?” 顺杆嗖嗖往上爬。 贺威立刻歪头枕上白计安的肩,慵懒地打了个假哈欠。 白计安伸手捏住他的脸,说道:“我忙了两个小时,你还真好意思。” 贺威抬头看他,认真道:“如果你允许,我愿意抱你回酒店休息。” “别闹。”白计安笑道。 “真的,只要不犯法,我不怕别人看。” “那也不行。” 四个人两两一对,你一言我一语。 栗山凉看着,心里好奇聂开宇此时的状态。 也不知道天亮,医院里有没有手术等着他。 万一他起来之后,宿醉头痛怎么办? 一个医生,前一天晚上喝成这样,简直是胡闹! 第934章 悬置枪靶红心的迷途缪斯 96 挂掉电话,ventus向好奇的众人垂下头,缓缓举起紧握成拳的手。 不明所以,三人不由紧张地屏住呼吸。 突然,大拇指从中颇有弹力地蹦了出来! ventus报喜道:“韩哥信了,危机解除。” 相视一笑,栗山凉的电话忽然响了。 以为是聂开宇,他忙不迭地掏出手机。 熟悉的来电显示,并不是他在想的人。 “怎么了?”白计安看他表情不对。 栗山凉回神,说道:“监狱打来的。” 预感不妙,白计安严正道:“接。” 按下通话键,栗山凉随即打开扬声器。 “您好,请问是ekatepnha Аhдpeeвha nвahoвa的亲属吗?” 凯瑟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伊万诺娃。 这是catharina的本名。 栗山凉道:“是,没错,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您的亲属ekatepnha在工作时因操作不当,手部受伤。” “受伤?” “没错。” “严重吗?” “手掌被钢针穿透,现在已经在监狱医院进行包扎和检查,没有生命危险。”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会持续关注她的伤势,按医生的安排为她治疗,这一点亲属可以放心。只是在康复前的一段时间,她不能再参加正常的活动安排了。” 栗山凉沉默了片刻,问道:“我们可以去探望她吗?” “当然可以。” 挂掉电话,白计安惆怅叹气,说出所有人都察觉到的讯息:“她是故意的。” 贺威道:“说起钢针,只能是缝纫机了。” ventus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道:“她果然不服从调剂。” 白计安道:“我已经明确警告过她不要动罗梓纯,会有危险。” “警告有什么用?”ventus指着栗山凉,“他们俩都是你教的,驴的倔脾气也都随你,怪不得别人。” “少废话。” 白计安走上前,伸手为ventus的伤口“卸妆”。 “哎,别啊。”他抬手护着完好如初的脸蛋,“万一韩哥心血来潮又想联系我怎么办?” “那就别接!” 不顾ventus反对,白计安叫上贺威帮忙。 火辣辣的痛犹如上刑,疼得ventus全程呲牙咧嘴。 半晌,白计安一句不大不小的“好了”,使他脱离苦海。 白计安将废物装进垃圾袋,扭头对贺威说:“你留下照顾他吧。” 明白白计安打算和栗山凉去监狱探望catharina,贺威转眼盯着他腕上的手表,说:“不许摘,察觉任何奇怪的事,立刻通知我。” 白计安微笑地点点头,转身与栗山凉离开。 ventus看着贺威凝重的表情,直言:“不放心就跟着去,我没事。” 贺威望着走廊的方向摇摇头:“计安担心你。我离开,他会不高兴。” 抵达监狱,白计安和栗山凉跟在狱警身后。 监狱医院的环境不错。 干净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听到踏进病房的脚步声,catharina睁开眼。 “你们来了。” 与狱警同处一室,栗山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在白计安神态自若。 他走到病床前,平静地捞起catharina的手腕,蹙眉问道:“这么严重,怎么搞的?” 没时间耽搁,catharina立刻用她们之间的暗语向白计安和栗山凉复述她受伤前发生的一切。 两人严肃地相视一眼。而后,白计安说:“今后我们会定期探监,有什么线索攒起来,不要再故意受伤,让狱警联系我们了。” catharina讪讪一笑:“果然瞒不过你们。” “做这么明显,你想瞒了吗?” “没有。既然我近水楼台,碰巧和罗梓纯在同一天入狱,冥冥之中必然有需要我做的事。以前的我为了「黑桃k」成为「红桃q」,但今后的「红桃q」只是想帮助「红桃主」达成目的的一员。” 随后,catharina看着栗山凉,说。 “现在,我们一样了。” 了解catharina不会轻易放弃的决心,白计安只能将这几日调查到的消息转告她。 首先关于「方块主」罗梓纯。 因为查不到她本人的资料,白计安索性从已知出发。 贺威联系如今三队的代理支队长斐辰,拜托他把「方块」从「k」到「j」,已知的全部资料发给他。 之后,白计安利用白家人脉,和聂家对沈正军的了解,把得到的所有信息串联起来。 得到的结论是,「方块k」沈正军在年轻时,为了做生意第一次去香港,在糖水铺认识了罗梓纯的父亲罗善人,母亲徐婉华。 或许他与夫妇二人志同道合。总之,初次见面他们相谈甚欢。 之后,沈正军每一次去香港,无论工作多么繁忙,时间多么紧张,都会去糖水铺照顾生意。 直到罗善人和徐婉华带着女儿离开香港。 也正是那一年冬天,沈正军在香港停留两日后,立刻前往约定地点新加坡,与夫妇二人见面。 一周后,沈正军回国。 他考虑许久,终是把公司的业务向东南亚拓展。 “所以。”catharina说,“沈正军真正追随的是罗善人和徐婉华。那,罗梓纯是?” “问题就在这。如果「方块主」是罗善人或是徐婉华还说得通,可罗梓纯的年纪与沈正军的女儿沈又晴相当。老奸巨猾的商人自然不会真心诚服。也正因为罗梓纯和沈正军之间有矛盾,在「方块主」手下干部被我们一窝端的时候,作为「a」的她才会一声不吭。” “连「q」和「j」的死活也不管,看来他们早就自愿跟随沈正军了。” 栗山凉道:“这么说,作为「方块主」,罗梓纯其实是被「方块」孤立的那个。” 白计安颔首:“至此,我暂时还查不到有关罗善人和徐婉华离开香港之后的消息。不过我不会放弃。只要他们曾经与人交流,资料是删不干净的。哪怕罗梓纯再有能力,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