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风雪飞满天》 第一章 长安道上 惨绝人寰 文武陵前 零落山丘 那年仲秋,长安道上,枫红似火,尤其是昨晚经过一场雨洗,将枫叶洗刷得几无纤尘,映在艳阳下,长风送曳,顿时起了一片红浪,绚丽灿目。 湛蓝的天空,白云舒卷,金风轻拂,一列列雁行振翅高翔南飞,嘎鸣朗空,把长安古道衬托得无比之美。夕阳傍山,澄黄而宽敞的官道上,顿起了一阵响亮得得啼声,远远望去,黄尘蔽天,只见三头骏马坐定,三位英气奕奕武师,三骑四蹄翻飞,风驰电掣而去,后面尚带着一长串的镖车,距离愈拉愈远,显然是任务已完,长安城巍巍雉堞在望,目的地即达,所以宽心放马而去。 三位镖师正在驰马骋怀时,忽听得身后远处传来几声轻啸,触耳心惊,三人却是老江湖,立即转过马来飞奔,遥见镖车尘头已杳,便知事情不妙。赶到近前,只见镖车散乱虚搁在官道上,地面上黑鸦鸦一片积-,-身背上渗出一缕缕紫色血丝,显然是中了匪徒阴毒暗器所致。三人不禁面面相觑,霍地飞下骑来,俯身观察-体,究为何种毒器所害? 蓦然间,官道两旁枫树上,发出数声怪笑,三位镖师大惊,还未来得及迎面,树上飞矢一般泻下几条人影,手中发出一蓬黑色花雨,只听三人“哼……”的一声,登时死去。匪徒中有位紫面、虬髯、鸢肩、魁伟大汉飘身落地,风快地掠向第三辆镖车,一掌劈开铁锁,手掌向内一阵拨弄,取出一支墨黑圆筒,他略一张望,收置怀内。与同伴直向路边黄土丘陵中奔去,瞬即无影。 须臾,-堆中缓缓蠕动着,竟爬出一个七、八岁小童,满面骇恐之色,四下张望了一眼,便一个劲冲下官道,往麦田中飞窜,渐渐隐没身形。 漫天流霞,一抹斜阳,官道上-体横陈,镖车零乱着,车槛上尚有一枚白绫三角小旗,上绣三颗黄星,只在暮风中拂动。此时,官道上,又起了蹄声得得…… 一夜之间,执关中镖局牛耳之“三星镖局”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了长安,两三天后轰动了关中,以致於整个武林。 匪徒胆大包天,敢在密迩长安不足十里的官道上做下凶案,何况又是白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究为了何故?凶手是谁?谁也不知道,引起纷纷猜测。 於是关中武林人士都惴惴不安,谈起此事均替“三星镖局”惋惜,官府中初时尚是严命捕捉,到后来也是虎头蛇尾,成了一宗悬案,自此以后,关中镖路居然无比之平静。 时光易逝,又是许多年……“三星镖局”的事也随岁月消逝,在人们心中-淡了,已经很少有人提及;然而,真是一宗悬案么?未必—— 凡事都有因果,一切都在蕴酿中,就像一颗种子深种土内缓缓的将萌芽,终至茁壮…… 长安城南,曲江池北,有一座慈恩寺,唐高宗为文德皇后祈福所建,内有大雁塔,举国闻名。大雁塔系“唐三藏”玄奘西域取经归来,永徽三年起塔,初惟五层,做西域-堵波,后重加营建至十层,此塔形式与别处迥异,非峭立而建,直耸云霄,其砖表土心,基层-地甚广,每层递减,宛如积木,巍然大物,与寺院金碧辉煌,相映成趣。 其所云雁塔,天竺记达亲国有迦叶佛伽蓝,穿石山作塔五层,最下作雁形,谓之雁塔,盖取此意。 慈恩寺前山门至大殿左右两厢,塑有神像,形态威猛,殿后院中数株古柏,针叶摩挲,青翠欲滴,僧舍栉比连绵,不下数百千间,四方云游来此挂单,僧众不可胜数,顶礼拜佛。 一日,残阳余晖里,慈恩寺钟声肇起,梵呗断续隐隐若闻,显示晚课将完毕…… 移时,钟声顿寂,一列列僧众低眉合十返归云房。 松柏之下,立着一个剑眉朗目,潇洒不群的少年,一袭天蓝纺衫在暮风中飘拂,飒飒生响。忽然少年含笑迎着一个鹤颜清癯老僧走去,低唤了声:“师父!”恭谨之色透於眉宇。 老僧微一颔首,目光落在少年面上,凝视了一眼,道:“骥儿,看你近来英气内-,内功已届火候了,为师命人唤你前来,只因为师三月后,即将离此……”说此一顿,又道:“来……随为师到云房去。” 老僧步履凝重,当先走去。少年一面惊诧之色,在后亦步亦趋。 来至云房内,少年开口问道:“师父,你离开慈恩寺去哪儿呢?” 老僧抚髯微笑道:“叶落归根,万泉汇流,从何处来,更须从何处去,为师功行将完,须返峨眉金顶闭关证果。” 少年剑眉一皱,若有所悟的道:“那么师父必是峨眉派出身,金顶为峨眉禁地,外人无从得入,为何多年来未闻师父提及?” 老僧面色庄重,沉吟一刻,道:“为师只道终生不再闻问峨眉之事,不想临闭关之前,禅心不定,总觉得有负师门厚望,但为师前曾立下誓言,从今不问峨眉家事,一怒离山,至今屈指算来,不觉五十岁月……”尽管老僧六根清净,五蕴皆空;至此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似是不胜缅怀往事。少年只是凝神静听,满怀狐疑不止。 只见老僧长眉一振,道:“为师不想自毁誓言,因此之故,才想将振兴峨眉一派重任付-予你。” 少年赶紧起立,躬身不胜惶悚道:“弟子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 老僧微笑示意命他坐下,说道:“为师知道这副重担,你委实肩负不起,但人定胜天,只要你锲而不舍,终底於成。”说着,迎面望着窗外的云天暮霭瞥了一眼,道:“五十年了,是很冗长的岁月,与掌门师兄发生争执,拂袖分手之情景,现在想起,历历在目……为师禅号“天悟”是峨眉二十三代长老,於今峨眉门风不振,良莠不齐,武学衰微,说起来,也是为师一念之差,不该携带峨眉绝学拳剑秘谱,一怒下山,才以致之,风闻目前峨眉与崆峒沆瀣一气,倒行逆施,与天下正派为难,为师不想名山蒙垢,沉沦狐鼠,因此,趁着有限三月时光,将峨眉绝学悉授於你,并且……” 天悟禅师说到此处,竟长眉轩动,清癯瘦枯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续道:“五十年总算没虚度,被为师悟澈一部三藏奇学,当年“唐三藏”就是仗着这一部奇学,西域取经化凶为夷,今日为师一并转授於你。” 说着,转身在云床取过一叠册籍,付予少年手上。 少年躬身双手接过,面上流露出一种愉快之色。 天悟禅师朗声道:“今晚起,每晚三更时分你在雁塔之下等候,为师逐段教你,至於三藏奇学,名谓“天竺旃檀十八掌”欲尽得精华,非观摩开元寺内十八罗汉塑像及碑林石碣金钢经,不克悟澈其中玄奥,三月时光有限,为师教你首重诀门,只要你不躁不急,十年之内,当有大成,你先回家吧,三更再来。” 少年唯唯依命,拜辞而去;这少年-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当年“三星镖局”在枫林官道上悉数被歼时,-堆中生还之小童就是他。 长孙骥兄弟二人,其兄长孙-充任“三星镖局”二路镖师,家中只一老母,兄弟相依为命,不料此次长孙骥贪玩,赖着其兄携带,险遭毒手,奔回家后哭诉其母,其母虽悲痛之余,但心智过人,知匪徒行事毒绝,不欲漏网一人,星夜迁居慈恩寺后,限制长孙骥露面。 一晚,月明星耀,其母在曲江池濯衣,目睹天悟禅师飞身上塔,玄诡轻捷,凌空绝奇,第二日进得寺去哀求天悟禅师,收录长孙骥为徒,以报兄仇。 天悟禅师被求无奈只得收下,但严诫长孙骥母子不得泄露;光阴易逝,弹指就是八年,长孙骥不觉已长成十六岁,长得丰神如玉,公瑾醇醪,一身所学得之天悟禅师十之五、六。 这日长孙骥自天悟禅师付予振兴峨眉重任后,每晚三更时分,月明之夜,只见一老僧及一俊秀少年,在雁塔之下,剑光掌影,纵跃如飞。 大白天里,长安东城以内,靠近巍峨钟楼的开元古刹及文庙紧邻碑林,经常发现一英俊少年凝视十八罗汉形态,金刚石经。 长孙骥也真根骨不凡,不负天悟禅师所望,举凡峨眉绝学“白猿剑”“飞星掌”“六爻掠云步”等,闻一知十,举一反三,大有青出於蓝,更胜於蓝之势,连三藏奇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也尽得奥秘,只是火候尚浅;这“天竺旃檀十八掌”端的是盖世奇学,每出一掌,风起云涌,排空激荡,百步以内,一旦中招,轻则骨断筋裂,重则当场身亡。 匆匆三月已届,四更时分,雁塔之下,天悟禅师对长孙骥道:“明晨,为师即将离此重返金顶故居,金顶列为峨眉禁地,无人敢入,连掌门人经年均不一往,为师故居在金顶之南,峭壁之上,猿猱难攀,当无人轻身犯险。 记取十一年之后八月仲秋子时正,为师启关,见上一面。此时亦为你承继峨眉掌门人之位。”说着取出一柄玉符及一封书函,又道:“这柄玉符是峨眉历代相传信物,虽掌门人亦当奉命唯谨,但不至其时,不得炫露,此函是本寺一高僧所写,此高僧当年亦是一名黑道人物,后来皈依我佛,在慈恩寺落发为僧,一月前已坐化圆寂,此书命你投奔咸阳“落星堡”堡主为“铁笔生死判”匡超,此人为关中黑道盟主,功力精湛……” 长孙骥一听师父要他投奔“落星堡”大为惊疑?不禁剑眉轩动,张口欲言……不料被天悟禅师挥手止住,微笑道:“为师知你心意,疑惑为何为师命你投奔黑道人物?不过为师自有深意,以你一个不经世故,初涉江湖的少年,往往动辄得咎,如不身临其境,不知江湖鬼蜮,只要你众醉独醒,独善其身也就够了,如今正值武林多事之秋,事故发生,多半由此黑道人物而起,风闻峨眉败类,也与“落星堡”勾结成奸?使你得以-若指掌,至於……” 天悟禅师微微皱眉,又道:“你杀兄仇人,江湖上已杳不再闻,必是隐名改姓,黑道人物路路相通,也许在“落星堡”中,反得以获知踪迹,望你善体天心,不可杀戮无度,为师言尽及此。”说完,仰面望了望天色,月隐星残,凉风拂衣,约莫四鼓将近,天悟禅师突向西和南喃喃道:“我佛慈悲,赐弟子了却心愿。” 随即望着长孙骥笑道:“好自为之,十一年后当再相见。”双袖一拂,人已平平射起,瞬眼即隐入苍茫夜色之中…… 长孙骥——望着天悟禅师消失了的身影,满面依恋之色,发了一阵怔,似是不胜重负般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向大雁塔之后走去。 第三日,艳阳中天之际,长孙骥已自到了咸阳,独自坐在最负盛名的太白酒楼,凭窗默默出神,落寞异常。 他在思忖着:“世途多变,人生际遇亦随之变幻无常,本来家庭喜乐融洽,可乐天知命渡过一生,殊不料哥哥之死,转变了一生命运,从此挟剑江湖,天涯寻仇,更不及预料师父会-付重任,回想受命之时,自己不禁冷汗浸体,有临深履薄之感……” 想到此处,忽闻楼梯起了一阵凌乱步声,似有多人上楼,还未上得楼来,哗声沓起,尚夹着一串银铃娇笑声。 长孙骥不禁被打断了一阵纷乱的思绪,别过面去一望。 只见先上的是一少女,青巾-额,杏脸桃腮,樱桃小嘴,笑起来,齿若编贝,神情十分迷人。可惜柳眉带煞,星目隐隐含威,身着白绫黑边劲装,肩头露出一段剑柄,黄色丝穗飘动着,胸前系一条粉红丝巾,-一朵大蝴蝶结。 少女后面随着上来五人,都是劲装打扮满脸英悍的年轻汉子。 堂倌见得少女几人上楼,神情十分恭敬,长孙骥心内不禁暗暗称奇,不由多加了几分注意。 那少女瞥见长孙骥,不禁微微一怔,星目注视了他两眼,遂拣了一处紧靠着长孙骥的座头坐下,其中有一断眉鹰目的汉子,好似测出少女意向,怒视了长孙骥一眼,嘴角尚带着轻蔑的冷笑。 这六人一落坐,堂倌飞快的端上酒肴,恭敬得无微不至。 长孙骥自少女落坐后,就不再回顾,只浅饮轻酌,俯视街上行人景物。 只听得少女那边座上,其中一人说道:“姑娘,昨日堡主囚禁两个终南门下,并且拷打了一顿,恐怕为我们“落星堡”中,带来一场劫难,如今终南派武学大有凌驾各大门派之上,又近在我们“落星堡”密迩,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为咱们堡主担忧,依我说,只有姑娘可以向堡主进言,姑娘的话八成要听,不如善言释回,将一天云雾散了,岂不是好?” 长孙骥听说他们是“落星堡”中人,不禁凝耳静听…… 少女笑道:“别的话,我都可以说,只有这种事情,我可不敢,老爷子的脾气,宁折不弯,你们不是不知,虽说我们理亏在先,老爷子又面允负责惩处肇事的人,但他们终南门下坚持要将人提出押回终南,三言两语,把老爷子弄僵了,这才引起这档子事,你说终南武功在各大门派之上,老爷子可不放在眼里,这两年老爷子又悟澈了一部精奇武学,立意要将“落星堡”变为武林盟主哩。黄胜,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 长孙骥在少女说话时,缓缓别过面去注意那少女,他不是为少女美色所吸引,而是因为他们提到“落星堡”少女,又似乎与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有莫大密切的关系,是以,他想听听究竟有何内情? 只见那被称做黄胜的小夥子,面上有点赧赧然。 却见断眉鹰目的汉子,嘿嘿冷笑了两声,道:“黄胜,你也太不识趣了,我们今天是陪着姑娘出来散闷的,谁叫你来扫兴,万一堡主知道你所说的话,准有得苦吃。“落星堡”近两年来威震天下,别说终南,任何人都不敢正视,他们要找麻烦,无异是老虎嘴上抓-……” 话犹未了,食客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极冷屑的讽笑,音量虽低,但刺人耳鼓,显然是由内功精湛之人而发。 断眉汉子面色一变,鹰目凶光暴射,霍的环首寻视,目光却倏然落在长孙骥的脸上,断眉一扬,离座而起,似乎认定那声冷笑出自长孙骥口中。 长孙骥却听出冷笑是发自靠壁那边座上,一见断眉汉子如此神色,不由暗暗生气,於是蓄掌凝势,准备给他一个厉害。 忽然少女一声娇喝,叱道:“江魁,你与我坐下,你就认定了是他冷笑吗?自己耳笨目昏,尚敢招事惹非,没得给“落星堡”丢脸。” 断眉汉子凶-顿-,立时换了一副谄媚神情,轻笑道:“姑娘,小的怎敢招事生非,不过是想问问罢了。” 少女冷哼一声,也不理他,举箸挟食。 断眉汉子自讨无趣,怒视了长孙骥一眼,坐下闷声大嚼。 太白酒楼上食客们,渐渐星散离去,仅寥寥可数几张桌面有人。 长孙骥心中好笑,自断眉汉子受少女叱骂后,其余四个青年汉子,均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暗想:“这五人均是想打少女的念头,看他们一副尊容,哪会能被少女青睐,这五人似是武功并不怎么好,哪有冷笑声发自邻近咫尺之间,而不能辨出的,笑声一起,少女就眼光瞟了那座上一眼……”想在此处,不禁目光掠向那靠墙座上。 只见那张座上坐了两人,一是广额浓-老汉,一是疏眉朗目,三绺短-,丰神不俗的中年文士。 中年人见长孙骥在望他,面上露出淡淡笑容,微微向他颔首。 长孙骥心中一凛,赶紧别过面去。 移时,少女桌上已自用完酒食,纷纷离座,少女首先快步下楼,只见断眉汉子装做不经意的神情,走过长孙骥身旁,飞快地出手,五指搭在长孙骥肩上,低声狞笑道:“朋友,你得当心点……”突然面色惨变,一声-叫,断眉汉子已震飞“蓬!”地落在楼板上,一时尘雾蔽空,梁柱摇晃不住。 长孙骥猝不及防,被他五指搭上,心中大怒,在他一搭上之际,左臂电速横穿,向上一格,右掌迸出。 断眉汉子也算走了眼,怎么也看不出这少年有此精湛的武学,蓦觉右腕及“气海”穴上,中了一记钢-,痛得-叫出声,力道一涣,被长孙骥左臂强猛劲力震得飞了出去。 “气海穴”是人身主穴之一,长孙骥盛怒之下,情不自禁地迸出七成真力,断眉汉子就是铁打的也禁受不起,一落下地口吐狂血不止。 同伴四人还未下得楼去,见状怔得一怔,纷纷喝叱出声,一窝蜂围着长孙骥,黄胜戟指大骂道:“朋友,你瞎了眼不成?“落星堡”中的人,是任你欺凌的么?江二哥如死,少不得把你一条命赔上。” 长孙骥剑眉一扬,大喝道:“闭上你的狗嘴。”继又冷笑道:“你少要惺惺做态,他死了,你不是遂了心愿吗?”黄胜被说得一脸通红,张口结舌。 只见少女飞身又掠上楼,见断眉汉子伤得如此重,不由柳眉带煞,迳自走向长孙骥身前,寒声道:“阁下也太不知自量了,怎可向姑娘手下妄施杀手?“落星堡”的规矩,血债血还,众所周知,谅阁下也有个耳闻,现在请问阁下何以善处?” 长孙骥面带微笑,摇首道:“在下初涉江湖“落星堡”这个怪规矩,根本不知,只怪姑娘手下骤然暗袭,在下情急自卫,一时出手较重,还望见谅。” 姑娘初上楼时,本就对长孙骥怀有好感,见他似为文弱书生,与自己一身武学略不相称,而且大庭广众之间,又不好露出挑逗神色,所以中止了一腔爱念,这一发觉长孙骥竟身蕴精奇武学,先前中止了的爱念,倏又上扬,听说不由起了保全长孙骥念头,面转笑容道:“哦?原来阁下竟然不知,这就难怪,不过“落星堡”的规矩,不能因人而施,自破律条……这样吧,姑娘有意与阁下印证武学,只要阁下能胜得姑娘一招半式,此事一笔勾消,推说这件事是论武过手误伤所致。” 说罢,晶澈双眼注定长孙骥脸上。 长孙骥听说,心头甚是做难,他不知姑娘有意保全,竟摇首道:“姑娘又没冒犯在下,在下怎能任意出手,拳脚无眼,谁伤了谁,都不太好,此事断不可行。” 少女一听,眉头皱了几皱,心想:“看这人外貌玲珑,怎么内中这么迂塞。”还未启齿,只听黄胜说道:“姑娘,少与这小子废话,把他料理算了,不要自坏“落星堡”规矩。” 少女柳眉一竖,叱道:“要你多嘴做甚么?”黄胜立时惶悚不语。少女向着长孙骥问道:“怎么阁下好像不屑与姑娘动手么?” 长孙骥被激得俊面绯红,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在下虽是误犯贵堡规矩,自知不合,想匡堡主望重武林,谅不是不讲理的人,在下受一老前辈之-,持函晋谒堡主,自应当面请罪,在下绝不推诿就是。” 少女气的一跺足,道:“好,你这人真不知死活,姑娘准在堡上等你。”说着,一拧娇躯“咚咚咚”下得楼去,黄胜等四人架着奄奄一息断眉汉子随后而下。 这时那边座上,广额浓-老汉,及中年文士含笑走了过来,中年文士道:“老弟身手不凡,出手之奇,暗含峨眉家数,其实又似而非,比峨眉更为精奇,不知老弟可将师承来历大名赐知否?” 长孙骥闻言暗惊中年文士眼力真厉害,自己才展一手便即看出,心疑他们两人必是“落星堡”之敌非友,当即微笑道:“在下长孙骥,师承来历未便告知,不知两位大侠如何称呼,还望见告。” 中年文士道:“我叫韩瑞,这位是吕翊,人称“太白双逸”方才长孙老弟说要去“落星堡”不知确实否,如非必要,何必自投虎口?” 长孙骥心知韩瑞乃是忠言劝告,无奈师命难违,心内暗叹了一口气,答道:“原来是“太白双侠”在下久仰侠名清范,今日亲炙两位芳宇,快何如之?韩大侠好意,在下心感,无奈师命难违,命在下投奔“落星堡”将来是祸是福,只有在所不计了。” 韩瑞一听不禁与吕翊对望了一眼,微喟了一声道:““落星堡”近年来恶名远播,倒行逆施,挟武林败类以自重,已成千夫所指之势。“落星堡”瓦解之日,当不在远,现老弟器宇方正,不像同流合污之士,为何令师毫不明邪正,命老弟明珠暗投,韩某有点为老弟可惜。” 长孙骥慨然道:“韩大侠语重心长,在下只有铭感五中,泾渭同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看来在下有拂韩大侠的好意了。” 韩瑞还要再说,立在一旁的吕翊豹眼一睁,冷笑一声,道:“韩老二何必对牛弹琴,如今峨眉自甘沉沦,与“落星堡”狼狈为奸,看此人也是峨眉,你废话连篇则甚?” 长孙骥不禁剑眉高耸,冷笑道:“吕大侠何出此言,人各有志,岂可相强,在下与两位本是萍水相逢,交浅不可言深,这点道理都不懂,还称甚么“太白双逸”。”说罢,拂袖走下楼去。 长孙骥步下楼时,尚闻得吕翊嘿嘿冷笑不止,心中感慨万分,奇怪武林中人每每自论清高,未免矫枉过正,他哪知人生也有自苦难言时。 时当初秋未正,金风送爽,白云蓝天,几行雁字排列飞鸣,咸阳古道,几千年来,一如往昔,任人凭-,说不尽-凉萧索;长孙骥长衫飘飘,踽踽独行。 “落星堡”座落咸阳以北五十余里,五陵是必经之地,五陵俗称周陵,岗陵起伏,松柏连绵。 周陵在咸阳北二十五里之处,正中为文王陵,北为武王陵,西南为成王陵,东为周公旦,鲁公伯禽,太公望墓,西为恭王墓,故称五陵。 长孙骥一踏进五陵,眼前只见黄土绵延,-陵起伏,松柏荫郁,苍翠蔚然,远望太白,气魄雄伟,瞻古遗物,启人遐思。 长孙骥一踏进文武陵,只见巍巍高-,享殿残颓,铜驼荆棘,不禁泛起落寞之感,立在享殿前,手抚被风雨剥蚀之石翁仲,怆然出神,暗道:“人生不过短暂,何必干戈互见,恃强好胜,反不如淡泊名利,自得其乐,做一个盛世逸隐多好,想墓中枯骨,不是前朝帝王,就是叱吒风云人物,而今英雄安在,只仅剩下一坏黄土,任人凭。”唏嘘良久,口中微吟道:“草昧英雄起,讴歌历数归,风尘三尺剑……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星目中微感潮湿。 长孙骥正在意兴落寞时,忽闻得一种刺耳怪啸声划空而来。 他从这种声音判断,尖锐-厉,必是一邪派高手而发;但闻那破空怪啸,疾如流矢而来,愈来愈近,长孙骥不自主地向左一闪,屏身在一棵古柏之后。 第二章 鬼指拂花 惊心动魄 玉肌冰骨 偎红倚翠 长孙骥飞步闪身在一棵参天古柏后,心注来人,未暇寻视周遭事物,只觉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掌,执住自己手臂,心中一惊,急侧身而视,但见一个秀发如云,妩媚刻骨的白色罗衣少女,一脸忧惶之色。 长孙骥正要启口相问,却见那少女用指按唇,急摇螓首,又用手指了指前方,长孙骥见她忧急,心知惊惧来人厉害,不想拂她心意,强行忍住。 两人紧紧挨着,长孙骥闻得少女体内发出一股淡淡幽香,引人遐想,他乃是血气方刚少年,不禁心旌一阵乱摇…… 长孙骥尽力克制住不做这种绮思,两眼凝视前方,只闻得破空急啸之声,就在此附近盘旋,此起彼应,显示此人身法特快。 片刻,一条黑影飞泻落下,捷如鹰隼,停身在两人置身外十丈处。 长孙骥只见来人是一妇人,秀发披肩,面目娟好,只是此刻正在暴怒之时,星目中射出炯炯凶光,眼角深刻多条鱼尾纹,约莫四旬出头,跌着一双欺霜压雪天足,手执着一条沉重鸠杖,通体乌光闪烁。 那妇人环视了一眼,暴怒的目光更浓,森森逼人,口中喃喃骂道:“鬼ㄚ头,纵你跑到天涯,我也要把你抓到,带返回去,把你惩一个够。” 长孙骥心中一动,偷觑了身旁少女一眼,只见她面容苍白,那只执住自己手臂的玉掌,似是惧怕妇人忒甚,五只纤指愈抓愈紧,勒得臂肉奇痛,两眼注视着那妇人,露出怯骇的光芒,娇躯微微颤动。 忽见那妇人似是急忿不已,猛然提起鸠杖,狠狠的往地下一顿“笃”的声响,一串淡淡火花迸出,长可五尺的鸠杖,登时没入土内,只留下一段鸠头露出土外。 这一手混元大力手,看得长孙骥暗暗咋舌。 蓦然,西边一具翁仲之后,腾起一条身形,其疾若矢,电旋星飘地落在妇人身后,毫无声息发出,可见其人轻功造诣之高。 只见是一身高八尺,背部微伛的葛衣老人,肩部插着一柄兵刃,形似仙人掌,拇指末指内勾,食指戟立,指端悬着一枚九芒珠,中指无名指向外伸昂,金黄闪亮,全体纯风磨铜打造。 葛衣老人足才沾地,那妇人霍地旋身,只听老人哈哈大笑道:“果然“余仙子”功力超绝,老朽素来自负轻功高湛,来去毫不带出半点声息,却仍然瞒不了“余仙子”。”说着,又是一阵洪亮大笑,笑定却见他面容一整,道:“不是“余仙子”携令徒於晨间离开“落星堡”说是要赶返巢湖蓼心洲,怎么还留在周陵?谅是有事,如要老朽效力之处,在所不辞。” “余仙子”本是心怀鬼胎,又逢女徒叛逃,有苦难言,哪好请他帮忙,但她乃是强傲之人,冷冷说道:“姜老师无须费心,我因小徒叛逃,故在这五陵寻觅,谅她也逃不出我的掌心,若是小徒落在贵堡,请予捕获,差人送回蓼心洲,则感激不尽。” 葛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余仙子”与敝堡主交情莫逆,这点小事当然能办到,那么“余仙子”这就要走了么?” “余仙子”轻笑一声,道:“还没有一定,小徒离开尚不到半个时辰,谅逃不出多远,依我猜测,她只在这附近陵墓中藏匿,稍费心力,不难捕获,姜老师,你请便吧。” 葛衣老人微笑道:“老朽尚要巡视桩卡,及陵寝墓地有人损坏否? 暂时还不能离此“余仙子”你要寻觅贵徒,只管请便吧。” “余仙子”冷哼一声,举掌虚空往下一按一提,那-鸠杖似飞蛇般跃出之外,执在手中,轻说了声:“姜老师,我们再见。”鸠杖一顿,身形突凌空拔起,只见她玄袖一挥,改为平身激射,刺出十余丈外,眨眼间隐入树荫中。 葛衣老人望着“余仙子”逝去方向,目蕴怒意,哼了一声,道:“饶你奸刁似鬼,也难逃老夫神目如电,你只敢向“落星堡”生心弄鬼,老夫不令你身败名裂,老夫也枉称“鬼牙掌”了。” 只见葛衣老人自言自语时,目光瞟了两人存身之处一眼,长孙骥一颗心几乎跳出腔来,后见老人无所动静,心悸转平,忖道:“刚才我在陵前留恋吟哦时,一定被这老人瞧见,听他语气,此前朝帝王陵寝墓地是“落星堡”辖地,若此,则“落星堡”势力炙手可热,连地方官府均无所畏怯,只不知这少女也落在他的眼中么?”突发觉白衣少女已然不见,不知何时离去了?心头暗暗讶异。继而转念道:“她必是在“余仙子”离去后才走的,那时只觉她执着自己左臂的手一松,自己心注葛衣老人,未料她竟趁着此时离开,难道她不怕“余仙子”蹑踪吗?”想到此处,不禁一颗心系在这少女身上,担心她的安危。 这时,只见葛衣老人在襟中取出一只银哨来“呜呜”吹了数声,疾徐昂沉,风送老远,向四外传播开去。刹那间,四面八方“嗖嗖”扑来几条身形,都是一色劲装,昂藏七尺大汉,垂手站立在老者身前,神情甚是恭敬。 葛衣老人问道:““余仙子”走了么?” 其中一人躬身答道:“禀堂主“余仙子”现在鲁公伯禽墓附近走动,形迹甚为可疑?看来,她没有打算回巢湖去的意思。” 葛衣老人冷哼了一声,道:“这个你何以见得?“余仙子”在此五陵中逗留,是因为寻觅其叛徒燕玲之故。” 那人摇首答道:“小的不敢赞同堂主此话,适才小的见燕姑娘已往本堡方向而去了,以“余仙子”绝乘功力,岂能容燕姑娘轻意叛离? 小的只见“余仙子”对大小陵墓过份仔细观察,时而凝眸碑碣,时而仰面沉思。可见她另有所属,志不在叛徒,但“余仙子”究竟志在何物?则小的不敢妄加蠡测。” 葛衣老人哈哈大笑道:“你目光倒犀利得很。” 那人又躬首禀道:“今天五陵中频频发现“——”“青城”及长江口“花鸟岛”“归云庄”门下出没,小的未奉堡中命令,不敢妄自出手,请问堂主,如何应付?” 葛衣老人淡淡一笑道:“这些老夫均知道,你做得很好,让他们鬼打架吧,如果“余仙子”撞上你们,问起燕姑娘,千万不可泄露,现在你们各归原卡,不得轻易露面。” “落星堡”手下唯唯应命,四散掠去。 葛衣老人立在那里,凝思了片刻,突然双臂一振,穿空斜飞,去势电疾,转眼,便已无踪。 这时,夕阳-山已久,阵鸟归林,山倚断霞,暮霭渐浓,天际当残留着一抹抹的黯淡霞彩。长孙骥只在古松后默默寻思,连西风振衣生寒,他都恍若无觉。 他暗自忖道:“看来鬼蜮江湖,果然鬼蜮,并非捕风捉影之说,他们言谈之间,无不言语犀利,针锋相对,字字蕴含无比机诈,拿葛衣老人与“余仙子”对话时,就可窥见一般,勾心斗角,处处有险,稍一不慎,必致陨命丧身。” 想到此处,不由为自己将来涉足江湖暗暗担忧。正在涉想之际,方才葛衣老人立身之处,飒然落下两条人影来…… 只见一为三旬五、六青巾勒额大汉,面如黑炭,两目流荡乱转。 另外是三旬左右瘦子,鹰目勾鼻,两手特长。两人一落定,四下游眼良久,瘦子才说道:“李兄邀小弟到此地来,不知有何话说?” 青巾勒额大汉目光转了一转,面泛阴笑,道:“王兄方才在南宫适墓侧戮杀“归云庄”“旋风剑”程金,兄弟亲见王兄在程金怀中取出一张图形,是否内有本庄秘密?可否借观?” 那瘦子面色微变,倏又转和,微笑道:“哦……李兄原来为了这个,小弟因为敝派与贵堡加盟,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唇齿相倚,攸戚在关,是以小弟日前闻得匡堡主说——、青城及“归云庄”等都存有对贵堡不利的企图后,便留下心来,今日小弟在咸阳归来,无意见“旋风剑”程金拿着一张图形在五陵四处走动,形迹可疑?小弟心疑他有对贵堡不利之举,便出其不意,在后点断他的心脉取得此图,但这图并非“落星堡”地形,回环九折,尚-明有尺寸,不知是何处地图?小弟正想回堡,呈予堡主,不想都落在李兄眼中……”说着,拿出一张图纸,在手中做摺叠状。 青巾大汉目光闪烁道:“想这“落星堡”四十里方圆之内,明桩暗卡,星罗棋布,一虫一蚁,都无所遁形,来人举动,无不-若指掌;若不是飞豹堂主“鬼牙掌”姜虚,传令不得妄动“旋风剑”早死定了,何致再费王兄出手?既然如此,兄弟返卡,旗花传信回堡,就说王兄得了一纸图形。” 瘦子朗声一笑道:“李兄如此勤劳负责,令小弟钦佩不已。” 青巾大汉一面转身,一面笑道:“堡规森严,知情不报凌迟处死,兄弟不敢有误,王兄请有以恕我。” 就在青巾大汉转跃之际,瘦子突扬起右掌,迅如电光石火般,往大汉胸后“命门”死穴按去—— 那瘦子手法奇诡,一掌按下后,又疾如电旋的一翻,两指飞弹那大汉后胸“心俞”重穴。 长孙骥看出瘦子的手法是峨眉本门奇学“震脉十三指”法,暗暗心惊那瘦子心意狠毒…… 只听青巾大汉发出一声-厉惨-,声震陵野,震地一旋身,但见那大汉两眼圆睁露出忿恨凶光,面色青白如死灰,双掌强欲抬起,想做临死之前一击,哪知心眼已震断,真气经他一提,死的更速,张口喷出泉涌黑血,四外溅射,身形颓然往后倒去。 瘦子闪身避过溅血,指着大汉冷笑道:“这是你自找死,休得怨我。” 瘦子目睹大汉口喷黑血而亡,心中忆起大汉方才所说“落星堡”明桩暗卡、星罗棋布,五陵周近,生恐大汉临死前一声惨-,引来堡众,自己便绝无生路,忙觑准方向,正待跃身离去——忽见西北方古柏之巅,飘泻一条白色人影,闪电流星般,疾掠而来。 皆因来人来势无比之疾,瘦子才一发觉,倏忽已到了身前,闪避已是不及,只听得瘦子一声闷哼,便倒地死去。长孙骥看出来人正是方才同隐於树后的白衣少女,只见她泻落后,飞伸五指向瘦子“精促”穴迅如电闪,点了一指,左手同时飞出夺去瘦子右掌中的图卷;足一沾地,立即腾上半空,躬腿一伸,射入林荫树丛密处。 长孙骥看得心头大为骇异!只觉此女身法变化之巧幻,出手之奇,迅捷无伦,宛如一气呵成,来去如风,简直是平生仅见,又慨叹江湖劫杀,层出不穷,瘦子瞬刻之前,岂能料及黄雀尾随?难逃戮杀之厄。 一轮皓月甫平山头,寒星冷落,西风振树生啸,陵野中一片肃杀阴森,遥见翁仲石兽矗立在墓道中,宛如鬼魅幽灵,长孙骥思绪潮涌,紊乱如麻。 正自出神之际,一条玄色人影飞落在瘦子及青巾大汉-体之前,只听这人轻“噫”了一声绕着-体端详,瞧瞧死因何在? 蓦然!划空一声急啸,声落人至,方才陵前的葛衣老人又至,一眼看见两具-体,狞笑一声,双掌一招,打出一股凌厉无匹的劲风,向那玄色人影攻去。 那玄色人影在葛衣老人一出掌时,便已飘开五尺,转面叱道:“姜虚,不问青红皂白,妄施毒手,这是你们“落星堡”的规矩么?” 姜虚大喝一声,道:““余仙子”如非你施毒手,这两人何能同时轻易死去?老夫亲眼目睹,你也是一代高手,怎能推诿得了?” “余仙子”冷冷说道:“老鬼休要血口喷人?我“余仙子”向不对晚生小辈交手,怎可诬赖?” 姜虚在“余仙子”说话之际,目光已落在瘦子身上,似这等江湖高手,眼光何等锐利,已瞧出瘦子死因何在“余仙子”话一说完,便自冷笑一声道:“这王清便是你那独门手法“拂花鬼指”致死,别人也不能,以你“余仙子”一派之尊,诳语欺人,岂不令人齿冷?” “余仙子”突地手中鸠杖一顿,发出一声极其冷峭的笑声,听来毛骨悚然,只闻她道:“姜虚,你真是狗咬纯阳,不识好人,不错,那王清是我独门手法“拂花鬼指”致死,但你看看贵堡手下是否被王清峨眉奇学“震脉十三指”而亡?” “鬼牙掌”姜虚被说得怔了一怔,意似不信?仔细凝视两-伤痕,青巾大汉果然是被峨眉手法“震脉十三指”致死,心中暗暗奇怪推测不出他们何以互殴,峨眉与本堡已结成死党,无论如何王清不会向本堡做对,难道他们两人是因私怨结仇么? 忽听“余仙子”冷笑了声,道:“如何?王清之死必是我那叛徒燕玲所为,只是我迟了一步,被她逸去。” 姜虚也不做答,目光忽凝视着长孙骥藏身之处……须臾,说道:“现在我们还分不清谁是谁非?且容老夫找出一个人证来。”突地腾身跃起,凌空下扑,迅如鹰隼,一落在古柏之后,向那长可及人的野草丛中连挥两掌,只见掌风及处,野草四偃,遍无人影。 姜虚不由一怔!方才见得人影闪动,莫非是我眼花不成? 原来长孙骥机智聪颖,长久藏在树后乱草中,只觉筋骨-僵难耐,身形略为移动,不慎踏着一截枯枝,啪然微响,心知这等江湖高手,耳灵无比,一等他们察觉,再要闪避已来不及,略一张望,看出十数丈外两具石像之后,正好藏身。 只是要穿过宽可三丈余墓道,无所掩蔽,心正微微踌躇之际,遥见“鬼牙掌”姜虚,目光落向自己藏身之处,情知再若犹豫,必遭捕获;心急便做孤注一掷,身形一挫,贴地平射,贴在墓道上越过,几个飞窜,已自藏在石翁仲之后。 皆因月色斜射,长孙骥贴在墓道飞射之时,人影映在墓壁上一闪,姜虚见着人影便是此故。此刻“余仙子”亦飞身掠至,冷冷问道:“姜虚,你找着人证了么?” 姜虚一听,羞愤难禁,-发怒张,大喝道:““余仙子”你别冷语侵人,如非老夫敬你远来是客,文武陵前便是你葬身之地。” “余仙子”冷笑一声道:“姜虚,你别太狂了,我比你尚痴长数龄,尚敢口口声声妄称老夫?如你所言,若非匡堡主对我十分恭敬,今夜你便难逃我寒铁鸠杖之下。” 两人针锋相对,语语讥讽。 长孙骥听见“余仙子”自称尚比姜虚长了几岁,看姜虚已是六旬开外“余仙子”似为四旬丽人,不禁心奇“余仙子”驻颜之能此刻,姜虚似是横了心,右腕一反,肩头那支“鬼牙掌”已自捞在手中,微微一晃,冷笑道:““余仙子”你休以为你那三十九手追风杖法,就是震惊武林之学,那是武林中抬举你的,你若不信,且试试老夫手中这柄正反二十八式“鬼牙掌法”究竟孰优孰劣?” “余仙子”也不再说,一抡手中寒铁鸠杖,平平游起,突然电闪变招,截腰扫去,手法之奇,无与伦比。只见姜虚凌空一跃“鬼牙掌” 如飞泻下满天寒星…… “余仙子”一杖扫空,便自飘身欺前一丈,让开姜虚凌空下击,回面飞起一杖,带起千条杖影,向姜虚攻去。 两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高手,动起手来,在奇奥的招数之外,尚以平生精纯的内力相拚,两人愈斗劲力愈强,十数丈内都遭劲力波及,砂飞石走,枝叶溅飞,风声激耳生吼。 长孙骥看得十分受用,只觉两人招式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每一招内均暗蕴无数变化,心中默记此等奇招,忽然身后乱草拂动…… 回面一瞧,却是那白衣少女燕玲掩来,只见她低声道:“怎么你还未走?” 长孙骥为她绝世风华所吸引,只茫然摇摇头,燕玲一步一步挨近身侧,不禁心如小鹿撞胸,噗噗直跳。 燕玲对於他这种神情,恍若无觉,两道眼神直落在“余仙子”与姜虚生死之搏场中。 长孙骥强捺住散乱的心神,随着看去,只见他们愈打愈是威猛,近身周遭的小树被劲力波及,连珠爆响纷纷折断;蓦地——四外嗖嗖跃来十数人,为首一人是一黑-老者,手执着一-红色小旗,高叫道:“姜堂主,快些住手。” 姜虚闻叫,心神略为一分,便被“余仙子”鸠杖逼开三丈余;“余仙子”还待追击,却被黑-老者等十数人,同时推出一掌,震得身形连续退后…… 黑-老者趋前一步,拱手笑道:““余仙子”赵某来迟一步,致引起双方误会,匡堡主为此遣赵某赶来致歉。至於令徒燕姑娘事,堡主说请“余仙子”无须烦心,一俟找到,当立即派人送回蓼心洲。”弦外之音,意含驱客出境。“余仙子”为人机智,哪有听不出的? 暗忖:“现在暂时不能与“落星堡”闹翻,不妨虚与委蛇,俟事情办了后,哼哼……那时叫你们——我“余仙子”厉害!”遂故做大方,微笑道:“我哪会与姜堂主一般见识?既然如此,叛徒之事,郑重相-赵堂主了。” 黑-老者大笑道:“好说……好说!”说着,目光倏又落在堡众身上,喝道:“你们护送“余仙子”离去。” “余仙子”一声冷笑道:“不消……”鸠杖顿处,身形“嗖!”地穿空激飞,宛如御风而行“落星堡”众,随后掠去。 但见“余仙子”一条身形,在月华映照下,直似一只无翼飞鸟,去势电疾,转眼“落星堡”众,落后一大截。 这时姜虚冷笑一声道:“如非赵兄来得快,小弟硬要杀杀余丽裳骄妄,叫她下次不敢目中无人。” 黑-老者微笑道:“姜兄还是当年火爆不服人性情“余仙子”我们还有利用之处,故而处处退让,你想堡主几曾饶过谁来?尽管“余仙子”机智深沉,功力过人,但却较堡主稍逊,吃亏的不是我们,将来总有的好戏瞧,你气甚么?” 说此顿了一顿,目光瞟在那边地下两具-体上,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姜虚已接口道:“这两人死因,究竟为何?煞费猜疑,我们先挟回堡去见过堡主再说。” 黑-老者颌首道了一声:“好!”两人掠去俯身一捞……“海燕掠波”腾身又起,几个起落,便已远去数十丈外,只见两个豆大黑点,转至杳然。 此刻,夜空风寒,繁星明灭,陵野上笼罩一片沫-月色,显得幽美恬静。长孙骥不知在想甚么?两眼——望着前面…… 燕玲忽“嗤”地一声轻笑,道:“你在想甚么?” 长孙骥因燕玲紧挨着身旁,芗泽微闻,一缕缕处女幽香,从她罗衣内发出,中人欲醉,他尽力不涉及遐想,一心思忖当前的自己处身的问题,目睹今晚之事,只观江湖中实在云诡波谲,平素自己自负聪颖,此时瞧了半天,却瞧不出一丝端倪,究竟是为了何故?甚至於连他们本身都是茫然,良可慨叹。 如今“落星堡”成了盗匪渊薮,自己投奔该处,不要像“太白双逸”所说,将来火烧-冈,落得个玉石俱焚,那真是划不来咧。心头不禁有进退维谷之感。 蓦闻燕玲一声笑问,人在沉思中惊醒过来,闻言笑道:“我是在想今晚的事有点大出寻常,总觉得他们为着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使人难以理解?” 燕玲一双妙目注在长孙骥脸上,嫣然一笑道:“你这人看来十分老实,说话却不由衷,你怎知道是小事,我方才做的事,你都看见了,你一定心说我手狠心毒,为甚么致人於死,引起你厌恶,是么?” 长孙骥俊面一红,说道:“我怎敢说姑娘不是,不过觉得此事有点费解?” 燕玲哼了一声,道:“江湖的事大出常规,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哪容得事事都要理解来分析?我看你是初出江湖,往后你自然明白。” 长孙骥被她说得笑了出来,见她年岁与自己相彷,说话倒老气老腔,便略转话锋道:“燕姑娘,你为何要背叛令师呢?依我看来,姑娘你还不能落在“落星堡”眼中,恐怕此后姑娘举步维艰了?” 燕玲微抬螓首,目含幽怨道:“你不知道家师空有仙子之名,人最淫毒,与她门下男弟子勾引成奸,秽态不堪入目,最近她想博男弟子欢心,意欲逼我……” 说此,星眼一红,泫然欲泪,略顿了一顿,又道:“如此,我决心叛师离开,我与堡主大小姐匡秀华相交莫逆,是以我想就在“落星堡” 躲避家师捕捉,匡堡主虽是绿林巨擘,但人比较方正,胸蕴武学,渊博如海,家师对他畏惧有加,不想一着失策,处处落败。“落星堡”是不能再去,茫茫天涯,何去何从……” 长孙骥一时会不过意来,诧异问道:“姑娘你怎么失策?” 燕玲紧皱了一下眉头,笑道:“你这人怎么死心眼,转不过弯来? 我当时从家师走后,也趁机想溜回“落星堡”不想半途竟见峨眉败类王清向“归云庄”手下程金猛下杀手,抢走程金手中一卷图形,心中一动,又打转过来蹑踪其后;以后的事你均看见了,我一时失策,竟施出独门手法“拂花鬼指”意图嫁祸家师,怎奈被家师说破,这不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吗?所以我不好回“落星堡”去了,万一堡主严词逼问,以他过人的机智,我心虚之下,一定要露出马脚,这个你总懂了吧?” 长孙骥恍然大悟!不禁对她生出同情之感,点点头道:“那么,这卷图形一定藏有甚么重大秘密,不然,怎会值得你下此毒手?” 燕玲俏眼眨了几眨,脸上显出娇媚甜笑,道:“我只知道一点大概,也不十分清楚,这图卷似是一个主要关键而已,恕我难以奉告此事原委,我所以重来找你,就是恳你千万别对人说起有这一张图卷,那么我将终生铭感在心。” 长孙骥至此心头上一个死结终於打开了,他先前想不出燕玲重来之故,於是庄颜答道:“我一定效金人三缄其口,终生不谈此事,燕姑娘请放心就是。” 燕玲轻笑一声,两眼痴痴望着长孙骥,一瞬不瞬……长孙骥不由一阵耳热心跳。 燕玲妙目一转,笑道:“我们谈了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为甚么在此呆住不走?” 长孙骥心想:“我何尝不想走?只是等你们这么一搞,已经耽误了半夜。”口中笑道:“我-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奉师命投奔“落星堡”而去。” 燕玲一听格格娇笑道:“你也是去“落星堡”?有你一去“落星堡” 中又会闹得鸡飞狗跳啦。”说后,又起了一串轻轻银铃笑声。 长孙骥惊问道:“这是甚么缘故?”燕玲强忍住笑声,白了他一眼,道:“看你怎么逃出匡大姑娘手中?”话落,人已掠起半空,朝正西方向窜去,转眼,身形也没入漫漫陵野中。 长孙骥不由一阵发怔,心头泛起太白酒楼上所遇少女“哼!”一定是她,听燕姑娘话意,莫非她淫荡不堪,面首无数?这样又加上一种难题,不由踟蹰沉吟起来…… 他终於下了一个决定,咬牙暗说道:“大丈夫生有世、死有时,何能畏首畏尾?世途险-,岂是一避可以了之的?”思绪一定,不由雄心顿发,竟自跨开大步,於石翁仲之后闪了出来,向“落星堡”走去。 皓月朗照,夜空银辉,陵野中清澈异常,长孙骥快步如飞,循着一条黄土宽径走去。 突见前路有两条身影疾驰而来,快逾飞矢。转眼,已驰近身前…… 长孙骥也不以为意,擦身掠过;忽听一声断喝:“站住!”声音洪亮已极。 长孙骥不禁心头一震,猛然煞住脚步,飞快地转过身驱,右掌护胸;只见两人都是劲装汉子,一高一矮,海口无-,凶神恶煞地瞪住他。 长孙骥缓缓启口问道:“兄台唤住在下,为了何故?” 略高的汉子,一打量长孙骥,面带鄙夷之色,冷笑道:“我要问你,来路上可曾见到一名身着黄衣的中年人么?” 长孙骥见他问话如此骄横,不由报之冷笑道:“在下来路遥远,见人何止千万,怎能记忆得这多?兄台问得太无道理。” 那汉子一怔!突然放声狂笑,道:“小辈,你敢对“归云庄”二鸟说话如此无礼?你真是找死。” 长孙骥冷冷道:“你敢对“落星堡”门下卖狂?转眼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二鸟登时惊得退出两步,略矮的汉子紧打量了长孙骥两眼,突大声叫道:“大哥,别让这小子唬住了!“落星堡”众夜出,腋下都系有一个-光星形钢环,这小子没有,定是谎言惊人的。” 长孙骥此时竟然沉着不慌,慢吞吞说道:““落星堡”门下,夜出非系有-光星形钢环不可,难道是你们“归云庄”与敝堡所立下的规矩么?” 略高的汉子闻言勃然大怒道:“我何飞鹏又不是今日初出江湖,岂是你大言唬得住的?就算你是“落星堡”门下,也得斗上一斗。” 长孙骥“嘿嘿”两声冷笑道:“朋友,你这不是有意生事吗?“落星堡”辖区之内,岂容得你们如此猖狂?”说话之际,已定下了先发制人的念头,话出,五指当胸飞出,疾如闪电,竟向何飞鹏左胸“期门”穴扫去。 何飞鹏猝不及料长孙骥出手如此之快,心中倏然一惊,只觉指风锐利无比,凹胸缩腹急撤两步。 哪知指风所及,蓦感左胸一凉,胸前衣襟,被割做丝丝片片飘落开去,露出一个大洞,何飞鹏骇得面目变色。 长孙骥施出的手法是峨眉奇学“震脉十三指”与方才死去的峨眉孽徒王清迥然不同,要知天悟禅师一怒离山,携去峨眉奇学秘谱,是以如今峨眉所习的都是支离不全,难以发挥这套奇学威力。更以天悟禅师穷年悟研,去芜存精,搀以自创手法,威力更是不同凡响。 长孙骥一招施出,不想有如此威力?大为惊喜,何飞鹏一怔神间,又自一招飞出…… 何飞鹏此刻事前有备,厉喝一声,闪身掠过,施起一掌,往长孙骥后胸猛击下去…… 长孙骥身法如电,五指略不停留,更自加疾地迳往矮汉腕脉抓去。 那矮汉急急也不会料到长孙骥向他出手,蓦见五指惊涛骇浪的扣来,已是闪避不及,只哼得一声,便噤不出声。 长孙骥手如闪电,掣着矮汉一旋,迳往何飞鹏打来掌力送了过去。 但听得一声惨-,矮汉身形已是震飞半空,像断线风筝般落下。 第三章 崆峒三剑 梧鼠技穷 太白双逸 陵野凶搏 何飞鹏不想其弟竟死在自己掌力之下不由厉吼了一声,身形倏然而动,暗聚真力於双掌,回环两掌劈出,右掌欺向长孙骥左胸“天府”左掌迳往“气海”穴打去,势如巨浪奔潮,雷霆万钧,掌随身施,部位却拿的十分准。 长孙骥一声朗笑,腾身而起,拾指暴伸,猝然凌空扑下,指风划空急啸,穿透何飞鹏纯厚的掌劲,电闪当胸抓去。 何飞鹏心惊胆骇,避已不及,胸前一痛,顿感脏腑皆裂,哼都没哼得一声,便自鲜血喷溅,仰面倒地。 长孙骥闪身得快,-免喷血溅及,两鸟一死,先前一股镇静若定功夫,倏然消失,目睹死状如此惨法,不禁四肢发软,颓然叹气。蓦地!路旁树梢发出一声洪亮长笑…… 笑声中,一条身影飞泻而下,落在长孙骥身前不足一丈处。 长孙骥闻笑心惊,暗自凝神蓄势,只见来人正是“鬼牙掌”姜虚。 姜虚目光电射打量了长孙骥一眼,微笑道:“你这份胆量,武功,足够老夫钦佩不已,但你为何要冒充“落星堡”门下?” 长孙骥定一定神,答道:“在下长孙骥奉家师之命,投奔匡堡主,故自视“落星堡”门下。” 姜虚手捋颔下长-,略一沉吟,道:“看你手法,迹近峨眉,又似是而非,令师何人可否见告?莫非你也是峨眉门下么?” 长孙骥心中一震,暗惊无愧为江湖高手,眼力真-锐利,灵机一动,已想好答词,微笑道:“老英雄言之差矣,天下武学,道出同源,虽有宗派之称,其实大同小异,总不外乎精、气、神合一而已,若论手法纯厚玄诡,则在乎各人秉赋造诣,是以观察每人武学,以判断宗派,似有谬失之误,至於家师何人,一切都在面陈堡主信中,目前恕在下不便奉告。” 姜虚大笑道:“你倒伶牙巧齿,老夫只问了几句话,你反教训了一顿老夫不是。”说此一顿,又道:“你要去“落星堡”见堡主,若在平时,经人指点,当可见到,不过现在你这样前去,可有点危险……” 长孙骥不明他所说用意何在?张着星眼发怔。 姜虚微微一笑,接着道:““落星堡”名之落星,是堡屋分散零乱,辐度很大,有相差十数里的,外人总以为堡屋是集中一地而名,其实非是;一地传警,不但鞭长莫及,而且淆乱人心,往往劳师动?l,不易收功,目前强乱环伺,谅你也有个耳闻;堡主有见及此,是以,穷究天人之学,将本堡辖境之内,按周天星宿躔度,外则正反五行,中则三才八卦,内以九曲阵式,休说是你,就是当今武林名宿,入得其内,亦会迷乱心智,困不得出,你今迢迢投奔“落星堡”何人遽能轻信,老夫虑你此去,立遇重重袭击,纵有一身不俗武学,也难免戮杀……” 长孙骥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只听姜虚说道:“老夫现在有事,不能送你,这样吧,老夫与你一见投缘,赠你一枚贵宾星形钢环,悬在襟下,祝你一路顺风。”说着,取出一枚-光闪闪、拇指大七角星环。 长孙骥双手接过,道谢了声,音尚未落,姜虚已走出数丈外,突见姜虚止住脚步,回头笑道:“长孙老弟,你若有兴,你愿随老夫去看看崆峒、青城、点苍三派秘密聚会之地,一窥名门武学么?” 长孙骥微笑道:“有老英雄在旁壮胆,在下何处不敢去?” 姜虚也不再说,当先驰去,长孙骥看出姜虚身法极快,生恐姜虚看弱了他,足下一动,如影随形紧紧跟去。茫茫月夜,只见两人在陵野上纵跃如飞。 约莫半刻工夫,姜虚向一处树木浓翳处闪入,长孙骥随着窜进,林中一片漆黑,姜虚原是轻车熟路,晃动甚快,长孙骥因地形不熟,身形逐渐坠后,转眼,姜虚人影已杳不可见。 林树愈进愈密,长孙骥几乎是摸索而行,蓦闻姜虚断喝之声隐隐传来,便知他遇上强敌,便朝着出声方向而走,但喝声愈来愈微,其后寂然无声。 长孙骥几经摸索,终於看出月华透入林迳,心中大喜,身形加快,掠出林外,举目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又退了一步,卷在树后。 原来林外是一处高-,宽敞墓道上,只见三个年岁甚大的老者,举剑半伸,分三面而立,中间却立着白衣少女燕玲,三柄剑尖均差着半尺距离,便刺着燕玲前后胸,剑身寒光闪闪,一见却知那是三柄吹毛可断的宝剑。 只见燕玲姑娘傲然不惧,两目露出愤恨的神光,凝视在三个老者脸上。 长孙骥心内十分惊异为何双方都在僵持着,只要剑尖移前五寸,燕玲定必血溅罗衣,横-周后,看情形三个老者定是心有所虑,投鼠忌器。 此刻,其中有一额广-丰老者,剑光颠动了一下,冷笑道:“姑娘,你无须如此执拗,假使你能知道老夫是何许人?你也许后悔早不该吐实了。”燕姑娘脆笑了两声,道:“姑娘早知道你们三个老鬼是谁?休要倚仗你们自己一套规矩,报出姓名必死?姑娘偏不怕。”说着指着广额丰-老者道:“你就是崆峒甚么三剑之首?“无情剑客”曹玉渊。”经指着一猴面老者笑道:“这位大慨是“戮魂剑客”辛雷。”说着又是妩媚一笑,指着鱼眼凸出、凶光逼人的瘦长老者道:“这位是昔年败於“金剑尊者”手下的“追风剑客”樊奇。” 樊奇见燕姑娘当面揭穿其短,-发怒眼,大喝一声道:“这是你自速其死,休怨老夫狠毒。”剑身一抖,只见震起三点银花,飞向燕玲胸前三处重穴,去势电疾,五寸距离,转眼即至,眼看燕玲就要丧生在樊奇剑下,长孙骥不禁骇得手心沁汗。 燕玲在说话之时,早知道“追风剑客”有此一举,已蓄势待发,剑尖堪近胸前两寸之处,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地疾探而出,五指抓住剑尖“当啷啷”几声脆响,登时剑身似是受一种巨大力道往右荡开。 樊奇马步不稳,微微撤出一步,目中顿现惊疑神光长孙骥见燕玲使出此一绝着,不由暗暗-佩此女不但沉着若定,而且胆智过人,出手之巧、快、玄、诡,更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要知“空手抓白刃”在一个身具上乘武功的人自非难事,而难就难在眼力、手法、时间须拿得十分准确,稍有差误,一击不中,便遭反噬,自速其死;所以武学高深之辈,非至生死关头,轻不一用。 燕姑娘一露绝招,非仅长孙骥钦佩心折,连“崆峒三剑”也为之大感凛骇! 只见“无情剑客”曹玉渊忙对樊奇说道:“老三此时千万不可-莽,事情必须讲清楚来,谅这女娃儿纵然武功通天,也难逃我们三绝剑阵之下。” 忽然燕玲趁着他们说话疏神之际,一闪娇躯,双掌飞快回环击出,分击曹玉渊、樊奇两人“肩胛”穴,骤然出手,奇快绝伦。 但“崆峒三绝剑”成名非是-至,立在一旁的“戮魂剑客”辛雷早经蓄势戒备,燕玲猝然出手,就在她娇躯微动时,手出一剑“星河倒挂”震起匹练如虹,拖着九点金星,飞袭燕玲周身重穴。 燕玲几乎以“拂花鬼指”点中曹玉渊、樊奇两人“肩胛穴”蓦觉剑风袭体,后胸一寒,再也顾不得伤敌,全身往右斜卧至地,一双罗袖往后一甩,身躯突然跃起,凌空飞扑三招,将辛雷逼退三步。 曹玉渊、樊奇若不是辛雷施出“星河倒挂”绝招,几乎着了燕玲的道儿,一世英名-免扫地,不由心头暗气,在姑娘跃起时,同起一剑,刹那间,漫天金星向姑娘身前攻去,辛雷虽被迫退三步,但剑势又起,三剑移形换位,等待燕玲落足於地时,三剑数势倏然止住,仍如前状,三柄剑尖抵着燕玲身前不足两寸处,这正是间不容发之势。 长孙骥暗暗心骇三剑配合得妙到毫巅,正奇合运,虚实互生,而且凌厉绝伦,如非是“崆峒三剑”心有顾忌,姑娘早就魂飞九幽,长孙骥屡欲出手抢救燕玲逃出三剑之下,但想不出一个善策;万一“崆峒三剑”见有人出面,陡出一剑,这不是反而害了她吗?左思右想,总想不出一妥当之法,甚感踌躇。 这时,曹玉渊微微冷笑道:“小小年岁,出手这么狠毒,老夫念在你是“余仙子”门下,一再容忍,你只说出图卷是否在你身上?或被别人取去,老夫必饶你不死。” 燕玲知“崆峒三剑”心意绝毒,不在其师“余仙子”之下,自己若说出图卷在身上,则难逃剑下之危。眼珠一转,冷冷笑道:“老鬼,你们明知不在姑娘身上,前已说过,不然,为何不杀死姑娘,在身上取图,岂不方便得多?” 曹玉渊勃然大怒道:“老夫就是为着你知道图卷落在何人手中?才这样便宜你,你几曾闻得有谁逃出三绝剑下?” 姑娘一声娇笑道:“告诉你们也容易,图卷早为“铁笔生死判”取去,那就要你们有无本领去取回,尽管你们三绝剑偌大名望,也不敢踏进“落星堡”一步,就是知道,你们还不是望洋兴叹。” “无情剑客”曹玉渊气得-发戟立,大喝道:“你敢小觑我们?” 话声未落“追风剑客”樊奇大叫道:“图卷一定在她的身上,何用徒费口舌,一剑杀死岂不了当快捷?” 燕玲闻言暗暗心惊!“追风剑客”狠毒之名早就遍传武林,生恐曹玉渊轻信其言,对自己妄下毒手,忙冷笑道:“你们如不想得回图卷,就杀死我吧?” 曹玉渊闻言怔得一怔“哼”了一声,慢慢说道:“莫非你有甚么方法,可以取回此图么?若有,我们还有个商量。” 燕玲冷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以你们望重武林的“崆峒三剑”三剑合手欺侮女流之辈,传出江湖,岂不会令人齿冷?莫说是我,任凭是谁?均不会在你们威胁之下,献策此图。” 一向沉默寡言的辛雷大怒道:“谁说我们欺侮了你?” 燕玲还未做答,只听得有人朗声道:“眼前事不就摆明了么?在下还可以做证。” “崆峒三剑”及燕玲闻声心惊,齐别面而视,只见林外立着一条英俊身影,月光映在他的面上,目寒似水,话声一落,缓步走出来。辛雷大喝道:“你是谁?再走前一步,只怕你事愿都相违了……” 说着,陡伸剑尖,抵及燕玲罗衣之上,倘再进一分,姑娘便得血溅-横。 此举果然收效,那人登时止住脚步,微微冷笑道:“可见那位姑娘说得不错“崆峒三剑”已不足以与时下武林高手相提并论,武学衰退不说,人品亦逐趋下流,三剑联手,用来对付在江湖中籍籍无名的弱女,实在无耻已极。” 燕玲已看出来人是谁,亦喜亦惊,喜的是“崆峒三剑”一向傲狂无比,不论任何事只要有人架梁子,这笔账就要算在架梁生事人身上,不了不休,自知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惊的是担心长孙骥武功不济,难挡“崆峒三剑”之下…… 辛雷剑光已抵住左胸,感觉一股寒气透肌入骨,声噤不能出声,只瞪上两只星眼,替长孙骥乾着急。 果如燕姑娘所料,辛雷一声冷笑,倏地将剑撤回五寸,道:““崆峒三剑”向不饶人,你既敢生事架梁,一定武学不俗,暂时放过这丫头一时,等老夫伸量你武学后做决定。” 长孙骥朗声大笑道:“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你们如胜了区区在下,一切均由你们处置,不然……”五指倏然一张,身形猛出,一招“斜弹琵琶”猛袭过去。 这种陡起发难的快袭,疾如电光石火,尽管“追风剑客”武学惊人,也不及防,辛雷只见迅快无比的一条身影欺近身前,蓦感手腕奇痛欲裂,一支长剑登时脱手飞去。 长孙骥一招得手,身如电闪,右手一探,将燕玲拉在自己身后,左掌同时打出一掌,绝伦的劲力将曹玉渊、樊奇两只剑荡了开去,几乎震出手外。 曹玉渊、樊奇两人不禁骇然变色,目睹这等上乘奇奥的手法,实乃平生仅见,此固长孙骥手法奇诡,而事实上亦仗着攻其不备奏功。 “戮魂剑客”辛雷长剑一飞出,身如追风蹑剑而跃,右腕一晃,一把捞在手中,凌空陡起一剑“斗换星移”只见漫天金星犹自怒瀑飞泻,涌向长孙骥遍身重穴。 这是三绝剑三大绝招之一,狠毒无比,此招一出,令对方莫所测度剑从何方而来,只觉自身全都笼罩剑势之下,无所适从;三大绝招每一招不但威力无匹,而且暗含九个变化,虚实不测,正反合运“崆峒三剑”倚仗此套崇高绝伦的剑学,不知折服了多少武林高手,能够化解三绝剑的人,仅只寥寥数人。长孙骥目睹千万寒星逼体凌压,剑未到已自寒气砭人,他是个毫无搏斗经验之人,几曾见过此种威势?不由一阵发怵,无从出手招架,但此刻真是千钧一发,由不得他犹疑,情急智生,右掌一旋,突起一招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记“莲云西来” ,“戮魂剑客”辛雷眼看就要得手,心说:“老夫剑势一出,在这三丈方圆之内,从无一人得在剑底逃出去,哼……哼!叫你知道老夫厉害。” 正在得意之际,不料一股强烈无伦的劲力,竟突破自己漫天剑气而来;陡感胸前窒息得血涌气翻,不禁暗中大惊! 疾收剑招,双足半空一弓一弹“嗖——”地倒翻出去两丈开外,运气调息。 假如长孙骥更出一掌,辛雷至少也得当场筋断骨裂,但长孙骥自觉大出意料之外本意拚着负伤,逃出剑招之下,如今得反凶为吉,不禁倏然收招,怔得一怔……心疑方才是梦境? 曹玉渊、樊奇两人真是不相信方才所见无论如何也不想到对方竟具有此绝乘功力?两人都是时下武林中有数高手,适才长孙骥一掌旋起漫天掌影,突破诡厉难解之“斗换星移”剑气之内,委实生平仅见,但又瞧不出是何来历家数?两人惊骇得再望了一眼! 当下长孙骥负手冷笑道:“在下虽是初出江湖,阅历未深,但知江湖上有一不成文的法典,绝不能以兵器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你们均是成名高人,谅不可诿称不知,如若传出,看你们有何颜再立足於武林?” “崆峒三剑”被说得脸红耳热…… “戮魂剑客”辛雷迈步上前,凝视了长孙骥一会,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我们行将就木之年,得遇阁下,观阁下器宇不凡,自非有意为难,谅阁下有所误会,想我们偌大年岁,不是事关重大,有关一生荣辱,何致於三剑制住“余仙子”门下,我们如要伤害她,易如吹灰,阁下思忖其中道理,就不难明白。” 长孙骥听后,暗想:“他说得委实有道理,自己突然出手,不过是不忍见燕姑娘为他们挟胁,想那张地图事关崆峒兴衰,岂料误了他们的大事。”不由泛起无限歉意,呐然半晌,才想出一个主意,拱手微笑道:“在下方才孟浪出手,竟误了三位大事,歉疚万分,但在下可保证三位所需的地图,不在燕姑娘身上。” 曹玉渊笑笑道:“阁下怎可相信她?请你回面望望,这女娃儿还在吗?”长孙骥倏地转面一瞧,哪有半个燕姑娘身影?仅只月华似水,破空松啸而已。 樊奇亦笑得一声道:“阁下现在总可相信了吧?” 长孙骥缓缓掉过面来,摇摇头道:“在下日落之前,才到达五陵内,不料适逢其会,竟目睹一幅地图劫杀之争,先是此图在“归云庄”门下手中,后为峨眉手下戮杀取去,才不过一瞬眼工夫,半空飞落一条娇小身影,身着黑色罗衣,一个照面之下,峨眉那人便死在她的手中,地图亦随之鸿飞冥冥。”他这样说,明知是假,仍情不自禁地为她说词。 辛雷诧异道:“闻阁下所说当非虚词,定是“余仙子”得手,怎么那女娃儿坚说为“落星堡”的“铁笔生死判”匡超得去?莫非意图嫁祸?” 长孙骥还未做答,曹玉渊突瞥见长孙骥衣襟下悬有一只星形钢环,大叫道:“辛老二不得轻信这人所言,这-也是“落星堡”门下。” 长孙骥大怒道:““落星堡”内就无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么?三位既如此说,容在下告退。”说着即转身大踏步走过去。 “崆峒三剑”木然而立,转眼,长孙骥身影杳入松林之内。这时“戮魂剑客”辛雷才高声叫道:“阁下请慢走,老朽还有话说……”可是久无动静。 辛雷瞪了曹玉渊、樊奇两眼。 曹玉渊长叹道:“辛老二不必动怒,他们说话,究竟谁真谁假?谁也不知道,看起来我们命中注定多灾多难,瞎驴拉车,只有慢慢的挨吧。” “戮魂剑客”辛雷也不做声,只见他双足一顿,直拔起两丈高下,突变“苍鹰三旋”穿空斜飞向长孙骥逝去方向林外追去…… 曹玉渊、樊奇也不怠慢,随着跃起,刹那间,三条身影电疾般隐入月夜苍茫之中。 且说长孙骥一踏入林中,便驻住脚步,耳旁隐隐听见辛雷高叫,但他充耳不闻,一心默想出神,几个问题盘旋他的脑中百思不得其解。 为甚么“归云庄”手中地图,引起如此江湖劫杀?又为何与崆峒有关?燕玲夺图之事,只有自己亲眼目睹“崆峒三剑”为何知她知情? 莫非这五陵之中藏有重大秘密,与地图有关么?这些在脑中只是一团乱麻,分他不清? 燕玲的倩影又掠过他的心头,这是一个善良无邪的女孩子,她为甚么这样做?劫图、杀人、叛师、欺骗“崆峒三剑”嫁祸“落星堡”?在别人眼光中认做是大逆不道的,但在长孙骥的想法不同,世上的事往往不是一理可定,不管她的做法怎样,只问动机是否出於纯正,自己日后处境何尝不是这样?想到此处,他再不敢往下想去,人生旅途冗长不可逆料,杞人忧天,这又何必,遂叹了一口气,步出林外。 只见“崆峒三剑”已走得没了影,姜虚依然未见,不知吉凶如何? 长孙骥甚感“鬼牙掌”姜虚赠他星形钢环之德,心想助姜虚一臂之力,但此刻空有此心,也是徒然,茫茫不知所从,略为打量了方向,往西北疾掠去。 漫长无际的黄色土道,只见长孙骥似一具幽灵般,提足飞奔。 遥闻土道尽头起了一阵“得得”蹄声,月色之下,分外清澈,尘土高扬中,只见三骑快马疾驰而来,不一刻便自到得身前不远。 长孙骥看出骑上人是两男一女,那女的正是在咸阳太白酒楼上所遇的那位姑娘,心中一惊!觑定路旁一株大树,正待闪身跃向树后,那姑娘眼快,叫道:“喂!你在此做甚么?为何还未到“落星堡”?” 说时,三骑顿时刹住,一对星眼盯在长孙骥脸上。 长孙骥闪已不及,只有硬起头皮,笑道:“在下在咸阳留恋过久,至五陵时已二更天了,现在赶赴“落星堡”呢。” 跟着姑娘奔马而来的,其中之一正是酒楼所见的黄胜,闻言大喝道:“姑娘休听这人鬼话,去“落星堡”是这条道路么?分明是心怀叵测,待小的去擒来。”说着,人已离鞍飞扑而下,双掌直望长孙骥前胸打去…… 长孙骥暗暗生气黄胜恃势凌人,话出早是聚神凝掌,待得黄胜的双掌堪抵胸前,身形往左一闪,右手疾如星火地一探,五指蓦然扣住黄胜右肘“曲池”穴,顺着黄胜急扑的势子一带,只闻得黄胜一声大叫,登时被撩出七、八丈外“扑通!”摔得地下,昏死过去。 姑娘星目中露出惊异的光芒,此刻另一骑上的魁梧大汉,已疾如鹰隼地掠在长孙骥面前,目光凌视。 长孙骥一手扣飞黄胜后,心中已是追悔不该出手太绝,自己尚要投奔“落星堡”结怨太深,甚难立足,脑际泛起一丝凛意,瞥见大汉飞掠在身前,自动退后两步,冷冷说道:“兄台有何指教?” 那大汉狞笑道:“俺要你跪在地下求饶。” 长孙骥眼角瞧见姑娘脸上无愠意,胆气微微一壮,朗声大笑道:“你不要狗仗人势,赶快闭紧嘴,免得少爷性起,照样摔你个半死不活,滚开,少爷要给姑娘说话。” 大汉凶睛瞪得滚圆,闻言“呸”了一声,喝道:“小子,你也配与姑娘说话?” 长孙骥哈哈一笑,手出如飞,由左飞出,指到中途蓦地一沉,五指一张,已点在那大汉“腹结”“气海”两穴上……只听大汉闷哼一声,身如软蛇般瘫在地下一动不动。 这一手在行家眼中,实在是诡妙已极,不但迅捷无伦,纵使那大汉事前有备,也无法挡击,而且两指认穴奇准,姑娘坐在骑上看得花容失色,心想:“假使他向我出手怎么办?看这人武学已至出神入化的地步,谅自己也非对手。”不由芳心涌上一阵寒意,目觑在长孙骥的脸上,一张俏脸在月色之下分外显得苍白。 事实上姑娘武功已臻上乘,平时眼高於顶,只因长孙骥先声夺人,露出这一手震古铄今的绝学。 “落星堡”近年来高人纷至沓来,名家手法,姑娘莫不熟视能详,就没有长孙骥如此奇诡的手法,现在长孙骥英俊潇洒的风度,深深地印在她的芳心上,只觉“落星堡”有她以来,即未见过这倜傥的人品,此刻,与其是说她惧於出手,毋宁是说不忍,这是女性最大的弱点。 长孙骥目睹姑娘这种神色,猜不出她存何心意?遂怀着歉意地笑道:“姑娘,莫非是怨在下狠毒?其实事出无奈,逼不得已,请姑娘见谅。” 姑娘默然半晌,才轻摇螓首,露齿笑道:“不是的,我是在想方才你施出的是甚么手法?” 说至此处,粉面一热,忽地星眼斜睨,笑道:“喂,你方才不是说过要与我说话吗?你怎么不说?” 长孙骥不由“哦”了一声,方才无非是虚词搪塞,现在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但他究竟是一个聪明人,灵机一动,不觉冲口而出:“方才在下见过燕姑娘,她命在下向姑娘致候,她说本来要逃回“落星堡” 去见姑娘,无奈其师“余仙子”嫁祸於她,深恐堡主误会,她只有亡命天涯了。” 姑娘柳眉一挑,低声道:“是玲妹妹吗?哎,她也真可怜,这事我刚刚才知道,你要说“余仙子”嫁祸,这也未必“余仙子”虽是淫凶无比,但说话是一不二、诚实可欺,尤其是对家父。” 长孙骥微笑道:“姑娘,你岂不知大诈若诚这句话?姑娘不可轻信“余仙子”之言。” 姑娘眉头一展,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见家父再说吧,玲妹妹与我情同手足,遇机我必向家父为她解释就是。”口中虽是这么说,心内泛起浓厚的醋意,疑惑长孙骥与燕玲必有一段旖旎的感情? 遂暗中起下除却燕玲之意。 长孙骥尚懵然不知,只当姑娘是好意,连声致谢。姑娘又笑道:“你现在是要去“落星堡”吗?” 长孙骥略一沉吟道:“在下方才与姜堂主伴行,密林之内姜堂主遇上强敌,追赶因致散离,现姜堂主不知如何?在下找了有好些时候了,只是不见踪迹。” 匡姑娘闻言呆了一阵,秀眉一皱道:“这半月五陵内,不少高人异士及江湖巨擘纷纷光临,测不出他们来意,想必姜叔父遇上了强敌。” 长孙骥诧问道:“五陵与“落星堡”近在密迩,卧榻之旁,岂容别人鼾睡?堡主怎么坐视不管,任令他们生事惹非?” 匡姑娘不禁格格娇笑道:“五陵是周代帝王陵寝,供人瞻仰凭-,士民庶子,贩夫走卒都可前来,只要他们不毁坏墓物,我们“落星堡” 又非官府,怎可干涉?所以敝堡只有暗中严密侦视,慎防他们有不利於本堡的企图。” 长孙骥摇头笑道:“在下在此目睹许多怪事,拿“余仙子”打比,她与姜堂主拚搏了一阵,又说她与堡主是莫逆之交,而又为甚么向贵堡手下暗下毒手,真是猜他不透。” 匡姑娘忽目含深意望了长孙骥一眼,道:“你到此时,还要为燕玲说话。” 长孙骥一面正容,答道:“哪里是为她说话?在下躲在石翁仲之后亲眼目睹,怎么不真?” 匡姑娘不由一怔,继笑道:“得……得……我不耐烦与你发生争执,我等会儿向爹说去,现在你把他们救醒,放在一骑马上,我们各乘一骑去寻姜叔父吧。” 长孙骥颔首道好,把魁梧大汉扶起一掌震开穴道,又飞步上前扶起黄胜,只见他已昏死过去,心想:“让你多吃一些时候苦头,看你下次还会目中无人么?”遂不予救治,大踏步走回,放在一骑鞍上。 那大汉经长孙骥解穴后,凶睛几乎冒出火来,似是心怀不忿…… 姑娘低喝道:“丘龙,你与黄胜先回堡去。” 丘龙闻言目中凶光一-,垂手恭敬地道了一个:“是!”跃身上骑,策马如飞驰去,却不是来路,而是朝右边小径。 这时,长孙骥亦上得骑去与姑娘并肩缓辔而走,因为姑娘起势不急,长孙骥也不便越先抢去。松风摇拂,月色之下,倩影双双,直似一对情侣。 一棵参天古柏之上,立着一个娇小玲珑白衣少女,星目中蕴着一眶泪珠,晶莹欲滴。此女正是燕玲,她自长孙骥将她从“崆峒三剑”救出之后,趁他们不注意时,拔上树梢,一直就未离开长孙骥,目睹长孙骥惊世骇俗的武功与一意维护自己的情意,不由芳心窃喜,无奈她也是身怀怨痛,心愿未了,不然,必会飞燕投怀,怜我怜卿一番,但此刻瞧见他们俪影双双,并肩骑马而去,芳心禁不住涌上一阵辛酸,泫然欲滴,良久,才怅然若失的离去,不知所从…… 且说长孙骥与匡姑娘并肩策马,此时月已西斜,照着陵野上有一种清新超尘之感,长孙骥情绪也有不同的感觉,他只感到不再孤独,只因匡姑娘笑语频频,煦和亲切,一反太白酒楼上柳眉带煞神情。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坐骑忽快忽慢,忽然去路上传出一声声怒啸,随风入耳。 姑娘忙道:“不好!果然姜叔父遇上了强敌,我们快去。” 一紧辔头,泼剌剌当先驰去,长孙骥也自随后跟着,马头一拐弯,月色之下果然见得两人正在舍死忘生地搏斗,一策近,两人面像辨得极为清晰,姜虚一-“鬼牙掌”使得呼呼风响,雷霆万钧,长孙骥见得另外一人,立刻胸头猛震。 原来此人正是“太白双逸”中吕翊,只见吕翊手中一-龙头软棒,实有鬼神不测之机,招式兼有棒、棍、枪、剑四种打法,招到中途往往自动变招,快绝得无与伦比。 两人打到此刻,虽然表面上互无轩轾,但却看出姜虚面上汗珠淌出如雨,额角青筋怒凸,微闻喘气之声,显然内力虚耗届绝,吕翊每出一招,姜虚非得连起三招,才逼开攻势。 匡姑娘一到得场外,反手一把,呛啷啷一声清吟,寒光乍现,剑出人出,姑娘在鞍上激射而出,一缕青光凌空削下。 只闻得一声大喝:“丫头找死?” 第四章 妒火疑生 浮云翳日 柔肠百转 投笺示警 在一棵参天古柏之上,电泻而下一条人影,夹着一道匹练的耀眼寒芒,超越匡姑娘那缕青光,弹起一震,只听得“叮叮”金铁交鸣声,青芒相撞,迸出一连串火星,四射外激,在这月色皎洁陵野上,凭添一项奇景,绚丽贻目。 寒飚一分,只见匡姑娘被震飞出去丈外立住,玉容气得变色,秀目圆睁,那泻落身影落在古柏之下,顿现一个疏眉朗目,三绺短-,丰神不俗的中年文士,微笑卓立。 那边吕翊也与“鬼牙掌”姜虚斗得急处,龙游蛇腾,星芒乱飞。 长孙骥看出那个中年文士,正是“太白双逸”中韩瑞,心中暗暗诧异“太白双逸”与“落星堡”望衡对宇,近在咫尺,为何彼此之间生有怨隙。 此刻匡姑娘粉面一寒,冷笑道:“韩大侠,咱们“落星堡”与“太白双逸”互不相犯,为何在五陵中挑起事非?” 韩瑞——朗声大笑道:“匡姑娘说得不错,我们交情本睦,素不相犯,怎奈贵堡姜堂主不分皂白,妄施毒袭“太白双逸”也非好欺侮的人,想这五陵胜地又非贵堡私土,你们能来,老夫等为何不能呢?” 匡姑娘事前不明姜虚为何与吕翊激斗,冒失出手;经韩瑞一问,又答不出理来,不由僵在那儿发怔…… 忽然,那边墓道中窜来两条身影,兔起鹘落,轻捷已极,瞬眼,即落在场中。 只见来的是一黑衣长-老者,另外是一鸢肩蜂腰的少年,长身傲立,玉面鹰鼻,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目=□姘g射神光,英俊内可惜带着一种-悍。 那少年一落下地,就微瞟了长孙骥一眼,后又向匡姑娘笑道:“华妹“太白双逸”竟找着咱们头上,那是自不量力,待为兄与华妹打发他们。”说着,侧身一掠,猛甩双腕打出一股掌力,朝姜虚、吕翊两般兵刃打去。 “吭”声大响,两件兵刃登时微微荡开,那少年身如脱兔,飞云闪电似地插在两人中间。 吕翊斜跃三尺,纵眼一瞧,豹目中突射威芒,哈哈狂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峨眉慧通贼秃的孽徒,眼看峨眉气数已尽,回光返照,才出得你这现世宝贝,来此贼窝内为虎做伥,张牙舞爪。” 那少年一听,剑眉高轩,愈听愈火,大喝一声道:“吕翊,闭上你这鸟口,别人惧你“太白双逸”少爷“云中雁”胡中铭可不惧,你再辱及家师,少爷定要你-横陵野。”说着,一支青虹剑已掣在手中。 吕翊也不答话,只嘿嘿冷笑。 第五章 渭北江东 暮云春树 古渡舟中 旖旎风光 “咸阳古渡”名列长安八景之一,昔人有诗将长安八景缀成七律,脍炙人口。 现今之咸阳非旧时城北,距今城之东二十里,古名“杜邮”才是原处,居太乙山之南,渭水之北“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的故城。 每当夕阳西下,城堞巍峨迤逦蜿蜒於渭水旁,堤岸垂柳依依,笼罩如烟,一缕新月斜挂柳梢,渭河之水,徐徐而流,渡船伊哑缓缓驶向对岸,送行人群,峨冠崇中,扬巾挥泪,高唱阳关三叠,令人顿生思古寄幽之情。 更有傍河一列列舟舶,炊烟四出,灯火明灭,河鸥四飞,此情此景,真-诗意如画,咸阳古渡数千年,骚人墨客,题咏不衰,信不诬也。 朝日甫平树梢,长孙骥已立马河岸,凝目眺望,只见轴轳如云,船桅插天,船舶黑鸦鸦的一片,只是穷极目力之下,燕玲飞笺中的红舟遍觅未见,不由顿生惆怅之感。 他目送着流水东逝,不知哪里飘流一朵红色小花,花瓣经水长久-刷后已呈黯淡,褪尽枝上娇艳色彩,愈飘愈远,渐至杳不可见,他情不自禁地微吟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突然,一艘舟中跑上一个船老大,向长孙骥笑道:“公子,要赁船去长安么?”满面希冀之容。 长孙骥摇了摇首道:“谢谢船家,我不要乘船,我在寻人。”随着面上浮起一种歉意。 船老大见无生意可做,怏怏转身走去,才走出两三步,长孙骥忽想起一事,高唤道:“船家,你请回来,我还有事请教?” 船老大闻言立刻转身趋至近前,低声下气道:“公子,你老有何事要问小的?” 长孙骥面含微笑问道:“船家,你的船在此下锚有多久了?” 那船老大不知长孙骥问这做甚么,大眼翻了一翻,道:“小的船只下锚有七、八天了,你老问这个干么?” 长孙骥星目中陡显喜悦的光辉,嘴角抿了一抿,道:“哦?不为了甚么,请问这几天内,你可看见过一只红船伫泊河岸么?” 这一问,凑巧问到了,那船家眼睛眨了一眨,道:“红船么?啊…… 那是一只新船,属於徐老大的,刚天亮它就悄悄驶开,不知到哪去,一至晚上,又靠来河岸,紧傍着小的船只,昨晚还在咧,今早又驶向下游去了,听徐老大说是一个漂亮女客包下的,真是人间少见,天上无双,可惜小的无福见到。”-美姑娘殊色时,船老大一张油黑晶亮的面孔,浮上一阵傻笑。 长孙骥好似下了一个决定,忙道:“船家,这位女客正是我要寻的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白银,约莫重有十两,塞进船老大手中,又道:“你的船只算我租下来了,现在我还要去城中办些事,傍晚再来”。那时物贱年丰,十两白银约八口之家一年用度,还绰绰有余,船老大喜得咧咧着大口,连声应诺。 长孙骥这时心头一块结石,算是松下一半,面上浮起一种愉悦的光辉,笑容从没收-过,他牵着马匹,缓缓走进城内。 丽日晴空,和风拂衣,咸阳古都,行人如蚁,长孙骥将乘骑寄养在一家骡马行内,自己负手漫游咸阳古迹,将这一日时光打发,以待黄昏到来。 夕阳卸山,满天流霞,长孙骥已自来在渭河河岸,秋将深了,城头不时飘飞落下梧桐叶片,秋风扑衣生寒,那落日余晖映在河中,金麟片片,舟舶伊哑穿梭往来,泰半多是觅处傍岸落锚。 长孙骥只是凝目眺望那些舟舶中,有无这只红船,但遍觅无见,心中忽忽若有所失,不由自主地微叹了一口气。 此刻,船老大在舱板上已瞧见长孙骥,急急上岸招呼长孙骥,引着登船,边走边道:“本来徐老大的船,此时已靠上了小的船只,恐怕那位女客有甚么事,说不定晚些才来”。长孙骥随口哼哈,心中有说不出的郁烦;愁是苦滋味,他还是初-,一踏进舟中,和衣倒下,不时探头出窗觑望有无那条红船停就。 一阵心烦,只觉坐卧不宁,索兴振衣离舵,唤来船老大上岸购两斤大曲,及一些卤菜,自己则立在舱板上眺望。 暮霭渐合,天边尚有一线霞彩,渔火明灭,只见寒日无言西下,风物向秋潇洒,朦胧江边茅舍,水浸昏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 谯楼更鼓起催,那鼓声更是-入愁肠,古人道:“景物随人感怀变迁,视长江落日,风帆云际,令人有胸襟开阔,亦有离愁难释,同是一景,因人各异。”那长孙骥目睹渭河暮景,不禁生出寂寞惆怅之感,无言垂首之踱入舱中。 须臾,船老大已买来了酒食,摆上杯筷。 长孙骥道:“船家,你也饮上一盅吧。” 船老大见长孙骥下船起眉头就未舒展过,心知其故,忙道:“公子,你老请用吧,小的还要去瞧瞧红船靠岸了没?摆在别处也说不定。” 爱情是理智以外的东西,无法捉摸,长孙骥望穿秋水,不见伊人,愁怀难展,正是酒到杯乾,可又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令他愁上加愁。 窗外秋风阵侵,寒星明灭,下弦月迟迟升起,透入舱内,映在长孙骥脸上,玉颜晕红,他本来不善饮酒,此刻他如长鲸吸水般,倾入即尽,不禁铭酊大醉,头目一阵晕眩,模糊,他仍强自支撑着,倚着窗干微吟道: 夜寂静寒声碎天淡银河拖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欹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声调微弱几不可闻,只见长孙骥眼内,聚成两滴泪珠,莹然欲滴,他不禁眼皮沉重,身一歪,倒在舱榻上,沉沉睡去。 谯楼上三鼓鼓罢,夜静如水,只有水擦过舱底,舷边的潺潺响声。 忽然一条白色娇小婀娜身影闪入舱中,倚在长孙骥身侧,纤手按在长孙骥天庭上,只觉触手烫热,微微沁汗,曼叹了一口气,道:“吃得这么醉法,真不知道灌了多少酒?”忽地腾身立起,在几上取了一只木盆,在灶前弯腰盛了一满盆河水进舱,用手巾浸湿,敷在长孙骥额前,一把一把地更换。 长孙骥渐渐苏醒,眼仍未自睁开,只觉口乾舌燥,喃喃叫道:“水……水……” 那白色身影匆匆立起,取过桌上茶壶倾入长孙骥口中。 长孙骥微微睁开双眸,眼帘中顿现出一张芙蓉娇靥,浅笑薄嗔,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迅快爬起。 那不是朝思暮想的燕玲姑娘是谁?只瞪着两只眼睛痴痴发怔,见燕玲今晚穿着一袭白纺衫裙,柳腰轻盈婀娜,羊脂压雪的娇靥上,显出两只浅梨涡,贝齿微露,那一双秋水含蕴着无限情意,无一处不美,亦无一处不是媚在骨子里,燕玲真的太美了。 燕玲见长孙骥这等痴迷神色,不禁小嘴一噘,薄嗔道:“你这人真是……看人有这么看的吗?”说时,红晕涌上双颊,灯光映照下,益觉格外美艳。 长孙骥本是彬彬守礼君子,但此刻酒意尚未全消,兼又相思宿愿得偿,心花怒放,情不由己微笑道:“燕姑娘,你今晚真的太美了,秀色可餐,在下只要见到姑娘,几乎废寝忘餐。”说时,那双星目,死劲地盯在姑娘粉脸上。 燕玲又是娇靥一红,嗔道:“你怎么啦?……原来你也不老实,两日来,恐怕你被秀华姊姊迷疯了吧?” 长孙骥心中一乐,话中显示出她在吃醋,不禁一把拉过姑娘搂在怀中,道:“姑娘,你真冤枉了在下,两日来无时不刻想念姑娘,恨不得插翅飞来,无奈师命难违,明知堡中有险,也非面见堡主不可,说真的,匡秀华在下不爱她。”说时,鼻端不住嗅着姑娘秀发,只觉一缕缕处女幽香,如兰如麝,冲入鼻中。 燕玲骤不得防,被长孙骥猛搂怀中,不由嘤咛一声,她把粉脸埋入长孙骥怀中,不胜娇羞,久久不抬起头来。 她听得长孙骥这番话,芳心窃喜,娇躯一侧,微抬螓首,剪水双眸痴望着长孙骥,道:“你真的爱我么?不要骗我这苦命人。”说着,不知她是感怀身世,抑是喜极而泣,玉容陡现黯淡,星目一红,珠泪像断线般淌下,哽咽着说:“我生平见了男人便极其厌恶,从不与他们一点颜色,自从见了你,便情不自禁爱上了你……不过,你爱上了我这苦命人,前途怕将荆棘重重,你不要后悔。” 长孙骥爱极生怜,搂得更紧了,口中忙道:“在下宁死也不后悔,只怕姑娘看不上我。” 燕玲只觉他的两只手臂,像铁一般,箍得自己直喘不过气来,男人体内发出气息,令她星眸紧闭,情迷意乱。 长孙骥抽出一只手臂,轻轻抚摩着燕玲的玉颊,云鬓…… 月华似水,柔和地透进船窗,那几上一盏菜油灯光,显得有点昏黄。两人沉浸於爱河中,寂静无声,一种柔和的境界,使他们静静的享受人生。 长孙骥只觉这是温柔的意境,在匡秀华身上找不到的。即是在任何女子身上也不能找到的,这不过是他直觉的判断。 匡秀华是有一种犷野,豪放的感觉,这失去了女性的特质,若要得到匡秀华的爱,是需要极旺盛的体力,极自卑的忍受,才足以支持,她的说话、性情,往往使一个男人,失去了矜持和自尊,然而在燕玲身上获得的,是匡秀华极端相反,不仅柔情似水,令人不忍坚拒,而且宛如冬日和煦的温暖,不可缺少…… 燕玲此刻也在回忆中…… 她自幼孤苦零丁,身世不明。“余仙子”一日路经仙霞岭中,偶睹一双垂死夫妻,呻吟於松云崖上,似是受极阴毒的掌伤,心脉已渐停止,只-下气息如游丝,稍等片刻便要-气,已是回天乏术。那女的手中紧抱着一个女婴,咿哑学语,冰雪可爱,见了“余仙子”伸出手来要“余仙子”抱。 “余仙子”虽天性淫恶,见这女婴长得十分秀丽,逗人怜爱,一见投缘,抱了过来。 垂死妇人登时死灰脸上显出一丝笑容,口中只挣得两字“燕玲……”头一歪,便自瞑目死去,片刻,另一个也无言而逝。 “余仙子”把两死者草草掩埋毕,抱着燕玲至巢湖蓼心洲,燕玲逐年长成,聪明绝顶又善体人意“余仙子”锺爱无比,将一身绝学,悉数传授於燕玲。 “余仙子”淫荡无度,面首不计其数,燕玲出污泥而不染,虽心斥其师之非,但面上极为迎合,自动为“余仙子”找俊秀壮男。 其后随“余仙子”闯荡江湖,无意探出岭南名武师中有一燕姓夫妇,十余年前与“吴江钓叟”结有怨隙,一次燕姓夫妇应友人之约赴鲁,途中失去行踪,之后便杳不闻及此一对夫妇。 燕玲直觉感出这燕姓夫妇是她生身父母,风闻“吴江钓叟”怪僻异常,武功高不可测,威名只略低於武林三老之下,自己贸然与他为敌,何异於以卵击石?这件事“余仙子”则懵然无悉,燕玲知道其师与“吴江钓叟”有极深的交情,然而“吴江钓叟”十余年来便未经履迹江湖,自知若不学成-制“吴江钓叟”武功,双亲在天之灵难以瞑目,於是,心中蓄意另投明师,怎奈不得机缘,只好暂时做罢。 燕玲芳华十七,长得闭月羞花,-娥绝世,人又孤傲自赏“余仙子”门下男弟子纷纷欲染指,惧燕玲武功而不敢轻举妄动。 其时“余仙子”不知在哪儿姘上唐姓少年,人品英俊,工於-战,而“余仙子”又工於内媚,两人如胶似漆,须臾不可或离,唐姓少年看中燕玲绝色,竟怂恿“余仙子”将燕玲拖下水,一床三好,岂不更妙?“余仙子”对唐姓少年爱逾性命,迷昏了头,勒逼燕玲首允。 燕玲撒娇撒赖,倒在“余仙子”怀中痛哭“余仙子”平素锺爱燕玲,於心不忍,暂时做罢。燕玲仗着无比机智,逃出了魔掌之下,然而她心中雪亮。若不逃出蓼心洲,终会成为牺牲祭品。 但时机终於到来“余仙子”风闻五陵之中埋有上古绝世武学,各大门派均在探访之中,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燕玲怂恿其师前去。 “余仙子”自觉本身武学不足与各大门派相抗衡,而又树敌太多,年来寻仇登门生事者屡屡,虽被驱退,但有几个生平大敌还未前来,自己若不早为绸缪,日后噬脐不及,听燕玲一片花言巧语,不由怦然心动,慨然应允。 燕玲自己也有一番打算,一则可以脱除虎口,再则可以乘机窃取这部上古绝学,仗之报得双亲血仇。 一到“落星堡”燕玲便与匡秀华打得火热,热络得有如亲姊妹,又深得“铁笔生死判”匡超痛爱。 她向匡秀华哭诉自身苦痛,不由激起匡秀华同情之心,替她安排脱逃之计,匡秀华将她隐藏於咸阳城内一座水月庵中。 “余仙子”见燕玲叛离脱逃,不禁怒雷欲发“余仙子”也是一个聪颖绝顶之人,平时为淫欲所昏,此刻冷静地一再思考,忖出燕玲怂恿她来“落星堡”必有缘故,断定燕玲也欲得这部上古绝学,必不会逃出很远。 果然不出“余仙子”所料,燕玲每晚必至五陵之中探查“余仙子” 佯装告辞,也至五陵中搜索,有数次燕玲几乎险遭所擒,幸燕玲以过人机智,脱逃安然无恙。 那晚自见得长孙骥倜傥人品后,芳心就难以自已,起下爱念,只因她本身艰危,夙愿难偿,悄然闪离,但长孙骥的俊影,一直铭刻在芳心中。 这情形,她有生以来从未发生过在她身上,不知是缘,还是孽,她也不知道。 其后行踪过於暴露,终为“余仙子”道出,启下“落星堡”疑窦,她知再也不能去“落星堡”水月庵也非隐迹之处,不过她定下狡兔三窟之计,已在咸阳古渡口,赁租一艘红舟,然而长孙骥的影子始终在她芳心中盘旋,二次蹑在长孙骥身旁,问出长孙骥是去“落星堡”不由芳心哀伤欲绝,她想到孝义不能与爱情两全,权衡轻重,乘着姜虚纵落两人隐身处之时又悄然引去。 然而从长孙骥义助自己脱出“崆峒三剑”时,芳心已属,非他不嫁了。 之后,她暗中蹑着长孙骥,见长孙骥与匡秀华俪影双双,并肩驰马,星目中顿生泪痕。 心悬着长孙骥安危,始终尾随不离,她见“云中雁”胡中铭对长孙骥妒恨生忌,立感长孙骥此“落星堡”必有凶险,於是投函示警。 她不料长孙骥还是决定去“落星堡”怎不使她心灰意冷,柔肠寸——page49断,两晚都去“落星堡”觅探长孙骥,以“落星堡”防守过严,又被黄河九曲阵式所迷惑未果。 日间将红舟泊于下游,便於匿迹休息,无奈心悬意中人,刻骨相思,孤衾难眠,两日来伊人清减三分。 今晚红舟到达古渡岸旁,比前时稍晚,又停在远处,一落锚,便见长孙骥租船之船老大找来,说是有一少年公子在他舟中,为寻自己而来。 燕玲一听,便知长孙骥找来,不由芳心大喜,立取一锭白银赏予船老大,严嘱不得泄露一字,提着包袱与长剑,随着船老大进入船中,便见长孙骥玉山颓倒,酒气薰人…… 此刻,燕姑娘沉缅长孙骥爱的怀抱中,回忆哀痛的既往。 人生在幸福的一刹那,最易引起回忆过去哀伤的岁月,反之,亦莫不如是。 一声长篙击水时,-破如死的寂静,两人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燕玲嗯了一声,挣扎一下,从长孙骥怀中挣了出来,脸红红地,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云鬓蓬松,钗环凌乱。长孙骥几曾嗜过这种温柔滋味,又是一把搂紧。 姑娘只白了他一眼,皎洁的月色映在姑娘如花娇靥上,绝丽美艳。两人又是一阵娓娓情言,长孙骥详问姑娘的来历家世。 燕玲说得最后一字时,泪流如雨,芳肩上下耸动,神情不胜-楚。 长孙骥用衣袖轻拭姑娘玉颊泪痕,两眼觑着窗外出神。 燕玲见长孙骥久久不语,一脸疑惑之色,不禁睁大着眼,问道:“你……你在想甚么?” 长孙骥微笑道:“姑娘身世,委实可怜,但姑娘猜测“吴江钓叟” 就是杀父母大仇,在下不尽谬同,在下尝听家师说“吴江钓叟”虽个性怪僻,尚不失为一正人君子,终日吴江垂钓,笑傲烟霞,几乎与江湖绝了缘,为人则爱惜羽毛特甚,自律谨严,此种宵小所行,非他所能为……” 燕玲睁着水汪汪大眼,不胜惊讶地望着长孙骥说话的神情,心说:“难道是我猜错了么?看他说话神色,一脸正气,显非有心予“吴江钓叟”洗刷罪嫌模样。” 只听长孙骥说下去道:“依在下想法,令堂临危之际,真元耗损已呈油尽灯枯,神智亦已昏迷,最后两个字是仅存藉以苟延生命的一口气,可能姑娘并非姓燕,燕玲仅是姑娘芳名而已,人在病重或垂危之时,第一个字吐出,总是微弱无力。”说着,面上陡现辉朗笑容,又道:“姑娘,这不过是在下的想法,并非肯定之语,说不定“吴江钓叟” 确是姑娘大仇人也未可知,总之,钓钧勺匀,似是而非,一点之差,足使南辕北辙,谬以千里,设若姑娘不熟虑其后,致令真正大仇,逍遥物外,恐令尊令堂在天之灵,难以瞑目。” 燕玲拂掠鬓娇笑道:“瞧你这人,哪学得来的穷酸口吻?满口文言骈句,真酸死了嘛。”其实姑娘心中对长孙骥的话,认为确有道理,少女的自矜,使她不好说甚么。 长孙骥笑笑,又道:“其实,在下也是为了要报兄仇,才投师习艺,至今尚未探出是谁呢?” 燕玲张大了眼诧道:“怎么?你也有仇人吗?” 长孙骥点点头,自动说出经过,不过他将天悟上人的振兴峨眉任务,均避而不谈,只推说是贾后雄弟子,奉命来“落星堡”历练而已。 两人都是胸头郁结已久,至今晚才倾诉互吐,快何如之。 月色如银,夜静似水…… 忽听得岸上扬起粗豪的语声,冲破了寂静的夜空。 只听得一人操纯正的陕音,响起破锣般嗓子,大声吆喝道:“陈老四,常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得了白花花银子,饮酒做乐,难道不准俺“歪头王”摸一点边?” 跟着又听一个醉意正浓,言语模糊道:“王大哥……这又何必呢?俺……陈老……四请你吃酒就……是,人……家少……年公……子受不了……惊……吓……”说到后来,舌头也大起来了。 长孙骥听出那船家是自己家乡口音,赏他一锭银子,他就上岸吃酒取乐,定是酒后不慎招来地痞流氓,想敲自己一笔,不禁剑眉上耸,哼了一声。 那陕音又起了,只听他说:“陈老四你放心,俺“歪头王”十二岁就在码头上混,甚么人俺不会奉承,光棍不挡人财路,这个你请望宽。” 说完,一阵哈哈。 跟着船舷起了——擦衣声,长孙骥示意燕玲藏在舱后。燕玲抿嘴一笑,闪入舱后。只见舱口进来两人,船老大陈老四一脸通红,双眼亦都-满红丝,步履蹒跚,显然饮了过量的酒,他身后随着一个獐头鼠目,满脸邪恶的汉子。那邪恶汉子趋前一步,抱拳谄笑道:“小的王福禄参见公子。”那神情令人极其厌恶。 长孙骥面寒如冰,冷冷道:“你见我有甚么事?” 王福禄见长孙骥目中神光电射,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忙道:“小的听陈老四说,公子船中寂寞,意欲替公子叫一个粉头……” 声犹未了,长孙骥一声大喝;“胡说!还不与我快滚出去?”声色俱厉,神威凛凛。 王福禄被这声大喝,把余话全部-了回去,一脸谄笑立刻换成狞恶之容,别面望着陈老四冷笑道:“陈老四,这小子自不识好歹,别怨我“歪头王”不讲义气。”说着,向舱外打了一声= 哨。这哨音又响又亮,划过水面,传出老远,余音还自回荡着。 长孙骥知他打起唿哨,必是约请狐群狗党,且不出手,瞧瞧来的是甚么人物?面色却愈加铁沉。 船老大陈老四满面尴尬苦笑,眼内充满畏惧,乞求…… 稍时,船舷起了数声落足之音,只见舱外窜进三个黑衣手持兵刃大汉。 这时王福禄神气一振,皆因王福禄初踏进舱门,立时感觉不对,他见榻上摆着一柄明晃晃宝剑,那是燕玲所解下的,他意味出长孙骥必会上一些花拳绣腿,无奈自己能耐也不高明,不然,他尽可不招同伴就出手了。现在王福禄可多胆壮,散乱眉一掀“嘿……嘿……”冷笑了两声,撑着腰道:“公子爷,听说你出门带得钱多,没地方使,何不借几十两予俺王福禄用用?”神气活现,语气一反恭顺为倨傲。 长孙骥朗声一笑,身形一晃,如风闪电的三指已扣上王福禄的肩穴。 那王福禄只痛得裂嘴龇牙,额角青筋暴出“呃呃”-叫出声。那三个黑衣汉子见状,纷纷扬刀扑来,才一动步……三人神情突变…… 吭得半声,倒下死去。 长孙骥见状不禁大怔,继而恍然必是燕玲藏在舱内暗中出手,但不知打出甚么暗器? 王福禄神色更是惨变,不禁冷汗如雨。 长孙骥一声冷笑道:“陈老四,他究竟是甚么人?敢在城郊河岸胡为做歹,难道官府就不闻不问么?” 陈老四这时酒醉全部吓得清醒了,忙嗫嚅道:“他们都是“落星堡” 手下,官府惧之如虎,小的为顺利做河上生意,没有办法,小的该死……” 长孙骥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止住,双眉一竖,冷笑声中只见他左手两指,飞快的望王福禄喉结一摆,只见王福禄未出得半声,便倒在舱板上死去。 陈老四见状,浑身颤抖,筛糠般抖着,面无人色,张口结舌道:“公……子你惹……下了大祸……” 长孙骥微笑道:“这不妨事,你立即起锚开船吧,到得途中丢下水喂鱼,不就解决了么?” 那陈老四竟摇首道:“这不行,方才小的被王福禄从酒坊拉了回来时,多人均曾见到,这“落星堡”势大马快,定会追上,小的吃罪不起。” 长孙骥稍一沉吟,笑道:“船家别怕,我也是“落星堡”中人,你开船吧,他们追来时我自有话说。” 陈老四一听长孙骥也是“落星堡”中人,不由大为放心,忙道:“小的这就唤醒妻子开船。”飞快的跨出船舱,由船头走到舱尾。 长孙骥此时见燕玲久不出来,又无动静,深为诧异忙跨进内舱,只见燕玲斜倚在舱角,春睡正浓,娇态可掬。 长孙骥不由摇了摇头,两手轻轻抱起,放在榻上,掀过一床薄被替她盖好,燕玲在抱起时,只“嗯”了一声,又沉沉睡去。长孙骥将四具-体丢在水中后,也自掣过一床被,和衣而睡。万籁俱静,只有谯楼更鼓频催,已是四鼓将尽。 月色迷-,夜风吹入舱内,凉意袭人。 长孙骥拥被而卧,只听得陈老四夫妻脚步只在船头船尾起落,稍时,起锚铁炼索落响起,船身一阵歪斜,之后船声咿哑,长篙击水,船身又是一阵晃动,继而平稳驶离。 他兴奋过度,哪能睡得着?思绪起伏汹涌如潮,耳边流水潺潺如吟,不由辗转反侧,直至天将破晓时,才——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长孙骥只觉有人摇晃身体,睁目一瞧,只见燕玲嫣然微笑,翦水双瞳凝视着自己,不由“哦”了一声,爬了起来。 窗外天色刚泛鱼肚白,旭日尚自未升,晨风习习吹入,分外清新,长孙骥总共不过=着一会儿,便被姑娘摇醒。 燕玲格格低鬓一笑,立了起来,去盛水盥洗。 长孙骥也自跨出舱外,只见水气-漫江面,晨雾方浓,陈老四坐在船首停篙不刺,任令船身随水平平流上。 陈老四见长孙骥出舱,慌忙立起,长孙骥笑道:“看他们是不会赶到来了,船家此处离长安多少路?” 陈老四答道:“此处距长安才不过十五里,须上岸由董村直行。” 长孙骥颔首道:“好!有劳船家拢在那片芦苇中,我们须去长安一行,你只在这等候,大约一天就够了。”说时手指着那傍岸的一片微黄芦苇。 陈老四听说,忙高声招呼在船尾的妻子拢舵,自己提起长篙刺水,船行似箭地向岸傍驶去。 长孙骥回至舱内,燕玲已梳洗完毕,薄敷脂粉,淡扫蛾眉,娇靥晕红,明艳已极。 长孙骥才跨进舱,便笑道:“姑娘,在下已命船家拢岸,意欲返家叩别慈母一行,姑娘如不嫌弃,可否……” 燕玲忙道:“好啦,好啦,别酸啦,我不同你去,同谁去?”面上笑容如同盛开百合般,忽地柳眉一皱,目含幽怨道:“你总是姑娘、在下的,听来起腻,难道不会改称呼吗?” 长孙骥讷讷道:“姑娘要在下怎么称呼咧?” 姑娘面上一红,道:“你不会叫我一句姊姊嘛?”她那神色妩媚到了极点。长孙骥不由朗声一笑,道:“你怎知应当做姊姊?我今年十七,看起来我可以做兄长。” 燕玲噗嗤的笑了出来,道:“抱歉,痴长一龄,愚姊今年十八。” 长孙骥无可奈何,只得姊弟相称,其实,他又何尝不愿意。 在姑娘的心意,改了称呼比较亲热一点,也好约束长孙骥行动,她知“落星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已视长孙骥为未来东床快婿,不然,焉可遽-重任? 乘此良机,捷足先登,以后匡超也没有甚么话可说,现在,长孙骥须伴她返家省母,更是千载一时,不可或得,只要其母认许,还怕长孙骥不就范? 她本是机智百出的人,心计灵慧尤为超人一等,自幼与狐鼠为伍,为保持清白,不惜运用权诈,久而久之,将她造成为善工心计之人,连“余仙子”这等老练阴沉,也被她玩弄股掌之上而不自觉。 由此可见,人性本善,然而为了本身生存,因循随和,致被环境陶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信不诬也,所谓天生恶骨,品自逐下,皆偏激之谈。 这时,水花“嘭咙!”一响,船身一阵激荡,船已停在岸旁芦苇丛中。 长孙骥凝望了燕玲一眼,笑道:“玲姊,你何不改做男装?一路之上也可少却许多无谓烦恼。” 燕玲想想也对,嫣然一笑,提着长孙骥包袱,进内舱而去。 不一刻,燕玲走了出来,长孙骥眼中一亮,只见她丰神如玉,俊秀非常,不禁笑道:“玲姊这样一变,不知要-煞了长安多少大姑娘?” 燕玲白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姊姊是假的,无论如何总不会令你醋心大发。”说着格格娇笑。 长孙骥耸耸肩,同着走出舱门,陈老四夫妻已立在船头等候。 雾气渐消,日轮金黄,托着一圈红晕,甫平树梢,河鸥噗噗飞翔水面,晨风习习,拂衣生凉。 眼前芦苇接天,繁郁密茂,长孙骥正欲交代陈老四数句…… “嗖”地一声响起,微风自身际掠过,只见燕玲已纵出,落在芦苇叶上,脚下一沉,又自蜻蜓点水腾起,这份轻功,长孙骥自愧不如。 这时,燕玲已三起三落,身形在十数丈外。 长孙骥也顾不得交代船家,猛吸一口丹田真气,双肩一振,人已飞燕掠波窜出,右足一点芦苇梢尖,只觉脚下猛然一沉,真气转竭,心说不好,左足急向右足一踹,借力腾起七、八尺高下,尽量不使真气变浊,保持抱元守一,全身重量平衡,这样可-免坠入泥淖之危,稍沾即纵,随在燕玲之后掠去。 要知轻功一道,初学本极容易,要练到借劲使力,登萍渡水,这种登峰造极的造诣却极难,不但须根骨上乘,学有明师,而且需自身判断精确,运用灵巧,缺一不可。 长孙骥领悟天分极高,天悟上人一身禅门绝学,不亚於武林三老,按说他的轻功提纵术不会弱於燕玲,只以经验欠缺,而又怯於心理,这一心灵上作祟,功力无形中就打了大大折扣。 故武学之道虽然重在要明师谆谆教诲,但重要的是,乃需自身的亲身经历,领悟独创,孟子说:“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这话一点不错。 第六章 落花有意 如胶似漆 慧黠巧思 捷足先登 且说长孙骥这一腾在漫漫无际的芦苇上,施展上乘轻功,掠叶电射,初还有点落足轻重之误,直至后来,始慢慢体悟在这轻不着力的苇叶上,应当四肢百骸尽量放松,不待真气转浊,便凌空拔起,在空中电速换吸真气,如此方可全身重量变为扬絮落叶。 此刻,燕玲已落在岸上实地,回首凝眸,眨眼,长孙骥亦已落地,身上微微见汗。 长孙骥见燕玲盯着他,俊面赧然一红,两人并肩眺望渭河景色。 只见晨雾仍自未退尽,朝阳梦晖,水天无际,烟凝紫翠,一川云树冥冥,蓼汀澄碧。 两人驻足片刻,才转身望长安奔去。 驰出不过十余丈,树草密处,忽然“嗖嗖”窜出三条人影,飒然电疾落下,挡住两人去路。 长孙骥瞧清那是三个黑-老者,面寒似水,六只眼精光电射一瞬不瞬,心知必是“落星堡”中人,不禁眉头一皱,正待喝问,不料燕玲一声娇叱,剑随身出,只见银芒惊天,寒星飞洒,直向三个黑-老者卷去。 她那剑势之快,捷如迅雷奔电,这种骤不及防的突袭,饶这三位老者身法再快,也不及闪避,只分得一分身形,电芒已如飞卷到,-叫声起,血花飞溅如雨,三老者个个断去一臂,踉跄数步,强自支持立位,双目几乎要吐出火来。 但听姑娘一声冷笑道:“凭你们这三个酒囊饭袋,尚敢挡住我们去路,断去一臂,以示薄惩,还不快滚?”按剑凝立,玉颜含霜。 长孙骥目睹姑娘出手之狠快绝伦,不由骇然,又见三老者各护住断臂剑口,殷红血液,不断在指缝里汩汩冒出,面色灰白,一丝恻隐之心油然泛上。 忽听左首身穿蓝衫老者“嘿嘿”冷笑两声道:“这种不由分说,骤施奇袭,我龙魁活到五十二岁尚未见过,但技不如人又怨得谁来?不过姑娘一剑之赐,我龙氏三雄终身铭感,青山不改,总有相见之期。” 说着,向其他二人示一眼色,就要离去。 长孙骥听得只直皱眉头,大喝一声道:“三位且慢离去,在下还有话问。” 三个老者一听,均面露惊悸之容,将欲动的身形止住。 长孙骥面看疑惑神色,微笑道:“在下请问三位为何阻住我们去路,又从何瞧出我那同伴是易钗而弁?” 蓝衫老者强熬住伤痛,面色一变惨厉,哈哈大笑道:“阁下明知故问,一切均是陈老四昨晚酒醉,被王福禄套出,只不知两位身负绝学罢了,今晨破晓时分,王福禄等四具-体在泾惠渠水门前发现,便知遭了两位毒手,想王福禄是我“落星堡”外三堂咸阳分舵中头目,不容忽视,经查明陈老四船只连夜启程,故我“龙氏三雄”迳由河岸追踪至此,意欲相问王福禄何因致死,岂料令同伴不由分说,遽施奇袭,可想而知王福禄等之死,也是遭此无耻手段,所以我们问也不用问了。” 燕玲一听骂她无耻,不禁柳眉倒竖,长剑一晃,便要出手,被长孙骥一把拉住,仍一脸和颜悦色道:“既然三位却知情,那就不用说了,不过在下还要请问龙老师,可知“歪头王”至我船中做下甚么歹事么?” 龙魁闻言一怔,随道:“这个,恕我龙某就不知情了。” 长孙骥面色陡然一寒,冷笑道:“那么,王福禄平日为非做歹,勒索良民,难道你们也没有个耳闻么?” 龙魁灰白脸上立时泛出一丝赧容,强笑道:“王福禄平素为非之行,咸阳分舵已申报总坛,自有堡规执行处分,不容外人代劳。”语气极为强傲。 哪知长孙骥一声大喝,忽由怀中掣出一方镂花金牌,上镂有山川地形图,八颗黄星拖着芒尾分立图上。 此牌一出,不但“龙氏三雄”骇然变色,连燕玲姑娘也睁大着两只星眼,不胜惊讶。 只见“龙氏三雄”同时单足一屈,跪在地下,龙魁道:“咸阳主舵泾惠分舵主龙魁、龙焕、龙彪参见护法。” 长孙骥剑眉一轩,哼了声道:“纵容舵下为非,置之不问,该当何罪?” “龙氏三雄”面色惨白,垂首道:“请护法赐罪。” 长孙骥面色一沉道:“请三位自裁,本护法即飞报总坛,另派人接任泾惠分舵好了。” “龙氏三雄”面色惨变,不发一言,个个用仅余的手掌,自行往天灵盖聪门一按,只听得喀嚓微响,三雄倒地死去。 长孙骥见状,微微叹息道:“在下为势所逼,不得不尔。”他在唤住“龙氏三雄”时,便起下杀机,他知“龙氏三雄”一离去,此后两人必步步有惊,处处有险。 是以不得不-取此一毒着。 此时燕玲轻声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说着迅若石火电光般,把长孙骥手中令符抢去,仔细打量了几眼,一个念头在她脑际闪电掠过,她知“落星堡”有两面令牌,一是镂花玉牌,由堡主亲身执掌,永不须臾离身,亦从未假於人手,另外就是此牌,但此牌非有大故,不得一出,非内三堂主,不能持有此牌,若非匡超默认长孙骥为未来爱婿,焉可获此器重持有,於是,她心中有了一个决定,倘不将长孙骥及早得手,迟则生变。 燕玲又将金牌递还长孙骥,媚眼斜睨,娇笑一声,飞燕投怀般倚在长孙骥怀中。 长孙骥一把搂住,嘴唇直在她耳畔鬓角亲吻,一股淡淡幽香袭入鼻中,沁人肺腑。 燕玲仰面娇声道:“骥弟,你心中必是认定方才姊姊出手忒狠毒么……哼!人心鬼蜮,你不杀他,他也要杀你。” 长孙骥只微笑颔首,嘴唇猛然凑在燕玲樱桃小嘴上,燕玲只轻“嗯”了一声,便闭目任他吻住。 长孙骥只觉燕玲说话不无道理,但未免牵强一点,行事出手,总宜略有分寸,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在燕玲面前,他不好说甚么,大凡心爱之人说话,明知是错,往往不忍直斥其非。 两人温存了片刻,还是燕玲说道:“我们走吧,恐怕伯母在倚闾盼望呢……” 长孙骥长吁了一口气,同看燕玲振衣疾驰而去。 九月下旬的天气,在中原已算是晚秋了,虽然是丽日晴空,西风袭衣仍略有凉意,桐叶渐凋,不时-下三两片,中原道上枫红似火,地面铺满了吹落的枫叶,宛似红毡千里;总之,长安秋意已浓,人在西风里;长安雄壮之北关隐隐在望,垣堞巍峨蜿蜒,气象雄伟,长安位於渭河平原中心,历周、秦、汉、隋、唐五朝建都,龙盘虎据,王气巍然。 长孙骥忽向燕玲道:“寒舍在南郊,我们还是穿城而过比较近些。” 燕玲对长孙骥是百依百顺,含笑点首。 两人穿城出得南关不远,即见小雁塔巍峨矗立,长孙骥回忆童年时,常在大小雁塔之上回旋攀越,此情此景,依依仍在目前,不禁笑道:“玲姊,见过家母后,小弟伴你大小雁塔一游,此为千百年名胜古迹,不可失此良机。” 燕玲嫣然一笑,百媚回生,长孙骥怦然心动。 曲江池一水莹碧,大雁塔后瓦屋数十家,-低与人齐,只见长孙骥向第三家门首掠入,人尚未进得去,便高唤了一声“娘!” 只听得厨房内应了一声:“谁呀?是骥儿么?”随着走出一个双鬓已白,面目慈祥六旬开外的老妇来。 一见长孙骥,巅巍巍的叫声:“骥儿!”一把搂在怀中,凤目淌下珠泪。母子天性,数日未见,宛如久别归来。 长孙骥也哽咽叫了一声:“娘!”声音十分激动,燕玲看在眼内,自伤早失母爱,虽说“余仙子”对她痛爱逾-,但缺少温暖,情不自禁地双眸潮湿。 长孙骥母亲瞥见燕玲立在长孙骥身后,人品俊秀都丽,较其子更胜,松开了手向长孙骥道:“这位是谁?” 长孙骥恍然忆起燕玲,俊面一红,正要启口,那燕玲跨前了一步,竟娇声也唤了一声:“娘!” 长孙骥母亲大为愕然,忽然燕玲揭掉武生巾,露出一头乌黑长发,长孙母微“哦”了声,心下明白五分,继见长孙骥一脸通红,更自-然。 长孙母把燕玲搂在怀中,仔细端详,忙道:“好孩子,娘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燕玲偷望着长孙骥做了一个鬼脸,长孙骥当着其母面,循规蹈矩,心气燕玲顽皮,不禁怒视了燕玲一眼。 长孙骥母亲见燕玲聪明伶俐,人又长得一朵花般,不禁异常痛爱,只觉这个媳妇走遍了天下也难找到,此时,见儿子虽好,但有很多事,做母亲的也要避讳,无法出口之时,长孙骥对燕玲怒视,忙道:“骥儿,别吓坏了她。” 长孙骥笑道:“娘真偏心,有了她就不要儿子了。” 燕玲此时心已大定,她知只要获得长孙骥母亲欢心,一切难题均可迎刃而解。 长孙骥眼看着其母搂着燕玲进入卧房,其母口中不停地问这问那,燕玲嘴巴也真乖巧,甜言蜜语,连哄带骗,只听两人笑声不歇。 长孙骥立在房外发了一阵怔,笑笑走进厨房,灶上正滚着一锅热水,灶边罢了一大盘芥菜,看来其母正要将芥菜入锅。 他在家中已是做惯顺手,卷起袖子,动作如飞,纯熟自如。 长孙骥在厨房杀鸡宰鸭,忙得不亦乐乎,半个时辰过去,一餐丰盛菜蔬已摆在桌上,热香四溢,他只听见其母与燕玲在房中喁喁私语,微弱得几不可闻。 他立了片刻,忍不住唤了声:“娘,饭好了,您老人家与玲姊好出来了。” 不一会,长孙骥只见其母与燕玲的双目红肿,尤其是燕玲云鬓蓬松,钗-零乱,显然是经过一番长久的哭泣。 席上,长孙母对长孙骥道:“骥儿,你玲姊姊幼失怙恃,身世可怜,你以后不要欺侮她,娘知道了,可不答应你。” 长孙骥笑道:“孩儿怎敢?”心内暗暗叫苦,她不欺侮自己就是好的,这有何可说,偷眼望了燕玲一眼。 燕玲见长孙骥神色尴尬,禁不住嗤的笑了出来。 一对璧人,使这茅屋内洋溢欢欣,长孙骥母亲八年来,今日首次衷心的愉悦,她此刻有此心意,自己偌大年岁,六十有三,譬如朝露晨雾,能有多久,恨不得立即命长孙骥与燕玲成亲,早日抱孙,膝下承欢。 固然长孙-之死,使她痛心疾首,八年来茹苦含辛,将长孙骥抚养长成,兄仇不报何以为人,师门重任更应肩负,无奈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却是杳不可期之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念,只在其母脑中盘绕。 她知道长孙骥自幼孝顺,不敢稍违母命,然而燕玲这方,她未便出口,因为她由燕玲口中得悉,燕玲也是身有大仇待报,几次溜在口边的话,又-回去。 抱孙心切,急事急办,长孙骥母亲打算晚间探问出燕玲口风再说。饭毕,长孙母道:“骥儿,为娘想小睡片刻,你可陪玲姊姊去雁塔一游,晚上,娘还有话说。”说着,自走进房内。 四目相对,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燕玲仍然扮做文生模样出去,两人俊逸潇洒,秀丽不群,路人纷纷注目。 长安秋景,绚丽中搀有一点肃杀意味,霜枫喷红笼火,枝叶凋黄离枝,云高天远,雁回南旋,悲鸣长空,一阵西风卷起黄尘漫天,如在雾里行走,尤其是西风残照,灞陵伤别两景,千古传绝。 跨过曲江池,即见流水亭榭,红墙绿瓦已现斑驳,此为唐代新进士赏宴之处,遗趾残颓窳败,逐渐烟没,仅余老柳寒鸦,萋萋芳草。 长孙骥两人一踏近慈恩寺,穿过殿厢,到达院中,长孙骥目睹数株古柏,仍然矗立云霄,摩挲青翠,不由一阵黯然,他虽只离开数日却如隔世之感,通常总在夕阳余晖里,古柏之下,迎候鹤颜清癯,慈眉白发的天悟上人,数年来,从未间断,如今云天杳杳,睹树怀人,能不伤感。 燕玲并不知道他心怀伤感,趋睹院中石碑,人名累累,长孙骥瞥了天悟上人旧居云房一眼,暗叹一声,踅在燕玲身后,笑道:“此处便是所谓雁塔留名,相传唐人张莒,进士及第后,偶游慈恩寺,题名雁塔下,后登科者,相继仿效,俗不可耐,有什好看,我们且上雁塔,极目千里,岂不更好。” 燕玲随着长孙骥登上塔顶,只觉塔势如涌,孤高耸天,鬼工峥嵘,长安楼阁万家,一览无遗。天风汹涌,两人振衣猎猎,望之若仙,长孙骥情不自禁地微吟:“…… 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 这是唐人岑参游慈恩寺浮图有感五言古诗中句。 燕玲皱眉娇笑道:“骥弟你也不嫌自己酸得腻人,我们去小雁塔吧?” 长孙骥笑笑,同着燕玲拾级而下。 小雁塔距大雁塔非遥,片刻可至,小雁塔凡十五层,高一百三十尺,在荐福寺内,但荐福寺本名为小雁塔湮没。 荐福寺为隋炀帝居藩之旧宅,后舍为寺,崇奉密宗,义静三藏译经即在此寺,唐武后文明初,名大献福寺,天授初,改荐福寺,中宗景龙时,大加营饰,宫人又出钱建塔,因其与大雁塔相对峙,形式略小,故名小雁塔,明嘉靖年间地震,塔裂为二,后又地震,塔稍后合,今塔之中身仍裂尺许,自顶以下,成一直线,诚奇观也。 除小雁塔外,尚有其他尖顶小塔,参差不齐,分列垄中,诗情层意,颇足娱人。 小雁塔系石栏围绕,栏外花木扶疏,四时不缀,石碑绿苔,尤显古香古色,塔门之石,古铜色,光可-人,有如景德古瓷,系之铿然有金石声,入门石刻甚多,奇石博雅,塔内黑暗异常,登塔之梯,倾斜败坏,不宜攀临,然而这当然难不到他们两人,为免炫耀惊俗计,遂而中止。 荐福寺内,正殿有武则天所题匾额,雄浑磅礴,殿右悬破钟,传为神钟,即长安八景中之雁塔神钟也,钟为铁铸,周围约五丈许,以年代久远,已部份-烂,然以物击之,声仍极洪亮,其所以名神钟者,以其音可闻五十里外,如家人走散,亲友焚香默祷两下,走散家人,即生者回信,死者-梦,历验之爽,故有以名也。 不觉夕阳傍山,两人游兴已阑,西风残照影里,踏着霞影落枫回转曲江池而去。 奇怪燕玲从出游起,总共还未说到十句话,娇靥上不时现出憧憬笑容,显然她在幻想,不知不觉沉浸在幸福意境中,眺赏景物,无非是走马看花而已。 一抵寓门,燕玲如飞掠进,迳向厨房内走去,瞬眼,只听得笑语连珠,隐隐传出房外,长孙骥立在门前,不由转眉一笑。 方桌上杯筷已摆好,长孙骥眼中察觉有异,只见多出一副杯筷,莫非还有客人来,便大声道:“娘,怎么多出一副杯筷了,是不是有客人?” 其母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含笑道:“骥儿,你可记得侯二叔么?” 长孙骥神情一怔,在脑中搜索侯二叔形像,多年往事,要重新回忆,往往是一片空白,费心苦思之中,耳中只听得锅铲“咯咯”声,敲得震天价响,显然燕玲接了母亲新手,忽听燕玲传出一声惊叫—— “娘!”跟着稀哩哗啦响成一片。 “哎,好孩子别怕,娘来啦。”长孙母一边说,一边急急走入厨房,跟着两人笑成一团,夹着燕玲撒娇声。 长孙骥听得她们相处得竟如此意想不到之融洽,面上立时浮出安慰笑容,一面苦苦思索侯二叔这人。 “哦……是他,我怎么老想不起……”脑际顿时现出一个人影,瘦长个子,四十来岁,头皮发秃,因性喜饮酒,眼珠经常带有红丝,混号“火眼灵猿”。 自己三、四岁时“火眼灵猿”侯广也在“三星镖局”充当二路镖师,与大哥长孙-相交莫逆,屡与长孙-回家喝两杯,日子长远了,侯广与长孙-也成为刎颈之交,但长孙-因侯广与师门颇有渊源,始终未改称呼。称他侯二叔,长孙骥也跟着称呼,侯广来他家时,喜欢买一些果子给长孙骥。 “三星镖局”出事前一年,侯广离开了“三星镖局”去安庆“天长镖局”充任副总镖头,屡邀长孙-至安庆,但长孙-难舍乡梓,未允其请,之后,即不再见到侯广其人。 长孙骥不知道侯广何以能找到其家,自“三星镖局”出事后,长孙骥从-堆中逃返家中,立即迁至曲江池茅舍,任谁都不知道,隐秘异常。 侯广找来必定有事故,他心中有此预兆。 忽然,一阵微风卷入,油灯火苗一阵摇晃,风定,堂室中已多出一人。 只见那人头戴阔边马莲坡草帽,微向前倾,将眉目全部遮没,瞧不清那人面像,但由那人身材瘦颀,长孙骥不禁唤道:“是侯二叔么?” 那人把草帽一揭,可不就是当年的侯二叔吗?只是稍微苍老一点,其他照旧不改。 忽见侯广面色怔忡不安,口虽笑道:“啊,骥老弟竟长得这么高了。” 可是长孙骥从他笑容中,看出带有几分忧惶,焦急。 长孙骥看了门外一眼,低声道:“侯二叔,可是有人追踪么?” 那侯广满-红丝的火眼,也往外溜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孙骥似是有所感觉,剑眉一耸,忙道:“侯二叔,您别出去。” 说着,身形一动,迅如电闪地穿出门外,神速无伦。 侯广瞪着一双火眼,暗暗惊奇道:“这孩子,在哪儿学来这上乘武功?”心知长孙骥突然飞身出外,心有所觉,於是蓄势凝神,以待来敌,心中猛生愧念,忖道:“自己空负灵猿之名,耳目竟这等不济事,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蓦然…… 门外响起一个洪亮嗓子,喝道:“侯老二,快滚出来,想不到你这成名人物,竟缩起脑袋入民家一蹲,俺何大爷神目如电,饶你变做乌龟,俺也可找出你来,识相的,将那盒暗镖掷出,俺姓何的绝不难为你,掉头就走,如……”你字尚未出口,只听得一声怪叫,便寂然无闻。 “火眼灵猿”惊疑不止? 片刻之后,又听得“笃笃”两下由空飞落之声,跟着又是两声怪叫,如前一般,同样寂然无声。 跟着,侯广忽见三具贼体,从门外平平丢入,侯广双掌一翻,一一接下。 侯广看出那三具贼体,竟是受了内家上乘的戳穴手法点住,浑身遍无伤痕,用手按他们双腕脉象,只觉气血逆窜,已呈散乱之势。 三贼双目瞪得铜铃般大。鼻息浓浊,面色潮红,不由大大惊骇。 侯广在镖局中,将近打滚了三十年,见多识广,他知这种上乘内家截脉手法,武林之内,具有此身手之人,并不多见,非具有数十年内外双修的精湛火候,不克臻此造诣。 要知这内家截脉手法,不但学之匪易,而且运用之时,过於繁-,仅就是出手轻重,便可决定对方生死;拿捏分寸之难,便非二十年苦练不可。 现在他直不敢相信长孙骥有此过人武功,竟疑是另有高人相助,但这实在是近乎之虚,神秘,不由双眼发怔。 灯光陡然一暗,长孙骥已飞云掠电而入,那张俊如白玉的脸上,显出愉快的光辉。原来长孙骥在“火眼灵猿”侯广说话时,耳中忽闻屋上起了细微落足声。 长孙骥天生异禀,耳目逾於常人,虽只这么一点点微音,无异於巨石坠地,立时惊觉,穿门飞出。他那身法绝快,屋上夜行人尚未落地时,他已掠在一丛老柳之后隐着。 夜空笼罩着薄薄云层,下弦月迟迟未升,寒星三两闪烁,西风强劲,耳畔只听得风砂落地声,烦嚣一片,大地苍茫显得有些阴霾,一切景物在星光下均带有模糊不清感。 突然屋上飘落一具庞大人影,面向长孙骥大门喝骂。孰知黄雀在后?那人尚未喝骂完,猛觉后胸劲风袭体,蓦然一惊,风快撒步旋身,岂料长孙骥两指追风欺电的戳来。那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被长孙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胸前“期门穴”上戳了一指,气血逆涌,痛极神昏,怪叫倒地。 长孙骥一招得手,立时觉成这“震脉十三指”无愧是武林奇学,看来他尚未发挥此套奇学的威力,运用登峰造极地步,可凌空飞指,照样随意致人生死。 接着,又是两人由屋上飘落,长孙骥不等他们身形定住,即晃步抢出,捷若鬼魅,形若淡烟,两手分出若电,均都截在胸后“神道”穴上。出手之快,拿穴之准,竟十七岁少年身上发出,真是匪夷所见。 长孙骥将三具贼躯,平平掷入户内,自己在外头候了候,见无异状,遂飞身而入。 “火眼灵猿”侯广问明这三贼均是遭长孙骥制住,惊奇无比?大声嚷道:“哈!了不起,看来令兄冤死之仇可报。” 声犹未了,长孙骥用两手抓紧侯广双肩,连连摇动道:“怎么?侯二叔竟知道那暗袭“三星镖局”的匪徒是谁么?” 长孙骥情急手重,只见侯广痛得面上变色,-叫出来…… 第七章 痴恋赉恨 虽死何痛 舟中怪客 刃掌切木 侯广只觉长孙骥的手力甚重,自己双肩宛如抓上十只铁钩,嵌勒奇痛,不禁痛得面上变色,喉间呃呃出声,但心中却暗惊长孙骥一身武学确是不俗,看来他兄长的大仇得报了。 虽然心中暗暗代他欣喜,但却忍不住长孙骥的手劲愈来愈猛,额角淌汗如雨。 长孙骥只道侯广知暗袭“三星镖局”的匪徒是谁?连声催问,哪会想到侯广竟耐不住他双手内劲?人在情急冲动时,往往神智贯注在他想的事上,从不理会对方的处境。 “骥儿!”突然在门内传出其母的声音,道:“你做事愈来愈-莽了,侯二叔远来是客,还不收手?与侯二叔赔个不是。” 长孙骥目睹其母由厨房出来,满面怒容,闻言不由如梦方醒,倏地缩回两臂,面上讪讪地道:“侯二叔,小-情急出手,还请原谅一、二……”说着,一揖至地。 侯广此时缓过一口气来,忙笑道:“啊……哪里?你一身精湛武学,大可扬威武林,二叔替你欣喜犹来不及,哪有见怪之理?”说着,转向长孙骥母亲正色道:“大嫂,你不可错怪骥-,我这火眼猴子若不是他,只怕没命见你呢。” 长孙骥只见其母目注在地下三具贼躯,微现惊悸之容,忙道:“娘,他们都是来此追杀侯二叔的匪徒,并未死去。” 长孙母只微叹了一口气,突闻厨房内燕玲忽惊叫了声:“娘!”跟着又唏哩哗啦之声响成一片。 “这孩子,真是。”长孙母一面笑着笑,又急急走入厨房。 “火眼灵猿”侯广听得燕玲娇呼,两只火眼骨碌碌的乱转,问道:“那是谁?” 长孙骥俊面一红,只楞着说不出来…… 事实上,长孙骥苦於说不出口,心知其母把燕玲当做媳妇看待,但名份未定,如何称呼她自己也不知道? 侯广鬼钻精灵,一见长孙骥如此神色,已自心中瞧料出五、七分,不由哈哈一笑。 长孙骥更是脸红过耳。 忽然门内传出一声娇唤:“骥弟!”只见燕玲翩然走了出来,满手油污,她一见着“火眼灵猿”侯广,翦水双瞳一劲地凝视着侯广。 长孙骥忙道:“玲姊,我与你引见一下,这是侯二叔,现居安庆“天长镖局”副总镖头,与先兄是过命之交。” 燕玲对侯广嫣然一笑,叫了声:“侯二叔!” 侯广见燕玲出落得如花绝色,逗人怜爱,可又双眼内精华内蕴,分明是内家上乘好手,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这时,燕玲一眼瞥见地下三具贼躯,微微噫了一声,道:“这不是江南“天星帮”的匪徒吗?为何在中原地区露面?”面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侯广满-红丝的火眼,突然一瞪,逼射冷电光芒,又突然一-,长吁了一声,道:“不错,他们正是“天星帮”匪徒,只怪我侯广保了一箱暗镖,孤身上路,途中不慎微露痕迹,被他们瞧出端倪“天星帮”遣下十二名能手,一路追蹑,仗着老猴子机灵无比,他们并未得手去;不过,距潼关不远处又遇上了一黑衫中年人,唇上蓄着两撅鼠-,此人功力之高,我老猴子平生仅见,挨了一掌,还幸老猴子见机,跳下黄河泅水而逃,这一来可苦了我这毛猴子,却变成水猴子了,却未料在这雁塔附近,又被“天星帮”蹑上。” 说至此,微微一顿道:“其实二叔并不惧那“天星帮”的匪徒,只是心怯黑衫中年人罢了。” 燕玲听得侯广说出那黑衫中年人形象,娇靥顿时泛上一丝惊容,自言自语道:“不要是他吧?” 突闻门外不远处起了一个极其冷森声音道:“正是我,玲姑娘,你却想不到吧?”声音虽小,随着夜风传入,不但清晰无比,可是令人耳膜胀痛如裂,显然这人身具内家绝乘功力。 燕玲趁着那人说话时,急向长孙骥附耳道:“此人不除,今后我们休想安枕,你由前门出去迎敌,我再暗中相机出手。” 长孙骥一颔首,全身望门外闪电掠出。 下弦月甫露远山,受那稀薄云层所阻,透出一片迷-淡淡光辉,只见老柳之前立着一黑衫中年人,衣袂只在强劲西风中摺摺飘舞,双眸射出湛蓝冷芒,犹如一对枭眼,在这风砂蔽天的秋夜中屹立着,宛若一具幽灵,直使人不寒而栗。 长孙骥双足一点,疾若飘风地落在那人面前,冷笑道:“你是何人?在我门前鬼叫做甚?” 那黑衫中年人见长孙骥身法有异不由目光炯炯地打量了长孙骥两眼,冷冷说道:“我名“飞鹰手”雷浩,是玲丫头的师兄,你叫她出来随我回去,还有命侯广将一箱暗镖掷出,我绝不难为你。” 此刻,在两人身侧不远的一丛篁竹中,竟生出一声“喀嚓”微音。 两人却是耳目聪灵,大凡练有内家上乘心法的人,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均可察觉,虽然此时风砂落地,烦嚣一片,但仍然极其清晰。 长孙骥心知必是燕玲不慎所致。 只见“飞鹰手”雷浩眼内神光暴射,旋身电转,迅快无伦地往那丛篁竹飞出一掌。 一片呼啸强猛劲风打出“啪”的一声大响,那丛篁竹登时中断倒地,枝叶溅飞如雨。 淡月星光下,忽闻一声呱叫,只见一只黑鸟,由篁竹间飞出,扑扑展翅冲霄而上。 长孙骥目睹“飞鹰手”雷浩掌力造诣惊人,微生凛骇,口中冷笑一声道:“看你空有“飞鹰手”之名,一只夜鸟,就引起你大惊小怪,这等微末技艺,还敢在我门前耀武扬威?你还是夹紧尾巴滚了吧。” 长孙骥听雷浩说是燕玲师兄,又目睹他掌力劲力雄浑,自料不能制其死命,若被他逸走,与燕玲大有危险,他知练武人最忌心浮气躁,故而出言激动雷浩。 果然雷浩气极暴怒,眼内暴射奇光,哼了一声,两臂暴张,全身微躬,月色迷茫之下,雷浩直似一具黑色巨鹰,做势欲扑,神态鸷猛。 长孙骥一见他如此立式,就知他“飞鹰手”造诣惊人,若让他抓上,定必洞胁穿腹,暗自两臂蓄凝真气,一面冷冷笑道:“你这架式果然威猛,但在我眼中看来,不过花巧好看,我猜你第一式必是“飞鹰攫兔”招到中途,突变“鹰翻搏击”是也不是?” 雷浩一听,更是怒愤血涌,暗中惊疑忖道:“我雷浩以“飞鹰手”纵横大江南北,正邪各派门下,莫不闻风而逃,当然其中也有不畏死强傲之人,但也毙命在我“飞鹰七式”之下;“飞鹰七式”玄奥神奇,威力惊人,洞贯金铁,裂石成粉;蓼心洲“拂花鬼指”“飞鹰七式”两种绝学,驰誉海内,当之披靡,这人竟夷然不惧?而且连我招式均熟知能详,不要这人又是哪个隐世老鬼门下?” 心中愈想愈疑?心气难平,怒“哼”了一声,道:“我这“飞鹰攫兔”滋味并不好-,你自问能逃出我这“飞鹰七式”之下么?”语音中搀有一种急躁倨傲之声。 其实长孙骥自幼在雁塔之上嬉游,夕阳-山之际,常有十数巨鹰绕塔盘旋互击,他便留意这种鹰搏姿式变化,暗自揣摩记下,是以他忖知雷浩出式。 在雷浩发话时,长孙骥忙中偷眼,见另一丛篁竹内隐隐看出燕玲一双明澈寒星的眸子,闪闪发光,心中一动,等到雷浩“么”字还未落音,突然穿空而上,快逾电闪,腾起七、八尺时,凌空一折腰,右手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中“莲云西来”当头压下,左掌两招骈戟,迅如陨星般迳点雷浩胸后“三阳”穴。 雷浩万万料想不到长孙骥猝然出手,只觉一片重逾山-的劲风凌头压来,自己鹰式势必不能收撤,否则,便会伤在长孙骥的掌下,心内不禁有点发怵。 他乃久历江湖之人,慌而不乱,就着鹰式原样不动,疾射出去五步,反手一甩,劈出一掌。 陡感自己发出掌力有如石投大海,而对方重逾山岳的劲力,竟似附骨之蛆跟到,尚挟着一缕阴寒的指风袭来,不由大为凛骇,他知此刻丝毫慌乱不得,急贴地一扑,往外一翻,趁势向左闪出去一丈左右。 雷浩这一式用得巧快绝伦,竟然脱出掌下之危。 只听得“嘭——”地一声大震,长孙骥掌力接实地面,登时土飞石走,满空尘漫。 长孙骥右掌打空,左手“震脉十三指”疾望外一旋,身影还未落地,又起一招“五丁开山”把真力凝聚成一根石柱,呼荡锐啸,猛向雷浩胸前撞去。 “飞鹰手”雷浩一着失去机先,处处被动,被长孙骥两招雷厉电闪的急攻,迫得无还手之力,连连闪后,不自觉地退近燕玲隐身那丛篁竹前,雷浩只道方才真是一只夜鸟,是以对胸后毫无防虑之心,一面惊忖道:“此人年岁甚轻,哪来这等绝世武功?”蓦觉长孙骥那股掌力渐趋衰竭,已呈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全身暴伸,双手拾指倏忽如风,上下左右向长孙骥周身重穴拂去,略不带半点风声,却又潜劲甚大,这正是巢湖蓼心洲奇绝武林之“拂花鬼指”。 要知长孙骥这“天竺旃檀十八掌”是西天降魔奇学,自唐代中叶以来,已成绝响,从此湮没千载,武林中罕有知有此套术者,不意天悟上人在慈恩寺藏经中发现这册秘笈,因文学诡奥,而又繁若恒河沙数,历垂几五十载,才将此套奇学悟澈“天竺旃檀十八掌”尽凝阳罡至刚之气,力能开山裂碑,锐能贯穿金石。 长孙骥不过费了三月时光,仗着天悟上人讲解窍门,以自身天赋之助,才能速成,但一切玄奥变幻,非短时之内所能参透,不能灵活施展。 “天竺旃檀十八掌”每一招发出,最耗本身真元,长孙骥又是全力以赴,二招连珠推出,不禁心跳耳鸣,步履虚浮,两臂乏力,只感觉一阵晕眩,此是脱力之现象。 是以被“飞鹰手”雷浩,十指如同鬼魅飘风般的戳攻,迫得手忙脚乱,力不从心,眼见就要伤在他那“拂花鬼指”之下。蓦然—— 篁竹后发出一声银铃似地娇叱,雷浩只觉胸后一麻,宛如万蜂螫体,奇痛难忍,不禁哼了一声,两手急撤,口中叫了声:“玲师妹,你好狠……” 身躯一阵摇晃不定,目射惊悸光芒,淡月映在他的脸上,直似一层金纸,神色极其惨厉。 长孙骥趁机引气归元,两眼凝视雷浩的脸上。暗暗心骇。 燕玲由篁竹后跃出,落在雷浩面前,抬眼瞧见雷浩一脸痛苦之色,心中陡生不忍,忖道:“我这二师兄心地比较好,对我私相爱慕,从未涉一句游辞,又关护备至,现在竟伤在我的手下……” 想至此,不禁幽幽地唤道:“二师哥……” “飞鹰手”雷浩一见燕玲,双目迸出愤怒神光,继而全身颤抖几下,目光登时一-,只见燕玲立在晚风中,云鬓飘忽,风华绝代,两道秋水似是情深一往地注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酸楚,长叹了一声,道:“死在师妹的手上,总比死在别人手上好些,这也是愚兄做恶多端之报……” 继又惨然一笑,目光投了正在调匀真气的长孙骥一瞥,又道:“玲师妹,你知道愚兄虽涉於邪淫,但终身不娶,是为了何故么?” 燕玲闻言心知是为了自己,一阵难受涌上心头,只唤了声:“二师哥……” 底下却碍於出口,只见雷浩摇手制止她说语,喉间起了“呼噜噜”痰喘之声,雷浩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将积聚於气管的浓痰强行压下,又道:“玲师妹从师父抱上山时,虽在稚龄,但愚兄即生爱慕之心,情之一字,最难解释,耳闻师父救师妹经过,愚兄即私至仙霞山掘取令尊令堂灵体,看看有无物证,为此还挨了恩师一场痛骂……”声音愈来愈弱,渐不可闻。 燕玲有心问他去仙霞山究竟觅出了物证没有?但碍於长孙骥在旁,不便启齿,但见雷浩强挣出声音,说道:“后来,师妹逐年成长,越发出落得艳绝人寰,因为年岁相差悬殊,无法相求师妹下嫁,只有心坎里温存,梦中相思,这些话,本都是……痴人……说……梦……为时……已晚。”说至力竭声衰,两腿一软,坐在地下。 右手颤巍巍从怀中一阵摸索,终於掏了一只旧信封,强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又道:“这封信,是愚兄在令尊遗体中发现,愚兄多年来根据这线索,为师妹查访仇迹,奈何信中这人始终未……能……觅到……还有……侯广……那箱……暗镖……你……一定要……瞧瞧……内……中……是甚物体……”说着,头一歪,仆地气绝身死。 燕玲哽咽不能出声,趋前在雷浩-体手中取过信封,口中喃喃说道:“二师哥,祝你英灵不昧,指引小妹寻获仇人。” 长孙骥早是真力恢复,只在一旁发怔。 月色-迷,风啸漫天,拂衣生出丝丝寒意,两人只是无言垂首良久,长孙骥一手搭在燕玲香肩,轻应道:“玲姊,人死已不能回生,难受有何用?” 燕玲珠泪断线般落下,幽幽说道:“我错看了他,我不该用喂毒乌-芒,连解药都没有,你不知道他强提着气说话时,身受的痛苦,是无法想像的……在蓼心洲时,他对我关怀是无微不至,但他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欲言又止的神情,令我对他避若蛇-,其实,他早说出详情,今晚的事就不致发生了。”说罢,一头伏在长孙骥胸前哀哀痛哭。 长孙骥用手轻轻抚摸燕玲满头云发,一面劝道:“玲姊事已至此,追悔又何用?我们进屋中去吧。”说时,突然警觉侯广始终未出来,定有蹊跷,忙道:“不好,我们快去看侯二叔去。” 燕玲也觉有异,同时飞掠入屋,一灯昏黄,桌上杯箸依然,只是地下三具贼躯一个不见,侯广躺在屋角,呻吟出声。 长孙骥大惊失色!快步飞前扶起,燕玲则娇唤了声:“娘!”轻烟似地掠入厨房。 长孙骥瞧出侯广是被人点上麻穴哑穴,疾指向侯广喉胁两处要穴飞点了两指,问道:“侯二叔,你是怎么了”? 只见“火眼灵猿”侯广呛咳了一声,眼珠骨碌碌乱转,苦笑了笑,道:“就片刻之前,屋后忽窜出“天星帮”九人,老猴子猝不及防,被他们点倒,而将一箱暗镖劫去……” 话犹未了,长孙骥悉道:“怎么,暗镖竟让他们劫去,他们由何方逸去?让我去追。” 侯广耸肩“哈哈”一笑,道:“老猴子面前哪有这么容易得手去?他们得的不过是一箱膺品,真的早藏过一边了,目前还是去瞧瞧令堂大人如何要紧。” 一言提醒长孙骥,转身飞步跨入厨房,只见燕玲偎在其母怀中,泣语绵绵。 侯广跟着趋入,道:“大嫂,你受惊了没有?” 长孙母摇首道:“老身在烧火时,只觉一阵微风吹入,眼前一迷糊,便昏昏睡去,还是玲姑娘把老身救醒,受惊到没有。” 火眼灵猴侯广微一沉吟,愕道:“骥老弟,此非善地“天星帮”必要卷土重来,我们还不要紧,大嫂惊吓不起,我看,还是迁居为良吧?” 长孙骥徵问其母意见,其母微一思忖,颔首道:“二叔所见甚是,但不知迁往何处?” 侯广道:“这到不难,小弟已在安庆乡间密置产业,大嫂去住是再合适不过。” 长孙母目光望了燕玲与长孙骥一眼,忽正色道:“那么给二叔添了麻烦了,不过老身身前无人做伴,意欲与骥儿办好婚事,将燕玲留在身边……” 长孙骥一脸涨得通红,急唤了一声:“娘……” 长孙母目光严厉地制止他说话,又道:“骥儿,你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之道理,无奈师命难违,兄仇待报,为娘只得忍痛,此后玲儿的血仇,亦需你代报。”声色俱厉。 长孙骥诺诺连声,偷觑了燕玲一眼;只见燕玲粉靥绯红,娇羞无比,纤指不停地拨弄腰间罗带,含情脉脉,长孙骥看得心中一荡。 侯广拊掌大笑道:“郎才女貌,璧人一双,老猴子预祝蓬开并蒂,早生贵子了。” 燕玲白了侯广一眼,低骂道:“惹厌。” 这时侯广忽在三星瓷像背后取出一只五寸见方小盒来,开口处以火漆密封,长孙骥忽忆起雷浩临终之语,目光端详了小盒两眼,急问道:“侯二叔,你保的这箱暗镖是何珍贵物件,可否启开一视?” 侯广心知长孙骥问必有因,不由睁着满-红丝的火眼,说道:“骥老弟,莫非被你看出蹊跷?” 长孙骥略一沉吟,道:“二叔,这箱暗镖是送交何人?” 侯广道:“送交咸阳一家如意轩珍宝店李翔。” 长孙骥心中已有一个处置,笑道:“侯二叔,小-在渭河之上已赁妥一艘巨舟,不如胡乱用一些饮食,再收拾一些细软迁往船上后,二叔与小-同去咸阳一趟如何?” 侯广自是同意,胡乱用了一点饮食,收拾妥当,弃家而走,长孙母老泪婆娑,依依不舍,经燕玲笑语轻慰搀着她慢慢走去。 月冷风劲,寒星稀疏,黯弱无光,凋叶飞旋,远处一声两声狗吠,摇曳原野,景物殊是-迷。 燕玲索兴把长孙母背在身上,如飞疾走,长孙骥随后紧跟着,默默沉思道:“玲姊天生慧黠,逗人怜爱,才不过一日工夫,母亲对她怜爱备至,这样也好,膝下承欢有人,自己也少却许多后顾之忧。”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已自到了江边,景物甚是萧瑟,接天芦苇,向风沙沙,西月朦胧,烟渚蓼汀,水光粼粼,夜霜渐兴,只觉细雨霏霏,寒意侵人。 长孙骥纵目眺望,陈老四红船遍觅不见,顿感焦急,忽然一阵西风起处,荡开一层苇叶,显出红船一角,昏黄灯光隐隐射出;原来陈老四将船泊於芦丛深处,长孙骥不禁大喜,放声高嚷:“船……老……大……” 声调高亢云霄,划破夜空,原野间立起了一片回声,震荡不绝,水鸟惊得穿出苇丛,扑扑乱飞。不见船老大回声,长孙骥暗暗惊疑不止。蓦然—— 数声哈哈狂笑扬起,四外树丛密处,风疾电闪窜来六、七条黑影,将长孙骥等人围在当心。 长孙母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燕玲忙附耳应道:“娘!别怕,骥弟自会打发他们。” “火眼灵猿”侯广腰间一按,索——撤出一条龙鳞软鞭,起势欲待扑出。 长孙骥急拉侯广衣襟一下,身形迈前冷笑道:“你们昏夜阻截在下,形同盗匪,意欲何为?” 只见内中一人,年约五旬上下,头顶光秃老者,阴阴说道:“阁下做下的事,过份手辣心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阁下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哼哼……要命的,快随咱们去“落星堡”听候发落。” 长孙骥鼻中浓哼了声,由怀中缓缓取出“落星堡”镂金令符,迎风一晃,沉声喝道:“你们拿去瞧瞧,就知我是何人?” 由於月色迷-,那老者瞧那方金牌不甚清楚,惊疑地望了长孙骥一眼,伸手接过,端详之下惊“哦?”了一声。 同党六人齐趋前检视,个个面现凛骇之色,互望了一眼,只见那老者将金牌递还,退后一步,七人面色恭谨,同施一揖,道:“松崖分舵何世豪率领舵下兄弟参见护法。”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各位少礼,本护法奉堡主之命,去江南负有要务,行踪非要隐蔽不可,所以买舟东驶,不料王福禄率领三人竟在咸阳古渡口,夤夜登上本护法乘舟,肆无忌惮,讹诈银两,本护法不让本堡有此败坏堡规之人,故将他们一一处死。”语虽委婉,仍极冷峻。 七人同声应道:“王福禄罪无可逭,护法杀之无愧。” 长孙骥笑了笑,咳了一声道:“至於“龙氏三雄”本无取死之道,不意他们竟勾结江南“天星帮”有所异图,被本护法识破,才个个断去一臂,以示薄惩,命他们回主坛待罪,料想不到他们畏罪,竟自行震破天灵死去。” 忽闻何世豪说道:“哦,这就难怪,昨晨我们发现“龙氏三雄”-体时,我何世豪也惊疑了一阵,断去一臂不说,致死之因似是自绝而亡,这一来疑云大白……现在请示护法对此事如何区处?” 长孙骥神情陡变严肃道:“有劳七位上复姜堂主,将王福禄及“龙氏三雄”身死之因陈明,即速派人接充泾惠分舵。” 何世豪神色恭谨地应了,只见长孙骥展齿一笑,又道:“今晨本护法因追踪“天星帮”十二人,被本护法点伤三人,但终被他们逸去,烦请通知附近各舵弟兄,如发现“天星帮”众,不由分说,格杀勿论,此项任务就偏劳各位了。” 何世豪忙道:“不敢,松崖分舵谨遵护法令谕。” 这时沉默下来,长孙骥仰面有所思忖,立在身后的“火眼灵猿”侯广,对长孙骥处事机诈睿智,大为诧奇,暗说:“此子真个不凡,与其兄长孙-讷厚迥然不同,只看他处事,深得权诈三昧,移祸江东,一点不露痕迹,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由此可见一斑,不过他怎样进入“落星堡”数日,就能获得“铁笔生死判”匡超如此信任,此诚令人不解之事?” 燕玲同是一样心理,但她知道匡超已视长孙骥为未来爱婿,是以才获此异数,芳心中不由浮起无限愉悦,因为她已捷足先登,又为其母深深疼爱,匡秀华想夺取个郎,已属镜花水月。 星河云淡,疾风生寒,长孙骥只仰面沉思,何世豪道:“护法还有何事谕示?” 长孙骥低首正色问道:“请问咸阳有家如意轩珍宝店,李翔其人,各位有个耳闻么?” 何世豪立时惊呼了一声,道:“此人本堡两年来已暗中注意,看李翔其人武功深藏不露,足从不履出户外,又手面大方,堡主对李翔早就生疑,怎奈丝毫找不出他错处,现仍在监视中,莫非护法对李翔也有可疑么?” 长孙骥颔首道:“非但可疑,而且是本堡之大敌,有劳七位将李翔擒来,不要让他有所惊觉,天明之前为限,本护法在舟中相候就是……” 说此处,忽有一只夜鸟冲霄而起,刹那间,已腾在十余丈高下,长孙骥倏地抬腕扬掌,凝成一股气柱打出,风声雷鸣。 但见那只夜鸟呱了半声,疾如陨星坠落下来,只是一片肉酱而已。 何世豪等七人暗暗凛骇不已,长孙骥一脸从容,毫无所事地笑道:“本护法此行隐蔽异常,不容泄漏。”忽两目神光电射! 何世豪看得不由打了几个寒噤,暗道:“此人这样年轻,何来如此杀气?” 只见长孙骥沉声道:“如有外泄,本护法返来,一律刖去四肢,绝不宽贷。” 何世豪惶悚躬身道:“护法严命,不敢稍误。”随回面命弟兄从林中放出船家夫妇,同施一揖告辞。 七人纵身一跃,已落在两、三丈开外,兔起鹘落,眨眼,均隐入夜色苍茫中,杳不可见。 船家夫妇憔悴不堪,犹带惊悸之容,长孙骥抚慰备至,随命船家之妻背着其母涉水登舟。长孙骥、燕玲、侯广三人施展登萍渡水轻功,先后落入舟中。 燕玲服侍长孙母入睡,长孙骥与侯广另处一舱,侯广眼内流露出敬佩之色,笑道:“骥老弟,我真服了你,想不到你比我这老猴子还要机灵。” 长孙骥顿感惆怅之色,摇头叹息道:“侯二叔,小-何尝要做此违心之事,为势所逼,不得不尔,想小-恩师乃方外高憎,慈祥敦厚,但遣小-去“落星堡”之前,一再告诫,江湖之事,波诡云谲,而且人心鬼蜮,寸寸有险,故严命小-谙习权诈之道,不可轻信人言,此非为别故,适足以防身耳。” “火眼灵猿”久走江湖之人,哪有不明此理?眼看长孙骥亦将步他后尘,步入无尽杀孽中,焉得不废然三叹,当下默然无语,只将船老大送来酒食,举杯痛饮。 长孙骥见侯广不语,笑问道:“不知侯二叔这些年来“三星镖局”之事可查出点端倪么?” 侯广目含深意望了他一眼,摇首道:“你二叔愧对良友,这些年明查暗访,毫无线索可循,不过天下事,无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要老弟锲而不舍,终可如愿以偿。” 长孙骥一听侯广并不知情,脸上立时浮起失望之色,侯广见了暗暗难受,强笑道:“老弟,难得今夜月白风清,愁事且放在一边,咱们尽醉而欢吧。” 长孙骥欣然同意,一面饮酒,一面谈论不着边际的事。 舱外月已西斜,霜重寒侵,舷边潺潺流水,如诉如吟。 侯广鲸饮了一杯酒后,只见他那满-血丝的火眼,更是通红,他目光深注了长孙骥一眼,露出似愧似喜之容,长叹一声道:“我浸淫武功一道,数十年来如一日,未曾半点搁下,但限於天赋,又逐年衰老,筋骨僵硬,始终难臻中上之选,与人一争短长,虽闻令兄噩耗,心知对头仇家必是武学惊奇之辈,就是查悉,也不免有绠短汲深之感,天幸老弟学有渊源,他日必能如愿以偿。” 说至此顿了一顿又道:“仇家当年是专为“三星镖局”“开山斧” 程宣兄弟而来,令兄不过遭池鱼之殃而已,但仇家心辣手黑,瓜蔓异己,当时传出“三星镖局”全军覆没之事,武林之内均咋舌不已,直至如今还是一个悬案。”神情顿现哀伤,又斟酒鲸饮。 长孙骥暗哼了一声,心说:“真-任它成为悬案么?哼……未必,五十余人含恨泉下,数百口苦主恨不能将仇家食其肉、寝其皮,否则,岂不是天道无凭?” 思念至此,脑际顿浮起其兄长孙-那副友爱和蔼的面容,永远带着微笑,像酷冬之煦日,令人有一种温暖,信任的感觉,那日…… 长安古道上遇袭,斜阳余晖中,长孙-突见枫叶中,一片黑色花雨,电疾打下,无从可避,大叫一声:“不好!”全身压在自己身上…… 自己骤经这种重压,突感天晕地眩,筋骨寸裂,一阵昏迷后,渐渐苏醒,睁眼只见其兄长孙-伏在他身上,两眼瞳孔扩张,神光涣散,隐约看出有种惊惧,恐怖之色,残余仍留在目内,面部肌肉扭曲,色如金纸…… 他当时脑中是一片迷惘,只感其兄已死去,偷眼外觑,古道上一片黑鸦鸦地积-如山,陡闻马蹄扬尘得得声,凝神一眼,只见“三星镖局”局主“开山斧”程宣三兄弟回马驰来,一脸惊疑之容,下骑察视究竟,自己禁不住张口欲呼…… 蓦然,数声怪笑扬起,枫叶丛中突飞矢般泻下几条人影,随着一蓬黑色牛芒飞雨…… “开山斧”骤遇奇袭,猝不及避,哼得半声,便自倒地身亡。 匪徒中有位紫面虬髯、鸢肩魁伟的大汉,风快地掠向第三辆镖车,一掌劈开铁锁,取出一支墨黑圈筒,与同伴越上路边黄土丘陵中逸去…… 这些,他都亲眼得见,除了他之外,恐怕世上无第二人,得见这种惨绝人寰的一幕,他浑身颤栗着,不能自己,他虽只八岁稚龄,但从其兄口中耳濡目染,忖知这是一桩杀人灭口的勾当,一个念头在他脑际电闪掠过,觑眼四望,看看无人来往,蠕蠕钻出-堆,一劲地冲下古道,向长可及人的翻风麦田窜出,跑回家中,一五一十哭诉其母。 他母伤心欲绝,寻思之下顿感不妙,知匪徒不欲一人漏网,得悉长孙骥逃回,必不放过;於是连夜迁至曲江池北,之后,风闻官府将“三星镖局”-体全部收殓在古道旁乱葬岗上,其母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偷偷前去祭奠…… 一幕幕的往事,只在脑中掠过,怀念其兄身护自己的情景,历历如绘,宛如昨日,不禁潸然泪下。 侯广一劲地垂首饮酒,可掩不住他那满面怆痛之色。 长孙骥双眼移向舱外,只见冷月西沉,寒星散落,渺浩水色暗接昏空,江风阵阵嘶啸,野雁在芦丛中噪鸣,大约四更将尽,距曙光不远。 长孙骥忽问道:“侯二叔,难道“三星镖局”局主“开山斧”程宣,就无后人为他们报仇么?” 侯广抬目点头说道:“有的,只是年岁尚幼,还在习艺未出师门,程宣遗族现均迁在江南,到时,我给你们引见……”话犹未了,长孙骥忽觉舱外风声飒然,与江风迥然有异,忙别面而视。 只见舱外舷边,卓立一个黄衣人,面容淀青,丝毫不带半点血色,直似一张死人脸孔,两目炯炯逼射神光,一瞬不瞬,颔下三绺黑-飘拂不定,灯光反映这人脸上,令人有阴森,恐-之感。 长孙骥举掌一按舱板,全身电射立起。 只见黄衣人阴森森道:“不速之客,准时到来,难道两位竟犹见拒么?”其音冷峭,字字震入耳鼓,使人不寒而栗。 侯广如临大敌,一条龙鳞软鞭已撤在手中,立在长孙骥身后。 长孙骥闻言,惊诧地望了黄衣人一眼,不禁沉声答道:“我们与尊驾陌视平生,怎可贸然登入舟中?” 黄衣人冷然一笑,右掌似漫不经意地,望舱板上一按,舱板顿穿,端端整整宛然一只掌形。 长孙骥与侯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显露了一手“掌刃切木”绝艺,此人内功分明已练到登峰造极地步。 但见黄衣人道:“两位不是遣“落星堡”松崖分舵何世豪舵主,请区区在下李翔在天明以前,准时投到么?” 长孙骥知何世豪等人,定是遭了黄衣人的毒手,不由喝道:“你将何世豪他们怎样了?” 黄衣人两眉一掀,身形迈进舱中一步,冷然道:“没有把他们怎么样,想“落星堡”威震中原,炙手可热,在下只是一个珍宝商人,还敢把他们怎么样?”随之又是朗声一笑,道:“他们倒还知机,李某问他们何故光临?他们只说两位相请,天明以前非要赶到不可,李某见他们极知礼,如仪相送……李某知天色不早,故衫履也来不及换,立即动身前来,惊动二位,似嫌冒昧得很。” 长孙骥见李翔跨进舱中时,两臂已蓄凝真力,防避突袭,闻言也冷冷一笑,道:“久闻尊驾武功深藏不露,人言鼎沸,在下犹不深信,今晚一见,竟然不假……” 但见李翔死冰冰的面孔,陡然一沉,道:“难道两位就是为着查明李某是否会武之事么?”双掌一弧,装势欲击。 长孙骥傲然不惧,微笑道:“尊驾何必如此虚张声势?在下也不是无胆之辈,既然命人去请尊驾,当然是有要事,只不过何世豪等人真的放回去了么?” 李翔放声大笑道:“我李翔久走江湖,恩怨分明,虽然手辣心黑,但从不打诳语,莫非你要李某掏出心来,才能相信是也不是?” 长孙骥笑道:“既然如此,我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双眼始终不离开李翔的面上,只觉李翔脸孔有异,两耳肤色与面色迥然不同,随之又笑道:“尊驾既允光临,何以又不将真面目示人?” 李翔惊异地投了长孙骥一瞥,摇首道:“想不到被你瞧出来了,这张面具三十年未曾一离李某,你就姑且认做这是真面目吧。”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世无长立之客,尊驾如不嫌茶冷酒浊,且请坐下共酌长谈。” 李翔欣然颔首,未见他身形稍动,已自来在近前,长孙骥大为惊骇,暗道:“这是甚么轻功,竟有此快捷?”只见李翔已撩衣当先坐下,目光望着长孙骥似笑非笑道:“你多大年纪了?叫甚么名字?”语气冷傲之极。 长孙骥与侯广已据案坐下,闻言也不生气,笑道:“在下十七岁了,-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 李翔微哦了声,目光又投在侯广臂上,长孙骥忙引见,道:“这位是安庆“天长镖局”副总镖头侯广,若不是侯镖头,在下也不知道尊驾大名。” 李翔双眉一剔,问道:“这话怎说?” 长孙骥忙一挥手,笑道:“侯镖头在安庆接下一箱暗镖,指定要面交尊驾,不意途中连番受到“天星帮”匪徒狙击,侯镖头几乎丧命,被在下及时相救……” 声犹未了,李翔霍地立起,连声催问道:“这箱暗镖呢?”语气甚为激动。 侯广目光望了长孙骥一下,长孙骥点点头,示意他取出。 侯广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盒,递交李翔手上。 李翔右掌接过,左手轻轻一拂,盒上火漆簌簌如雨,落下舱板,掀开盒盖,陡冲起一片夺目红光,映得一舱尽赤,几上灯光黯然无色,更有奇者,那舱外江风侵入,自红光一现后,立时逼住,只觉一舱如春。 但见李翔从盒中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红珠,端详了几眼,死人面孔竟露出喜容,又轻轻放入盒内,再又取出一卷图页,及一封摺叠好信函。 他用手撕开信函封口,扯出一张字笺,看得极快,风快地塞入信封内,图卷略一审视,目内陡射无比愉悦的神光,大笑道:“看来,我是错疑了“铁笔生死判”匡超,李某即要动身前往江南,两位盛情,李某必要图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约莫有五十两,对侯广笑道:“不腆不敬,聊供护镖费用,他日江南道上,或有相会之日。” 侯广正要推辞,只见李翔啪嗒一合木盒,微风起处,人已飘出舱外。 长孙骥电疾地赶出舱外,只见李翔身形已落在江面上,振臂起落如风,登萍渡水,无异平地,眨眼,便隐入云树冥冥中。 长孙骥不胜惊讶此人功力超异常俗,目送久之。 殊不知这箱暗镖,与燕玲及长孙骥有莫大的关连,这是后话。 此刻,曙光初现,东方已泛上一片霞彩,晨雾-漫江面,苇叶霜白,茫茫无际,河鸥三、四,低飞剌水,晨风拂衣,寒透侵骨。 长孙骥伫立须臾,跨入舱内,只见侯广独自饮酒,举起酒壶,犹如长鲸吸水般,冲喉而入。 长孙骥不禁摇了摇头,缅思往昔,侯广与其兄长孙-亦是酒友,非饮得月上中天,不醉无归。多少年来,仍是积习未改。 这时,二舱卡卡一响,燕玲探首出来,一副娇慵无力,惺忪睡态,笑道:“你们夜里闹个甚么劲呀?” 长孙骥微笑不语,燕玲哼了一声,道:“你们还当我不知道?其实我早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怕娘惊动,我早就出来了。”一眼瞥见李翔留下的掌形穿孔,微现惊容! 莲步姗姗走了过去审视,忽笑道:“此人掌力果然非常惊人,全凭一股阴柔之劲,不过还未炉火纯青;孔缘还是粗糙”。 长孙骥闻言不信,趋前寻视,果如燕玲所言,孔缘凹凸不平,真正登峰造极之人,断面非要光滑如镜不可。 燕玲又从怀中取出昨晚得自雷浩,一张由其父遗体中觅得之信函,娇声道:“骥弟,此封信并未有先父、先母之名,这该有甚么办法呢?” 长孙骥扯出一瞧,只见上款义兄、义嫂四字,信中尽是客套想慕之词,下款吴伟民顿首五字。 长孙骥稍一沉吟,道:“玲姊你可收妥,日后小弟根据吴伟民此人线索找起,准能水落石出。” 燕玲轻叹了一口气,接过置入怀内。 侯广已烂醉如泥,倒在舱板上鼾声如雷,嘴角淌涎,燕玲看得不禁格格娇笑。 船老大陈老四跨入舱中,请示开船,长孙骥颔首微笑。 长篙击水,橹声咿哑,帆影倒映水面,一舟孤红,缓缓随水东流。 江岸农舍炊烟隐隐升起,云树一株株如飞掠过…… 第八章 月魄寒剑 骊龙宝珠 鹬蚌相争 渔翁蒙利 江南深秋,肃杀中搀有寒滟气氛,万里飞霜,千山落水,枫落吴江冷,千古传绝,尤其是满山满谷枫红似火,每当夕阳余晖时,霞彩千重,红浪万顷,极为绚丽。 这年九月十五夜,安庆“天长镖局”门内,忽走出一美如冠玉,丰神俊逸的少年。 只见他跨落门首石阶后,仰面望了望中天辉朗清澈的皓月,面上立时浮出迷人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今晚饮酒是够多了,侯二叔已烂醉如泥,我不如踏月漫游,以慰客中寂寞。”说着,摸出一方手巾,拭除额上沁出汗珠,身形一动,如行云流水般走去。 这少年正是长孙骥,他随侯广迁居安庆乡间,遵母之命与燕玲成婚,三朝之后,即随侯广至“天长镖局”惟恐磨耗壮志,忍痛而别。 今晚镖局同仁欢宴他们俩,虽然,杯盏谈欢,持螯赏菊,是人生最大乐趣,但长孙骥初履江湖,不善酬酢,深以为苦,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均酩酊大醉,才离座辞出。 一路而来,他闻得侯广盛道安庆迎江寺塔,月圆之夜,景胜佳绝,他见侯广沉醉如死,只好独自前去。 塔在东门外迎江寺内,浮屠九层,前临长江,登临其上,全城一览无遗,每当中秋之夜,月白风清,江中塔影无数,随波摇动,相传万塔来朝,故有塔王之称。 景物向秋,西风萧瑟,长孙骥衣袂飘飞,来在江边,果见波光粼粼,浩荡无际,塔影千百,形式各异,随波起伏变幻,蔚为奇观。 对岸渔火点点,中天皓月,夜残更深,长孙骥独自一人,伫立江岸久之,不由顿生寂寞,惘怅之感。 他转身正待离去,忽见两条人影,捷如电闪向迎江寺内跃去。 虽然是一闪而隐,长孙骥目力本好,又在辉澈月色之下,看得极为清楚,这两人均是俗家打扮,背后却插着明晃晃的兵刃,他暗暗忖道:“寺院本是僧侣栖息之处,深更半夜何来江湖人物,可是越墙而入,这情形有点大背常情。”他若有所悟地微哼了声,心想这两人必有所为,反正无事,不如随着他们身后,看看究竟。心念一动,振臂疾跃而去。 这迎江寺因面江傍城而建,地处逼仄,较江南一般宽敞宏伟丛林,相形大为失色。 这时,三更漏尽,迎江寺内除却大雄宝殿两盏长明灯火萤然外,其余各处僧舍俱是黑沉沉地,一无火烛,显然僧?l均入黑甜乡中。 月色皎洁异常,泻地成银,纤毫毕露,长孙骥飞云飘电腾上殿角勾-上,先前两人先后沾地,向塔前疾掠而去。 长孙骥为防两人察觉,急泻而下,鹤行鹭伏,绕中树后紧蹑,到达挨近塔前一棵合抱古树后隐住。 只见那两人亦是在塔前停住,微声商量,踌躇不决。长孙骥暗中窥察两人形像,左首一人,虎臂熊腰,年在四十开外,浓眉大眼,神光 =□哄a右首一人,体形瘦长,五官甚小,年约五旬,眼光流荡滚转,不时四外觑望,一望而知,此人机诈狡猾。 因长孙骥地处顺风,故而两人说话虽轻如蚊蚋,仍清晰可闻,只听瘦小身材之人微声说道:“邓兄,听死鬼说起,这迎江寺塔第一百四十九块-字砖下,藏有一柄“月魄”古剑,系万年寒铁真精所铸,切金断玉,吹毛可断,此为武林瑰宝,若能到手,大可在武林之内一展身手,扬眉吐气。”说罢,戛戛阴笑,光锐阴森。 那四十开外魁伟汉子,似乎听得不耐烦,浓眉一皱,冷笑道:“霍老儿,你一路之上絮絮不休“月魄剑”之事你至少提起七、八次之多,听得邓某耳内做茧,何况惊醒了僧众,只怕你我好梦成空。” 瘦小老者目光转了一下,嗤地一笑,道:“迎江寺内,俱都是酒囊饭袋,庸俗之辈,经不起我“三阴秀才”霍天奎“寒阴掌”打发,想不到驰誉天南的“大力金刚”邓旭,今晚这等杯弓蛇影,胆小起来了。” 邓旭浓眉双竖,怒道:“谁听你唠叨?邓某要先入塔觅剑去了。” 说着,双肩微晃,做势欲窜。“三阴秀才”霍天奎闪电出手,在邓旭面前一掠,低喝道:“且慢!” 邓旭怔了一怔,将出势定住,瞪着双眼,诧道:“霍老,你这是怎么了?临时却又要变卦,我若不取,你也别想拿走。”云遮月的嗓子,搀有炸音。 长孙骥藏在树后,冷眼旁观,把他们两人神色,一举一动都瞧得十分清楚,心笑道:“这两人虽是同来,仍各怀异图,纵令其中之一得了手去,势必以后引起争端,甚之轩然大波,看来,江湖之内,实在是云谲波诡,俱都是些勾心斗角、口蜜腹剑之辈,难有几人侠肝义胆,扶溺拯危之人。” 只见“三阴秀才”霍天奎阴笑一声,道:“我们之间还没取得一项协议,剑只一柄,难分为二,任谁得去,总有一方心里不舒服……” 声犹未了…… 邓旭两目电光暴射,低喝道:“前日不是说好了?你若得剑,邓某只取剑柄龙口内一颗“骊珠”反之,莫不如是,哼哼……你想把承诺又-了回去是不?” 霍天奎两目神光流转,点点头道:“正是!正是!我“三阴秀才” 已许了诺言,见者有分,怎好反悔?不过……”随着嘴角咧了咧,又道:“假若两人中有一人起了异心,得剑之后,鸿飞冥冥,这又该如何呢?” 邓旭似是气极,怒道:“你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算准邓某先把“月魄剑”得在手中么?” 霍天奎乾笑一声,道:“不错!“三阴秀才”谁不知道是个小人? 但你也好不了许多,五十步笑百步,还不是一丘之貉?” 邓旭见他尽自唠叨,说些都是不着实际的话,浓眉一皱,急道:“距天明只有一个多更次,你尽自絮聒,依然解决不了问题。” 这时“三阴秀才”霍天奎小眼一瞪,两道冷芒如电突射! 长孙骥暗中瞧见吓了一跳!心说:“怎么这“三阴秀才”内功如此精湛?显然是个武林高手。”他初履江湖,见闻均浅,哪知霍天奎是武林之内,数一数二的魔头。 只见霍天奎冷冷说道:“你急甚么?今晚不成,明晚再来,只要锲而不舍,总可取到。” 邓旭沉声道:“你要怎么办?请快说吧。”语音十分急躁,有点不耐烦。 霍天奎身形电动,跨前一步,邓旭慌不迭地退后三尺,唯恐霍天奎用“寒阴掌”突袭出手,两眼张得又大又圆,道:“怎么?你是不是想剑、珠独吞,只要你有此心意,邓某撤身就走。” 随见霍天奎阴阴一笑道:“岂敢?我尚要借重邓兄之处很多,纵然剑、珠得手,若无邓兄助力,焉能取得五陵古墓中那部“玉虚秘笈”? 何况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纵有此心,也不敢下手,何况你那“大力金刚手”也不见得比我“寒阴掌”稍逊。” 长孙骥听得大吃一惊!霍天奎说的五陵,莫不是咸阳周陵?怪道这五陵中,正邪各派人物风涌云集,不禁凝耳听下来,两手掣紧袍角,生恐带出风吹摺摺之声。 邓旭只哼了声,噤口不语,随见霍天奎又道:“我“三阴秀才”霍天奎这次说话算数,就怕邓兄起了异心?五陵之下墓隧,为太公姜望设计,按周天躔度、五行九宫,错纵迷离,不是熟悉星宿躔度之学,外人无路而入,就是能进去,也出不来,束手待毙!“落星堡”“铁笔生死判”匡超,将他堡中也设下五行九宫阵式,暗中参悟,风闻匡超自以为窥澈玄奥,私入五陵墓隧,几乎送了性命,我素所稔知,邓兄精於星宿躔度之学,堪称天下第二……” 邓旭接口冷冷道:“不错,除却“栖霞老人”外,就数我邓旭精擅此学。” 霍天奎也不管邓旭说些甚么?竟自接着说下去:“故而我惟恐邓兄取得剑、珠之后,撇下我“三阴秀才”迳自深入五陵墓隧,那时我“三阴秀才”也只好望墓兴叹了,所以我想……除非彼此在对方身上,施展独门手法,点上阴脉,那么才不怕各有异心了。” 邓旭一听,胸头大震!脊背之上,陡升一股寒意……暗道:““三阴秀才”主意狠毒,谁不知他那阴手制穴,独步武林,自己难及他一半,他这想法,已怀有杀我之意,自己若不设词拒绝,只怕日后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心中虽焦急异常,但面色仍保持平静,淡淡一笑道:“这主意倒好,邓某深为赞同,不过请问剑、珠得手后,就互相解开穴道,还是得了“玉虚秘笈”后才能解开?” 霍天奎口不择言道:“当然是得了“玉虚秘笈”后,这是一劳永逸之计。” 只见邓旭说道:“那么“玉虚秘笈”如何处置呢?” 霍天奎道:“这还有何话说?我们两人同时照笈修练,自创宗派,诛尽天下异已。” 邓旭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十分容易,你我在点上阴穴后,功力顿减三成,据邓某所知,那“落星堡”-设正反九宫五行阵式,均是我那不成才的师弟设计,他尚不及我一半所知,我那师弟随匡超进入墓隧,几乎亡身,太公姜望穷天人之学,设下躔度星宿,我邓某何能及他万一?就是珠、剑到手“玉虚秘笈”能否获得,也在未定之数?一进墓隧,就备受罡风袭体之苦,任是一等高人,也禁受不住,何况我等被点上阴穴后,功力骤减,霍老儿!你这种想法,真令人寒心。” “三阴秀才”一听,不禁瞪着小眼,两手搔着头皮,神色不安…… 长孙骥看在眼内,不由好笑,心说:“这“月魄剑”究竟对五陵墓隧有何功用?难道非此不可么?” 这时穹苍了无浮云,月华似水,分外皎洁!忽然,在廊角端一间云房中,起了一声轻微启门声,走出一僧人来,提着裤子,似是内急,走了两步,一眼瞥见立在塔下的霍天奎、邓旭两人,不禁“噫”了一声? 霍天奎一见僧人发觉,身形电射,飞掠向前,那僧人“噫”声犹未落音,只见霍天奎迅如电光火石般挥掌,向那僧人喉结穴一戳,悄无声息地死去。 在那僧人身形将倒地时“三阴秀才”飞手一捞,轻轻扶-躺下,又见霍天奎身如淡烟般掠向云房,将那门合上。 长孙骥看得不禁胆颤神摇,心说:“这霍天奎不仅是身手若电,武功绝乘,而且心细如发,面面周到,将来撞上,一定要小心应付。” 只见霍天奎驰回原处,向邓旭笑道:“前事休提,为今之计,我们两人并肩入塔寻剑,但不知那一百四十九块-字砖,是从塔上算起呢? 抑或由塔下算起。” 邓旭仰面微望了天色一眼,道:“不论由何算起,反正我们尽一个更次时光,总能找出?” 说着,两人一溜轻烟般,进入塔底层门中。 长孙骥一见两人入内,亦捷似狸奴,掠在塔侧掩藏。 就在同时的一刹那,有一夜行人在相反方向,亦掩近塔身。 长孙骥当然不曾发觉,那夜行人亦心注在“三阴秀才”霍天奎及“大力金刚”邓旭身上,万没料到长孙骥会介入。 长孙骥在塔侧思忖“三阴秀才”霍天奎所说的话…… “月魄剑”埋在塔内一百四十九块-字砖下,究其由塔底算起,或是从塔顶数起不得而知? 按说长孙骥不是贪心之辈,但一来为出自好奇心,再则“月魄剑”与五陵古墓中“玉虚秘笈”有何关连?又与此行任务契合,不由为这一心念做祟,不舍离去。 眼前“三阴秀才”等两人进入塔底,心说:“自己何不先在塔顶一探,这-字砖或由塔顶数起也未可知,能捷足先登岂不是妙?”当先心念已定,双足一顿,嗖地凌空拔起,右掌迅如星火的望上一沾勾。 好快的身法!竟似狂风卷落叶般漩起半空,端的绝妙灵巧,直似一具无翼蝙蝠,飞快绝伦。几个巧快动作,贬眼,便隐入塔顶门内。 这时,那夜行人亦蹑近塔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伫足凝神。 塔内一片漆黑乌沉…… “三阴秀才”霍天奎与“大力金刚”邓旭一踏进,饶是内功精湛,夜眼可察景物,也无法辨清-字砖胪列情形。 忽地嚓地一声,一道熊熊火-在邓旭手中亮起,可见两人均是凝神观察这-字砖,最先一块由何数起,更须推究其循序,一有差误,便足使谬以千里,火光并未见太亮,不能普及每一角落,突然“三阴秀才”霍天奎眨眼笑道:“这满塔都是-字砖,使我这穷酸不禁眼花缭乱,大有进入黄河九曲阵中,触目都是烟云。” 大凡每人都有此现象,眼力特好的人也不例外,相同景物胪列眼前,起初一眼并不为异,俟一凝神分辨两三次后,立即生此幻觉,非但分辨孰彼孰此,而且又有晕眩的感觉。 这时“大力金刚”邓旭火摺高举,四面一转,即微笑一声,道:“建塔工匠,大都因袭旧法,照方抓药,但此塔砌砖与别处大为不同,暗合正九宫反五行,砌列次序错纵迷离,休说是你,就是兄弟也有入得五里云雾中的感觉咧。”说罢,低声哈哈一笑。 “三阴秀才”霍天奎听入耳中,分外的不舒服,眼内露出一股愤怒、狠毒的光芒。 那“大力金刚”邓旭对他这种神色,恍若无睹,随即又道:“兄弟方才详细数点底层-字砖数,共是八十一块,由此可见这“月魄剑”不是在第二层内,就是在倒数第二层中,咱们现在赶快上去吧!” “三阴秀才”霍天奎心中暗惊这“大力金刚”邓旭,外貌朴实粗豪,内则心细如发,真是人不可貌相,平生自许狡诈机智,堪称海内独步,今晚相形之下,已稍见绌,看来,邓旭此人,并不是十分简单,不由暗生怀忌之心,口中仍是爽朗笑道:“究竟邓兄才华绝世,大智大慧,我这穷酸是万万望尘不及的。”说时,当先抢上塔阶。 邓旭微微一笑,随着跨上,蓦然,一阵风卷入,邓旭手中火摺光辉倏灭……塔内又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邓旭只道塔外西风涌进吹黑,只闻他笑道:“这样也好,俭省点松油,怕须用时又没有了。” 声落,人已在二层塔上。 掩在门边的夜行人,这时一闪而入,全身贴睡在螺旋塔阶之上,他贴身的位置,只差三、四级,就是二层塔上,两眼盯定霍天奎、邓旭二人动作。 邓旭一踏入塔中,手中火摺又“嚓——”地燃着,他在第一层已对这-字砖砌列循序,-然於胸,微一张望,忽的窜步迈出,跃在一块-字砖前。 “三阴秀才”霍天奎对邓旭早生防范之心,全神留意在邓旭动作之上,他见邓旭往侧一跃,不由冷哼一声,紧随邓旭身后飞起,捷诡无比,同时沾地。 但见邓旭骈起二指,向那-字砖嵌缝处戳去,突然霍天奎出掌如飞,往那-字砖面按下。 邓旭不由一怔!张目怒道:“你这穷酸,究竟是何居心?” 霍天奎冷冷说道:“邓兄是否算准这就是一百四十九块-字砖么?” 邓旭怒声回道:“不错!”目光=□哄a盯在霍天奎脸上。 只见霍天奎阴阴笑道:“那么,这把剑定在砖底下了?” 邓旭怒极大笑道:“秀才真料事如神?兄弟尚未确认就在此处,不过事尚未成,你就起下贪心,看来,兄弟只好做壁上观了。” “三阴秀才”被邓旭说得面上赧红,讪讪地放手……淡笑道:“我倒是未起贪心,只恐先被邓兄得手逸去,我这穷酸岂不是好梦成空?” 邓旭哼了一声!扬身立起,面上泛起一种令人难以忍受鄙屑笑容,沉声说道:“你既疑兄弟不可共济相处,兄弟在此也是多余,哼哼…… 如非兄弟相助,纵然你剑、珠得手,也难进得五陵墓隧。” 霍天奎笑道:“邓兄既知兄弟非借重不可,足见我这穷酸并不是贪欲小人。”说时,手指向-字砖飞落而下,如戳腐朽,贯指而入,向上一掀。 邓旭站立霍天奎身后,眼内突露杀机,左掌蓄凝真力,疾扬欲待压下…… 人影映在塔壁,霍天奎虽在起砖之际,眼中却留意邓旭人影一举一动,突见邓旭手影一扬,即往外一闪,疾逾闪电,口中喝道:“邓兄,你待怎样……” 声犹未了,又是一阵微风卷入,将邓旭手中火摺吹熄,只听邓旭笑道:“兄弟用手挡风,仍然为风吹熄。”说着“嚓——”地一声,火摺复又燃起。 这一阵风太以奇怪两人不禁转眼投在塔阶上,空荡荡毫无可疑之处?两人均心中有数,如非外人侵入,哪有这么巧法? 但霍天奎心中最忌惮的,而是眼前的“大力金刚”邓旭,眼珠一动,忙道:“邓兄,你只管取剑,有我防护在后,若有这等虎口拔牙小辈,也难逃我这“寒阴掌”下。” 邓旭也不理会他这假仁假义的虚伪做态,风快地出掌望砖上一贴一吸,那块-字砖随掌而起,砖下只是一片尘土,哪有“月魄剑”踪迹? 两人不禁大为失望,只听邓旭一声轻喝:“我们快上,只怕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两人施展快速无伦,盘旋疾登。 要知“大力金刚”邓旭,确如“三阴秀才”霍天奎所料,外貌朴实粗豪,胸内机智无比,城府之深,较“三阴秀才”毫无逊色。他在第一次风卷熄手中火摺,心内已微微起疑?方才举掌欲击霍天奎时,再度又生旋风,心中已是踏实,认定暗中有人蹑入。 他忖知那蹑随之人,一定是英才绝学,自己在推究-字砖时,必在门外偷听凝算,业已熟-於胸,在第二次风吹熄摺时,趁着黑暗中已腾身在三层塔上,这一惊觉,立即涌登塔顶。 确如邓旭所料,夜行人贴在塔阶上,眼见“三阴秀才”戳指掀砖,手掌望上一扬,打起一股劲风,将火摺逼熄,人跟着纵出,掠上三层塔上,两眼下觑,瞧着那块-字砖,暗中默算,已洞察玄微。 此时一见邓旭吸起砖块,见砖下无物,微微一笑,身躯一侧疾如奔电般望那塔上旋去。 且说长孙骥鹞翻鹰旋登上塔顶,只见冷月星寒,天风嘶啸,略一伫立,便踱入塔内。 眼前一片漆黑,全凭夜眼摸索,他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又不谙星宿躔度,五行九宫之学,只感脑中一片混乱,无从着手。 他踌躇良久,心头生出一个蠢主意,暗道:“我不如摸砖暗数,大不了将一百四十九块-字砖,上下十块尽数掀起,当不难找出。”心中一定,便一块一块默数下来。 暗中怎及明处那样清楚,长孙骥数了几遍,得数俱不雷同,他不由心生急躁,又心想“三阴秀才”两人在塔下得了手去,这一浮躁,更是不能准确数计,好不容易,最后几遍得数八十一块,可是已耗却了半个更次。 长孙骥随即旋下一层,正欲计数砖块时,忽闻衣袂振风摺摺声在下层腾起,倏地一惊,即闪在塔外凸缘上,贴在塔壁凝眼内视。 忽见一条黑影飘风闪电腾入塔内,手中火摺中一亮,刹那间,塔内一片通明,长孙骥看出那人形像,不禁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那人正是在渭河舟中,显露一手绝艺“掌刃切木”的李翔,只见他那毫无血色青惨惨的面孔上,浮出一丝愉悦之色,两眼盯定一块-字砖上,运指若风,倏地向下戳去。 长孙骥暗感奇诧,心说:“他怎么也知道“月魄剑”在一百四十九块-字砖下,那么“三阴秀才”两人呢?……不要遭了他的毒手吧?” 心正忖念之际,忽听李翔喉中发出一声低呼,一道夺目寒光腾起,只见砖下果然摆列一柄斑驳苍古的宝剑,这寒光是龙形剑柄口中-着一颗“骊珠”发出。 李翔翻掌五指一伸,就要抓住剑身之际……蓦然! 两声大喝,霍天奎、邓旭已腾身而上,各出一掌,激如狂飚,火光顿熄,只剩珠光青——地一片。 这时,李翔万没想到二人这么快蹑追而上,此刻的他,一手执着火摺,一手抓剑,霍天奎两人都是功力绝伦之辈,出掌若电,塔身逼仄,无路闪避,又舍不得弃剑,只得将右手火摺一送,五指张开,一掌拍出,左掌疾望剑身探去。 两股掌力一接“蓬——”的一声大震,塔身微微晃动,尘砂飞落如雨。 邓旭全心欲得“月魄剑”虽在出掌时,全神凝在这柄剑上,眼见李翔右掌挥出,左掌仍是望下落去,不由情急,掌力一撤,身形疾晃而前,右足猛望李翔左掌踹去。 李翔也非易与之辈,左掌向外一移,右掌“举火烧天”急撞而出,邓旭立时斜跃三尺。 这时“三阴秀才”趁机而上,右足闪电向那“月魄剑”剑身一挑,只见一溜寒光望塔外飞出,人也跟着跃去。 无巧不巧地,那柄剑在长孙骥面前飞过,长孙骥五指飞出一捞,抓在手中,人已疾泻而下。 “三阴秀才”霍天奎尚未飞出塔门时,李翔及邓旭猛喝一声,联臂出掌,攻向霍天奎,饶是霍天奎功力绝世,人又在凌空,怎经得两人合攻? 霍天奎只觉身后一股狂猛无俦的劲力撞来,内腑气涌血翻,人也不由自主的望前震飞了出去,但他究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暗哼一声,身躯一沉,使出“千斤坠”身法,急如陨星电泻而下。 他百忙中仍是不舍那“月魄剑”坠泻之势,急眼下视,只见一条轻捷黑影拖着一抹珠光,望那塔下蔓草丛中隐去。 这时李翔与邓旭已先后抢出塔门,神龙掉尾,直扑而下,几乎是与霍天奎同时落在塔底,六只眼睛像夜枭般,四外流转,却不曾察出长孙骥隐藏何处? 天已四鼓,月已西斜,仍皎洁异常,碧空如洗,嵌着少数寒星,明灭闪烁,秋虫悲鸣,霜露侵衣,西风啸掠,凋叶盘旋半空,令人有种肃杀的感觉。 霍天奎等三人凝立在月色之下,宛如三具幽灵,目内逼射冷电。 突然“三阴秀才”暗哼了声,两手疾望左侧一丛蔓草劈了过去…… 他这掌力,略不带半点风声,但见那丛蔓草,根根寸裂,随风卷起半空,带着尘砂-漫飞腾,丝毫不见有人潜伏在内。 李翔此时冷笑一声道:“我道“三阴秀才”是何了不起人物?非但形同盗匪,而且目盲如此,今日一见,胜於闻名甚多。”那语声极具冷峭。 “三阴秀才”霍天奎本是个气量逼仄小人,怎经得起李翔如此冷嘲热讽?先前全神尽在那“月魄剑”上,闻言不由发出一声怪笑,划破似水夜空,其声尖锐-厉,在这西风月朗长夜中,入耳惊心动魄; 但等他定眼瞧清李翔的面相后,也不由毛骨陡悚…… 一张惨绿冰冷面庞,在他行走江湖数十年间,从未见过这种难看,而阴森怕人的脸孔。 霍天奎暗暗惊诧,武林中高手就没有这种形像,一时猜他不出,遂大喝一声,道:“尊驾是谁?怎敢如此辱骂老夫?” 李翔大笑道:“你算得甚么?我辛辛苦苦,几乎将这“月魄剑”得手,不是被你们两人宵小一扰,怎会让人渔翁得利去?”说至此,语气转厉沉声道:“这柄“月魄剑”我非得到手中不可,哼哼……你们两人不给我找回,你们将永受啮骨-心之苦。” “大力金刚”本就不满“三阴秀才”霍天奎这样机诈阴谲;如非霍天奎数度干扰费时,怎会让这人乘虚而入,心正懊悔此行,尽量保持不涉入此项争端,但此刻一听李翔自己一并辱骂在内,不禁浓眉高剔,冷笑道:“尊驾也真大言不惭,暗中偷听,狐鼠其行,邓旭虽是浪得虚名之辈,也不值尊驾所行,如说是我等身受啮骨-心之苦,谅尊驾还无此功力。” 李翔大笑道:“看来世上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之人,你们如不信,何妨试运真气,通行百脉,看看有无异徵?” 邓旭不禁色变,微示了“三阴秀才”霍天奎一个眼色,两人俱暗吸丹田真气,通运内腑百脉。刹那间,寂静如水,李翔负着双手,冰冷面孔上顿浮出一丝阴森笑容。 方才三人肆无忌惮,高声喝叱,将这迎江寺僧侣纷纷从梦中惊醒过来,不过谁也没有这份胆量探首出来,只在门缝内窃视,纷纷交头接耳。 这时,距塔侧十丈左右,一棵古柏之下,忽腾起一条黑影,动作绝快,眨眼,如玄鹤般冲在树顶针叶翳密中。 此人正是渔翁得利的长孙骥,他一电泻落在塔下一丛蔓草,仗着身形灵捷,鹭伏鹤行绕在塔后,贴地窜至古松下。 他知剑柄“骊珠”光华烛天,不易遁身,是以他一泻落在蔓草中,即用手掌紧握着“骊珠”遮蔽珠光,但觉触手奇寒,一股冷气直由掌心脉孔钻入,飞速遍体流转,只感四肢百骸无不舒透已极,心知这颗“骊珠”必是异宝,怪不得“三阴秀才”霍天奎两老均想拥有。 待他掠在古柏下时,乘着三人争论之际,细心观察剑柄龙口,见龙口内有两只圆齿,嵌住龙珠,揣摩之下,他本聪颖绝伦之人,灵机一动,即用手指将两只圆齿,缓施潜力一推,微闻“喀嚓——”声响,那颗“骊珠”登时落在掌心,他忙藏入贴肉袋内,单身掣剑,一鹤冲天,拔在树颠。 此刻“三阴秀才”霍天奎及“大力金刚”邓旭两人,暗中运行真气,直待流到“鸠尾穴”时,才发觉有微麻感觉,阻力奇大,两人不由面面相觑,立现惊悸之容。 李翔冷眼旁观,瞧见两人神色,不禁微微心笑,冷冷说道:“如何?我这阴手点穴手法,比你“三阴秀才”高明多了,既伤人於无形,而且在七十二时辰后才发作,啮骨-心,端的厉害无比,虽仙丹妙药,也不能补偿你们耗除真元,此后如同废物 ,片纸附身,宛若千斤重压,直至死而后已。”说罢,显出一脸冷酷笑容。 霍天奎、邓旭两人一听,不由胆寒肝裂,他们两人俱是驰誉武林,名侪一流高手之列,不旦武功绝伦,而且机智过人,一生之中,未有败北,他们只有暗算别人,而别人简直不能近身,遂养成他们自大自狂,倨傲不可一世,但今晚他们初蒙阴手伤人之害,不禁愧恨欲死。 尤以“三阴秀才”为最,耳听得这形同幽灵之人,说得如此厉害,立忆起自己伤人时,这痛苦是无法想像,然而他却暗暗心疑,自己功力超群,他施展阴手时,自己竟浑若无觉,怎么样也难令自己相信此人有此功力,於是两眼凝视对方脸上,苦苦思索天下武林中,哪有这么一个形像的人? “大力金刚”邓旭惊疑地望了李翔一眼,道:“在下苦思不解?尊驾既有此等卓绝身手,何不追蹑那得剑之人,反对在下俩阴手暗算,这是何故?何况尊驾不敢自示姓名,实难使在下俩心服。” 李翔扬声大笑,声澈夜空,良久笑定,才道:“姓名本是无用之物,既然邓兄如此坚持,区区在下李翔就是。”这李翔自动改了称呼,将邓旭称了邓兄。 邓旭竟不知李翔是何许人?不禁瞪着双目,茫然无语…… 李翔目光四外张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这得剑之人,一定还未逃出寺中,要想擒他,不过举手之劳。” 长孙骥存身树梢,李翔语声随风入耳,只觉遍体毛发戟立,但他又不敢稍动,这样越发自速其死。 只听李翔又道:“两位都是明白人,今晚我等所为,无非是想入得五陵墓隧中,获取“玉虚秘笈”不过,在下虽是同一宗旨,却想法各别……” 突然“三阴秀才”一声低喝道:“尊驾如此大声,不怕有人闻见么?” 李翔摇首微笑道:“这迎江寺俱是庸俗凡僧,纵然听见,也是无用。” 说着,轻咳了声,又道:“李翔日前幸获一页图卷,只知“月魄剑”在这迎江寺内,连来三日,无功而返,今晚遇见两位,不意得悉-中秘密,趁着两位争论之际,卒而捷足先登,假如两位不私心自用,分手取剑,在下实在无法着手,更不致於让局外者得了利去。” 霍天奎、邓旭听说,宛如利剑锥心,懊痛异常;但听李翔说下去,道:“两位想获取“玉虚秘笈”后,自创宗派,尽诛天下异己,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忽扬起一阵阴笑,又道:“这不怪在下之事,无庸关怀,在下只求能得秘笈玉匣的三粒“九转金丹”。因发妻胞弟四十年前,走火入魔,日受阴火焚身之苦,那“月魄剑”龙口内之“骊珠”具有拔除阴毒,增长功力通行百窍之功,这珠灵效之处,两位都已熟-,不待赘言,在下得了“骊珠”后,用来替发妻胞弟拔除阴毒,减除痛苦,然而恢复功力,自非三粒“九转金丹”不可。”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吟了片刻。 突然叹一声道:“按说在下早年亦非是谲诈阴刻之人,但为势所逼,不得不尔,两位在塔顶夺剑之时,在下飞快出手,暗中点了两位“鸠尾穴”一指,为何如此?两位不难猜透,太公姜望以玄门真谛,万象之机,按星宿列阵,将五陵墓隧布置得有如天罗地网,凡人一入,莫不身受其害,以一人之心智功力,无法得逞,是故非要借重两位,各得其利,有何不可?” “三阴秀才”霍天奎怒道:“既然如此,商量就可以解决了,何必阴手制人,如我霍某同入五陵墓隧中,存下必死之心,你也不得好死。” 李翔大笑道:“我这手法,极有分寸,两位不过每日受那片刻啮骨-心之苦,功力还是如常,如在下出手稍重,那又当别论了,若非如此,焉能迫使你这“三阴秀才”就范,方才你对邓兄此种态度实在使在下寒心,交友若此,有不如无……现在我们分头捕索得剑之人。” 说着,身形电射,扑向塔后而去。 “三阴秀才”不禁目含怒毒,望了李翔逝去的身形一眼。 邓旭见状,起了一声轻笑,笑声中,身形疾闪,朝东南方扑去。 “三阴秀才”不禁挫牙吱吱作响,面色狰狞异常,顿了顿脚,亦朝西北方向飞扑。 长孙骥存身树梢,在李翔说话之时,四下游目,忽瞥见殿角飞-距树最近,只不过两三丈距离,那承尘之下,最好藏身,心中一动,两足一踹树枝,穿空斜飞,两手扳住楹梁,捷如狸奴,蜷在那黑甸甸承尘之下。 这时冷月斜傍天边,为稀薄云层所蔽,大地一片灰茫茫地,西风劲疾,只见三人身影纵跃如飞,宛如淡烟来回寻觅。 他们为何不去殿堂僧舍中搜索,非在塔前蔓草丛树后寻觅,因为他们三人几乎是与长孙骥同时落地,不过一分之差而已,塔前旷地广阔,若长孙骥潜入殿堂僧舍,在那皎洁月色之下,将无法遁形,何况三人都是眼力特异之辈,是以李翔认定长孙骥必在旷场以内隐藏。 他哪料到长孙骥也是心智超轶之人,一路窜至古柏之下,专朝阴影而又三人眼力不及之处,迂回绕行。 长孙骥暗中瞧见三人东西飞走,不住地搜索,尤以李翔发现可疑痕迹,必伫立片刻,只见他遵循自己所逸走方向而来,不禁大为惊骇,果然见他伫立在古柏之下,用手招霍天奎、邓旭两人。 霍天奎、邓旭两人电疾扑至,只听李翔沉声说道:“在这里了,两位请看树下有两只浅浅足迹,必是那人借力拔上树巅。” 长孙骥只感一阵怦怦心跳,眼前发黑,他知这李翔观察入微,若被他拔出树梢,必然猜出自己藏身之处,不禁手心沁汗,浑身紧张扭曲。 就在此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忽闻一声异啸起自天边,清亮微耳,随风摇曳长空。 李翔三人不由一怔,双目望着啸音传来方向。 啸声来得奇快绝伦,倏忽之间,只见一条极长身影扑至塔前,鬼魅飘风般入得塔内,不到片刻,那啸声起自塔后二层之内,凄厉刺耳。 忽见那极长身影现身塔外。电游风飘地泻在李翔三人身前不到两丈之处。 只见来人长发披肩,长相狞恶无比,两目内陷,吐出蓝光闪闪,身高九尺,立在苍茫夜色中,直似一具夜游神。 长发披肩怪人目视“三阴秀才”怪笑,伸出巨灵手掌,喝道:“拿来!” “三阴秀才”已认出那怪人是武夷二怪之一“银发无常”范异,心内微惊,冷笑道:“你这怪物好没来由?穷酸似欠你甚么,气势汹汹则甚?” 范异喝道:“你这穷酸,居心端的毒辣,你害死我盟弟不说,在他的口中套出“月魄剑”下落,跑来此处掘剑,识相点,赶紧献出“月魄剑”既往概不追究?” 霍天奎哼了声道:“你那盟弟,功力绝乘,岂是我这穷酸能害死的? 范异,你别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居心阴毒,乘间加害盟弟,如非是此,你那盟弟岂肯将蓄藏已久秘密,全盘吐出,嘱霍某来此取剑。” 范异一听,长-根根竖起,直似一具大刺-,乘着霍天奎说话时,双掌疾吐,他那巨灵般手掌,带出两股急啸劲风,疾厉异常,向霍天奎两胁抓去。 邓旭在旁瞥见,疾翻两掌,向范异打出掌力撞去,只听“嘭嘭——” 两声,两人均都撤出半步,胸头却微觉气血透翻。 “银发无常”范异斜视着邓旭,一笑,道:“你这“大力金刚手”徒拥虚名,今晚一见,也不过如是”。那“三阴秀才”心恨“银发无常”范异暗施毒手,以牙还牙,也趁着范异说话不注意时,两手鬼魅扬起,分攻“鸠庭”“五枢”“章门”三处阴穴。 哪知“银发无常”范异已暗中留意! “三阴秀才”手臂倏动时,双掌一旋,逼出刚猛无俦一片劲风,呼啸怒吼,近身之处,砂飞石走。 “三阴秀才”两臂急撤,一鹤冲霄而起,扳起两丈高下,陡然一翻身,双掌“乌云蔽月”推下一片寒阴劲风,临头罩下。 这“三阴秀才”“寒阴掌”虽以柔劲为主,但绵绵不断,潜力甚强,若是中招,血凝骨冻,不消半个时辰,便自僵硬气绝身死,端的狠毒无比。 “银发无常”范异双掌旋空,立即一个翻腰倒窜,快速无比的推出双掌,迎着那“三阴秀才”临空的身形撞去。 要知高手过招,稍沾即退,无不趁着毫发空隙,立即猛施杀手,这其间拿捏分寸极难,稍纵即逝,非手、眼、步,巧快配合,缺一不可,尚须有极深临敌经验。 这两人一交上手,双方掌势宛如奔雷疾电,直打得砂石-漫,草叶溅飞。 李翔一旁皱眉不已,此刻天交黎明不远,月已西沉,寒星渐落,较前更是昏暗,李翔见两人功力相当,再打一时半刻,也难分轩轾,自己若不出手,必成僵局,於是身形疾溜溜一转,倏忽之间,已来在“银发无常”范异身后,如影随形,跟着范异纵跃之势而动,宛若附骨之蛆,五指骈戟,电疾往那范异项头之间劈下,这一劈上,范异身首立时即将分家。 武林高手,与人动手过招,无时不刻防避有人暗袭“银发无常”范异也不例外,何况他也是极负盛誉的绿林怪。 范异正展出一招“推山填海”蓦觉微风飒然,肩后一凉,心感有异,急将头一侧,晃身挫腰,斜闪出去六、七尺。 哪知范异双眼凝视在李翔面上时,只见李翔手执着自己肩后一束长发,死人面孔上,泛出极阴森的笑容;这李翔掌刃切木绝学何等锐利?所幸范异警觉闪避得快,免除身首异处之厄,但肩后一束三尺长发,如中利刃般齐肩割下。范异一见,勃然变色,发-怒张,不禁大喝道:“瞧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何不遵江湖规矩,暗算偷袭。” 李翔冷笑道:“在下身不在江湖之列,所以不遵江湖交手规矩,如尊驾不服,那么我们下场试试。” “银发无常”只是嘿嘿冷笑,心知面前三人均非易与之辈,若联臂合攻,自己必讨不了好去,只觉胸头一股热血上涌,喉间微微发甜,几欲喷出鲜血,强行运气压下,目含愤毒而道:“你们若想在五陵墓隧得了手去,除非我范异挫骨化灰。”一声怒啸发出,高亢云霄,只见他双肩一振,风驰电掣地已落在七、八丈外,眨眼,即没入苍茫之中。 李翔也不理会这些,嗖地纵上树上,微一眺望,才电泻而下,冷笑道:“人已跑了,如非是范异一搅。哪容他溜走?看来我们尚要耗费一些心力,追蹑得剑那人,天距透曙不远,咱们先离开这迎江寺再做计议吧。”说着,腾身一纵,即跃上殿脊。 “三阴秀才”“大力金刚”两人亦随着跃去。 这时,东方起了一线青白,霜寒侵衣,长孙骥存身在寺塔之上,晨风振衣,两眼觑望在衣带长江,帆墙连云,江鹜四飞,心头只默默沉思着…… 寺钟骤响,寒雁人飞…… 第九章 江南道上 魍魉现形 觌面惊疑 皇英再世 长孙骥耳闻迎江寺钟骤响,心中蓦然一惊,知寺僧即将晨课诵经礼佛,必然发现昨晚被“三阴秀才”霍天奎击毙僧侣-体,急电泻飞下塔顶,穿巷越脊,闪入“天长镖局”卧房。 只见“火眼灵猿”侯广摊在床上,鼻息如雷,尚是宿醉未醒,不禁摇摇头。 他悄悄将“月魄剑”用布卷好,塞入褥下,再躺在榻上,两臂枕在脑后,默默寻思昨晚奇遇,大堪回味。 但他搅尽脑汁,思索不出这“月魄剑”与柄上“骊珠”与五陵墓隧有何关系?他略有所悟前朝帝寝必有殉葬宝器,然而这便令武林中人觊觎么?难道非“月魄剑”及“骊珠”不可进入么? 在未明-事实真相以前,无论长孙骥如何灵慧聪颖,依然找不出一丝头绪,因此,他决定赶赴栖霞山,释除胸中疑团。 天色大白,屋瓦霜重,窗外一片片萎黄梧桐叶,随着侵衣寒风飘入,长孙骥眼皮渐觉沉重,扯过一条薄被,朦胧睡去。 一觉醒来,阳光耀目,侯广已然起床盥洗,醉意仍未全消。 长孙骥直说午后自己决定赶赴金陵,侯广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打量了两眼道:“你就决定了么?“栖霞老人”名列武林三老,虽习性淡泊,但他怪僻异常,一旦闻知爱徒身死,移怒於你,罹刑之苦,非人所能受,我看你还是审慎考虑后,再取决行否。” 长孙骥摇摇头道:“师命难违,他老人家命小-投奔“落星堡”必有用意,欲取信“铁笔生死判”匡超,势必一去,吉凶祸福均由命定,要躲也避不了。” 侯广笑道:“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也由你,不过,你可知“栖霞老人”避居何处么?” 长孙骥不由怔住……半晌才道:“这个匡超并未说明,大不了就在栖霞山中。” 侯广明知长孙骥此行必有凶危,但也不便说甚么,只说道:“你此去宜谨慎小心为是,我与你通知令堂及玲姑娘,免她们悬望在心。” 长孙骥笑道:“家中全仗侯二叔照顾了。” 侯广道:“这是自然,你我两家是甚么交情?”说时,忽见长孙骥转身在床褥下抽出一柄蓝布包裹长剑,不由睁着满-红丝火眼,心内暗暗惊异不止?忖道:“怪事?我侯老二同他来镖局时,并未见他携有宝剑,怎么忽然变出一柄宝剑来?”脸上犹然泛起一种迷惑神情!? 长孙骥见侯广一脸惘然之色,知侯广酒醉嘴快,万一他漏嘴说出,必罹杀身之祸,遂附耳说出昨晚得剑经过。 侯广大惊道:““三阴秀才”霍天奎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都是江湖有数魔头,这李翔竟然又回到安庆?你虽无意得手,但他们绝不心甘,如我侯老二猜测不错,安庆百里方圆之内,现均在他们耳目之下,所以你此去金陵,更须当心。” 长孙骥道:“这个小-知道。”话声未落,人已穿窗飞出,捷如鹰隼,翻出墙外形踪杳然。 侯广目送良久,自语道:“这孩子性格与他兄迥然不同,只是忒以自负了。” 白云舒卷,金风送爽,长孙骥已渡江循长江南岸官道北上金陵,只见千里澄江如练,浩波粼粼,风送征帆,极目一片,千山翠簇,万峰落红,绚丽蔚然。 长孙骥振步疾走,衣袂飘飞,丽日中天之际,已自赶到铜官城外三十里处,道上商贾小贩,肩挑手挽,不绝如缕,不时来回奔驰数匹快马,蹄声雷奔,卷起漫天黄尘,滚滚腾腾。 骑上人大都劲装捷服,身怀兵刃,意态轩昂之彪形武林人物。 长孙骥心中微惊道:“官道这多武林人物频现,不要是“三阴秀才” 等两人手下的侦骑。” 自已将“月魄剑”悬插背上,虽然用蓝布裹住,仍难躲过明眼人,心中极为惴惴不安。 幸骑上人均是有眼如盲,虽曾瞥见长孙骥背上长剑,却万万不曾料到,长孙骥敢如此大胆孤身上路,竟予错过。 长孙骥将脚程放慢下来,衣带轻飞,直似一儒雅少年书生。 约算一盏热茶时候过去,身后骤听蹄声响亮,车声辚辚。 长孙骥四面一望,只见尘雾-漫中,三名镖师飞马驰来,后面尚跟着数十辆镖车,不过这些镖车均是由健骑系牵,骑上端坐镖夥,这分明有异。 眨眼已奔至近前不足十丈之内,忽然镖车之后,又抄过来十数骑人马,当先一名黑衣老者抄越镖师身前,竟圈了回来,拦阻去路大声喝叱道:“停住!” 三名镖师满面惊容勒住坐骑,只见一面如重枣,粗眉大眼的镖师坐在骑上,冲着那黑衣老者一抱拳笑道:“恕在下罗炳乾眼生,不知当家在何处安山立窑?在下奉命押运十万饷银,限期交到,当家稍一抬手,在下日后必当补报。” 那黑衣老者目光炯炯,瞟瞟镖车两眼,微笑道:“不敢,老朽吴-,拦阻镖车实非得已,不过尊驾大可放心,老朽只为查访失物而来,只要镖车内无该项失物,便可放行。” 罗炳乾只忖不出吴-是何来历?大江南北有数人物中,偏偏就没有吴-姓名,却见吴-眼内精光慑人,分明是一内外兼修好手,不易招惹。 於是哈哈爽朗一笑,道:“原来是吴当家,只不知吴当家遗失何物?竟照顾到芜湖咱们“通源镖局”身上,想这数辆镖车均经官府火漆箴封,未必有吴当家失物在内。” 长孙骥遥遥听见,就知是为着“月魄剑”想不到“通源镖局”形迹惹疑,竟李代桃僵做了替身,自己装做若无其事般,前迈了数步,趁着他们不注意时,闪在路旁一棵大树之后。 这是吴-冷哼了声,沉声道:“老朽非瞧明白不可,绝不短少一分饷银,罗老师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惧怕?”说着,用手一扬,虚空拍出。 头一辆镖车距吴-远在三丈开外,只见“咚”的一声巨响,登时镖车四分五裂,雪花花的官宝“哗啦啦”散了满地,阳光映照下,耀目炫眼。 “通源镖局”三位镖师,露出骇容,眼见吴-这手劈空掌力,端的造诣精绝,如若动手拚搏,不啻螳臂挡车。 只见罗炳乾三人呆若木鸡,楞在那儿,眼内充满愤怒、惊骇之色。 长孙骥觑眼望见,也不由吃了一惊! 正当吴-抬手向第二辆镖车虚空拍下之际,蓦然,一声厉啸传来。 吴-不禁一怔,出手缓得一缓。 啸声来势奇快无伦,高亢刺耳,令人心惊肉颤,直似划破云空、陨星破天。 只见风砂-漫中,现出一条极长身影急疾扑来,随吴-前来十数骑上黑衣劲装大汉,顿时被这扑来长人一举手,悉数颓然倒在骑下,声均未出,密麻一片。 吴-勃然变色,腾身激飞,迎着飞来长影劈出两掌。 一声平地旱雷,蓬蓬巨响,砂石澈漩半空,只听得吴-闷哼了声,被震倒飞出去两步。 那条长影也肩头晃了晃,定下身来,尘砂慢慢落定,显出一个银发披肩,身长九尺,长相无比狞恶,双目内陷,露出蓝光闪闪,逼视着吴-怪笑道:“吴-,你胆敢在江南地面逞凶做恶?太狂妄无忌了,留你一命,回报那穷酸,失物本是老夫之物,叫他死了这条心,害死盟弟之仇,将来一并结算。” 这怪人正是昨晚在迎江寺内,长孙骥所见的武夷二怪之一“银发无常”范异。 他探出“三阴秀才”等人,亦未将“月魄剑”得了手去,亦暗暗密谋将“三阴秀才”等人除去,反正“月魄剑”非要得手不可。 这时吴-被震逆荡气血渐平,闻言冷笑一声,道:“范异,你休仗武夷二怪之名,可吓不到我吴某,江南又非你姓范的江南,任谁都能走得,你有本领胜得我吴-,还怕霍师兄不会找你么?”说着,两臂反手一扬,肩头即掣出两柄奇形兵刃。 只见吴-手中乃是两柄二面开锋,中间凸起,凸脊处一条弧槽,前端堑平,若三-锏,可又较三-锏长,由柄至尖,长四尺二寸,名谓二仪双合刃。 范异见他掣出这对外门兵刃,外形毫无特异之处,却心料内必藏有阴毒暗器,暗中警觉戒备。 这吴-身为“三阴秀才”霍天奎师弟,师兄弟二人,都是一身阴毒武功,别走蹊径,这对外门兵刃,少有露用,故武林知他的人,亦不知这兵刃有何异处?今日吴-知“银发无常”范异,是生平劲敌,故而取出。 但见吴-两足一踹,人如闪电疾飞扑来,身还悬在空中,手中两刃迅快探臂抖出,幻出扇形刃影,推向范异胸前重穴。 “银发无常”范异怪笑一声,双掌一上一下若戟,分向划去,锐音生啸,手法凌厉,有心将吴-手中两柄奇形兵刃拨飞。 就在这弹指闪电的一刹那,随听铮然微响,只见吴-手中两刃刃端猛伸出一尺长短刃尖。 范异双掌可慢了一分,悚然一惊,及时收胸凹腹,疾晃后退三尺,但胸衣之上,却已显出两个拇指大小穿孔。 “银发无常”范异面色一变,愈形狰狞,双掌平胸逼去,眼泛杀机。 吴-一招得手,跟着又是两刃抖出,但只觉范异体外被一种无形劲气挡起,两刃刺上,如中韧幕,身腕一软,自身发出真力立即卸於无形,这才知道武夷二怪果然名非-致;心中微生凛骇,倏撤双腕,嗖地“鹤振羽”两臂扩张,拔起数丈高下,突化“龙飞九天”之势,半空一个盘旋,将“银发无常”范异全罩在他那攻势之下。 他其间的动作,可说是飞快绝伦,瞬眼即成,看得长孙骥暗叫惭愧,看来武林尽多奇异之士,似自己一点微末技艺,难登大雅。 范异只睁着两只怪眼,屹立在秋风萧瑟中,似一具巨灵木塑泥偶,目睹吴-在半空那种神巧玄妙身法,狞恶面色中却流露出无比的轻视。 忽闻吴-一声厉喝道:“范异,纳命来!” 刃随声出,卷起一片金轮,飞扑而下,一片阴柔气劲凌空罩落,令范异无论遁到何方,这金轮气劲如影随形而至,非出手硬接不可。 “银发无常”范异虽觉吴-这种打法,显然有异寻常,可瞧不出有何杀手所在?自恃功力,身形一挫倏又一拱,双掌迎空推出,劲气狂飚呼啸而上。 两股刚柔气劲一触“喀登”一声微响,只见吴-阴柔气劲之后,那片漩成金轮内,迸射出无数银芝针雨,似一座伞形激洒而下。 忽听范异厉啸一声,身形冲起,迅快绝伦,冲破吴-手中两刃漩出金轮光幕。 身在半空的吴-万想不到范异不退反进,蹈险出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巨灵手掌,突破光幕,飞快无比地往内一圈,自己右腕竟被扣住…… 两条人影飞坠而下…… 秋月映照之下,只见范异披肩长发内,以及一袭宽大长衫上,缀满无数银针,闪烁耀目。 吴-被范异扣住右腕,只觉痛澈骨髓,全身——,几乎哼出声来,他不愿当着“通源镖局”镖师面前坍自己的台,强行忍住,面容惨厉地冷笑道:“你已为吴某“-毒神针”所伤,一个时辰以后,全身骨节即将乾缩,行动不灵,如同废物,你如不信,可自行试运真气,看看吴某说话有无虚假?” 范异嘴角微微一动,暗道:“我这护身劲气一出,任对方有何毒技,难侵入体内分亳,难道……?” 心念一动,於是暗运真气运行体内,也不知是为吴-虚声所慑,抑属实情,竟感到四肢百骸分外不舒服,骨节剥剥发出微音,不禁面色立变,怪笑喝道:“老朽倘真个为你所算,也好,尚有一个垫背的,岂不是妙极?”说着五指一紧,只见吴-浑身颠抖不止。 忽然一阵狂风激起,-天尘砂中落叶漩飞;这风势来得忒此奇异,只在官道上卷起,四外均无异状,宛若羊角旋风,生得快,也消失得疾。 风势一定,尘埃渐清,只见在范异、吴-身前多出两人,一为中年文士,星目胆鼻,颔下三绺黑-,穿一身宝蓝色茧绸长衫,袍角微微飘动,面上微微含笑。 在这丰神俊逸文士之后,立着一个红衣少女,艳光照人,此刻的她粉脸凝霜,两只雪藕似的皓腕,不时掠理着两鬓吹乱的青丝。 长孙骥先前为范异、吴-闪电搏击,瞧得入神,此时一见红衣少女,不禁有点魂不守舍,皆因红衣少女这对眼神,面貌与燕玲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连身材均异常肖似,如非嘴角有点忝米大小一点红痣,几乎惊叫出口…… 这时,那中年文士及红衣少女一现身“通源镖局”的镖师镖夥面有惊容,纷纷落骑,垂手而立,罗炳乾率着两位镖师跨前了一步,躬腰施礼道:“不知……”那中年文士闻言用手一挥。 罗炳乾倏然止口,与同伴两人退回了一步,立着乘骑之侧,神色恭敬无比。 长孙骥看在眼里,不由大为惊异,心想:“这中年文士好大的气派,但不知是何人?” 只见中年文士一双冷电逼人双眼,凝视在范异、吴-两人面上。 吴-此刻在痛极神昏中,暗自咬牙强运真气,图垂死之前做最后挣扎,对身外之事亳不理会。 “银发无常”范异也漠然无视於中年文士与红衣少女。 中年文士暗哼了一声,已把两人情况看在眼里,一抬腕,掌心微微一扬。 但见范异、吴-两人霍地分开,如中蛇-般,范异神色立变,目光满含怨毒,炯炯视在中年文士面上。 中年文士含笑说道:“两位虽不把我“凌霄书生”鄂逸云放在眼中,鄂某仍然将两位当做知己朋友看待。”说着两道冷电般眼神,凝注在吴-面上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尊驾何不取出解药来?” 吴-、范异一听,面前中年文士自称“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这鄂逸云是武林三老内之“雪谷鹰叟”的师弟,一身武学超凡入圣,只是他家中富有,厌恶江湖浪荡生涯,与其妹“霓裳玉女” 鄂逸兰,隐居在铜官山侧,山明水秀之“漱碧山庄”可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人物,均对他恭谨异常,隐然盟主身份,得他片言无不遵从。 树的名,人的影,范异、吴-二人不由目光一凛,他们耳中可真听见鄂逸云这么一号大名,却未料及鄂逸云竟是如此年轻? 吴-随在“三阴秀才”霍天奎身侧,规划一切诡谋,甚少露面江湖,此刻也为“凌霄书生”此来而震惊,而且暗暗感德。於是伸手掏出一只小瓶,倾出三颗黑色小丸递交鄂逸云掌中。 鄂逸云接过,面色一沉道:“这种歹毒暗器,尊驾今后还是少用为好。”字字有若金石,铿锵有声,深沉严厉。 吴-这大年纪,不由面色一红,心中微微有气,不自禁地平视了他一眼,目光相触之下,只觉鄂逸云眼神有如利刃寒电,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鄂逸云先前来时,面上所带出春风笑意尽情消失,一脸寒霜而又冷漠之色,掌心托着三粒药丸,微微向前一送,说道:“范老师,何不取去服下,还要我鄂某喂你不成?” 范异心中殊是激荡气愤,只觉逆血上涌,但此时又发作不出,心想:“一俟我将解药服下,哼哼……那时,你自会知道我“银发无常”的厉害。”跨前一步,将三颗黑色丸药接过,一口服下。 鄂逸云似乎看穿范异心意,竟微笑道:“久闻武夷二奇,望重海内,功力独步武林,鄂某只恨无缘拜见,今天乍睹范老师,就被范老师风范所吸引,想必另一位更是紫芸眉宇了。”说罢,朗声长笑。 这一番亦谐亦庄的言词,令范异眉目乱轩,又不便发作,索兴闭上双眼,装做行功逼毒模样。 “霓裳玉女”鄂逸兰被其兄说的话,引得抿嘴格格娇笑,神态甚是迷人。 长孙骥藏身树后,眼神从未离开过鄂逸云、鄂逸兰兄妹身上,他为鄂逸云这种忽冷忽热,时怒时笑的神态,暗觉奇异,心说:“这鄂逸云一举一动,无不是暗含权诈之术,将对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看来,此人十分可怕,只不知是何来历?连“银发无常”范异这么厉害的魔头,都得对他畏惧,可见此人大不寻常。” 眼见“霓裳玉女”鄂逸兰娇媚笑态,令他忆起爱若刻骨的娇妻燕玲,不禁痴痴入迷。 这时鄂逸云目光忽又落在道上一片散乱官银上,掠了一眼,望着罗炳乾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可否为我鄂某一说。” 罗炳乾忙欠身笑道:“在下奉命押运十万官银至芜湖,不想遇上这位吴大侠,说是遗失甚么物件,疑藏於镖车之内,在下问他遗失何物偏又不说,竟用劈空掌力震开镖车,之后范大侠及时赶到,说吴大侠所述失物本是他的,两人争执不下,引起搏斗。” 鄂逸云冷哼了声,转而对吴-道:“不管你失物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勒持官银,形同叛逆,武林人物也难逃王法之下……这些鄂某本管不着,不过吴大侠遗失之物,定是珍贵怀宝,可容鄂某一听么?失物但在鄂、皖、苏三省之内,鄂某自有办法奉还。” 吴-老脸不禁发热,双手抱拳一躬道:“此物干系非小,恕吴某不便说出,鄂庄主日后即知,吴某身感鄂庄主援手大德,容后图报。” 说着,急如闪电般转身向后跃去。 吴-才出得两丈远近,眼前忽觉一花,只见鄂逸云面色森冷地立在自己身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鄂逸云抬手一挥,冷冷叱道:“回去,你岂不知鄂某规矩。” 吴-立感奇猛无比的劲气劈面涌来,暗自脚下一沉,展出千斤坠身法,哪知不硬抗还好,那股气劲益发加强,竟自制止不住身形“蹬蹬蹬”往后退出去十数步,无巧不巧地稳不住,一跤坐在原立身之处,不差分毫。 这时,鄂逸云闪电般腾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吴-身前,含笑扶起,道:“鄂某为着江湖道义关系,不得不如此,倘若传扬出去,说鄂某目睹此事,竟不闻不问,日后鄂某还有何颜面立足於武林?适才情急出手略重,还望恕罪。” 吴-一脸火赤,目光斜视了范异一眼,见范异一脸讪笑神情,不禁惭愧欲死,暗暗骂道:“我不叫你葬身无地,也算不得毒-之名。” 目光恰一接触鄂逸云两道冷芒,不禁又是一个寒颤,说道:“吴某不过奉命追寻一柄宝剑而来。” 鄂逸云声色俱厉地问道:“奉何人之命?甚么宝剑?” 这声音刺入耳鼓,嗡嗡做响,显然内功已达化境。 吴-神色大变,嗫嚅说道:“吴某是奉师兄霍天奎之命,至於这柄宝剑的来历名称,恕吴某不知,但是范老师对这宝剑的来龙去脉,却比吴某知道清楚得多。” 一言未了,只见“银发无常”范异双足一点,振臂向道旁窜去,快逾电闪,回首打出三影银弹,飞到中途,波波脆响,展成一片-漫云雾,隐蔽逝去的身形。 “凌霄书生”兄妹屹立不动,目蕴冷笑。 突然,一声长啸在长孙骥掩身树上发出,一条快如鹰隼的身影迎着“银发无常”范异撞去。 只听得范异一声闷哼,两条身形急坠落地,却见一驼背老者两手扣着范异“肩井穴”。 范异面色狰狞,苍白,那驼背老者倏然飞指在范异身后点了一指,范异突然倒地。 驼背老者望着鄂逸云妹笑道:“老奴一步来迟,险被这-逸去,道上风寒,过显形迹,何不带回山庄讯问。” 鄂逸云这时似是在沉思甚么,对驼背老者说话,浑如不闻。 官道上一片沉静,秋风落叶,大江浩波接天,云帆飞驶,长空人雁阵鸣。这驼背老者一出手就将“银发无常”范异制住,众人心中均不禁骇然! 尤其是吴-更是悔恨难受,走又不能,不走又不是,似落汤鸡般觳觫立在那里。 长孙骥一阵渺小,失望的感觉,齐都涌上心头,自己在恩师天悟上人前孜孜苦学数年,原以为一身所学虽不能说之造诣精深,但指望报兄仇绰绰有余,不料才出江湖不久,目睹奇人怪-那种身手,才知自身渺小得毫不足道,不禁微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自卑的念头,自卑是一种束缚,遇事怯懦,羞涩,纵有盖世的才华,一有此念在胸中做祟,一丝智慧均无从发挥,宛如无所做为的人。 长孙骥一念至此,不由满腔雄心顿失,茫然久之…… 继而暗中一惊,忖道:“这驼背老者存身树上,一定发觉自己在此,方才是为阻截范异,才将自己暂放过一边,稍时他忆起自己,岂不要束手被擒,到手的“月魄剑”亦将夺去。” 想至此,不由冷汗如雨,急望坡上树干丛密处,伏身闪去。 这时“霓裳玉女”鄂逸兰,对“凌霄书生”嫣然一笑道:“哥哥,你在想甚么,伏大叔在对你说话呢?” 鄂逸云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道:“我早听见了,也好,将他押回庄去讯问,我想“三阴秀才”既不把我“凌霄书生”放在眼里,我们家居已久,渐已生厌,不妨松动松动筋骨,令他们不敢小觑江南道上人物。” “霓裳玉女”鄂逸兰含笑点点头。这时驼背老者撮口一声唿哨,音锐响亮,缭绕云空,道旁枫叶簌簌飘落纷飞。 忽闻官道上蹄声响亮,刹那间尘埃大起,只见一团黄雾中驰来四骑黑衣劲装武师,一至近前驼背老者用目示意了一眼。 立时一黑衣武师疾伸猿背,将吴-、范异挟上,四骑拨转头,又复如飞驰去。 驼背老者又向鄂逸兰附耳密言了数句,鄂逸兰秀眉一耸,面现笑容,一对黑白分明双眼,向长孙骥藏身方向望了望。 长孙骥不禁大惊,顿时手心沁汗,这时,他可不敢闪避掠走了,怕带出声音,他知这些武林好手,耳目极其聪灵,深恐弄巧成拙,只有默祝他们早点离去。 遥遥望见鄂逸兰对驼背老者嘴唇动了一动…… 驼背老者一点头,只见他们两人同时斜斜跃起,飞云驰电般向长孙骥原藏身之树前落下。 长孙骥不由浑身泛上一阵无名紧张,气血浮涌,鄂逸兰在树旁微微察视了一阵,有意无意地目光望在长孙骥藏身的密林中,随即嫣然一笑,低声与驼背老者说了几句,神情妩媚无比。 两人又一鹤冲天而起,往官道中泻落,与“凌霄书生”振步如飞离去。 长孙骥在鄂逸兰用眼望着自己藏身的密林中时,不禁倒捏一把冷汗,右手已抚着“月魄剑”柄,万一他们寻至,即出剑奇袭,此刻见他们离去,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后,沿着官道走去。 黄昏日落之际,长孙骥已踏入铜官县城,他此时腹如雷鸣,无暇浏览市里行人,迳自踏入一家望江居酒楼。 店夥引入楼上,在一傍窗临江的座位坐下,长孙骥点了几样菜后,就别面赏览长江景色。 店夥用眼凝视长孙骥肩头蓝布包裹的“月魄剑”一眼,面露惊喜之色,急急迈步往楼下跨落。 长孙骥目睹大江日落,涌现金鳞万点,江岸樯橹连座,波心云帆片片,不禁心旷神怡,哪会察觉身旁店夥面色有异? 渐渐寒日西下,暮霭兴起,霄色冷光,水浸碧天,江心客帆真似高挂云际,遥望对江蓼屿狄花,掩映竹篱舍,江风扑面拂衣生寒,目中朦胧转浓,长孙骥怅望倚居酒楼,一股离愁落寞心绪涌上胸头。 这时店夥已将酒菜送上,他独自低头饮酌。 迎江居楼上楼下已上了九成座,一片哗笑声,长孙骥心想:“这迎江居酒菜做得十分可口,难怪食客趋之若鹜,恐怕稍时难免有向隅者。” 忖念之际,忽由楼下踏上一面目可憎老者,只见他停在楼口,一对流光四射的鼠眼,向整座楼面一扫,扫在长孙骥座头上顿住。 店夥随在他的身后,哈腰笑道:“那边靠壁还空着一副座头,你老就请吧。” 老者毫不理会,迳自往长孙骥的座上走去,在长孙骥对面一屁股坐下。 长孙骥不禁心内有气,明明店夥说是还有一副座头,偏偏要挤在自己一处,这不是存心找麻烦么?心内虽如此想,但他毕竟年轻面嫩,目光一垂,拈箸取食,只当没有这个人。 只听老者打着一口蓝青宫话,招呼店夥道:“店夥,照桌面上的酒菜再送上一份,我老人家也懒得费神点了,要快,瞧人家吃满不是味,喉中快爬出馋虫啦。” 长孙骥忖道:“此人不但面目可憎,而且说话也讨厌极了。”望也不望他一眼,举杯沾唇就饮,别面望着窗外江心渔火明灭。 哪知道老者竟不放过他,耳畔只听他道:“喂……听说这家迎江居酒菜脍炙人口,到底好是不好呀?” 长孙骥明知他是问自己,竟装做无闻,那老者又重说了一遍,最后又加说了一句道:“你莫非得了耳聋病吗?” 长孙骥再也不好意思不理会,回过面来,见老者一头发-凌乱,脑袋耸在桌中心,瞪着眼待自己回答。 他不禁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道:“不好吃。”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好吃,你怎会来的?” 长孙骥不禁气往上撞,手中双箸重重往桌上一放“啪——”地一声大响,汤汁溅飞四射,怒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尽自唠叨则甚? 真是岂有此理” 那面目可憎的老者被汤汁溅射得满面都是,闻言不禁狞声喝道:“好哇,你这小娃,给你脸不要脸,江湖上你问问看,我老人家几曾对人如此好颜色?嘿……你还敢张牙舞爪顶撞我老人家?休看你身背长剑,会两下子,在我老人家眼前可不稀罕。” 楼上顿时鸦雀无声,众食客齐皆投目惊视,胆小的逡巡溜下楼去。 长孙骥哼了一声,沉下脸来道:“谁又稀罕你?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无耻的人。”说罢拂袖立起,欲待离去。 那老者忽然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站住!”说时手一扬,迅快地向长孙骥肩上抓来。 长孙骥本能的向左一闪,堪堪脱除锐利指风之外,剑眉一掀,大怒道:“你这老头真是惹厌,再要如此,莫怪我要不客气了?” 老者充耳不闻,哈哈一声大笑,两手一前一后如飞而至,抓向部位不离那“月魄剑”。 长孙骥不禁大吃一惊!自己曲意忍气,即是为着“月魄剑”心虚所致,此刻,这面目可憎的老者三次出手,都是意在此剑,大概他是有意而来,怎么消息竟传播得如此快?又怎么知道自己侥-获取?这是一个难以理解的谜。按说“三阴秀才”等人倘急於寻觅“月魄剑”的下落,也不至於要如此张扬。 他一面忖想着,一面身形左右连连挪移闪避,酒楼地方逼仄,放不开手脚,他急於脱身,双眼向外摆射。 老者似乎看出他心意,阴诡地一笑道:“我老人家就是看中你身后长剑而来,若不令我老人家开开眼界,岂能容你溜走?”说着又是手出如风地抓到。 长孙骥知这时是不易脱身了,闻言不由气愤填膺,心中暗忖:“今日若不叫你吃吃苦头,你还不知道少爷厉害?”想着,老者双手跟着即将抓向他的肩头。 长孙骥冷笑一声,两足一滑,竟错开了老者迎面双手,蓦地三指拿张,直往老者未及撤回的左腕脉门扣去。 这老者三、四次均让长孙骥闪闪开去,不由暗暗诧奇还只以为这少年人仅恃灵巧身法,并无甚么真才实学;但此刻一见三指欺风追电地向脉门扣来,一时分辨不出他用甚么手法?却知道了这少年厉害,不是易与之辈,吓得左腕飞快地往回一抽,虽然如此,腕脉仍被指风扫着一点,只觉一阵微麻…… 惊魂之下,老者不由退后一步,双肩激动,一阵乱轩,长孙骥正待奚落那老者数句…… 突闻一个似曾熟稔的声音道:“蓝全,你胆量真不小,竟然在铜官城中搅起是非来了?” 长孙骥抬目一瞧,不知何时“凌霄书生”鄂逸云面寒似水,望着那面目可憎老者。 “霓裳玉女”鄂逸兰,则妙目凝视着自己,一张欺霜压雪的粉脸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长孙骥不禁面上一热,忙将视线移在这名叫蓝全的老者身上。 但见蓝全面色微微一变,冷笑道:“鄂庄主,你也太以恃势凌人了,蓝某又未侵犯贵庄手下,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鄂逸云立时朗声大笑,良久笑完,面色倏又一沉说道:“就是看在你未犯鄂某禁例,不然还有这么客气,早断去一手一脚了……不过,你说话如此无礼,该囚禁三天,以示薄惩。” 说着,气度安详地缓缓走前。因为楼口被他兄妹堵住,食客们欲走无路,只好挤在临窗的楼角。 此刻鄂逸云虽然似若无其事般,一步一步向蓝全身前走去,但蓝全却面部肌肉扭曲,紧张无比,两手微张蓄势迎袭。 一片死寂,鄂逸云每一个脚步带出微音,无不令人心-猛张…… 突然,食客中忽传出一声冷笑道:“好一幕双簧的趣剧,想人家身后那一支长剑,也犯不着用上如此狡诈心机呀。” 长孙骥闻言心中一动,投目在食客中,寻出那发话的人,只见是一器宇轩昂,朗目玉面,二十四、五年岁的武生公子。 他听出话中有话,急忙眼望了鄂逸云、蓝全一眼,果然他们均现愕然之容,这惊愕之色虽如闪电一瞥而逝,但他却瞧得极为清楚,心中立时恍然,心想:“这时不趁着他们僵着时离去,再要走可来不及了。” 心念一动,嗖地穿窗而出,双足急踹,宛如大鹏展翅般,掠越城垣,望那渔火明灭的江岸上落去,耳旁犹耳望江居酒楼中食客惊呼声…… 长孙骥一落足江岸,即施展上乘轻功,拔足狂奔,循着江岸向金陵方向驰去。 他不敢在官道上疾走,他此时已猜到“凌霄书生”鄂逸云兄妹,在皖境有着极大的势力,深恐为其眼线发觉,遂取道傍官道不远的山陵中疾走。 天边已现出下弦月,散发寒澈而又迷-的光辉,疏星举挂天际,也是一样迷-,闪烁…… 长孙骥足不择径,只在榛莽密林中疾奔,夜风甚劲,一袭长衫被荆棘勾破了十数处。 他一面疾奔着,心中不住地在想:“无怪人称江湖途中,飞波险-,果然一点不错……那“凌霄书生”鄂逸云,在武林中既有偌大的名望,竟用出如此阴谲狡诈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既而转念道:“这也难怪他,以他这份声誉,怎好意思向自己硬行劫夺,传扬出去,岂不是贻人笑柄?不然白日在官道中,以驼背老者那份身手,向自己夺剑如同探囊取物……” “无论“凌霄书生”鄂逸云,动机是好是歹,使出这般卑鄙手腕,均有失大丈夫英雄行径。” 随即发出一声下意识的顿笑,自语道:“若不是那武生公子一言提醒,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遂又担心武生公子安危,若是“凌霄书生”鄂逸云气量狭仄,恼羞成怒,那就不堪设想…… 他心中惴惴不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眼中隐隐现出武生公子被鄂逸云酷刑的拷打惨状;但这又有何法可想,忧虑之念萦转於怀,良久才息。 他脑中又倏浮“霓裳玉女”鄂逸兰俏丽的脸庞,忖道:“她为甚么竟如此肖似燕玲?真如一母孪生,举动、说话、面貌、身材,无一不像,天下竟有此奇事?”他不由想念柔媚刻骨的燕玲。 天河云淡星稀,夜风俊寒,林中昏茫萧索,胸中又说不出离愁惆怅…… 月上中天之际,他不知奔出多少里,身上微微带汗,不由放缓脚步,慢慢走着。 正走之际,右侧林中忽“唰!”地一响,昏茫月色中,只见一长条黑影迎面飞窜而来,来势绝快,那黑影眼看就要扑到身上,突又一顿,急往左侧飞掠。 这情形分明不寻常,但事起仓猝,大惊之下,长孙骥无暇细想,竟展出“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招“月坠星沉”狂飚乍出…… 只听着呱的一声怪鸣,那条黑影凌空“叭嗒”坠落在地,刚猛掌力余威波及四外林木,一片断折声连珠发出“轰隆”“哗啦”不绝於耳,枝叶溅飞,尘雾漫扬,於是,本已昏茫的月色更迷-了。 尘雾半晌澄静,长孙骥走将过去,细察击毙於手下的是何物?一瞧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却是一条细鳞朱腹毒蟒,从头至尾,足有两丈,中腰一段被自己掌力击成糜腐。 他不由目注在毒蟒身上,沉思方才情形,明明这毒蟒向自身飞扑而来,眼见就要横到,突又变向转侧飞去,这情状甚是不解? 假如他不变向的话,在自己不及防避中,必然惨遭-的毒吻,其中必有缘故?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他在极端惶惑中,猛触灵机,暗道:“莫不是我身怀那颗在“月魄剑”柄上所嵌的“骊珠”有驱邪退毒之异?” 想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入怀,取出那粒“骊珠”。 珠一出体外,登时夺目寒光耀起,光华耀天,四外青光——,掩映一片,原已昏茫的寒月,更形黯然失色。 他慌忙手掌合拢握住,蔽住珠光,只感一缕凉气由掌心脉孔钻入,飞速遍体流转,四肢百骸无不舒透已极,不由暗忖道:“难道此珠有助长功力之能么?” 微一动念,立即盘膝坐下,行那天悟上人所授之“小诸天心法”。 只觉气运周天后,血行猛攻体内太阳少阴任督二脉,浑身肌肉都起跳跃之势,十分难耐。 他暗暗惊喜“骊珠”有此奇异能力?无怪“三阴秀才”等人莫不生心攘为己有,於是他更澄心静虑,由气血自然流转…… 半个时辰过去,脑中起了一声猛震,血行突变柔缓,他知任、督二脉已通,功力无异增加一倍,欣喜之余,忙将“骊珠”紧藏贴身袋内。 抬头一望,月隐西云,天在三、四鼓交接之时,寒空仅少数疏星明灭,林风轻啸,凋叶一片片地飘沾肩头,耳旁只闻秋虫悲鸣声,眼前黑沉沉地一片,显得极-冷肃杀。 他决意天明时再走,就在这林中打坐,须臾,他在绮念纷迭中垂眉睡去。 他竟睡得这么安详,连体外侵袭的秋风落叶,浑如不觉,林中突闪出一条黑影,到达他身前望了望他的睡状,轻轻地摇了摇首,又飞隐林内。 露重霜浓,似牛毛细雨般,纷纷降落大地,一分一分地将树叶,丛草……染成白色,由浅入深…… 第十章 彩衣八卦 绝壑惊魂 胭脂井畔 几成千古 长孙骥由沉睡中清醒,双眼尚未睁开,耳中只听得喝叱之声,心中一惊,双目急启,阳光穿林而入,耀眼欲眩,只见林外一块旷地上,立了五、六人,气势汹汹,相对喝骂。 他定睛一瞧,不禁大为惊异—— 原来六人中竟有昨晚在迎江居,片言提醒他的黑衣武生公子,好似他一人敌对五人之势。 五人内有一银发如霜的老妪,身持一根晶亮的铜棍,一对眸子冷光四射,其余四人均是浓眉暴目,生相狞恶的大汉。 只听银发老妪沉喝道:“武林之中无不知道老身“六指仙姥”最是讲理,白云飞,你为何杀死我那义子?你只要说出他确有取死之道,老身便可轻轻放过你。” 那武生公子毫不在乎,一副悠闲之状笑道:“你那义子-花,被在下无意撞见,他竟不知进退,向在下施展辣手,在下一时收手不及,故而……” 话犹未了“六指仙姥”一声大喝道:“胡说,老身义子性暴刚烈,倒是深知,只是未听说过他性喜渔色。” 白云飞一声朗笑道:“食色性也,忝为男身,未闻无有不好色之人,只是心有分寸之别,你那义子总不成将他贪淫好色,也吐入你的耳中么?” “六指仙姥”闻言一怔,心中自是信了几分。 立在一旁的一个大汉大叫道:“师父,你别信这姓白小子满嘴胡言,少山主死前数天,徒儿等一直相随在旁,分明是意图狡赖。”说时,一掌向白云飞迎面劈来,跟着一脚飞踢而出。 这一掌、一脚攻势凌厉而又诧异无比。长孙骥不由暗惊道:“看不出这大汉竟有如此高的身手,一师之下无大差别,眼前众寡悬殊,白云飞纵然功力再高,也双掌难敌四手。”心下不由岌岌替白云飞担心。 白云飞满脸含笑,不闪不避,视若无睹,待到掌腿攻到近前,才向左一挪,右手两指向来掌一托,右腿迅捷无伦地向上一提,急如闪电地右弧踹下。 无巧不巧地踩在大汉来腿膝盖骨上,白云飞足心往下一沉,只听得一声惨-,跟着腿骨折断之声传出,但见那大汉“啪嗒”倒地,一腿全部断折,鲜血喷出如雨,只在草地上乱滚,面色惨厉,-叫如牛。 两人都是巧快身手,但白云飞棋高一着,闪电之间,即将大汉制伤,瞧得长孙骥不由暗暗点头,尤其对白云飞悠闲从容神态,大为折服。 这时“六指仙姥”满头银发戟张,神情激动,大喝道:“当着老身面前,竟敢施展毒手,可见老身义子,也是心狠恶毒下毙命。”说时,手中铜棍横劈过来,一片狂涌劲风拦腰纵到。 白云飞轻巧地望上一跃,闪在一旁,双手连挥道:“慢来,慢来…… “六指仙姥”你方才也曾见到,是谁先出手的,总不成叫在下束手待毙吧?” “六指仙姥”面容狰狞,大喝道:“你难道不会让开么?” 说着又是一棍“风卷云涌”打出,只见银芒劲风如潮,密密层层从白云飞身前卷来,眨眼间,已将白云飞身罩入棍潮之中。 长孙骥眼见白云飞只在一片狂啸劲风银浪中,来回纵跃,根本递不出一掌出去,不由心中大是焦急。 这时其余四大汉,已将断臂同伴止血包-好,纷纷扑前,联臂殴攻白云飞。 长孙骥见势已危急,正待跃出林中助拳,蓦然…… 对面林中忽传出清朗话声:“阿弥陀佛,难以预料华山一棍“六指仙姥”竟会以强凌弱,以众压寡的手段,小佛爷实在看不惯。”林中迅捷无伦地飞出一条人影,凌空双掌抖腕就向银浪中打去。 “六指仙姥”飞出左掌,向来人打去,长孙骥看得极清楚“六指仙姥”飞出左掌,赫然多出一个手指,掌心靛黑如墨,分明是一种绝毒掌力。 只听呛啷啷一串急响,棍势散乱,来人右手大袖一挥,竟将“六指仙姥”毒掌拦开。 白云飞趁机一跃而出,飞掌踢腿,将围攻的四大汉迫退;阵势一收,场中多出一个生相诙谐,方面大耳的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嘻嘻瞅着“六指仙姥”直笑。 “六指仙姥”一见小和尚,不由面色一变,怒目喝道:“华山与少林素不相犯,慧性,你是在向华山无故生事寻非了?” 小和尚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小佛爷只是看不惯“六指仙姥”这种卑劣之行,慈悲为怀,才予出手。” “六指仙姥”哼了声说道:“老身若不是念在与你师兄慧明一段交情,否则,就要将你立毙掌下。” 小和尚噗地一笑,道:“你那“乌-掌”尚制不了小佛爷死命,小和尚师兄与你本无交情,试想,小佛爷师兄身居少林掌门,德行高深,四大皆空,五尘不染的人,怎么会与你纠丝攀-?” 一语双关,妙绝诙谐,长孙骥不由笑出声来。 “六指仙姥”听得小和尚信口雌黄,不由老脸羞得通红,可又还不出理来,忽听得林中发出笑声,藉机发作大喝道:“甚么人讥笑老身?” 腾身一跃,飞杖劈向林内。长孙骥眼见白云飞、慧性两人均是见义勇为,披肝沥胆的英侠,自己则畏首畏尾,羞赧之念顿生,不由雄心大发,眼见“六指仙姥”飞向林内,忖道:“我若不叫你知道厉害,岂不辱没恩师天悟上人名号?” “蓬”的一掌劈出,气潮山涌,迎着“六指仙姥”身形杖势卷去。 闷哼声中,只见“六指仙姥”随着断枝折木震飞出去,身一坠下,急向四名大汉一招手,如飞驰去,转瞬,数人已杳入起伏冈陵中。 白云飞纵声大笑,面向林中道:“阁下你精湛的掌力,何不请出一见。” 长孙骥应声掠出林外,朝白云飞拱手称谢道:“昨晚若非尊兄一语点破,在下几乎落入他们彀中……” 白云飞还礼微笑不语,慧性小和尚一对眸子朝长孙骥凝视了一眼,说道:“檀樾方才林中发掌,直似我佛门中无上降魔掌力,想必令师也是禅门高僧。” 长孙骥耳闻这慧性小和尚,身为少林掌门师弟,年岁虽小,但班辈甚高,无怪其人如此惊人身手,当下微笑道:“确如小大师所说,在下恩师实为一隐世高僧,八年授艺,恩师之名尚无所悉。” 慧性双眼眨了几眨,不声不语。 长孙骥反身朝白云飞道:“在下跃出迎江居后,一路担心尊兄安危,只不知“凌霄书生”后来怎样?想他已是名满江湖的高手,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白云飞道:“他为保持自己声誉关系,故对我相应不理,飞手两招之下,掌伤蓝全后才离去,这当然是遮掩之举,似如此就是极其难得的,在别人是万难做到。”说此随即一笑,道:“阁下说他卑鄙无行,固然是一针见血之词,在他而言是煞费苦心,以他这份名望,还会豪夺出手么?故而才出此下策。” 慧性小和尚听了半天,不知他们在说些甚么,眼一瞪问道:“两位在说甚么,令小和尚蹩得难过,可否说得清楚一点,给小和尚听听?” 白云飞目视着长孙骥微笑。 长孙骥知此事有关武林噩运,稍一不慎传出,即引起弥天浩劫,遂欲言又止,涨得满面通红,神情十分尴尬。 白云飞猜出长孙骥心意为难,便笑道:“兄台不必疑虑,我等均是侠义道中人物,只要紧守口风,谅无多大干系,此事在下多少知得一点,皆因途中遇见“三阴秀才”等人,正在商量派遣爪牙,追索得剑之人,又在望江居目睹兄台神意不属,便料中五、六……其中的详情,仍捉摸不出。” 说此又是一笑,手指着慧性小和尚道:“这位慧性小大师,休看他年幼,一身武学,造诣精绝,为少林百年来根骨秉赋绝乘人才,他日发扬光大少林,非他莫属,人又最热心,兄台但说无妨。” 慧性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天南奇人“洱海渔隐”传人“飞龙剑客”白云飞还会奉承这一套,小僧当受不起。” 长孙骥遂请两人坐下,娓娓道出迎江寺得剑经过。 慧性听后,沉思须臾,双眼一翻,道:““玉虚秘笈”小僧听师兄说过,此为道家练气秘笈,疑奥莫测,即使得手也要花上一甲子工夫,方能有成,人生几何?檀樾无须如此郑重,反正剑在你身,他们痴心枉想仍属徒然,檀樾!你说是也不是?” 长孙骥点点头,道:“小大师所说甚是,在下长孙骥,两位还是直呼贱名为是。” “飞龙剑客”白云飞含有深意地望着长孙骥一笑,长孙骥心中一凛,忖不出他笑中用意。 白云飞道:“昨晚长孙贤弟真人不露相,竟处处避让“长江一蛟”蓝全,令愚兄大为担心,是以一路跟随而来,但目睹长孙贤弟掌毙毒蟒,才看出老弟是个蕴藏不露,身负绝学之人。”说罢一阵朗声大笑。 长孙骥大感骇异,昨晚毙蟒一幕,他竟隐身在旁相护,不禁深深感动。 白云飞又道:“贤弟虽是一身绝学,但毫无江湖阅历,所以贤弟沉睡之时,愚兄不敢稍离,果不其然遇上愚兄大仇“六指仙姥”等人。” 长孙骥面现赧然之色。 慧性急问道:“长孙兄现欲何往?” 长孙骥见两人均是少年英侠,顿生亲近之念,但毫不隐瞒将奉“铁笔生死判”匡超之命,去见“栖霞老人”。 白云飞闻言大笑道:““栖霞老人”虽名列武林三老,但人最怪僻小气,就连他门徒也不过得他所学十之一、二,他那居处异常难觅,你想他吐出王陵墓隧秘密,更属妄想,他立下规矩,凡属求他之人,先须禁得起他那“天-三掌”再须走出他那迷璇竹阵,头一关就通不过。” 长孙骥听了不禁楞住。慧性大叫道:“甚么“天-三掌”?小和尚就要试他一试。” 白云飞微笑道:“长孙贤弟不可灰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姑且一试,好得此事不急,慢慢设法,你我一见如故,愚兄目下还有一事待办,贤弟如不嫌弃,何妨助一臂之力,待得事了,愚兄一定陪往栖霞山一行。” 长孙骥慨然应允,慧性大叫道:“怎么?你们竟要丢下我小和尚么?” 白云飞笑道:“白某求之不得,只是碍难启齿罢了。” 慧性便问白云飞何事待办,白云飞只笑道:“现在暂难告明,到了地头,两位自然明白。” 慧性哼了声道:“你卖关子,到时看我小和尚抽你后腿不。” 秋风劲疾,衰草乱飞,三人衣袂飘拂,在山道上奔驰离去。 三人相语倾心,不久便异常热络,称兄道弟。 长孙骥幼遭兄仇,目睹惨剧,虽身在江湖,却异常厌恶江湖…… 自拜在天悟上人门下,除了习武外,更无别人谈论,无事时,均独自一人登临雁塔,眺望沉思,是以养成沉默寡言的内向性格,且又淡泊名利,但落寞之人最喜友情慰藉,是以他深以得慧性、白云飞等二人为友可喜…… 丽日秋风,白云蓝天,不时几行雁子飞鸣掠过,凋红枫叶片片飞舞,神爽中带着几分-凉滋味。 长孙骥在山脊上飞驰,不时侧望着辽阔长江,千里烟波,风帆处处,水光山色,尽收眼底,不禁目夺神移。 时交正午,深入绝壁危崖,只见山谷转处,忽现出一座半废圮塌小庙。白云飞道:“愚兄身旁藏有一包卤菜,还带了些乾粮,何不在此庙内进食再走如何?” 三人一脚跨入庙内,目光落处,三人均不由同时怔住,原来地上躺了四具-体。 三个均是花甲以外老者,另外一个是无方花信的少妇。死状却是一般,颈骨全折,七孔内溢丝丝黑血,已凝结成疥。 白云飞俯身下去,微一拨视道:“才不过死两个时辰。” 目光掠及一老者-旁,一柄断折锯齿拿刀,立时惊“啊”了一声,道:“岳阳之雄,只不知少妇是谁?” 长孙骥目睹死状之惨,不禁心头浮起八年前长安古道的一幕,忍不住说道:“白兄,你可知凶手是谁?这等下手毒绝,连个妇人都放不过,也好通知其亲人速报此仇。” 白云飞只俯身四外寻视,目光落在墙角处,一跃而去,用手捡取一个八卦形木牌,只有钱般大,哼了一声,皱眉喃喃自语道:““八卦门”又是“八卦门”。” 慧性小和尚一进门,便闭目嘴唇微微颤动,这时方启目道:“小和尚替他们念了一卷长生经,愿他们早登极乐……”闻言惊问道:“甚么“八卦门”?小和尚从末听过。” 白云飞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是月前曾遇过上“八卦门”匪徒中人,是白某童年玩友,也是不知,他经我一番苦劝,毅然返归故里,临行之际他说“八卦门”才组织一年,首领及八大堂主武功高不可测,他投入门中半载从未见过他们面目,其他人士亦是一样,总舵听说设在西梁山中,分舵密-全省,暗有图谋,待时而动,在他离去数天后,白某在山中偶见一-,-旁留有八卦木牌标记,是以知之。” 慧性大叫道:“我们就去西梁山,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白云飞只微笑不语。 长孙骥目注四具-体,感慨不已,暗道:“身负武技,又有何用,此四人如不是会武,当不至於毙命荒山古庙,下场可悲,反不如躬耕务农,淡泊名利,到可安养天年。” 说完不禁唏嘘久之。此刻,慧性见白云飞不答,气得双足乱跳,道:“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不去,小和尚自己去好了。” 长孙骥闻言道:“事不在急,待白兄事了,再去也不迟,小大师身负少林绝学“八卦门”岂堪一击?还不是如摧枯拉朽般,望风披靡。” 门外忽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说得如此容易,真不知天高地厚。” 三人俱皆大惊,错腰旋身,目光望处,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八卦彩衣老道,顶挽高髻,髻下散发披肩,长脸上肌肉显出深刻纹理,面色木然,双目冷电般炯炯而视。 那件八卦彩衣被风吹得猎猎飘动,几乎蔽掩了门外射入天光,头旁长发来回散扬,形如山魈鬼魅,使人不寒而栗。 长孙骥心想:“江湖中,哪来这多怪异之人?” 白云飞猛剔剑眉,厉声喝道:“你是谁?这四人都是你杀死的么?” 那道人冷冷说道:“贫道“八卦门”“离宫真人”你可是要替死者复仇?” 言犹未了,白云飞先发制人,大喝声中突地推出双掌,狂飚猛劲,如山涌出。 只见“离宫真人”如一束飞絮般,随风而出,直飘在七、八丈外,两足一沉,卓然立在一棵巨枫之下。 白云飞心中大震,只觉两掌如击无物,劲力卸去大半,果然童年故友说得一点不错“八卦门”首领及八大堂主,均武功高不可测,此道人自称“离宫真人”想是八大堂主之一。 三人都一跃而出,只听“离宫真人”又是阴恻恻地一声冷笑,目露杀机。白云飞双足一沾地“离宫真人”十指箕张,捷逾飞电般往白云飞“心俞穴”抓来。 白云飞暗吃一惊,双掌向内一弧,竟自朝“离宫真人”飞来两腕扣去。 一旁立着的慧性小和尚,见“离宫真人”森冷神色,大是心中气愤暗道:“我叫你——小佛爷的金刚降魔掌力,也好令你不敢目中无人。”就在白云飞双掌迅如电火扣出之际,侧向两掌攻向过去。 哪知“离宫真人”见白云飞双掌扣来,竟视若无睹,十指更是闪电而至。白云飞只觉双掌一触及“离宫真人”两腕,如中金石,非但如此,更有两股潜猛气劲撞来,双手一麻,立感奇痛如裂,眼见十指劲风锐利,只差两寸,暗暗叫道:“我命休矣。”神色惨变。 忽然“离宫真人”十指倏收,右臂向外摔去。只听蓬的一声大响,慧性小和尚震飞丈余“离宫真人”也被迫闪三尺。 原来“离宫真人”十指堪要抓上白云飞之际,忽觉右侧一片刚柔合济的气劲迫来,他幸知这种掌力与普通掌力不同,是於佛家降魔掌力,绵密劲强,无法卸去,不得已猛撤十指,同时拥去。 究竟慧性功力尚浅,竟被他震退丈外,但他心中大为骇异,这小贼秃竟有如此深厚的掌力。 长孙骥只看得一旁发怔,他本非怯懦之人,皆因他迎江寺内,目睹“三阴秀才”霍天奎“大力金刚”邓旭及那不知来历李翔,无一不是武学精绝,登峰造极的人,顿感自身所学,渺小的毫不足称道,这种自卑的念头,在心中做祟,致令他一腔雄心顿失,凡事忍让。 他方才见得四具-体死状极惨,联想其兄长孙-血仇,不由激发雄心,他凝气蓄势,想趁“离宫真人”不备时,猛下突袭,万不让逃出手中。 此刻“离宫真人”目光如鹰隼般望着慧性、白云飞两人,那张死冰冰的脸上突然浮出一丝笑容,倏又收敛,冷冷道:“看在你们武功尚好,不如归顺“八卦门”还可全命。” “离宫真人”说话声中,突见一团黄影迎面飞来,劲风丝丝生啸,他不禁微惊,手掌一伸,迎着那团黄影抓去,岂料那团黄影在“离宫真人”手掌尚未抓及,嗖地散了开来,变成一蓬黄雾,劲疾游射而来。 “离宫真人”只道剧毒暗器,心中大惊,两臂一抖,潜龙升天而起,快速无伦,那蓬黄雾簌落落地打在草地上,断草溅飞四射。 长孙骥看出那是慧性被震落地时,顺手抓起一把黄土打出,那份集散成聚的功力着实惊人。 就在此刻,半空中“离宫真人”怪笑腾起,宛如苍鹫巨鹏般掉头扑下,挟着漫空劲气,雷厉无俦地往白云飞、慧性两人当头罩下。 白云飞、慧性两人蓦感一片重逾山-的气劲压下,胸头气血狂震逆涌,那片气劲形如钢罩,使人无从闪避,慧性忙道:“白兄,我们施展师门绝艺冲出。” 慧性与白云飞双掌迅如电火地往上一推,与“离宫真人”罩下那片刚柔合济的气劲相撞,只听得一声惊天“轰隆”雷响,震得四外气流游荡,山谷四应,隆隆不绝。 但见“离宫真人”凌空扑下的身形,被震得上腾两尺,双掌却是未撤,又复扑下,劲气较前更为凌厉。 白云飞双掌推出一招“六合排电”相接之下,立觉自己双掌受那重逾山岳的气劲反震,如中万斤重-,双掌欲折,眼中金花乱涌,腿一软,扑倒於地,脑中天旋地转。 慧性仗着秉赋深厚,屹立不动,仍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 长孙骥魂惊神摇,知今三人,十之八、九定然溅血荒山,眼见“离宫真人”重又扑下,再不救援,白云飞、慧性两人必死无疑,电闪右手向后一探,五指正搭在“月魄剑”柄上,蓦闻身后忽起了一声阴恻恻地冷笑道:“无知小辈,你要找死不成?”声虽低微,却字字钻入耳内,如同针刺。 长孙骥心中大惊魂落,知是“八卦门”中又来了高手,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白云飞、慧性两人已在千钧一发中,势不能回头兼顾,暗一挫牙,身如箭矢般射出,跟着一股惊天寒芒,陨星飞射地向凌空扑下的“离宫真人”双腕卷去。 “月魄剑”端的是一柄千古奇珍,剑气一出,只听波波数声脆响,登时突破“离宫真人”所发的那片气劲钢墙,慧性一见大喜,飞快出手将白云飞挟在胁下,穿隙而出…… “离宫真人”厉喝一声,如影随形又双掌推去。 就在长孙骥“月魄剑”闪电出手,救出慧性两人之际,忽觉身后劲风如山地压来。 长孙骥急一个猛龙翻身,手中“月魄剑”弧电劈去,目光落处,只见两个身着八卦彩衣,高髻老道,双双往自己推掌。 这两老道形像更比“离宫真人”丑怪,瘦骨嶙峋,眼内蓝光闪闪。 长孙骥挽剑一紧,使出一套“天禽剑法”刹那之间,只见寒芒四射,龙怒鹰翻,满空青——地一片,剑音腾出,有如龙吟凤啸。 两老道看出长孙骥手中是一柄上古奇珍,微现惊容,四掌翻飞进袭,却又不敢轻攫剑锋。 长孙骥求胜心切,闪电之间已甩腕手挥攻出九剑,都是武林中罕睹之绝招,立时便把两老道迫得闪退三步。 只听一老道沉声说道:“无知小辈,赶紧献出手中长剑,还可饶你不死,让你离去。” 长孙骥忙中眼角一掠,却发觉慧性挟着白云飞被“离宫真人”追得无影无踪,不知生死存亡,心中不由大急,此刻闻言,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手中剑招更是加紧,如同狂风疾雨密成一片。 两老道面色立变严霜,森冷惊人,掌势立变,旋身分错出掌。 长孙骥只觉剑势渐趋呆滞,发觉两老道推出掌劲宛若一片无形韧幕,将“月魄剑”剑气裹住,心中大感凛骇。 他哪知两老道所展出的是“玄天无形真气”此为道家性命双修的绝学,武林之内非但罕能目睹,而且鲜有人知,错非是“月魄剑”上古奇珍,所透出的剑气有-制之能,早是命陨丧身了。 可惜长孙骥年幼功浅,不能将剑气透出,伸缩自如,即是不胜,也不至於碍手缚脚,他只觉两老道所逼出的“玄天无形真气”愈来愈重,剑招袭到半途,立时便震了回来,惊惧之下,不觉连连后退,存身之处已临危崖边缘,只差两寸,即是云雾-障,千寻绝谷。 一个念头在脑际闪电掠过,忖道:“这两老道人眼中深蕴杀机,与其束手就死,反不如施展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拚。” 心念一定,招势急撤,剑交左手,右掌递出一招“莲云西来”就在长孙骥剑交左手的一刹那,两老道发出“玄天无形气劲”蜂涌迫来,与西方雷音降魔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接,两老道脚下一阵浮动,跄跄跄震得退后数尺。 可是长孙骥也是心头狂震,倒飞了出去,待他一发觉足下踏空,一声惊叫出口:“不好!” 身不由己的往下直坠……只觉两耳风啸,满烟都是云雾迷-,这是人生最美好的、最短暂的一刹那,瞬刻之后,即将粉身碎骨,星眼中不由滴下数滴珠泪。 蓦见云雾中一条黑影摇曳,急夺出左手一抓“搭”地一把侥-接住,触手只觉是一条伸出树枝,忙揉身而上。 峡谷中云气浮动依稀可见是一株虬柯古松插壁而生,枝干密虬射出,龙蟠凤舞。 长孙骥一屁股坐在树干上,长吁了一口气,忆起惊险万状,一颗心还是不停地卜卜直跳,上下一望,白茫茫地一片,云深不知处。 右手“月魄剑”坠下时,紧紧握住不放,是以未弃,这时用剑身微微一荡,青霞流动,映照之下,蓦见树根处,岩石天生一斜斜裂缝,由上而下,裂缝两边-萝攀结,瞑目摸索,一-一-地移动。 他心悬在口腔内,额角沁出汗珠,此时一身武学均无济於事,如同常人般慢慢攀移…… 他不敢往下望,虽然足底云深不见所终,但想像中足底是千寻绝壑,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偶一动念,不禁目昏神摇,他赶忙收敛心神,手足缓缓蠕动着。 一个时辰过去,不觉汗透重襟,手足-疲麻木,这时,他万不能歇息,否则将是不能动弹半步,是以一口真气不缀,鼓勇攀移,渐渐云气渐薄,透出天光,他知将登崖顶了,喜极流泪,手脚更是加快了。 半盏热茶时分过去,长孙骥已登上崖顶,真气一融,顿时瘫在地上,疲极神昏,躺着频频喘息。 夕阳坠山,漫天缤霞,风啸山谷,长孙骥只躺在地上,像死了一般不能动弹,两眼发直,心中不停地在想:“天幸那条裂缝是直登崖顶,倘若半途中塞,使自己上下不得,那处境真是生死不能,但毕竟让我逃出了死境……追源溯始,还是一枝古松虬柯救了自己;那燕玲早知我将临此种危险,说甚么也不让我出来……母亲常说兄长遭逆之身,但死者已矣,长孙门中只有你这根后苗,冤怨相缠,何时可了?有意命自己躬耕务农,乐天知命度过一生,设若不是恩师-以重任,自觉兄仍不敢何以为人,也有此念伴着如花美眷,悠游林泉了!” 继而发觉身已在对崖,忖道:“慧性与白云飞两人,现在不知怎样了?”想着白云飞口中喷血的情景,不由恻然太息数声…… 人生有幸有不幸,往往不可理解,长孙骥回忆方才情景,宛若一场噩梦。 晚霞一敛,山岚渐吐,蹄鸟噪林,云树苍茫,寒苍半轮冰魄高悬,散发出淡淡光辉,笼罩着整个山谷,山风息息,虫鸟啾啁,真个境幽意静。 须臾,他体力渐复,自忖不可在此山谷添过一晚,一跃而起,拔岩陡涧,如飞驰去…… 秣陵城内,车水马龙,夹道红枫似锦,行人如织,夫子庙一带,更是人潮如涌,挤进挤出,夫子庙内广场一角,有一说书人正在说那兴唐全传,说到白袍小将凤凰山救驾惊险处,口沫溅飞,拍手顿脚。 在说书人面前,设了五、六行长条板凳,业已坐满了人,最后一行左端坐了个玉面英俊,潇洒豪逸的青衣少年,那正是长孙骥,昨晚落在客栈中,店夥告知夫子庙是游玩的好所在,今日来此游览,他不急於往栖霞山,意欲寻访慧性与白云飞两人是否来了金陵。 他虽坐在那儿听书,却神意不属,不时向四外张望,满耳俱是鼓钹震天,-歌不缀,繁杂不堪,他蓦然瞥见人潮中,露出两个面孔,不禁神色大变,暗道:“他们怎么来了?” “凌霄书生”鄂逸云兄妹竟在人群中踱进。 “霓裳玉女”鄂逸兰今天穿着一身剑袖翠绿劲装,云发斜垂,粉颊流霞,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不时流盼,有意无意间露出两行洁玉编贝,嫣然微笑,神态迷人。 长孙骥愈觉此女无一处不似燕玲,真-媚若刻骨,美若天人,他惊惧中却又不舍移开目光,不禁喃喃自语道:“他们为甚么会来?是不是追蹑自己的行踪……” 一阵秋风过处,耳中只听得一人话声:“小伙子,人家可不是你对头冤家,真正对头却在你身前身侧咧。” 长孙骥不由一凛,循声掉头望去,只见墙角立着一个白衫修长中年文士,胸前黑雾飘忽,目若点漆,正凝眼望着他。 心中一动,转面四顾,见来回踱过的人群中,不时发现一、二江湖人物,均投目他背上长剑,连说书座中,亦有肩负兵刃的豪士,间或偷眼瞥望自己。 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四面再望那白衫中年文士,却见他已是向庙外离去,这中年文士在人群中穿出,身法虽缓,其实行云流水,那似潮水拥挤的人群,竟无法沾着他一点衣角,分明是一风尘奇士,武林高人,登时警觉他说此话必有用意,霍地立起拔步直追。 只见中年文士意态攸闲,缓步在大街心走着,长孙骥心内暗暗叫苦,大街之上显露轻功惊世骇俗,亦一步一步跟着,虽放快脚步,仍然差着一大段距离。 人迹渐疏,长孙骥施展轻功,闪电飞驰,他快,中年文士比他更快,转眼那中年文士已走进一片树林中,待得长孙骥追进后,中年文士已杳无踪影。 长孙骥仍是不舍,流星飞射地掠入,林中松柏苍郁,丹枫夺锦,涛起西风,黄叶满径,长孙骥由松柏树隙中瞧出林外,红墙碧瓦一所大寺院。 跨出林中,抬目一瞧,山门中高悬一块朱匾,直书“鸡鸣寺”笔力平均,追溯魏晋。 走近山门,只见殿宏巍峨,禅房幽静,大殿中全身宝像庄严,香烟飘渺,仅三数寥寥香客,有一老僧低首合十诵经,骨颜沉昂,使人尘念尽蠲。 长孙骥穿殿巡屋,东探西望,哪有中年文士的影子?不由心生懊丧,逡巡久之,步出寺外,他心仍不舍,绕寺寻觅,不觉走在鸡鸣寺后胭脂井畔,胭脂井四外方圆十数丈的旷地,处於柏翠枫红,古木参天之中,他坐在井旁石槛上,忖念白衫中年文士话中用意及奇异处…… 胭脂井亦名景阳井,昔六朝宫殿皆在台城鸡鸣寺一带,此井原在景阳宫内,陈后主荒于淫色,贵妃张丽华,容色艳丽,宠冠后庭,及隋兵逼宫,后主偕贵妃偕匿井内,旋被执,陈祚遂绝,此时,井已枯废,荒径阴幽,徘徊其间,蛩鸣四起,如话兴之。 长孙骥坐立一会,秋风生凉,微微失望,振衣拂袖立起正待离去,蓦然,林中窜出一条人影,三两个起落,立在长孙骥身前嘿嘿怪笑道:“小兄弟,风闻你身背长剑,是一柄上古奇珍,可否借与颜某一阅,开开眼界?” 此人一现身,长孙骥不禁悚然一惊,凝神蓄势,双掌外翻,定眼一瞧,见此人是个狮头海口的虬髯大汉,双目神光灼灼。长孙骥双掌微微往外一扬,冷笑道:“你是何人?少爷与你陌视平生,开口说借,腆颜无耻,你就知道少爷能首允吗?” 大汉眼见长孙骥那份气定神闲,英气慑人的气度,不禁微微惊骇,两目怒视长孙骥一刻,突哈哈狂笑道:“敢情小弟不知我是谁?你一知道,双手献剑还怕来不及咧。” 长孙骥面生不屑之色,冷冷说道:“你但说无妨,瞧瞧少爷会双手献剑不?” 大汉气极嘿嘿冷笑道:“你可曾听说过威镇齐鲁,豪山独行侠“夺命神刀”颜飞雄么?” 长孙骥一脸漠然之色,摇摇头道:“不曾听说过,你哪配称侠字? 无非是日闯百户、夜走千家的独行盗罢了。” 一言揭痛了颜飞雄的疮疤,果然他是一独行大盗,颜飞雄脸色陡变,恼羞成怒,大喝道:“小狗你敢侮蔑颜某?这是你自找死路,休得怨我!” 声落,双掌齐出,一招“双风异耳”左右打来,劲风锐厉。长孙骥自离开安庆,连遭逆事,抑郁於胸,此时将一腔怨气准备尽情发泄在颜飞雄的身上。 来掌堪近,只见他侧身一施,让开来招,突扬右掌,迅如电光石火般,往颜飞雄胁下“天府”重穴按去。 颜飞雄目睹长孙骥身法,出掌均诡奇神速,大出意料之外,原认为长孙骥武功再好,也不堪自己一击,不禁暗生凛念,急点足倒出一步,沉掌弧旋,一式“玄鸟划砂”朝长孙骥来掌削去。 哪知长孙骥峨嵋绝学“震脉十三指”手法奇诡,在颜飞雄弧掌堪堪吐出之际,右掌疾如电旋的一翻,风快的移向颜飞雄胸后“心俞”死穴,两指飞弹而出。 颜飞雄江湖枭雄,应变神速,随着身形一旋,却已瞥见长孙骥两指飞弹胸前,识得是峨嵋镇山绝学“震脉十三指”不由惊得亡魂,迅即“金鲤倒穿波”一翻出丈外立定。 只见颜飞雄脸色泛青,腕臂一探“呛啷啷”声如龙吟,光华夺目而起,手中已挽定一柄大环风磨铜刀,嘿嘿一声怪笑道:“颜某如不将你命丧神刀之下,枉为齐鲁大侠。” 霍地出刀,一挽一振,亮起三点金星,点向长孙骥胸前要穴,长孙骥知这招是虚,向外一登步,出掌如风,迎向刀背捏去。 颜飞雄已知长孙骥手法过於奇诡,刀招一出,即行回撤抢步快攻,震腕连出三刀,只见刀光胜雪,风势如雷,尚带着刀环一阵叮-密音,使人心神淆乱,长孙骥暗笑:“你“夺命神刀”虽然凌厉,毕竟比不上“崆峒三剑”神奇,我若出“旃檀十八掌”你必然毙命掌下。” 顾虑禅门净地,不可妄下杀戒,转念道:“我何不用剑削断他那风磨铜刀,令他知难而退?” 眼见刀光迫到近前,哈哈一声长笑,身随声起“潜龙升天”化为“猛龙穿江”一股青芒惊天劈下,电疾无伦。只听“喀嚓”声响,一柄风磨铜刀齐腰削断,跟着-叫得半声,颜飞雄被劈成两半,洒下一地血雨,五脏溢出剑口之外,滩了一地。 长孙骥足一沾地,不由惊得呆了!他在空中奋力下劈,竟展出十二成功力,他哪知削断风磨铜刀后,剑尖透出芒尾一尺左右,迎着颜飞雄腰围一扫,试想血肉之躯,怎经得起一上古奇刃锋锐?只悲-得半声,便被削成两截。 颜飞雄江湖枭雄,武林怪-,做梦也未曾想到今日有此下场。 长孙骥立在场中痴痴发怔,心头,只感一阵迷惘…… 突然,在参天古柏之上忽扑下一人,凌空推掌,待到长孙骥发觉,已是不及,执剑右腕只觉受一种奇猛之力一撞,气血一麻“月魄剑” 顺着掌劲脱手飞起半空,长孙骥心胆皆裂,急腾身纵起,左掌迅若电火一探,朝着剑飞方向扑去。 五指堪一触及剑柄,身后一片排空驳电劲气向胸后撞到,顿感如中万斤钢-般,喉头一甜,口喷鲜血,眼中一黑,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去。 他身负重伤,神智未全昏迷,只觉落在一柔软之处,鼻中嗅进一丝如兰胜麝的幽香,耳畔尚听得一声大喝:“好个无耻“大力金刚”邓旭,鄂某若叫你逃出手去,立即退出三省地面让你称雄。”之后,一阵耳鸣,终至昏死过去。 长孙骥渐渐苏醒过来,只觉浑身-痛难禁,又感身卧在一张榻上,有两只手在自己周身穴道不住地拍打按拿,掌及处,一股阳和热力顺着穴道透入,-痛渐除,有说不出的舒适滋味。 睁眸一瞧,只见自己置身在一间幽静房内“凌霄书生”鄂逸云斜坐在身侧,两手飞拍按捏。窗前一张云石小案旁端坐两人,娓娓低声谈话,一个正是自己所要寻觅的白衫中年文士。 另一个却是肖似爱妻燕玲,媚若刻骨,美若天人的“霓裳玉女”鄂逸兰。 第十一章 鸡鸣寺内 不世之缘 驼龙护主 二杰魂飞 鄂逸兰两手捧着自己在迎江寺塔内不意而获的“月魄剑”口中虽在与白衫中年文士答话,一双妙目不时却落在自己面上,嫣然微笑,流露出惋惜爱怜之意。 他只感心神一荡,不禁“哦”了一声,欲待挣扎爬起,却为鄂逸云两手按住,微笑道:“尊驾稍安勿躁,再过片刻也就好了,尊驾在猝不及防中,被“大力金刚”邓旭掌伤内腑,故使气血逆窜,所幸尊驾内力深厚,秉赋奇佳,在下展出“太极归元手法”与尊驾导引气血复归原行经络,发觉有事半功倍之效,令师必非常人,造就尊驾武林奇葩,他日未可限量,现尊体大半无碍,一俟真气复聚丹田紫府后,方可无恙,不过尚须静养两月,不能妄耗真力。”两手如飞的按捏。 长孙骥只得静卧榻中,答道:“蒙庄主及时施救,得免在下掌毙之厄,日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万死不辞。” 鄂逸云微笑道:“你我既同系武林中人,扶难拯危,道义相助,自是我辈份内之事,理不容辞,尊驾何必挂齿?”说着一顿,又道:“那晚在迎江居……” 忽然“霓裳玉女”鄂逸兰吐出曼妙甜脆的话声道:“哥哥,人家体力尚未复元,等会说还怕来不及吗?” 鄂逸云倏然止口,俊眉微振,露齿发出爽朗的笑声。长孙骥见他说话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雍容肃穆的气度,不禁忆起那晚在铜官城中,迎江居酒楼内那种连环妙计,委实妙绝,如非白云飞一言提醒,坠入术中而不自知,他…… 想到此处,又听鄂逸兰娇笑道:“师叔,人家是为着寻你而来,受了邓旭暗袭,何苦要让人家卧床两月,你老不会拿出一颗“紫芝玉液丹”与他服下,功德无量岂不是好?” 那中年文士闻言笑骂道:“你这妮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我老人家千辛万苦,费了九年岁月,走遍天下灵山大泽,才配的一炉药料,还害我老人家十九天眉不交睫,只炼得四十九颗“紫芝玉液丹”现在剩余无几,怎好随便送与人?。” 鄂逸兰小嘴一噘,嗔道:“难不成你老人家留着自己吃?” 中年文士抚-哈哈大笑。 这时,鄂逸云两手停止按拍,长孙骥只觉身上-痛消失,气聚丹田,闻言心中一动,偷眼望了鄂逸兰一瞥。只见鄂逸兰一身剑袖翠绿劲装,裁剪合身,益发显得身材玉立亭亭,纤-适度,风华绝世,此刻的她,斜垂云发,粉颊流霞,小嘴微噘,娇媚动人,心中微动绮念。 突听白衫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小妮子,别有用心,竟命我老人家示意。” 鄂逸兰啐了一声,嗔道:“您老人家真是不说好话,拿晚辈们取笑。” 用眼偷望了长孙骥一眼,见长孙骥亦将眼光投在自己脸上,本来流露绯红的脸庞,益发像红透了苹果似的,不禁低垂螓首,不胜娇羞。 “凌霄书生”鄂逸云从榻上立起身来,朗声道:“弟子瞧这位兄台根骨秉赋,无一不是绝乘人材,您老人家既动了怜才之心,何不成全他?” 中年文士眸内突射冷电光芒,打量了长孙骥两眼后,望着鄂逸云正色道:“你是说我故做矫情么?其实我也看出他根骨奇佳,武功已届中上之境,未始不可成全与他,但我不喜夺人之徒,亦不喜人见异思迁,改师重投。” 长孙骥暗哼了声,忖道:“我哪会改师重投,长孙骥不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又不是我求你,你说这话做甚么?” 不由将眼光仰投在屋顶承尘之上,中年文士面上泛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鄂逸云知他推许长孙骥这强傲气度,知事有望,遂会心微笑了笑。 “霓裳玉女”鄂逸兰却低垂粉颈,室中三人神情均未留意,忽想起了一事,仰面哼了一声道:“师叔,您老人家不是故做矫情做甚么? 武林中人每一谈及您老人家,身兼两家之长,无不敬仰万分……”言犹未了…… 中年文士突哈哈大笑道:“你这妮子,竟排掀起我来了,好,好,免得你说我小气,怪道江湖传言,云-好见,你这妮子却不好说话,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凌霄书生”大喜,用手推了长孙骥一把,道:“兄台请起,目前虽不能运用武功,仍可行动自如,来,我与兄台引见师门前辈,武林奇人。” 长孙骥心本不愿,但他是个习性淡泊随和之人,又无奈身受人家救命之恩,心想:“太刚易折,遇事总须折衷,自己既不求他,见见又待何妨?”遂振衣离榻而起,微笑道:“在下长孙骥,庄主直呼名讳为是,在下年岁方轻,何敢当庄主以兄台相称。” 鄂逸云点头道:“长孙老弟,这位就是与“栖霞老人”及家师齐名的武林之圣“灵鸷生”灵鸷老前辈。” 长孙骥惊哦了一声,不觉屈膝,说道:“晚辈长孙骥,叩见老前辈。” 正当他屈膝欲跪时,只见“灵鸷生”手稍抬了抬,猛感一阵无形气劲阻住他跪下之势,心知“灵鸷生”不喜俗礼,只得罢了,暗说:“怎么他就是武林三老“灵鸷生”。 忆恩师天悟上人说过,这“灵鸷生”在三老中年岁较幼,是以排名最后,但其武功身兼释道两家之长,渊博精深,已臻化境,较“栖霞老人”“雪谷鹰叟”还要高明,却未料到他如此年轻?” 忖念之间,忽见“灵鸷生”疾伸右手,如风闪电般向自己腕扣来,不禁大吃一惊,只觉“灵鸷生”来手宛由四面八方而至,无从趋避,情不由主地戟指飞出,竟往“灵鸷生”掌心点去。 “灵鸷生”微噫了声,翻腕一拂,闪电之间,长孙骥腕脉穴已被他三指扣住,长孙骥在未被“灵鸷生”扣住之际,顿感气血浮动,立即想鄂逸云说自己两月之内,难用真力之言果然不谬,只觉“灵鸷生”三指透出三缕热流,飞快涌流自己周身百穴,才知他此举出自好意,不由大为感动。 “霓裳玉女”鄂逸兰见状,惊道:“师叔,您是怎么了?” “灵鸷生”微笑道:“妮子你放心,哪有伤他之理?不然你更会说我这师叔太不近人情了。” 鄂逸兰又是一阵红上双颊,直对“灵鸷生”白眼。 蓦然,劲风袭涌,一条庞大身影由窗外疾矢般射入落下,长孙骥一眼就看出,是在官道上出手制住武夷一怪“银发无常”范异的驼背老者。 只见驼背老者向“灵鸷生”一躬身后,即面向着鄂逸云道:“老奴无能,昨晚“漱碧山庄”宵小来犯,竟被“银发无常”范异逸去,愿领重责。” 鄂逸云微笑道:“伏大叔何须如此自责?如今江南多事之秋,魑魅魍魉横行,都是江湖上夙具盛名的人物,非你能防犯,只不知昨晚犯庄的是些甚么人物?” 驼背老者面有赧容,摇头表示不知。鄂逸云不禁剑眉微剔,心中吃惊道:“以伏大叔这等的高手,竟未发觉犯庄的人身形?来人武功之高不言而知。” 突听窗外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驼背老者,面色一变,捷如鹰隼般往窗外疾飞而出,跟着鄂逸云兄妹亦晃着跃去。 室内只留下“灵鸷生”与长孙骥两人“灵鸷生”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视若无睹。此时“灵鸷生”捏住长孙骥寸关尺上的三指缓缓放松,面露惊异之容道:“邓旭“大力金刚掌”极其霸道,若为击中,脏腑糜腐,气血逆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卧床半载,功力尽废,你能好得这样快,真是奇-,虽然秉赋深厚,却大乖常情,莫非途中你服了何种灵药吗?” 长孙骥不禁茫然相对“灵鸷生”见他神色不似做伪,也想不出是何缘故,沉吟须臾,由怀中取出一只翠玉小瓶,倾出一颗赤红如火药丸,命长孙骥服下后,盘坐榻上,凝息行功。 “灵鸷生”见长孙骥坐榻闭目行功,只见长孙骥面上透出一片莹洁光采,暗道:“此子真个秉赋深厚,我必造就他成一代武林奇葩。” 自己也闭目沉思。室内沉寂似水,西风由窗外阵阵袭入,不时飘进一片两片黄叶凋枫…… 一盏热茶时分,鄂逸云兄妹及驼背老者由窗外跃入“灵鸷生”睁开双眸问道:“你们追上了那人没有?” 鄂逸云道:“那人身形鬼魅,被他兔脱,不过弟子得派出的眼线禀报,金陵城来的江湖黑道人物不少,却是些罕有露面的狠辣高手,不仅如此,连西梁山的“八卦门”中,也在金陵周近频频现踪,此柄剑虽然是柄奇珍异宝,也不至於引起这么多黑道人物觊觎,其中必大有蹊跷。”说着望了榻上入定的长孙骥一眼。 “灵鸷生”面目凝重,不声不语,鄂逸兰一双妙目注视着长孙骥脸上,孜孜现出笑容,鄂逸云忽问驼背老者道:“大叔,你可从武夷大怪范异口中,还套出甚么端倪么?” 驼背老者躬首禀道:“范异说这柄“月魄剑”本是他盟弟“赤发鬼王”湛奇最先获悉之物,不想被“三阴秀才”霍天奎毒手害死,即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去迎江寺取剑,范异回山时,湛奇已死去两日,临死之际,勒石遗字,范异这才匆匆赶到迎江寺,一步去迟“月魄剑”却被这位少侠得去……” 说至此处,双目投向长孙骥,又道:“范异并不知情,却认做“三阴秀才”霍天奎捷足先登,必为他得手无疑,便在寺内激烈博斗起来,但霍邓二人之旁,尚有一不知名高手,一出手便将范异驱退,据范异说,这不知名的高手,武功高绝,霍邓二人似亦为他挟持,范异并不死心,只暗中探查“月魄剑”霍天奎将它隐藏何处?” “灵鸷生”一听霍、邓二人之旁尚隐有另一高手,双眉微剔,问道:“范异说过此人长相否?” 驼背老者道:“这个老奴并未问及。” 此刻,长孙骥已气运百穴,复归原经,功力倍增,心中大喜,睁眼离榻道:“此人晚辈比较清楚。”随即将“落星堡”一路而来的经过详情,滔滔不绝说出,只隐瞒自己出身来历与燕玲成婚两点。 语音一落“灵鸷生”忽朗声大笑道:“这人我已知道一点,他们若妄窥五陵墓隧之内“玉虚秘笈”及三粒“九转金丹”必死无疑,太公姜望穷其天人之学,按周天躔次,-设五陵,实有无穷之玄机,神物出土已在数千年前算准时刻,得主到时禁制自解,妄窥者死,难怪近来武林人物,仆仆於江湖道上,连久未露面的一批老怪物,也频频现踪。”说着,望了长孙骥一眼,点点头道:“你既为“月魄剑”得主,成为天下注目人物,黑白两道人物纷欲得你而甘心,看来,我只有略费心力了。” “凌霄书生”鄂逸云忙道:“长孙老弟,你还不拜见师父?” 长孙骥不禁一怔,於听“灵鸷生”低喝道:“且慢,我还有事问他,兰妮子你将“月魄剑”先给我,你们三人先去寺外巡视,我传授心法时,最忌有邪魔外道侵入分心。” 鄂逸兰嫣然含笑将“月魄剑”递在“灵鸷生”手中,三人一跃而出。 “灵鸷生”一脸严肃道:“大丈夫设身处地,应泾渭分明,不可同流合污,方才我扣住你腕脉穴时,瞧出你施出“双龙夺珠”震脉十三指峨嵋绝无上心法,若非是我,无人能解,如今峨嵋门风颓废,品趋斯下,与“落星堡”沆瀣一气,你秉性聪慧,就应该有-而逃,独善其身才是,怎么还应匡超之命,为虎做伥?” 长孙骥暗暗钦佩“灵鸷生”眼光锐利,竟瞧出自己是峨嵋绝传无上心法,闻言答道:“晚辈虽是不才,怎可与“落星堡”同流合污,无奈师有严命,不可或违。” 随即将自己身世,及天悟上人严命一一说出来。“灵鸷生”眼中突射惊喜光芒,微笑道:“你竟是天悟老友之徒么?五十年前,他与师兄反目,拂袖下山后,在嵩山少室晤及一面,之后就踪迹全无,多方探听,宛若石沉大海,只道令师隐迹深山,早证功果,原来他托身在慈恩寺内。好,好,他的徒弟就是我的一般,我必助他完成心愿。” 长孙骥想到来日任务艰钜,暗自忧心如焚,闻“灵鸷生”应允相助,不禁大喜,躬身谢道:“晚辈先替恩师致谢老前辈大德。” “灵鸷生”微笑道:“鄂家兄妹有心让你拜在我的门下,你可愿意么?” 长孙骥答道:“晚辈不能做违心之论。” “灵鸷生”哈哈大笑道:“答得好,答得好,幸亏我孤云野鹤,无门无派,我虽然收你为徒,将一身绝学授之於你,你仍是二十五代峨嵋未来掌门人,你得两全,有何不可?” 长孙骥立时整衣跪下,口称恩师叩拜如礼。 “灵鸷生”满面春风,扶起笑道:“世俗之礼,为师深深厌恶,但师徒之礼,不可或废,生受礼了。”随即又道:“鄂家妮子一劲求为师收你为徒,你知道她的用意么?” 长孙骥早对鄂逸兰用意恍然於胸,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半晌才嗫嚅道:“弟子只怕有负鄂姑娘厚爱,弟子已娶有妻室。” “灵鸷生”不禁愕然,问道:“怎么你就娶亲了?”言下语意,大有责怪长孙骥不该如此年轻就成婚。 长孙骥忙将其母心意禀知“灵鸷生”。 “灵鸷生”长叹一声,道:“你孝亲不违,为师岂可责怪与你?不过这妮子自视过高,生平无人得他青睐,却不料她竟锺情於你,世事多逆,不如意者常八、九,看来为师要为你们的事,需下一番心血不可。” 长孙骥黯然不语,胸中波涛起伏,眼帘中顿现鄂逸兰风华绝代,巧笑嫣然的倩影;须知长孙骥对燕玲情爱,始终如一,绝不是见异思迁的薄-男子,皆因鄂逸兰长得与燕玲一般无二,体态举动,一嗔一颦,媚若刻骨,像极燕玲,顿生相思之念,睹鄂逸兰而怀燕玲,怎不动心? “灵鸷生”见长孙骥神色迷惘,不由暗光落暗叹息,目在手中“月魄剑”上,只见“灵鸷生”眼光停在剑柄龙口上,露出惊疑之色,长孙骥忙道:“这剑柄本有“骊珠”一颗,弟子见它光中触天,灵异更甚於此剑,易启妖邪觊觎,为此弟子将它除落,藏於贴身怀内。”说着,取出“骊珠”光华夺目而起,瞬眼,青——光辉-漫禅室,映人眉目皆绿。 “灵鸷生”立现惊容!伸手接过,详视了数眼,登时便发现“骊珠”具有疗伤还原-除阴毒、增长功力、通行百窍之功,诧叹道:“想不到瑶池天龙颔下“骊珠”竟落在“月魄剑”上?沉沦尘世数千年,难怪你身厄“大力金刚掌”并未震伤内腑,原来有此珠在身上,目前-集金陵魔道巨擘,其目的并非夺取“月魄剑”而是拥有此珠。”一语方落,蓦然,窗外电疾窜进一条人影,五指急伸,向“灵鸷生”掌“骊珠”抓去,此人身形之快,使人猝不及防,长孙骥不由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灵鸷生”一翻右掌,往飞来的身形击出,闷哼声起,那条人影凌空一翻身形,如矢离弦般激射了出去,忽听窗外传入冷峭阴森的语声道:“好“灵鸷生”穷酸,三年后我必报这一掌之仇。” “灵鸷生”目落冷笑道:“先前我不知道是你,出掌稍轻,不然你岂可全身而退?你要报一掌之仇,穷酸随时候教。” 窗外答了一声:“好!”字,立时寂然,长孙骥惊疑不已? “灵鸷生”神色安详,似方才未曾发生这回事一般,将剑珠交与长孙骥手上,微笑道:“天悟老友付你振兴峨嵋重任,必然传你多种绝学,你可将心得告知为师。” 长孙骥遂将八年苦学成就,详禀“灵鸷生”。 “灵鸷生”闻言叹息一声,道:“天悟老友与为师相交莫逆,六十年前与老友印证武学,互无轩轾,只以为师另-蹊径,认为天下精奇武学,莫不殊途同归,返山后,将天下精奇武学融汇一炉体,择繁化简,窜改诡异,是为师武学称绝奇之所由来;后七年,为师上峨嵋寻访老友,将所获心得告知,老友竟默不做答,大概他心不以为然,直认为师舍本逐末,十一年后,为师要看看你以何种武学?能跃登二十五代峨嵋掌门之位。”随即将自己心法口诀,及掌剑奥奇招术,逐一授与长孙骥。 夕阳衔山已久,一丝残霞余晖透进禅房窗内,朦胧中隐约可见两人身影微微晃动…… 鸡鸣寺后,苍松茵柏,郁若笼翠,夺锦丹枫与满天流霞辉映成趣,西风起处,摇生红浪一片,瑰丽灿烂,霎时,渐趋黯淡,夜幕缓缓低罩大地。 胭脂井畔不远,黄叶小径里,见鄂逸兰俏影踯躅其中,微仰螓首,目凝苍云逸飞,长空雁远,芳心中不由顿生无名惆怅,口中曼吟道:“……但目送人雁远,锦瑟年华谁与度,天若有情天亦老,惆怅幽恨难慕……” 吟声微弱,寂不可闻。 她自觉眼内潮湿,模糊一片,她是伤春,抑是悲秋,不得而知? 鄂逸兰性情最是坚强,巾帼英雌,豪迈胜於-眉,但少女总是少女,感情一冲动时,就显得无比之脆弱“芳华叹虚度,且把珠泪暗弹……”代表着少女的心情,尽管平时冷若冰霜,思慕之情埋藏心底,一旦迸裂,就宛如冰山向阳,洪流澎湃,不可遏止;男女情爱,最是微妙,她在迎江居第一眼看见长孙骥就为他倜傥轩昂、潇洒不群的气质所吸引,芳心甚难自己,返回“漱碧山庄”后郁郁寡欢,这种羞於启齿的事,只有深深埋藏心底。 “凌霄书生”鄂逸云对其妹总共不过半天工夫,神色举动都与往昔判若两人,不禁暗中诧异?遂密命其妻套问。 姑嫂之间,情感本笃,无话不谈,鄂逸兰直称私慕长孙骥。 “凌霄书生”从其妻口中得知,正值“灵鸷生”莅临“漱碧山庄”即与“灵鸷生”商量。 “灵鸷生”最是宠爱鄂逸兰,听说便问明长孙骥形貌长相的行踪何在,略一沉吟之下,便随同鄂家兄妹驰赴金陵,另密遣庄中人手发现长孙骥行踪,立时飞报。 果如“灵鸷生”所料,长孙骥绝壑出险,即飞赴金陵,被碧山庄手下发现,急报“凌霄书生”。 “灵鸷生”与鄂家兄妹暗暗跟随在长孙骥身后,入得夫子庙;因为迎江居这一幕,鄂逸云知长孙骥对他有所误会,故由“灵鸷生”设词相引。 “灵鸷生”深爱长孙骥人品,故展出绝奇身法,迳往鸡鸣寺走去,殊不料“夺命神刀”颜飞雄“大力金刚”邓旭,相续蹑在他身后。 长孙骥被邓旭“大力金刚掌”震飞时,鄂家兄妹正好抵达;鄂逸兰一把接住长孙骥,见他重伤喷血,不禁爱怜不已;现在长孙骥伤势复元,灵鸷师叔应允收他为徒,知这事已有五分拿稳,可是长孙骥神色显然对自己有点回避不属成份在内;少女对这事最是敏感,顿生忧虑,一丝淡淡愁郁紊惑心头,眼见秋风萧索、黄叶飘飞、白云变幻、雁鸣南远,这向秋景物尽管绮丽宜人,却含有-凉滋味在内,不由把淡淡郁怀转浓为无名惆怅;她正在黄叶小径中漫步徘徊,弯腰拾起一片黄叶时,眼中忽见一条轻捷黑影在林中一闪,心中蓦然一惊!就势腾身跃起,口中娇喝道:“鼠辈,往哪里走?”身形落在林内,只见那条人影像一缕淡烟般疾落而起,发出一声狡笑,林内光线本暗,此时暮霭渐浓,愈加暗黑昏沉,鄂逸兰看得不甚清楚那人形像,一后、一前只在林中迂回追逐,那人忒也滑溜,口中不时发出疯言秽语,鄂逸兰气恼异常,心气一浮,累得姑娘香汗沁出,娇喘频频,不由暗生急躁。 突闻一声大喝,跟着惨-声起,鄂逸兰听得喝音,不禁柳眉一振,大喜道:“是伏大叔么?”身形随声扑去,一棵铁干龙鳞巨松之后,如飞走出两眼精光暴射,身材魁伟的驼背老者一手抓着一人,口中说道:“老奴来迟一步,累姑娘受此虚惊。”边说边往林外走去。 鄂逸兰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伏大叔,我这么大啦,你老是当我还是三岁两岁的小女孩,真气人。” 驼背老者嘴角咧了一咧,喉中咕哝着,不知道他说些甚么?似是说千金小姐不该抛头露面。 鄂逸兰飞着眉梢,抿嘴忍住笑。 驼背老者走在胭脂井畔,将那贼掷在地下,可怜此贼被驼背老者五只钢指,嵌入背脊两旁胁骨,奇痛澈脾难禁,不由晕死过去,经此一掷,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哎哟!低呼,悠悠醒转,身躯蠕蠕而动,挣扎爬起,此贼立起,瞥见一婀娜少女与驼背高大老者,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尤其那驼背老者眼内神光,有如寒电利刃,慑人心魄,不禁打了两个寒噤,忆起雷厉电闪的一抓,痛定思痛,余悸犹存,此刻像雨中鸡一般,-促不安,做声不得。 寒-鸣泣,如怨如诉,夜风四起,侵衣生寒,柏枫枝叶摇拂,顿生天籁嚣涛,玉蟾斜挂树梢,月华似水,林中似盖上白纱冷雾,凭添了一种冷清、幽静、-凉的气氛;冷月寒辉,映在那贼的脸上,现出一张猥琐黄瘦的面庞,鼠目流转不定。 鄂逸兰恨这贼方才出言污秽,不堪入耳,轻抬皓腕迎面挥去! “叭!”的一声脆响,贼人颊上登时现出五条纤痕,那贼哀叫了声道:“姑娘饶命。” 驼背老者面上现出无比愉悦的笑容。 姑娘柳眉一竖,娇喝道:“狗贼,为何在这鸡鸣寺周围逡巡,有何图谋?快说!” 那贼苦着一张脸,嗫嚅说道:“小的吴麒只是奉命来此暗探有无一背剑少年,别无知悉,小的无知冒犯,实在该死。” 突闻驼背老者一声大喝道:“住口!你奉何人之命来此?如有虚言,老夫立毙掌下。” 贼人畏缩地望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小的奉了“大力金刚”邓旭之命,来此探……”言未了,只见两道梭形暗器,电飞星射,迳朝那贼身前袭来…… 驼背老者惊觉忒快,一掌向梭形暗器击去;可是打向贼人梭形暗器,电疾力沉,存心灭口,一支虽被驼背老者震飞了出去,另一支却歪得一歪,来势仍未停顿,登时贯喉而穿!只听那贼人发出一声-厉的惨叫,冲破如水般沉寂的夜空,但见贼人倒在地上,血喷如泉,已气绝死去。 鄂逸兰不禁一怔!驼背老者暴怒异常,发——戟,对准暗器飞来方向打出一掌,大喝道:“鼠贼下流,怎不敢见人?” 风劲山涌,排空驳云,狂飚及处,数株径尺参天古木,应掌而断,轰隆鸣雷,枝干倾折倒地,哗啦不绝,宛如排山倒海,叶枝溅飞冲天,尘砂-漫如雨,威势着实惊人,漫天尘雾中,突发出两声怪笑,飞射窜出两人。 这两人一矮胖、一高瘦,都是绕腮虬髯,五旬开外年岁,背上各插着两柄奇形兵刃,黑色长衫只在夜风中褶褶飘忽,两人的面色异常阴冷深沉。 驼背老者见自己打出凌厉掌力,两人毫无伤损,不禁惊异地望了他们两眼,嘿嘿冷笑不住……矮胖老者一翻双眼,道:“驼鬼,你笑甚么?天南邓家堡手下,容不得任何人凌辱及泄露秘密,堡规森严,应予处死,我“天南二杰”又没沾惹於你,为何出掌猛袭?” 驼背老者见那矮胖老者称他驼鬼,眸中寒芒暴射,涌起无比杀机,两手倏张,像一头巨鹫般着势如扑。 矮胖老者见状,微微一凛,暗自凝神蓄势,俟机动手拚博;他们两人久居天南,威重望隆,但少有一履江南,不过把江南武林人物览悉於胸。 驼背老者三十年前英名显赫,他们若然知道,也不至於惹下杀身大祸。 此刻……突闻鄂逸兰身后传出一声清朗语声:“伏大叔,且慢!” 声音虽不大,却回扬夜空,撼人心胸。 驼背老者哼了一声,戟张捻指缓缓放下。 只见鄂逸兰身后,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一个身穿宝蓝长衫,星目胆鼻的中年文士,颔下三绺黑-微微飘动,望之有如神仙中人;这不但使矮胖老者目瞪口呆,身后瘦长的老者也双目发怔,以“天南二杰”的超俗武功,听觉灵敏,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均可分辨,却未能看出这中年文士从何而来? 那中年文士意态悠闲微笑道:“两位既是天南邓家堡之友,难道那邓旭并未说出方才他来此详情么?” 矮胖老者闻言一怔!撤出两步,四面望了同伴一眼。 那高瘦老者亦是发怔,两人对望了一眼,同自忖道:“邓堡主只说探出得剑之人,是一俊秀少年,现落在鸡鸣寺,命自己两人及数名堡中能手,前来鸡鸣寺踩探有无棘手强敌,再回报他或自行相机行事,他自己只推说还有要事,暂不能露面,并未说相遇这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见他们两人神色,已自瞧料了九分,心笑邓旭受了自己凌云拂空指伤,丢脸之事自不好明言,再断定长孙骥得剑之事,亦必不致於告诉霍天奎、李翔二人,当下微笑道:“两位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矮胖老者闻言精神一振,道:“老朽桑振乾,这位辜云竹,人称“天南二杰”就是。”他以为说出自己英名,中年文士必转颜为敬,谁知中年文士面色平静,只微微“哦”了声道:“原来是桑、辜两位老师,在下失敬得很,区区在下鄂逸云,江南道上无名小卒,忝膺“漱碧山庄”庄主,蒙江湖朋友抬爱,取了小小外号“凌霄书生”。” “天南二杰”不料面前中年文士,竟是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凌霄书生”鄂逸云,不禁神色一变。 鄂逸云微微挥手道:“两位远道来苏,在下此刻当应尽地主之礼,把盅洗尘,不过……”说到此处,微微一笑,手指着驼背老者又道:“这位是三十年前绿林怪杰“驼龙”伏雄,两位无知冒犯伏老英雄忌讳,在下身为晚辈,无法置喙,只要两位走出百招以外,始可全身回去,望二位谨慎应付。”说着飘身而退,与其妹并肩喁喁低语。 “天南二杰”一听驼背老者就是三十年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之“驼龙”伏雄,不由胸头一震,面面相觑;只见“驼龙”伏雄迈前一步,冷冷说道:“老夫最恨人有意犯我忌讳,既是你们无知,权留活命就是,但需你们二人每人割下一只耳朵,以示薄惩。”神色阴森,使人不寒而栗。 桑振乾不由气往上涌,武林人物面子最是要紧,这样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强笑了声,道:“伏老师武林前辈,万人钦仰,却不料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桑振乾虽是武林末学,却未甘接受凌辱,明知不敌,也要殊死一战。” 伏雄冷冷说道:“好骨气,如此老夫让你三招就是。” 桑振乾也不再说了,一掌护胸,另一手五指微屈如钩,身形一晃,绕着伏雄走去。 伏雄耸着驼背,神态鸷猛,鹰视眈眈,双足亦微微旋着;如水月华,泻地成银,只有林风嗖嗖,万籁均静,鄂家兄妹视若无睹,低声讨论着另一问题。 辜云竹怀着无比紧张的心-,睁大着眼,一瞬不瞬;桑振乾亦是心情紧张,一面绕着伏雄身形游走,一面忖思取胜退身之际,暗道:““驼龙”伏雄三十年前,以一身内外双修绝艺,纵横大江南北,遍无敌手,之后突消声匿迹,从此再不闻及,不料三十年后又露面江南道上,自己实非其敌,不过他扬言让我三招,只要三招以内想出取胜之道,或可全身而退。”心念一定,突反身绕窜在伏雄胸后,两臂一振,冲天而起,突然掉头而下,双掌平胸推出一片强猛无俦气劲后,伸出一只右手,钩指如鹰,俟机下击。 他心料伏雄在自己晃身胸后时,必然反身,自己一起一落之势,快逾电闪,只在伏雄反身的一刹那,五指迅捷的点在伏雄第五根背脊上的“神道”穴,他虽不死也要重伤。 他心意轮转之际,却见伏雄屹立不动,他暗笑道:“这老匹夫竟如此托大?我“天南二杰”也不是无名之辈,五指也可裂骨洞胸。” 忖念之间,身形已距伏雄头顶半尺,劲风直吹得“驼龙”伏雄满头白发,散乱飞扬,只见桑振乾五指戟张,锐啸闪电,迳向“驼龙”伏雄胸后“神道”穴戳下,扑势猛急,宛如坠石陨星。 这真是间不容发,眼见只不过两寸之差,就要戳上伏雄驼背。 忽见“驼龙”伏雄倏地一闪,形若鬼魅地挪闪两尺,桑振乾挟雷霆万钧之势扑下,五指戳空,一个收势不住,心叫不好,手指插入土内,齐掌而没,一颗肥头,蓬的大响,地面登时凹下两寸,急急一式“鲤跃龙门”翻窜出去立定,只觉头目一阵晕眩,不禁面红耳赤。 “驼龙”伏雄面目森冷,略不带半点表情,屹立在夜风中,宛若一具石像翁仲。 辜云竹见盟兄这般出乖露丑,不禁露出尴尬之色,心知今晚自己两人必然搞得灰头土脸,暗中焦急不已。 “霓裳玉女”鄂逸兰忍不住格格娇笑,像一朵盛放的夜百合一般,妩媚无比。 桑振乾听得鄂逸兰娇笑声,不禁恼羞成怒,暴喝一声,飞窜在姑娘身前,两掌倏翻,迳往姑娘双乳打去,口中大喝道:“你笑甚么?桑某与你拚了。” 辜云竹蓦见盟兄桑振乾气极神昏,迳向姑娘猛下煞手,自取杀身大祸,一声高叫:“大哥,不可……”未了,只见“驼龙”伏雄已风驰电闪地欺在桑振乾身后,一把抓住,撩向半空。 桑振乾双掌一递在姑娘胸前,眼前一花,姑娘已无踪影,猛感胸后劲风压体,不禁胆战魂飞,只觉背上着了五支钢钩,痛极-叫一声,身不由主地往上直飞激射了出去,翻至七、八丈高下,才往地面坠落。 辜云竹急一涌身,接住桑振乾,只见桑振乾目内神光黯淡,口角溢出一丝丝黑血,显然被“驼龙”伏雄抓伤内腑,想不到“天南二杰”专来江南地面,竟这般不济事?目中不由滴下两滴眼泪。 转眼一望,只见“驼龙”伏雄满头银发-扬,目中射出无比之杀机。 “霓裳玉女”鄂逸兰恨桑振乾出手下流,娇喝道:“伏大叔,这二人无耻已极,还与他们讲甚么礼数?不如废掉他们吧。” “驼龙”伏雄鼻中哼了一声,人已平平飞起,忽地升上三尺,两臂暴伸,一记“苍鹰攫兔”挟着一片劲风狂飚,往辜云竹两人罩下。 辜云竹只觉一片重逾山岳的劲力当头压下,胸头气血浮涌,闪挪呆滞,不禁暗叫:“我命休矣!” 第十二章 好生恶死 一念皤悟 烟雨霏霏 群英毕集 忽闻“凌霄书生”鄂逸云高叫道:“伏大叔,手下留情!” “驼龙”伏雄闻声又是哼了一声,扑下之势突然停住,又复上升三尺,斜飞出去。 这“驼龙”伏雄武功实在玄谲宏奥,令人叹为观止,就拿这身形凌空变化能意随念动,可见一斑。 辜云竹乍觉压力一松,睁眼一瞧,只见“凌霄书生”鄂逸云立在身前,微微含笑道:“宝剑利器,武林中人防身瑰宝,我辈无不纷欲攘有,何况“月魄剑”上古奇珍,而且关系武林劫运至大,不但邓堡主志在必得,就是在下鄂某也想染指,但凡事不可强求,神物利器,善择其主,我辈就该顺天应人才是,两位奉命而来,理所当然,鄂某岂能阻挠?桑老师大不该出言不慎后,出手下流,触动伏老英雄盛怒,鄂某本想置身事外,为念道出同源,不想见这佛门圣地蒙上血腥污垢,才出言阻止。”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请上复邓堡主,鄂某与其是友非敌,迎江寺那晚情景,鄂某亲眼得见,何必为虎作伥,自取其祸,邓堡主明白的话,请来鸡鸣寺一叙,鄂某必为他解除痛苦。”说着,取出一颗药丸,道:“请辜老师用浓茶给桑老师服下,伤体立时还原,鄂某还有事待办,恕不奉陪。” 一声走字出口“凌霄书生”兄妹与“驼龙”伏雄腾身而起,电逝掠入林内。 辜云竹望着三人身形消失后,发了一阵子怔,才俯首凝视躺在自己手臂上的桑振乾,月色映在桑振乾的脸上,只见他的双眸紧闭,面色灰白,口角仍然不断地溢出丝丝黑血,辜云竹忍不住长叹一声,充满了英雄末路,-凉暮境的气味。 辜云竹撬开桑振乾牙关,将鄂逸云所赠的灵丹喂服后,扶着桑振乾半僵的躯体,如飞走去。 皓月已临中天,散发出银样光辉,胭脂井仍如前寂静,寒-泣吟,秋虫唧唧,幽径秋林,涛嚣西风中,无尽无休的落叶,飘旋一片,两片…… 在“天南二杰”离去不久,胭脂井旁掠来一条轻捷人影,嗖地在井旁石槛定住。辉澈月光照射下,那人身形相貌,看得极为清楚。 那人浓眉虎目,神光炯炯,只见他浓眉紧蹙,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我”大力金刚“邓旭,天南威望,也有求人之时。”说时,目光望了红墙绿瓦一眼,又道:“究竟我要不要入寺去见鄂逸云呢?” 一种自尊心在邓旭心中盘绕做祟,犹豫不定,不禁在四外方圆十数丈旷地中徘徊踱蹀…… 皆因“大力金刚”邓旭与“三阴秀才”霍天奎、李翔三人出得迎江寺后,邓旭不禁惘然若失,偷鸡不着蚀把米“剑珠”未能到手犹自小事,还被李翔点上阴穴,挟制共事,恨不得就此死去。 他虽身为天南绿林盟主,却个性较为直爽,不似一般阴险谲诈之流,只为贪念做祟,经“三阴秀才”霍天奎一再怂恿,遂种下此祸。 人之好生恶死,此为一成不变之理,不至真正绝望,岂能自求解脱,只好与李翔、霍天奎虚与委蛇,商量一阵后,派出多名手下,侦索得剑之人,他们三人也分头行事,在一个隐秘荒谷小庙,设下临时总坛,供发号施令之用。 果然李翔点穴手法异常阴毒,子夜须受那片刻啮骨-心之苦,令他对李翔恨入骨髓,更使他对“月魄剑”上那颗“骊珠”起下必得之心。 他知“骊珠”功能通行百穴“骊珠”一得,不愁不能解开李翔阴毒手法。 第三日一早,邓旭即得手下飞报,得剑之人是一英俊少年,在铜官城中迎江居酒楼现身,皖、鄂、苏三省武林盟主“凌霄书生”鄂逸云亦欲染指,被那少年兔脱。 邓旭听完,即判断得剑之人系去金陵,自己立即起程,赶赴金陵而去;他较长孙骥早到一天,随他往天南而来的堡中得力能手,悉数集中金陵,侦骑四出。 无巧不巧,他在聚宝门外遇上长孙骥风尘仆仆入城,背上蓝布包裹长剑,心中还不以为长孙骥就是得剑之人,暗蹑其后,迳入得游人繁杂的夫子庙中。 他只见长孙骥追踪一个白衫中年文士,往庙外走去,跟着“凌霄书生”兄妹亦随在那少年身后。 只因他看出“灵鸷生”身法过於玄奥,定是个武林高人,非自己所能敌,正巧好友“夺命神刀”颜飞雄也在附近,拉着他施展上乘轻功迂回抄去,眼见长孙骥走入鸡鸣寺。 邓旭心惧“灵鸷生”绝世武功,不敢闯入鸡鸣寺,片刻之后,见长孙骥走出寺门,一脸懊丧之色,俳徊在胭脂井畔,遂支使“夺命神刀”颜飞雄去寻长孙骥晦气,试试长孙骥身后是否为那柄“月魄剑”? 果不其然,颜飞雄与长孙骥一阵交手之后,即亮出兵刃,一道夺目青光,冲霄而起,邓旭大喜若狂,即飞身从天而降,却见颜飞雄已惨死“月魄剑”下,怒极凌空出掌,把长孙骥震成脏腑离位“月魄剑”也脱手飞去。 邓旭凌空倏换身形,迅如电光石火般右臂一探,迳朝剑飞方向追去,堪堪手指才触及剑柄,蓦觉胸后两缕寒风透入“三焦”“命门”二穴,不由打了一个冷噤,真力一涣,全身似断线之鸢般往下直坠,回头一望,只见是“凌霄书生”兄妹,不由气得顿了顿脚,一言不发,向林中逸去。 梦寐以求的珍物,一朝得知踪迹,虽遇挫折,哪还死得了心?尤其是他体内受李翔所点的阴穴,每晚子时须挨那片刻-心啮骨之苦,越发使他贪火猛炽。 他一阵急奔后,又立在途中发怔,遥遥只见“天南二杰”与吴麒三人电驰奔来,便谎言自己发现得剑少年落在鸡鸣寺内,因有要事待办,命他们三人先去鸡鸣寺,谨慎从事,自己办完事后,立即赶来不误。 待“天南二杰”吴麒等三人走远后,又折转身形赶回鸡鸣寺,隐在一株参天古木上,听得驼背老者就是当年绿林怪杰,黑白两道无不闻名丧胆的“驼龙”伏雄,不禁触耳心惊,一阵忽忽若有所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及至听得鄂逸云对辜云竹所说的一片言语,愧赧之念,油然泛起,暗道:“鄂逸云说的一点不错,何必为虎做伥,显然他说此话,想必定知解那阴穴方法,何不迳去找他?” 等到辜云竹远去之后,才飘身落地,只为自尊心做祟,又想到见面时羞於启齿,不禁进退两难。他仰望云天皓月,银河疏星,心中波浪起伏,思绪潮涌不禁感慨叹息…… 忽由林内传出朗朗语声道:“邓堡主雅兴不浅,清风明月之下,凭栏思古,枕流漱石,可容小弟俗人共赏乎?” 邓旭悚然一惊,转向望去,只见“凌霄书生”鄂逸云神态安详,漫步走出林中,向自己身前衣袂飘飞走来。 “凌霄书生”鄂逸云微笑道:“久仰邓堡主威望非常,小弟鄂逸云只以俗务羁身,无缘得见,今晚幸会,快何如之?” “大力金刚”邓旭究竟是个豪迈人物,立时抱拳哈哈大笑道:“鄂庄主,邓某有事相求,只是方才冒犯,无颜启齿,鄂庄主有意成全,邓某虽是粗蠢,这一点倒也明白得很。” 鄂逸云见他自己说破,也不好再伪装若无其事,只微微一笑道:“风闻邓堡主不慎被李翔阴手所制,待在下看看有无可解之法?” 邓旭一阵羞意涌面,燥热异常,叹气道:“这李翔擅於易容,武功玄诡精湛,行事谈吐令人莫测高深,委实狡诈难防,不知他是何出身来历,那点穴手法,邓某想尽方法,也无法解开,鄂庄主武学虽高,恐也无能为力吧。” 鄂逸云道:“在下当勉难为之,实在不行,还有敝师叔“灵鸷生”定可解开,邓堡主但请放心。” 邓旭一听“灵鸷生”在此,浓眉一展,大喜道:“邓某何幸得见武林奇人,烦鄂庄主引邓某拜见。”一语方落,月色——中忽见一条白影,随风飘来,倏然落下。 鄂逸云忙躬身道:“师叔。” 邓旭慌不迭地拜伏在地,道:“武林末学邓旭,叩见灵鸷老前辈。” “灵鸷生”面含微笑扶起。 鄂逸云道:“此位邓堡主被李翔阴手所伤,望师叔替他解开。” “灵鸷生”点点头,命邓旭褪下衣裤详视一眼,惊咦了一声道:“果然是这老怪物门下,如等他事成,武林中又掀起一场弥天浩劫了。” 鄂逸云惊问何人? “灵鸷生”只微笑不语,飞指在邓旭鸠尾附近七处穴道点了七指,然后对邓旭道:“三日之内,子、午两时行那调息归元坐功,气运百穴后,自然痊。” 邓旭大喜,连声称谢,只觉体内真气流窜,知自己受益不浅。 “灵鸷生”正色道:“如今金陵群雄-集,风闻正派人士也陆续到来,莫非均与“月魄剑”有关么?” 邓旭诚恳答道:“晚辈不敢欺瞒老前辈,此事诚然为“月魄剑”引起,但其中牵连一项阴谋在内,近来“八卦门”崛起西梁,网罗的均是现今武林中一时之选,乘此群雄闻风前来时,意欲将正派中人及异己者一网打尽,江浦城“金刀铁猿”孟振飞,当年创设“广泰镖局”近年封刀家居,三日后就是七十大寿,只以他在镖局时,执南六省镖局之牛耳,结交满天下,群雄纷纷赶来江浦祝寿,但孟振飞亦暗投在“八卦门”下,只有晚辈与孟振飞师门有深厚渊源,故而知道,别人概不知情。” “灵鸷生”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那孟振飞定是设词邀请邓堡主加入“八卦门”了?” 邓旭面上一红,道:“晚辈虽然草莽愚鲁,也不至於未考虑就草率首肯。” “灵鸷生”望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许,转面对“凌霄书生”鄂逸云道:“此事有关武林噩运,难得邓堡主深明大义,你和邓堡主迳商对策,明日我们撤离鸡鸣寺,免成众矢之的。” 说着,望林中投了一眼,问道:“兰妮子呢?” 声犹未落,林中嗖然欺风追电飞窜而来两条人影,只听娇呼道:“师叔,您老人家是找我么?” 鄂逸兰玉颊绯红立在“灵鸷生”身前,其后立着“驼龙”伏雄,耸着驼背,神态鹫猛。忽见“灵鸷生”眉梢一皱,迳抬右掌向左上方闪电挥去。 只听得一声鬼-惨叫,使人毛骨悚然,一条身形似断索之鸢般,从参天古树上倒坠了下,蓬咚声响,那人四平八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力金刚”邓旭认为是他的手下,一跃而前,察视之下,见是一个身着八卦道袍,高髻瘦削的道人,已气绝多时了,他心惊“灵鸷生”一抬手就能制人於死,武功之高实在是登峰造极,暗暗庆幸自己方才不乱,才得转祸为福。 “灵鸷生”望也不望那道人一眼,拉着鄂逸兰往林侧走去,只见他们说了一阵“灵鸷生”飘然离去,鄂逸兰满脸绯红走向“凌霄书生”前,附耳说了几句。 “凌霄书生”沉吟了一刻,道:“既然师叔有这意思,那只有这么办,不过还得你自己做主。” 鄂逸兰不胜娇羞,微点螓首,对“驼龙”伏雄道:“大叔,我们走。” 两人身如离弦之弩般,点足飞起,往林中一闪而没。 胭脂井畔,只-下“凌霄书生”鄂逸云与“大力金刚”邓旭两人,端坐井槛上促膝谈论。 西风萧瑟,斜月傍西,霜降如雾,寒重沾衣,忽然天边掠来一片乌云,将月色淹没,大地一片昏茫,两人身形渐渐模糊不清,林中秋虫如怨如诉的吟声,此刻,像愈来愈盛了。 天下雨了,牛毛细丝一片,随着西风扑面,生出不太重的寒意,地下潮湿泥泞,-满了歪歪斜斜零乱足迹。 一个神俊气秀的青衫少年,发鬓衣襟沾满了水珠,展出比常人略快的步伐,向城外走去。 只见他驻立在江岸之上,似在眺赏江景。 在平日大江如练,水光接天,樯橹连云,渔歌唱晚,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景色无边,心旷神怡;但眼前碧波千顷,尽都在一片白——水气之下,对江接天芦苇,烟渚蓼汀,竹篱茅舍,似在虚无飘渺间倏隐倏现,九月斜风细雨最感人,由不得胸头涌上一种落寞,惆怅的感觉。 蓦然,从江岸之下有一舟子身着箬笠-衣,由石级奔了上来,往青衫少年哈腰笑道:“客官,要去江浦么?” 青衫少年茫然的颔首,随着舟子步下石级。 那是一条小船,舱中已坐了六、七人,显然差不多满了,青衫少年微微笑了笑,欠身挤了进去。 他一坐下,船身一阵歪斜,随着长篙击水,已悠悠晃了开去,跟着橹声咿哑一片。 船蓬压着头顶,青衫少年殊感不舒服,探首舱外-望江上雨景。 虽然下着雨,仍是船只来往穿驶不绝,间或有一只两只江鹜刺出水面,扑扑飞起,却看得不甚清楚,如同雾中看景,略有模糊的感觉。 江面辽阔,约有八、九里水程,船只小,又在斜风细雨之中,半个时辰过去,还没驶出四分之一江面,舱中扬出谈话声,俾解除这漫长水程中岑寂。 青衫少年转首微微瞥了舱中诸人一眼,大半都是商贾行贩,此刻均在口沫四飞中,只有身旁一人令他深深注意。 这人约莫四旬多年岁,作商贾装束,两眼神光呆滞,凝望着窗外,似是怀着很大的心事,不禁多望了两眼。 青衫少年暗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忧郁的眼神,令人不由生出同情、怜悯的感觉。” 那人好似发觉青衫少年在注意他,不禁移面对少年颔首露齿一笑,少年也报之一笑,心说:“这人眼神好忧郁啊。” 两人点点头后,未交一语,均投目江面细雨烟丝,沉默久之,那人突腰-一挺,似乎知他这样无精打采,令人注意,强自打起精神来,哈了一声,道:“秋风秋雨愁煞人,飘萍四海,睹景怀景,能不凄怆。 阁下有此感触否?“ 说话之时,双眼移视青衫少年。 少年笑道:“四季景物变幻,春放秋谢,花开花落,能令人愉悦,亦能令人悲怆,不然太平淡无奇了,尊驾以为然否?” 那人微叹了一声道:“阁下年岁虽轻,才华吐属不凡,有幸识荆,请问台甫上下称呼?” 青衫少年道:“在下-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尊驾可否转告?” 那人道:“敝人陈宽仁……” 陈宽仁说话时,忽双眼直觑着,脸上微现惊容,长孙骥心中诧异,循着他的眼光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一条巨大乌蓬快艇,顺着急流江水直淌而来,船行似箭,只差七、八丈距离,因为长孙骥这条小舟系横渡水面,若被撞上,定会齐中折断,舟毁人亡,倘侥-避过,仍被乌蓬快艇排水漩浪挤迫,这条小舟也免不了倾覆噩运。 心惊之下,只闻舟中高叫之声,眼看乌蓬快船已自相距三、四丈,长孙骥不禁起立,迈出舱外,舟子夫妻慌不迭地扳舵挥橹,想让开撞来飞船,但那条乌蓬快船宛若如影随形地迫到。 舱中之人均大声惊叫,长孙骥见危在眉睫,忙掣起搁在舷旁长篙,对准那条快艇船首一撑,这真是险到毫发,乌蓬快船只差五尺便要撞上,只听得哗地一声,那条快船登时震回出去一两丈,这渡舟经长孙骥双足一踹,亦刺出了三、四丈,顺流而下,只在江心打漩转,长孙骥长篙往回一抽之际,忽觉耳旁劲风飒然一掠,只见一条人影迅捷在眼前飞去,向江面一落,又腾身再起,跃向那条乌蓬快船而去。 长孙骥转面一望,陈宽仁已失踪影,暗道:“这陈宽仁好俊的轻功,那一手登萍渡水,端的惊人。” 舱内乘客惊悸之容犹未减除,却面露感激之色,舟子夫妻好不容易定住漩荡之势,走了过来,叩谢长孙骥大恩。 长孙骥双眼觑着那条快船,只觉那船行之势有点可疑,何以舱面未见一人,忖念之际,只见陈宽仁已出得乌蓬船舱内,跃向江面,两足平平落下,才一沾水,双肩向外一振,又自窜起,轻灵之极,两三个起落,已距渡舟近前,舱内之人七嘴八舌,惊叹连声。 长孙骥心说:“陈宽仁既有这好的武功,为何露出忧郁神情……是了,他必有一场私人恩怨郁结於胸,不得解决。” 转眼,陈宽仁毫无声息地落在船首,抹了抹满面雨水,望着长孙骥微微一笑,自顾走进舱中坐下,不发一声。 长孙骥知他心有顾忌,亦自走进舱内挨在陈宽仁身侧坐下,只见那条乌蓬船已是打横,渐渐飘向下流而去。 舱内之人大难已除,兴高采烈地高声谈论,言中话意均离不了陈宽仁、长孙骥及那条乌蓬船。 陈宽仁趁众人高声谈论之际,倾耳低声道:“想不到阁下竟是英侠之士,陈宽仁竟失了眼,阁下那两臂神力端的惊人。” 长孙骥微道:“岂敢?在下只习了数年拳棒,恃以防身,说不上英侠二字,哪里及得上陈大侠登萍渡水这种绝技,在下实在望尘莫及。” 说时微微一顿,又道:“陈大侠飞入舱中,究竟有甚么发现么?” 陈宽仁犹自未尽除那忧郁的眼神,低喟一声,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甚么发现,那是一条无人之舟。” 长孙骥似乎一怔,两眼平视着陈宽仁,想从他脸色中找出这话是真是假,只见陈宽仁目中,亦满是疑惑不解之色,跟着又问道:“真是个无人之舟么?” 陈宽仁默然半晌,才仰面道:“陈某生平不打诳语,有是有人,只是全死光了,所以说是无人之舟。” 长孙骥不由愕然,道:“那么死去的人都是遭匪徒所杀的么?” 陈宽仁冷冷一笑,道:“与阁下想像正好相反,死的都是一些江洋大盗,穷凶极恶之辈。” 长孙骥默然,片刻又道:“那杀死这些匪徒的,必然是身手非常,正派侠士所为,我辈自应庆辛,为何陈大侠竟面露不豫之色?” 陈宽仁双目茫然地望着窗外,冷哼了声道:“以暴易暴,有何不可,舱内死者尽都死在阴毒暗器之下,显非正派人士所为。” 说着苦笑一声,道:“方才见那乌蓬快船飞撞而来,即料出那是条无人之舟,心想出舱制止,又恐惊世骇俗,为自身惹出灾祸,不制止吧,一定舟毁人亡,踌躇无计之下,阁下已出舱刺篙,猛生同舟共济之感,才飞出船。” 说着目光往舱中乘客飞掠了一眼,低声道:“这班人一泊对岸,必然加油加酱,夸张其词,江湖传闻甚速,看来,我们两人登岸不久,就身陷危境,这等江湖凶杀之事,断非我们二人能够应付,阁下武功虽高,这几日,金陵近郊,江湖好手驱集,双拳也难敌四掌。” 说罢竟又长叹一声,不胜重忧。 长孙骥只微微一笑,似未将陈宽仁言语放在心上,陈宽仁见他无动於衷,尚面有笑容,心中暗叹道:“初生之犊不畏虎,好高骛远,少年人总免不了这种习气,到了自己这般年岁,逆折挫磨,锋芒尽-,那时就会知道了。” 此刻舟已行驶在江心,水流涌急,船身侧荡不止,风雨渐大,蓬面一片淅沥之声,水面之上尽是白——水气,散珠溅飞,江岸景物均遭湮没。 长孙骥及陈宽仁坐在舱首,被江风涌来的雨淋得全身水湿,舱内乘客为感激两人,纷纷让邀两人入内委曲挤一下,暂避风雨,两人推辞不允,陈宽仁说是既然已被淋湿,何必碍事。 船身飘摇了近一个时辰,才泊抵江岸之下,长孙骥及陈宽仁诸乘客给了船资,纷纷踏上石级,陈宽仁对长孙骥道:“陈某已经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在江湖行走,四海为家,哪还顾得了兵凶灾危这回事?我们不妨先去衣庄购置两身衣履,觅一客栈,再去酒肆共谋一醉,驱驱寒气如何?” 长孙骥颔首道:“悉听尊意。” 言说之间,已自步上江岸之上,走向一条泥泞满途的街心,雨势渐大,像密浪般一片一片地压了下来,地面上满-纷岐,流淌污水,雨水激飞下,现出密麻凹洞,并溅起泥浆。 天空密-乌云,昏沉阴暗,天才交未时不久,已仍在暮霭笼罩之中,两旁店肆屋-雨水泻喷如泉,哗啦哗啦繁嚣盈耳。 长孙骥随着陈宽仁挨着-下如飞疾走,进入一家衣庄中,每人选了两身衫履,匆匆出外又奔进一家客栈之内。 店夥迎入,两人抬目一瞧,只见川堂之内,据坐满了江湖人物,肩头丝穗色彩鲜艳,尚有共舟而来的两个卖布负贩在内,见两人进来,不免投之以目。 两负贩均起立欠身为礼,陈宽仁佯装似未目睹情状,拉着长孙骥快步飞走而入。 长孙骥不由大奇,暗道:“此人好生无礼,负贩虽然是下层人士,打个招呼也不至有失自己身份。” 随着店夥走进房中,陈宽仁急命店夥送上热水盥洗,俟店夥离去之后,对长孙骥道:“阁下可知我不理会两负贩,急拉阁下入内缘故么? 须知这等人口舌甚多,倘我们答之以礼,定然逢人便说,渲染其词,最易引起误会,何况店中泰半均是江湖豪士,将是非招在自己身上而不自知,我们不理他,说不定他们还会闷声不语,不过防口甚於防川,天下事甚难预料,我们已渐陷危境中呢。“ 长孙骥道:“陈大侠所说极是。” 心中暗暗忖道:“我倒错怪他了,一分见识,一分经验,老於江湖之人,阅广见丰,自非我们初出茅芦之人可能企及。” 店夥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滚水,两人盥洗拭身,换好洁净衫履,又自向店外走去。 长孙骥走在头里,见川堂群豪纷纷将目光投射他们两人而来,这眼光较进来时又自不同,心知必受了那两负贩言语夸张过份所致。 出门处有一煞眉狞目大汉据坐板凳之上,见长孙骥走在跟前,蓦然一个伸腿,长孙骥眼中已有警觉,煞着身形犹来得及,心气这班穷凶极恶之辈,到处无事生非,装做未见,竟然飞步撞去。 只听得一声惨厉-叫扬处,长孙骥身形已出得门外,陈宽仁随后追来,皱眉笑道:“老弟,你真是豪气凌云,愚兄又失了一次眼了。” 陈宽仁自动改口称长孙骥老弟,显然比方才称他阁下,更热络亲切些。 只听陈宽仁又道:“那人自做自受,一条腿齐膝而断,看来不残疾也等於废人了,不过我们又向危境再迈进一步。”说罢哈哈大笑。 长孙骥转眼望去,陈宽仁面色神光焕发,方才在舟中那种令人难以想像的忧郁,全被一扫而光,当下微微一笑,两人疾驰向一家酒楼走进,步上楼去。 两人坐在一个雅座之内,四面均有屏风围着,在三分酒意之下,各自寒气已驱,热血上涌,陈宽仁剑眉一轩,道:“老弟,你可知酒店中来得这么多的武林人物之故么?” 长孙骥颔首道:“无非是明日“金刀铁猿”孟振飞七十大寿,这些人都是祝寿而来的。” 陈宽仁似含有深意地望了长孙骥一眼,道:“老弟亦是去孟府么?” 长孙骥道:“小弟与孟振飞素无渊源,只是意欲瞻仰天下英豪风采。” 正说之间,忽闻步履响亮,上得楼梯之声,不禁目光均向屏风孔隙间望去。 只见走上三个身穿金-八卦道袍羽士,均是面目森冷,向一座空座上走去,长孙骥立起身来,挨着屏风凝视外面情景,陈宽仁趋了过来。 跟着又是一阵步履登登响亮,涌上十数武林豪士,其中尚有一个鬓横翠玉,身着白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容颜甚美,华贵端庄。 十数群豪众如同星拱月般,据坐一张大桌面之上,隐隐瞧出那美艳端庄中年妇人是群豪之首,举动之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长孙骥心中大奇,忖道:“这妇人一脸正气,竟不带丝毫邪恶之色,可是其余的人却与她截然不同,她是谁呢?” 心念一动,便低声问陈宽仁可知这妇人来历,陈宽仁摇头表示不知。 目光凝处,又见两个灰色老年僧人走了上来,低眉合十在窗前座头坐下。 陆续走上五人,两老三少,目光望了?l人一眼,向一副座头走去,只听陈宽仁低声道:“秦岭二老来了,好戏有得瞧啦。” 楼上众客纷纷趋离,整座楼面上均是武林群豪,店夥走向三位道人身前,哈腰道:“三位道爷可是吃素,还是吃荤?” 一个瘦小道人两目一瞪,喝道:“道官如要吃素,还会跑上你们店里来吗?” 说着,重重往桌面-了一下,那么硬的麻栗桌面,经道人一-,竟深深的凹下一个拳印。店小二惊得面如土色,连声称-而退,只听得一个灰色老年僧人道:“店家,与老衲准备素席。” 字里语意,暗暗讥刺道人不守清规,那道人鼻中浓哼一声,目光有如寒电利刃,逼视着说话僧人,只见老僧微微含笑,有意无意地对道人平视过来,那目光蕴含一片慈悲安详之色,瘦小道人突地目光一凛,转首凝向窗外。 长孙骥暗中笑道:“究竟是邪不胜正,那道人这般凶煞,此时也不敢面对老僧慈湛的眼光。” 目光转处,中年妇人那张席上,有两人一阵耳语之后,其中一人唤来店夥问了几句,便自起身,迳向长孙骥雅座方向走来。 那人一色玄衣劲装,勾鼻豹眼,年约三旬,还未走出数步,只见中年美艳妇人说道:“回来!” 脸上涌满极其妩媚之笑容,豹眼汉子闻言一呆,立时煞住脚步,神色惨变,风快地转回身躯,中年妇人黛眉一展,笑意愈发妩媚,只见豹眼汉子全身筛糠般地颤抖,同席之人均露出恐惧之容。 中年妇人吐出曼妙无比的语声,道:“王伟断折一腿,是自取其祸,人家又没招惹他,怪得谁来?你焉能伸手找场,凭你这点技艺,在人家眼中可不算甚么,有我在此,问都不问一声,像你这种骄横跋扈之人,有何用处,你还呆着干甚么?” 豹眼汉子突拔出背上钢刀,向左腕坠下…… 长孙骥几乎惊叫出声,只见豹眼汉子“哼”一声,左腕应声而落“笃”的一声,落在楼面上,血渍淋漓。 鲜血如喷泉般在他左腕断处涌出,豹眼汉子飞快地钢刀往肩头一插,从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粉向伤口一敷,撕下大幅衣襟包-停妥,向中年妇人一躬身,步下楼去。 楼上一片寂然,连根银针落下,均会嗡然大响,须臾,一个身长颀伟冷笑道:“堂堂“天星帮”帮主,竟会惧怕对头,拿自己手下出气,与其如此,何必跑来此地出乖露丑,不如将“天星帮”解散,武林中从此永无“笑面罗刹”阎凤娇一席之位。” 长孙骥大吃一惊,料不到“天星帮”帮主竟是一个妇人“笑面罗刹”阎凤娇突然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纤手一扬而出,道人笑声一起,也急起一掌推去,但见“笑面罗刹”若无其事般要坐基处,那道人身躯微微一阵晃动后才予定住。 道人面目一沉,嗖然立起身来,双眸射出二股寒芒,使人不寒而栗。 这时楼下如风走上两人,一是“三阴秀才”霍天奎,一是伪装面目举动诡异的李翔。 “三阴秀才”霍天奎才一踏上楼面,眸子就流荡滚转地向内掠了一眼,竟呵呵大笑道:“这家酒楼三生有幸,竟一时之间光顾了如此之多三山五-、五湖四海高人,齐集一堂,穷酸何幸?得以瞻仰诸位风采,快何如之!快何如之!”说完,又拖着一长声诡笑。 楼面上沉寂无声,无人理会与他,李翔抢先向窗座头而去。 霍天奎似是自知无趣,目光阴森地乾笑了两声,随着李翔亦步亦趋。 长孙骥自李翔一现身,目光就为他所吸引。 且说瘦小道人长身立起,目光怨毒地凝视在“天星帮”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阎凤娇视若无睹,面上浮着丝丝浅笑,忽然瘦小道人狞喝道:“我八卦西梁向以息事宁人,容忍为上,但却容不得人前卖弄、猖妄无忌之辈“天星帮”是甚么东西?三月之内,道爷就要血洗“天星帮”。” 语气狂傲,不似玄门清修之士,阎凤娇仍是若无其事般,冁然微笑,露出一列洁白如玉编贝,神态愈显得无比之高贵端庄,同席群豪个个浓眉上剔,似按捺不住,可又不敢发作。 忽从秦岭二叟那张桌面扬起语声,长孙骥循声望去,只见是两个发-皓白,土老儿一般装束的老头,互相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身穿葛布大褂的老头说道:“老二,咱们来此为了吃喝而来,饿着肚子听人家胡吹,究竟算啥?” 另一灰布大褂老者哈哈笑道:“挨饿也是活该,就拿人家那份杀气腾腾,咱们就该噤若寒蝉。” 葛布老者哼的一声冷笑,道:“凭他这副德性,也能动“天星帮”一根毫毛么?” 说时,大摇其头道:“真是欺人之谈。” 瘦小道人断眉一剔,喝道:“两个老鬼也敢侮蔑道爷,哼……依得道爷性起,今晚在座的人都算上,一个也不容漏网。” 只见李翔寒着一张青惨惨面孔,缓缓立了起来,漫步走在瘦小道人面前,冷冷一笑道:“道爷,恕在下眼拙,竟认不出道爷仙山何处,上下如何称呼,却瞧出道爷面露暗晦,显然是受了甚么暗伤,道爷如再这样心气浮动,恐怕活不了一个时辰。” 道人不禁一怔,高叫道:“你说甚么?” 李翔阴阴说道:“道爷如若不信,且请脱下衣服,仔细瞧瞧有无异样,就信在下所说不虚。” 说时,手指一伸,指向道人右肩。 长孙骥眼力特好,只见李翔伸出手指上戴有一枚黑玉戒指,令人奇异的是,黑玉戴着的方向,竟是掌心那面。 李翔伸出手指时,那枚黑玉面上喷出一蓬淡得令人无法看见的烟雾,又在眨眼工夫收去,长孙骥若不是深深注意李翔,更眼光锐厉,却也无法在这闪电的一刹那,瞧得清楚,心中慨叹道:“此人果然诡谲阴诈,这种伤人於无形中,真正使人难测难防。” 且说李翔语惊四座,群豪不禁移目视向“天星帮”“笑面罗刹”阎凤娇脸上,原因方才阎凤娇与道人对了一掌,是以群豪认做道人是受了阎凤娇阴掌所伤。 却见“笑面罗刹”阎凤娇也面露惊容,显然并不是她所伤,真正情形,只有长孙骥一人知道得最清楚。 瘦小道人不由目光发怔,同伴双道倏然立,只见一面目阴森道人喝道:“师弟,宁可信其有,且瞧瞧真假如何?”说着,迅如电光石火般探臂飞出,五指迳朝右肩抓去“嘶”地裂帛声响,袍衣尽皆撕去,露出瘦骨苍白的肩肤,却见矮小道人右肩“巨骨”穴上,赫然现出一个宛如钱般大小的瘀紫翳痕。 那团瘀紫翳痕晕圈逐渐扩大,肤面上透出惨惨紫色血球,矮小道人此刻惊得如受雷击,面上神色,倏青倏白,难看之极,群雄齐惊喟了一声,纷纷起立。 两个灰白老僧同声低诵道:“善哉,阿-陀佛!” 两个道人亦惊得呆了!矮小道人右肩晕翳扩展得有如茶碗盖大小,渗出血珠聚集着手膀缓缓淌下,全身微微颤抖着。 只见李翔用着极漠然的眼光望了紫翳一眼,冷冷说道:“早六个时辰发觉,还有可治,此刻,纵然华佗再世,也无法救得他的性命了。“ 语气字字阴沉,令人魂颤神飞。 长孙骥局外之人,听得也不由心头一寒,只觉比那窗外吹来江风,犹胜十分。 矮小道人强自屹立着,面上涌出冷汗如雨,蓦地,另两个道人望着李翔大喝道:“你怎么知道贫道师弟身有暗伤,莫非就是你所为?” 长孙骥心笑道:“倒被你们两个猜中了。” 却见李翔缓缓退后一步,冷然一笑道:“如是在下所为,你们此时焉能立在这儿说话?伤你们之人,必然是一武林隐世已久的魔头,如在下猜测不错,你们两人也有同样暗伤,趁着翳影未出,急往投医,若再高声呼嚷,气血浮动,瘀翳一现,只怕大罗金仙降凡,也无药可救了。”说着飘然回座。 两道人神色惨变,一语不发,霍地架起瘦小道人,往窗外窜去。 长孙骥向窗外探望去,只见三道人落在江岸之上,顺着江边如飞驰去。 不知何时,雨已止歇…… 大江之上-上一层薄薄白色浮动水气,遥望对岸龙盘虎据,蜿蜒如带的秣陵城垣,隐隐可见,桅墙连云,云帆片片。 长孙骥呆倚窗前凝望,胸头波澜起伏…… 第十三章 玉女怀春 君子难逑 意乱情迷 有口难言 长孙骥心头思绪犹如春潮狂涌,恰似茫茫东游大江,滔滔不绝,自思萍飘江湖,并肩难重,见景生情,忍不住酸从中来,目内噙着一片泪水。 眼内却见远山含烟,近林郁翠,匹练东游游这清水,桅轴连云,渐渐一片模糊。 耳中忽听着一声:“老弟。”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举向自己的肩上按下! 长孙骥蓦然一惊,掉面而视,只见是陈宽仁含笑目露疑容望着自己;自知有点失常,随即赧然一笑,悄声问道:“他们都走了么?” 陈宽仁摇摇头。 长孙骥双眼就向屏隙内往外张望,只见十数座桌面挤满了人,酒席宴前虽然谈笑风生,但壁垒分明。 陈宽仁拉着长孙骥回至座前,笑道:“老弟,我们且谈风月,勿论恩仇,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暂且放下,一屏之隔,我们自有天地,管它乌烟瘴气则甚?” 长孙骥望了陈宽仁一眼,微笑道:“小弟不过触景生情,萍飘浮梗,见江湖风险万状,不知日后身何所属?是以自悲,方才於舟中见陈兄面有重忧,不知可否见告?” 陈宽仁连道:“到时就知,到时就知。”说时,执壶斟满了两杯酒,举杯相敬。 长孙骥知他不说,也不好勉强,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正在推杯把盏时,忽觉屏风之外人影一闪,只见是“天星帮” 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含笑走来;那笑容却是一点不露淫邪之色,更显得华贵端庄。 两人情不自禁立起身来,陈宽仁抱掌道:“阎帮主莅临,恕在下等不知,未曾出迎,望帮主海涵是幸。” “笑面罗刹”阎凤娇颔首为礼道:“两位请少礼。”说时自向一方坐下,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请问释疑?” 两人胸头一震,不知所以?陈宽仁忙道:“阎帮主有话只管相问,在下只力之所及,无有不详细呈明。” 阎凤娇微笑道:“阁下太客气了,我那手下王伟无知冒犯,折断一腿,固然咎由自取,但不知何由而起?” 陈宽仁当即将客店之情景说出,王伟蓦然伸腿,长孙骥猝不及料,又出店太急,致将王伟一腿撞折。 阎凤娇点点头,目露疑容凝视了长孙骥一眼,缓缓启齿道:“王伟平日无风生浪,生事寻故,屡加告诫还是不听,我因他无多大的恶迹,稍予宽容,不想他毫不知-迹,自寻孽受,怨得哪个?但是……”说在此处,语声倏然一顿,杏目之中,陡露冷电寒霜,又道:“王伟绝不会无故伸腿,谅这位长孙少侠定有令他不忿之念,才致如此,我这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持平而论,请长孙少侠不要见怪,将详情告知,我一回帮,若然王伟理亏,必重重责罚。” 长孙骥虽是谦和之人,但也按捺不了,冷笑道:“帮主方才已责罚过王伟,莫不是”天星帮“规是否有一罪两罚之条例?” 因为“笑面罗刹”语气虽然委婉,但句里字间,很明显暗责长孙骥不该莽撞予王伟重伤,长孙骥在阎凤娇与陈宽仁对话时,默然不响,但心中一种莫名的愤怒逐渐高涨,积蕴在胸,及至“笑面罗刹”问他,胸中怒火一触迸发。 陈宽仁暗中焦急不已,当下“笑面罗刹”闻言反而脸色转趋无比详和,暗中-佩长孙骥好胆气,及惊异他的资质秉赋奇佳,颔首微笑道:“少侠责之甚是,不过,我忝为一帮之主,执法不宜偏颇,若我返得总坛后,王伟直诉并无冒犯之处,那时我这帮主何以自处?少侠英俊有为,他日不可限量,倘我眼力不差,日后必是一派宗主,如撞上我今日这局面,请问少侠将做何处置?” 长孙骥哑然无语,心头追悔不该一时冲动,玉面通红,尴尬异常。 陈宽仁接口道:“事诚属误会,王伟不该心存敌视,致遭罪戾。” 遂将渡江之时险遭乌蓬快船相撞经过详情一一告知,乘客於客栈中信口雌黄,大肆渲染,练武之人未免互相嫉忌,王伟便暗中伸腿绊跌长孙老弟,然而…… 语尚未了,阎凤娇忽挥手制止,面有忧容问道:“阁下可见船中被害的人是何情状?” 陈宽仁当即说俱是阴毒暗器所杀,死者脸像做何服色,亦形容详尽。 阎凤娇面色如罩寒霜,沉吟须臾,微笑道:“谢谢二位了。”微一裣衽,掉面向屏风外翩然走去。 陈宽仁忽悄声对长孙骥说道:“那只空船中-体,必有“天星帮”手下在内,不然她为何这样神色?江南道上,腥风血雨又将燃起了。“ 说后微微叹息一声…… 忽听得屏外一条云遮月嗓子说道:“孟老镖头命在下通知各位,他因有急事需赶返中原一趟,现已束装就道,各位老师远程卒临祝寿,实在不敢当,深致歉意。“ 群雄中起了数声惊喟,一片脚步声腾起,由上而下,两人凑眼屏隙一视,见群雄俱已下楼,陈宽仁急道:“这孟振飞声言赶赴中原,显然虚假,陈某有急事而来,意欲单独探庄一行,老弟只在客店中等我就是。” 长孙骥正待说话,只见陈宽仁双足一踹,嗖地窜出窗外,向茫茫大江之滨落去,他不知陈宽仁何故要寻那孟振飞,但猜出势必不同寻常,竟欲跟着而去,却由屏风之外走进店夥,见长孙骥单独一人在此,不由惊讶道:“客官你那同伴呢?” 长孙骥答道:“他因有事先离去了。”说着取出一锭纹银算是酒菜合资,快步下得楼去;经此一耽搁,陈宽仁早没了踪影,长孙骥无可奈何,询问路人孟振飞庄院何处后,行云流水般走去。 步出镇街外,四顾无人,身法加疾向青翠欲滴的林中奔去,奔行之间,长孙骥眼中瞥见前面林内立着三个大汉,怒目瞪着自己,心中微惊,步伐放缓下来,突闻其中一大汉高喝道:“站住!” 长孙骥虽然步伐放缓,但仍向前走去,口中微笑道:“尊驾此言敢是对我而发么?” 那大汉浓眉一竖,狞声道:“不是对你,还有谁?” 长孙骥剑眉微剔,显然对这大汉说话无礼激怒,冷笑一声道:“我与尊驾素昧平生,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似非所宜。” 那大汉哈哈狂笑道:“俺与你虽不相识,但俺那拜弟王伟却认识你这小子。” 长孙骥不由恍然大悟,他们是“天星帮”手下,见自己向人问路,先在林中等候,登时心中大怒,目寒似水,望了大汉一眼,冷冷说道:“那么说来,尊驾敢是为报王伟断腿之仇而来?” 大汉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倏地抽出一柄阔背厚刃,寒光夺目的雁翎钢刀来,此刻,林中右侧忽起嗖嗖窜步之声,来势绝快,转瞬,林树郁密中忽窜出一个9谦w满面黑衣大汉,见双方情状一怔,深深地瞪了长孙骥一眼,别面向三汉子道:“孟振飞宅院已空无一人,显然已迁入西梁,帮主说本帮外六舵舵主丛被对头以阴毒暗器毙命,置入空船中,帮主查出非”八卦门“ 所为,系另一对头所为,现匆匆向安徽边界赶去,命我传令,今后如遇上腰系红白丝条之人,就是对头门下,一律格杀勿违。“说完,身形一晃,又自窜进林中,身法快疾。 长孙骥听得一怔,忖道:“既然孟振飞宅中查无一人,陈宽仁想必扑空,自己再去亦是徒劳跋涉。” 却听那大汉喝道:“你还不亮出兵刃来,我”金钱豹“张天民向不轻易饶人性命。” 长孙骥不由朗声大笑道:“我这兵刃一出,也是倒无全命之辈,徒手与你相搏,你还有点不配。” 张天民暴怒如雷,大喝道:“小子你太猖狂,俺也不要你性命,只断上一腿就是。” 说着一刀飞出,刀光霍霍,寻向长孙骥胸前三处重穴,去势电疾,凌厉之至。 长孙骥微惊这张天民貌像粗鲁,武功刀法着实不俗,名家所授,当下足下挫出一步,待刀芒堪近胸前之际,右手迅如电光石火般疾探而出,一式“分光取物”五指向刀光抓去。 张天民看得真切,心中大惊,刀势飞快地往后一撤,只见长孙骥五指一张,由指变掌向自身一推;登时只感脑前如受重击,气血狂涌,踉跄倒退数步,惊得面无人色。 这时,张天民同伴二人亦抽出兵刃,吆喝一声,电光耀目涌来。 长孙骥冷笑声中,手势未撤,突迅捷地往外一引,一声闷哼声起,长孙骥手中只见多出一柄钢刀。 这大汉已是飞仆在地,长孙骥身形向左一抓,左手五指着飞出,无独有偶,另一人亦是手中钢刀被夺出手外,人亦扑跌在地。 在这闪电的一刹那,长孙骥已展出震惊武林绝奇手法“空手抓白刃”功夫,抓、震、翻、跌四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形成,动作之快,毕生罕睹。 “金钱豹”张天民愈发惊悸,手持着雁翎刀楞在那儿,不知何从忽由林内传出一串银铃的笑声,道:“凭你们三个怪物,焉能是人家对手?没得与我娘丢脸现丑?” 话音方落,林内捷如飞鸿掠出一条娇小身形,长孙骥眼中一亮,只见来人是一年可十七、八娇艳如花少女,眸若秋水,盈盈含笑,穿着一身白色罗衣,更显得亭亭玉立,面上稚气嫣然。 张天民与两大汉垂手躬身施礼,问道:“小姐,为何不随着帮主去?” 那少女双眼凝望着长孙骥,一瞬不瞬,口中不经意地做答道:“我娘已折返,赶向栖霞而去,姑娘遇着传令的余舵主,说你们这三个蠢物在此招事生非,所以姑娘赶来。“ 长孙骥被这少女看得满脸发热,怦怦心跳,暗中诧道:“怎么此女也长得十分可人,娇媚比之燕玲、鄂逸兰并未逊色。” 只见这少女嫣然微笑道:“你可是娘看中属意的长孙少侠么?我娘眼光不错,你确是英俊不凡。” 长孙骥不料这少女说话这样露骨,不由一张脸红到脖子上,尴尬万分笑道:“在下长孙骥,蒙姑娘片言解围,殊深感激,在下还有要事,容图后会。” 说罢一揖,转身即待走去,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少女已落在身前,螓首一抬,娇笑道:“我求你一事好么?” 长孙骥心头一怔,问道:“姑娘所求的事,在下只要力量所及,无不遵命。” 少女一掠鬓额乱发,露出娇媚无比笑容道:“真的吗?当然你力之能及,不然我娘也不会叫我来找你了。” 长孙骥大吃一惊,张口结舌道:“是帮主叫姑娘来的?” 少女又是一笑,道:“你知道,我娘只有我这么一个爱女,珍逾性命,但从不轻易放我外出,娘说如今世人心术阴险邪淫,我若孤身外出,必会受诱坠落,不然,要找一个良伴才放心,我娘从不推许与人,这次看上你必然不差,我意欲跟你结伴而行,好么?” 语声甜脆好听,宛如黄莺啭鸣。长孙骥心内暗暗叫苦,慌不迭地摇头道:“在下实是有急事在身,有负帮主与姑娘雅爱,只有另图他日了。” 蓦然—— 一声冰冷澈骨的轻笑从树林翳密处传出,只听一人冷冷说道:“姑娘,人家不要你,何必勉强?你就跟着贫道,包管一身享用不尽。” 语声中,只见一头戴七梁冠,身着八卦锦衣的黑-老道缓步走了出来,五官甚是方正,可是眼光透出一派邪淫之色。 少女一见这道人,呸了一声道:“牛鼻子老道,你满嘴胡言乱语,恼得姑娘性起,叫你剑下亡魂。” 老道竟听若无闻,捋-含笑道:“你就是阎凤娇之女阎小凤么?果然天姿国色,我见犹怜,你那娘被对头困在离此不远的山谷古寺中,贫道不欲多事,现在只要你答应相随贫道,贫道当救你娘出困。” 阎小凤一听,花容失色,急道:“你所说是真吗?” 道人笑道:“出家人怎好打诳语,来,贫道同你去。”说着飞手向阎小凤皓腕抓去,出势若电。 “金钱豹”张天民等三人大喝一声,刀出如风,往道人手臂劈去。 道人冷笑一声,手掌疾翻,向外打出一掌,一股强猛无比的劲气狂涌而起,只见张天民三人仅哼得一声,身形被震起半空,余势所及,径寸大树哗啦断成一片,枝叶残飞如雨,声威煞是骇人。 但见张天民三人身形堪堪坠地,一动不动,显然半死不活。 道人一掌翻出之后,又自迅如闪电地向阎小凤手腕抓去,蓦感身侧劲风锐利,心中一惊,手臂急撤,晃身疾退丈外,只见一条身形如影随形跟到。 抬目一瞧,却是长孙骥英飒鸢立在身前冷笑道:“果然传言不讹,西梁”八卦门“中俱是不守清规,令人不齿的败类,偌大年纪欺侮一个弱女,还有颜面立足於人世,真正无耻已极。” 道人被说得一脸发赤,目蕴凶光沉喝道:“小辈,你敢在”黄沙道长“面前卖狂,你是自取其死。” 口中虽是这么说,却瞧出这英俊少年,精华内-,分明是一武功上乘能手,手指微屈如钩,当胸而立。 声落,突发出一声锐啸,那啸音似乎令人听得有点头皮发炸,啸音一出“黄沙道长”身形直拔而起,拔至五齐丈高下,突弯腰一屈,身形突化“苍鹰展翅”二掌攻下强猛劲风,身形也电扑而下。 那扑下之势,却不往长孙骥脸头罩落,却向阎小凤立处电泻扑去,只听得阎小凤尖叫一声,长孙骥已如风出手,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之“佛祖离座”迎着“黄沙道长”扑下的身形打去。 “黄沙道长”避重就轻的打法,是他一贯长技,他心想只要阎小凤被擒在手下,对这少年要挟,谅这少年也无可奈何,而他这“苍鹰展翅”身法是他成名绝技,一经施出,五丈方圆内无人得能-全。 他心意打得满好,可是—— 哪知长孙骥秉赋至厚,又服用“灵鸷生”精制“紫府玉液丹”后,功力何止凭添一倍以上,这一招“佛祖离座”本是天竺禅门绝学,只见狂飚乍涌,劲风巨啸,威势无俦。 “黄沙道长”正在称心快意之际,蓦地,一片强烈无伦的劲力往胸前一撞,震得血涌气翻,身不由主地被劲力卷飞了出去。 身才落下,长孙骥欺风追电而至,电光石火般迅出两指向“黄沙道长”胸后“命门”穴一弹,只听得“黄沙道长”闷哼了一声,长孙骥弹指后,又疾如电旋-一翻右掌,迅快无比地五指飞扣在“黄沙道长”腕脉穴上。 但见黄沙道人两眼圆睁如铃,露出愤怒惊悸的目光,面色苍白如死灰,长孙骥冷笑道:“”天星帮“帮主现在何处?快说!” 黄沙道人本待不说,无奈腕脉穴被扣,气血返攻宛如万蛇钻心,比死都要难过,有气无力地说道:“只朝西南方向寻去,一道飞瀑流泉之上,有座荒废古庙就是。” 长孙骥忆起山中受“八卦门”“离宫真人”等三道人联手,飞坠山谷险遭丧生,遂将“八卦门”长恨心底,左掌飞起欲待往下击时,忖道:“这黄沙道人看来是”八卦门“中无名小卒,冤有头,债有主,饶他一条性命吧。”改掌为指,飞点了“哑穴”一指,松手飘开五尺,一转身只见阎小凤躺卧在地,星眸紧闭,玉容惨淡,显示受惊过度所致。 他不禁剑眉一蹙,心说:““天星帮”帮主功力震惊武林,怎么她女儿似未习过半点武功,不然,怎经不起虚惊?” 他为之踌躇不前久之,终於微叹一声道:“嫂溺援之以手,我何能避此男女之嫌?” 走近阎小凤身侧,唤道:“姑娘!” 阎小凤仍然如故,一动不动,长孙骥由不得心生急躁,又连唤了数声,只见阎小凤玉容更趋惨淡,酥胸频频起伏。 长孙骥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阎小凤脉搏,但感阎小凤脉象微弱,不规则跃动,不禁缩手忧心无主。 他没经过这种尴尬局面,犹豫半晌,自言自语道:“到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一掌接在姑娘“命门”穴上,用本身真气贯输,突然,长孙骥两道剑眉紧蹙在一处,目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只觉姑娘体内气血呆滞在穴道上,把将输入真气抵住,杆格难行,暗道:“这是怎么搞的,难道黄沙道人掌力竟有这么阴毒,把气血呆凝在穴道上。”於是匆匆做了一个决定,不管姑娘是死是活,定要将她交与“天星帮”帮主。 双手托起姑娘娇躯,直向西南方奔去。雨后林间清新若洗,枫叶艳红了半边天,松柏清翠若滴,白云蓝天,数阵雁行飞鸣,嘎送云霄,江南晚秋萧索中带有绚丽清艳。 长孙骥只托着姑娘娇躯在山径中奔驰,如兰似麝幽香,一缕缕直袭入鼻,他虽然是过来人,但并非鲁男子柳下惠,轻玉温香在抱,安可不引起绮念遐思,阎小凤那一袭白色罗衣,如投雾壳,山风疾吹,掀动飘忽,露出凝霜雪脂圆肤小腿,更是撩人,长孙骥犹如小鹿乱撞,怦怦心跳。 约奔出十数里,皆因山陵起伏,长孙骥虽是功力精深,也为之气喘频频,不由把脚步放缓,只觉阎小凤仍是胸口跳跃,显然尚未气绝,但一路之中猜忖不出甚么缘故,阎小凤为何如此。 蓦然,忽闻得破空急啸声,辽透云空,长孙骥不禁停步张皇四顾,只因林树郁密,遮住视线,然料出此啸声清越,必是一武功上乘能手。 片刻,只见一条黑影由树梢飞泻落下,捷如鹰隼,停身在长孙骥身外三丈远处,来人正是燕玲之师“余仙子”手执着那乌光闪烁的沉重鸠杖,星目中神光炯炯射在阎小凤身上。 只听得“余仙子”阴恻恻地冷笑了声,说道:“鬼丫头,原来你跑到人家怀中去了。” 说着,手提鸠杖“怒劈华山”旋风似的凌空扫落,锐啸划空。 长孙骥心知她误会阎小凤是燕玲,正要出声置辩,不料“余仙子”出手得这么快,急一晃身,电旋星飘地闪出三丈开外。 “余仙子”似为长孙骥捷奇的身法所惊,星目中吐出诧异神光,长孙骥剑眉一耸,沉声说道:“老前辈,不问情由就胡乱出手,难道老前辈认得这位姑娘么?” “余仙子”自知在“落星堡”无法探出五陵蕴秘,闻说又遗失“铁笔生死判”匡超处处对她设话,一气离去,-返巢湖蓼心洲。 但返回蓼心洲后,坐立不安,愈想愈气,她忖念如非是燕玲生心内叛,秘图岂能不得,是以密遣手下探听燕玲踪迹,只探出燕玲已离开中原,随一少年来在江南。 是以她一见着长孙骥手托着阎小凤,就认定必是他们二人,燕玲又是一袭白色罗衣,怀怒积怨不容分说就下得毒手,及至长孙骥一问,不禁呆了一呆,倏又玉颜泛青,怒道:“老身孽徒焉有认不出来的?” 长孙骥冷冷说道:“只怕老前辈两目昏花,错把冯京当马凉了。” 说着,将阎小凤娇躯转向外侧,虽然面目在“余仙子”眼前“余仙子”一见阎小凤面庞,顿时玉颜绯红,情知认错,但以她的名望身份,又不便自认理屈,冷冷笑道:“虽不是我那叛徒,但你为何挟着少女在山间飞驰,虽是一下五门淫贼,老身自要过问。” 长孙骥不禁星目陡射逼人神光,朗笑道:“老前辈你别欺人太甚,难道晚辈妻室身负重伤,容不得晚辈抱持了?不问情由是非,有失一派宗师身份,令晚辈实在齿冷。” 他只有说阎小凤是自己的妻室,不然经不起“余仙子”诬诣淫贼言辞。“余仙子”闻言更是羞忿,怒叱一声道:“就真是你的妻室,也不能对老身这么无礼,你知道老身是甚么人?” 长孙骥竟以鄙视无比的目光望了“余仙子”一眼,轻笑一声道:“以鸠杖判断,一眼就知是巢湖蓼心洲余丽裳之物,你可是余丽裳么?” “余仙子”一听这少年人直呼己名,侮辱莫此已极,暴怒的目光更浓,森森逼人,怒喝道:“无名小辈,你竟敢目无尊长,老身岂能容你猖狂,且让你知老身鸠杖厉害。” 说着鸠杖迎风一晃,长孙骥将阎小凤放落树荫软草中,长身一跃,哈哈大笑道:““余仙子”你别以为你那“拂花鬼指”及三十九手追风杖法,就是震惊武林之学,在我眼中看来不堪一击。” “余仙子”蕴怒无比,也不再徒劳之言,鸠杖一顿,身形突凌空拔起,急抡寒铁鸠杖“狂风落叶”急扫而下,一招飞出,左手五指迅快一弧,电闪抓下,身法变得之巧奇,出手之诡速,迅捷无伦。 长孙骥奉“灵鸷生”严命,非遇生死一发时,不得撤出肩头之“月魄剑”知“余仙子”杖重力沉,不敢空手硬接,只见杖风激啸中挟着嘶嘶阴寒劲风,扑面而至,忙左足一纵,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使出,只用上五成力道,人已如激矢般往上嗖地涌起。 “余仙子”早瞧出长孙骥功力非同寻常,一点均不生轻视,杖指飞出半途之际,已将三十九手追风鸠杖,及二十八招“拂花鬼指”悉数施展开来。 却不料长孙骥身形拔起避招,又为长孙骥掌力震得身形晃了两晃,不禁大吃一惊,杖指扑空,突一挫身,手中鸠杖仰扫飞出,一招“长风逼云”只见满空乌光闪闪,带起狂风怒啸,硬击长孙骥扑出的身形。 长孙骥掉首下扑时,已料出“余仙子”必出这招,乘着这鸠杖欲出之时,胸微微一仰,电泻而下,人已擦向“余仙子”胸后,两指一圈,迅如电光石火般往“余仙子”后“心俞”重穴弹出。 劲风一缕“余仙子”已感觉不妙?在这电闪的一刹那,只有旱地拔葱身法才能闪避重招,两足一点,激矢拔起。 哪知长孙骥手法端的飞快之极“余仙子”虽然躲过“心俞”死穴一击,打在肿膝弯上被弹了一指,只觉如中蛇-噬咬了一口,痛彻心脾,狂吼一声,身形仍未坠下,直射出五丈以下,衣袖一拂,电芒星射般逸落树丛中,跟着扬出狠狠狂声道:“小辈,我”余仙子“不报此仇,难消心头之恨。” 长孙骥冷笑了声,别过头来一望阎小凤,不禁为之目瞪口呆,原来阎小凤竟立了起来,斜倚树身,美目盼兮,嘴角盈盈含笑,风鬟雾-,美绝天人。 长孙骥张着大眼,不胜惊奇,结舌道:“姑娘,你……你怎么啦?” 阎小凤斜睨了长孙骥一白眼,格格娇笑道:“我自好好地,你胡自慌乱一气干嘛?我长得这么大,还没有被陌生男子抱过,你好不识羞。” 长孙骥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他本聪颖的人,哪有猜不出姑娘存何心意?有道是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重单,知坠入姑娘计算内,不由面红过耳,呐呐不能出言。 阎小凤见长孙骥如此情状,不由暗暗得意,心说:“我娘教我这套牢笼之计,果然生效。” 眼见长孙骥长得玉树临风,倜傥不群,杏目中流露爱极之意,但这一尴尬局面,长孙骥非打开僵局不可,须知情海波澜,稍一不慎,必致灭顶,何况他又是已婚之人,当下面红嗫嚅道:“姑娘,令堂身陷危境,须速去援救才是。” 阎小凤哼了一声道:“那牛鼻子故做危言耸听,我娘武功盖世,哪会如此容易被困?我起先还以为真,后来那牛鼻子竟要挟我同行,便知道他是虚词谎言。” 长孙骥摇首道:“未必是假,姑娘还宜速去为是。” 阎小凤张大着两只清澈如水的杏眼,痴痴问道:“难道你不去吗?” 长孙骥道:“在下还有要事,恕不能奉陪姑娘了。” 阎小凤娇呼道:“不行。” 说时娇躯急飞而起,奔向长孙骥而去,像飞燕投怀般,一把将长孙骥抱得紧紧地,只见姑娘仰着粉脸,星目泛红道:“我娘常说天下男子均薄-,想不到你也这么无情,始乱终弃。” 长孙骥听得玉颜惨白,忙道:“姑娘,在下并未失礼,怎可说是始乱终弃?” 阎小凤小嘴披了一披,道:“你还说,抱也被你抱过了,摸也摸过了,又与余丽裳老妖婆说姑娘是你妻室。” 长孙骥心想:“是呀,为何自己一时糊涂如此,事先未察觉姑娘伪装受伤,事后又谎称姑娘是自己妻室,固然是一时搪塞之词,但污人清白,传诸人耳,叫姑娘日后有何面目见人?” 心下甚是追悔不已,做声不得。轻玉送怀,吐气如兰,直袭入鼻,高耸菽乳,紧贴着长孙骥胸脯,长孙骥纵是铁石人儿,也要动心,不禁心神荡漾,意乱情迷起来。 长孙骥尽力抑压住自己绮念邪思,良久才迸出一句话来,喃喃说道:“姑娘,在下只是权宜之计,不是有意污得姑娘的清白,否则,余丽裳必说我是一淫贼邪恶之辈。” 姑娘目含幽怨道:“你只为自己做想,就不想我日后有何面目见人。” 言犹未了,竟嘤嘤啜泣,双肩耸动,宛如一枝梨花春节雨般,凄楚可怜,长孙骥心中暗暗长叹了一口气,他此时此刻不知如何是好,那入得鼻中少女特有的淡淡幽香似乎愈来愈浓了,从姑娘埋在自己的螓首粉头犹脐中阵阵透出,由不住神魂一荡,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姑娘满头的云发。 他双眼凝向长空,白云逸飞,雁群嘎鸣,心头只感有种交杂困扰的情绪,冲动、内疚、惆怅、落寞,兼而有之,似一块铅重的石块,梗郁於胸。 忽然在林中深处,传来一声沉沉的慨叹,两人不禁一惊,倏地分了开来,同时投目发声之处。长孙骥朗喝一声道:“林中是甚么人?” 只见林内飘然走出一貌相清癯,五官端正,胸前银-飘拂的道人,这道人身穿一袭灰白道袍,背负长剑,显然不是“八卦门”中,长孙骥拱手道:“道长何人,请示名讳。” 那道人抚-微笑道:“山野之人,久已忘去姓名,贫道偶经此处,见两位一双两好,璧人一对,不胜欣-,愿施主不可辜负这位女施主的爱意,须知爱极生妒,定然惹火焚身,贫道虽是孤云野鹤,但也是过来人,不要为得一念之差,日后致恨海难填,情天难补了。” 道人朗朗语声,听在长孙骥耳内,只觉字字犹如金石,铿锵韶扬,长孙骥心说:“你哪知我腹中别有难言苦衷……”当下默不做声,阎小凤芳心甚为感激,只觉这道人一字一语的深深抚慰自己心头深处。 道人微微望了-横远处的“黄沙道长”目中似有惊容,但只瞬眼即已隐-,长孙骥瞧见道人双目神光,心中蓦然一惊,只觉这眼神似在何处见过,彷-甚熟,但一时想他不起,脑中把所见过之人一一掠出。 正在思忖之间,道人见长孙骥俊目中露出迷惘惶惑神色,知他已生疑念,心中微微一惊,忙笑道:“少施主青年英俊,想必是一代高人手下,瞧少施主肩头蓝布长囊,一定是甚么干将莫邪之属,贫道别无所嗜,不过对剑学一道,浸淫有年,虽未说有心得,然自信与中原各大门派精奇剑学毫无逊色,意欲与少施主印招十招,以示观摩如何?“ 长孙骥笑道:“道长有命自不敢辞,不过在下还有要事,须陪姑娘-时赶去,容待日后相见时再说吧。” 那道人一听,颔首道:“虽然少施主有事,那也不勉强,不知少施主容贫道见识一眼名剑么?” 长孙骥不由心中做难,他知只要这柄“月魄剑”一现,必掀起武林轩然大波,不知如何答覆才好,双眼发怔着,暗暗说道:“他为甚么要观这把剑呢?是否江南道上均是在找这柄剑,嗯……这道长一定是为此。” 那道人见长孙骥不答,微笑道:“少施主尚未够胸襟旷达,何吝出视一剑,只此一点,少施主他日成就必-促一隅,未可冠冕群英了。” 这时,阎小凤娇笑道:“你就给道长瞧瞧嘛,这道长又不像坏人,我们还要赶路呢。”姑娘为感道人言语相助之德,故说此话。 长孙骥转眼向姑娘望去,见姑娘一脸冀求之色,不由心软,暗道:“自己捧在手中当是无妨,切不可假诸道人之手。” 想定,两手一反,解开背结,将蓝布长囊执在手中,正要解除蓝布剑囊时,长孙骥忽见那道人目光闪烁流转,似是抑制心内激动的情绪,不禁犯疑,但仍缓缓褪除,在要露出剑柄之际,忽闻林内传出两声大喝,只听得一人喝道:“长孙贤弟,切不可露剑,这道人不是甚么好人。” 声止,两条人影急如星泻飞掠而至,道人目光威-暴射,一声激越长笑声起,诡然出手,五指如若鬼魅抓向长孙骥手中长剑而去。 第十四章 人比黄花 相思难耐 一怪三醉 云诡波谲 这道人心急夺取手中那柄“月魄剑”已不及耐手如鬼魅地抓去。 皆因他已瞧出剑柄,龙口内尚缺有“骊珠”一颗,那不是风夜不寝,志在冀求“月魄剑”是甚么? 道人手到中途,只见两条扑来身影各向自己猛推一掌,那劲道宛如巨浪排空,呼啸如雷,但觉心头一震,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三步,心中惊诧道:“这掌力异常雄伦,带有佛门金刚降魔掌力。” 抬目一瞧,来人已落定,一是面如冠玉武生公子,另一个是生相诙谐,方面大耳年约十五、六的小和尚。 长孙骥一见两人现身,心中大喜唤道:“两位由何而来?在下无日不思念於心。” 原来两人正是白云飞及慧性小和尚。 慧性一晃光头,笑嘻嘻地道:“我只道你艳福不浅,把我们两人忘怀了。” 说道倏又别向望着那道人瞅了一眼,戟指呵呵笑道:“牛鼻子,小佛爷这金刚降魔掌力滋味如何?” 道人目中隐泛凶芒,冷笑道:“你那金刚降魔掌力尚不够火候,岂奈道爷何,就算你身负少林七十二种绝艺在身,也无法损及道爷一根毫毛。” 慧性虽是少林掌门师弟,长受释谒融洽,但也免不了年少好事,闻言一耸双眉,嘻嘻笑道:“少林绝艺凌驾武林,万流汇宗,你这牛鼻子竟敢侮蔑,嫌小佛爷金刚掌力方才出得稍轻,就请再试试看。” 说着,如风旋起双掌,分攻左右两胁“天府穴”而去,掌势沉厉,飞快无伦。 那道人轻轻一晃,挪开三尺,大袖一挥,亮出双掌,竟展出武林中最平庸之“太极白鹤掌”式。 可是这最平庸之“太极白鹤掌”式出自道人之手,分外精奇,有意料不到的威力,全身朝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去,连环递出,凌厉异常。 慧性小和尚亦是将“九九八十一金刚降魔”掌力展了开来,这降魔掌力是少林震惊武林之绝学,刚猛之中含有一正一反之奇奥招术,若非慧性是掌门的师弟,也无法有这精纯的功力,诚如道人所言,慧性吃亏就吃在年事太轻,火候不达纯青阶段。 两人却是快打猛攻,掌力刚强,十丈方圆之内均遭劲气波及,只见枝叶溅飞凌空,沙飞石走弥天,尚带来激耳如啸风声。 转眼已数十招过去,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长孙骥与白云飞在道契阔,白云飞说那日在山中被“离宫真人”以先天无形劲气震成重伤,慧性也伤得不浅,为慧性急挟在胁下逃走,亏得慧性身形滑溜,几次被“离宫真人”追及,都为他逃脱,直至薄暮时分,才算把“离宫真人”甩得无影无踪。可是他们两人,一阵飞快逃窜后,气血散窜太甚,无法在短时间收聚丹田紫府,逃至一荒寺后,慧性先自行那吐纳之法,费了一日夜工夫,才将伤体复元。 之后,慧性才以本身真气为他推宫过穴,好不容易方逐渐痊。等他们两人回至原处时,长孙骥已不见踪迹,只道长孙骥已离去。 突然发现“六指仙姥”及手下的未离开此山,心知必有缘故,两人即隐在一侧,察看“六指仙姥”等人,究竟逗留此山为何? 被他们听出“六指仙姥”说是长孙骥被“八卦门”双道,为夺取“月魄剑”以“先天无形气劲”打下云迷绝壑。 “六指仙姥”等双道怏怏离去后,率领手下攀涉下谷,搜索一日夜了无踪迹。 “六指仙姥”说是长孙骥死不足惜,但手中“月魄剑”长埋绝壑未免可惜,事关五陵墓藏“玉虚秘笈”至大,但心余力拙,徒呼负负离去。 两人一听大惊,亦飞身绝壑中,搜觅了一日夜,也未发现长孙骥-体,心想长孙骥福泽甚厚,未必掌下夭折。 是以他们二人又赶往金陵,每日均去寻觅长孙骥。 今日见数人形色诡异,不禁两人追了下去,天幸在此会面。 白云飞说时,一双眼睛不停地朝长孙骥身旁阎小凤打量,暗道:“这绝色丽人不知是谁?我这长孙老弟当真艳福不浅,屡获佳人青睬,自己虽自负形貌英俊,当时公瑾,但无法逢此艳遇。” 眼中不禁流露出欣-中略有微微妒意。 长孙骥见状,心中一动,忖道:“自己正无法可施,白兄人品不凡,我何不成全与他?” 当下便对阎小凤微笑道:“这位是天南奇人洱海奇隐高足白云飞少侠,无论武学、才学均较在下凌驾过之无不及。” 继对白云飞说道:“这位姑娘就是“天星帮”帮主令媛阎小凤,日后白兄尚要多多亲近一点。” 白云飞知长孙骥用意,心中感激。 正要施礼说话时,但见阎小凤只向白云飞轻轻一点头,飞快别面凝定在场中两人激战情形。 长孙骥只有向白云飞示出尴尬的笑容,眼致万分歉意。 白云飞只淡淡一笑。 此时,场中道人与慧性尚是激烈搏斗。 长孙骥细心观察之下,只觉道人未以全力施为,自始至终,仍以一套“太极白鹤掌”应敌,不察其故。 但是道人两道目光,愈看愈熟,彷-见过数面,然而又想他不出。 蓦然—— 只见道人一声朗朗长笑“嗖”地腾身而起,双臂一环,猝然凌斜扑而下,两臂暴伸,掌风划空生啸,穿过慧性“金刚降魔”掌力刚猛气劲,电迅当胸印去。 这一式非但巧快无伦,而且身法诡异无比,与前打法不啻判若天渊。 慧性倏感道人印来掌力有异,阴柔冰寒,砭肤如割,急电闪星飘晃身疾退。 哪知道人凌空斜横扑的身形,竟有若附骨之蛆般跟着而去,双掌电光石火般向慧性后胸印去。 在此千钧一发之一刹那,慧性猝然轻身份下,以蛇游身法擦地刺前三丈余。 道人不得意料慧性有此一套诡异身法避过双掌,那双掌劲力登时印在一株参天古树干上,噗地一声,只见这径尺的树干上洞穿两孔,显露一双掌形。 长孙骥大惊失色,竟叫道:“阁下莫非是李……” 声犹未了。 只听道人一声长笑,双肩一振,身形“嗖”地穿空云飞而上,去势迅疾,冷眼即没入郁密树梢中。 长孙骥不胜讶异。 那道人掌力不是在渭河舟中与燕玲见及李翔露出“刃掌切木”一手绝艺,尚无法辨明那道人就李翔伪装。 慧性一跃向前,问道:“长孙兄你可是认得他是姓李么?” 长孙骥苦笑一声,道:“我只猜疑,但并未确定是否是他?” 慧性还欲近问,阎小凤拂了长孙骥一下衣袖,幽怨道:“不知我娘怎么了,你我须赶去为是。” 长孙骥无可奈何,只说了一声“走”与白云飞、慧性、阎小凤四人迳望西南方向奔去。 秋风劲气,满山红枫黄叶逐天乱飞,岫云出谷,分而后聚,随风激荡,四人身形愈远愈杳…… 咸阳五陵墓地,一轮玉魄当空涌照,映在这陵墓一片黄辉辉地,显得无比的凄凉。 虽得松柏荫郁,苍翠蔚然,似长风嘶吼,拉起一片黄尘,隐现出巍巍高-,残颓享殿,风雨剥蚀的翁仲石兽,歪歪斜斜陈列在乱草荆棘中,有说不出之滋味,涌塞心头。 时当丑初,月色迷茫之际,岗陵起伏中,突电飞而来数条矫捷的身影,在文武陵中定身。 月华显照下,只见数人正是“落星堡”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四象连环刀”童湘“鬼牙掌”姜虚“云中雁”胡中铭及匡超爱女匡秀华。 匡超游眼望了陵墓周遭一眼,向姜虚道:“五陵墓地,最近一、二年中常遭武林人物频频光顾,无非是为了一部”玉虚秘笈“及三粒”九转金丹“而起,老朽穷二十年心血,尚未参透五陵塞隐周天躔次奥奇,他们徒费心机而已。” 说着一顿,略略沉吟一刻,又道:“今晨得密报,江南道上纠葛纷涌,事因迎江寺塔内所藏一柄”月魄剑“而起,据说此剑系万年寒铁真金所铸,切金断玉,吹毛可断,为武林之瑰宝……” 胡中铭却接口道:“一柄剑有甚么稀罕,竟引起纠葛,看来江南道上人物,太过小家子气了。” 匡秀华娇叱道:“我爹说话,你凭甚么要插嘴?” “云中雁”胡中铭不由面红耳赤,气在心里,暗道:“匡秀华,你心向着长孙小贼,当着众人之面叱骂自己,日后若不叫”落星堡“化做劫灰,难消此恨。” 匡超鼻中浓哼一声,又道:““月魄剑”虽是武林中人梦寐希冀之物,但与我“落星堡”无多大关连,然而剑柄龙口内嵌有一颗“骊珠”具有定风奇异能力,谣诼纷说,天南高手“大力金刚”邓旭与“三阴秀才”霍天奎,及一不知来历的高手意图据得,好进入五陵墓隧定住罡风袭体之苦,欲趁手而得“玉虚秘笈”“大力金刚”又谙晓星宿躔度之学,如被他得手“玉虚秘笈”必不能保全,然而天不从人愿,竟为一少年乘虚攫夺而去。” “鬼牙掌”姜虚惊讶道:“但不知这少年是谁?” “铁笔生死判”匡超微微一笑,面露得意之色道:“据密报所述这少年形像衣着,八九必是长孙骥,故友有此传人,可以含笑瞑目九泉之下了,但是他至今尚未去见“栖霞老人”一定是躲躲藏藏,避过江南道上群雄耳目以后再说。” 胡中铭气忿妒极,又口不择言冲口说道:“依晚辈隐测,长孙骥投身“落星堡”必有异谋,说不定是为着“玉虚秘笈”而来。” 匡秀华一听胡中铭又诽谤长孙骥,不由粉颜发青,怒叱道:“长孙骥与你何怨何仇,你要诽谤他则甚?” 胡中铭冷笑道:“长孙骥如心向”落星堡“为何离堡连连屠戮堡中手下,还不是防人瞧出他心怀鬼胎,所行所为么?” 匡超虎目中暴射威-,沉声道:“中铭不可如此说话,老夫在他离堡时交他玉符,就是命他随意行事“落星堡”中近年良莠不齐,难免在外为非做歹,你们不说老夫又被-在鼓中,老夫见他诚正端谨,所以放心命他执法。” 匡秀华见其父夸-她心上人,芳心无限快慰,不禁气消,嫣然一笑,胡中铭口中喏喏,其实心内气忿已极,生像要炸烈开来似地,面色阴晴数易,姜虚见胡中铭神色,暗中冷笑不止。 匡超又道:“不过长孙骥年事太轻,阅历不丰,但愿他那骊珠宝剑不要得而复失,否则五陵墓隧藏珠堪虞,请各位加以防护,在长孙骥未归来之前,当心一、二。” 说时,匡超突双目寒芒一迸,大喝道:“甚么人敢在此墓地觊觎?” 语声鸣雷中,双掌甩向左侧柏林之中,似见狂飚乍涌,排云激浪,尘没叶飞中,突电闪掠起两人,发出二声朗笑,身形迅捷无比,竟朝匡超等人之前落下。 匡超定睛一瞧,扬声哈哈大笑道:““太白双逸”雅兴不浅,这五陵墓地景-萧索无味,二位居然耐心经常光临,莫非二位见此地风水极佳,欲择一处做两位冥目泉下佳城么?” 这番话讥嘲备至,韩瑞习性谦和,听来还无所谓,只淡淡一笑,然而吕翊豹目一睁,冷笑道:“五陵又非“落星堡”私地,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别人惧怕你”落星堡“吕某眼中看来,却不堪一击。” 语里字间,满含挑衅意味,匡超闻言,毫不动气,反却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落星堡“弹丸之地,随时恭候二位光临。” 说时环顾身旁众人一眼,喝声道:“回堡。” 率领众人电飞疾掠离去。 韩瑞与吕翊相视了一眼,韩瑞面色严肃道:“小弟观匡超处心积虑图谋此册“玉虚秘笈”若他得手,武林中遍无噍数矣,昨晚我们探视墓隧,险些丧身其中,听匡超说长孙骥得手 “骊珠”具有定风奇能,倘如胡中铭所说长孙骥心有异图则属好极,万一长孙骥心向“落星堡”后果则堪虞,我们不如到江南道上一游,以察究竟如何?“ 吕翊稍一沉吟,颔首道:“多年未去江南,趁此一游也好。”两人行云流水般走去。 在“太白双逸”离去不久,林中又倏然掠出“崆峒三剑”朝“太白双逸”身后追去。 月色迷茫,秋风瑟瑟中,黄尘滚涌,那矗立在荆棘乱草间之翁仲石兽宛若鬼魅幽灵,五陵-凉情景,千年犹如一日…… “落星堡”中,小楼一角,清晨和煦的秋阳正好映射在漆朱镂花的窗-上,——金黄,窗外帘幔重帷,显然是少女香闺,这时尚是娇睡梦浓未醒。 小楼之下,是一片-设幽-的庭园,凉亭灵巧,池水碧绿,丹桂飘香,海裳秋艳,尚有数株白杨,经过累累秋风的吹袭,已只剩下光秃的树干。 园内小径,积满了萎枝凋叶,西风起处,卷腾半空,挟着一片黄尘,又缓缓飘坠,晨曦园景,意味着秋已深浓了。 香闺中,匡秀华拥着锦被沉睡,只露出娇媚的面庞,长长的睫毛覆着下眼帘,小嘴微噘着,粉靥上现出薄薄海裳红晕,香息频频。 她自昨晚随匡超等人在文武陵墓道返堡,一直嘟嚷着匡超不该遣长孙骥肩负如此凶险的艰钜任务,何况“栖霞老人”生性怪僻,长孙骥武功再好,也经不起“栖霞老人”“天-三掌”及顺利通过“竹璇迷阵”。 匡超慰藉匡秀华道:“华儿无须担心长孙骥的安危,为父阅人多矣,长孙骥福泽之厚平生仅见,至多有惊无险,为父敢说半年之后,长孙骥定可平安返来。” 话虽然这么说,听进胡中铭、匡秀华耳中,却有着不同的感受,匡秀华回到香闺后,简直目不能交睫,一想到长孙骥倜傥雍容的气度,英俊的面庞,挺秀的鼻梁,令人沉醉的语声,只觉片刻均不能离开他的抚慰。 如今人已远去,心灵的空虚,是无法填补的,似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渊,落寞惆怅使它逐渐加深,人也逐渐消瘦。 感情之於人,微妙而不可捉摸,世上任何事物均可予取予求,而 感情是个神-而又无法想像的东西,丝毫不能勉强,尤其是在男女之间。 匡秀华自幼骄纵放任,虽然清白自守,但周旋於诸男之间,荡名四溢,这次她对长孙骥是付出了真感情,但是,她却不知别人对她是怎么地看法。 一夜之间,娇躯不知转侧了无数次,长吁短叹,真是平生不知愁,今儿个才领略愁滋味,直到月隐易沉,才昏沉沉睡去。 此刻,耳内忽闻得门外数声剁啄,睁开惺忪睡眼,轻叱道:“是谁呀?” 门外应了声:“是我,胡中铭。” 匡秀华一听是胡中铭,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感觉,柳眉紧蹙,说道:“我尚未起床,有事等会再说吧。” 胡中铭在门外笑道:“贤妹,愚兄远行在即,特来辞行,另有几句话要奉-贤妹。” 匡秀华一听胡中铭要远行,说甚么也不能不起身,忙整衣离榻,启门一瞧,只见胡中铭身着一袭紫缎镶白劲装,淡黄丝绣英雄带,面如敷粉,英俊不凡。 匡秀华娇笑道:“今儿个你怎么打扮得这么俊?” 胡中铭堆下一脸歉容,道:“愚兄想去峨嵋一趟,请示掌门“玉虚秘笈”虽说令尊应允与敝派共享,但武林中已酝酿着掠夺“玉虚秘笈”之事,近日尘嚣日上,万一被别派门中得手,与贵堡或敝派均有不利,为防万一之计,只有再上峨嵋一趟,商议万全之计,必要时,愚兄还得赶赴江南,窥察事实真相。“ 匡秀华听得心中一震,知他去江南,必对长孙骥有所不利,急急问道:“你与家父商谈了没有?” 胡中铭摇首道:“尚未,愚兄对贤妹此情不渝,虽然海枯石烂,也不变心,请贤妹体会愚兄苦心,特先来辞行,再见堡主厚颜提及愚兄与贤妹的婚事,我走了。” 说后,身形一晃,便掠去门外,腾身跃下小楼,如飞驰去。 匡秀华剔透玲珑,就知胡中铭是要赶赴江南,邀集同道对长孙骥有所不利,去峨嵋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世事祸乱之由,泰半出诸女色,其次便是珍宝钱财,她知道胡中铭临别之话,是出诸肺腑,胡中铭爱她是确实不移的,然而她心版内,就没有留下一点胡中铭的痕迹,情爱是不能丝毫勉强。 於是她匆匆梳洗,就去大厅面见其父,只见“铁笔生死判”匡超一脸铁青,堡内重要人物均到齐,就是没有“云中雁”胡中铭身影。 忙问其父为何神色若此,匡超一脸严肃说道:“胡中铭率领峨嵋门下离堡返山,说是留在“落星堡”无用,不如前去江南,各凭福缘,获取五陵墓隧奥秘,语里话间,隐隐要挟为父应允你们婚事,为父虽然昏庸老悖,但知道你不爱他,葬送你一生幸福,只推说过些时候再谈,殊不料胡中铭一言不发,告辞离去。” 说着沉咳一声,又道:“他离去不要紧,最可虑的是“落星堡”一切奥秘都被他探悉无遗,一经为仇,后果堪虑,峨嵋虽然式微,举派菁英还是不少,是以为父忧心不已。” 匡秀华目露气忿道:“为何不将他擒下?任他离去做甚?” 匡超摇头说道:“事实未呈明朗,这样做反贻口实,目前终南门下在“落星堡”外到处与我们为难,已经焦头烂额,若又增一强敌“落星堡”更危如累卵,目前还是忍耐为是。” 匡秀华半晌无言,终於幽幽启齿说道:“爹,女儿想去江南寻长孙骥,免受胡中铭之害。” 匡超膝下只有一女,对匡秀华锺爱特甚,往昔见匡秀华放浪不羁,暗中忧虑不止,自长孙骥离堡后,与前判若两人,慧婉贤淑,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不禁老怀欢悦。 此刻,见匡秀华要去江南,这是人之常情,便目望了“鬼牙掌” 姜虚一眼,道:“老朽意欲请贤弟伴华儿去江南一次,助长孙骥夺取五陵墓隧星宿躔图,一俟成功即速赶返。” 姜虚应命,与匡秀华收拾行囊,两骑快马,飞离“落星堡”而去。 秋风日丽,云淡天高。 长风送雁,嘎嘎飞鸣。 长安至华阴官道上秋意瑟索,黄尘弥天。 这段官道,处於一片崎岖山谷中,两山夹峙,危竖耸天谷,口是数十人家一条小小镇街。 街首有家利通客栈,兼做酒食买卖,门面已陈旧污秽不堪,利通客栈四个大字已剥蚀殆尽,余下的俱被厚厚的一尘烟灰湮没。 店堂内已坐了十数食客,其中一席是武林人物,黑衣劲装,肩上丝穗摇晃,豪笑喧耳,酒到杯乾。 镇口上官道忽亮起一阵急促得得蹄声,黄尘漫天中现出两人两骑,风驰电掣而来。 骑上两人一老一少女,骑术很精,到得距利通客栈门前不及一丈处,两人陡地一扬鞭,同声啊唷,那两匹高头骏马登时前蹄竖起人立,希聿聿两声长鸣,鸾铃叮叮阵响,人也似飘叶般跃下鞍来。 那老者精神矍烁,背上一柄乌光闪亮的奇门兵刃“鬼牙掌”分外惹目,突出的“鬼牙掌”高过人耳。 只见老者一晃手中马鞭,目向着英姿爽朗,娇艳如花的少女笑道:“姑娘,咱们就在此地打个尖儿吧。” 少女点点头,一扭娇躯当先走进店去,选了一个比较洁净的桌面,大马金刀的坐下。 老者跟着趋入,在对首一坐,唤来店夥暖了两壶酒,数味菜肴。 店堂里原有食客均向这一老一女深深地打量了几眼,尤其是一席武林人物见得老者肩插那支“鬼牙掌”都带有惊讶之容。 片刻,老者手醮着酒汁在桌面划抹。 少女凝眼观去,写的是那张桌面全是华山派人物,少女悄声道:“华山派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多年,何必大惊小怪嘛?” 老者摇头淡淡一笑,手指又在桌面上横七八竖地涂抹,少女瞧清了那是:“我们未进店时,华山派高谈阔论,一见我们两人进来就鸦雀无声,就此一点,就值得令人怀疑。” 少女想了一想,觉得这情形有点可疑?但那张桌面上的人均闷声饮酒不响,又悄声道:“姜叔父,咱们只管进食,又不冲着咱们,别管它啦。” 老者笑笑,低下头来,鲸饮了一口酒,举箸取向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忽然,由店外走进一神色惶匆断眉狞恶大汉,气咻咻地跨了两步,投在那席华山派中低声说了几句。 一老一少听觉非常灵敏,只听得那人道:“事恐怕有差错了,林中毫无动静。” 那席华山派人物一闻此言,纷纷立起,朝门外电飞云疾掠去,一刹那间,已走了个无踪影。 此刻,在壁角黑暗处,缓缓立起一个村学究装扮的老头,光秃秃头顶披了一些稀薄的白发,口里喃喃骂道:“猴儿嵬,自己窝内造反,我这老怪物有得热闹瞧啦!” 一面骂着,一面向店外走去,与常人步履一般,其实似行云般迅疾无比,只以这老头面壁而坐,又是阴暗沉黑处,大家均未发现店内有此可疑人物。 那一老一女见这村学究老头,相顾愕然,老头惊诧道:“这怪物又出现了,一定有甚么图谋,老怪物掩蔽得巧,我”鬼牙掌“姜虚头一次失眼了。“ 那少女道:“是谁?”杏眼中闪出希冀光辉。 “大同一怪。” “鬼牙掌”姜虚答道:“华姑娘,事不关己莫关心,老朽知你又犯了爱看热闹的毛病,咱们还要赶路,万一为此惹祸上身,耽误了你与长孙少侠见面,那可有点犯不着。” 少女翘起小嘴道:“隐在暗处偷看一眼,又不伸手还不成么?” “鬼牙掌”姜虚望了匡秀华一眼,点头说道:“好吧。” 双双立起走出,顺手丢了一块散碎银两,一踏出门外“鬼牙掌” 姜虚四外打量了一眼,道:“华山派门下是向官道侧枫林中驰去。”两人身形疾晃,向枫林内掠入。 阳光映射,红叶似火,夺目绚烂,旖丽无比;奔了一阵,了无可疑痕迹,两人不由惊疑? 忽闻匡秀华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匡秀华粉颈上只觉从树上坠落两三冰落黏滞之物,蠕蠕顺颈淌入,她只怕是毛虫之属,由不得惊叫出来,伸手一摸,只见满手是血,鲜红腥臭,匡秀华不禁玉颜惨白。 “鬼牙掌”姜虚抬头一看,周遭枫树枝桠上悬满了人头,却是面色惨厉,神情可怕之极,其中还有方才在店堂中华山门下。匡秀华虽是生长江湖世家,平时又狠心辣手,此刻也不禁惶然色变。 姜虚叹息一声道:““大同一怪”果然武力惊俗,指顾之间,便将数人屠戮手下,但不知他与华山派有何恩怨?” 一阵秋风劲吹,林梢晃动,腥红血液如雨洒下,姜虚又道:“此非善地,咱们快走吧。”声犹未了,忽“嗖嗖”电掠来三条身影,挟着数声阴恻恻地冷笑。 姜虚闻声惊视,只见来人俱是庞目白-老者,宽大长衫衣角只在风中飞扬,三对眸子有如寒电利芒,逼视着自己。 左侧一老冷笑道:“姜虚,你就凭“落星堡”这点名望,也敢对华山派施出这等辣手。” “鬼牙掌”姜虚只翻着两只豹眼,来回扫视他们三人,神情似有点不屑於答话。 匡秀华瞧清这三个白-老者,活像一个模型中浇出来的;无论容貌,身材,装束,神情举动无一不相似极点,面色红红地,酒醉醺醺,所不同的,只有眼神例外,是其显着的分别。 发话老者的眼神,炯炯生威,光芒四射,居中者眼神清澈明亮,开合之间,露出一线寒芒,右首的老者双眼虽是光澈生烟,却带有一种深深的忧郁神情。 姜虚打量了他们一阵,扬-哈哈大笑道:“久未把晤三位,却一见面又是疾言厉色,不似对待老友之道,有道是酒醉心不醉谁想你们“华山三醉”酒醉心也醉,试想“落星堡”与贵派向称和睦,又无利害冲突,我姜虚为何要对贵派门下妄施毒手?” 这老者竟冷冷说道:“那么你为何来此?” 姜虚闻言不由神情激愤,亦反唇相讥道:“那么三位又为何来此?” 这老者向两同伴望了一眼,道:“看来,胡中铭说的不错“落星堡”要想独霸武林,到处妄施毒手。“ 此语方落,匡秀华娇叱一声,擘剑出鞘,人已飞云掠电而前,戟指骂道:“姑娘认得你了,你就是“华山三醉”的老大,醉后不认亲生父母的鲁公甲,胡中铭在何处?唤他出来说话。” 鲁公甲闻言本已红醉的脸,益自加浓,眼内神光一迸,大喝一声,提袖拂出,劲风潮涌,重逾山岳,往匡秀华身前挤压而去。 匡秀华娇笑了声,莲足一顿,穿空而起,身剑一抖,震起数点寒星,凌空刺击鲁公甲“百会”“三枕”“风府”三处致命死穴。 出势电疾,眨眼即至,中立老者大喝道:“丫头居心狠毒,你是找死。” 说时已推出一掌,巨飚强猛推向匡秀华凌空下扑的身形。 匡秀华家学渊源,艺业不凡,闻声警觉,掌风未袭体时,已自“鱼雁出水”身躯往上一提,飘落七尺以内,迅快无俦猛攻之剑,指向后发掌的老者。 这时鲁公甲已返身扑来,两袖飞扬“鬼牙掌”姜虚已是按捺不住,身如电闪,那只奇门兵刃“鬼牙掌”飞出一招“指天划地”迳向鲁公甲胸后划去,口中大喝道:““华山三醉”也是成名人物,一不辨明是非,又联手合殴女流后辈,无耻已极。” 姜虚在“落星堡”身居内三堂之首,功力火候均达超绝神化地步,这一出手雷厉电闪,玄诡无伦。 鲁公甲气愤匡秀华当面揭穿其短,欲一击而毙,大袖拂出之际,蓦觉劲风锐利袭向胸后,慌不迭地撤招挫身,往左一挪。 哪知“鬼牙掌”飞快绝伦,饶是鲁公甲闪避得快,那支穿出的鬼牙却划开鲁公甲后胸袍衫五寸裂口。 另外一边匡秀华攻出五剑,这剑式却是其父技压武林之“生死笔”蜕化而来,玄诡沉厉,那老者一时被攻得手忙脚乱,左闪右挪才让了开来。 鲁公甲羞愤无地,白-怒张,大喝道:“华山门下非你屠戮还有何人?” 姜虚冷冷说道:“另有其人。” “是谁?” ““大同一怪”。” 此言一出“华山三醉”面色由醺红突变苍白,互望了一眼,鲁公甲又大喝道:““大同一怪”经我掌门人“六指仙姥”一摆“风雷八方”一招“乌-掌”震成脏腑糜烂重伤,就算不死,也是废物一个,他哪有能力屠戮华山弟子,你这话骗得了谁?”余音未了,鲁公甲突闻身后远处传来一阴森森的语声:“未必。” “华山三醉”大吃一惊,蓦然转身四顾,凝目一瞧。 只见一株半凋的丹枫之下,巍巍立着一个学究打扮的老人,面色阴沉,双眸子透出湛湛寒芒,嘴角犹噙着一丝冷笑未。 在“大同一怪”右肩之上尚立着一只金睛苍鹰,神态鸷猛,顾盼自雄,铁灰色毛羽油光水亮,两只金睛一瞬不瞬凝望着“华山三醉”。那不是“大同一怪”湛无尘是谁? “华山三醉”惊得面无人色,他们知“大同一怪”当年找上华山三清宫与掌门“六指仙姥”生死搏斗时,三醉在场亲眼目睹。 “大同一怪”功力超绝,武学诡异。 如非他单独闯上华山,连环搏斗之下,使“大同一怪”真力疲累,才由“六指仙姥”出手,战至千合以外“六指仙姥”用险招取胜,如今二度出世,功力又当较往昔更为增进,由不得惊悸变色。 湛无尘阴恻恻地一声怪笑,冷冷说道:“想不到吧,我这老怪物还没有死?六指老妇还担心我这老怪物不死,派遣数批弟子,到大同石窟寻觅老怪物-体,却不料我这老怪物藏在一农村子,做了十年学究先生,孔孟仁义,子曰诗云,经此一来,竟将我暴戾之气一平,往昔杀人不眨眼,如今杀剁也不忍下手了。” 说着,哈哈而笑,神情得意之极。鲁公甲道:“湛无尘,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 说着手指向树梢人首,冷笑道:“华山门下这些六阳魁首不是你杀是谁?” “大同一怪”望也不望,眨眨眼笑道:“你们三个醉鬼,每日只知灌黄汤,连自己人窝内造反却不知道,纵然我与六指老妇仇如海深,我也非要找她当面清结旧账不可,哪能向这些无能后辈下手?告诉你们吧。”说着,双眸冷电暴射,大喝道:“杀死你们华山弟子的,就是你们华山的人六指老妇的师弟“阿罗尊者”。” “华山三醉”惊愕不已,鲁公甲竟似不信,诧疑道:“阿罗师兄平日虽与掌门不睦,末必就生心内叛,对他并无好处,掌门返转地岂能全命?” “大同一怪”哈哈大笑道:“你自不信还有甚么话说?我再透露一点,你那掌门六指老妇不该妄想五陵墓隧内之“玉虚秘笈”并知“栖霞老人”知墓隧星躔方位藏图真迹,赶赴江南……” 说时望了姜虚、匡秀华一眼,接着说道:“被他探出迎江寺塔中藏有一柄“月魄古剑”及一颗“天龙骊珠”此珠有定风之能,可进入五陵墓隧避姜太公望设下七绝罡风之厄,不料晚去一步,被“三阴秀才”霍天奎捷足先登,霍天奎还未到手,黄雀在后,为一复姓长孙名骥之少年得去。六指老妇追觅不得,舍而求其次,迳去“栖霞老人”竹璇山庄,为竹璇迷阵困住,纵然得出,也经不起“栖霞老人”“天-三掌”之下,阿罗贼秃一闻此讯,就赶返华山,生心拦取掌门之位,你道六指老妇还会活命返转么?“ 说罢一阵震天大笑,肩上金睛苍鹰为之跳跃不止,鲁公甲七分相信是实,尚有三分犹恐不真,面露惘疑之色?问道:“这事你由何而知?” “大同一怪”大笑道:“说你们这三醉鬼,整天烂醉如泥,放着正事一点不管,我这老怪物就在百里外一处农村,每日与穿犊鼻裤小儿打交道,我说六指老妇防远不防近,不知我这老怪物就在华山脚下。 昨日正在酒肆沽酒时,无巧不巧撞见阿罗贼秃与身穿八卦锦衣的牛鼻子在酒肆中鬼鬼祟祟交头接耳。我老怪物好奇心切,迳入内面隐坐一旁偷听,却被闻悉一切,如何诱杀无比毒计,这不关我老怪物的事,你们去查明吧,我也要回江南“玉虚秘笈”千古绝学,我这老怪物也有点见猎心喜咧。”说时,即欲转身入林而去。 鲁公甲急唤道:“湛老师请留步,鲁某尚有话请问。” “大同一怪”徐徐说道:“所知的尽情吐出,恕我老怪物无能为力了。” 鲁公甲赧然一笑道:“请问湛老师,如今”阿罗尊者“人去何处?” “大同一怪”瞪目说道:“谁知道?除了华山上清宫还有何处?” 突闻林中密荫处起了极冷峭之声道:“湛无尘,你也不嫌嘴皮子累?” 声落人已跨出林荫,只见一面像狞恶,肥头矮身和尚,及一八卦彩衣老道,顶挽高髻,髻下散发披肩,颊上显出深刻纹理,双目冷电炯炯,木然而立。 虽然此刻还是丽日长空,秋风生啸,但大白天见此两人神情,有若鬼魅幽灵,也似有点不寒而栗。 “华山三醉”一见“阿罗尊者”神情激动,颔下白发戟扬,同声大喝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人,还不束手就戮?”说着,三掌倏地打出,呼啸如潮地向“阿罗尊者”攻去。 “华山三醉”存心把“阿罗尊者”一击而毙,均展出十二成功力。 哪知“阿罗尊者”身旁的高髻道人怪笑腾出,一掌电飞拂出。 只听一声大震,掌力相接,震起气流漩荡,狂飚涌飞,但见“华山三醉”被这道人发出罡气,震得往后连连倒退。 三醉定住后,面色灰白,忽闻哇的一声,张口喷出腥红鲜血,身形又复摇摇欲坠…… 第十五章 客栈疑云 真假莫辨 放鹤惊艳 爱念丛生 且说“华山三醉”被一顶挽高髻,髻下散发披肩的八卦彩衣老道掌发玄门罡气,震得连连退后。 然而三醉身形定住后,面色灰白,蓦感胸头气血逆翻,一口真气压制不下,忽然同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腥红鲜血来,身形又复摇摇欲坠,显然内伤受得不轻。 却闻高髻道人二次怪笑又起,随即一掌再度电飞而出,这一掌若能打上“华山三醉”重伤之余,眼看就要丧生在玄门罡气之下…… 只见气流漩涌中,轰地一声大震,高髻道人被震退一步,目露惊容。 “大同一怪”湛无尘哈哈大笑声中,飞向高髻老道身前落下道:“人家自己窝内造反,要你这不事清修的牛鼻子插进一脚做甚么?我这老怪物虽然与六指老妇结有夙怨,也瞧得不顺眼,你这玄门罡气尚未练到家,要替人多管闲事还差得太远,赶紧夹起尾巴滚回西梁山,再练个十年八年再说。” 高髻八卦彩衣老道经“大同一怪”湛无尘一顿数说,那木然森冷的表情仍是未改,等湛无尘话音一落,立时吐出冰冷无比的声音道:“施主就是“大同一怪”湛无尘么?” “大同一怪”哈地一笑,手指着鼻尖道:“我不是“大同一怪”还会有人假冒不成?” 高髻道人一言不发,双眸半闭半合,一袭宽大八卦彩衣在秋阳西风中飘荡起舞,湛无尘知这牛鼻子暗中蓄气,待要全力出击,不由微微一笑,目光转处“华山三醉”正在调息。 “阿罗尊者”眼光闪烁,面上阴晴不定。 湛无尘是何等人物?已瞧出“阿罗尊者”心意,他欲待八卦高髻老道罡气一出时,同时攻向“华山三醉”令自己无所防护,暗中肩头一耸,金睛苍鹰立时咕咕低鸣了两声。 这一动作使得姜虚与匡秀华两人莫名其妙?但知必有用意。 高髻道人冰寒如霜的脸色上,此时已涌上一阵红晕,宛若玫瑰。 湛无尘陡然眼内迸射精光,心中大惊道:“不好!这牛鼻子尚练得太阳罡:q,幸亏尚未能运用由心,否则我这老怪物岂不要灼成飞灰?先发制人,后发受制於人……”心念一定,电闪出手,两指迅若星飞戳向道人的“天突穴”上。 道人眼见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太阳罡-尚未-满周天“大同一怪”却猝然发动,知心意被他识破;低哼一声,身如飞矢地平平飘后五丈。 他还想竟其全功,哪知“大同一怪”这一发动,便如附骨之蛆般追扑向前,肩上金睛苍鹰亦突然离肩飞扑“阿罗尊者”。 这一着,逼得高髻老道连连飘后,东闪西挪,不敢还击“大同一怪”。 太阳罡-难发难收,在未能-署周天时,勉强发出,固然湛无尘难挡一击,然而自己亦须走火入魔,挺而走险,为人家的事,本犯不着,老道生性阴沉,略一思忖利害得失后突然反身电飞掠去无踪…… 突然一声-惨声起,只见那只金睛苍鹰振翅噗噗飞回“大同一怪”肩头,一只钢爪抓住一团血球,鸣了两声,铁喙一啄吞了进去。 “阿罗尊者”一目已失,殷红血液涔涔溢出,痛得几乎发昏,狂吼了一声道:“湛无尘,佛爷与你誓不两立!”转身一跃,隐入密林丛杳去。 “大同一怪”湛无尘目送着两人身形消失后,微微叹息一声,他奇怪自己何以前后判若两人? “华山三醉”这时已调息均匀,飞步上前拱手道:“湛老师,蒙以德报怨施救,永铭五内,我等先行赶返华山,再去金陵栖霞山相助掌门,湛老师义薄云天,敝派没齿不忘。” 湛无尘微笑道:“我这老怪物自与孩童日夕为伍,孔孟仁义,诗云子曰,常挂齿边,先前还当它儿戏,藉做护符,后来不觉沉浸其中,深感儒学伟大,暴戾之气也渐渐於兹消失,醉老叟们,你们不要谢我这老怪物,只要以后行事应天顺人,本着恕道就够了。” “华山三醉”一脸赧然,唯唯应诺,同施一揖,疾转身形如飞离去。 这时,湛无尘望着“鬼牙掌”姜虚笑道:“如今五陵墓隧内藏有“玉虚秘笈”之事人尽皆知,群欲攘有,怎么姜老师还好整以暇离开“落星堡”难道“落星堡”已有万全防护么?” 姜虚笑道:“不瞒湛老师,这五陵墓隧藏珍传言,以在下臆测,本属虚无缥缈,奈江湖声息相闻,以讹传讹,竟将它当做一回真事,敝堡主匡超二十年来曾三次私探墓隧,意在探明有无其事?非敢妄生贪念,只以墓隧按周天躔度而设,迷踪幻杂,不果而废,大概姜太公望设下疑阵,是为保全帝王遗体,并无甚么秘笈等物在内,故敝堡处之泰然。” 湛无尘眉头一掀,道:“那么匡老儿为何遣长孙骥往栖霞山?” 这一问题使姜虚不禁怔住! 匡秀华已接口笑道:“那不过是”栖霞老人“在举世中最知道五陵墓隧中之秘蕴,他又精擅星宿躔度方位之学,所以派长孙骥去,家父此举实是明智,老前辈不可多疑,不知老前辈瞧见了长孙骥没有?“ 湛无尘望了匡秀华一眼,笑道:“我老怪物怎么会见着他?看样子,长孙骥必是姑娘心目中爱侣吧?” 匡秀华不由玉颊绯红,然而心头舒畅无比。 湛无尘继又正色向姜虚道:“姜老师,湛无尘并非当年的湛无尘,贪嗔妄欲,一概抛弃,倘若参与其事,也不过是好奇而已,不过,江湖传言,墓隧藏珍之事除了匡堡主外,就数姜老师知情,此行江南,恐怕姜老师不得片刻安宁咧,还得当心一、二,老朽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身形已飘出去七、八丈外,眨眼,便即无踪。 枫叶漫空,满天逐红,西风萧索,秋阳已是傍山,两人均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返转利通客栈,随意索用一点饮食后,在暮雾深浓中登骑驰去。 五日后,姜虚与匡秀华已自抵达徐州,连日来日夜兼程,餐风露宿,姜虚还不要紧,但可把姑娘累坏了,一进店房,姑娘就倒在榻上舒畅筋骨。 “鬼牙掌”姜虚坐在榻侧案旁,案上一盏油灯显得有点昏黄,几味小菜,一壶云竹叶青,轻酌浅-,但他眉眼中深藏着不安。 途中五日来,连续发觉有数批可疑人物蹑在其后?等他一发觉以后,即又神龙一现瞬即无踪,再来对他们亦有不利企图;他深感惶惑,苦思其理,但又不得其解? 匡秀华皓腕枕首,星眸半闭,直似解脱束缚一般,浑身舒畅无比。 姑娘感觉姜虚闷声咀嚼,不发一语,与日来行迳大不相同?平时有说有笑,旅途一点均未觉得枯寂,她知姜虚有沉重的心事,她想问,可又懒得开口,她不愿牺牲这片刻所得之恬适,索兴侧着娇躯紧闭双眸,西风吹振窗纸沙沙声,节奏有韵,不禁如入梦境。 不知多少时候,姑娘耳听得窗外有人弹纸,轻轻低语:“姜老师!” 她睁开一线眼帘,却见姜虚似乎一怔!回首望了自己一眼,恐自己听见神情。 姜虚蹑着脚步,凑近窗口低问了声:“谁?” “是我……”窗外应了声道:“唐环。” 姜虚哦了声道:“唐老师,姜虚就来。”说时,蹑着脚步启门,又虚掩着门户。 匡秀华对姜虚这鬼鬼祟祟举动不觉心疑?这唐环似乎在何处听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不禁振身离榻,学着姜虚模样蹑出门外。 闪身-下,即瞥见姜虚与一瘦长汉子在一株树下低声谈话,厚厚的云层遮掩了下弦月的光辉,只瞧出两具身形,其他则模糊不清。 只听得唐环道:“小弟途中听说姜老师与匡大姑娘东来,先还不信,无意发现姜老师落脚店中,所以深宵约见。”说至此音调放得低无可低…… “小弟听得有人对姜老师有不利之举,似乎欲取得五陵墓隧秘密。” 姜虚问道:“唐老师从何而知?” “小弟也是在商邸客栈中,听得邻室人语,你我交情匪浅,是以一路蹑着其后。” “那么唐老师可发现是甚么人物?” 唐环摇首低声道:“这些人行踪诡秘,认他不出,何况他们落在云龙山旁一大庄院内,行动就在明晨或是明晚,姜老师还得当心,小弟因有要事赴鲁,只怕未能相助,还请见谅。” 姜虚道:“唐老师说哪里话来?深宵示警,已感厚天隆谊“落星堡”之事也不敢牵累贤弟,哼……先下手为强,姜虚这就去云龙山,瞧瞧是甚么人敢在虎口拔牙?“ 唐环道:“这也好,恕小弟未能相助了。” 匡秀华听得此处,赶紧掠向房内而去,尚未跨进门内,夜风送来姜虚语声道:“唐老师回去请致候堡主夫人安好,这些年来,匡堡主已有悔意,恐将有破镜重圆之日……”之后渐无所闻…… 匡秀华听得不禁芳心一震!忖道:“姜叔叔口气,似乎是说爹,怎么我还有母亲?母亲不是早就亡故了吗?” 心中茫然不解?继续念道:“哼!自己两岁时便无母,记忆模糊,园中墓-未必是真,稍时自己套问姜叔叔就知道。” 想到此处,突似有所觉,竟腾身一纵,掠在榻前,照原式卧下,眼帘微启一线…… 只见姜虚已现身门口,神色似乎微微一怔!倏又电闪入来,停在姑娘面前,张口欲语,沉吟一下,两指迅如星飞般向姑娘睡穴点去。 匡秀华猝不及防,为他点中便昏睡过去,及至匡秀华醒来,已是阳光耀眼,猛然发觉自己并非卧於客栈中,原来睡在一处小庙后厢,墙壁已颓圮一半,天光涌入,不禁芳心一怔! 坐了起来,只见迎面墙上黏着一方白纸,上有密麻笔迹,认出是姜虚手笔,大意谓:我俩已在危中,不得已愚叔先下手为强,鹿死谁手?尚可难料;请姑娘候至午时,不见愚叔返转,可迳赴曲阜寻孔二先生…… 字体潦草,匆促草就,亦未说明何故,更未说出他何去,宛如一本无字天书,所得的只是一片空白。 匡秀华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禁咀咒姜虚昨晚猝点睡穴,又不告而去,然而哪知姜虚此举必然是危险万分,不得已而为之。 壁角姜虚替她留下水壶、一包卤菜、馒头,她倚壁而坐,取来食用,心中默默忖思着;她性格刚强,不让-眉,她绝不为姜虚离去留下自己孤独而有所悲哀,只是思考姜虚何去?有无危险?自己是否留下查探施救…… 孔二先生是甚么人?昨晚唐环之名耳闻甚熟,却想他不起是何来历……还有堡主夫人究何而指…… 她下了决定,还是留下查探姜虚下落,昨晚唐环曾言,云龙山旁一处庄院字眼,姜虚必是去该处,万一不济,那只有先去金陵觅寻长孙骥,再结伴去寻孔二先生。 她双眼凝向墙外阳光、风沙、黄土丘陵、半凋林树叶,心情似铅石般的沉重,郁闷落寞。 半晌,她长长地吁叹了一声,墙外阳光方位,已逾午时,她立起身子掠出墙外,发现此处是一片起伏岗陵,黄腾腾地只有九株短小丑陋的树木,秋风起处,卷起漫天匝地黄尘,不胜荒凉。 四外杳无人烟,只有荒窳颓败的山神祠孤零零地矗立其中,匡秀华无分南北东西,振衣疾驰而去;奔出了五、七里,途中才遇着乡民。 停步询问云龙山途径,乡民望了匡秀华一眼,觉得姑娘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岭中奔走有点奇怪?方道:“姑娘,你走岔了,这是九里山,在徐州正北。”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姑娘恐是外路人,这九里山就是韩信大败楚霸王之处,江南数省无人不知……” 匡秀华似乎嫌这乡民太唠叨,柳眉紧蹙,星目蕴含怒意。 那乡民瞧出姑娘神色不对,又见姑娘身背长剑,不禁吓得一哆嗦,忙道:“瞧姑娘的走法,恐怕要走到微山湖去,应该回头走,南奔跨过徐州,才是云龙山。” 姑娘谢了一声,转身疾奔,踏入徐州已是申初时分,她心中忖道:“不知姜叔叔回转客栈去未?顺途探望一眼也好。” 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走在客栈不远,只见一人在店门外伸首张望,神情似为焦急,忽然发现了姑娘,急急奔了过来,喘气道:“姑娘可来啦,叫小的等了好久。” 姑娘见是小二,只道是姜虚出了甚么事?不禁一惊!问道:“是不是姜老爷子……” 话尚未了,小二结舌急道:“对啦,就是姜老爷子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姑娘。” 姑娘道:“姜老爷子现在何处?” 小二道:“姜老爷子吩咐小的午时起就在门口等候姑娘,他说如见姑娘来,就请姑娘在云龙山“放鹤亭”等他,切勿走动。” 匡秀华心中甚急,暗道:“姜叔在堡中人最机智,料事如神,就算定自己必来客栈,他如此相嘱,必然事关凶险,防自己涉入困危中。” 匡秀华道谢了一声,匆匆赶去。 徐州古名彭城,又名铜山,但该地土着仍喜称徐州府;徐州府虽地处江南山明水秀不远,然该处既无青山,又无绿水,只是黄腾腾一片岗峦起伏,将徐州环於其中。 东门外黄河故道,除非是春-,只是一片黄河底,与清朝乾隆留於此处的四字考语“穷山恶水”极不吻合;然亦有可圈可点之处,其处就是云龙山;徐州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昔人有诗云: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青峰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挟城流炊烟历乱人归市杯酒苍茫客倚楼多少英雄谈笑尽树头一片夕阳浮城南云龙山,山势雄伟,峰峦秀枝,石磴迂回,登高远眺,群山在目,城郊如画,上有兴化寺,因有山石琢半身大佛像,又名石佛寺,山巅为放鹤亭,苏东坡曾为之作记,至今传诵不绝。 一抹夕阳,匡秀华在放鹤亭中枯候姜虚不至,芳心不由焦急,频频眺望山径,忽见暮霭苍茫中有三条人影疾向放鹤亭掠来,身法快速,眨眼掠进亭中。只见这三人中一人,约莫四旬开外,做商贾装束,一是生相诙谐,方面大耳的十五、六岁小和尚,咧着嘴角,另外是一器宇轩昂,朗眉星目,面如冠玉的武生公子。 三人进入亭中,发现匡秀华姑娘独自坐在亭中,不禁一怔。 那武生公子多望了姑娘两眼,姑娘不禁柳眉带煞,目吐冷电,睁眼怒视。武生公子似知自己有点忘形,面上一红,急别面回顾,笑道:“陈兄,你瞧此是本朝乾隆皇帝勒石题诗,笔劲雄浑,龙飞凤舞,实为不可多得之佳作,此位皇帝倘或不是君临天下恐怕也是仿效我等志在山水,流浪江湖了。”说着负手长吟道:云龙山上试春衣,放鹤亭前日暮稀,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 抑扬顿挫、铿锵有致,那商贾装束的中年人,不明他此时此地如何还有此闲情逸致?却不知他在掩饰窘态,随口敷衍了几句。 只有小和尚已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咧着嘴望着武生公子直笑。 武生公子益发面红耳赤,瞪了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仍是咧嘴直笑亦不理会,说道:“依小和尚看来,这兴化寺主持方丈形色可疑,他一见陈兄那面色微变,目光流转,说不了几句,便暗下逐客令,莫非他也是“金刀铁猿”孟振飞的羽党?” 武生公子迟疑须臾道:“晚间去兴化寺一探,即知端倪,可惜长孙贤弟因急欲护送阎帮主去云台山求回春妙手梅伯样治疗毒伤,临行之时语焉未详,只说“金刀铁猿”孟振飞不是去中原,亦非迁居西梁山,只是来徐州隐遁云龙山左近,参悟半页新得手之五陵墓隧九宫躔度方位图,不然……” 他只顾滔滔不绝说下去,匡秀华听他言及“长孙贤弟”四字不禁一怔,又闻五陵墓隧图,更是一惊,本已向亭外眺望的眼光,不由霍地转身移往武生公子身后。 中年商贾见状,忙道:“此地非谈话之所,我们前往山后商谈吧。” 武生公子忆起还有少女在亭中,说不定她就是孟振飞的党羽,他不知何以自己忘形至此,俊脸又是一红,答道:“好,我们走。” 同中年商贾出亭之际,又偷觑了匡秀华一眼。 小和尚随着两人身后,笑道:“俺小和尚眼力奇佳,那位女施主定不是孟振飞手下,何以你们两人胆小如此?” 一路嘟嚷着,三人疾驰如飞,转眼即没入夜色苍茫中。姑娘不禁发了半天怔,忖道:“方才那武生公子所说的是否是长孙骥……哼,一定是他,长孙-姓极是罕见,除了他还有谁?这三人定是长孙骥之友,我不免相随他们身后,说不定姜叔亦是去甚么“金刀铁猿”孟振飞处。” 此刻,寒星满天,下弦月透散一片-凉,秋虫鸣泣,山风疾吹, 姑娘薄薄罗衣略生寒意,匡秀华更出离去之念,方待要向三人驰去方向探出亭外,忽闻一声佛号响在耳侧,不禁大吃一惊,霍地旋身,只见一粗眉浓眼的高大僧人立在亭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身后插着一柄短月牙铲。 只听那僧人说道:“夜露风寒,女檀樾留连亭中,敢情何故,可否见告老衲?”这僧人声如洪钟,嗡嗡生鸣,挺立夜风中,宽大僧袍拂拂作响,宛如一具铁塔,望而生畏。 匡秀华怒叱道:“姑娘高兴在此就在此,你管不着。” 那僧人不禁一怔,忽莞尔一笑,道:“老衲寒云,职居兴化寺监院,本不应该唠叨女檀樾,只因日来敝寺遭宵小骚扰,女檀樾一人在此可疑,老衲职司所在,故而动问。” 姑娘轻笑一声道:“那只怪你们不守清规,才遭武林中人之嫉,怨得谁来。” 寒云僧人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目泛怒光,连道:“好,好,老衲饶舌,冒犯了女檀樾,恕老衲告退。” 说完,双掌合十,躬身一揖。 匡秀华自觉言语过重,似乎过意不去,正想说两句道歉的话,忽觉一股强猛绝伦的潜劲,汹涌而出,直向自身逼袭而来,不禁怒喝道:“贼秃,竟敢暗算姑娘?” 只觉这僧人逼出的潜劲暗蕴禅门金刚掌力,不敢硬封,喝声中人已“嗖”地拔起,凌空一翻,电射落在寒云僧人身后。寒云僧人似风车般一转,迎面而立,哈哈笑道:“姑娘好俊的轻功。” 说着,双掌一上一下抖腕猛出一招“降龙伏虎”风声呼呼,快逾闪电。 匡秀华身才站地,寒云僧人已双掌劈出,避无可避,哼得一声,略撤半步,双臂“野马分鬃”迎着来掌撞去。 蓬地一声,姑娘登时震得退出三步,手臂疼痛如折。 寒云僧人大喝一声道:“女檀樾,还是相随老衲返寺吧。”人如追风掣电般,欺近姑娘身前,巨灵手掌倏然抓出。 匡秀华心惊胆颤,身形一挪,移形换位,让开抓来一掌,却被指风扫向肩头,踉跄迫出一步。 姑娘气得满脸通红,右手一挽,身后长剑脱鞘而出,一道匹练生出飞弧寒光,攻向寒云僧人而去。 寒云僧人闪身飘后一步,呵呵笑道:“姑娘不怕做孽么?”说着月牙铲已横飞而出,幻起一片铲影,震得姑娘长剑。 匡秀华知道寒云僧人腕力奇猛,哪里敢挡锐锋,长剑一引,弧向侧方,震腕之间,攻出三招,只见朵朵金星飞涌而出,奇诡不凡,她把其父“生死笔”法用在剑上。 寒云僧人心中甚惊,姑娘哪来这么玄奥的剑法,一时之间被姑娘迫得连连后退,手忙脚乱。 月牙铲展开雄浑奇招,但被姑娘制了先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何况又是“生死笔”法精奥的招术,随手一击,神奇莫测,剑气逼人,如非是寒云僧人数十年内外双修的纯精功力,早落了败着。 转眼十数照面过去,寒云僧人渐转镇静,铲影如山推出,挟着一片凌厉的劲风。匡秀华渐渐守多攻少,女性先天气质较弱,不禁娇喘频频,后力不继,无法发挥剑招的威力……。 寒月迷-,山风劲疾,寒云僧人眼内射出异样光芒,姑娘见得不由机伶伶连打几个冷颤,猛生逃走之念。 寒云僧人好似瞧出姑娘的心意,急出数招,雷厉电闪,口中响起:“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但闻佛号一落,山石之后“嗖”窜出五个僧人,将匡秀华团团围住。 姑娘被寒云僧人数招凌厉掌风相迫,不由体-神疲,正欲点足掠起,不料五僧已阻住逃窜之路,厉叱了声:“贼秃,姑娘与你拚了。” 莲足急点,拔起三、四丈高下,单剑一挥,舞起片片剑浪,悬空急扑而下,耳中只闻得寒云僧人厉喝了声:“丫头找死!” 只觉一股威猛无俦的劲风撞来,胸前如中万斤钢-,长剑脱手飞出,娇躯如断线之鸢般翻了出去。 姑娘半空中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智昏迷,只听得几声断喝,身躯一震,之后便不省人事…… 不知多少时候,姑娘耳内闻得人声喁喁,只觉身躯如在云雾中飘浮,眼皮欲睁乏力。 她极艰难的睁开眼帘,只是一片模糊不清,隐约知道身卧榻上,室中情景无论一物一窗,均幻生两三虚影。 姑娘又闭目养神,心中默想道:“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如落在兴化寺贼秃手中,恐怕要遭到侮辱,这样不如死了比较好。” 不由悲从中来,两颗晶莹的泪珠由她长长的睫毛中溢出。 莲虽出污泥而不染,匡秀华深明此理,固然她在堡中放荡妖冶,但均知她是朵有刺的玫瑰,沾惹不得,她亦清白自守,尤其见了长孙骥后,一往情深,将前时的不良习性均尽-束,万里觅踪,不想落此下场,不禁兰肠九折,寸寸而断。 突然,耳旁响起一柔和爽朗语声道:“姑娘,你伤痛好些了吗?” 匡秀华入耳惊心,忙睁开双眼,只见榻旁立着一条人影,面目模糊不清,然彷-是放鹤亭所见那武生公子模样,心想问他是谁,却嘴皮颤了颤,说不出话来,眼皮也是沉重发-,不由自主的渐渐闭合。 但听那武生公子叹息道:“唉……想不到姑娘竟伤得这么重,只怪在下迟来了一步,尚幸姑娘服用少林独门灵药“保命固元”丹,才能保全残生,不过七日之内,不能妄提真气,如非必要,切莫动弹。” 匡秀华字字入耳,忖道:“这人说话,句句真挚动人,似乎锺情於我,但我又何能移情於他,身受救命大恩,真不知如何答报。” 心中暗叹了声,她突然感觉浑身奇痛如割,胸口郁闷,直觉一腔久凝的伤血喷出口外,她知道万不能喷出,否则,便将瘫痪终身,如同废物,强予抑住,不禁面色大变,冷汗涔涔而出,银牙发噤。 只听得武生公子搓手顿足,自言自语道:“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 蓦然…… 武生公子大呼道:“小禅师,你来得正好,这位姑娘伤势恐又发作了,尚有何法可想么?” 她在极难受中,料知那生像诙谐,咧嘴嘻嘻直笑的小和尚到来,须臾,忽觉有只手掌,往自己两腿一按,将下颚骨卸下,倾上两颗丹药。 那丹药入喉即化,一缕清香琼浆玉液飞窜五脏六腑及周身百穴,只觉奇痛渐止,转觉舒畅异常,不禁睁开双眸望了室中情景一眼,这次瞧得比较清楚了,虽然未如往常一般,但仍较瞧出一个大概轮廓,果然是放鹤亭所见三人。 那武生公子神情甚是忧急,关怀备至,见得姑娘面色转好,启口星眸,不禁露齿松然微笑,商贾装束的中年人两眼凝视着姑娘脸上,一言不发,只有小和尚笑嘻嘻地说道:“想不到江南武林,到处卧虎藏龙,连地频城郊之云龙山兴化寺主持方丈,也是个身具禅门真传,内外兼修的江湖高手,与陈兄所疑颇相吻合。” 武生公子问道:“这还有甚么可疑,他们昨晚对孤身少女亦能下杀手,便知寺中僧人尽是不守清规之徒。” 小和尚咧着嘴,向武生公子眼睛眨了几眨说道:“两事不能合为一谈,因为今晨去寺中随喜或瞻拜大佛的善男信女极多,小和尚与陈兄夹杂在众人丛中,那住持一见到我等,就神色有异……” 武生公子接口道:“二次入寺,分明另有企图,住持神色有异,理所当然,哪有甚么稀罕的事?” 小和尚嘻嘻望着中年商贾笑道:“大概白兄心气我们没有替姑娘报得大仇,才有此激愤之言。” 中年商贾只略展了展眉头,并不做答,武生公子不禁俊面一红,小和尚又自说下去:“那住持见我这小和尚并不感到奇怪,但见了陈兄后,目内露出怨毒之色,似乎对陈兄有着深仇大恨。小和尚暗中纳罕,不禁开了那住持一个玩笑,暗用禅门掌力将殿阶上一座石鼎,逼使其逐渐倾斜。住持立时发觉,只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两掌往外一翻,虚空一托,石鼎立即一正,小和尚用尽真力劲推,只丝毫不见动弹。想小和尚对功力尚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但在少林中除了数位长老掌门师兄,及达摩三院藏经楼罗汉堂等十数位首座大师外,还未有人能敌,可见兴化寺住持方丈当年实是一名武林高人,江湖巨憝,陈兄你可认出住持是谁么?” 中年商贾正待开口,那小和尚又问道:“陈兄急於要寻“金刀铁猿”孟振飞,其中必蕴有一桩大事,可否为小和尚一说?“ 只见中年商贾-然长叹了一声,道:“二位可知道有一席禹明,人称“湘江一鹗”的这人么?” 此言一出,不但武生公子及小和尚惊愕不已,连睡在榻上匡秀华姑娘听得,也为之一震。 这“湘江一鹗”席禹明可算是江湖怪人,行事介於良善与残忍之间,行踪独行诡秘异常,见过他的人并不太多,却武功极高,犯在他手中的人,如他认为罪大恶极,便慢慢折磨而死,非弄得形销骨立,死而后已不可。 如认做尚可宽谅者,亦必自残一臂,或自毁一目,才予放生,后来突销声匿迹,有二十年不闻席禹明之名,江湖中渐佚其人。 “落星堡”堡主匡超当年未成名时,曾遇上“湘江一鹗”席禹明,费尽机智诈勇,才在席禹明手下逃出,匡超常乐道其事,故匡秀华知得。 尚有席禹明一桩震惊武林的事,就是独闯少林,集少林菁英连番阻截,依然毫发无损,从容逸去,虽然两无损伤,但席禹明这种豪气胆量,至今脍炙人口。 这时,中年商贾眼中顿露黯然之色来,道:“席禹明就是陈某先师。” 小和尚这时笑容全-,惊诧道:“怎么席老前辈亡故了么?” 中年商贾-然道:“不错,他老人家亡故了,可怜死得不明不白,误中慢性毒药而死,当时不曾发觉,一月之后方觉有异,那时已来不及,致使骨销形化。“ 武生公子大惊道:“令师猜出是何人下的毒手么?” 中年商贾一脸悲哀之色道:“唉……先师发觉时,已是声音-哑,四肢不能动弹,陈某连问数声何人所害,先师只是摇头,陈某逼不得已,举凡武林中知名之士一一报出,说到孟振飞三字,先师眼中露出愤怒之色,故陈某知孟振飞必然知情,说不定就是孟振飞暗下慢性剧毒。” 武生公子及小和尚闻言,就知“湘江一鹗”席禹明,平日行事太绝之报,但当着中年商贾之脸,不好形於颜色,小和尚沉吟须臾道:“孟振飞与令师之间可有仇怨否?” 中年商贾用着灰黯的目光,望着窗外秋风振树,卷扫落叶久之,才徐徐做答道:“此是一桩极其微妙而难测的事,先师为人乖僻,故与武林同道不相往来,连居处极少人知,但“金刀铁猿”孟振飞与先师可算生平知交,每二年中孟振飞必去先师处相聚三日、一旬,二月之前孟振飞就去先师处一次,但只留住一日便匆匆别去,是以不无可疑之处。” 小和尚一脸凝重,急道:“陈兄你可知道令师为着何事才为人所害?” 中年商贾目中神光闪闪,高声答道:“二位不是听长孙少侠说,孟振飞避迹云龙山左近,为的是参悟半幅五陵墓隧躔度秘图么?这半幅秘图就是先师所有,先师死后,那半幅图页遍觅不见,可见先师确为孟振飞所害。” 室中寂然无声,只有匡秀华思绪潮涌,忖道:“不料五陵藏珍,在江南道上,引起了一场罕有的杀劫,他们所说的长孙少侠必是长孙骥,有心问问他们,只是碍於出口。” 想着,不禁望望武生公子一眼,武生公子虽在凝听中年商贾说话,但双目不时注意在姑娘脸上,一见姑娘双眼望他,不禁俯身下来,悄声问道:“姑娘可觉好些了么?如有相求之处,只管说出,在下力之所及无不效劳。” 匡秀华见这武生公子目中泛出异於寻常光来,她知这种目光是代表着渴求希冀异性对他有所好感,她在“落星堡”中司空见惯,不禁面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这时又听小和尚问道:“这半幅秘图令师从何得来呢?” 姑娘星眸一睁,避开武生公子目光,凝在中年商贾的脸上,中年商贾虽甚不愿答覆此事,但一想到独自一人难报大仇,有求於人,不能不答,勉强答道:“那是先师从“栖霞老人”处盗来,得手之后,陈某见他老人家似乎神色不安,后来决定藏至秘处,亦不再出江湖。” 小和尚似乎在忖思此事其中究竟?忽然说道:“看来,这半幅秘图显然是假的,令师显然冒着极大凶险在“栖霞老人”处盗出这图,必怀有不可告人的意图……” 说此,小和尚发觉言语对席禹明大不敬,恐使中年商贾难堪,疾转口道:“但不知孟振飞为何知道令师藏有此图?” 中年商贾道:“陈某倒不重视这图失去,因为先师对陈某说过,此图是一无用废物,陈某此来就是为报先师形销骨化之仇,尚有最切齿痛恨的,陈某为先师设灵之期,两位师弟竟被人暗害肢残身死,将首级置於灵案之上……” 说到此处,忽闻窗外起了一声阴恻恻的语声道:“有甚么可切齿痛恨的?席禹明行事恶毒,该当遭报应,姓陈的,你也有你的报应。” 室中三人闻言色变,一声大喝,电闪穿窗纷纷射出…… 第十六章 狼心劫美 做成姻缘 荒山古寺 一段秘辛 榻上只剩着匡秀华一人,仰面出神暗道:“长孙骥啊,我就是身死也要见你一面才好,看来苍天有负苦心人。” 她不由叹气出声,她猛然觉悟自己竟能发声吐音,星眼中徒泛惊喜光芒,心中觉得异样的兴奋,四肢也觉可微微动弹。 生机转苏,令她感觉有生以来,未曾有过此刻的欣悦更甚,忽地,眼角发现窗外人影一闪,不禁-首视着,赫然在窗口外现出一个面庞。 这是极丑恶的面庞,在她心目中可算得极令人厌恶的,姑娘不禁身躯抖颤,颤声道:“胡中铭,你来此则甚?” “云中雁”胡中铭笑了笑,一跃进内,走近榻旁,低声恻然道:“华妹,你受了伤么?快告诉愚兄,是何人下的手,愚兄必与你出气。” 匡秀华一见胡中铭走近榻前,心底只觉涌上一种无名的厌恶和恐惧,她知道方才窗外出声引去三人的,必是胡中铭的党羽,胡中铭入室亦必怀不良的意图。 处在此状况下必须冷静和无比机智,才能转危为安,她料知那武生公子追出不远,即恍悟出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中途必然放心不下自己而折返。 当下匡秀华妩媚的一笑,由被中伸出一只欺霜压雪的臂,掠了掠蓬松的云鬓,道:“铭哥,你可见到姜虚叔父没有?” 胡中铭愕然道:“怎么姜堂主也来了?” 匡秀华螓首微点道:“不错,他来了,小妹去云龙山放鹤亭中等他,久久不见回转,却被兴化寺监院贼秃寒云僧人见着小妹孤身一人好欺,想掳回寺中,才行动手,以一敌二,众寡悬殊,为寒云贼秃一掌九手震断心脉,现仍不能转动,未便起身接待铭哥,望铭哥见谅。” “云中雁”胡中铭一脸怒容,道:“是他么?……” 匡秀华接口道:“铭哥与他相识?” 胡中铭自知失言,玉面一红,忙道:“愚兄哪认识他?” 匡秀华望了他一眼,道:“铭哥怎知小妹在此?又为何知道小妹身受重伤?” 胡中铭不禁颜面涨红,喃喃说不出口,忽然胡中铭面色疾变,飞快出手,将姑娘连人带被挟在胁下,往窗外穿飞而出。陡闻身后扬起一声大喝道:“好淫徒,还不将姑娘放下。” 胡中铭充耳不闻,身才沾地,又电飞风疾地展开步伐狂奔而去。 姑娘被胡中铭一把挟起,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喉间噤不能声,一阵颤动之后,不禁耳鸣目眩,气血逆翻,又晕了过去。 要知“保命固元丹”为少林三种珍药之一,经过一路震荡,药力益发行使开去,将原阻塞经络间瘀伤血块冲开,渐渐气血又循归正,回后清醒。 睁目一瞧,只见胡中铭还是疾奔狂走,沿途是一片崇山密峦,青翠插天的山径中,不禁颤声喝道:“铭哥,小妹难受极了,歇息一会不行吗?” 胡中铭身形猛然煞住,将匡秀华放下,四面望了望来路,气喘频频。匡秀华躺在地下,目露幽怨道:“铭哥,你真是,那人并非歹人,你惧怕得这样却又何必哩?” 胡中铭尴尬地一笑,摇头道:“谁说愚兄怕了他?” 匡秀华低哼了一声道:“那么你为何见到他就没命亡魂地逃走,不是惧怕他,谁会相信。” 忽然,只见胡中铭目光流转闪烁一动,面色变得一正,徐徐说道:“愚兄自离开“落星堡”后,本想赶赴峨嵋一趟,然而江南为着“月魄剑”事,风风雨雨,酝酿大变,权衡利害,只得先来江南窥察事实真相,但华妹玉容笑貌,愚兄片刻勿释於怀,华妹知道,愚兄对华妹的爱,矢志不渝,不过华妹对愚兄若即若离,令愚兄为之忐忑不安,所以……所以……” 一连说了两个所以,胡中铭忽又神情诡秘地笑了笑,又道:“昨晚,愚兄路经云龙山下,只见前面三人疾奔而走,江南道上武林人物近日多如过江之鲫,本不为怪,只是发现其中一人似乎挟着一少女模样,所以愚兄便起了疑心,一路追随下去,但山峦起伏,眨眼,已不见了三人踪影,害得愚兄一夜未眠,只在搜索这三人下落,直至今晨好不容易找到,发现贤妹重伤卧床,愚兄只道他们三人也是-花淫贼一流,故而设下调虎离山之计,将贤妹救出。” 匡秀华见他说话时尚不时频频注意来路,神色不安,心中暗骂道:“我早知你是个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无耻小人,你花言巧语骗得了谁?” 当下不形於颜色,嫣然微笑道:“铭哥,你的心我知道,不过小妹身受极重的拳伤,恐怕将终生残废,未必能够与铭哥结成连理,有负铭哥一番苦心。” 胡中铭见得匡秀华面色虽然苍白无神,但笑容仍如前时一般的娇媚,不禁心中一荡,暗道:“我知你心还是放在长孙小贼身上,无奈仅在自己手中,虚应故事而已,哼!自己先下手为强,到时也不由得你了。“ 恶念一生,便诡笑道:“愚兄认识一位神医,就住在山中抱松岭下,这点微伤在他而言还不是手到成春,我们这就去。” 说着,就要伸手对姑娘抱起,姑娘不禁大急,正在此时,忽闻距身外一丈左右的大树之上起了一声冷笑。 胡中铭闻声大惊,身后倏觉劲风袭体,暗说不好,他身形原已弯下,趁势斜窜而起,两掌往下一按,又“嗖”地一鹤冲天而起,逾於电疾,突地弯腰掉首,风浪飘絮落地。 抬目一瞧,只见是那武生公子立在姑娘身前望着自己冷笑道:“你这淫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弱女,还不跪下纳命?” 胡中铭目蕴凶光,暴喝道:“朋友,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与这匡姑娘一路而来,不想中途分手,竟被寒云贼秃掌伤,我因救伤为重,才背负匡姑娘来此寻觅一位神医,怎敢当朋友淫徒一词,要知朋友对这位姑娘不是别有居心?” 匡秀华本想启口不是胡中铭一路而来,但转念一想,胡中铭武功深得峨嵋真传,倘或这武生公子不是他的对手,岂非弄巧成拙?嘴皮动了一动又忍了下去。 武生公子长笑一声道:“尊驾虽然一表非凡,其实是人面兽心,鬼蜮其行,既是行得正,为何见得白某就狼狈而逃,还不是做贼心虚,今日若不叫你命丧剑下,岂不是让你们这班宵小横行?” 胡中铭目内泛出凶光,嘿嘿冷笑不住,他本心怀机诈,阴险无比,无奈给武生公子抓着了短处,辩白不清,徒费唇舌,陡地伸腕一挽,龙吟起处,寒光一抹,长剑已执手中,剑尖斜伸指日,左手两指竖出向外,神情凝前,身形微微。 武生公子一见胡中铭引剑架式,立即哦了一声:“原来尊驾是峨嵋门下,无怪今日峨嵋不见重於天下名门大派,就因绝技误传於匪类。” 胡中铭冷笑道:“不错,少爷就是峨嵋掌门嫡传弟子胡中铭,你是何人?峨嵋岂是你这无名之辈所能侮蔑的?” 武生公子哈哈大笑道:“我乃天南“洱海渔隐”门下白云飞,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比你峨嵋门下受人尊崇。” 说着,身后长剑拔鞘而出。胡中铭不由一惊,知今日遇上劲敌,当下也不再说,倏然抢步欺身,左腕猛震,三点碗大金星,追风耀电般飞袭白云飞胸坎三处重穴。 “三环夺月”峨嵋剑学绝招,委实奇奥无比,白云飞斜闪一步,长剑往右斜斜伸出,看似缓慢,其实快速无伦,而且劲力贯注剑身,幻起一片眩目剑影,微带啸音向胡中铭双腕削去。 这白云飞年方二十四“飞龙剑客”之名在天南就威望甚隆,固然天南奇人“洱海渔隐”门下无虚,但他在剑学上之造诣,大有青出於蓝胜於蓝之势。 他这一招是飞龙剑法中一记精华之学,名唤“蛰龙初动”胡中铭长剑一触,就感潜力奇猛,荡得往外一引,心中大为凛骇,赶紧向右跃去。 哪知白云飞斜出剑势,原式不变,如影随形攻至,胡中铭飞快闪避三次,仍旧无法让开他那快速绝伦的一招,最后,施展“千层叠浪”剑招,连绵攻出七招,才算把身形稳住下来。 白云飞哪容得胡中铭有缓手之机?“惊龙出渊”“兴雪作雨”“神龙摆尾”三招迭出;只见满空银浪,剑光流动分袭胡中铭“气海”“天府”“将台”三处重穴。 胡中铭无法扳回主动,长剑迭施奇招,只是封架格拦,门户紧闭而已。 白云飞剑势凌厉,出手迅捷,一刹那间攻出了十数招,但胡中铭虽失先机,也非弱者,封架出剑每招却是精奇异常。 转眼二十余招面过去,陡然,胡中铭以身犯险,大喝一声,长剑指向白云飞胸坎刺去,飞芒闪电,向白云飞剑劈左肩於不顾。 白云飞大吃一惊,剑势飞撤,身形倏地外旋两尺,不料胡中铭以身犯险,就为着抢守为攻,趁着白云飞一旋之际,连续攻出五招,强猛绝伦,攻势锐利,白云飞冷笑一声,亦攻出五招,两人俱是快攻猛袭,难分轩轾。 满空艳阳生辉,剑光飞舞,劲气呼啸震荡,将周近二丈松针柏枝震得散洒了一地,这时,匡秀华姑娘躺在地上,目睹两人拚搏,难分难解功力不相上下,暗叹一声道:“自己但能伤势痊-,抽空逃走有多好。” 心中一动,暗中运行真气,向周天百穴推动,只觉胸隔间略呈-痛,但无大碍,不由芳心大喜,益发小心翼翼,缓缓运行,免使真气岔入经络,落得终生残废。 但见白云飞一声大喝,右腕一震,长剑突化“潜龙出壑”之式,搭上胡中铭手中长剑,胡中铭蓦感白云飞身上透出强猛绝伦的吸力,使自己无法把剑抽了开去,心中一急,真力转浊,呼地一声,长剑脱腕飞去,忙中生出急智,一式“鱼鸢出水”穿空飞出,往姑娘身前翻下。 白云飞一剑震去胡中铭长剑“嗖”地又出一剑,幻成五朵寒星飞袭对方五大要穴,不料胡中铭身法诡疾异,剑式方出之际,已窜空跃去。 他不禁一怔,忽见胡中铭身形往姑娘那边翻去,面色疾变,两足一踹,挺剑跃去,两人俱是身负上乘轻功,相距不过一剑之差,胡中铭身一站地,突然飞指点在姑娘的“百会”穴上。 白云飞剑尖只差两寸,就刺在胡中铭脑后“神堂”穴上,见状不禁大惊,剑势飞撒,身形左闪五尺落下,冷笑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向一无能为力的弱女下手以做要挟。” 胡中铭报之一冷笑道:“交锋致胜,攻心为上,你不怕胡某戮毙匡姑娘,就请出手。” 他在白云飞三人在室内谈话时,已隐身窗外,瞧出白云飞对姑娘已生情意,不由妒恨交集,此刻他知白云飞必不会犯险出手,置匡秀华生死於不顾。 白云飞不禁脸色一变,只见姑娘眸中神色隐含乞求自己相助之意,心中大是为难,姑娘运气行功,已是气透百穴,四肢恢复转动之际,突见胡中铭飞身而下,两指迅如电光石火般往自己“百会穴”一落,只要他两指贯劲,必然毙命荒山,不由心中大急,只是一分之差,便可纵身而起,玉颜陡变苍白,忖道:“胡中铭,你也忒以狠毒,姑娘如若得逃出毒手,日后不将你剑劈万段,难消此恨。” 双眼注视在白云飞脸上,她心里在想,只要白云飞一招“离云幻月”剑削胡中铭两只手指,暴起发难,胡中铭如何狠毒,也措手不及。 无奈白云飞当局者迷,心中筹思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徨为难,胡中铭似乎瞧出白云飞无计可施,冷笑道:“白云飞,你是识相的,就赶紧弃剑离去,免得说我胡某心狠意毒。” 说着两指着势欲戳。 白云飞脑中电转,忽然面色变得异常淡泊肃穆,手中长剑本是平伸之式,却往内侧缓缓收了回去,微笑道:“白某与这姑娘陌不相识,再又略无情感,你不惧白某将眼前一幕宣扬於武林,你只顾下手就是。” 说着身躯徐徐转了过去,欲待离开撒手不管,胡中铭心中一喜,忽见白云飞猛然掉首,暴雷一声地大喝,一芒寒电脱手飞袭自己“喉结”穴而来。 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惜命先求自保要紧,那一缕寒电来势绝快迅疾,慌不迭地“懒驴打滚”旋了出去。 却见白云飞双掌挟着一片狂飚,从天扑下,他顾不得腾身纵起,两掌奋出,蓬的一声大响,胡中铭饶是功力精湛,怎经得起白云飞居高临下,挟雷霆万钧之势全力一击。 掌力一接之下,胡中铭骤觉双臂欲折,闷哼一声,身形一翻,在白云飞掌劲尚未压体之时,乘隙窜出,一连三个起落,已远在十数丈外。 白云飞身形一沾地,忽觉匡秀华已是窜起三、四丈高下,往左斜掠而去,他知那边是一绝壑,底下是一百丈深渊,云迷千层,就是轻功绝顶的人,也不敢贸然往下跃落,何况姑娘又是重伤初-的人,情急大呼:“快翻回来,姑娘,这使不得。” 声犹未了,只见姑娘突然身不由主似断线之鸢般往下落去,急闪身电射而去,踏足於绝崖边缘。 但见姑娘身形已没入半壑云封之中,不由跌足唏嘘叹息,星目流泪,茫然凝立,秋风振荡山谷,拂树涛吟,似是惋惜此一娇艳佳人葬身深渊,哀悼号叹。 白云飞似一具木雕塑像立着绝壑边缘,巍巍不动,满面凄恻之色,一袭夹衫,只在风中瑟瑟起舞。 男女之间,一见锺情往往是在偶然间发生,白云飞一踏入放鹤亭中,即为匡秀华艳丽风华所吸引,他行走江湖,绝世蛾媚每每发现,却无动於衷,但见了匡秀华后就难以自己。 他相随慧性小和尚及陈宽仁离开放鹤亭,到达山后僻静处,一颗心便系在匡秀华身上,言词恍忽,坐立不安,慧性小和尚见状,便笑道:“阿弥陀佛,女菩萨撞上欢喜佛了,佛云子曰,不亦乐乎哉。” 白云飞不由玉面绯红,知慧性小和尚,你如辩白,他更捉狭,禁止不了,只好闷声不响,顷刻忽闻夜风传来一阵喝叱之声,忙道不好,陡然反身窜去,一登至山巅,果见姑娘与一高大僧人对战,已呈败象,不禁大喝一声,穿空掠去,正好接着被寒云僧人一掌震飞的姑娘身形。 寒云贼秃一见白云飞三人纷纷扑来,=-n谝簧,与五贼秃同隐入莽山石之中不见,白云飞为救姑娘伤势,不惶追赶,与慧性、陈宽仁同奔平山之侧向一富户借宿。 经慧性取出少林灵药喂服后,再由白云飞一阵按拿,使散窜气血复归主经,只觉姑娘肌肤生香,滑不留指,愈加爱生已极。 被胡中铭调虎离山之计一搅,只怪事前未察,只落得姑娘葬身绝壑,追悔不及,白云飞不由百感交集,暗叹一声道:“造化弄人,竟至如斯,自古红颜多薄命,果然一点不错。” 他茫然注视着半壑云海一阵,忖道:“我不免攀涉而下,找着姑娘-骨收殓,也不枉自己爱她一场。” 主意一定,遂小心翼翼攀涉山石藤蔓,缓缓而下…… 且说匡秀华一见白云飞反身飞剑奇袭胡中铭,胡中铭顾不得再伤自己,急忙滚翻而出,忖道:“自己再不走,还待何时?” 飞手掀开裹身的薄被,一式“燕子飞云纵”腾身跃起,两臂一旋,又往外射去,她只顾逃避眼前两人的羁缠,却未留意身躯下面的形势,及至发现脚下是一片云迷雾封的无底深渊,心中狂震,不禁真气一竭,便不由自主地如断线之鸢般翻坠了下去。 她在重伤之后,真气因尚不能随意念而动,才有此失,两耳风声啸掠,身形愈坠愈速,心中暗呼道:“自己千万死不得……” 猛然只觉真气一提,身形下坠之势缓得一缓,忙两臂猛张,疾然掉首,欲化“苍鹰三旋”身法,平飞落地,哪知才一掉首,蓬咚一声,人已平坠落地,只见眼前金花乱涌,不禁又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闻耳旁连声呼唤:“姑娘……姑娘醒来……姑娘……” 她但感四肢百骸-胀隐隐做痛,心中暗说:“我怎么还没有死?” 睁开星眸,只见星月满天,壑上云封被劲疾的山风逼开了一个缺口,身旁正蹲着那武生公子“飞龙剑客”白云飞,双眼流露出无边爱意凝视着自己。 她忽然发现罗裙半解,凌乱皱叠,不禁粉靥一红,眸中突射怒光,白云飞忙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有意轻薄,皆因姑娘两次重伤,俱是气血散窜,时间一捱延过久,只怕要终生瘫痪,在下只得施展师门内家手法推拿按摩,催使窜散气血引归主经,所幸姑娘秉赋深厚,苏醒过来,请姑娘见谅在下亵渎玉体之罪。” 姑娘闻言,不禁一怔,忖道:“我倒错怪他了,只是……” 曼妙的轻叹了一声,欠身坐起,微瞟了白云飞一眼,只觉他长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猿臂蜂腰,英俊不凡,暗说:“他人品不凡,虽比长孙骥稍逊,却也是人中仙品,他这般锺爱於我,自己又受他两次救命之恩,清白身躯已沾微瑕,不嫁他又嫁谁?得夫如此,又复何憾?只是我爹一心一意地欲将自已匹配长孙骥,看来一番苦心,尽付诸流水了。” 暗中一咬银牙,嫣然一笑,问道:“你……你真的爱我么?” 她尽管平时在堡中泼辣不羁,此时此地,她不由红飞双靥,娇羞不已,白云飞不料姑娘如此直率,闻言不由一呆,忙道:“自放鹤亭中见得姑娘绝世风华,就情难以自己,在下此心,惟天日可表。” 姑娘沉吟须臾,又道:“你知道我的身世以后,不会厌恶我吧?” 白云飞笑道:“莲花出污泥而不染,身世不能-限一人终生,姑娘就是绿林盗首之女,在下亦不会嫌弃。” 姑娘格格娇笑道:“不错,我就是威震中原,武林瞩目之咸阳“落星堡”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之女匡秀华,我说此话,你一定……” 白云飞虽然心头一震,但面色从容,微笑接口道:“不要说姑娘是匡堡主之掌珠,就是苗疆-魔之女,在下也不会厌弃,何况姑娘秉性良善。” 说着一顿,又道:“姑娘,这些武林中事,说来徒然心烦,我们不如说些别事,现时已近午夜,出壑艰难,在下不如与姑娘促膝做竟夜之谈,黎明时再做出壑之计吧。” 匡秀华心中大为感动,笑道:“由你……由你……” 且说长孙骥与阎小凤、慧性、白云飞四人为救“天星帮”帮主“笑面罗刹”阎凤娇,迳向西南方疾奔而去,沿途只见满山红枫黄叶逐天乱飞,片片白云出岫逸飞,山风迎翠,景色-凉中搀有清丽。 四人无心观赏,只一劲的狂奔,半个时辰过去,四人处身在万山丛中,前面是一处山谷,四山环抱,只见树浓密翳中隐现出一角黄墙绿瓦,依稀可忖出那是一所庙宇。 慧性望了一眼,便道:“就是这里了。” 四人正待窜下,忽闻山角转处隐隐传出一两声喝叱声,长孙骥心中一动,左臂猛旋,两足飞踹,龙形一式,身如离弦之弩平射了出去,迅捷无比。 跟着阎小凤等人亦掠随身后而去。长孙骥三个起落,半空中尚未落地,就瞧见一持刀狞恶大汉向一五旬开外老者连连进袭。 那老者一柄剑被狞恶大汉迭施奇招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长孙骥知道双方俱是江湖人物,难分敌我,身形沾地后立在十数丈外,一时大感惶惑,不便出手。 只见那狞恶大汉招式玄诡,刀光电奔,迳起一招“逼云现月”呛啷一声,老者手中长剑被震出手外,飞向半天,大汉刀招一出,紧接着电飞出腿,左掌亦迅快抓出。 老者剑一脱出手外,只觉膝踝如中上千斤重-,痛入澈骨,不禁-叫一声,身形即欲翻坠,不料大汉一掌迅快无比抓在左肩。 这大汉出刀,跟腿,飞掌,简直是一气呵成,无分前后,武功竟然造诣不凡,白云飞等三人这时亦赶到,阎小凤一见老者,惊呼道:“余叔叔……” 这一惊呼,立时长孙骥有所警觉,暗道:“见死不救,岂是侠道所为?” 忽见那大汉抓住老者后,一刀飞快劈下,寒光一闪,血光迸冒,老者右臂齐肩截下,鲜血泉涌,人也晕死过去。 长孙骥见大汉如此毒辣,不由一声大喝“嗖”地如矢腾起,双臂一旋,猝然凌空斜扑而下,两臂暴伸,电疾前伸向大汉双肩抓去。 那大汉闻声知警,疾然旋面,蓦见一人凌空扑下,快速捷伦,心中大惊,身形一挫,刀生“三花聚顶”向长孙骥伸来双手卷削飞至,跟着左掌斜劈而出。 如是平常人物,就非丧生在这一刀一掌之下,长孙骥何等人物,焉可让他得手,左手化掌,向迎来刀光劈下,右手电光石般扣在大汉的“腕眼穴”上。 大汉只觉一股刚猛无俦的潜力压下,虎口如裂,那刀脱手飞去,正胆颤魂飞之际,蓦感左手“腕眼穴”被人扣住,如中蛇-一般,大叫一声,两目努出。 那-叫之声,如临宰之-般,声荡山谷,-厉悲惨卒不忍闻。 这时阎小凤已跃在昏死断臂老者身前,蹲下悲泣唤道:“余叔叔,我娘哩?你见得我娘么?” 慧性小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 疾出两指,飞点在老者断肩穴上和胸脯数处穴道上,止住聚涌而出的鲜血,又从怀中取出一小玉瓶,倾出一粒做碧绿色,异香扑鼻如梧桐子般大小的药丸,撬开老者牙关放入,忽见长孙骥已挟着被点上软麻穴道的大汉走来。 长孙骥问道:“这老丈还有救否?” 慧性小和尚点头咧嘴笑道:“我佛慈悲,佛力无边,能把他在鬼门关口拉了回来。” 白云飞忍俊不住,窃笑不止,只见老者已悠悠醒转,睁眼瞥见阎小凤后,急道:“姑娘,帮主现已频危,就在山谷寺中,帮中好手,已死伤殆半……” 说此,眼向三人道:“救命大德,不足言报,烦请三位大侠赶往施救,老朽来生定当结草-环。“ 阎小凤闻言玉容立变惨淡焦急,双目望着长孙骥,长孙骥忙道:“我们这就去。” 老者忽见狞恶大汉,不禁咬牙切齿道:“大侠,此人释放不得,且容老朽暂时看管,孟振飞突然遁去诡谋,他均知悉,三位救过敝帮帮主后,再来逼问也不迟。” 长孙骥当即将大汉交与老者,命藏在隐蔽之,不宜为人发现。 当下四人身形腾起,向山谷之中电泻落去,不到片刻,四人均同时掠过寺外黄墙,向广场一落,只见场中有七、八对人正在拚搏苦斗,-体狼藉,尚有十数人凝立旁观。 长孙骥一眼发现“笑面罗刹”阎凤娇被三青衣老者联臂出掌,逼至一隅,满头青丝披散,玉颜发青,每出一掌,即被三青衣老者凌厉的掌风迫得退后一步,形势岌岌可危,忙道:“小禅师制止那七、八对人-杀,白兄请监视那旁观的十数匪党,在下去救“天星帮”帮主出险,姑娘请随在下身后,暂勿出手。” 言落,突发出一声清啸,啸声中,身形电闪穿起“嗖”地拔起五、六丈高下,两臂一沉,身化苍鹰攫兔,电泻向三青衣老者身后扑下。 他双掌忽地出手,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之“西天雷音”分攻而出,只见狂飚乍涌,劲风巨啸,威势无与伦比。 在长孙骥啸音一起,广场所有武林人物均感一惊,尤其是三青衣老者啸声入耳,立时便知来人是一绝顶高手,皆因其音清澈悠亮,与众不同。 三青衣老者同地身形一错,移形换位,面对长孙骥扑来的方向,只觉长孙骥打来的掌势分外凌厉,暗合禅门无上至高译魔掌力,不禁大吃一惊,联臂出掌猛攻出去。 然而长孙骥居高临下,又是双掌打出十二成真力,雷厉无俦,一声蓬地大震,三青衣老者立时震跌在地,面如白纸,口角俱溢出丝丝鲜血,长孙骥掌力一接之后,身形弹起二尺高下,强施千斤坠身法,桩立於地,只觉气血逆翻,一阵耳鸣。 这一震之威,不待白云飞、慧性两人制止,一个呆若木鸡,瞠目不语,三青衣老者胸骨全断,身受重伤,四肢乏力,宛如瘫痪一般,眼见发掌之人是一龙章凤资,朗眉星目,英俊不凡的少年,不禁同声一叹道:“今日我们虽死,也算开了眼界了,想不到如此一弱冠少年,竟负内家绝顶身手。” 阎小凤随在长孙骥身后,忽见其母“笑面罗刹”阎凤娇立在壁前, 玉颜青紫加浓,突张嘴哇地一声,喷出一股紫红血液,两目发赤,身形摇摇晃晃一阵后,颓然倒在地下,悲唤了一声“娘”人即跃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其母,嘤嘤啜泣不止。 蓦地,场中匪党同时大喝,各持兵刃纷纷扑出,慧性小禅师高吟了声佛号,与白云飞掌袖飞扬,转眼之间,悉数被制住。 白云飞与慧性两人身形疾展,捷逾飘风往阎凤娇身前落下,只见阎小凤两目红肿道:“小禅师,你瞧我娘可有救否?” 慧性不即做答,伸手一扶“天星帮”帮主阎凤娇腕脉,不禁眉稍一皱,阎小凤见状胆颤魄落,只道其母无药可救,不由大声痛哭。 慧性忙道:“姑娘,不必悲苦,令堂还有救,不过小和尚只能保住令堂性命,别的以后再说,令堂用真力太过,元气已竭,只仗一口丹田真气接住,形势一缓,真气已呈缓散,五脏六腑立被瘀伤壅塞,将来只能瞧令堂造化如何。” 说着,由怀中取出玉瓶倾出三粒药丸,命阎小凤撬开其母牙关喂服。须臾,只见“天星帮”帮主面色转淡,喉头痰涌出声,忽地双眸睁开,张嘴又喷出一腔黑血。 脏腑瘀血逼出“笑面罗刹”只觉胸口郁闷松泰不少,望了阎小凤一眼,发出微弱声音道:“乖女儿,真难为你了。” 说着双眼移视在慧性脸上,道:“老身虽已不支倒地,但双耳并未失听,深感小禅师赐药之德,此药功效如神,必为少林珍药,想小禅师亦必为少林门下……” 慧性立时接口道:“帮主且请养神,不能多说话,至於帮主伤势……” “笑面罗刹”微笑道:“无妨,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可痊-,老身有一好友“妙手回春”梅柏样,栖息於云台山中,他炼有一炉“九芝回天丸”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相求一颗也就够了。” 说时,忽眼见长孙骥木立在地,两眼神光黯淡,面白如纸,惊道:“小禅师,快去相视长孙少侠,他怎么啦?” 慧性别面一瞧,只见长孙骥神色有异,僧袖一拂,飞身掠起,往长孙骥身前落下,也不询问,即取出两粒药丸倾入长孙骥嘴内,迅如电光石火出得一掌,紧抵长孙骥胸后“三阳”穴上。 长孙骥也是如“天星帮”帮主一般,耗用真力过度,经三青衣老者联臂出掌,震得往回逆收了转去,只觉胸口气血逆翻,往周身百穴经络散窜,通体虫行蚁走,难受已极,他深明厉害,不敢动弹,屹立原地,运气行功使之复元,但杆格滞在道上,难以推动,不禁心中暗暗焦急,又出声不得,他恐真气一泄,伤势更将恶化。 只见慧性飞身掠来,将两颗丹药置入自己口中后,便一掌紧抵胸后,但觉药力迫开,又经慧性纯阳内力推迫运行,气血立时复归原经,依周天流转,不禁朗声大笑道:“在下因祸得福,-了两粒绝世珍药。” 慧性咧着嘴,哼了一声道:“吃了方外人的东西,岂是平白能够吃的,一定要施主大发慈悲施舍施舍。” 长孙骥朗笑道:“在下两袖清风,别无长物,有甚么可以施舍的,你去找白兄吧。” 说时,两足一顿,身形凌空拔起,两臂猛张一反,身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向阎小凤面前飘落,慧性如影随形地晃至,口中嚷道:“不成,小和尚不能平白糟蹋两粒丹药,你不施舍,我小和尚与你拚了。” 长孙骥微笑不答,阎小凤一把抱住长孙骥手臂,柔声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害得我吓了一跳。” 秋水双眸中流露出异样关怀,这举动令长孙骥尴尬无地自容,不由玉脸涨得通红,直讷讷说不出声。 “天星帮”帮主见状,苍白的双颊上泛起一丝宽慰的微笑,颔首道:“承蒙长孙少侠适时援手,解救老身一步杀身大难,恕老身已负重伤,真元衰竭及脏腑离位,未能致谢……” 说着又道:“小凤,还不代我叩谢长孙少侠。” 阎小凤闻言,立时盈盈欲待拜了下去,长孙骥不由慌了手脚,忙道:“这使不得,姑娘,你要拜了下去,在下即时告别。” 阎小凤闻得长孙骥要不告而去,也不下拜了,俏目瞥了长孙骥一眼,痴痴说道:“若我不拜,你就不走了么?” 长孙骥大感为难,只将首微点,这时“天星帮”中剩下的手下,群趋至帮主身前躬身问好,并请示机宜。 “笑面罗刹”颔首答礼道:“是我一时不明,领导无方,中人狡计,把帮中菁英大部葬身在此,悔已不及。” 说时,泪流满面“天星帮”众均凝肃默然无语,半晌…… “笑面罗刹”长叹一声,道:“相烦诸位舵主,将帮中死难弟兄-体收集,暂埋於此,并分别勒名於碑,以便帮中死难弟兄遗属来此祭奠或移骨。” “天星帮”众领命躬身而退。在“笑面罗刹”说话时,长孙骥、白云飞、慧性三人胸中均有一团疑问涌塞,迷惑着,他们在思忖“天星帮”为何困入在这荒山古寺中?对方又是甚么人?既非西梁“八卦门”又非-集金陵对月魄古剑有所谋夺群雄,除了两者之外,还有何人? 此是震动江南江湖的大事,传扬开去,立时震惊整个武林,白云飞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阎帮主何事与人结仇?仇家是谁?” “笑面罗刹”面色立时变得无比黯淡,徐徐叹了一声,道:“金刀铁猿孟振飞。” 长孙骥恍然哦了一声道:““八卦门”居然确有将正派人物及异己者一网打尽的阴谋,我先前还不甚信真有其事,今日一见,信而有徵“金刀铁猿”孟振飞亦暗投在“八卦门”下,为“八卦门”助纣为虐,设计操刀,看来“天星帮”在“八卦门”剪除异己名单之首。” “笑面罗刹”-然一笑道:“长孙少侠只猜中了一半,还有一半只有老身知道,所以遭孟振飞之忌,事后老身知中计入伏,可已嫌太迟…… 孟振飞并非投身在“八卦门”中,不过虚与委蛇而已,其实孟振飞……“ 说在此际,忽听阎小凤一声尖叫,众人不禁一惊,同投目望着阎小凤脸上。 只见阎小凤双目露出极为恐惧之色,那眸光却逼视在为长孙骥掌震跌飞坐地的三青衣老者的身上。 众人循目望去,却见三青衣老者之眼、鼻、耳、口中淌出缕缕黑血,神情狰狞可怕,双膝以下,流出汩汩腥臭黄水,淌了满地。 原来三青衣老者自腰以下,已是皮化肤融,赫然瞧见三老者裤管之下,只是六截白骨,霜也似地白,触目惊心。 众人不禁一怔,忖不出为何三老者如此,不禁面面相觑,广场中突然卷起一阵风砂,-漫飞扬,挟着连天衰草凋叶,旋舞飘洒。 残阳夕照影里,愈显得这荒山古寺中无比的-凉…… 第十七章 断肠毒散 初动骊珠 鬼牙铁猿 两败俱伤 “笑面罗刹”见场中突然卷起一阵风砂,三青衣老者自腰以下,已皮化肤融,心知有异,颤声喝道:“众位快退!” 身随声起,金莲一点,人已飘出寺外,疾奔上风。 慢了…… “笑面罗刹”阎凤娇,力敌三青衣老者,使用真力过度,真元衰竭,又经三青衣老者联臂出掌,震得五脏离位,血气逆翻,往周身百穴经络散窜。 幸服少林救伤灵药“保命固元丹”不使伤势恶化,其实并非复元,行动难免迟滞,刚跃出庙门,即嗅到一股腥-之味,脚下一软。 只见她身躯一颤,身形摇摇晃晃一阵后,颓然倒在地上,阎小凤母女连心,忽见其母玉颜青紫,两唇发白,扑倒在地,悲唤一声“娘……”人即跃身扑了过去。 “不许碰我。” “笑面罗刹”只觉胸口隐隐做痛,知是中了剧毒,双眼注视在她女儿脸上,嘴角泛起一丝惨笑道:“乖女儿,娘不行了。” 阎小凤闻声,忙使千斤坠,刹住扑势,听“天星帮”帮主最后一句话。 “娘……” “娘”字尚未出口,已嘤嘤啜泣不止。 长孙骥等这时亦将“笑面罗刹”团团围住,一个个呆若木鸡,瞠目不语。 阎小凤见慧性站立身旁,记起这小和尚身藏武林救伤灵药,悲声向慧性双膝下跪道:“小禅师佛法无边,请救救我娘。” 慧性合十当胸,横移三尺道:“女菩萨请起说话。” 小和尚双目陡睁,定睛细看,只见—— “天星帮”帮主双眉之间,隐隐现出一缕青纹,迅速蔓延,两眼黯淡无光,知是身中剧毒,非一般药物可治,眉梢一皱,口中默念佛号不止。 阎小凤见状胆颤魄落,晓得其母定是无药可救,悲从中来,不由放声大哭,令人鼻酸。长孙骥仰首苍空,心中觉得人生的变化无常,在酒楼上,这一代英雄与自己曾谈笑风生,短短之间,即将撒手人寰。 这一切莫非是前生-定?不,不……若不是“余仙子”中途伸手拦阻,何致慢了一步?如非自己中途与小凤纠缠,耽搁一阵时间,阎帮主绝不至如此,不禁暗暗叹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短短的沉默,空气沉重异常,残阳斜照,只有那西风伴着阎小凤的哭声在空中飘荡…… 白云飞忍不住问道:“阎帮主可是伤势又发?” “笑面罗刹”强忍住胸口隐痛道:“少侠有所不知,老身已遭暗算。”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在场诸人均系武林一等高手“天星帮”帮主何时被人暗算,全不知情,怎不失色惊惧? 长孙骥灵光一显,一声长啸,如龙吟响彻云霄,身形一闪,已拔高三丈有余,左脚一点,人已落在树梢,极目-望,虽是黄昏,但他内功精湛,目力超异,十里之内,一眼分明,但四野寂寂,并无半点人踪。 他一声轻叹,气沉丹田,人已落在原地,众人晓得以长孙骥的目力都看不出甚么,大家想找更是多余。 “笑面罗刹”虽心如刀割,五脏翻腾,仍咬牙惨笑道:“老身年将半百死不为夭,叹只叹”天星帮“大仇无法可报,小凤弱女,年幼无依……” 说时,双目注视长孙骥,紫唇数动,欲言又止。 长孙骥聪明过人,岂有不知“天星帮”帮主之意,只是已娶燕玲,再者匡秀华,鄂逸兰对自己的情意已非泛泛,这两女已经够对付的了,如今再加上小凤,这一身情债,将来何以了之,内心不由暗暗叫苦,但事情挤到这等地步,只好避重就轻道:“阎帮主身受何种暗算,可否告知晚辈?” “笑面罗刹”不禁苦笑道:“老身已难再活一个时辰,说它做甚?” 说着深情地看阎小凤一眼,又移视在长孙骥脸上,道:“长孙少侠,老身有一事相-,未知可否俯允?” 长孙骥聪明过人,何曾不晓“天星帮”帮主所-何事,但事侠义中人,见“天星帮”帮主的目光中含着祈求、盼望,大感为难,终於说道:“但不知阎帮主有何相命?只要无愧於心,晚辈力之所及,无有不遵从之理。” “笑面罗刹”似是用力压住胸口隐痛,略一皱眉,半晌,长叹一声,道:“老身膝下无男,惟有此女,但她年幼无知,平时贪玩,功力尚不及老身十之二、三,虽有亲人,但却罪大恶极,不为武林所重,今拟将小凤-与少侠,将她送往曲阜寻孔二先生,督其学成上乘武功,代老身复仇,重整“天星帮”……“ 阎小凤一听,脸若晚霞,偷偷看着长孙骥,恰好少侠亦将目光投来,四目相触,阎小凤忙将目光移开,望见其母玉颜发紫,中气不接,想想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娘已不久人世,悲从中来,又嘤嘤啜泣不止…… 长孙骥听“天星帮”帮主未说及儿女之事,心下大宽,忙道:“晚辈幼鲜姊妹,今后当以亲妹待小凤。” “笑面罗刹”闻言向阎小凤道:“怎不上前见过哥哥?” 阎小凤红着脸向长孙骥面前,轻声说道:“哥哥,小妹有礼。” “贤妹不必多礼。” 长孙骥侧身还了一礼,转身望着阎凤娇道:“阎帮主可否告知晚辈,身受何种暗算,何人所为,俾便他日凤妹复仇。” “笑面罗刹”-然一笑道:“老身遭受“断肠散”之毒,未知何人所为?” 白云飞从旁问道:“照阎帮主这等说法,岂不是身中“断肠散”无药可治?” 慧性小禅师接道:“非也。” 白云飞迫视着慧性,怒道:“既是能治,何不动手?” 慧性小和尚合十当胸,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小僧有心无力。” 阎小凤已哭得两目红肿,突地转身道:“小禅师,此话怎讲?” 小和尚一脸凝重,道:“欲解“断肠散”之毒,只需一粒“长白医隐”之“万能解毒丹”但此去长白,千山万水,远水难救近火,小僧岂不是有心无力?” 长孙骥见“天星帮”帮主脸色一阵比一阵苍白,眼看叱咤江湖的一代帮主即将撒手人寰,不禁有百战将军战死沙场之感。 “断肠散”真的除了“长白医隐”的“万能解毒丹”之外,再无其他药物可治? 长孙骥虽武学渊博,但江湖经验不足,其师天悟禅师除暗督其武功之外,并未讲解江湖之事,所以才命他投奔“落星堡”亲身体会。 谁知匡堡主又命他前往栖霞,一路之上虽也见过不少成名三万英雄豪杰,但对“断肠散”“万能解毒丹”均感陌生,内心只想“断肠散” 不禁喃喃说道:“除“万能解毒丹”难道别无其他解救之法?” 慧性正在沉思,陡然睁大双眼,望着长孙骥背后的长剑道:“除非……除非……“ 长孙骥听小和尚说了半天除非,仍未道出下文,急道:“除非甚么?” 慧性倏然正色道:“除非你能将“月魄剑”借我一用,别无其他方法可解“断肠散”之毒。” 长孙骥从未见过小和尚这等正经说话,谅是不假,忙解下“月魄剑”交予慧性道:“全仗小禅师佛法无边。” 阎小凤此时已不再哭泣,凝视着那支用蓝布包着的“月魄剑”。 “笑面罗刹”听慧性道出“月魄剑”时,微闭的双眼,倏然睁开,闪着希望的光辉,众人都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只有那夕阳不愿见这悲惨的场面,已沉落在山后,风大了,一阵风砂,-漫飞扬,挟着衰草凋叶,旋舞飘洒…… 慧性接过“月魄剑”解开蓝布套的刹那间,众人似乎过了一生那么长,除少数众人之外,谁不想一见这近日来在江湖上传说纷纷的名剑真面目? 尤其“天星帮”众,这支剑对他们关系太大了,因为帮主的性命操在这支剑上,这无形的紧张,使每人的一颗心已几乎顶住嗓口。 慧性解开布套,首先注意那龙形剑柄口中,双眉连皱,叹口气道:“天意,天意,非小僧不肯用心。” “笑面罗刹”同样地凝视着龙口,见那龙口并无“骊珠”暗暗叹道:“我命休矣!” 长孙骥心中一动,尚未开口,阎小凤母女连心,已一把抱住慧性手臂,急声问道:“小禅师……” 慧性方脸涨得通红,甩开阎小凤双手,连声佛号道:“女菩萨别忙,尚有一线之机。” 慧性说着双眼移视长孙骥脸上,问道:“这剑柄本有”骊珠“一颗,为何不见?” 长孙骥忙道:“该珠灵异更甚此剑,易启妖邪觊觎,因此为兄将它除落,藏於贴身怀内。” 说着已取出“骊珠”但见光华夺目而起,直与西边晚霞斗艳,慧性立现喜容,从怀中取出钵盂道:“哪位去取一杯水来?” 白云飞应声而去,片刻之间,取回一钵盂泉水,慧性将“骊珠”放入水中,只见钵中水立起泡沫,犹如滚汤,瞬息,泉水呈墨绿色,小和尚取起出“骊珠”顺手连同“月魄剑”递给长孙骥,将钵中水命阎小凤与其母喂服。 须臾,只见“天星帮”帮主阎凤娇面色涨红,喉头痰涌出声,忽地张嘴喷出一堆黄水,腥臭之味,令人掩鼻。 脏腑毒液逼出“笑面罗刹”只觉胸口不再隐痛,望了慧性一眼,道:“感谢小禅师再造之恩,另日当有所报。” 慧性立时接口道:“阎帮主元气大亏,不宜说话,至於帮主伤势最好立即前往云台山求药医治,俾免恶化。” 阎小凤突然想起余叔叔尚在谷口,仰面望着其母道:“娘!余叔叔在谷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阎帮主略一调息,觉得除中气不接之外,毒性已除,环首四顾,见“天星帮”众均已到齐,遂遥望庙前新坟默默祷告:“阎凤娇有生之年,定报今日之耻,并为诸位复仇。” 晚霞淡了,天色也渐渐黯暗…… “笑面罗刹”倚着阎小凤缓缓地往山下而去,众英雄随后亦步亦趋,半途,从山谷转出一位断臂老者,疾行两步,单足一屈,跪在地下,道:“天罡堂堂主,余仁,参见帮主。” “笑面罗刹”轻声道:“余堂主请起。” 余仁肃容伫立一旁道:“禀帮主,孟振飞已潜入云龙山兴化寺。” “笑面罗刹”阎凤娇闻道孟振飞藏身兴化寺,双眉一皱,即复如常,这时,余仁已见到帮主身后的长孙骥与慧性,随即上前致谢救命之恩。 “笑面罗刹”待余仁转身之时,道:“余堂主,本座现须即刻前往云台山,兴化寺之事,你酌情办理。” 阎凤娇从身边取出一面令旗付予余仁道:“本座在未回转之前,一切由你做主,违令者,按帮法惩治。” 余仁双手接过令旗道:“余仁遵谕,望帮主早日归程,以免帮众悬念。” “笑面罗刹”略一沉思道:“孟振飞一代奸雄,兴化寺实力不可轻视,你应小心行事,切勿正面冲突为要。” 长孙骥忆起陈宽仁曾为暗探孟振飞,才与自己分手,目前“天星帮”高手多已伤亡,人力单薄,不足与兴化寺对抗,何不略伸正义之手,故道:“贵帮如用得着晚辈,当助一臂之力。” “笑面罗刹”微笑道:“长孙少侠义薄云天,老身今后尚多倚重,如今之计,商请白少侠、慧性小禅师鼎力协助余堂主,长孙少侠与小女保护老身前往云台山,未知诸位能给老身薄面否?” 长孙骥心头一震,忖道:“此去云台山路途非只一日可达,今后日夕与小凤聚於一处,如何是好?“ 心内暗暗叫苦,不禁呐呐无声,阎小凤这时正向着长孙骥微笑,使他更感到不安。 “笑面罗刹”虽不知长孙骥所想何事,但见他脸显疑难之色,不禁一怔,说道:“若是长孙少侠有事在身,老身自是不便劳驾。” 说着,双目迫视着长孙骥,那目光虽然暗淡,但却像两支剑刺入长孙骥胸怀,使他忙低下头来,不敢正视阎凤娇。 长孙骥暗道一声:“糟!” 是非只因多开口,自己既答应“天星帮”帮主,如今又出尔反尔,若传到江湖上,将来被候二叔知道,叫自己怎能见人? 但是阎小凤刁难神情如在眼前,须知情海波澜,稍一不慎,必致灭顶,然而人无信不立,更甚一切,当下嗫嚅道:“听凭前辈吩咐就是。” “笑面罗刹”闻言脸色转趋无比祥和,阎小凤一颗心此时才“波!”的一声落下。 到达山下,早有“天星帮”三代弟子驶来一辆马车,阎小凤扶其母进入车厢,长孙骥与白云飞略谈数语,跃上车辕,一声珍重,挥动手中鞭,车轮辘辘,向东而去…… 余仁见车已去远,转身向白云飞、慧性说道:“未知两位何处下榻?” 白云飞答道:“晚辈意往东门长发客栈寻找长孙少侠友人陈兄,今夜当暂住该处。” “如此甚好,今夜长发客栈老哥哥我请客。” 余仁一拱手,领着“天星帮”?l离去,片刻之间,投入黑影之中,白云飞笑向小和尚道:“小禅师,去吧。” 说话之间,已展开轻功,向前奔去,慧性默默无声随着白云飞身后,不即不离,白云飞略一回首,道:“小和尚,可是动了凡心?” 慧性连声佛号,道:“罪过,罪过……你不怕落拔舌地狱?” 白云飞淡淡一笑道:“小和尚乐观天性,因何愁眉苦脸?” 慧性突然问道:“你可知茅山有一魔头?” 白云飞一怔,道:“敢莫是”千毒人魔“徐引?” 慧性点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四十年不入江湖,料不到竟在徐州出现,江湖浩劫已迫在眉睫矣。” 白云飞忖道:“小和尚眼可真尖,自己与他同出同入,竟无所见,他却看到四十年前正邪两派谈魔色变的“千毒人魔”。”不禁问道:“小和尚,此话是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断肠散”普天之下,惟“千毒人魔”能用,今日“天星帮”帮主身中此毒,岂不是那魔头已在徐州出现?” 树林嘿嘿连声,晚风吹送,令人不寒而栗,小和尚喝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林中传来冰冷的声音道:“既知老夫在徐州,迟早如你心愿。” 白云飞与小和尚闻言,忖道:“糟……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此魔周身无物不毒,千万碰不得。” 白云飞抱拳说道:“徐前辈成名垂数十年,无缘拜识,何不现身令晚辈一见卢山真面目?” 林中传来的声音已不似先前冰冷,但也使人闻声心寒,只听他说道:“传闻贾老儿有徒如龙,今日亲见,尤胜传闻。” 白云飞忙肃容道:“多蒙老前辈夸奖。” “前途相见,老夫尚有事相。” 最后-字,声已在数里之外,白云飞见小和尚一伸舌头,道:“今日这魔头行事与传闻不符,莫非四十年不入江湖,使他性情改变不成?” 白云飞笑道:“但愿如此,不然,中原将无安宁之日。” 不消一盏茶时间,白云飞、慧性已到长发客栈,问过店小二,晓得陈宽仁住东厢房,白云飞刚到门口,房内传来一声:“请进。” 门开处,一约莫四旬开外,做商贾装束之中年人当门而立,白云飞忙上前一步,抱拳一揖道:“在下白云飞,这位少林慧性禅师,受长孙贤弟之-,前来拜望陈大侠。” “原来是长孙老弟好友,请进说话……” 三人落座后,陈宽仁问道:“长孙老弟何往?” “长孙贤弟已与阎帮主前往云台山。” 陈宽仁惊道:“莫非长孙老弟遭人暗袭不成?” 白云飞笑道:“受伤的是阎帮主。” 陈宽仁闻言更是吃惊不小,忖道:““天星帮”帮主阎凤娇,艺出阿尔泰山,名震江东,一代英雌“大罗”剑、掌,堪称武林数一、二高手,以她之功力尚且身受重伤,对头的武学可想而知了。” 随即问道:“但不知阎帮主伤在何人之手?” 白云飞愤愤不平道:“伤在环攻之下。” 陈宽仁恍然明白似的,道:“这就难怪了。” 说着右掌一扇,油灯顿灭,沉声喝道:“窗外何人?” 白云飞、小和尚均右掌护胸,凝神而待。 “老朽余仁。” 白云飞闻声,忙道:“余堂主请进。” 火摺子刚亮,窗开处已闪入一五旬开外老者,右臂虚飘飘地,正是“天星帮”天罡堂堂主余仁,白云飞忙介绍双方,重新坐下,余仁说道:“众位老弟,老哥哥探得一项消息,不但孟振飞及其手下,连“八卦门”高手均云集兴化寺,其中必有绝大阴谋,老哥意欲今夜一探兴化寺,未知众位老弟意下如何?” 陈宽仁略一沉思答道:“我等听凭老哥哥吩咐。” 一轮皓月甫平山头,寒星点点,凉风习习,远处,一片黑黝黝的岗峦起伏,犹如一条驼龙。 二更刚过,长发客栈接连飞出四条身影,月光下—— 为首的一位断臂老者,伫立墙头略一-望,疾向城南掠去,他身后三人中一人,约莫四旬开外,做商贾装束,一是生性诙谐,方面大耳的小和尚,另外是一气度轩昂,朗眉星目,面如冠玉的武生公子。 三人见老者身如灰鹤往南飞去,不敢停留,亦步亦趋,顷刻之间出了南门,直奔云龙山。 夜…… 静静地,只有秋虫在四野低鸣,四条身影刚达兴化寺前,为首老者一打手势,四条身影倏地分开。 且说那气度轩昂,面如冠玉的白云飞,身形一闪,捷如猿猴,敏似脱兔,已从兴化寺墙进入侧殿。 只见各处人声寂寂,暗无灯火,怎也看不出此与世无争的禅林,竟是江湖败类藏身之处。 他略一打量,忽的,东禅房内如幽灵般冒出一条修长身影,辉澈月色照射之下,那人身形相貌,看得极为清楚—— 只见他身高八尺,背部微伛,葛衣云履,手提一柄形似仙人掌乌光闪亮的外门兵刃,东张西望,陡地,一缕银光,如电如闪,飞向那葛衣老者面门。 那老者不愧江湖一流高手,眼见银光只差两寸即中眉心,左脚一抬,一招狮子大转身,已将暗器避过。 银弹刚从身旁擦过,一阵破空之声又响,飞蝗石,没羽箭,四面八方滚滚而来,那老者闻声知警,暗吃一惊,估不到兴化寺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今夜若不小心一二,只恐怕一世英名将付诸流水。 说时迟,那时快,那老者见暗器从四方八面袭来,脚尖一点,身已笔直射起,半空中腰劲巧施,已落在天井之上。 寒星满天,月光透散着一片-凉,秋虫鸣泣,山风疾吹,那老者葛衣被吹得飒飒有声,一声佛号响在禅房,一粗眉浓眼的高大僧人,宛如一具铁塔般,已挺立在夜风中。 那葛衣老者,一见来人,忖道:“莫看此僧身高马大,来去毫不带出半点声息,轻功不在自己之下。” 只听那僧人说道:“何方高人,夜探敝寺?” 这僧人声如洪钟,嗡嗡生鸣,震得白云飞双耳生痛,不禁忖道:“此僧内功不弱,不知是何来路?” 只听那葛衣老者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败在”栖霞老人“ 手下的“关洛一霸”甘克雄。“ 说着,又是一阵洪亮大笑,笑定,却见他面容一整,道:“别在老夫面前显露你那不成气候的佛门“狮子吼”。” 那僧人不禁一怔,见葛衣老者当面揭穿其短,大喝一声道:“不错,昔日之甘克雄已死,贫僧寒云,职居兴化寺监院,檀樾高姓大名?” 葛衣老者双目陡睁,精光闪闪,一举手中“鬼牙掌”道:“欲知老夫姓名,且看这个……” 寒云僧人一见那老者手中奇门兵刃,不禁略退一步道:“原来是“鬼牙掌”姜檀樾。” “岂敢……岂敢?” “姜檀樾寒夜到此定有事故,可否告知贫僧?” 姜虚面色一正道:“道人面前不做假语,老夫今夜到此,意欲一会“金刀铁猿”孟振飞。” 寒云僧人莞尔一笑,道:“姜檀樾怎知孟施主居住敝寺?” 姜虚冷冷一笑道:“目前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孟振飞投靠“八卦门”?试想兴化寺乃“八卦门”彭城分舵,孟振飞不在贵寺,却在何处?“ 寒云僧人闻言冷笑道:“既知兴化寺乃“八卦门”分舵,胆敢高来高去,目中无人至极,要见孟护法不难,先抖露二手高招,令老衲心服。” 说时,右手一翻,已掣出一柄短月牙铲,此刻,姜虚手中“鬼牙掌”微微一晃,冷笑道:“寒云,休以为你那八十一翻云掌,就是震惊武林之学,那是关洛道上的朋友抬举你,你若不信,且试试老夫手中这柄正反二十八式“鬼牙掌法”究竟孰优孰劣?” 寒云僧人也不再打话,一抡手中月牙铲,平胸游起,突然电闪变招,截腰扫去,手法之奇,不愧翻云之称。 原来那月牙铲法竟是翻云掌法脱变而成,姜虚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右足一点,左脚一旋,轻易地让过月牙铲,转至寒云僧人身后,一招“平沙落雁”疾点而出。 寒云僧人扫出一招,眼前身影突渺,一缕劲风已至脑后“玉枕穴” 忙飘身欺前一丈有余,转身飞起一铲“反打金钟”月光下带起一片杖影,向姜虚攻去。 两人俱是武林中数一数二高手,姜虚出道以来,除“落星堡”堡主之外,谁也不服,寒云僧人成名关洛道上,平生只败在“栖霞老人”手下一次,怕过谁来? 两人动起手来,奇诡异谲,辛辣招数外,尚以平生精纯内力相拚,不时两支兵刃相碰,泛起朵朵火花,两人愈斗愈勇,十数丈内,均遭劲力波及,沙飞石走,枝叶溅飞,风声激耳生吼,星月无光。 白云飞出道以来,哪曾见过这种场面?呆呆相望,只觉姜虚“鬼牙掌”以诡谲见长,寒云僧人月牙铲幻变快速而称雄,两人招式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每一招内均暗含无尽变化。 他愈看愈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已记不起自己到此是为了何事。 蓦地,禅房内“嗖嗖”跃出十数人,为首一人是紫面虬髯,鸢肩魁伟的中年人,其余均是僧衣僧袍,各掣式刀,齐眉棒不一,将场中二人团团围住。 白云飞暗暗叫声:“不好!” 场中立起变化—— 原来,姜虚见紫面虬髯,鸢肩魁伟中年人领着一班僧人出来,知道今夜不动杀心,已无法离开这是非之地,招法陡变,使出成名绝学,三大救命招法“鬼影缠身”幻起千条黄光冲进月牙铲影之中。 一声“撤手!” 只听一声闷哼,两条身影倏地散开,姜虚手中多了一柄月牙铲,气定神闲地含笑伫立场中。 寒云僧人肘骨已断,脸色苍白,连退七、八尺,马步不稳,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喷出一股紫红血液,晕死过去。 紫面虬髯中年人,闪至寒云僧人身前喂了一颗丹药,疾点了“气海”“期门”两穴,随命小僧将寒云僧人抬入禅房。 紫面虬髯中年人,趋前一步,拱手笑道:“姜老师,寒夜到此欲见孟某有何指教?” 姜虚右手插好“鬼牙掌”左手随意一甩,只见一道乌光疾飞侧殿,深深插入合抱的大柱上,铲身兀自颤动不止。 “姜某有一事不明,拟请孟老师当面教我。” 孟振飞微笑道:“有话请说当面无妨。” 姜虚冷笑道:“据闻孟老师有意取得五陵墓隧秘笈,未知传闻是否事实?” “五陵墓隧秘笈,武林人人欲得而后甘心,何祗孟某一人?” 姜虚笑道:“快人快语,孟老师既有意於五陵墓隧秘笈,何不前往咸阳,沿途派人盯住姜某何为?” 孟振飞见姜虚已将来意说破,也不再装做,只微微一笑道:“钟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这得问姜老师是否有遭人暗视之价值?” 姜虚冷笑道:“要想在姜某身上得到一丝五陵墓隧的秘密,无异痴人说梦。” 孟振飞微笑如旧,道:““八卦门”崛起江湖,短短十数年之间,集天下高手如云,已执武林牛耳,姜老师你不如将秘密道出,投入“八卦门”教主当以礼相待。” 姜虚怒道:“姜某岂能与鬼魅为伍?” 孟振飞脸色一沉,喝道:“老夫好言相告,你敢出口伤人,今日只怕你来有门去无路。” 姜虚一听,-发怒张,大喝道:“姜虚今日到此,即未做全身而退之想。” 孟振飞嘿嘿一笑,道:“不愧“落星堡”内三堂之首,且接一掌试试。” 声落,呼的一掌,直劈过去,掌势出手,立时有一股阴柔暗劲,挟着冰冷之气直撞过来,姜虚冷笑一声,纵身向侧一闪,让过一击。 孟振飞见一掌落空,未将姜虚制住,暗暗忖道:“好身法!” 手下不慢,左右连环击出三掌,姜虚左闪、右躲、忽前、忽后连退五步,避过这三招凌厉的掌风,喝道:“你也接老夫三掌试试。” 说话声中,连环攻出三掌,孟振飞一代奸雄,虽然看去只四十出头,实际年龄已有七十余岁,因服灵药得以驻颜,无人知其出身何门何派,手中金刀,一双铁掌,少逢敌手。 只见他身形连闪,左五右七,顷刻之间,已脱出掌风之外,两人初次交手,三招过后,各已摸清对方,均不敢大意,孟振飞在片刻之间,踢出五腿六掌,一招比一招凌厉,一招比一招威猛,纯系阳刚路子。 姜虚一向是火爆的脾气,岂肯在人前低头,在孟振飞一轮急攻之后,立还颜色,左掌右足,须臾之间,推出七招赖以成名的鬼影掌法。 孟振飞见屡攻不下,一声震人心-的长啸过后,手法陡变,每招全是诡谲之学,攻人於必救,招招均取姜虚周身要穴。 姜虚所学亦是以“诡谲”见长,今夜遇见此中能手,犹如小巫见大巫,卅招过后,被孟振飞迭施奇招,迫得手忙脚乱。 忖道:“如此相拚,自己人手孤单,既使能胜,亦无法逃出围攻之危,不如施展毒掌及早抽身,再图报复。” 心意一决,功行双臂,只见他双掌顿成墨黑,使出一招绝学“鬼哭神嚎”只见漫天掌影,波及十丈,掌风之中暗含腥臭,疾向孟振飞罩出。 孟振飞觉得对方掌势分外凌厉,掌风之中含有腥臭之味,心知姜虚已使出成名毒掌,不敢硬接、硬碰,身形一错,移形换位,疾退一丈有余。 如此正合“鬼牙掌”心意,不进反退,足尖一点,人已飘身上墙,孟振飞岂能让他全身而退,喝道:“哪里走?” 右手一翻,已将宽背金刀掣在手中“嗖”地一声,如矢腾起,待至墙头,姜虚已在一丈开外,孟振飞一声断喝,双臂一旋,招化“天罗地网”一片金光凌空疾向姜虚斜罩而下。 姜虚见孟振飞轻功不弱於自己,一丈之遥,金风已迫身后,疾然转身,身形一挫,右手“鬼牙掌”一招“三花聚顶”护住上身,左手“叶底偷桃”疾取孟振飞“阴穴”。孟振飞“金刀铁猿”之名并非-致,见姜虚攻守均捷,一震腕中金刀,一点“鬼牙掌”左手化掌为扣,五指迅如电光石火般,向姜虚“腕眼穴”扣去。 两般兵刃空中交碰,冒起一片红色火花,二人手臂均被震得发麻,体内逆血浮涌,孟振飞气纳丹田,落地后略退复进,使出成名刀法,四十九路“泼风刀法”!“拨草寻蛇”“古树盘根”“追风赶月”三绝招,只见漫天金光刀影,招式玄诡,刀出如风。 姜虚见只有孟振飞单独追来,精神陡振,避过三招,一紧手中“鬼牙掌”正反二十八式“鬼牙掌”法:点、挑、刺、挂,招招凌厉,式式诡谲。 两人都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高手,动起手来,除兵刃上展开奇奥莫测的招数,各有千秋之外,不时尚以平生精纯的内力互拚掌法。 这一交手与先前大不相同,只见满天金飚匹练,刀光掌影,近身方围十丈处,砂石溅飞-漫,枝叶旋空四坠。 白云飞看得摇头不止,忖道:“武学之道,真是渊博,以自己数十年之苦学,总以为少无敌手,谁知今夜场中任何一人,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过十招已非易事。“ 月已西沉,二人已对过两百多招,双方由快而慢,不攻则已,攻则辛辣诡异。 白云飞机缘凑巧,获益匪浅,此刻,孟振飞——根根戟立,目光冷电暴射,足下不丁不八,身形向前微微躬着,姜虚白-飘飘,眼内精光闪烁,神态鸷猛,也是一样躬身而立。 西风荡谷,满空生啸,只见孟振飞与姜虚似门神般对立着,两条身影乍合又离,孟振飞与姜虚两人闪电般对了一掌,两人各以数十年内家真力推出。 两人各晃得一晃,撤出三步,孟振飞冷笑道:“再接老夫一掌。” 又是一掌雄厚掌力推出,姜虚吐气出声道:“有何不敢?” 轰的一声,二人身前显出一个三尺宽的深穴,姜虚一鼓做气喝道:“我以为有何深奥,原来如此,且接老夫一掌。” 姜虚运起毒掌,用尽十二成之力,劈出中途,掌心一登,劲风疾向孟振飞撞去,孟振飞抡臂硬接这招,二人各退七、八步,俱是气浮血逆“金刀铁猿”勃然大怒,倏然欺身,右手戟指一骈,迳向姜虚右腕要穴戳去,这一式不但迅如疾风,而且变生不测。 姜虚武学确有其造诣不凡之处,照理说来,他不能不先护身脉门要穴,再出手反击对方,哪知大谬不然,他竟视来指无睹,右掌飞快斜斜劈向孟振飞“天府穴”等来指堪堪能及腕脉,突然一翻左掌,由下往上朝孟振飞腕臂切去。 孟振飞似乎被这搏命怪招震骇,右掌疾缩,横胸旋升,变戳为掌,反扣姜虚脉门,这话说来很长,其实,不过转瞬间事,只见姜虚蓦然左臂一沉,疾点孟振飞“章门穴”。一式搏斗,出手之速,变招之快,几乎使白云飞看得眼花撩乱,孟振飞能身列“八卦门”护法,武学岂比等闲,身躯猛撤,猝然踢出两脚,快若电光石火。 姜虚怪笑“平地青云”直拔而起,才升起一丈,猝然腰身一弓,双手暴伸,向孟振飞“肩井穴”猛抓过去,哪知竟扑了一个空。 孟振飞双足一踢出,便倏然飘后三尺,展出一路奇怪掌法,点、掌、劈、碰,无所不包,姜虚只因升空搏斗,落地时先机已失,不禁大惧,双掌潜运真力,竟以刚猛无俦的掌劲,着着硬拚,回环劈出,但仍含蕴极奇诡的掌式。 一轮猛攻,双方扯成平手,互不相让,此时月渐西落,西风掠空,只剩下寒星眨闪,云龙山笼罩一片灰-黯淡,但见放鹤亭旁一团风沙卷影,乃至人影不分。 晨光始露,两条人影乍合又离,两人各晃上一晃,孟振飞冷笑道:“你已中了孟某黑铁掌,三日内必定吐血身亡。” 姜虚回以冷笑道:“你可运功试试,中老夫百毒掌之人,十二时辰内性命难保。” 两人闻言,均运功默察,发觉对方所言不虚,孟振飞大怒道:“老夫与你拚了。” 说话声中,一式“罗汉碰钟”踩洪门,入中宫,直捣前胸!姜虚此时,逆血四窜,气浮力乏,仅余一口真气不使自己倒下,孟振飞拳至胸前,欲架无力,暗道:“我命休矣!” “恶贼,敢尔?” 半空中飘落一人,正是那武生公子白云飞。 白云飞见姜虚受伤不轻,知其若被孟振飞加上一拳,性命定然难保,不由生起同仇敌忾之感,一声大喝,双臂一旋,猝然凌空斜扑而下。 孟振飞闻声知警,一股强风从空而下,顾不得出手伤人,斜闪三尺,身形一挫,让过这招“饿鹰扑兔”。 定睛一看,竟是个武生公子,心中大骇,自己身中毒掌,如不及时行功逼毒,只怕生命难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喝道:“何人大胆敢来架梁?” ““飞龙剑客”白云飞,只不过是无名之辈,但路见不平,只望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胆量,今日放过,另日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倏地,兴化寺火光冲天,人声惶惶。 孟振飞怒视着姜虚道:“想不到“落星堡”内三堂之首,竟用如此下流手段?” 说话声中,已疾如闪电般,三起三落,已消失在兴化寺内。曙光初现,晨星零落,西风拂林,落叶漩飞,一片-凉之境。 姜虚眼见强敌已去,自己救命恩人伫立前面,本想上前致谢,谁知心中逆血翻腾,真气一竭,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闻耳旁连声呼唤:“檀樾……檀樾醒来……檀樾……” 姜虚但感四肢百骸,隐隐做痛,命门脉有一股热流透入,他见多识广,忙强忍周身-胀,行功引导那股热流,行奇经八脉,通三百六十八穴。 一盏茶后,伤势已去大半,只是周身乏力,睁开两眼,只见自己身前坐着一个方面大耳的小和尚,左边是一中年商贾,那救命的武生公子伫立右侧,身后是一断臂老者。 姜虚张口欲言…… 小和尚已收回双手,忙道:“老檀樾真气未聚,不宜开口。” 这时林中已转出二个青衣中年,抬着布兜,扶起姜虚随着断臂老者如飞而去。 第十八章 抱松巅上 寒云授首 云台山下 罗刹断肠 夜深沉,弦月如钩…… 抱松岭四周环山围抱,半壑云封,夜凉风重,松风摇拂,月色之下,壑底一块大石上,倩影双双,正依偎着一对男女—— 一个是气度轩昂,朗眉星目,面如冠玉的武生公子,女的是杏脸桃腮,樱桃小嘴,笑起来,齿若编贝,神情十分迷人。 此二人怎有这好兴-,更沉夜静,来到壑底幽会? 不信且看她罗裙半解,凌乱皱叠,斜偎在那武生公子身上,岂不是对伤风败德的野鸳鸯? 细看他们一脸正派,又不像淫娃奸徒,实令人不解? 他们已经谈得不少时光,且听那女的又说些甚么:“飞哥,在放鹤亭畔,听你与慧性禅师道及“长孙贤弟”此人莫非是-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 那个被称为飞哥的正是“飞龙剑客”白云飞,为救姑娘内伤,不得已从权替姑娘推宫过穴,及醒,姑娘为报救命之恩,愿-百年之好。 只因壑底云封,无法登山,故在壑底长候待旦,此时,白云飞被姑娘紧挨着身旁,香泽微闻,一缕缕处女幽香,如兰如麝,从她罗衣内发出,中人欲醉,他尽力不涉及遐想,怎能如愿。 但他名门正派之徒,天南奇人“洱海渔隐”十年教导,令他仍能发於情止於礼。今见姑娘提到长孙贤弟,忙道:“华妹,正是此人,你可认得?” 那被称为华妹的姑娘正是“落星堡”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之女匡秀华。她听说就是长孙骥,五内如被刀割,此番跋涉风霜,千里迢迢与姜叔结伴到江南,所为何故? 岂不是为那冤家?谁知天不作美,好事多磨,放鹤亭畔寒云贼秃所伤,客栈之中又被胡中铭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引到抱松岭,才至失足跌落深壑,幸得白云飞两度救命。 如今周身已被白云飞推拿按摩过,虽然是事迫从权,但清白身躯已玷微瑕,何能再事长孙骥? 何况眼前这青年爱己之深溢於言表,细看他也是人中仙品,有夫如此,又复何憾。 只是那往日的欢笑,初恋的滋味,令人缅怀,愧对长孙少侠。 白云飞见匡秀华妙目凝视长空,脸色阴晴不定,时喜时忧,不禁问道:“你又在想些甚么?” 匡秀华身躯微微一震,曼妙的一声轻叹,像是叹出了所有如烟的往事,将身躯紧倚在白云飞胸前,微瞟了他一眼,道:“长孙骥奉家严之命,前往栖霞晋谒上人,至今不知下落,故命小妹南下寻找,偶以忆及,飞哥可知其下落?” 白云飞心中一动,忖道:“莫非她也曾有意於长孙贤弟?” 说道:“如今长孙贤弟正赴云台山,不日当返,你我可在“长发客栈”等候。” 匡秀华何曾不想一见长孙骥,想想见了徒增烦恼,不如不见,何况姜叔音信俱无,惟有孔二先生知晓,不如先赴曲阜,道:“不等也罢,你伴我前往曲阜如何?” 白云飞耳闻不等长孙骥,忖道:“匡秀华只不过是奉命询查长孙骥行踪,谅不至於有儿女之情在内,只怪自己多心。” 说道:“华妹之命,岂可不遵,只是此去曲阜非只一日之途,目前你体力未复,宜休养数日,愚兄自当伴你前往,但不知前往曲阜所为何事?” 匡秀华微微一笑,露出贝齿道:“寻找孔二先生。” 孔二先生,在白云飞已先后听过二次,一是“天星帮”帮主所说,今夜又听提及,此人在江湖似无名望,何故“笑面罗刹”竟想把阎小凤-付与他?目前匡秀华也想去找他?此人不知是何来头?不禁问道:“华妹与孔二先生有何渊源?” 匡秀华笑道:“我不知此人是谁?” 白云飞不由睁大星眼,凝视着匡秀华,匡秀华遂将如何离堡,说到放鹤亭受伤止,长长的一段追述,天色已近黎明,天上晨星零落,东方已泛起鱼白。 白云飞也将如何与长孙骥结识,一直谈到夜探兴化寺,救下姜虚等等,匡秀华耳闻姜虚在“天星帮”内心亦喜亦忧,忧的是姜虚身受重伤,喜的是既找到姜虚,免得跋涉风霜前往曲阜,不禁笑上眉梢。 匡秀华笑起来万种风情,胸前双峰随着笑声一起一伏,正是人样花枝,绝世姿容,白云飞情怀初开,哪受得住这般诱惑,情不自禁,突然起了亲吻她的冲动。 正在四片唇即将接吻之时,身后石下一声微响,白云飞及匡秀华虽是浴於爱河,但武功未泯,耳目何等精灵,闻声知警,双双跃起,只听:“这二个小东西不清不白,躲在这鬼地方偷偷摸摸,这一下可给我小和尚抓到了,看你们往哪里跑?” 声落,见小和尚手里提着二只蚱蜢,从石后慢慢站了起来,姑娘已羞得满脸通红,这几句话既刻薄又损人,谁又受得住呢? 以匡秀华往日的脾气,怕不上前赏他二耳光再说,可是面前这小和尚,对她有过赠药保命之恩,既不能动手,又羞得无法出口,其实一个姑娘家又能说出甚么难听的? 白云飞见是小和尚更是无可奈何,知他天生如此,诙谐成性,遂道:“出家人如此刻薄,不怕落入拔舌地狱?” 小和尚一本正经地道:“我捉我的蚱蜢,既不伤生又不害命,又不碍你这欢喜佛,何必要我这出家人入拔舌地狱?女菩萨,你得评评理啊。” 小和尚生相本诙谐,如今再扮鬼脸,又一语双关,把白云飞弄得啼笑皆非,姑娘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白云飞本想再说两句甚么,猛然间闻得山峰传来一声暴喝道:“淫贼,哪里走?” 白云飞闻声面露喜色,借题转了话峰,道:“陈兄到了,小禅师先接应去。” 小和尚随手放走蚱蜢道:“好,小和尚笨鸟先飞。” 说话声中,已如一只灰鹤般到了半壑之上,再两三起落,已投入云雾之中,白云飞轻轻说道:“小和尚生性诙谐,切勿介意在心。” 匡秀华深情地瞧着白云飞道:“谁又怪着他来?” 白云飞、匡秀华到达峰顶,身形加快,掠出林外,举目一望,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林外是一处平坡,宽敞草坪上只见小和尚与胡中铭正打得难分难解。 那胡中铭手中剑演峨嵋绝学,招招凌厉,委实奇奥无比。 小和尚慧性乃少林掌门师弟,人小班辈高,因得天独厚,武学成就不亚於师兄,只是火候不够,一时之间尚不能将胡中铭制住。 但他一套罗汉拳暗含七十二擒拿手,使来漫天拳影掌风,不时杂入穴手入白刃招法,专拍对方长剑。 胡中铭虽有长剑在手,但这近身激斗,如浪的拳风,使他每出一剑均被震得虎口发麻,渐落下风。 左边,寒云僧人领着二个年岁甚大的和尚,三把戒刀分三面将陈宽仁围住,使陈宽仁穷於应付。 白云飞估量场中形势,小和尚已居胜场,惟陈宽仁双掌难敌四手,屈於下风,回首对匡秀华说道:“你可在此押阵,不可擅动。” 陡地伸腕一挽,龙吟起处,寒光一抹,长剑已掣手中,喝道:“贼秃竟敢以多欺寡,白云飞来也。” 一声暴喝,寒云僧人一抖戒刀,迎接白云飞,白云飞不再答话,飞龙剑法应手而出“惊龙出渊”“兴雪作雨”“神龙摆尾”三招迭出。 只见满天银浪,剑光流动分袭老和尚“气海”“天府”“将台”三处重穴,寒云僧人刀演“佛光普照”挡住“惊龙出渊”、“兴雪作雨”已从空而到。 那刚猛无俦的潜力压下,寒云僧人斜掠三尺,避过来势,反手一招“反打金钟”尚未出手“神龙摆尾”一招,剑未到,已觉一股寒森森剑气已至腰际。 一蓬血影,一声-叫,寒云僧人-体分成两段,飞出七、八尺之外,早已命丧幽冥。 陈宽仁以一抵三,原已岌岌可危,自从寒云僧人接战白云飞,压力减轻不少,精神倏增立扳回劣势,连演绝招,将两个老和尚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回手之力。 那两老和尚本已处於挨打的地步,虽出全力,仍无法脱出陈宽仁那外门兵刃铁算盘威力之外,倏闻寒云僧人惨-之声,手足略慢,已被陈宽仁一人一算,算清“米数”随着他们师兄同赴极乐西天。 白云飞结束了寒云僧人,回头一瞧,小和尚已不知去向,匡秀华斜倚在古松树侧,柳眉带煞,星目隐隐含愤,凝视着远处。 白云飞循目望去,晨曦之下,远处有一黑点在动,只见小和尚如飞而回,心中已明白一切,道:“华妹,不必悲愤,愚兄定当代你报昨日之仇。” 匡秀华收回眸光,深情地一笑道:“谢谢哥哥关怀,小妹他日定需亲报此仇。” 此时,小和尚接道:“谈了一夜情话,还没完?余堂主在客栈相候呢。” 不待白云飞回答,已与陈宽仁闪电般如飞而去…… 白云飞瞧了心上人一眼,只见她满脸红霞未退,更是妩媚,心中不禁摇摇,忙握住她欺霜雪白纤手,道:“华妹,看在愚兄面上,不可挂怀。” 匡秀华低声微笑道:“我才不呢。走吧,待会不知他又要嚼甚么烂舌根了。” 二人刚进客栈,余仁即上前说道:“大小姐好。” 匡秀华一怔,但是她见过世面,心想这余仁必与自己见过,而且渊源必深,惟一时记忆不及,只好上前一步,一福道:“敬谢老前辈关怀。” 余仁侧身一旁,道:“老朽余仁,十年不见,大小姐已长得天仙化人般,不知谁家郎君有福?” 言下哈哈大笑…… 余仁,这余仁似乎在何处听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只听他的语气已经有十年不见了。 十年……这是多么远的事,怎能使她记起那童年的一切。 众人见过礼,重新入座,余仁说道:“分舵备有水酒,老朽先行,届时再行命人催请。” 小和尚听说有酒,喉咙里直冒水,道:“何必再请,乾脆现在走算了。” 余仁忙道:“如此更好。” 众人霎时到达“天星帮”彭城分舵,早有彭城舵主“火判官”邹兴出来迎接。 邹兴引宾入厅,最使匡秀华激动的,莫过见到“鬼牙掌”姜虚,二人均有隔世重逢之感,二人伫立一旁,互道别后经过,直至余仁催请入座,才算停了下来。 酒桌之间,余仁、匡秀华频频向各位救命恩人敬酒,姜虚则特别留意白云飞一举一动,只见他剑眉星目,虽比不上长孙骥,但亦是上上之选,何况其师“洱海渔隐”门下甚众,两家能结成秦晋,对“落星堡”帮助甚大。 想起长孙骥,就免不了连想到胡中铭,以他含愤而去,真不知将会玩出甚么诡计? 但望堡主能早日防备,不然未来“落星堡”心腹大患,当系器量逼仄,武功高强的雪中雁胡中铭;酒桌之间,余仁说道:“孟振飞中了姜老哥一掌,毒入内腑,已潜赴西梁,此间之事已了,老朽明日即往云台山禀报帮主,未悉诸位,意欲何往?” 姜虚与匡秀华听说长孙骥在云台山,自然是随余仁前往,何况,姜虚心中尚有许多问题,需长孙骥解答。 小和尚是随定了白云飞,白云飞与匡秀华情意初投,打得难分难解,一时无法分开,自然是以匡秀华的意见为意见。 陈宽仁为报师仇,独力难支,只好与姜虚等同行,说实在的,他与长孙骥最是投缘。 大众边吃边谈,姜虚、白云飞、小和尚、陈宽仁、匡秀华、余仁决定明日前往云台山,真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个酒到杯乾,纵声谈笑,豪迈之气溢於言表。 翌日,残阳余晖里,白云飘飘,马蹄的的,古道上一辆驴车风驰电掣而来。 车把式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剑眉朗目,潇洒不群,头带范阳草笠,一套天蓝短衫裤,背上是一张蓝布密包的长条,谅是一支兵刃。 忽的,车帘开处,露出稚气嫣然的一张秀脸,只见她眸若秋水,盈盈含笑道:“骥哥,娘说前面已是十里埔,今夜可在此暂宿一宵,明日再走。” 车把式漫声答道:“好吧。” 那少女又是深情地对长孙骥一笑,才缩进头去,到得“来安客栈”车把式将车停住,早有店小二出来迎接。 只见车门开处,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罗衣,年方十七、八岁的娇艳如花少女,扶着一位容颜甚美,鬓横翠玉,身着白色衣裙华贵端庄的中年妇人下来。 那妇人脸色苍白,似是有病在身,倚着那少女,一步一步的进入客栈,一进店房,就倒在榻上,少女伫立榻旁,甚是关怀,可见她俩关系颇深。 刚洗过手面,那车把式已在门外请用饭。 他们不像是主仆,倒像是一家人,三人在楼上选了一个比较洁净的桌面,那妇人首座,那一对小的分左右坐下。 这时楼下如风地走上两人,一是广额浓-的老汉吕翊,一是疏眉朗目,三绺短-的中年文士韩瑞。 来的正是“太白双逸”。 韩瑞一上楼就见长孙骥与“天星帮”帮主共桌进食,一怔,随即露出淡淡笑容,微微向长孙骥颔首,长孙骥因在“太白酒楼”吕翊对他疾言厉色,心中甚是不快,后在五陵墓隧道上曾给过他面子,因此只好起身抱拳说道:“吕、韩两前辈,何不过来共饮一杯?” 吕翊、韩瑞亦抱拳还礼道:“长孙少侠,近日名震江南道,可喜可贺。” 随即向那妇人说道:“咸阳一别,不觉十载光阴,不意今日在此小镇得遇阎帮主。” 阎凤娇亦福一福道:“往事何堪回首,何不坐下?” 正说之间,忽闻步履响亮,上得楼梯之声,只见走上三人,竟是“崆峒三剑”。三剑上得楼来“无情剑客”曹玉渊眸子就流荡滚转地向四周掠了一眼,见到长孙骥这一桌时,暗暗吃了一惊,忙转过首去,找个座位坐下。 接着又有三三五五劲装人物上楼,长孙骥见这场面,忖道:“这小镇何来许多江湖人物?” 轻声地向“笑面罗刹”说道:“今日有点不对,帮主可曾晓得为了何故?” “笑面罗刹”面向吕翊道:“吕老师可知其故?” 吕翊掠了众人一眼道:“谅系与少侠有关。” 长孙骥一怔,忖道:“自己出道日浅,这些武林人物冲着自己做甚?” 说道:“吕前辈既知与晚辈有关,当知所为何故?” 吕翊淡淡一笑道:“江南道上纷传少侠有一“月魄剑”得自迎江寺,武林中人,谁不想得之而后甘心?” 长孙骥闻言,忖道:“原来“太白双逸”也为了“月魄剑”而来。” 不禁说道:“如此说来,吕、韩两前辈亦为“月魄剑”而来?” 韩瑞捋一捋三绺短-道:“月魄宝剑,有德者居之“太白双逸”未存-有之心,长孙少侠何出此言?” 长孙骥闻言,暗叫一声惭愧,忙道:“晚辈忙中有错,望之海涵。” 吕翊说道:“欺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罪之有?” 言毕,放声大笑。饭后“笑面罗刹”母女进入内厢,大房留与长孙骥及太白双逸居住。 长孙骥轻声地向阎小凤说道:“今夜无论如何,保护你娘为要,切勿轻离,一切事有我与吕、韩前辈,谅那些不开眼的贼子,定难讨得好去。” 阎小凤说道:“我晓得,你可得小心啊。” 说毕,一声娇笑,闪入内厢。 三更,星斗参横,月华皎洁,夜静风凉,一声怪啸,划破似水夜空,触耳心惊,长孙骥只觉一阵无名地紧张,额角滚烫,手心滴汗…… 啸声绝快,由远而近,眨眼即至,只听得窗外阴森森的口气道:“长孙骥,替我滚出来!” 长孙骥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大喝道:“本少爷等尔多时。” 来人闻声拧腰旋身一看,只见长孙骥与“太白双逸”气定神闲地已站在天井之上,竟不知何时出来的。 “手下败将,见本道人,还不将”月魄剑“双手奉上。” 吕翊不知此人是谁,只见月光下立着一个八卦彩衣老道,顶挽高髻,髻下散发披肩,长脸上肌肉显出深刻纹理,面色木然,双目冷电般炯炯而视,显得内功火候不弱。 长孙骥一见那老道,怒火不禁高张,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离宫妖道,少爷未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长孙骥自得“灵鸷生”传以心法口诀,及掌剑奥奇招术,在日夜不断苦练之下,已非昔日阿蒙,故以胆敢口出狂言。 “太白双逸”见长孙骥一个十七、八岁少年,面对“八卦门”“离宫真人”不但不惧,反而口出大言,除觉得此子太过轻狂之外,亦钦佩其胆量不弱。 “离宫真人”闻言,怒极反笑道:“小子好胆量,此处太窄,不便动武,有种随本道人来。” 不待回答已上屋脊,人影疾闪而隐,长孙骥身形快似飘风电闪,跃至屋顶,月色之下“离宫真人”像一抹淡烟般在五、六丈外屋面上飞驰。 长孙骥立即展出师门“捉风捕影”绝世轻功追去,只见他捷似狸奴,快如疾风,一落足就是三、四丈距离。 “太白双逸”也飘身上屋,此刻偌大的客栈屋顶之上,腾起数十条人影,四射飞窜,枭笑怪啸,回荡夜空,淆人心神“太白双逸”一看情形不对,吕翊忖道:“不好,长孙少侠此去定是中了匪徒调虎离山之计。“笑面罗刹”武功已失,贼徒若乘着自己二人远离时,乘间暗施毒手,则大为不妙。” 当下向韩瑞说道:“兄弟在此守住阎帮主,愚兄去替少侠压个阵。” 当下闪身往西驰去。 且说长孙骥身形电射,望着“离宫真人”身后向郊外追蹑而去。 “离宫真人”身法之快,并不比长孙骥稍逊,两人一前一后,总是相差五、六丈距离。 长孙骥心中不由暗暗生气,忖道:“我这“捉风捕影”轻功,恩师曾说过这轻功堪称举世无出其右,要练到绝顶可达“凌空度虚”地步,虽然自己功力火候似嫌不够,但今夜赶不上他,岂不是贻笑师门。” 他好胜心切,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清啸一声,宛若龙吟,身法益自加快,二人距离霎时缩短至二丈五、六。 月夜星光下,只见两缕淡烟,在旷野飘飘而逝“离宫真人”闻长孙骥一声清啸后,突然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定住,转面冷笑道:“小子轻功不弱,如能拜在老夫门下,他日定可名冠武林。” 长孙骥冷冷地道:“凭你配么?” “离宫真人”实是起了爱才之念,所以一反往日之作风,不怒反笑,道:“你怎知不配?” 长孙骥答道:“若能赢得本少爷三招二式再说不迟。” “离宫真人”凝注少侠一阵道:“你敢与本道人打赌么?” 长孙骥笑道:“只要合理,定然奉陪。” “离宫真人”那张死冰冰的脸上突然浮出一丝笑容道:“如若你输,双手献上“月魄宝剑”拜我为师。” 长孙骥笑道:“若是你输呢?” “离宫真人”怒道:“小子真不知高低,你岂能赢得本道人?” 长孙骥汉汉地道:“古语说得好,先小人后君子,侥-本少爷胜得一招半式,又有何话说?” “离宫真人”大笑道:“如真能胜得一招半式,本道人拍手就走。” 长孙骥不禁失笑道:“天下间哪有如此轻便之事?本少爷输你,双手奉上”月魄剑“拜你为师,你输了拍手就走,你不觉得本少爷太过吃亏了吗?” “离宫真人”笑道:“依你之见?” 长孙骥微微一笑,随即沉声道:“你若败在少爷手下,留下双臂。” “离宫真人”纵声大笑道:“一言为定。”言犹未了,长孙骥先发制人,大喝声中突地推出双掌,狂飚猛劲,如山涌出;“离宫真人”单掌一立“蓬!”的一声……长孙骥身形微晃“离宫真人”连退三步。 “离宫真人”估不到长孙骥功力猛进,轻敌太甚,仅使五成之力,以为定可将长孙骥飞震而出,谁知自己竟被震退三步;老脸发烧,忖道:“看不出这小子,旬日之间功力猛进,别是另有奇遇吧?管他的,再多也只七、八日时间,有何气候?但是,看来不出全力定难使他心服。”只见“离宫真人”如飞絮般,凌空而起,十指箕张,捷逾电闪风疾,往长孙骥面门、眉心、太阳等穴抓来。 长孙骥在秣陵附近深山里与“离宫真人”对过手,晓得对方武学深博,上次之失败,一是自己自卑心作用,又无太多实战经验;自遇“灵鸷生”之后,时时想找个高手过招。 今夜能与“八卦门”八大堂主之一“离宫真人”遇上,自然不肯放过这难得机会,何况上次“离宫真人”将小和尚、白云飞均打成重伤,自己也被他同伴震落崖底,若非命大,岂不是早已命丧黄泉?今夜又来挑战,强取宝剑,怎不令人怒火中烧? 长孙骥聪颖过人,虽甚少过手经验,但从几场打斗中,已悟出不少玄诡手法,又经“灵鸷生”在疗伤之时,打通生死玄关,在古庙之内,连服两颗少林绝世灵药,功力顿增。 他知与人过手,无论对方功力如何精深,若自己出奇制抢先机,虽不稳操胜券,亦未必落败,目睹“离宫真人”穿掌抓来,一招“狮子摇头”身形微侧,迅如电闪地右手横向扣去…… 这一式是峨嵋绝学“震脉十三指”中一招“三星照户”不但去势宛若石火电光,大出“离宫真人”意外,而且奇奥无与伦比。“离宫真人”不愧武林高手,应变之快,亦出人意料,双足一点,化抓为点,手腕略沉,疾戳长孙骥胸前“期门”重穴。 长孙骥岂能被他戳中?足下暗踩“六爻掠云步”捷若鬼魅,形若淡烟,两手分出若电,改扣为劈,由上而下,分劈“离宫真人”左右脉门,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竟在一个弱冠少年身上发出“离宫真人”怎不惊骇万分? “离宫真人”骤觉一股奇猛阳刚之力撞来,不禁又惊又怒,倏然变招为掌,翻腕飞出,左臂一式“琵琶反挥”右手原式不变仍点“期门”重穴。 两人攻守都是急如狂风骤雨;“离宫真人”身为“八卦门”宫主,自恃无敌,大意轻估了长孙骥,竟-硬攻截打之法,两掌按实,当场各被震歪一步,均觉血涌气逆。 “离宫真人”左臂往上飞撞,被长孙骥疾劈脉门,蓦觉腕臂一麻,幸得长孙骥改扣为劈,一触即收,倏又翻腾戟指向“离宫真人”肩井穴戳去,手势如电,迅快无俦。 这一来“离宫真人”骇得魂飞天外,心头狂震,腰一仰“仰看牛斗”翻了出去,人一立定,脸上犹带惊异之色只是猜不透长孙骥中了“玄天无形真气”何以犹有这纯原功力?但他怎知长孙骥身怀武林异宝“骊龙珠”专-各种真气。 长孙骥一招得手,雄心顿发,忖道:“恩师曾一再嘱咐,动手过招,必须胆大心细,以己之长,制敌之短,今夜才算是-解其中奥妙。” “离宫真人”只觉长孙骥武功猛进得惊人,心头大为震骇,暗道:“此人甚是年轻,不过才十六、七岁,怎么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再假以数年,岂不是成为”八卦门“劲敌?” 不由起了除他之念,当下一声冷笑,足下一动,闪电似地走艮宫,取巽位,直欺长孙骥中宫而进。 这时,长孙骥虽是经验稍差,但机警心智无一不是上乘,侪身武林高手之列,也当之无愧,不然,其师天悟禅师怎倚他为峨嵋廿四代掌门? 只见他右手一翻,劈出凌厉劲风,硬向“离宫真人”来势撞去,足下微撤,蓬的一声“离宫真人”登时震得倒退两步,一阵心跳,忽见眼前人影一花,长孙骥便失去踪影。 “六爻掠云步”何等诡速,这是峨嵋不传之秘,又经天悟禅师以数十年心血去芜存菁,可说精奥无伦,天下绝奇之学,长孙骥这一展出掠云步,瞬眼之间,便欺到“离宫真人”身后。 “离宫真人”身前一失长孙骥,以他经验敌人已到身后,暗道:“这小子哪里习得这种奇诡身法?” 这念头闪电掠过脑中,身形向前疾掠,一招“反打金钟”向后打出一股飞沙走石的劲风,他掠出一丈之外,右掌当胸,突然反身一看,只见长孙骥站立原地,气定神闲,嘴角含着微笑。 “离宫真人”不由老脸通红,幸月下无法看清,不然,他将无地自容。 除他之心更炽,喝道:“小子轻功掌法不弱,快取兵刃,再决高低。” 说时,已将云拂掣在手中! 长孙骥不敢怠慢,右手电闪般向后一探,将“月魄剑”掣出,他仍抱着制抢先机之法则,身如箭矢般射出,跟着一股惊天寒芒,陨星飞射地向“离宫真人”胸前七大穴罩去。 “离宫真人”手中云拂乃外门兵刃,可扫,可拂,又能锁拿敌方兵刃,贯以真力,拂丝根根针立,专点对方穴道,乃方外人防身之宝,亦是江湖十大外门兵刃之一。 今见长孙骥剑花朵朵,疾罩而来,身形微侧,斜掠三步,反手一招“神龙摆尾”指向长孙骥左腋“中府穴”戳去。 “离宫真人”手中云拂,拂丝显是钢丝编成,闪闪发光,若被点中,立时在“中府穴”开个大洞。长孙骥一声长啸,手腕一震,转身甩腿避过来势,剑化“白猿剑法”之“白猿献果”“巧打秋千”“古树盘根”三绝招。 疾取“离宫真人”上中下三处要害!“离宫真人”冷笑一声,云拂挥起,打出一片强猛劲风,长孙骥此招是实中套虚,心知对方过於厉害,在云拂未挥出时,即塌身拧腰,剑势一沉,疾变“山泉倒挂” 只见一滔银虹,望“离宫真人”腰胁卷来,其疾若电。 此时,吕翊已闻声而至,只见场中剑气如虹,招招诡异,已是“白猿剑法”用到其极,再加“六爻掠云步”实收红花绿叶之效。 “离宫真人”手中云拂亦非平常,拂、扫、戳、打,招招诡谲,式式精奇,云拂左甩右拂呼呼生啸,神速之至,拂丝根根笔直,更见火候。 吕翊虽成名数十年,大小战阵见过不知其数,如今夜激烈者尚属初次,尤其见长孙骥能与“离宫真人”分庭对抗数十回合,仍能略-上风,更是惊异万分,忖道:“此人年不过二十,出手之奇,暗含峨嵋家数,似是而非,尤其内力惊人,再假十年,定能名冠武林,可惜明珠投暗,不辩邪正,投身”落星堡“不然,定可使武林放一光彩。” 不言吕翊暗暗叹息,且说场中—— “离宫真人”与长孙骥瞬眼之间各展所学,抢先制敌,剑光拂影,漫天飞舞“离宫真人”久战不下对方,心中大怒,以自己数十年之名头,堪称无敌,今夜四、五十招已过,尚不能-得上风,将来传入江湖,老脸何藏?忖道:“不使绝招,险中求胜,只恐怕今后江湖上即遭除名之耻。” 心意一决“玄天无形真气”强-全身,手中云拂立演绝招“横扫千军”“暗渡阴山”“阳光普照”三招连环出手。 长孙骥倏觉剑势渐趋呆滞,发觉云拂幻起一片无形韧幕,将“月魄剑”气裹住,心中大感凛骇,他只觉韧幕愈重,剑招袭到半途,立时便被震了回来,惊惧之下,不觉连连退后,忖道:“完了,不想今夜又将败在“玄天无形真气”之下。” 一个念头在脑际闪电掠过,忙摄自心神,左手剑诀改为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招“西天雷音”。 就在长孙骥“西天雷音”降魔绝学出手之际“离宫真人”“玄天无形真气”亦正发出,两道真力一接,二人脚下一阵浮动,跄跄跄各震得退后数尺。 “离宫真人”被震得逆血倒窜,双眼直冒火星,长孙骥幸有“骊珠”在怀,虽是左臂发麻,仍不影响全身,右手剑接演“分花拂柳”顺着云拂飞快滑去,这招法神速之极。 只听得“离宫真人”一声惨-,登时一条手臂齐肩截下斜飞出丈外,手掌还自紧捏着云拂,长孙骥一招得手,疾退三尺,道:“本将取你双臂,念你成名不易,暂且放过,如再心生妄想,定取你脑袋。” “离宫真人”不愧八大堂主,一声不响取出特制金创散敷住创口,飞指连点右肩数重穴,将血止住,说道:“一剑之赐,三年后定加倍取回。” 长孙骥反手放好“月魄剑”道:“少爷随时候教。” “离宫真人”咬牙切齿道:“有种说出师承来历。” 长孙骥冷冷地道:“师承来历未便告知,江湖之上随时可见。” “离宫真人”再也不响,回头掠了吕翊一眼,随即闪身进入林中,瞬眼失去踪影。 吕翊这时已站在长孙骥身前道:“老弟身手不凡,江南道上传言不虚,使老哥哥今夜大饱眼福。惟“离宫真人”此去,定挑请其师,今后老弟恐怕已无安闲之日。” 长孙骥在“离宫真人”临去之时,在他目光中已看出那仇恨怨毒之情,但长孙骥艺高胆大,心无所惧,今闻吕翊之言,忙道:“吕前辈当知”离宫真人“师门,可否赐知一、二?” 吕翊说道:““离宫真人”艺出茅山,其师“烈火星君”一身火毒暗器,霸道非常,最为护短,-睚必报,今后行走,应多加留意,莫被暗算。” 长孙骥道:“多蒙指教,在下自当细心留意。” 吕翊望着长孙骥背后长剑道:“老弟刚所使莫非是”月魄剑“?” 长孙骥答道:“正是此剑。” 一轮皓月已悬中空,寒星冷落,西风振树生啸,蓦然!三条人影飞落在长孙骥之前,来的正是“崆峒三剑”!“无情剑客”曹玉渊“戮魂剑客”辛雷“追风剑客”樊奇。 长孙骥道:“三位拦住去路不知有何教言?” “戮魂剑客”辛雷道:“那地图……” 长孙骥一见“崆峒三剑”此时现身,即知与地图有关,但他自从与燕玲成亲之后,地图已在他身上,同时,知道乃五陵墓道进出图,因未证实,未知真假而已。 “无情剑客”曹玉渊接着说道:“我们到此非为别故,缘因日前见得“余仙子”据道:地图并非其得手,故以,请问阁下,前言是否亲目所见?” 长孙骥微笑道:“记得三位曾经说过,该图有关三位一生荣辱,如能详告,在下定效棉薄。” “崆峒三剑”闻言,面面相望“无情剑客”曹玉渊迈前一步,凝视了长孙骥一会,又掠吕翊一眼,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观阁下器宇不凡,定系名门高足,说来惭愧,该图本为崆峒所有,先师在日因见崆峒武学秘笈散失不全,武功渐趋式微,特留遗命,令老朽三人务必前往五陵墓道取得先贤所留“玉虚秘笈”三人同时照笈修练,勿令崆峒除名武林,谁知……” 曹玉渊似是极难启齿,略停接道:“咸阳投宿之时不慎,该图被六指偷儿高明所盗,后被“归云庄”“旋风剑”所得,再落入峨嵋门下之手,即失踪迹。” 长孙骥闻言,忖道:“原来有那么曲折,怪不得“崆峒三剑”道是一生荣辱,其实事关崆峒派兴衰。”遂道:“传闻五陵墓道出入惟“栖霞老人”独明其中奥秘,该图……”长孙骥原意想说,该图亦恐怕贵派取得不明白吧,只因他生性忠厚,故以言之又止。 “崆峒三剑”均是数十年老江湖,岂有不知其意之理?“戮魂剑客”辛雷心中暗暗骂道:“好小子,今夜若非有求於你,怕不戳你一个大窟窿才怪?” 忙笑道:“江湖传言不差,当今之世惟“栖霞老人”知其玄奥,只因先师行道之时,曾有恩於他,上人绘一详图相赠,先师原来未有取那“玉虚秘笈”之心,只望能亲自振兴崆峒派求功心切,走火入魔,故留下遗命,令老朽三人按图取笈,谁知天不从人愿,在咸阳发生意外……” 长孙骥闻言将信将疑,本想当场将地图交还,继之一想,自己不日即赴栖霞,何不待见过上人问明真伪之后再做主意,便道:“物各有主,若实如所言,在下晋谒“栖霞老人”还堡之时,定使原璧归赵。” 曹玉渊闻言,感激之容溢於言表,道:“能得阁下一言,胜过如皂染帛,大恩不敢言谢,我等三人定在五陵相候,不见不散。” 说完,三条黑影疾若飘风,刹那间就消失在树林之后。 且说长孙骥心悬“天星帮”帮主阎凤娇武功尽失,若孟振飞再派人暗中趁自己追赶“离宫真人”之时下手,阎小凤独当一面,是否胜任?倘若“笑面罗刹”有甚三长二短,如何向“天星帮”众交代? 长孙骥、吕翊刚至镇口,忽然路旁传出一声怒啸,随风入耳,吕翊忙道:“不好,韩贤弟遇上强敌,我们快去。” 身法一紧,当先电射而去,长孙骥也自随后跟着,穿过树林,月色之下果然见得五人正在舍死忘生地博斗,逼近一看,四个青衣中年,四支长剑围住韩瑞。 韩瑞此刻面上汗珠淌出如雨,额角青筋怒凸,时闻喘气怒啸之声,显然内力虚耗届绝,那四个青衣中年,右剑左掌,配合得严密无隙,像是一种阵法,每出一招,韩瑞非得涌起一层剑幕护住全身无能化解。 吕翊一到得场外,伸手怀中,一-龙头软棒已掣手中,只闻得一声大喝:“恶贼竟敢以多为胜。” 话声中已冲入阵中,吕翊手中龙头软棒实有鬼神莫测之机,招式兼有棒、棍、枪、剑四种打法,自入场中,只见他前挑、后打、左甩、右刺,快绝得无与伦比。 韩瑞本已精疲力乏,吕翊从天而降,豪气陡增,手中剑连演绝招,须臾之间,已-优势,但要得手也得百招之后。 长孙骥心悬“笑面罗刹”安危,不愿在此多做耽搁,喝道:“两位前辈请退,有事晚辈效其劳。” 言罢,突然发出一声清啸,啸声中,身形电闪穿起“嗖”地拔起三丈高下,腰身一拧,苍鹰攫兔般,电泻向四青衣中年扑下。 他双拳倏地化掌,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之“西天雷音”分攻而出,在长孙骥啸音一起,韩瑞、吕翊各虚攻一招,闪身暴退二丈有余。 四个中年闻声均感一惊,同地身形一错,连臂涌起如墙剑幕,同时左掌推出一股强猛掌风。 只觉来人打出的掌势,暗合禅门无上掌力,竟能冲破剑幕,左掌像是撞在一道铁屏上,立时震跌在地,面白如纸,口角俱溢出丝丝鲜血。 这-是上次长孙骥为救阎凤娇双掌打出十二成真力,自己也被反震得气血逆翻,有了前车之-,所以这次仅打出七成真力,四青衣中年已无法消受。 长孙骥见已制住四中年人,道:“这里事,请两位前辈料理。” 不待回答,一缕烟似的已回到客栈,只见后房灯火尚明,心中甚安,轻声喊道:“阎帮主……”一连数句,均无答应,不祥之兆袭上心头;顾不得男女有别,飘身入内。 只见“笑面罗刹”僵卧床上,一支长剑钉在墙壁上,仅露出一半在外,地板有血数滴,阎小凤踪影俱无,只有烛台下一张素纸在飘着。 第十九章 弄假成真 巧得佳婿 欲速不达 反失机缘 长孙骥顾不得看那笺上写些甚么,一个箭步闪至榻前,细察“笑面罗刹”之生死,如果“天星帮”帮主阎凤娇有个三长两短,长孙骥这个人可就丢到家了。 细瞧之下,一颗倒悬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原来“笑面罗刹”只是被人点了晕穴,长孙骥手到穴解,只闻阎凤娇轻“嗤!”了一声,翻身坐起,道:“少侠可曾见到吾女?” 双眸一掠扫内,见青霜剑钉在壁上,不禁脸色倏变,接道:“莫非……” 要知武林中人兵刃向不离身,一但遗落,轻则受伤,重则身亡,难怪“笑面罗刹”睹剑失色!长孙骥此时正捧着素笺发怔,心中激动溢於双眉。 “笑面罗刹”不愧是一帮之主,雄才大略,虽知阎小凤凶多吉少,五内俱焚,但见长孙骥神色有异,仍能强忍伤痛之情,轻声道:“少侠手中笺,莫非与吾女有关?” 长孙骥不闻不问,看着素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愧愤交加,心说:““余仙子”你不敢明斗硬拚,却使出下流手段,将小凤掳为人质,这行为能不贻笑武林?” 继又忖道:“悔不该怕被诬指淫贼,一时冲动,道小凤是自己妻室,如今“余仙子”错把冯京当马凉,掳走阎小凤,留笺约赴巢湖蓼心洲救人,照此演变,何时方可到达栖霞?” 长孙骥思前想后,直至“笑面罗刹”轻轻取去手中笺,才歇住思潮,但心中反而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笑面罗刹”取过素笺一看,只见寥寥的十几个字写着: 带回阎小凤,暂禁湖心亭,欲救尔妻室,请临蓼心洲 余仙子留 “笑面罗刹”见字虽然愤怒万分,但知爱女无恙,愁怀顿解,双眸飘视长孙骥,只见他满脸尴尬之情,便知笺中“妻室”两字必有缘故,道:“看来“余仙子|”愈老愈糊涂,竟将小凤当做少侠的妻室,传将出去,看她那张老脸放在何处?” 长孙骥闻言,暗暗说声:“糟!”忖道:“将来三人对面”笑面罗刹“问出是自己亲口所说,只恐怕到时无以自圆,事情逼到这等地步,不如先将事实禀明,谅她一帮之主,定能谅解。”遂道:“阎帮主……” 要知长孙骥虽然不欺暗室,与阎小凤更无不可告人之事,但仍不知从何说起,竟讷讷不能出口。“笑面罗刹”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儿女之事自己又是过来人,知道长孙骥必有说出与小女的甚么,只是面嫩,无法开口,遂笑道:“少侠有事只管言明,老身自能代你做主。” 於是长孙骥遂将如何与金钱豹张天民动武,阎小凤及时赶到,后遇“黄沙道长”受惊过度晕倒,欲救无策,正想亲将姑娘送返“天星帮”中途“余仙子”现身,指为淫贼等等…… “笑面罗刹”听长孙骥一遍追述之后,忖道:“这鬼丫头做得出,现在好了,江湖上一传言,怕不坠入吾术之中?” 想着从心里笑将出来,凝视长孙骥,只见他剑眉星目,齿白唇红,英华内蕴,未来定非池中物,得婿如此,夫复何求?遂道:“如今少侠做何打算?” 长孙骥见阎凤娇并无责怪之意,心中放宽不少,已不似先前那样心跳,但也略感羞愧,忙道:“如今之计,先护帮主赶往云台山求药,然后晚辈亲赴巢湖蓼心洲救出令嫒,送往“天星帮”。” “笑面罗刹”闻言,脸色一整微露不悦道:“你如今称老身甚么?” 长孙骥满头雾水,不知所措,怔了!“笑面罗刹”见长孙骥怔在当场,知他一时会不过意来,笑道:“你既读过诗书,难道这等礼貌尚且不知?” 长孙骥愈听愈糊涂,忙道:“晚辈愚鲁,尚望阎帮主立加教诲。” 阎凤娇微笑道:“你是“天星帮”徒众?” 长孙骥道:“非也!” 阎凤娇掠了窗外一眼道:“既非帮众,何称帮主?” 长孙骥暗暗忖道:“称你帮主,只是敬重你,何必定要你帮中人物? 看来你也不过是金玉其表。“ 心中不服,却不便出口,忙道:“老前辈金玉良言,晚辈深铭五内。” “笑面罗刹”看在眼里,知道长孙骥内心不服,但也不说破,说道:“少侠定知老身在江湖上辈份比你高么?” 长孙骥道:“虽然江湖无辈,英雄无岁,但长孙骥出道日浅,岂能与阎帮……老前辈日正中天相比,自应晚辈自居。” “笑面罗刹”见长孙骥谦恭守礼,更是爱煞这自认的未来佳婿,遂道:“自称晚辈并无不可,怎不换一口吻称呼老身?” 长孙骥忖道:“阎帮主今日何故语无伦次,既是晚辈,必有前辈,还能称呼些甚么?莫非她因小凤被“余仙子”所掳,精神错乱不成?“ 不禁凝视“笑面罗刹”四目相对,只见她目神如电,摄人心脾,一点也不像精神错乱,忙收回目光道:“晚辈愚鲁,尚乞教诲是幸。” 阎凤娇微笑道:“你不称老身一声娘?” 长孙骥如同电触,心神一震,忖道:“原来说了一大圈,要自己认岳母。” 忙道:“晚辈恐难从命。” “笑面罗刹”以为十拿九稳,谁知长孙骥竟是“恐难从命”!一怔,轻声问道:“莫非吾女貌丑?” 长孙骥何曾不爱小凤天真活泼?只因燕玲对自己万般温顺,岂能见异思迁? 忙道:“令媛貌若天仙,晚辈不敢违心而论。” “笑面罗刹”道:“定是吾女武功平常难配英雄。” 长孙骥道:“阎姑娘已得帮主真传,武功已非凡人所及,长孙骥胆敢夜郎自大?” “笑面罗刹”道:“左不是来右不是,少侠愿道其详否?” 长孙骥面红耳赤,半晌才嗫嚅道:“晚辈家有妻室,故难从命。” 阎凤娇闻言忖道:“可惜他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家,只怕他武功要大打折扣,不能升堂入室了。” 笑道:“原来如此,能与少侠匹配定是人间鸾凤,不知比起吾女孰优孰劣?” 长孙骥半晌才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阎凤娇微叹口气道:“如此看来小凤惟有长伴古佛青灯,修之来世了。” 长孙骥闻言大惊,道:“阎帮……何出此言?” 阎凤娇从视着长孙骥道:“少侠聪明过人,焉有不知之理,吾女身体既经异性摸过,虽系事出无奈,但清白有瑕是实,何况,此次”余仙子“把小凤掳回蓼心洲之事,必将传入江湖,道是少侠妻室,?l口铄金,即使跳入黄河亦难洗清,少侠又是至情之人,定难与吾女连袂江湖,岂不是只好长伴古佛青灯?” 长孙骥听完这一大篇道理,已是汗流浃背…… 一幅红颜少女终日枯守贝叶,口念南无图顿显目前,忖道:“长孙骥呀,长孙骥,因你挺一时之气,伤人名节,如因一言之错,使小凤终身茹辛,你岂能称为侠义中人?” 遂喃喃说道:“天呀,乞能赐我两全之策?” “笑面罗刹”见状,知是少侠正在两难之中,忖道:“怕你不坠入老身圈套之中?” 笑道:“少侠若能与吾女结成秦晋,岂不两全其美?” 长孙骥苦笑道:“如长孙骥停妻再娶,岂非陷於不义?” 阎凤娇闻言黛眉一展,突然响起一串银铃的笑声道:“少侠言道差矣,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何必出妻再娶?” 长孙骥何曾不爱阎小凤,只因家有发妻燕玲,所以不敢再做求凰之想,如今阎帮主既答应两女同事一夫,若再推却,便是矫情,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道:“岳母在上,受小婿大礼参拜。” “笑面罗刹”阎凤娇受过大礼,正要扶起长孙骥之时,蓦地一阵破空之声,挟着两团灰影,疾如陨星下坠,从窗口闪入房内。 长孙骥忙右掌当胸,挡住阎凤娇身前“笑面罗刹”尚未看清来人,只听哈哈大笑之声道:“恭喜阎帮主得此乘龙佳婿。” 原来是“太白双逸”吕翊、韩瑞双双归来,吕翊又向长孙骥笑道:“他日勿忘请老哥哥饮上一杯。” “笑面罗刹”笑道:“他日尚请双逸负起大媒之责。” 吕翊豪迈地笑道:“顺水人情,绝不推辞。” 韩瑞四周一掠笑道:“阎姑娘何做儿女之态,还不出来谢过大媒?” 韩瑞此言一出,顿时将房中喜气推入九霄“笑面罗刹”与长孙骥均双眉紧皱。 阎帮主将手中素笺递与吕翊道:“吕大侠看过自然明白。” 韩瑞、吕翊一看素笺大惊,忖道:““余仙子”臭名满江湖,手下均系淫恶之徒,阎小凤黄花闺女,被其掳去,无异羊入虎口。” 韩瑞怒道:““余仙子”欺人太甚“太白双逸”誓将蓼心洲铲为平地。” 长孙骥躬身谢道:“此事只是小弟私人恩怨,何须劳动两位老哥哥,长孙骥心领大德。” 韩瑞尚未开口,立在一旁的吕翊,却豹眼一瞪,大声说道:“小兄弟,你以为只是你私人恩怨么?” 长孙骥不解地道:“小弟愚鲁,乞道其详。” 吕翊不禁与韩瑞对望了一眼,微喟了一声道:“想那”余仙子“明知我老哥哥等与你住在一处,胆敢用调虎离山之计,引走韩老二,掳去阎姑娘,目中尚有”太白双逸“否?既是她目中无人,老哥哥等亦可借此机会,为江湖除害,再说你我一见投缘,既是兄弟相称,弟妇有难岂可不管?“ 长孙骥闻言,又躬身说道:“吕哥哥义薄云天,小弟在此谢过。” 吕翊说道:“这酸气冲天之事找韩老二,事不宜迟,我两先走一步,你送阎帮主往云台山后即速赶来接应。” 长孙骥尚想再说,吕翊说声:“走!” 突然双臂一振,穿窗斜飞,去势电疾,转眼,便已失去“太白双逸”踪影。 东方刚白,一辆驴车已到达云台山下。 长孙骥弃车扶着“笑面罗刹”一步一步迈向山上,两人愈往前行,山势就愈崎岖艰险,越山穿林,翻过一个山头,接着又一山,山峦连绵不断,群山莫不重峰起,峻岭插云,山势端的雄伟陡峻。 若在往时,阎凤娇驾起上乘轻功不消一盏茶即可到达云镜台。 如今武功尽失,费了一顿饭时光,才走一半,已经是娇喘不已,脸色苍白香汗淋漓。 歇一阵,二人又慢行两个多时辰,陡地面前山势一变,两座耸入云霄的山峰,夹成一道小径,峰顶云烟缭绕,迷-一片。 峭壁怪石嶙峋,山下两旁古树参天,浓枝密叶,遮日蔽空,遍地荆棘,野草丛生,山风吹过,激起阵阵松涛竹啸。 此时“笑面罗刹”脸色愈显苍白,举步尤艰。 长孙骥见已日正过午,遂道:“娘,让小婿背你入内可好?” “笑面罗刹”无奈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长孙骥背起“笑面罗刹”照着指示,转过山峦,远处已见炊烟冉冉,脚下加劲,不消片刻一座茅屋已在眼前,只听屋内说道:“何方高人到此云镜台?” 声落,一个稚龄小童已无声无息地落在长孙骥身前六尺处,长孙骥见那小童轻功火候,不禁忖道:“看这小童不及十龄,轻功已达上乘,再待十年定是江湖一流高手,见其徒知其师,想那梅柏样必是武林高人。” 此时“笑面罗刹”站在长孙骥身侧说道:“松风,认不得老身了么?” 小童松风,见是“笑面罗刹”忙一躬身道:“阎帮主驾到,小-不知,未曾远迎,尚乞恕罪。” 阎凤娇笑道:“小猴精别跟我文诌诌的,待会不知你又玩甚么花样来损我呢?” 小童松风道:“小-学乖了。” 阎凤娇笑骂道:“乌鸡白尾,能变出甚么好样出来?” 一声洪亮的哈哈大笑道:“今晨喜鹊高噪,原来五妹到此。” “笑面罗刹”上前福一福道:“大哥……” 未语先悲,不禁两泪交流,梅柏样见景,心中不解,忙道:“五妹暂勿悲伤,莫非匡老三又来侵犯於你?” 阎凤娇忍住悲痛之情道:“不提那薄-郎也罢。” 回首望着长孙骥道:“来,上前见过“妙手回春”梅柏样前辈。” 长孙骥上前行礼,只见梅柏样,葛巾、葛袍,足踏云鞋,方脸银-,脸如重枣,目如寒星,不怒而威。 梅柏样还了半礼,望着“笑面罗刹”道:“此位少侠是谁?” 阎凤娇含笑道:“尔之-女婿长孙骥。” 梅柏样凝视长孙骥一阵,哈哈大笑道:“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五妹好福气,得此乘龙佳婿。” 小童松风笑道:“师父,你站着说话不累么?” 梅柏样一听,又是哈哈大笑抚着松风后脑道:“小猴精就会拐弯抹角的损你师父,还不前头带路?” 三人分宾主坐定,松风呈上三杯松子茶,最后送到长孙骥前时,两腿前弓后箭,道:“长孙哥哥请喝茶。” 长孙骥不知有诈,忙道:“谢谢松风弟。” 伸手取茶,谁知杯热如火,犹如生了根似的紧沾在茶盘之上,长孙骥不愧是天悟禅师薪传弟子,应变之速,捷如电闪,动在意先。 连使“卸”“震”两诀,轻易地将杯取起,道:“松风弟好俊的“混元烈火功”。” 松风被长孙骥用“震”字诀,震得双臂发麻,连退两步方拿住桩,尚幸长孙骥未动真力,但也使小猴精小脸通红了。 这一切岂能瞒过在座的两位老江湖? 梅柏样笑道:“小猴精学了两天庄把式就目空一切?如今吃了亏,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松风虽然平时刁顽成性,今日也只好低着小脑袋,不敢仰视,长孙骥见松风低头不语,怕这小兄弟面嫩,下不了台,忙道:“松兄弟“混元烈火功”已有火候,再过三年五载,定可驾凌愚兄之上。” 松风闻言才双眉舒展,感激地望了长孙骥一眼,梅柏样笑道:“长孙贤-,将来在江湖上,尚望你多照顾点这不成材的小兄弟才好。” 长孙骥道:“小-谨遵台命。” 此时虽日已偏西,山高气寒“笑面罗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在练武尤其武功有了相当火候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落在梅柏样眼里,更是大为不解,道:“五妹,观你气色不足,似是元气大伤?” 阎凤娇强忍住内心悲痛之情,苦笑道:“不但元气大伤,且武功全失。” 梅柏样闻言大惊,凝视“笑面罗刹”片刻,心中忖道:“五妹武功非比等闲,能使她失去武功的,谅是极厉害魔头。”说道:“五妹无须烦恼,有大哥在,决还你一身武功,但不知你何至於此?” 阎凤娇遂将如何受围,直至身中“断肠毒散”细述了一遍,说到长孙骥一掌将三青衣老者击毙之时,梅柏样不禁掠了长孙骥一眼,忖道:“看此子英华内蕴,武学定是不弱,但能一掌击毙“笑面罗刹”对抗的三青衣老者,似又不可能。” 梅柏样怎也想不透,长孙骥有如此精湛的内功,存心要试试长孙骥,但不说出口,只道:“五妹暂候,大哥去去就来。” 梅柏样进入内室时,长孙骥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这茅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陈设古雅。 壁间尚挂了四幅山水,窗外山峦隐伏,白云似带,山涧里一弯流水,洞旁古松棵棵,使人有出尘脱俗之感。 梅柏样此时手托着一颗火红的药丸出来,顿时室内清香扑鼻,道:“此丸名“九芝回天”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今即服下,三日后当还你一身武功。” “笑面罗刹”也不客气,一口将丸服下,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而起,知是药力已行开,忙按照内家心法,引气归经,片刻已入无我之境。 梅柏样见状,知“笑面罗刹”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醒得过来,向长孙骥一招手,人已闪电般飘出室外,长孙骥出得室外,梅柏样已含笑伫立在一片草坪之上,道:“长孙贤-初次到此,我总得给点见面礼,你可在拳脚上尽量地施展,看我这山野之人能给你点甚么?” 长孙骥闻言,已猜到“妙手回春”定想在武学上给自己一点好处,忖道:“我若演“飞星掌”定被看出师门,定失恩师原意,不如将“天竺旃檀十八掌”演一遍,看看近来进步如何,间或有错误,漏洞之处也可请他指正一番。” 说道:“小-出道日浅,无甚真才实学,不到之处,尚请梅老前辈多多指正。” 说完从“金童合十”起至“佛光普照”止,演了一遍“天竺旃檀十八掌”端的是盖世奇学,每出一掌,风起云涌,排定激荡,十步以外之松枝被震得左右摆动,百步以内之松针,随掌纷纷而落。 这只不过使出三成功力,已使梅柏样叹为观止。 他怎也猜不出这少年的武功属於何门何派。 只觉得这掌法暗含深奥佛理,招招广博,式式暗含无尽变化,谅是传於西域之术,比起武当之“百步神拳”少林之“罗汉拳”均有过而无不及,只不知与自己之“混元烈火功”相较,孰优孰劣?一时好胜之心陡起,喝道:“贤-小心了。” 话声中已运起成名之学“混元烈火功”只见他双掌赤红似火,头顶散发着淡淡的一股白雾,一招“笑指天南”骈指如戟,疾点长孙骥肩井穴。 指未到,一股热浪已凭空而降,长孙骥不敢怠慢,甩肩曲腿,足踩“六爻掠云步”斜身飘出三尺。 梅柏样见一招未挺,原式不变,欺身直入,化指为抓“手挥五弦”竟罩向长孙骥胸前“玄机”“章门”“心坎”等五要穴。 长孙骥出道而来何曾见过这等气势? 心中大骇,但八年苦练,一身所学已得天悟禅师十之五、六,岂是无能之辈。 待至五指近身一寸之时,上身不动,双膝后弯,一式“卧看彩云”接演“乳燕离巢”已后退一丈有余。 梅柏样一声长啸,全身不动,人已凌空而起,一招“苍鹰攫兔” 迅如电光石火,扑向长孙骥,长孙骥足踩迷踪,不退反进,竟从梅柏样身侧掠过,刹那之间,二人竟互换了位置。 梅柏样喝道:“怎不接招?” 长孙骥躬身道:“小-理应礼让三招。” 梅柏样道声:“好!” 一招“火光烛天”已逼至长孙骥面门,长孙骥不再闪让,掌演“飞星掌”足踩“六爻掠云步”左手骈指如戟点出,右手食、中、拇三指疾扣梅柏样腕脉。 梅柏样见长孙骥使出峨嵋“飞星掌”法,不禁忖道:“若你用先前那不知名掌法,老夫尚难预料孰胜孰败,如今三招之内定将你伏住。” 一声暴喝,开声吐气“混元烈火功”提至五成“赤壁鏖兵”“火烧连环”“连营八百”弹指之间三招连环出手。 “混元烈火功”及汉末“练气士”司马不求所创,为江湖罕见之武功,今梅柏样只使出五成之力,长孙骥已被逼得无从封架,尚幸“六爻掠云步”变幻莫测,使他不至落败,但也满头是汗! 梅柏样见长孙骥虽在万险之时,仍能闪过自己连环三招,不禁怔道:“英雄出少年,古人实不欺我。” 长孙骥连退一丈有余,躲过三招,知“飞星掌”法实不能与“混元烈火功”对抗,就在梅柏样一怔之间,展开一套“小金刚散手”立还四掌。 这套“小金刚散手”乃禅门降魔绝学,虽不及“天竺旃檀十八掌”那样奇绝,确也不同凡响,每一招进出,刚柔并济,逼得梅柏样非换招闪避不可。 此时,只见两人兔起鹘落,漫天拳风掌影,映在秋阳之下,顿成奇景。 一顿饭过去了,二人均未分出胜败,长孙骥仍旧是一套“小金刚散手”反覆施出,梅柏样内心既骇又爱,但又不服,陡地功凝十成,热浪源源而出,十丈之内,灼人心脾。 突然一声娇呼:“大哥!” 呼声中,长孙骥与梅柏样之中已多了人,正是“笑面罗刹”阎凤娇:“大哥,你不是白费力么?” 梅柏样闻言一怔道:“此话怎说?” “笑面罗刹”笑道:““骊珠”你可曾听说过?” 梅柏样忖道:““骊珠”与我白费力,又有何关连?”遂道:““骊珠”乃瑶池天龙颔下五珠之一,沉沦尘世数十年,无人知其下落,愚兄自然听过。” “笑面罗刹”星眸一掠长孙骥,笑道:“功能如何?” 梅柏样大笑道:“五妹今日问难你大哥来了,相传天龙颔下有五珠曰:昆、骊、夜、水、凤,五珠除各有所长之外,还具有疗伤还原,驱除阴毒之功“骊珠”功能避火及罡煞之气,增长功力,五妹,大哥可曾说错?” 阎凤娇笑道:“大哥博学强记,哪有说错之理?” 梅柏样不禁问道:“大哥说了一大篇,你还未告诉大哥的费力之理呢?” 长孙骥聪明过人。“笑面罗刹”问明“骊珠”用处,岂有不明之理,一旁答道:“小-身怀“骊珠”。” 梅柏样闻言似是不信自己耳朵,不禁一怔,大笑道:“福缘……福仙。“ 长孙骥见“笑面罗刹”好转,谅其一日之内定可恢复武功,心中略安,但念及阎小凤身陷蓼心洲,吉凶未卜,不禁紧锁双眉说道:“娘可在此养伤,小婿即刻赶往蓼心洲。” 梅柏样道:“且慢!” 不刻梅柏样取出一本小册两只小玉瓶道:“初次见面,无以为赠,此册为老夫毕生所悟之医理,以你聪明每日穷究,一年有成,另有一瓶“蜂皇丹”专治各种蛊毒,两颗“九芝回天丸”非至必要切勿浪费为要。” 长孙骥谢过梅柏样,拜别“笑面罗刹”如飞般向山下泻去,三五起落之间,已失在山脚之下。秋阳斜照,西风吹舞着松枝,草坪祗剩下“笑面罗刹”梅柏样伫立着,门口正伸出一颗小脑袋…… 从云台山赴巢湖走相县、细阳、渡淮河至凤阳,经定远、卢州达巢县。 这日,晨曦甫现,旭日尚未从地平线升起,东方早霞缕缕,绚丽灿烂。 晨风悠悠中,凤阳郊外显出一儒生,只见他—— 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一袭灰白纺衫,在风中波伏起扬,益显得潇洒出尘。 此时他双眉紧锁,神色时露不安,显然他有急事紧系着心头,这人正是一路不休不宿,赶往巢湖蓼心洲,搭救未婚妻子阎小凤的长孙骥。 他心中惴惴不安“余仙子”淫荡成性,手下全是淫恶之徒,阎小凤落“余仙子”手中,岂不是羊入虎口? 忧虑之念萦转於怀,不知奔走多久,已进入淮阳山脉区。 山路崎岖,身上微微带汗,不由放缓脚步,慢慢走着。正走之际,右侧林中忽传来沉重脚步声,不时夹着呻吟之声…… 长孙骥知是有人负伤,不由动起侠义之心,穿林而入,远处,有一-发雪白的老者背负长剑,双手紧压腹部蹒跚而来,口中不时吐出呻吟之声,长孙骥见这老者不似受伤,但何故呻吟不止? 他心中甚是不解,上前躬身问道:“老前辈,似是有病在身,可有晚辈效劳之处?” 老者停步,抬头一瞧长孙骥,见是一个儒生打扮,背负蓝布裹住兵刃的少年,道:“老朽此病,非一般药物可治,小哥儿盛意心领。” 长孙骥忙道:“晚辈粗知岐黄之术,老前辈如能将病情相告,或可诊治。” 因长孙骥得到“岐黄宝-”日浅,尚无法得到医理中“望”字诀,所以只好用“问”。 老者细看了长孙骥一眼,道:“既是如此,老朽说说无妨,只恐怕有害於你。” 长孙骥不解地说道:“老前辈此言怎说?” 老者叹道:“苗疆“百花婆婆”最恨有人从中架梁,你不怕她找你么?” “百花婆婆”?此魔头久不在江湖露面,难道这老者竟是中了蛊毒不成? 长孙骥正色道:“生有时,死有所,大丈夫岂怕那邪魔外道?” 老者脸露慈容,笑道:“小哥儿,壮志凌霄,他年定可名扬四海,身立一方,只是老朽身中“金线蛊”不能拭目而待,实为遗恨。” 长孙骥闻言,从怀里取出“妙手回春”所赠小玉瓶倒出一颗“蜂皇丹”道:“此丹主治各种蛊毒,谅可清除金线蛊。” 老者接过丹药,只觉有股辛辣之味冲入脑门,问道:“小哥儿此丹何来?” 长孙骥肃容道:“长者所赐。” 老者微笑道:“既有此丹,必知其名,可否告知老朽?” 长孙骥道:“丹名“蜂皇”。” 老者哈哈大笑道:“天不绝我”蜂皇丹“正是金线蛊-星。”说完,一口将“蜂皇丹”服下,片刻之后,老者腹内雷鸣,闪身树后泻下一堆浊物,倏然病已脱体。 长孙骥见老者蛊毒已清,悬挂阎小凤之心油然而起,抱拳道:“晚辈有事在身,就此告退。” 老者闪身挡住长孙骥,从怀中取一块寸方形竹牌道:“老朽受人点水之恩,必涌泉而报,何况救命,今将信物相赠,他日凭物可求一事。” 长孙骥正色道:“施恩望报非君子,何况晚辈只是慷他人之慨,举手之劳,岂可言恩?” 老者怒道:“老朽生平恩怨早了,廿年来绝迹江湖,谁知为寻爱徒,重入尘世,遭“百花婆婆”暗算,受你恩惠,救回一命,难道你要老朽来世变犬马来报答你么?” 长孙骥见老者执意如此,眉头一皱,猛触灵机,双手接过竹牌,顺手又交还老者,道:“晚辈凭牌求老前辈大笑三声。” 老者接回竹牌,闻言一怔,继即大笑三声。 震得十丈之内树叶纷纷落下,长孙骥双耳被震得嗡嗡生痛,忙运功抗住笑声,忖道:“料想不到此老内功如此精湛,尚幸自己服过“灵鸷生”“紫芝玉液丹”功力增加一倍有余,不然真叫做弄巧成拙。” 笑声绕空,环山反应,历一盏茶时光才停下来,长孙骥道:“如今互不相欠,晚辈就此告退。” 老者凝视着长孙骥道:“且慢!小哥儿来去匆匆,所谓何事?” 长孙骥道:“赶往蓼心洲救人。” 老者笑道:““余仙子”成名垂卅年,三十九手“追风杖法”仍震惊武林之学,凭你一人之力前往蓼心洲救人?” 长孙骥道:““余仙子”之“追风杖法”及“拂花鬼指”在晚辈看来,尚不堪一击。” 老者闻言寿眉一皱道:“满招损乃不变之理,小哥儿年纪轻轻的何出大言?” 长孙骥忖道:“此老真难缠,自己年轻,出此狂言,也难怪他不信。” 遂道:“老前辈金玉良言,晚辈谨记在心,但先前所言并非夸大之词。” 老者忖道:“此子可真傲得可爱,待我试试他,若言过其实,老夫不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遂笑向长孙骥道:“如能接得老朽三招,当信所言不虚。” 长孙骥忖道:“听口气”余仙子“尚难接他三招,何不试他三招威力如何?” 遂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请赐教。” 不见老者作势,只听—— “小心了!” 指风已近眉心,长孙骥已从笑声中测出老者功力深厚,不敢大意,一上来就守住心神。 今见老者快若闪电般宛由四面八方攻到,暗含莫测之变,无从趋避。 不禁右掌猛旋,一招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记绝指“金童合十”暗含“震脉十三指”之“双龙夺珠”食指飞出,竟往老者掌心点去。 老者微噫了声,翻腕一拂,闪电之间,向长孙骥脉穴扣去。 长孙骥早有“灵鸷生”前车之-,岂能不生警戒之心,招化“西天降魔“化指为掌,连架带旁而出。 一股强猛无伦的劲力,竟向老者前胸罩去,掌未到,老者陡感胸前如中蛇-噬咬,忙缩胸甩腕,改扣为掌,往长孙骥劈去。 双掌接实,只听得一声惊天“轰隆”雷响,震得四外气流游荡,山谷四应,隆隆不绝。 但见长孙骥连退一丈有余,强压住逆窜之血,拿桩站定,虽未中伤,元气却损失不少。 老者料想错误,也被震得连晃数晃,只见他两目炯炯,逼露神光,捋-微笑道:“英雄出少年“余仙子”非你敌手是实,峨嵋派合该光大,但望上体天心洁心自爱,勿沦下流,老朽有事急往关外,无以为赠,此册借你一年,如能熟记,不无小用。” 说着取出一本小册,入长孙骥怀中,长孙骥正要请问将来如何交还时,那老者清啸一声,双臂一振,人已穿空斜飞,犹如一只灰鹤,清越苍劲的啸声摇曳地越林而去,去势电疾,转眼便已无踪。 这时,日正中天,一行鹤雁南征,白云朵朵,枫红似火,西风拂林,长孙骥取出乾粮,倚石而立,忖道:“这老者武学之渊博,不亚於两位恩师,只一招就看自己师门派别,只不知是谁?何不将他借的小册取来一观,或可看出端倪。” 他取出怀中小册一看,怔了! 只见封页龙飞凤舞写着—— 奇门精义栖霞老人手订 林中风啸如吟,黄叶凋枫似飞絮般飘落,他静坐石上默默出神,暗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自己一时疏忽竟将这大好机缘错过。” 他眼中浮出一种忧郁的神情,阎小凤身入虎口,此去巢湖不知能将她救出否? 兄仇未报,处处身缠情债“霓裳玉女”鄂逸兰多情秋波永铭心底,不知灵恩师如何用心能使她达成心愿? 他不由把燕玲、鄂逸兰、阎小凤串在一起,那倩影万方,娇艳绝世,一直盘旋在脑中,不禁喃喃自语道:“她们都对我有情,今后千万别再惹这情债了,不然,唉……” 心头愁绪万千,不知怎样才好,看来亦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蓦然—— 林中“嗖嗖”闪出一条身影,此人银发披肩,身长九尺,长相无比狞恶,内陷双目,露出蓝光闪闪,逼视着长孙骥怪笑道:“好小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你躲在此地?好……好,见了老夫尚不双手献上“月魄剑”更待何时?“ 来人正是武夷二怪之一“银发无常”范异。 长孙骥冷笑道:“我看道长大有囊中取物之意,你信得区区定将“月魄剑”双手奉上么?” “银发无常”范异面色一变,愈形狰狞,喝道:“这“月魄剑”本是我师弟到手之物,剑还本主,你敢说不?” 长孙骥哈哈一声长笑,道:“宝剑本无定主,唯有德者能持有,何能硬说本你师弟之物?” 范异一听,长-根根竖起,直似一具大刺-,眉泛杀机,乘着长孙骥说话时,双掌疾吐,他那巨灵般手掌,带出两股急啸劲风,疾厉异常,向长孙骥两胁抓去。 此时山风-过,古树生啸,啸声中倏扬起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剑无定主,范异你休要痴心妄想了。” 余音未歇,一个黄衣人,面容靛青,丝毫不带半点血色,直似一张死人脸孔,两目炯炯逼射神光,一瞬不瞬。 颔下三绺里-飘不定,从空而降,轻轻地化去范异掌劲,站在两人之间。 武林高手,眼观四向,耳听八方“银发无常”也不例外,何况他是极负盛誉的绿林怪杰。 他正展出南派武功一招“双龙入海”蓦觉微风飒然,从天而降,急将头一侧,不顾伤敌晃身挫腰,斜闪出去六、七尺。 哪知他双眼凝视突然现身人时,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原来此人正是在迎江寺内一招将他长发割下三尺的李翔。 长孙骥看清来者后,心中亦惊忖道:“此人掌刃切木绝艺已至八成功候,今日要想平安离开,只恐是难上加难了。” 这时,李翔两道冷电慑人心神的目光,注在长孙骥肩头“月魄剑”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神情,范异见李翔并不把他看在眼内,大怒道:“偷袭鼠辈……” 声犹未了,只见李翔三绺长-无风自动,两目神光电射,大喝一声道:“上次饶你性命,还敢出口无状?” 人也不见起势,似黄叶迎风飘声出手出,一只巨灵手掌,星泻云飞似地,往范异头顶罩下。 范异“辈”字才出口,岂料李翔手出如电,劲风已罩向头顶,双掌往上一格,只觉这片劲气重如山岳,手腕奇痛欲折,不由吓得亡魂皆冒,忙身形一侧,往外斜窜了出去。 李翔哈哈一笑,半空中竟会自移身形,随着范异窜去的方向电疾飘落。 范异双足尚未落地,李翔掌刃切木绝艺已印在他的后胸,只觉如中铁锤,深嵌入骨,气血逆涌,一声惨-,泄空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长孙骥目睹李翔那种巧妙身法,自叹不如,又见只一招已将范异迫走,同时看样子伤得不轻,不禁骇然。 只见李翔迫走范异后,缓缓转身走回,目注长孙骥,含笑道:“你刚才说过,宝剑本无定主,老夫想这把剑在目前你也保留不住,不如借与老夫办一事,三月后定交回你手,不过,你可提交换条件。” 长孙骥自忖现时功力,虽大异往昔,但对抗切木绝艺,谅非其敌,心头不由踌躇,微微沉吟起来…… 李翔见长孙骥犹豫不决,不禁沉声道:“老夫言出如山,绝不收回,如老夫心存强抢,还不是易如吹灰?” 此刻,不远处一棵古树上,扬起宛如枭鸣长笑,良久笑完,才道:“李鹏飞,你好生大胆?竟敢在皖、鄂、苏三省之内做案。” 艳阳满天,叶荫遍地,那棵大树上枝叶浓翳繁密,竟瞧不出那人身形匿在何处。 李翔目光炯炯,脸色微变,仰注在那株树上,话声一落,竟自笑道:“何方高人,能知李某昔年名号?” 忽听那人笑道:“别人不知,伏某岂有不知之理?”声中,匆捷如鹰隼泻落一条身影,在李翔面前落定,接着道:“你还记得老夫吧?” 长孙骥听得口音,似在何处听过,一时可想不起来,及至那人现身才看出是三十年前的绿林怪杰“驼龙”伏雄。 李翔看清来人后,惊叫一声道:“驼鬼……”声犹未了,只见“驼龙”伏雄双眸精光暴射,——戟立,足下不丁不八,身形往前微微躬着,李翔鬼字出口,猛然忆起“驼龙”伏雄最忌人称他驼鬼,倏然止口,功行周身,劲聚双掌,目光寒芒暴射,也是一样躬着身形,以防突击,此刻,天风摇拂树林,飒飒而响“驼龙”伏雄与李翔各自等待有利时机,一搏奏效…… 第二十章 松林之内 龙虎相斗 凤阳城外 三遇离宫 突然,一声轰地大震,山崩地裂的响声,立时送出老远,山谷荡起回音,历久不绝;只见风沙卷漫,枝叶溅飞如雨,三丈外的长孙骥亦被震得双耳欲聋。 “驼龙”伏雄与李翔两人闪电般已对了一掌,一个是三十年前绿林怪杰,一个是二十年前黑白两道均感头痛的独行巨盗,两人各以数十年性命交修,内家真力推出一掌。 他们均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胜负之分,看得比性命还重,狂飚涌出,轰地一声大震,各晃了一晃撤出三步;二人虽如山屹立,眼内神光炯炯,似无所损,其实各自心里有数,均是逆血浮涌,真气散窜。 长孙骥见二人原立之地,足印下陷半寸,暗暗惊骇不已,忖道:“若自己任他们一人对上一掌,只怕非当场震飞不可?” 忽见“驼龙”伏雄望自己沉声道:“少侠,还不办你正事去,留此做甚?” 长孙骥不禁一怔,忖道:“看来伏大叔暗中跟在身后已非一日了。” 遂道:“伏大叔,你……” 驼背老者双眼一翻,道:“掌刃切木并非绝学,勿劳挂怀。” 长孙骥知“驼龙”伏雄所言不虚,只见李翔不敢开口,就知他此时尚在调息归元;伏大叔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可见驼背老者棋高一着,遂道:“晚辈就此告别。” 李翔倏然喝道:“且慢!” “驼龙”伏雄闻声面目森冷,不带半点表情,道:“你能留住他么?” 李翔怒道:“有何不能?” “驼龙”伏雄满头银发-扬,目中射出无比之光芒,鼻中哼了一声,人已平平飞起,忽地上升三尺,两臂暴伸“苍鹰攫兔”挟着一片劲风,往李翔罩下。 李翔面如严霜,不接来势,竟向长孙骥扑去。 长孙骥心怒李翔口出狂言,虽知掌刃切木厉害,但他性格宁折不弯,运起“天竺旃檀十八掌”一招“金童合十”不闪不避,迎向李翔,双掌接实,长孙骥顿觉对方掌力威猛非常,不亚於“栖霞老人”但他怎知“栖霞老人”只不过用上五成功力,最后增至七成呢?如今李翔见“驼龙”伏雄有意将自己缠住,放走长孙骥,所以抱着速战速决之心,先制住长孙骥,一上来就用上十足之力。 倘非长孙骥服过“紫芝玉液丹”这一掌非震得五脏移位不可,虽是如此,长孙骥也被震得连退数步,真气受阻,逆血翻腾。 长孙骥此时动也不动,暗运真气,仗着精妙内功心法,逼那逆血归经。 李翔此时也不怎么好过,双臂发麻,心中既惊又骇?他实估不到眼前这少年,能接得下自己全力一击;他此时顿起恶念:“今日若不能将此子收拾,他日必成心腹之患。”冷笑道:“好小子真有一手,再接老夫一掌!”语声中,全力又是一掌劈出,霎时猛感背后一股劲风压体,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自己若不撤招移位,纵能一掌劈死长孙骥,但也难逃掌下;伤敌固然重要,自己的性命可不能不求自保,双足连踩侧闪八尺有余。 长孙骥自忖必死,但亦不能垂手待毙,顾不得伤势转剧,奋力双掌推出,但觉推出之力不受阻挡,身子向前一冲,真气骤散,竟压制不住胸中伤势,大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及时扶着身侧一棵大树,动也不动;若再妄动,必定会晕倒地上。 忽听“驼龙”伏雄冷笑道:“李鹏飞,难为你也是一个成名人物,竟不顾江湖规矩,对一个后生晚辈下此毒手。” 李翔亦报以冷笑道:“李某平生仅知好恶,只晓利害,不懂甚么臭规矩?你少来这一套。” “驼龙”伏雄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想你必有真才实学,多言无益,手下见过高低,老夫可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少惊人之艺,胆敢目空一切?来,出手罢。” 长孙骥无心细看他们谁胜谁败?忙盘膝坐下,五狱朝天,运起精妙内功心法,渐渐将真气复聚归入丹田紫府,上达十二重楼,片刻后头上白气氤氲向空中蒸发…… 秋深日丽,云淡风轻,鸿雁南飞,秋蛊长鸣;官道不远的松林内,长孙骥凭着无上内功心法,已将内伤疗好十之八、九,耳听得十丈之外风声飒然,不禁睁开星目一瞧…… “驼龙”伏雄与李翔二人掌来脚去,仍在斗个不休。 此时,长孙骥抬头一观天色,已近未末申初;他心悬阎小凤身陷蓼心洲,恨不得身生两翼,立刻到达;只见场中“驼龙”伏雄略-上风,但二人要分出胜负,当在百招之后,於是立起拍拍身上尘土,又望了场中一眼,迳向南方奔去。 李翔虽见长孙骥起身离去,但也无法可想,只有乾瞪眼之份,心中却恨不得把“驼龙”伏雄一掌劈於地上,但对方却是他十年来仅有敌手,差可比拟的只是十年前“灵鸷生”在灞桥一战,当时他功力尚不如今日,与“灵鸷生”剧战三百余合,一掌之差落败,如今…… 且说长孙骥一口气又奔了十余里,陡觉真力不继,心中暗暗吃惊不小!自奉师命投奔“落星堡”迄今,其间大小战不下十次,但从无今日之现象,难道已被切木掌伤及内脏?他忙停下身子,功行全身细察一遍,并无异样,忖道:“看来倒是这数日来因赶路不眠不休之故,如今得好好休息一阵,不然,只怕到了蓼心洲,也是无力救出……” 日已西斜,透过林梢,照在长孙骥身上,人影倒地,犹如临风玉树,自有一份神俊气慨;就在长孙骥跌入沉思当儿,蓦地一阵破空之声,划破寂静,接着,两股劲风自他身后袭到! 好个长孙骥,闻声知警,知是有人暗袭,一矮身形,一招“金鲤打挺”就地斜窜丈余;借落地之势,旋身挥剑,一道寒光,带起一阵龙吟虎啸之声,一边护住身形,一边凝神望去,只见刚才自己所站之处,并排站着两个人。 右首一个高个子,猿头鼠目,满脸于思,腰挂皮囊,身着八卦彩衣老道。 左首竟是长孙骥剑底游魂“离宫真人”两个人并排站着,虎视眈眈,瞪着长孙骥。 长孙骥见是离宫真人,不屑地道:“原来”八卦门“均是偷袭鼠辈?” 满脸于思彩衣老道闻言一阵怪笑,声如夜枭哀鸣,怪笑过后,道:“小子可是长孙骥?” 一声小子,已使长孙骥不快,再加上那副狂妄的态度,更使他震怒,厉声答道:“小爷是与不是,何不问你身旁的人?” “离宫真人”说道:“禀师兄,此人正是长孙骥。” 满脸于思彩衣老道闻言脸色立变,怒声说道:“本座”乾宫真人“ 出道三十年来从未见过此等狂妄之徒,小子,你有多大能耐,竟敢目无尊长?“ 长孙骥一哂道:“别不害臊,谁是谁的尊长?” “乾宫真人”见长孙骥年轻,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以为亮出自己万儿,就可以唬住他。 谁知长孙骥初生之犊不畏虎,不但不信邪,反而出言相讥,心中的滋味不想可知。 长孙骥见“乾宫真人”神色之间似是怒极,心想想先让你怒得神不宁、心不定,再惩诫你偷袭之罪,道:“原来乾宫老杂毛比离宫更差劲,真难为身为八封门首座宫主。“ “乾宫真人”不解其意?怔道:“小子,你要说不出道理来,可别怪本座心狠手辣。” 长孙骥笑道:“背后偷袭可是江湖上的规矩?” “乾宫真人”不怒反笑道:“你以为本宫真偷袭你么?如本座在你腾身之际,送你一颗“乾天烈火弹”只怕你这小命早已不保。” 长孙骥忖道:““乾天烈火弹”乃“烈火星君”成名之物,威力之强武林人人闻“弹”色变,但“烈火星君”归隐达一甲子,难道乾宫是他门人?先诈诈他。” 遂道:““乾天烈火弹”虽然霸道,但不现江湖数十年,你以为抬出烈火弹,借他人之威,就能令小爷怕你不成?” “乾宫真人”嘿嘿冷笑道:“算你博闻,今日如能献出“月魄剑”本宫自当网开一面放你逃生,不然,你将尝到数十年不见的“乾天烈火弹”之威力。” 长孙骥闻言不知真假?但他童年时,从他长兄处听来一些江湖生死博斗见闻,无不是以“狠”“快”“稳”三字而制胜,此时,他心悬阎小凤,急欲速战速决,正欲发作进招…… 这时,倏地又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接着一阵人影乱晃。 立即,林中空地上又多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一是体形瘦长,五官甚小,年约五旬的“三阴秀才”霍天奎。 一是银发披肩,双目蓝光闪闪的范异,一是铜官道上拦阻“通源镖局”的黑衣老者吴。 长孙骥见此三人现身不由暗道:“范异身中李翔一掌,似是不轻,何以恢复得恁快?” 范异瞪着长孙骥手中剑,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此时,这块七、八丈空地里,连同长孙骥总共是六个人,乾宫、离宫两道站在长孙骥对面。 范异站在长孙骥右侧,霍天奎、吴-站在长孙骥左侧,五个人三起,-取包围形状,把长孙骥围住,大家都瞪着眼睛,瞪着长孙骥手里的那支寒光闪闪的“月魄剑”。长孙骥略瞥身后一眼,却是一处断崖,云深不可见底。 场子里虽然站着六个人,除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响声外,却没有一点声息,大家都各怀私心,屏气凝神,蓄势待发。 这时,空气紧张得使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谁都不开口,也不出手。 大家都在心里暗打如意算盘,虽然各人想法不同,但目的都一样,都想从长孙骥手里将那支“月魄剑”夺过来。 “离宫真人”和长孙骥已经过了招,而且还吃过苦,送了一只臂膀。 本来他想潜入深山大崖苦练武学,卜他日能报断臂之仇,谁知半途得遇“乾宫真人”道及经过“乾宫真人”大怒,申言定为“离宫真人”报仇雪恨,并夺取“月魄剑”。 “离宫真人”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一路跟踪而来,如今见“乾宫真人”并无动手之意,他自然也不敢动手。 “银发无常”范异身中李翔一记切木掌,幸他功力深厚,怀有秘制疗伤灵药,觅个山洞运功自疗,刚巧霍天奎与吴-从洞口经过,只听霍天奎道:“你确信那小子往南而去么?” 吴-说道:“眼线连跟三日,只见他日夜赶程南下,不知所谓何事,但那容貌与衣着确是与传言相符,同时背后正负着长形蓝布裹。” 二人愈说愈远“银发无常”范异因内伤刚-,不敢妄运真力,仅远远跟随,照目前的形势,他只希望“乾宫真人”与霍天奎动手,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三阴秀才”霍天奎,既称“三阴”自有其阴险之处,他见“乾宫真人”目露精光,太阳穴鼓得高高地,定是内外兼修之士,腰挂皮囊,谅为暗器名家。 自己未摸清底细前,最好别动手,伺隙而动,或可功成。 长孙骥也有他的想法,强敌当前,场中任何一人跟他单打独斗,胜负在两可之间,如若这几人不守江湖规矩,来个联手合攻,只怕自己定是凶多吉少。 因此,长孙骥峙立当中,除暗运功力,亦不敢贸然出手。 光阴似箭,不觉日已西斜,晚霞烧红了半片天,长孙骥心悬阎小凤安危渐渐沉不住气,双眉略皱,计上心来,遥对林中喊道:“鄂兄,小弟在此。” 趁着大家转移视线之瞬眼间,长孙骥双足一点,便欲纵身突围。 长孙骥自以为这着转移视线之计必能成功,谁知在场所有五人均是老江湖,岂能被他骗过? 就在双足一点之际,一条人影已晃到他跟前,这一来,大出长孙骥意外,忙用千斤坠刹住冲势,一矮身形“月魄剑”一扬,抖出寒光点点,划起半道银弧,才真躲过来人凌厉攻势。 原来刚才长孙骥双眉略皱之时“三阴秀才”已看出长孙骥急欲脱身。 “三阴秀才”一肚子坏主意,哪能让上了钩的鱼儿脱走? 当长孙骥纵身欲起之时,已一个箭步跃了过去,运起“寒阴掌”向长孙骥面门罩去;幸亏长孙骥名师之徒,闻声知警,手中剑挥起一招“八方风雨”才躲过寒阴掌。 这“八方风雨”乃“灵鸷生”成名之学,诡辛万分,一片华光陡现,才将“三阴秀才”霍天奎逼退一丈有余。 “三阴秀才”霍天奎紧绷着脸,道:“想溜是不?我看没那么容易吧。” 长孙骥不甘示弱冷笑道:“区区想走就走,姓霍的未必能阻拦得住。” “三阴秀才”霍天奎即使是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自己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望,在这许多人面前怎肯示弱於一个后生晚辈?喝道:“要走也得留下点甚么。”说话声中,就要挥掌出招,但左侧的吴-却一晃身形,闪至霍天奎面前道:“霍兄,何必先行动手……” 一声暴喝:“霍天奎,还我二弟命来!”声落“银发无常”范异已当空向霍天奎击下,霍天奎闪身换位,举腿抬臂,迅如电光火石般挥掌,向范异“脑结穴”劈去。 这一掌力道之强,令“银发无常”衣袂飘拂,范异大吃一惊,但本能令他微退半步,左掌一圈一抓,打算消去来势。 哪知一抓之下,抓了个空,霍天奎右掌极其飘忽地抹至,五指分张处,正是“银发无常”胸前五穴。 范异不及细思,身向左一侧,右掌欲从右面弧线攻出一招,正是他成名掌法中绝招“鬼爪追魂”霍天奎叫了声:“来得好。” 左手一翻,五指齐出,亦是他“寒阴掌法”中的“万泉临空”。长孙骥见二人所用招术,莫不是诡异辛辣,使他获益不浅。 此时,范异怒气真发,掌出如风,霍天奎硬拆了许多招,到底内力修为“银发无常”较“三阴秀才”微高,霍天奎已觉真力不继。 “银发无常”想起手足之情,愈打愈怒,长啸一声,双掌翻飞齐出,一连劈出十余掌,这几招是范异全力灌注。 霍天奎硬拆之下,心神一摇,险些吐出血来。 “银发无常”冷然一笑,但心中也不由一紧,敢情他这数掌一出,也耗去大半内家真力。 长孙骥此时本可乘“离宫”“乾宫”两道人注视场中时离去,但他被这激斗所吸引住,平白失去大好机会,又是卅招过去,霍天奎更是力不从心。 吴-见“三阴秀才”身形摇摆不隐,不由一惊,身形掠了过去,双手疾点向范异背后“玉枕穴”。 “银发无常”听风辨声,冷冷一哼,身形稳立不动,大袖袍袂飘飘而起,左右一边飞出一掌,看也不看,便是一记“左右开弓”反拍而出。 吴-见对方背对自己,身形稳立有若泰山,双掌拍出有若闪电,而且认敌之准,真是生平仅见,只这一点,堪称武夷一怪。 霍天奎硬架范异数掌,竟受了小小的内伤,不由不怒,努力调养翻腾的血气,两掌平胸推出。 这寒阴掌虽以柔劲为主,但绵绵不断,潜力甚强,若一中上,血凝骨冻,不消半个时辰,便自僵硬气绝身亡,端的狠毒无比。 范异双掌已拍出应敌,眼见敌手双掌向外划了一个圆圈,知道后面必是猛招,急切间收回右手的招式,一拍一翻,改“左右开弓”为“抢挑华车”仍然是硬拚硬打的招式。 霍天奎大喝一声,身形往斜边撞去,双手一沉,接了范异一招“抢挑华车”但他也觉有若被千斤重锤锤了一下,身形不由一晃。 吴-这时一退即进,右手改点为戟,左手陡伸疾扣范异左臂,范异与霍天奎双掌一接,立觉身子一阵摇晃。 吴-右手已近身不及三尺,冷冷一哼,掌心闪电般向外一登,一股力道再度破空而出。 吴-真不敢与“银发无常”互拚真力,身一闪已与霍天奎并排而立,场中倏闻一声暴喝:“尔敢?” 长孙骥已与“乾宫真人”斗在一处,原来长孙骥正在如痴如醉之时,霍天奎一声大喝,心神为之一震,突然记起阎小凤陷在蓼心洲,亟待自己赶救援,怎可在此观战,何不一走了之? 他动在意先,双足一蹬,便欲穿空而去“乾宫真人”江湖历练何等老到,虽在一旁观看“三阴秀才”与“银发无常”拚命,然而心中不断地计算着。 “离宫真人”在江湖上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尚且败在长孙骥手中,自己功力虽比他胜过一筹,击倒这少年大约不会有何困难,但范异、吴-与霍天奎均是不易与之辈,不如先让他们鬼打鬼,先去一两个敌人,其余就容易办了。 “乾宫真人”一边仍旧留意着长孙骥一举一动,今见他双足一蹬,已知他心意,挥动手中剑,一招“力劈华山”疾如雷光火石般劈出。 长孙骥长啸一声,宛若凤b>龙吟“月魄剑”抖动有若飘絮“白鹤展翅”迎将上去“乾宫真人”长剑一挥,但见剑光闪闪,尤如一片剑网,罩住四面八方。 长孙骥初遇生平强敌,不敢大意“月魄剑”急挥而上,一招“莲云西来”蓦地变做“金童合十”迎面猛刺“乾宫真人”原来他竟将“天竺旃檀十八掌”化做剑招使用。 “乾宫真人”脸色大变,敢情他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招式,当然更喊不出名称来了。 要知“乾宫真人”能坐上“八卦门”首宫之位,武功、经历都有超人之处,今见长孙骥使出两招竟非九大门派之绝学,更非武林三老之架式。 若对手过招竟不能预先测出敌方下一招是何变化,无形中已失去先手之机,怎不令他又惊又骇? 长孙骥又是一声长啸,剑光一匝,身形平地飘前,剑尖进出时,竟是原式不变,这时“乾宫真人”见剑光已疾若雷电般攻到,忖道:“不管怎样,总得试试这小子有多大能耐,最不济时用”乾天烈火弹“收拾他,只不过”月魄剑“就非受到损伤不可,但到时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乾天烈火弹”乃“烈火星君”最霸道的火器,一经爆炸,十丈之内人物俱毁,早在六十年前为武林黑白两道公认太过残虐所禁用。 “乾宫真人”杀机一起,身形不退反进。 长剑泛起一片光芒疾刺对方脉门,竟是以攻为守招式,长孙骥才一变招式“乾宫真人”也同时变招,一式“丹凤朝阳”剑指长孙骥眉心,翻腕之间,剑身带起嗡嗡之声。 长孙骥剑式才变,一见“乾宫真人”也变,不加思索地使出“西天雷音”只见狂飚乍涌,劲风巨啸,威势无与伦比。 “丹凤朝阳”若施实,长孙骥的“西天雷音”也正好递满,那时的情形将是“乾宫真人”的长剑递空,而长孙骥剑尖却正在“乾宫真人”心坎上。 “乾宫真人”见长孙骥剑出,已料到后果,当下不待“丹凤朝阳”用老,长剑打闪,双足微曲,已穿空而起“唰!”的一招“寒梅吐蕊”直取对方“肩井穴”。 剑未到,一股寒气已到,长孙骥“嘿”的一声,吐气使劲,剑诀一指,硬生生撤出,轻轻地落在三尺之外。弹指之间,双方换了三招,招招凶险,式式辛辣。 长孙骥忖道:“这“乾宫真人”应变之速,端的平生未遇,而他剑式功力,更远在”离宫真人“之上,今日得用他来试试自己有多少能耐。” “乾宫真人”却是又惊且惧地暗道:“这小子招式不知是何来源,暗含佛门之理,每招虽是大开大合,但变化之广之妙,莫不出人意料之外。” 长孙骥已展开“天竺旃檀十八掌”蜕变而来的剑法攻了上来,重重剑影宛如惊浪怒涛汹涌而来。 “乾宫真人”既能稳坐在“八卦门”首宫之座,其武功造诣可想而知。 只见他厉吼一声,真力灌注剑光,那淡淡之光陡然暴长,锋芒似乎要脱颖而出,剑光霍霍,嗡嗡之声不绝,竟然有守有攻。 夕阳已西下,红霞与秋枫集成一色,长空有时传来一声悲雁孤鸣,晚风习习,吹得树枝摇晃不停。 且说“银发无常”范异见霍天奎与吴-并立一处,心中可就火大了,一个是杀弟仇人,一个是在铜官道上打了自己“-毒神针”的仇人,忖道:“今日如不将这两个老鬼收拾住,怎对得住二弟在天之灵?” 他暗运真气,劲达四肢,一招“五个开山”分袭“三阴秀才”与吴。 霍天奎与吴-,同时出声吐气,推出四掌,又是硬碰硬打法。 呼的一声,震得十丈之内树叶纷纷落下。 “银发无常”斜闪三尺,身形一顿,借对方凌厉之力,升高八尺,弓腰弹腿之间,已掣出他成名外门兵刃,哭丧棒,一招“天下太平”幻起一片棒影,向霍天奎罩下。 好个霍天奎,临危不乱,右掌劈出一股寒阴劲风,阻住棒影,凹胸收腹,一招“似看斗牛”离地不及一尺,平射而出,半途腰劲陡施,身如飞燕掠空斜斜而起。 这几个动做虽不算绝学,但也得有相当火候的轻功,才有这等乾净俐落。 “银发无常”范异见一招无功,身形晃了晃,一招“恶鬼敲门”棒随身进,疾点霍天奎“命门”要穴。 霍天奎反手一扬,一柄青钢长剑已掣於手中,腕劲略使,剑尖幻起朵朵银花,一招“拨云见月”架开“银发无常”之哭丧棒。 “银发无常”手中哭丧棒,曾经“恶头陀”传授,诡异辛辣,变幻莫测,只见他手中棒一圈一抖,竟又点向霍天奎右腕“脉门”。霍天奎大吃一惊,这是甚么招术?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一闪,已脱出棒影之外,但范异岂肯让他全身而退? 一招“举火烧天”疾如闪电般攻出,招至中途“银发无常”倏觉一缕劲风逼近右腿“伏虎穴”。 范异虽有劲气护体但亦不敢大意,右腿一抬,一招“金鸡独立”化做“魁星踢斗”疾点“判官笔”吴。 “魁星踢斗”乃南派下盘绝学,比起北派“谭腿”并无半点逊色,如被点中,吴-的“判官笔”非出手不可。 “银发无常”逼退吴-“嗖!嗖!嗖!”三招连环使出,逼得霍天奎连演四招六式,退后一丈有余,才算避过。 此时,范异不得不暗暗道声:“好!” 霍天奎在“银发无常”一轮急攻之后,暴喝一声,使出“寒阴剑法”疾取范异,陡然剑影如山,寒气逼人。 吴-手中“判官笔”功力火候,亦是不弱,配合着“寒阴剑法”实有红花绿叶之妙。 瞬眼之间,各自攻出卅余招,场中寒气愈来愈重。 原来霍天奎幼得异人传授寒阴功之时,曾在关外冰天雪地里苦练,每吸收寒阴之气,故以每使一招必成一股风柱,初时仅觉寒气逼人,渐渐气柱加多,旋转排挤使人如入冰谷。 如今十丈之内已有三五十股气柱,使“银发无常”冒出的汗气,立即成冰,结成小珠沾在衣上,晚霞映照之下,犹如无数水晶球挂在范异身上,闪闪发光。 吴-此时已退至一旁观战“银发无常”估不到这身形瘦长的“三阴秀才”“寒阴剑法”竟有如此神妙?一怔之间险被霍天奎狠疾的一剑刺中,他大喝一声,一连五棒,才算扳回危机。 此时,十余里外的树林深处亦有一对老人在-杀着,一个是“驼龙”伏雄,一个是惨绿冰冷面庞的李翔;他们二人从日正当中一直打到暗霞烧红半天,不下一千招仍是无法分出胜负。 李翔此时双掌倏推,发出一股强厉的劲风,在“驼龙”伏雄腾身之时,已闪出一丈之外,道:“”驼龙“英名拳脚果然不虚,李某愿在兵刃暗器上钦教高招。” 声落“驼龙”伏雄蓦觉风声飒然,一丝冷风直射“心坎”穴而来,他出掌一捞,掌中已捞住一粒银弹,但觉劲力奇大,险险脱手而出,不由得心头一震“喀”的一声,一枝树枝已掣在手中。 别小看“驼龙”伏雄手中仅只一支小指大的松枝,在内家高手使来,不亚於一支利剑,又可用做“判官笔”峨眉刺等使用。 李翔暴喝一声:“小心了!” 话声未歇,一纵身宛如轻烟般飞扑而至,就在身形才动之时,右手从袖中摸出一把摺扇,只见那摺扇划起一片玄影,尚未迎到,已听得一声轻喝:“打!” 三缕劲风,已直取“驼龙”伏雄正面“玉堂”“中庭”“紫宫”三大要穴。 “驼龙”伏雄轻啸一声,身形疾如闪电,往右方斜斜飞起二丈有余,陡然化为“落絮飘花”之势,轻飘飘地折向左方,复又-高数丈。 李翔一声冷笑,左手扬处,银弹一粒接一粒电射而出,同时真气一沉,脚尖掉地,身已稳立当地,但见那银弹一粒跟着一粒,宛如流星赶月般,追射悬在半空的“驼龙”伏雄。 “驼龙”伏雄去势已住,眼看银弹已击到身上,蓦地停住,又复上升三尺,斜飞出去,但见那银弹不是从他脚底擦过便是从两侧掠逝,弹指之间十粒银弹均已落空。 李翔此时心中亦不禁-道:“好身法!”左手又是一扬,破空之声连连而起…… “驼龙”伏雄蹈空下降,还未到达地面,忽听极密的嘶风之声,一齐袭来,忖道:“李鹏飞数十年不败,能逃过许多高手围攻,原来他是沾光在暗器上。”他不再躲避,巨灵般的铁掌挥处,竟把一蓬银弹尽皆凌空劈飞。 李翔又摸出一把银弹,疾纵上前,摺扇起处,直点对方“天池”“天枢”两穴;他出手奇快,招式诡异辛辣。 “驼龙”伏雄不慌不忙,两眼精光暴射,左手一指,右手松枝疾划出去,松枝带出的风声,不亚於剑。 李翔脚下如风,踏洪门,走中宫,手中摺扇突然幻起一片玄影,霎眼之间,攻了七、八招之多。 “驼龙”伏雄左掌连续拍出两招,右手松枝宛如长剑,但见他闪跃腾挪,以灵巧无比的身法,闪避对方辛辣神速的招数,一面乘隙落招,有时用棒法,有时点穴,有时当做长剑,幻变莫测。 李翔虽眼高过顶,目中无余子,但亦深深钦佩“驼龙”伏雄武学的渊博。 要知李翔出道而来,会过不少高人,能与他切木掌走上三百招的已是江湖一等一高手,能躲过他连珠银弹的更是寥寥无几。 今晚遇到“驼龙”伏雄,不但与他在掌上走了千招,而且破了他连珠手法的银弹,不禁雄心陡起,摺扇招式倏变,全是抢偏锋,踏奇门,从侧翼猛攻。 此时,从松林之后转出二人,一为中年文士,星目胆鼻,颔下三绺黑-,穿一身宝蓝色茧绸长衫,袍角随风微微飘动,面上似乎永远含着微笑。 在这丰神俊逸文士之后,立着一个红衣少女,艳光照人,此刻的她粉脸隐含一股淡淡的幽怨,两只欺霜似雪的皓腕,不时掠着两鬓吹乱的青丝。 两人正是鄂氏兄妹。 就在此时,李翔已经全力发动攻势,嘶嘶之声陡然大作,银弹宛如群蜂出巢,漫天扑到“凌霄书生”仍旧含笑如故,鄂逸兰却惊得娇呼一声:“哎呀!” 声音未歇,那数十粒银弹已经逼近“驼龙”伏雄,那李翔的独门手法的确骇人,这一蓬银弹出手,却各有一定方位,每粒照准“驼龙” 伏雄正面所有穴道。 “驼龙”伏雄本可腾身闪避,但他听着鄂逸兰一声娇呼,关怀心切,不禁斜首一瞧,只那么短短一瞥之间,银弹已经上身。 “驼龙”伏雄卅年前英名已传遍江湖道上,内外功极具火候,他本可发护体罡气,但对方亦非弱者,功力深厚不凡,哪敢自信能够挡住对方全力一击。 这念头一掠即逝,其时那数十枚体积细小的银弹,已经沾上他的衣服,但见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飞涨起来,宛如他全身毛孔竖立,而把衣服撑起。 那数十粒银弹打在他的衣服上,仅微微一阻,忽见他那飞涨的衣服,均凹陷下去。 鄂逸兰一见柳眉紧皱,闭住双眸,不忍见“驼龙”伏雄死时惨状“凌霄书生”已不再嘴角含笑,虽有相助之念,但距离太远,亦是力不从心。 李翔见境不禁哈哈大笑,但只笑得数声立即怔住了。 “驼龙”伏雄成名数十年,功力岂比等闲?一见护体罡气抵不住银弹,若被打实,正面起码得开一百多个洞,一种求生之能油然而起,只见他清啸一声,身形一旋,笔直地凌空而起;数十粒银弹突然从他身上滑过飞开,全都嵌入身后一棵大树之上,入木三分。 “驼龙”伏雄疾如电光火石般一闪,又落在李翔身前,却见他满头银发-扬,目中射出无比之杀机。 李翔和他的奇异目光接触,心中顿生寒意,忖道:“此人能避过自己最杀手,功力之高可想而知,今夜只恐难逃大数。” 李翔虽杀过不少人,从不知死的滋味如何?今夜他却想到死,心中暗暗发毛…… 此时“凌霄书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鄂逸兰忍不住道:“伏大叔,早点收拾他,我们还得赶路呢。” “驼龙”伏雄一听,喝道:“李鹏飞,还不亲自了断,难道还要老夫动手么?” 李翔虽惊骇对方功力高强,岂肯就此低头服输?道:“你要怎样,动手好了。”语气中已是色厉内荏。 “驼龙”伏雄冷冷地道:“老夫最恨人有意犯我忌讳,既是你无心,权留活命,但得留一只耳,以示薄惩。” 李翔也是江湖成名立万之士,若自行留下一耳,无异要他性命,他见“驼龙”伏雄眼内神光,有如寒匕利刃,慑人心魄,不禁打了两个寒噤,-促不安…… 寒蝉鸣泣,如怨如诉,夜风四起,侵衣生寒,枫柏枝叶摇拂,顿生天籁嚣涛,玉蟾斜挂树梢,林中被月华照得似盖上白沙冷雾,凭添了一种肃杀之意;冷月空辉,映在李翔的脸上,只见他双目流转不定; 此时李翔的心意只有一个“逃”字,双眉一皱,计上心头,大声说道:“要李某一耳,本无不可,但得令李某心服口服。” 伏雄怒道:“只要划下道儿来,老夫定使你口服心服。” 李翔心中暗暗欢喜,却不现於色,道:“只要你能追到李某,自然奉上一耳。” 伏雄冷笑道:“只要你能逃出十里之遥,今夜之事,从此一笔勾消,不再找你。” 李翔道:“君子一言。” “驼龙”伏雄道:“快马一鞭。” 李翔早已看准地势“驼龙”伏雄语声未落,早已身形一闪,如惊鸿一瞥般穿空而去。 “驼龙”伏雄江湖历练何等老练?早已蓄势而待,见李翔身形一动,早已腾空而起,疾如鹰隼,随后追去。 李翔在前犹如丧家之狗,架起“八步赶蝉”轻功嗖!嗖!嗖!已出十丈之外。 “驼龙”伏雄流星赶月般随后追去,二、三起落之后已迩近一丈有余,黑暗中,只见两条黑影在驰奔着。 李翔回首一瞧“驼龙”伏雄与自己距离已不及五丈,不须两里之遥,定被追上,忖道:“如被这驼鬼追上,这一世英名算是付诸流水了,武林中将不再有我李翔这字号。”他想起妻弟四十年前,走火入魔,日受阴火焚身之苦,若无自己前往五陵墓隧中取那三粒“九转金丹”世上只“妙手回春”梅柏样之“九芝回天丸”可治;但梅老儿与自己不但没有交往,反因匡超之故,结成死仇…… 他见“驼龙”伏雄逼近一丈左右,忙奋身前奔而去,幸他对凤阳一带地势甚熟,不远处已隐现黑黝黝的一片丛林,心中大喜,只要能进入那丛林中,谅那驼鬼亦无可奈何。 “驼龙”伏雄数十年江湖独行,足迹踏遍南北十三省,对各处山川,丛林均熟记胸中,今见李翔往丛林处直奔,岂有不知他心存何意之理?但武林中一人一诺千金,不便喝止,只有在轻功上取胜了。他奋力而为,就像是脱弦箭矢,半里之遥又接近了一丈有余,但要想立刻追上实非件易事,转眼之间,离丛林已不及十丈,三两起落之间,就能躲入林中。 李翔不禁心中大喜,猛提一口真气,三两起落,已隐没丛林之中…… “驼龙”伏雄一步之差,不能将他追上,暴怒异常,发——戟,对准李翔没处打出一掌!只见风劲山涌,排空驳云,狂飚及处,数株径尺参天古木,应掌而断,轰隆鸣雷,枝干倾折倒地,哗啦不绝,宛如排山倒海,枝叶溅飞冲天,尘砂-漫如雨,威势着实惊人;漫天尘雾中,突然传出李翔之声道:““驼龙”伏雄别发狠,你我仇是结实了,总有一天再与你见个高下。”尾声之时,人已出了一里之外…… “驼龙”伏雄一声不响往来路奔去,半途中,会见了鄂氏兄妹,鄂逸云问道:“伏大叔,可曾见到长孙公子?” “驼龙”伏雄躬首禀道:“少侠似是受伤不轻,已往南而去。” 鄂逸兰耳闻长孙骥受伤,心如刀割,忙道:“伏大叔,你既知他已受伤,却不留住他,如若中途有什……”她连说出两个“他”字,不禁粉脸羞红,本来还想说些甚么?可就说不出口了…… “驼龙”伏雄面有赧容道:“姑娘所责甚是,只因少侠已自行疗伤后才走的,老奴却被李鹏飞缠住。” 鄂逸兰在月光下见“驼龙”伏雄面有赧容,知自己无意之间出言过重,忙道:“伏大叔,总是-女不会说话,你得多担待点,逸兰在此向你赔礼啦。” “驼龙”伏雄自幼看着他们兄妹长大,岂有责怪逸兰,同时对主人生气之理?於是他忙道:“老奴不敢。” 鄂逸兰先听长孙骥受伤心中大急,后闻已运功自疗,心中的大石已落下。此时又现出一片天真之态,撒娇地拉着“驼龙”伏雄右手一阵摇晃道:“伏大叔,我们得赶快跟下去看,到底长孙少侠为了何故?日夜赶程南下。“ “驼龙”伏雄此时哈哈大笑道:“姑娘有命,老奴岂敢耽搁?我们动身就走。”说话声中,人已出了三丈之外。 鄂氏兄妹亦架起轻功追随而去,只见三缕青烟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且说长孙骥与“乾宫真人”对上了手;一个是“八卦门”首座宫主自命不凡,一个是峨嵋未来掌门,又是天悟禅师得意高足,复受“灵鸷生”授释道两家心法,及掌剑奥奇招术,岂是等闲?两人斗到激烈处但见两条白虹上下翻飞,在夜空中飞舞,风声虎虎,只有两条黑影乍分乍合,已无法分出谁是长孙骥?谁是“乾宫真人”? 此时,不但看得“离宫真人”心惊肉跳,就是吴-也被这一场武林罕见的一场激斗吸引得呆在当场! 夜更浓,风更重,寒气逼人,才使吴-骤然精神一振,忖道:“看长孙骥与”八卦门“老道均非易与之辈,若霍当家与”银发无常“拚到两败俱伤或是精疲力尽,再想夺取”月魄剑“只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回首一瞧“银发无常”与“三阴秀才”也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 原来“三阴秀才”的寒阴剑法所激起的风柱,只能将“银发无常” 困住,一时三刻之内想制对方於死地,实无可能,何况范异只是绑手绑脚,并非真败。 范异虽然一时大意被对方所造成的风柱困住,但他乃武夷二怪之一,并非盗名之辈,武功自有其造诣,一见情形,就知空怒无益,忙平心静息,气聚丹田,劲注四肢,运起护体罡气,护住全身,手中哭丧棒幻起一片幕影,四方八面犹如一堵围墙,阻住那阴寒之气。 他们二人所使均是一种最耗真力的奇功,因此三个时辰下来,各自觉得时有真力不继之象发生,但谁亦不敢大意,偶一不慎随即血染当场。 吴-虽想上前略助霍天奎一臂之力,先除“银发无常”以绝后患,但他不敢接近那风柱,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突然一声暴喝,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顿时黑暗中闪起一蓬火光…… 第二十一章 怒惩淫贼 仙子插手 乾宫真人 自取灭亡 清晨! 深秋日丽,云淡风轻,鸿雁南飞,嘎嘎长鸣,官道上枫红柳衰,黄尘弥天。 官道上,此时出现一辆两匹健驴,四面布幕垂遮的驴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浓眉环眼的车把式,不时长鞭疾挥,破空之声连响,车后紧紧跟随着三匹骏马,骑上三大汉俱是太阳穴鼓得高高的,青色劲装,背负兵刃,满脸横肉,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 这辆车可有点奇怪?在这晴天朗朗,秋高气爽之时,竟将车帘放下,将四周封得密密地,不留下一条缝,这实透着邪门。 原来这车内斜躺着两个女性,一个是中年妇人,秀发披肩,面目娟好,一双大足的“余仙子”身边有一条沉重鸠仗,通体乌光闪烁,竟是精钢打成。 躺在“余仙子”左边的是一年约十七、八娇艳如花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罗衣,右手被布条裹着,似是受了伤,如今正闭目假寐,眼角处淡淡地挂着行行泪痕。 这少女正是云台山下被掳的阎小凤。 远处,有五男一女渐渐迎面而来,其中有老、有小,还有一个长得很滑稽的小和尚。 此六人正是离开徐州,迳奔云台山之姜虚、余仁与同一班男女少侠。 驴车云驰电掣地在官道上疾驶,车把式似是有着大急事一般,连连挥鞭催驴赶路,不时留意身后一切动静,车轮辘辘,荡起一片尘烟。 姜虚一行六人足不沾地的奔走。 两拨人马相对而行,顷刻之间,人车相距不出一丈。车把式暴喝一声,道:“老鬼,你们找死,还不赶快让路?” 车后骑上一斜眼中年一脸猥琐地道:“好漂亮的小妞,可惜大爷要赶路,不然今天可要乐她一阵……” 姜虚尚未开口,一旁可恼坏了白云飞,一长身,未见他使的是何招式“啪……啪……”连声,已赏了那斜眼大汉两记耳光,只打得那大汉两颊肿得老高,嘴角血水直淌。 白云飞不为已甚,却又从车顶飞回原地,脸上愤怒之色略平,口中却冷哼一声道:“这一阵够你乐的了罢?” 车把式见状大怒,喝道:“好小子,敢情你是吃了豹子胆……”说着,一抖手中长鞭,三尺多长的一根软皮鞭,立即笔直,力透鞭梢,直点白云飞面门。 白云飞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鞭梢迎面而来,身形纹丝不动,仍然伫立道上,神态从容,不闪不避,对这根长鞭似是视若无睹!“飞龙剑客”这种神态,真是大胆至极,不但大胆,而且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 车把式乃是蓼心洲一等一高手,在江湖上亦是有名人物,只因沉迷於“余仙子”色情诱惑下,甘於裙下称臣,平时自视甚高,今见白云飞目无余子,心中不禁更为愤怒,嘿的一声冷笑,冷笑声中,暗运真力,贯透鞭梢,又增加了二成劲道,疾点过去! 可是他没想到白云飞若非身负绝学,无有克敌制胜之道,焉敢如此大意,将生命儿戏?眼看鞭梢距离白云飞之面门不及三寸左右,才见“飞龙剑客”猿臂倏抬,伸食、中、拇三指,疾向长鞭-去,出手快逾飘风,疾如闪电,端的又准又稳,迅捷无伦。 车把式心头不禁一震,忖道:“好小子,你也太小瞧你家大爷了,别说这是一根皮鞭,就是一根草绳,经我运起真力贯注鞭身,何异於一支齐眉杖?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究竟有多大功力?胆敢这般欺人。” 车把式心中刚动,鞭梢已被白云飞三指轻轻-住,别看只是那么轻轻地,却比一把钢——住更为坚牢,在车把式来说,是有心要让白云飞-住,给他一个大苦头吃,当场废掉那小子一只手,藉消心头怒火,但他也自负太过,忽略了白云飞,他不想想“飞龙剑客”若无真才实学,焉然敢一出手就抓对方手中的兵刃武器? 白云飞三指刚一-住鞭梢,车把式本是存心蓄势,立即吐气扬声,暴喝道:“撤手……”同时,运起八成功力,猛的一抖一震,这一抖一震,论力量不下五、六百斤,在车把式心中满以为白云飞定然发出惨-,一只手臂也必立废当场;怎知出乎意料之外?这一抖一震之力,不但未使对方发出惨-,而且仍旧俊面含威,伫立当场,身躯连晃也没有晃一下。 车把式先是怒,继即惊,旋即大惧。 这时,场中匡秀华与斜眼大汉已经是动上了手。 原来匡秀华连日累受委曲,这一口气郁在胸中,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再加上斜眼中年大汉口出不逊,犹如火上加油。一时无名火起,一手护胸,杏眼圆睁的盯着斜眼大汉。 当白云飞三指-鞭之时,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道银虹过处,长剑已掣手中,娇喝道:“不开眼毛贼,快些报名受死!” 骑上右首大汉冷笑道:“看不出这小妞还是练武家子呢?这可合我”花花太岁“的胃口了,美人儿,性急甚么,待俺“花花太岁”陪你玩玩。” 匡秀华脸色陡沉,喝道:“淫贼,看剑!”声出招随,莲足一顿穿空而起,一招“开门见山”凌空刺向“花花太岁”眉心穴。 出势电疾,瞬眼即至“花花太岁”武功不弱,一长身已甩钉离鞍,飞身落地,右手一晃,点穴已掣手中,喝道:“丫头,急甚么,我们慢慢地玩不好么?” 口中说着,手下也不闲,踩洪门入中宫,一招两式,上刺“期门”下点“阴穴”招术下流至极。 匡秀华粉脸飞霞,银牙紧咬,侧身滑步闪开三尺,反手一抖,一道匹练生出飞弧寒光,攻向“花花太岁”笑腰穴。 匡秀华家学渊源,艺业果然不凡,手中剑式却是其父技压武林之“生死笔”蜕化而来,玄诡沉厉,一连攻出五剑。 “花花太岁”一时大意,被攻得手忙脚乱,尚幸他武功不弱,左闪右挪才让了开来;他因一招大意,当着众人之前,落得只有躲避之功,不由羞愤无地自容,暴喝一声,点穴一招“指天划地”硬架来剑。 匡秀华岂肯与他硬碰硬打?招化“无孔不入”斜斜从“花花太岁”如幕影中缓缓刺入。 “花花太岁”大吃一惊!不知这是甚么招术?能冲破幕,双足连踩,过宫换位疾退一丈有余;饶是“花花太岁”闪避得快,仍旧迟了一步,胸前己被划破一条三寸来长的伤口,鲜血汩汩外流。 斜眼中年大汉一看,顾不得甚么江湖规矩,挥动手中七节鞭,喝道:“丫头居心狠毒,你是找死!”说时,七节鞭已向匡秀华拦腰缠来。 匡秀华闻声知警,长鞭未到,已自“一鹤-天”身躯往上一提,凌空一丈有余,突然双臂一振,穿空斜飞,一招“力劈华山”疾向斜眼中年大汉头顶落下。 斜眼中年大汉吃白云飞两记耳光,正愤填胸,急欲找场挽回颜面,见匡秀华长剑破空而下,随即滑步、转身、出手,一连串动作,俱见火候,尤其手中七节鞭宛如长蛇般,伸、吐、点、缠,招招不离要穴。 匡秀华岂是省油之灯?亦使出浑身解数,一支长剑,劈、挑、刺、斩,式式玄诡辛辣,不出十招,匡秀华已欺近斜眼中年大汉,逼得他连连后退不止。此时,车后其余二大汉见斜眼中年大汉连连遇险,同声暴喝,舞动手中兵刃,围攻而上。 白云飞虽与车把式较力,但亦眼观四向,耳听八方,今见三大汉即将围攻匡秀华,不由大急,其实那三个大汉能对付得了匡秀华么?即使能,姜虚岂肯袖手旁观?只不过他是关心则乱,所以,右手一挥,立将长鞭夺过手来,喝道:“倚多胜寡,算得哪门子好汉?”一招“八方风雨”立即幻现出一片如山的鞭影,挟狂飚,威势万钧的挡住三大汉。 这是甚么鞭法?怎么一出手招式,就有这大的威力?真是见所未见;尤其斜眼大汉更是骇然,他手中虽也有一支长鞭,但与白云飞的招式比来,简直就像小巫见大巫;但他岂是甘心认输之辈?何况他见是白云飞,不由忆起两掌之辱,恨不得一招将他废於鞭下,但那大汉却有自知之明,喝道:“点子棘手,并肩子,先废了这小子。” 其余二人听罢,顾不得再去斗匡秀华,各展平生所学,妄欲先将白云飞废了,然后再擒匡秀华。 哪知白云飞乃天南奇人“洱海渔隐”传人,武学渊博,武功何等高强,只见他满脸含笑,不闪不避,视若无睹,待到三般兵刃攻到近前,才向左一挪闪出一丈,右手鞭化“孔雀开屏”迅捷无伦地幻起一片鞭影,封住三支兵刃,反手一招“横扫千军”疾缠三人中腰。 三大汉何时见过这等奇诡迅速的招术,忙各自闪出八尺左右,才避过这一式,怔在当场。 白云飞趁机甩鞭取剑,一跃而起,左手剑诀一领,剑化银虹“嗖!嗖!嗖!“紧连攻出三招七式。 那车把式此时亦被匡秀华攻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尚幸匡秀华对敌经验缺乏,有几次机会均平白错过。 红日渐渐高挂长空,场中激斗仍未停止,但使人奇怪的,那车内竟无半点动静,不禁令姜虚暗暗称奇。 他禁不住那奇异的诱惑,突然闪到车前,伸手正想揭起车窗之时,那灰色车帘竟无风自动飞起。 姜虚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看他虽然是平平淡淡地伸手去揭那车帘,但他忘不了江湖上种种奸诈,早已留神戒备,今见车帘竟自动平飞迎面而来,遂运足功力劈出一掌。 他这一掌怕不有千斤之力,但只能将车帘在空中略为停顿,仍旧平飞而起。 姜虚见一掌竟不能将它劈下,知车内隐有高人,在未判清对方功力之前,忙疾退而回。 这只不过是瞬眼之事,姜虚进得快,退得也不慢。 就在这时,突闻一声:“住手!” 声若洪钟,震耳欲聋,可见此人内功已达登堂入室的火候。 场中双方各自虚攻一招,退后一丈有余。 匡秀华睁眼一瞧,原来车辕之上已伫立一四十左右的妇人,秀发披肩,面目娟好,星目中射出炯炯精光,眼角深刻多条鱼尾纹,一双天足,手执着一条沉重鸠仗,通体乌光闪烁。 原来竟是“余仙子”。她环视了一眼,暴怒的目光,森森逼人,口中骂道:“你等好大胆子,胆敢与匡大小姐动手?还不与我按帮规自裁?” 姜虚见是“余仙子”忆及五陵墓道之事,不由冷冷笑道:““余仙子”不必多费心机,今日正是你我一见高低之时,何必令他们活受罪?” “余仙子”目蕴怒意,哼了一声,道:“姜老师之意,莫非要我献丑不成?” “余仙子”性如烈火,何以今日如此软弱,其中奇妙只有她心中明白。 姜虚冷冷笑道:“好说,好说,在江南能遇仙子,总算有缘,老朽若不领教三招二式,实为遗憾万千。” “余仙子”不怒反笑道:“原来姜老师今日倚着同伴众多,但“余仙子”岂是怕事之辈,只便划下道来,老身全接住就是。” 姜虚哈哈大笑道:““余仙子”勿须色厉内荏,老朽岂能以众取胜,来,老朽先为你引介几位小友。” “这位陈宽仁……” “这位少林掌门师弟慧性……” “这位天南奇人”洱海渔隐“高足白云飞,人称”飞龙剑客“……” “这位余堂主将不致於要老朽引介罢?” “余仙子”闻言暗暗心惊,这几位少侠除陈宽仁未见报过师门之外,其余二人虽无特深功力,但师门却非自己惹得起,一是百年来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一是桃李满天南的武林奇人,任是惹上一人,蓼心洲当成平地,不禁心中暗暗打鼓。 姜虚又道:“仙子勿须顾虑,老朽今日仅为拜领高招,与彼等均无半点关系。” 接又转首向众少侠说道:“老朽今日与”余仙子“仅是私人恩怨,孰胜孰败,只怨自己学艺不精,万望众位老弟给老哥哥一点脸面,切勿伸手架梁,不然,别怪老哥哥翻脸无情。” “余仙子”闻言亦不禁暗暗道声:“好!” 心中一动道:“只凭姜老师这几句话”余仙子“今日就是血染当场,亦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惟仙子有一事相请,未知姜老师可否俯允?” 姜虚微笑道:“今日之会只为了断五陵墓道胜败之分,仙子如有所嘱,老朽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余仙子”轻笑一声道:“只因小徒病重,当即速赶回蓼心洲医治,姜老师可否让彼等先行?俾免延误。” 姜虚笑道:“令徒燕玲,聪明伶俐,甚得老朽喜爱,既是身染重病,不可延误,可命先行为要。” “余仙子”裣衽道:“如此老身谢过。” 回首向车把式一打眼色道:“你等可护车先回蓼心洲。” 匡秀华突然喊道:“且慢!” 匡秀华与燕玲一见投缘,当初虽听长孙骥道及相识经过,心中难免酸溜溜的,恨不得除之为快,如今已委身白云飞,心情自然有所改变,闻言燕玲病重,不免激起最初情感,忙问道:“余前辈,玲妹病得很重?” “余仙子”略皱眉满脸忧容道:“是的!” 匡秀华一步一步缓缓地向驴车走去,虽然她一步,一步轻松地前进,但在“余仙子”来说却不亚於对敌真刀真枪激斗般紧张。 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匡秀华一步一步逼近驴车,她在“余仙子”身前三尺之地,突然停住,道:“余前辈,让我看看玲妹妹可好?” “余仙子”强打欢容道:“燕玲能交得华姑娘这样姊妹朋友真是难得,但是,她目下睡得正浓,不可惊扰。” 匡秀华“啊!”了一声,略停接道:“我只想看看她,不会吵醒她的,不可么?” “余仙子”面有难色随即微笑道:“自然可以,只是燕儿的病易传染,不看也罢。” 姜虚闻道会传染,忙道:“华姑娘”余仙子“既说会传染,就算了,以后不是还有很多机会么?” 匡秀华翘起小嘴道:“我只看她一眼,又不伸手去动她,也会传染么?” “鬼牙掌”姜虚望了“余仙子”一眼,又向匡秀华道:“不看算了,你玲妹妹要赶回去就医呢。” 匡秀华不依地道:“看一眼又花不了很多时间,有甚么关系?” 要知道匡秀华自幼被“落星堡”“生死笔”宠爱如掌上明珠,一切唯命是从,帮众自然对这大小姐更是百依百顺,因此渐渐养成她专横的拗性。 原来她并无定有一见燕玲的心意,但经“余仙子”与姜虚阻止之后,却产生一股非见见玲妹妹的决心。 “余仙子”见匡秀华执意要去掀开车帘,心中一动,忖道:“丫头你是自找难堪,别怪老身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连这丫头亦擒过手,那就不难借此威胁匡超,那么五陵墓道的秘密就可轻易到手,到时习得”玉虚秘笈“岂不是尽诛天下异己,独霸武林?” 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吟了片刻,道:“既是华姑娘坚持欲见燕儿,自己去吧。” 匡秀华露齿一笑道:“谢谢余前辈。” 说着已欺身从“余仙子”身旁错身而过“余仙子”左手突然一翻,飞伸五指,便向匡秀华扣去,正是她成名的绝学“拂花鬼指”。“余仙子”赖以扬名立万的“拂花鬼指”岂同凡响。 只见她五指箕张,暗含抓、点、扣三种招式,疾罩匡秀华左腕,如被扣实,不管对方功力何等深湛均无法解脱。 眼看就要扣实,场中突然暴喝连声。 首先小和尚道:“阿弥陀佛,难以预料”余仙子“竟会向一小辈下手,小佛爷实在看不惯。” 说话声中,凌空双掌齐挥,一股劈空掌力挟雷霆万钧之势向“余仙子”打去。 同时,白云飞亦挥动手中剑凌空飞起一招“云封五-”疾向“余仙子”罩下。 姜虚更是不敢怠慢,一抖右腕,已掣出“鬼牙掌”一招“笑指天南”疾指“余仙子”面门。 数人动作虽快若闪电,但远水难救近火,匡秀华与“余仙子”只隔一步“余仙子”又是出其不意,怎不到手擒来,但世事如幻,岂能事事均如理想? 正当“余仙子”即将得手之际,耳际响起陈宽仁怒喝道:“淫妇尔敢?“ 此人机智绝伦,处处防人暗算,一见“余仙子”双睛旋转不定,立时扣了一颗算盘子在手,留神戒备,与“余仙子”出手同时,弹出算盘子“余仙子”突然腕门一麻,就这一缓之势,匡秀华已闪开三步,但因被“余仙子”衣袖拂到,左腕仍觉火辣辣地。 此时,劲风、剑影、鬼掌,三般不同力量,不同方向先后向“余仙子”攻到。 “余仙子”不愧成名人物,临危不乱,右手鸠杖一招“推门闭月”舞得风雨不透,挡住一般兵刃,左掌陡伸,硬接慧性一记禅门神功。 “余仙子”掌力与慧性的一接,心头顿感翻腾,疾退数步,怔在当场。 此时那四大汉早由陈宽仁接住,各展所长拚斗在一起。 只见陈宽仁手中算盘时劈、时锁,确有神鬼莫测之机,变化万端之妙。 那四大汉为蓼心洲一等一高手,单打独斗自非陈宽仁敌手,但四人联攻,却又不可同日而语,四般兵刃,此进彼退,有攻有守。 匡秀华此时,正揭起车帘,只见横板上躺一少女,双眼圆盯着自己,竟不是燕玲妹妹,忙道:“喂……你是谁?” 阎小凤穴道被制有口难言,只有用眸光向匡秀华求援,匡秀华见景,心中明白,知是被“余仙子”点住穴道,忙跳上车去,为阎小凤推宫过穴。 但她连使各种手法,用尽心中所学,均无法将被阻穴道解开,不由骂道:“见鬼!” 遂伸出头来一看,场中除了姜虚众人外“余仙子”及其手下具已不见踪影。 原来“余仙子”见匡秀华揭起车帘,就知今日全盘皆输,再看场中诸人个个武功不弱,实无法取胜,遂一声暗语,带回四大汉抛下驴车穿林而去。 姜虚等众人正不知“余仙子”心存何意时,匡秀华已从驴车里伸出螓首,姜虚问道:“玲姑娘病很重么?” 匡秀华小嘴一翘道:“哪有玲妹妹?” 姜虚闻言一怔道:“甚么?车中没有玲姑娘?” 姜虚暗暗忖道:“近来真是老运欠通,在徐州遇到孟振飞,首到江南就弄个两败俱伤,今日在自己目光下竟又被人弄了手足,将燕玲偷偷携去,这简直……” 他实在再也无法想下去,遂道:“既是玲姑娘不在车内,我们走吧。” 匡秀华可没有下得车来,仍旧伸着粉脸在车帘外道:“姜叔父,你过来看看,车上有位姑娘呢。” 姜虚又是一怔,实不知怎的车上又有了一位姑娘,但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知有蹊跷,遂三步并成两步,走近驴车,随着匡秀华玉手指处,果然有一少女穴道被制,横卧车内。 只见此女面熟得很,只是一时无法记起是谁,又定睛细看一遍,道:“华姑娘,你解开她穴道,问问看是谁?” 匡秀华粉脸绯红道:“我解不开哟。” 姜虚又凝视阎小凤一阵点头道:““余仙子”“拂花鬼指”点穴法另创一格,老也无能为力。” 此时,众人俱已挤在车前,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呼道:“车内不是阎姑娘么?” 白云飞与小和尚听余仁惊呼之声,伸长脖子一看,不是阎小凤是谁? 白云飞忖道:“阎小凤与长孙骥同行,何以今落在“余仙子”手中,莫非长孙骥有了不测不成?但长孙贤弟武功高强,禅门绝学更非“余仙子”可敌,但……” 余仁挥动单臂跃上驴车,匡秀华已闪身让出一条道路,让他进去,但是一盏茶过去,只见余仁满头是汗,苦着脸出来,众人一见便知他劳而无功。 余仁跳下车来,狠狠地道:“余某有生之日,如不能将蓼心洲-成平地,就如此车……” 只见他右手倏挥,车辕如被刀劈似的,一角应手而落,白云飞与慧性并排而站,见小和尚面有得色,不禁心中一动,道:“小和尚,你能解么?” 慧性做个鬼脸道:“小僧有心无力。” 白云飞伸手扣住慧性右腕,道:“又是有心无力。” 慧性右腕如被铁——住,入肉三分,一皱眉,随意运起拂门禅功,白云飞竟像抓住一枝火红的热铁,忙不迭地松开手,接道:“出家人不学好,专贫嘴。” 小和尚诙谐地笑道:“如果小僧能成亲,自然有心有力,可惜小僧佛门中人,无能为力。” 白云飞打量了慧性一眼,说道:“此话怎讲?” 小和尚一声佛号,道:“欲解“拂花鬼指”点穴,惟有佛门无上降魔心法为之推宫过穴。” 白云飞闻言,不由默然,忖道:“人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若被慧性在命门穴上摸过,说起来本无不可,只是慧性是和尚,又不能有两全之策,可不是玩笑,弄不好,小姑娘一生就此虚抛了。” 事关毕生幸福,不禁使他又想起了长孙骥,若有长孙贤弟在此,这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姜虚望了余仁一眼,向小和尚道:“嫂溺援之以手,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避此男女之嫌?” 小和尚凝视着余仁一阵道:“小僧本无男女之嫌,只怕姑娘将来难以见人,事既如此,勉力而为,余施主可助小僧一臂之力。” 余仁躬身道:“小禅师只管吩咐。” 慧性命匡秀华将阎小凤扶起上身,叫余仁右掌紧贴阎小凤背后“命门”穴之上,他自己盘膝禅坐,双掌贴在余仁背后,运起无上降魔禅功。 余仁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背后传入,忙以本身真力接引传入阎小凤身上。 这种解穴法,别说少侠们未见,就是姜虚那样老江湖也未见过,众人对这小和尚不由得又另眼看待。 片刻之间,小和尚头顶冒起一团白雾,阎小凤脸色也渐渐转红。 此时,官道上所行不少,只是,他们见这班人提刀背剑,全都低着头疾快而过,不敢逗留,有一两拨武林中人,一见姜虚背负的“鬼牙掌”独门兵刃,知是“落星堡”的首堂堂主,谁也不敢正视,更是无人过问了。 一盏茶后,小和尚真力倏收,阎小凤已一跃而起,首先向匡秀华道:“谢谢姊姊!” 随又向小和尚道谢,最后偎在余仁怀中,眼泪像断线珍珠般落下,余仁轻拍着她肩背道:“姑娘,别哭了,来,让叔叔为你引见匡堡主大小姐,匡秀华,这位是“落星堡”首堂堂主,人称“鬼牙毒掌”姜虚,姜叔叔。这位是陈少侠。” 随即又向众人引见阎小凤,姜虚闻是阎凤娇之女,不禁又打量了眼前这少女一眼,打开了他似曾相识的感觉,遂道:“十年不见,阎姑娘已长得亭亭玉立,实令老朽不敢相认,今后你可与华姑娘多多亲近。” 姜虚言外之意惟余仁懂得,其余均以为是顺口应酬之语,怎知其中有着许许多多的恩怨曲折在内? 余仁接着问及阎小凤被掳经过…… 原来,那夜长孙骥被“离宫真人”引走后不久,又来了一拨夜行人,韩瑞轻声地向阎小凤道:“凤姑娘,不管外面发生甚么,你切勿离开你娘,免得令人心悬两地……” 阎小凤低声的答应一声:“是!” 就闪身进入后房,轻轻拍了一下“笑面罗刹”的睡穴,自己则将灯熄灭,抽出长剑,默坐床前,不久,突闻窗门轻轻一响,窗帘微一启动“余仙子”已提着鸠杖如归巢飞鸟般落入房中。 阎小凤在月光下见是一中年人,娇喝道:“黑夜进入民房,心存何意?” “余仙子”冷冷地道:“你不是长孙骥家室么?好好地跟老身前往蓼心洲暂住一时,老身绝不为难你。” 阎小凤初生之犊不畏虎,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喝道:“大约你那天苦头还没吃够,今夜又想找点苦头吃吧?” “余仙子”见阎小凤出口就揭开自己疮疤,虽然她平生自认不与晚辈动手,但也无法忍住这口气,何况今夜到此就是要生擒阎小凤,遂道:“臭丫头胆敢出言无状?” 左手箕张,猝然向阎小凤扣去。 阎小凤哪知厉害,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剑已然出手。 “余仙子”久历江湖之人,享誉武林数十年,自非等闲之辈可比,一看对方长剑出手,不慌不忙,力注双足,上身略侧原地不动,手中鸠杖疾扫而到。 阎小凤尚未看清来势,只觉虎口一热,长剑已钉入壁中,紧接着前胸一麻,穴道已被点中。 当时本尚想在“余仙子”留字之时,运气自解穴道,谁知被点的期门穴道,一阵急痛,真气受阻,又羞又愤,欲语无声,只好任“余仙子”摆。 后来就被安置在驴车之上。 余仁等闻阎小凤说明经过,均为“笑面罗刹”担上了心,他们不知长孙骥经“灵鸷生”授以内家修练之后,功力无日不在增进中,因此白云飞闻说长孙骥斗“离宫真人”之时,暗暗吃了一惊,恨不得即时到达云台山下一探究竟,因此说道:“事不宜迟,我等应即速前往才是!” 非一日,姜虚等一行七人已到云台山,远远看去,只见“笑面罗刹“与”妙手回春“伫立屋前平台之上,阎小凤顾不得?l人,莲足一顿,身子凌空而起,犹如鹰隼般疾向”天星帮“帮主立身之处射去。 三五起落,阎小凤已到了平台。 她见母亲脸色红润,知是已经康复,自是欢喜在心,但想起这次被掳,沿途受尽委曲,如今母女相逢犹如隔世,阎小凤娇呼一声:“娘!” 一头埋进她母亲怀里,呜泣不止。 “笑面罗刹”虽也是眼含着一泡眼泪,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小凤已安然而返,一阵激动过后,随即柔声说道:“乖女儿别哭了,快见过梅伯伯。” 阎小凤站正娇躯,向梅柏样福一福道:“凤儿拜见梅伯伯。” 梅柏样见阎小凤长得小巧玲珑,如花似玉,不由哈哈大笑,还了半礼道:“-女别多礼。” “笑面罗刹”突然想起甚么似的,道:“凤儿,长孙少侠呢?” 阎小凤一怔,道:“他不是同娘在一起?” “笑面罗刹”望了梅柏样一眼,道:“难道你在途中没有见到长孙少侠?” 阎小凤道:“没有呀。” 梅柏样问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阎小凤道:“凤儿是余叔叔救回来的,还有小和尚……” “天星帮”帮主笑骂道:“小女孩家说话没遮拦?……” 就在此时“嗖!嗖!嗖!”平台上接连落下六条身影,正是姜虚与余仁等。 姜虚与阎凤娇,梅柏样似是极熟,但也对他们极尊敬,一飘落地,即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姜虚,敬候阎帮主,梅前辈安好。” 梅柏样伸手扶住姜虚道:“此地并非洛阳,勿须多礼,多年不见姜兄,酒量当非昔比,今日相见又得较上百杯了,请入草堂待茶。” 原来,姜虚为酒仙,梅柏样亦是杜康之徒,尚有孔二先生,十年前合称酒中三仙,三人每次见面总先饮上百杯,如今,十年未见,今日酒逢知己,岂能不痛饮一番? 刚落座,姜虚即引见随行诸人,待引见到匡秀华时,含蓄地道:“华姑娘,阎帮主为武林罕见高手,武学渊博,不亚你父,平时对晚辈尤甚喜爱,你当虚心求教,定可获益不浅。” “笑面罗刹”闻身前貌美如花,亭亭玉立的匡秀华,不由触动十载来之愁怀,回忆当年一切,犹在目前,不禁两眼涌起泪珠,凝视着身前的少女。 阎小凤岂知“笑面罗刹”此刻心情,依着母亲旁笑道:“娘,我同匡姊姊已结了异姓姊妹。” “笑面罗刹”“啊!”了一声,匡秀华已拜倒在地,口说道:“伯母在上,匡秀华大礼参见。” 阎凤娇似是未闻,阎小凤小嘴一翘,摇着“笑面罗刹”左肩道:“娘,你可是不喜欢匡姊姊?” “笑面罗刹”似是被她女儿摇醒一般,道:“乖女儿,你说甚么?” 阎小凤嗔道:“娘,你可是不喜欢匡姊姊?” 阎凤娇笑道:“谁说的?” 阎小凤道:“娘为甚么不理匡姊姊……” “笑面罗刹”佯怒道:“胡说,娘喜欢还来不及呢。” 遂忙扶起匡秀华,揽入怀中道:“别听你妹妹的话,你们既是结为姊妹,她的娘,也就是你的娘,以后可不要多礼。” 随即又问匡秀华学过多少女红,甚么武功,对於文学方面,亦多问难,最后又问有了亲家没有? 匡秀华先是有问有答,对女红方面虽不在行,亦能勉勉强强,武学得自家传,甚是渊博,文事方面虽无灵运之才,亦称中肯,当她听到亲家时,不禁默然无言,偷偷地瞧了白云飞一眼。 “笑面罗刹”乃是过来人,还有甚么看不出的,因此又凝视着古庙见过一面的“飞龙剑客”只见他—— 气度轩昂,朗目玉面,不亚於长孙骥,笑道:“白少侠可否将师门相告?” 白云飞肃容答道:“恩师“洱海渔隐”。” 阎凤娇笑道:“原来于老儿的传人,令师可好?” 白云飞答道:“托前辈的福,恩师身体粗安。” 阎凤娇微笑道:“我与令师曾有数面之雅,他日你可代老身问好。” 白云飞道:“晚辈遵命。” 阎凤娇又向姜虚问道:“近闻五陵屡现敌踪,你为何反而在江南出现?” 姜虚遂将长孙骥投身“落星堡”说起,一直到搭救阎小凤为止,最后说道:“堡主近来对当年之事似有悔意,常常提起夫人。” 阎凤娇似是一震,脸色一变,随即恢复笑容道:“落星之名不除,别想有人低头,不提也罢,徒增烦恼。” 姜虚连声称是,众人除了几位老者明白此事之外,一班少侠均不知所云,虽亦知是件不平凡之事,但却无人开口。 小丑怪此时已将酒菜备妥,酒桌之间“笑面罗刹”提起“太白双逸”及长孙骥,为救援小凤已前后赶往蓼心洲。 众人均认为长孙少侠武功虽然高强,但江湖历练不够,怕遭到“余仙子”暗算。 尤其阎小凤耳闻长孙骥为救自己赶往蓼心洲,心中一甜,见众人均说心上人江湖历练不够,恐遭暗算,关怀之意溢於言表,遂逼着“笑面罗刹”即刻前往巢湖接应。 就在“笑面罗刹”母女相见,梅柏样欢宴众侠之夜。 凤阳城外廿里处,正有两道剑虹冲霄而起。 场外另有一断臂道人,一体形瘦长,五官甚小,年约五旬老者,另一是黑衣老者。 三人分成两拨,一拨是断臂道人,另一拨是两老者。 黑衣老者凝视着场中道:“师兄,看来长孙骥这小子不亚於乾宫老杂毛呢。” 瘦小身材之人,眼光流荡滚转地瞧了一阵道:“看来,乾宫杂毛不展绝学,十招之内定然落败,你得留心点,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黑衣老者嘿嘿地笑道:“师兄勿忧,吴-别的不敢夸口,勿论双方谁胜,今夜要想全身离开的,师弟我首先就不答应。” 身材瘦小的霍天奎闻言,阴冷的脸泛起一丝难得的笑容,道:“师弟,必要之时,不妨用你“-毒神针”取敌。” 二人谈话之间,场中已又换了三招五式。 长孙骥自经“灵鸷生”在“鸡鸣寺”内授以掌剑奥奇招术后,每日暗中苦练功力徒增,更加身兼释道两家之长,可说渊博之至,只是火候未到,许多精深之妙处,无法透解,不能称心应手,但亦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的了。 但,今夜他与“乾宫真人”过招已不下卅招,仅略-上风之因,是他与“栖霞老人”对了三掌,伤及内脏,虽然行功自疗,亦耗真力不少。 若不是“天竺旃檀十八掌”经他改为剑式,威力强猛,只恐早已落败。 长孙骥忖道:“若不展出最后三招,不知尚需若干时光才能结束这场平生所遇最强对手。” “乾宫真人”此时心中滋味可真不好受,以他在江湖成名垂数十年之久的人物,今夜对付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晚辈,三十招过后不但未-上风,反而时时被逼得左闪右避,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能收拾住长孙骥,只怕江湖上因此一战而除名了。 他真有点后悔,长孙骥能伤得“离宫真人”武功可想而知,不该强自动手,应先让“三阴秀才”与长孙骥拚成两败俱伤之后,来个渔翁得利,但,这一切均已太迟,如今惟有不惜任何代价反败为胜。 他咬咬牙,暗暗从豹皮囊内取出一颗鸭蛋大小,形式相同的暗器,存心使长孙骥人剑俱毁。 霍天奎见多识广,见“乾宫真人”伸手囊中,更知他已看清情势,想以暗器取胜。 同时“三阴秀才”忖道:“江湖上除一般武师之外,成名立万如“乾宫真人”不暗器则已,否则,定是霸道歹毒至极。” 霍天奎忙向吴-传出暗号,二人疾退一丈有余。 “离宫真人”更是明白此种暗器的厉害,也已退后十余步。 长孙骥何等精明?一见“乾宫真人”手中握有暗器,又见场外诸人均不约而同地连连后退,就知这种暗器定是厉害无伦,忙一领诀“天竺旃檀十八掌”最后三式,应诀而起,只见白虹陡闪,一片如墙剑幕疾向“乾宫真人”当头罩下。 “乾宫真人”几时见过这等招式?心中大骇。 但他不愧“八卦门”八座之首,临危不乱,运足真力,贯注右臂,剑起“朝天一柱香”紧守中宫,双足连踩七星步,以守为攻。 长孙骥见一招无功,长剑连演使出“罗汉伏魔”“佛光普照”。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果然不同凡响。 一招比一招凌厉,一式比一式强猛,长剑挟万钧劲力突破“乾宫真人”身前排定剑幕。 “乾宫真人”只感一股阴森森剑气击至胸前,忙使“卧看彩云” 双足不动,身子已平平卧倒,腰劲倏施,向后平射而退。 长孙骥岂肯让他全身而退。 原式不变,电光石火般疾追紧跟住“乾宫真人”。“乾宫真人”直吓得面如土色。 霍天奎与吴-更是被这威力无伦的剑法引得伸长舌头。 长孙骥本可一抖手将“乾宫真人”伤於剑下,但他身受佛门高僧天悟禅师耳提面命,轻易不肯痛下杀手,只在“乾宫真人”胸前划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创口,即将长剑收回。 谁知“乾宫真人”不但不领手下留情之高谊,反而恩将仇报,就在长孙骥收剑后退之际,他亦乘机窜出,左手一扬,喝道:“照打!” 一溜乌光电涌星飞疾射,直向长孙骥面门射来,长孙骥正欲伸手去接之时,突闻:“少侠快躲,不可硬接。” 长孙骥闻声知警,双肩微晃,侧身向右挪出一丈。 突然,双足踏空,低头一看竟是深不可测的深崖,遂猛提一口真气,右足轻点左足足面,向上拔起。 正在此时,霍天奎遥遥向长孙骥劈出一掌,长孙骥身悬空中无法着力,心中大惊,暗暗忖道:“我命休矣!” 此时,一股劲风从树梢劈向袭来暗器,那暗器竟比来势更疾地向“乾宫真人”飞到。 “乾宫真人”初见长孙骥用手来接,自己所发暗器,不禁暗暗骂道:“小子找死!” 谁知平空有人示警道破,使长孙骥逃过粉身之厄,更用内家真力将暗器劈回,不由魂飞魄散,欲想躲避,已迟了半步。 一溜火光亮处,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乾宫真人”已被自己所放暗器炸得不成人形,死於非命。 同时,一声惊呼,场中现出三条身影。月光下,吴-已看出来的竟是皖、鄂、苏三省盟主,鄂氏兄妹以及“驼龙”伏雄。 鄂逸兰一飘身落地即奔至危崖缘,喊道:“长孙少侠,长孙少侠……” 空谷中除了松涛之外,只有那回音不断地传来:“长孙少侠……” 鄂逸兰喊得喉咙发哑,哪有长孙骥的影子? “凌霄书生”见乃妹如此痴情,喊得声音嘶哑,双目发赤,只怕她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 遂上前扶住鄂逸兰道:“长孙少侠天庭饱满,定非夭寿之相,吉人自有天相,你应渐放愁怀,明晨请伏大叔下壑一探,方知分晓,莫为此事有伤身体。” “霓裳玉女”悲痛地道:“长孙少侠如有三长二短,小妹亦不愿独生。” 说罢,伏在鄂逸云肩上放声大哭不止。 此时“驼龙”伏雄已放走“三阴秀才”师兄弟,并与“离宫真人” 订下元宵节西梁山之约。 鄂逸云向“驼龙”伏雄说道:“伏大叔,此处可有避风之处?” “驼龙”伏雄略一打量,道:“离此一箭之地,有一古庙,暂可栖身。” 鄂逸云向“霓裳玉女”道:“贤妹,长孙少侠生死未卜,悲伤何益,不如先往古庙暂宿一宵,明晨央求伏大叔探明真相,再做道理。” 鄂逸兰留恋地又瞧了危崖一眼,随着“驼龙”伏雄“凌霄书生”向西逸去,转眼之间三条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十二章 壑下奇缘 三日传灯 湖上风光 双逸遭困 且说长孙骥一步之差,双足踏空,又被霍天奎遥遥劈了一掌,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迅速下降,心中大惊暗暗忖道:“我命休矣!” 眼看万丈深壑,触目心寒,耳边只听得山风呼呼生啸,在压得两耳发痛,虽欲猛提真气,缓缓下降,但力不由心,脑中混混沌沌,泛起无尽的幻影。 恩师的教导,慈母的深情,燕玲的挚爱,小凤的刁诈,兄长的惨死…… 师恩未报,兄仇难复,慈母倚闾,这一切的一切均如电闪般在他脑中泛过,心中不由喊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但那急骤落下之身形,并无半点停留,仍旧飞速坠降,他定睛一瞧,只见危崖下一峭壁,并无一丝可供立足之处。 突然一条手臂似的树枝横伸眼前,长孙骥一见转忧为喜,只要有点借力之处,渐缓下降之势,慢慢总可设法解此危厄。 他强提真气,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左足疾点右足足面,捷如猿狸,伸手抓住眼前横枝。 怎奈他下降之势过速,虽是提气稳住,但横枝给他抓住,竟然“喀嚓”的一声,随手折断。 长孙骥一切的希望都寄-在横枝之上,如今横枝已断,万念俱灰,虽耳闻有人呼喊“长孙少侠”之声,但气早竭,已无力回答。 不知又过多少时光,长孙骥发觉已跌在软棉棉的物体之上,暗暗庆幸不止,忖道:“莫非梦中不成?” 遂一施巧劲,人已翻身立起,回头定睛一瞧,身后竟端然坐着一位-发欺霜垂掩全身的老者,盘坐地上。 长孙骥心知自己一命乃是眼前这苍发老者所救,忙插好月魄剑上前一躬到地道:“大恩不敢言谢,但望他日能报犬马之劳。” 白发老者,陡然睁开眼睛,两道精湛的神光,由垂脸的白发中射出,那眼神令人见之心生寒意,右手微抬,一段无形气墙,阻住长孙骥下拜身形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长孙骥心知山林隐者,江湖怪-,多不拘俗礼,遂席地坐下。 白发老者凝视长孙骥一阵道:“细观小哥儿太阳穴高高鼓起,武功自是不弱,何故坠入深崖?” 长孙骥毫无相瞒地,将经过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白发老者突然仰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入耳惊心,听得人毛发直竖。 长孙骥定力不差,但也觉得耳鸣心跳,不由忖道:“此老内功好深,怕不登堂入室,何以笑声中竟搀着悲愤?” 白发老者笑毕,深深地叹口气道:“老朽垂死之人,提那当年匪号做甚?小哥儿可否将师门见告?” 长孙骥见那老者慈眉善目,不似邪恶之辈,又是自己恩人,遂不相瞒地道:“恩师上天下悟,峨嵋二十三代长老。” 白发老者闻言非常激动地道:“原来是那小沙弥的弟子,令师天悟可好?” 长孙骥闻言,不禁暗暗伸一伸舌头,想不到目前此老,竟称恩师为小沙弥,那岂不是与师祖同辈,照此推算他的年龄怕不有一百五十岁以上?忙又伏身下拜道:“恩师身体粗安。” 白发老者阻住长孙骥下拜身形道:“老朽与静修相交匪浅,受你一拜原无不可,奈山野已久,不惯俗礼,坐下说话。” 说着又凝视长孙骥良久,接道:“天悟为峨嵋二十三代-出之人,你随师多久?” 长孙骥答道:“前后八载。”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问道:“八年已是不短,你可得到真传?” 长孙骥第一次见到白发老者真正笑容,目光下仔细看去,不禁惊异,原来那白发老者的脸色,竟是十分红润,并无半点垂暮之态,遂道:“恩师虽已尽力相传,奈晚辈愚钝,八载相随,未得师门绝艺十之二、三,尤其轻功一道,每每无法运用如心。” 白发老者执住长孙骥右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长眉微皱,双眸射出两道慑人光芒,道:“你年轻轻地,然何破了色戒?” 言下大有责怪长孙骥不该如此年轻就接近女色之意。 长孙骥忙将其母心意禀知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道:“孝亲不违,老朽错怪与你了,但今后如无旷世机缘,你绝难进入领导大乘武林。” 长孙骥恭肃地道:“晚辈仅求亲报兄仇,不敢有所奢望。” 白发老者说道:“今日相逢总算有缘,老朽传你三招绝艺,你可否答应为老朽了一心愿?” 长孙骥道:“老前辈对晚辈有再造之恩,即使是赴汤蹈火,亦当从命。” 白发老者仰视长空,长-无风自动,头顶之上热气蒸蒸上腾,心中似有无限恨事在追忆,又像是用心在索求一件极大的难题。 良久,良久…… 夜凉如水,月明如昼,长孙骥静静地坐在一旁,不知白发老者在想些甚么难题,但直觉告诉他,这沉默的气氛与他有极大的关系。 是好是坏,虽未分晓,但可能影响到他的一生,但他目前尚有其他的事搁在心里,心中暗暗地道:“快点交代下来吧,我还得赶往蓼心洲去救阎小凤呢。” 他心中虽然焦急,但他却不敢开口,生怕打断了这位与师祖同辈的白发老者的思潮。 久久,忽听白发老者一声悠长的-息,激动之情逐渐平复,缓缓地低下头自语道:“除非如此,绝难办到!” 接着望了长孙骥一眼,-凉一笑道:“你可答应老朽,为本门清理门户?” 长孙骥不假思索地道:“晚辈有生之年,当尽力为之。” 白发老者冷电般双目注视着长孙骥道:“你可要发下重誓。” 长孙骥可真有点为难,他并非出尔反尔,言过其实之人,但没想到白发老者竟要他立下重誓,自尊心受了打击,不禁怔在当场。 白发老者见长孙骥不言不语,冷冷地道:“后悔么?” 长孙骥道:“晚辈岂有半点后悔之心,惟未知真相如何,不便立下毒誓,不过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答应老前辈,与立誓又有何异?” 白发老者点点头道:“老朽只望你能将叛徒除去,既是你想知真相,你不妨看来。” 说毕,撩起黑袍下摆…… 长孙骥虽也是个见过世面之人,一见白发老者大腿以下情形,亦不由触目惊心! 原来那白发老者大腿以下寸肉无存,只剩下两支光秃秃的白骨。 白发老者道:“如此逆徒,你认为该杀么?” 长孙骥此时义愤填膺,道:“晚辈誓杀此人以报老前辈今夜再造之恩,如有三心两意,定遭刀剑之下。” 白发老者道:“你自信能胜过那孽徒么?” 长孙骥一怔,道:“虽不知……他武功如何,但晚辈可凭胸中正义之气,手中长剑与他周旋到底。” 白发老者笑道:“豪气可嘉,但亦是匹夫之勇。” 长孙骥闻言,汗流浃背,默默无言,白发老者接道:“不过老朽自有妙法,令你代清门户,你既使剑,不妨先演一遍,待老朽看看你的功力。” 长孙骥缓缓起身,平心静虑,拔剑在手,将“天竺旃檀十八掌”换剑的剑法从头至尾演了一遍。 只见他静如处子,捷如脱兔,每招每式均是大开大合,光明正大,却威力无伦,变化万端,十丈之内剑气生寒。 长孙骥演毕“佛光普照”抱剑在怀,竟是面不红,气不喘。 白发老者不由点头称善,道:“以你此时功力,剑学而言,江湖上已无敌手,若比起老魔头等自保有余,取胜仍难,如今,我传你左手三招扇招,辅你右手剑,威力定然增加。”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柄乌金摺扇,道:“留心!” 语声中,右手骈指如剑,左手摺扇幻起无数扇影,白发老者一面比划,一面口中不停解释要诀。 别看白发老者两腿俱废,身法之快,不亚於长孙骥,只见他上下翻飞,招招诡异,式式辛辣。 长孙骥先以为只三招不消半盏茶即可学会,谁知三招之中竟是招中套招,式中套式,三三互换,不下八十一招之多。 他虽然聪明过人,武学有着极深的根底,也看得眼花耳热,一直到了东方发白,才算是勉勉强强使得应手,但其中奥妙之外,仍旧不能发挥尽透。 白发老者见长孙骥能在两三个时辰之内,将自己毕生精力所创三绝招学得头头是道,却连好不止。 二人略为休息,长孙骥取出乾粮分与白发老者,老者道:“老朽已二十年不食烟火之物,你可自用。” 说毕,闭目不语。 长孙骥刚食完乾粮,白发老者已伸手握住长孙骥右臂道:“乘此宝贵时间,你可尽力左扇右剑向老辈过招。” 长孙骥迟疑地掣出长剑道:““月魄剑”乃千古奇兵,老前辈拟空手相博么?”白发老者闻言,双目精光陡闪,激动地道:““月魄剑”失踪八十载,你……” 长孙骥遂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当提到李翔用阴手点穴手法对付霍天奎、邓旭之时,白发老者双睛一张即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白发老者从长孙骥手中接过长剑,凝视良久,叹道:“你可知此剑来历?” 长孙骥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白发老者似是沉入往事中,道:“此剑本为淮阳派镇山之宝,一百年前传与掌门之时……“ 原来一百年前之淮阳派左扇右剑名震武林,廿一代掌门为淮阳派开山而来最有为,最年轻的一位。 他因年轻气豪,五上少林,三上武当,以剑扇绝学,力创当代两派高手三十人之多。 第二年又上峨嵋找静修禅师印证。 静修已七十高龄,乃有道高僧,焉肯与后生之辈过手,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因此,任是淮阳掌门如何出言不逊,均一笑置之,绝不动手。 淮阳掌门千里而来,岂肯就此退走,何况他雄心勃勃,大有独霸武林,领袖群雄之慨,三番两次出言相逼,见静修均无所动,只好退其次,道:“静修,你既不敢动手过招,我们不妨改为用口述如何?” 静修被淮阳掌门缠得无法可施,遂道:“既是檀樾成心要老衲献丑,老衲只好勉力一番了。” 淮阳掌门以为静修答应与他过手,自是喜上眉梢,不待静修有所行动,已飘身落在天井之中,同时,扇剑亦掣在手中。 谁知静修气定神闲地走到庭院-口,道:“檀樾勿须烦躁,老衲有一雕虫小技,聊博一笑,如檀樾看后,仍旧认为必须动刀动枪,老衲只好被迫舍命相陪了。” 说毕,随命小沙弥天悟、天愚取过一张白纸,一口百炼精钢长剑,将白纸放在长剑之前三寸处,静修则站在七步之内,未见做势,遥空伸右手,圈中、拇两指连弹三次,只闻:“铮!铮!铮!” 三声脆响,定睛一瞧,只见白纸完好如故,纸后之百炼精钢长剑已被穿了三个黄豆般小洞。 这种隔物弹指神功,如无出神入化的内家修练,焉能弹穿钢剑? 照说,淮阳掌门早该见机引退才是,谁知他性情宁折不弯,认为静修只不过盖有所专,对合手过招,并不一定能胜过自己扇剑绝学,心中一动,道:“弹指神功果不同凡响,在下心佩不止,但不能亲领绝学,在下亦无颜下得峨嵋。” 静修虽是有道高僧,闻言亦不禁双眉微皱,道:“天悟!你可与檀樾印证一番,但须留心左扇绝学。” 小沙弥天悟恭身合十道:“小徒遵命。” 此时可把淮阳派掌门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由咬牙切齿道:“静修欺人太甚,可别怪在下心狠心辣。” 静修微微一笑道:“动手过招,死伤难免,此事本由檀樾而起,如能放手,老衲愿与檀樾结为方外之交,未知意下如何?” 淮阳掌门年轻得志,又连败武当少林,更欲领袖各派,岂肯听凭静修之言,遂道:“静修雅意心钦,结交之事,待在下与天悟禅师分下高低再说不迟。” 接着向着天悟道:“小禅师请。” 天悟恭恭敬敬地剑演“金童拜佛”道:“掌门请赐招。” 淮阳掌门道声:“留心了!” 右手剑虚虚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算是出手,天悟亦知对方自恃身份,不肯真正出招,遂不再虚应,招化“青龙入洞”踩中宫,踏洪门,手中斜斜向对方“笑腰穴”刺到。 淮阳掌门对长剑攻来,似是不觉,待至迎身不及一寸,左足略退半步,扇演“孔雀开屏”疾扫天悟“脉门穴”。静修禅师既敢命天悟下场,天悟自然有点实学,怎能被摺扇扫到,只见他手腕陡沉,招化“云断中-”改刺为劈,疾击下三路。 淮阳掌门估不到对方小小年岁,功力如此高深,剑未到,一股空森森剑气已迫近腿际,忙不迭右足倏点,双肩微晃,身已凌空一丈有余。 半空中,一弓身形,头下足上,剑演“楚云出轴”扇化“玄乌划沙”一道白虹从如幻的扇影中疾攻天悟“眉心”重穴。 天悟见来势力挟千钧,不敢硬接,滑步,转身,出剑,一气呵成,竟与淮阳掌门错身而过。 转眼之间,天悟藉反身错步之际连攻出十招,淮阳掌门疾退五步,突然吐气扬声,在天悟攻势略缓之间,立回颜色,攻出五剑七扇。 天悟小禅师不敢与“月魄剑”相拚,只好左闪右避,连退十二步。 天悟忖道:“如不使绝学,若此下去,自己早晚必败无疑。” 心意一决,剑演峨嵋绝学“白猿剑法”中“白猿献果”“朝三暮四”“巫峡猿啼”左手改诀为圈,扣中、拇两指,疾取中宫。 淮阳掌门左扇右剑虽封住“白猿剑法”中三招绝学,但无法躲过对方左手的攻势,只觉得那左手之势竟罩住胸前五大要穴,心中大骇,想不到对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绝学,那静修禅师的武功,不想可知了。 但他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临危不乱,一个倒窜,疾退一丈有余,只觉“期门”穴有一股热流直向里闯,心知定是被对方弹指所伤,忙闭住穴道,道:“峨嵋绝学果然不凡,在下心服。” 语声中,身如鹰隼,疾向山下逸去,瞬眼间失去踪影,淮阳掌门一阵奔驰,觉得真气四窜,无法骛驳,谁知席地运功自疗之际,又被宵小所乘,盗去“月魄剑”。淮阳掌门虽习上乘心法,却无能解得穴道伤势反因行功过猛使伤势转剧,自是无法与盗剑之人合手,任其逸去,这是他出道而来最惨的一次,首先惨败,继即失去镇山之宝“月魄剑”不由急怒攻心,引动伤势,喉头发甜,喷出一口紫血,人就晕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他只觉得满嘴芬芳,一股热流从脉穴缓缓输入,张眼一看,目前坐着一位老和尚,竟是静修禅师。 淮阳掌门心知一条命是峨嵋掌门救回的,不由羞愧交加,尚未开口,静修却说道:“檀樾伤势未-,不可开口,安心静养,有事可吩咐天悟,老衲明日再来。” 说毕,身已出了禅房。 从此,淮阳、峨嵋两派掌门竟成了忘年之交,每隔三年,淮阳掌门必上峨嵋盘桓三日,互证武功,其余时光,淮阳掌门奔走江湖寻找师门镇山之宝“月魄剑”。事过四十年“月魄剑”仍无着落,峨嵋静修却身登极乐,天悟与天愚因小小误会不欢而散,江湖之中竟失去天悟踪影。 淮阳掌门骤失良师益友,悲痛之情无以复加,一心只望能找个资质较佳之人,传之衣钵。 二十年后,路过咸阳见一李姓孤儿骨格颇佳,遂将其带返皖东,淮阳掌门本拟将全身武功传与李鹏飞,合该有事,有一日李鹏飞下山-办粮食,竟敢行凶伤人。 事被淮阳掌门得悉,将李鹏飞痛责一顿,谁知李鹏飞虽一言不发,但目中闪烁着愤怒之神色。 这神色虽略显即逝,但岂能瞒得过老江湖? 淮阳掌门心中一动,即命李鹏飞下山行道,自己却暗暗相随。 三年暗察,已知此子心术不正,但十年相处,不无护犊之情。 只现身向李鹏飞道:“以你三年来所做所为,本当追回武功,驱出门墙,念你尚无大恶,暂恕与你,若再为非做歹,别怪为师不念往昔之情。” 李鹏飞忽见恩师出现身旁,初认为是偶然相遇,迨闻要追回武功吓得脸如灰白,霍地叩首,如同捣蒜,才知自己一切行为均难瞒过师门,遂含悲道:“弟子一时不慎,错交匪人,今日蒙恩师恕罪,自愿回转面壁三年,以悔前非。” 淮阳掌门见李鹏飞如此说法,以为门徒实有悔改之心,甚为喜悦,师徒不计前情返回皖东。 谁知他一念之慈,弄得终生残废,每日痛受阴火焚心之苦。 原来李鹏飞三年行道,偶得半本“毒经”平时暗究颇有心得,只因武功非淮阳掌门之敌,不敢萌生叛意,惟有暗中下手。 此次自愿面壁三年,即为其欲时时与恩师接近,以遂其志。 可怜淮阳掌门以为李鹏飞良知未泯,心中甚喜,迨至被点阴穴之时,才知早已被自己亲手所传的爱徒弄了手脚。 照说,淮阳掌门功参造化,不致於平白地让小人得志,但李鹏飞城府何等深沉,每日将毒药搀在饮食之中,轻得无法察觉,年深日久,迨淮阳掌门晓得身中剧毒之时,已无能为力亲自清理门户,尚幸他功力已至登堂入室,功周全身,将剧毒逼入大腿之下,但在行功逼毒之时,又被李鹏飞点了三阴七阳重穴,使他无法再动用真力。 白发老者追述往事,长孙骥知是此老者显身说法,听得汗流浃背。 最后老者道:“想不到老朽临终之年,竟能亲见师门重宝落入天悟传人之手,死亦无憾矣!如今,你可将剑扇合壁招,独自演练一遍。” 长孙骥恭身道:“晚辈遵命!” 一道银虹过处,长孙骥已在三丈方圆空地内,练起剑扇合壁的绝学,只见他剑如长虹,扇如翩蝶,两手发出不同招式,却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发老者见长孙骥能在短短时间体会其剑扇合壁的奥妙,不禁捋-微笑。 一顿饭时光,长孙骥已将三招摺扇绝学,各种妙招演完,脸不红,气不喘的伫立在白发老者身前,道:“老前辈……” 原来,白发老者此时已是喜极落泪,泣不成声,他乃定力极强之人,闻长孙骥之声,立即压住激动之情,笑道:“老朽一时不禁,令小哥儿见笑。” 说着,伸手执住长孙骥右臂道:“起!” 长孙骥只觉整个身子如在云雾中。 当长孙骥离开不久,一驼背老者飘入崖中,四周细察了一遍,叹了口气,又自原路而返。 且说长孙骥身不由己地被白发老者携带走了一盏茶时光,霍听潺潺清流之声,睁开星目一瞧,原来已到一山泉之旁。 巨松之下,一弯流水,环绕大石半周,直冲而下,形成一瀑布。 拐过大石,景物豁然开朗,一块亩许大小的草地上,种满着各种花树,虽在深秋,仍是花红叶绿,使人有世外桃源之感。 白发老者喝道:“留心!” 长孙骥尚未体会其意之时,白发老者已带着他进入那一片花树。 只见那白发老者并不直行前进,却左三右四,忽前忽后而行,初看似是杂乱无章,留心一瞧内中却大有文章。 长孙骥忖道:“这花树定是一种奇门术算的阵式,不知“栖霞老人”所借那本书中可有记载?” 但他不敢大意,处处留心白发老者所经路径。 穿过花树是一片削壁,长孙骥正不知白发老者带他到此何故,白发老者已伸出右手遥向右壁一指,忽听:“隆隆!”之声不绝,削壁忽然自动分裂成一座门,左右向内缩去。 里面是宽约一尺的斜坡,长孙骥进入一瞧,眼前又是一道曲折的夹道,夹道很窄,仅可容二人通过,而且黑暗如漆。 长孙骥神凝双目,贴壁而入,走了一阵,夹道逐渐开朗,白光隐隐,也不像刚入石门时那么黑暗。 耳际间,响起了一阵轧轧之声,回头望去,那供台制成的石门,重又合在一处。 又走了一段,景物愈觉奇丽,夹壁两边嵌有明珠,晶莹透明,光辉耀目,反映那石钟之上,宛如置身琉璃世界一般。 夹壁尽头,迎面白壁间现出一扇石门,白发老者随意一推,石门应手而开,里面是一座三间房子大小的石洞,石洞中间有一块大青石,四壁空空洞洞并无半点陈设。 长孙骥刚踏入洞中,石门已自动关上,这石洞亦嵌有寸余明珠,光华夺目,白发老者平平地飞坐在大青石上,道:“小哥儿过来,可知老朽带你至此所为何故?” 长孙骥道:“晚辈痴愚,望老前辈明示。” “如果在我行功之时,你被外物所扰,不但将我一片心血付於流水,而你亦落得一生残废,所以我把你带进这山洞。” 长孙骥尚未明-白发老者之意,白发老者在青石上摸了一阵,突然“啪!”的一声弹出一绢册来,白发老者将绢册递与长孙骥道:“此乃易容之术真-,相赠与你,专心细究,妙用无穷。” 长孙骥恭立不前,双手接过绢册,随手藏在贴身袋内,白发老者接道:“叛徒李鹏飞,已得老朽真传十之二、三,二十年来功力当有跃进,况且为人阴险,更有半本毒经之助,以你正常修为,今生实无法了此心愿,老朽带你至此乃决将真元用开顶之法,灌注与你,以报小哥儿代清门户之情。” 长孙骥闻言一怔,忖道:“传闻武学之中有一开顶之法,对受法之人即时可增加自身至行法人相等功力,但行法之人,不出一个时辰,将因真元枯竭而死,同时如有一方心神不定,极易导致走火入魔,轻则全身残废,重则当场致命,故武林中人无人有胆尝试,此老……” 白发老者接道:“老朽自饮下逆徒在食水中暗放无味之毒后,人事晕迷中,又被点了三阴七阳重穴,虽是已将剧毒逼入双足,但已不能动用真力,先前为你之故,用力过度,三日内定将七孔流血而亡,与其带入土中,不如相赠与你,但望他日行走江湖勿坠下流,老朽即含笑九泉矣!” 长孙骥双膝下跪,星目含泪道:“为晚辈贱命,致令前辈阳寿顿减……” 此时他已语不成声,泪如雨下…… 白发老者含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老朽在世三甲子,死不为夭,你未来任重道远,岂可做此儿女之态?令人齿冷。” 长孙骥含悲恭立,默默无语,白发老者接着又道:“来,别愁眉苦脸的,按你行功心法坐好,绝不能分心他用,否则,一切都成泡影,我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一语甫毕,低喝一声,右掌按在长孙骥“天灵穴”上,长孙骥只觉一股热流,灌入体内,从“华盖”“期门”循经“丹田”周而复始。 他知道白发老者已将他三甲子功力、内力,揉合真元之气,透过自己“天灵穴”冲破生死玄开,十二重楼,注入奇经八脉。 他不敢有一丝杂念,按峨嵋无上心法,片刻间,已进入忘我之境…… 长孙骥不知何时觉得,从“天灵穴”输入的热流已经停止。 陡睁双目,只见目前白发老者寿眉低垂,宝相尊严,不禁伸手到对方鼻孔之下,已无半点气息,再俯耳他胸前一听,心脏亦已停止,知是仙去多时,遂倒身大拜八拜,暗暗祝告道:“老前辈之恩,晚辈此生不忘,此次出山除搭救拙荆之外,首先寻找李鹏飞,代清门户,以慰在天之灵。” 拜毕,取起身旁乌金摺扇,离开石洞,到了削壁之下,随手关紧石门,并运力指书:淮阳廿一代掌门圣体在此,不得入内,违者定遭惨报。 长孙骥指书他先时尚未觉得,随后一看,竟自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功力已增进如此。 原来他手指所过,坚硬的花岗石纷纷落下,每句每划竟深入一寸,平滑犹如刀刻,忖道:“这指法已比李翔的掌刃切木,高到不知多少。” 心中大喜,不由放声大笑。 此时日正中天,秋风飒飒。 长孙骥方欲举步,已记不起花阵出入步法,伸手入怀摸出一本绢册,竟是易容真注,好奇之心顿起,翻开内页一瞧,但觉该书字字珠玑,不禁看得入神…… 待至看完全册,日已西坠,腹中雷鸣,忙摘了一大堆不知名山果充饥。 长孙骥心悬阎小凤安危,急欲出阵前往蓼心洲,所以,食过山果即席地究读“栖霞老人”所借之奇门术算一书。 且说“余仙子”自途中遇到姜虚一行,自知非对方敌手,率随行四护法弃下阎小凤,匆匆赶回蓼心洲。 她既恨“鬼牙掌”之架梁,又怕长孙骥前来复仇,遂下令明暗两桩,如遇不明人物出现速即传书飞报,不得有误。 “余仙子”终日坐镇“合欢宫”如临大敌。 这日“余仙子”闷得发慌,正与面首数人在“合欢宫”展开无遮大会之际…… 突然巡洲头目进内禀报道:“现有”太白双逸“已至湖边,似有入洲之意。” “余仙子”一摆手,命头目退下,不到半盏茶,先前头目又进内禀道:“”太白双逸“已-舟往蓼心洲进发。” “余仙子”命头目退下后,忖道:“何以长孙骥不来?” “余仙子”在徐州曾败在长孙骥手下,后来带了四护法到云台山下,何以不与长孙骥正面合手,反而将阎小凤携去? 难道她真有先见之明,晓得燕玲已与长孙骥结为夫妇不成?非也,既是不知,又何苦三番两次向长孙骥挑拨?约战蓼心洲? 原来“余仙子”第一次见到长孙骥时,被他俊美的英姿,翩翩风度,及百年来难得的练武资质所吸引,就想收入门下,将来如能取得五陵墓隧之“玉虚秘笈”传与此子,不难发扬蓼心洲武学,独霸武林。 同时她面首万千,哪有一个能与长孙骥潘安之貌,争一日之长,因此,又想将他收为面首。 但是,在徐州合手后,晓得此子武功之高,比起自己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心生一计,意欲将阎小凤掳回蓼心洲为质,迫长孙骥就范,即使动武,亦可借人和、地利,发动“迷阳阵”将他擒住,再加上两颗“合欢丹”怕不乖乖地俯首称臣,拜倒石榴裙下? 此事是否能如“余仙子”心愿?只有待长孙骥来证实了。 此时,探目双手捧着一张大红拜帖进来。 “余仙子”一瞧,上写“太白双逸”吕翊、韩瑞,冷冷地一笑道:“可有一位少年同行?” 探目禀道:“只“太白双逸”并无从行。” “余仙子”一挥手道:“请!” 不久,探目已领着“太白双逸”来到“合欢宫”。“余仙子”依礼含笑降阶迎接道:“蓼心洲得接高人,蓬荜生辉,请入内侍茶。” 吕翊冷冷地道:““余仙子”何须客套?吕某到此只为阎帮主爱女而来,如能看在薄面上,盼即释放,免伤和气,不然亦请划下道来,吕某兄弟接住就是。” “余仙子”闻言,自己掳来的竟是“笑面罗刹”之女?忖道:“阎凤娇虽与”生死笔“夫妻反目,但她继承”活无常“阎永统领七星帮,独霸江湖,无人敢惹,自己怎不察明真相,如今惹下这魔头,蓼心洲将无安静之日。” 但她城府深沉,不动声色,笑脸更浓,道:“吕大侠真是快人快语,当从命照办,但远来是客,总不能一杯不饮,将来传到江湖,晓得的人定说小妹不知礼数,太白到此不远千里,连杯茶也舍不得,叫小妹如何担得起?” 韩瑞闻言,笑道:“既是“余仙子”如此看重过节,韩某兄弟只好从命了。” 韩瑞与吕翊进入“合欢宫”时,抬头一瞧,只见此宫建筑得华丽堂皇,四壁雕龙塑凤,八盏宫灯分挂左右,当中一香妃榻,榻后一高与人齐铜鼎,清烟缕缕,冉冉而上,香气四散,闻之欲醉。 韩瑞与吕翊虽见多识广,亦不知此香系何物所制? 他二人明知蓼心洲机关、暗器、迷药闻名武林,但不甘自弱名头,竟不动声色与“余仙子”分宾主坐定。 “余仙子”玉掌轻拍,一名宫女装扮的丫鬟,双手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之上置着三只墨绿玉杯,先敬“太白双逸”余下一杯才献与“余仙子”。“余仙子”抬手笑道:“两位大侠不远千里而来,小妹惟以清茶一杯为敬,望勿菲薄。”说毕已一饮而尽。 “太白双逸”早在宫女装扮的丫鬟献茶之时,留下心双目凝神,仔细的察看杯中茶色,在杯中的只是淡得近无茶色,茶香沁人,看不出有何暗下手脚之处?如今见“余仙子”一饮而尽,自是不能示弱。 韩瑞笑道:“即使断肠毒液,韩某兄弟也得一饮。” 说时与吕翊互一对递眼色,将杯中茶已饮入口中。 “余仙子”见状笑道:“此茶虽非断肠之毒,却比之更甚,但以两位功力而言,自不致有何影响。” “太白双逸”一怔,忖道:““余仙子”此言可实?但她先饮一杯毫无异状,莫被她唬住?将来贻笑武林。” 於是“太白双逸”不约而同地乾了杯,吕翊道:“区区之毒未必能难得倒吕某,如今礼已过,是友是敌“余仙子”可估量情形施为。” “余仙子”微有得色地道:“吕大侠所提一切,本可从命,但两位得留点真才实学才行,不然,江湖上以为蓼心洲徒具虚名,岂不落武林朋友笑柄?” 吕翊冷冷地道:“既是如此”余仙子“不妨划下道来。” “余仙子”笑道:“刀枪无眼,易伤和气,蓼心洲有一“迷阳阵”两位如能通过,小妹当唯命是从。” “太白双逸”同时忖道:““余仙子”果然老奸巨猾,明是不动刀枪,其实既敢夸下海口,那“迷阳阵”定是极厉害绝学,既已有言在先,自是不能后悔。” 吕翊心中一动,遂道:“吕某兄弟愿以内家定力,抗拒“迷阳阵”请即施为,以免延搁。”语声方落“余仙子”一按榻角,登时室内黑暗无光,吕翊、韩瑞俱吃一惊,慌不迭地展开夜眼一瞧,只见身已不在“合欢宫”内。 细细一看,此室仅一丈见方,不知何时,已有八名绝色佳人按八卦方位将“太白双逸”围在中间!“太白双逸”知是“迷阳阵”即将展开,忙按内家心法坐下。 二人刚刚盘膝坐好,灯光骤明,隔室已然传来一阵靡靡之音韵,八名绝色佳人,此时业已罗裳尽脱,纤腰以丝条缀成短裙,胸前一抹红色肚巾,此外臂腿全裸,便自随靡靡之音韵起舞。 这八个妙龄女郎,个个粉-玉琢,貌美非常,如今载歌载舞,越发显出一身柔肌媚骨,玉映珠辉,星眸流转之间,和以靡荡之音,端的声容并妙,冶荡无伦,确足勾人心魄。 “太白双逸”俱是功行卓绝,定力极坚,默坐含笑,均是一派宝相庄严,八女一番歌舞,见人家丝毫无动於衷,突然一齐曼声长吟,个个手拈丝条短裙,随抛随接,霎时一室俱是肚巾、丝裙;八人转眼间通体一丝不挂,粉弯雪股,全部呈露,在花雨红粉之中,忽而双手据地,倒立旋转,备诸妙相,忽而反身立起,轻盈曼舞,玉腿齐飞,在花光掩映之中,忽隐忽现,舞到妙处,全身上下,一齐颤动,口中更是曼声艳歌,杂以骚媚入骨如呻吟,淫情荡意,委实撩人情致。 “太白双逸”虽定力深厚,但丹田之中陡升起一股热流,二人大惊失色,以二人十数年之定力,不知见过多少风涛骇浪,今日何故如此不济?但他们怎知那杯中已被“余仙子”暗中放下烈性、无色、无味的春药?此时又被外界色情诱惑,怎不心猿意马? “太白双逸”顿觉喉乾舌燥,一点良知已被欲火掩住,已记不得此行任务,更顾不得数十年英名毁於一旦,陡然各自长身向那八名裸女扑去…… 第二十三章 新声初试 独战六合 醉月楼下 群豪毕集 再说长孙骥穷两日之工,将“栖霞老人”借与之“奇门真注”看过一遍,虽不能十分深刻-解,但那区区花阵已不能难住他了。 这日,日方当中,西风侵掠山谷,长孙骥心念阎小凤安危,拔足飞驰,对眼前秋山景-,古木萧萧,飞红万点,已无闲情逸致眺览,恨不得身生两翼飞往蓼心洲。 路边林梢嗖!嗖!嗖!飘落五、六身影,快速至极,将长孙骥团团围住,长孙骥忽见眼前青影连闪,知遇强敌,动在意先,探腕亮出乌金摺扇,一片乌光挥起,护住身形。 定睛一瞧,只见六个青衣大汉环身围住,不禁剑眉上耸,冷冷一笑道:“你等何人门下?截住在下去路,意欲为何?” 只闻内中一青衣老者,阴恻恻的一笑,道:“老夫以为你命丧幽冥,原来你命大,使老夫免得下壑寻找之苦。” 长孙骥心内一震,道:“在下与尊驾互不相识,寻找在下何故?” 那青衣老者又阴恻恻地道:“不为其他,我等只望少侠归还一样东西。” 长孙骥一怔,忖道:“我与他们并不相识,要我归还何物?” 他正在忖思之际,那青衣老者接着说道:“少侠如能将五陵墓道详图奉起,敝庄主顾全江湖道义,对少侠在咸阳城外掌毙“归云庄”少庄主及二鸟一节从此揭过。” 长孙骥闻言蓦一惊愕,脑际犹同罩上一层云雾,迷惑难解,直猜不出他们怎知自己怀中藏图形,及在五陵墓道掌毙二鸟之事,心料今日非善可了,当下便微微一笑道:“此事令在下十分难解,尊驾焉知五陵墓道详图为在下所有?” 那青衣老者似乎一愕,随即扬起怪笑,令人不寒而栗,笑声一停,又阴恻恻地说道:“少侠别以为这一番话很得体,但瞒不了我们,想当年敝庄主败在“生死笔”匡超手下,信誓旦旦,直至如今,千方百计要将“玉虚秘笈”取在手中,以复当年之仇,故命少庄主及二鸟前往咸阳,至今,音信俱杳,幸蒙峨嵋“云中雁”胡中铭少侠真情相告……” 长孙骥沉声道:“胡中铭现在何处?” 青衣老者阴恻恻地道:“胡中铭已往西梁山。” 接着怒道:“少侠如此查问老夫所为何故?” 长孙骥冷笑道:“天下武林中人,莫不以据有“玉虚秘笈”为心甘,胡中铭既知详图被在下所得,岂肯甘休?……只怕各位落入他计中……“ 说着,朗声一笑,扫了六人青衣人一瞥,又道:“贵少庄主何人所害,在下不知,二鸟出言不逊,实为在下所毙,各位如能放过今日,在下半年内定赴“花鸟岛”面谒庄主,各位如难从命,请即划下道来,在下接住就是。” 青衣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长孙少侠果然人中之龙,老夫虽知技业不精,但也得一领高招,否则,实被江湖上朋友耻笑。不过,少侠如能随老夫即时前往“归云庄”老夫亦不为已甚。” 长孙骥不由气往上冲,大喝道:“在下岂是你等可敌,更难即刻前往,既是要见高低,不妨一起齐上,免得多误时刻。” 青衣老者一阵长笑,道:“少侠既是看得起老夫兄弟六人,说不得只好从命,但,此乃少侠自己愿意,莫说老夫等以众胜寡。” 长孙骥笑道:“哪来的废话?” 说着肩一振,往右攻出一扇。他快,岂料六个青衣人早有防备,一点也不慢,足尖才一沾地,扇至半途,迎面风生,一个青衣大汉五指如闪电般抓来,嘶嘶破空生啸。 长孙骥斜身一晃,脱出他那指风之外,乌金摺扇飞出五式一招,蓦觉胸后劲风飒然袭体,心中一惊,展出峨嵋绝学“六爻掠云步”步法,三连三断,转乾为坤,如行云流水,倏然避了开去。 只听得一声:“好俊的身法。” 长孙骥但见六青衣人已摆成一六合阵式,将自己围在当中。此际,阳光煦丽,秋风甚劲,六个青衣人左掌亮翻护住前胸,右手五指虚张,凝神蓄势而待。 那青衣老者沉声说道:“少侠如若执迷不悟,不随老夫前往“归云庄”那么我等六人只好开罪了。”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好极!在下新习摺扇招法,尚未找到练功之人,今日能与诸位印证一番,正合心意,请赐招吧。” 他心知这恶战不能免,一个个的击败他们不知要以多少时光,不如一战绝胜负为快,同时也可试试自己这次奇遇功力增进了多少。 但见六个青衣人同出一声冷哼,身形电飞而出,各人齐攻出了一手,嘶嘶劲力生啸,长孙骥翻腕一震,乌光连闪“飞蝶扇法”已展开,眨眼亦是攻出一招九式,身形倏然飞动。 只见他那神奇步法,却被那六个青衣人打他掌劲,逼迫得有点呆滞,阻力奇大,心中一惊,不敢大意,大喝一声,力凝全身,步法穿隙游走,快得无以复加。 他这一增加全力,只觉得丹田真气源源而生,用之不竭,反而愈使愈有劲,心中大喜,知是白发老者纳挫自己经脉中真元,因本身血液加速,渐渐已行为己用。 煦日阳光之下,只见扇影生寒,芒雨袭人,青云密聚,使人望之气窒!六个青衣人-成之六合阵式,奥妙诡立,奇正互生,掌劲如潮似浪,层层叠叠,不息不穷,若非是长孙骥尽得白发老者授三甲子真元,焉能抵敌。 一盏茶时分过去,六合阵式已数易其变,仍未-上半点上风,青衣老者不由心中大急,他怎知长孙骥自被白发老者授以真元,功力骤增,当今武林高人已罕无敌手,又得乌金摺扇绝学为助,不啻如虎添翼,幸他只想与六人试招,不然,不出三招定将六人,废於扇下。 这六个青衣人亦是武林中一等一高手,被“归云庄”网罗,再练以六合阵法,不知多少成名立万之英雄豪-阵内丧生,真可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平时以六对一,稳操胜算,如今与长孙骥斗了一顿饭光景,仍无半点优势。 青衣老者凝神一看,只见长孙骥气定神闲,只取守势,并不进攻,若取攻势,实难测出其招式如何凌厉,除其之心蓦起! 一声暗语,银虹过处,六支长剑闪闪生光,幻起一片剑幕,那六青衣大汉掣出长剑之后,六合阵法已至其极,长孙骥但见剑光陡闪,威力陡增,不禁暗暗忖道:“这六合阵果然不同凡响,看来若不使出绝学,定难取胜了。” 突然大喝一声,道:“小心了!” 纵身而起,右手突起一招三藏绝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记“莲云西来”直向正东方位拍去。 他这冲击之势,十分迅速,这一手掌学“莲云西来”威势又极强猛,雄浑的掌力,划起了啸风之声。 守在正东方上位之青衣老者,似是想不到长孙骥会骤使攻势,变生意外,微现慌乱,身躯一闪,让开三尺。 长孙骥虽然一击落空,但他已觉出自己的劲力极大,脚落实地,举手一掌“西天雷音”反臂拍出,一股强凌绝伦的力道,直冲过去,正北、正西两个方位上赶来拦截的青衣人,吃那一股强劲掌风,迫得疾向两侧闪去。 只见正东方位上那青衣老者,高举手中长剑一挥,六个青衣人立时移宫换位,缓缓缩小包围,长孙骥岂容对方取得先机?突然双肩一晃,快速无伦地向那正东方位上青衣老者欺去。 但闻那青衣老者喝道:“来得好!” 手中长剑一挥,登时幻起一片森森剑气护住全身,正西方位上的青衣人,紧随长孙骥身后动,纵身跃起,攻向长孙骥身后“命门”重穴。 长孙骥原想出其不意,以迅快的身法,袭取阵眼,六合阵自是不攻可破,哪知青衣老者举剑一挥,划出的凌厉剑幕,竟将自己疾扑之势挡住,身后一股寒气已袭“命门”穴,心头微生骇意,暗道:“这六人手中仅多一支长剑,威力不啻陡增一倍,看来确是扎手。” 他自经白发老者以开顶之法,授以百数十年内力真元之后,功力深厚已至收发随心之境,去势虽快,退得更疾,身后剑气刚临,一吸丹田真气,哈哈一声长笑,身随声起“潜龙在天”化为“猛龙穿江”左扇右掌分袭正北、偏南两方位之青衣人。 右足轻点身后袭来长剑,悬空一个翻身,闪开前后两方夹攻之势,落回阵中,他身子尚未站稳,左右两道银虹,已挟着万钧之势凌厉袭到。 长孙骥暗暗-道:“好身法!” 左扇右掌,击出两招凌厉的攻势,分阻两青衣人合袭之势,两青衣人乃江湖一等一高手,见对方来势强猛,不敢硬挡锐锋,半空一曲腰,身如鹰隼忽然斜斜飞开。 长孙骥再也不容对方出手,暴喝一声,左扇右掌,连环攻出,转眼之间,攻出三扇五掌。 这是长孙骥平生绝学精华。 右掌“天竺旃檀十八掌”乃西天降魔奇学,自唐代中叶以来,已成绝响,实为武林罕见之术。 左扇三招系淮阳派镇山招术,百年来已无人使过,即使李鹏飞亦不知此武学。 况“天竺旃檀十八掌”尽凝阳罡至刚之气,力能开山裂碑,锐可贯穿金石,迫得六青衣人纷纷纵身跃避。 六个青衣人虽被长孙骥扇掌逼得左闪右避,但起落纵跃之间,阵法始终不乱。 长孙骥连续攻出三扇五掌之后,见仍不能将对方逼乱阵势,一怔忖道:“看不出这六合阵法,果有过人之处呢。” 就在他一怔之际,六青衣人相互交换方位,立时各归原位,长剑平伸,凝神内视,缓缓向前移动。 长孙骥八年学剑,一见六青衣人之神情,已知此六人剑术上造诣,绝非泛泛,如无十年以上之造诣,想装作,亦不能如此,正意诚心。 目睹六人神情动作,长孙骥轻敌之念顿消,当凝神静立,暗中运气调息,蓄势待敌,六人把剑阵缩至一丈左右,一齐停下脚步。 但见正东方位青衣老者,手中长剑一挥,其余同时辟起相应,蓦时四周幻起重重剑幕。 突然间,在那剑幕中传出一声暴喝,两道银虹直射而出,分袭长孙骥左右“笑腰穴”。长孙骥早已蓄势戒备,左扇一招“玄乌划沙”右手向后一按,迅速无伦地掣出“月魄剑”。一片银虹过处,六支长剑,应芒而折。 六青衣人疾退二丈,望着手中断剑,怔在当场! 长孙骥扬声微笑道:“在下与诸位无冤无仇,断剑代首,不为己甚,寄语贵庄主,一月之内,在下待蓼心洲事了,自去”归云庄“向贵庄主了断。” 青衣老者豪气顿消,道:“少侠武学果然不同凡响,老朽等心服口服,但望勿忘诺言,一月之内,敝庄主当随时候驾。” 说毕,率其余五人,往东而去,片刻之间失去踪影…… 长孙骥叹口气,忖道:“江湖上又增一强敌矣。”继又想道:“胡中铭不知在武林之上造了多少谣言,虽自己既入江湖不怕任何强敌,但亦不胜其烦,不如易容一番,免受无谓烦恼。” 心意一决,在定远打尖之际,购了一领蓝色长衫,又买了数种易容之药材,如青黛、白垩、桃红…… 他经过一阵易容,对镜自照。 只见镜中影,浓眉星目,脸色-黄,宛如中年,脸型虽然未改,但,他愈看愈不像自己,不禁心中大喜。 巢湖!位居安徽巢县、合肥、庐江、舒城四县之间,本巢县地,后陷为湖,一名深湖,港澳三百六十。 纳诸水以注大江,为淮西巨浸。 秋深季节,艳阳衔西,湛蓝长空,白云舒卷,金凤转拂,一列列雁行振翅高翔南飞,嘎呜朗空。 长孙骥正在急急而行之际。 蓦闻林边有人高声朗吟“蝶恋花”: 流水潺缓无断绝 流向天涯,何止千回折 不得长留甘等永诀 可怜缘尽空呜咽 旧恨茫,何处说 暂蚀仍圆,只有多情月- 麝成尘香未歇 痴魂愿作青陵蝶 长孙骥循声一瞧,见一老儒生负手长吟: 借问秋情谁领略 暮雨寒-,相伴成萧索 漫借醇醪消寂寞 愁肠更比醒时恶 好句悲秋皆有- 万种无聊,不但伤摇落 秋更-清人更弱 沉腰潘鬓都非咋 长孙骥不禁又瞧了那老儒生一眼,只见他脸如满月,长髯过腹,两眼神光暴射,知是内家高手。 虽听出那儒生满腹牢骚,情恨,但自己有事在身,更不欲多惹是非,毫不停留地往南行去,耳边却听得: 芳草青青来去路 玉勒雕鞍,犹是前游处 望里章台还恐误 垂杨不是当年树 酒浇愁肠愁不去 春梦迷离,化作漫天絮 行到天涯春又暮 为谁辛苦迟回立 长孙骥沿湖而行,遥见青帘高飘,临近一瞧,竟是“醉月楼”此乃当地最大一间酒楼,气派很大,八字门头上竖着一块横匾,上书“醉月楼”右侧系马桩上拴住好几十匹高大骏骑,马尾轩扬,后腿不时踢动。 通道里人声嘈杂,豪笑盈耳,不少江湖走卒在此落足,谈吐之间,离不了武功、酒、女人,似乎离了女人就不成英雄…… 长孙骥望一望马桩上的马匹,忖道:“今晨起三山五-正邪各派人物,续向巢县群集,看来这小小地方必有事变。” 他因易容之后,已不忧有人认得出,毫不犹豫地迈步跨进客栈,一眼扫去,只见在座的,都是形像各异的武林人物,肩头丝穗晃摇。 这些武林人物,在大厅中,三五成群,猜拳赌酒,时起吆喝大叫,也有发出一阵豪笑,有的“劈啪”擂得桌面震天作响,形形色色,奇奇怪怪,无所不有。 长孙骥乍一进入,也稍稍引起了一点骚动,那是因为他那盖世无双的风度,举止潇洒的姿态,使得在座众人,都投以惊异的眼光。 店小二见长孙骥进来,满面堆欢哈腰笑道:“公子,您老好久不来了,请楼上坐。” 长孙骥将铺盖一递道:“先开个厢房。” 店小二忙不迭地接过行李,连声称是,转身引路,往二进走去。 “醉月楼”能生意兴隆,一半是镖客辗转推介,一半是房地宽广,容纳得下大批人马,故在江湖上跑动的,到了巢县八九不离十全都落足在此。 走至第三进第三间,小二止住脚步,引着入内,房内陈设古雅,令人神怡,店小二打过洗脸水,-了一壶茶笑道:“酒菜开在房里,还是楼上?” 长孙骥顺口说道:“楼上!” 店小二哈着腰,道声“是”轻轻地退下。酒楼上此时除了早已订座,尚未到达的空座之外,可说是客满啦。 靠窗的一张桌旁正坐着长孙骥,临窗远瞰巢湖即景,但见湖水滔滔,涌现金鲜万点,阔岸墙连云,波心渔舟片片,载浮载沉,飘飘荡荡…… 蓦闻一声呼喝:“老客,一位,楼上看座。” 此时,楼下踏上一老儒生,看年龄,约莫已过花甲,精神矍铄,满面红润,目蕴精光,太阳穴隆起多高,一副同字脸,髯长过腹,儒巾儒服,极为平易可亲。 他上得楼来,一对神光四射的慈目,向整座楼面一扫,落在长孙骥座头上顿住。 老儒生毫不迟疑地迳向长孙骥座位走去,在长孙骥对面一屁股坐下。 长孙骥见是郊外长吟的老儒生,只淡淡地一笑,忖道:“真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这老儒武功不弱,不知是正是邪?自己还得小心为妙。” 秋阳渐渐西落,暮霭兴起,霄色冷光,水浸碧天,湖心客帆直似高挂云端,遥望过对犹如水色连天,无边无际。 晚风拂衣生寒,月中朦胧转浓,长孙骥怅望蓝空,想着如何前往蓼心洲救人,耳边却听得那老儒生低吟道: 十年磨剑五陵结客 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老去填词 一半是空中传恨 几曾围燕钗蝉鬓 不师秦七 不师黄九 倚新声玉田差近 落拓江湖 且吩咐歌筵红粉 料封侯白头无分 正当长孙骥沉缅於愁情词意之际。 忽闻身旁那苍老,和蔼的声音道:“小哥儿,想家么?” 长孙骥闻言回头,原来是同座低吟“解-令”的老儒生,遂恭谨地笑道:“晚生并非想家,祗因老丈低吟,偶有所感,有劳动问。” 老儒生听罢,不禁呵呵笑道:“小哥儿年轻有为,正如红日初升,有何所感?” 接着又询问长孙骥姓名家世,以及前往何处? 长孙骥含糊地答道:“晚生黄清,江南人氏,游学至此,并无一定去向,不敢动问老丈仙乡何处,贵姓大名。” 老儒生慈祥地说道:“老朽曲阜孔二,四海为家,江湖匪号,人称“赛仲连”。” 长孙骥听着是孔二,这名字似乎听过,一时想不起,心中一动,笑道:“原来孔老丈乃武林中人,晚生不知实为失敬,敢问老丈,这些带刀背剑之英雄,群集巢县,莫非此地摆有擂台不成?” 孔二凝视长孙骥一阵,道:“细观小哥儿,谅系书香之后,对江湖之事最好少知为妙,俾免惹火烧身。” 长孙骥暗暗发笑,忖道:“这老江湖却走眼了。” 遂道:“晚生幼习诗文,读游侠传,对古之虬髯客,红线之流,心仪已久,恨生也晚,无缘拜识古人,退求其次,老丈何言惹火烧身,令人莫解?” 孔二略一沉思,道:“近来武林中大智大仁如古游侠者,已不复得,武学差可比凝者如武林三老,但亦不管人间事,目前占据大江南北,多为偏激之辈,如咸阳“落星堡”江南“七星帮”西梁山“八卦门”巢湖蓼心洲及九大门派,武学虽有所专,惟心术比起古人实不可同日而语。” 长孙骥似是不解地道:“闻峨嵋派乃佛门弟子,四大皆空,七情不染,心术有何不正,老丈能有教我?” 孔二哂道:“於今峨嵋门风不振,良莠不齐,武学衰微,时与崆峒沆瀣一气,倒行逆施,你不见峨嵋僧亦在此处?” 长孙骥随“赛仲连”目光望去,果见两个灰衣老年僧人,低眉俯首对坐进食,遂道:“出家人慕缘四方,乃平常之事,与心术何干?” 孔二微微笑道:“小哥儿可知此二僧为谁?” 长孙骥摇头道:“晚生见微识浅,不知为谁?” “赛仲连”低声道:“你乃书香之后,自然不知,但江湖上提起峨嵋两老,武林中人泰半知其名,未见其人,缘老为峨嵋当代掌门慧通师兄,除极大事变外,平时隐居山后潜修上乘武学,十年来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今日在此出现,出家人动了贪念,尚有何说?” 长孙骥闻言,双目平视,默默无语,忖道:“两位师兄出现巢县未知为了何故?莫非胡中铭又散-些甚么谣言不成?” 突然,觉得有两道眼光凌厉地射来。 他从“赛仲连”身后望去。 原来坐在孔二身后不远处,一位云裳似雪,劲装背剑的姑娘支头而坐,一双光亮慑人的大眼睛,正一转不转地凝视着长孙骥。 身旁一青衣丫鬟伫立着。 这姑娘生得真美——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束素; 一头略嫌蓬松却又光亮乌黑的青丝,挽成宫髻,微微偏右;鹅蛋脸,嵌着一双妙眸,玉雕似的鼻子,小嘴微开,露出一排贝齿,浅浅梨涡,最令人心醉。 姑娘芳龄不过十七、八,美得令人心生遐想,就连长孙骥家有娇妻之人,亦不免多看两眼。 姑娘微微有点羞意,嫣然一笑,低下螓首。 这轻轻一笑,犹如百合初放,美极! 长孙骥也禁不住微微一笑,紧接着就俊脸绯红,收回目光,暗道:“长孙骥呀长孙骥,兄仇未雪,师恩未报,切勿再惹情孽。” 就只这短短的刹那间,蓦地,一声娇喝:“恶贼尔敢?” 长孙骥抬头一瞧,此时那伫立在旁的青衣丫头,素手紧扣住一位红丝满眼醉汉的脉门。 那醉汉竟杀猪似地痛-出声。 长孙骥料不到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有如此的身手? 那姑娘不想可知了,但不知是谁家调教出的姑娘? 眼前一闪,长孙骥看出是一个廿岁左右年轻人,面形瘦削,目光——,不怒自威,人未到声先到:“丫头因何辱及本门手下?” 劲装女郎闻声,回首一瞧,见是这恶魔,暗暗吃惊! 但她一向任性惯的,口头岂肯服输?粉脸陡沉,柳眉倒竖,冷冷地道:“原来是孟少庄主手下,难怪如此专横,桃妹放了他,免得将来传在江湖上说我们一点规矩都不懂,连打狗也不看主人?” 青衣丫头素手一松,那大汉“叭!”的一声大响,竟然仆地不起。 孟少庄主本是来势汹汹,一见对头人竟是“栖霞老人”的孙女,忖道:“神气甚么?若非爹爹一再叮咛自己,在江湖上切不可与”栖霞老人“一家人结仇,本少主先得伸量伸量栖霞一脉有多少真才实学?” 於是转颜哈哈大笑道:“适才之事,在下看得极其清楚,实是敝手下无礼,女侠代为教训,无任感谢。”说罢又是朗声大笑。 劲装姑娘见孟炳改颜相向,尤其笑脸认错,自己面子十足;不禁偷偷地瞄了长孙骥一眼,道:“感谢愧不敢当,春桃年轻不知分寸,出手略重,还望海涵。” 长孙骥以为定有好戏可看,料不到二人竟有渊源似的,一时剑拔弓张之势,刹那间又如他乡遇旧般,互相道起寒喧。 这时,惹祸大汉已经爬起,醉意尤在。 少庄主孟炳脸一沉,喝道:“酒醉失仪,褒凛堂客,按庄规该当何罪?” 那大汉吓得酒意全消,神色惨变,伏地叩首如捣蒜般,哀声道:“小的知罪……” 孟炳冷冷地道:“既然知罪,还装聋作哑?” 那大汉抬起头来,牙根一咬,右手风快地拔匕首,向左腕劈下。 劲装姑娘与孟炳有目如盲,竟如不见。 长孙骥在徐州见过“笑面罗刹”治手下时情景与目前如出一辙。 只见那大汉闷哼一声,左腕应刀而落,笃的一声,落在楼板上,许多胆小的食客见状,惊得出声尖叫。 鲜血如喷泉般在大汉的左腕断处涌出,那大汉飞快地从怀中取出一包金创粉,向伤口一敷,撕下大幅衣襟包-停妥,恭立一旁。 劲装姑娘微笑道:“少庄主执法如山,实令小妹钦佩,他日有暇盼至栖霞一游。” 孟炳满脸堆欢地道:“愚兄另日当专程造访令祖,老人驾前,盼代为致敬意。” 此时楼上群豪围观如堵,一半是看热闹,一半是秀色可餐。 人群中蓦听得一苍老声音冷笑道:“江湖传言“金刀铁猿”有子如龙,今日一见不如闻名。” 孟炳勃然变色,回首望着出声处喝道:“何方高人?藏首掩尾冷言中伤,何不请出一见?” 哈哈笑声中闪出一个水火道袍全真;只见那全真,头戴九梁冠,背插长剑,浓眉大眼,腮下黑-如漆,一脸狂傲之色,冷冷说道:“孟振飞老儿见了道爷,还得敬畏三分,你是甚么东西,犹敢猖犯,不要说你倚仗“回风掌”法就可横行无阻,在道爷眼中尚不值一顾。” 孟炳一见道人现身,此人形像似在何处听人说过,只一时想不起是谁? 惟对方倚老卖老口气,愈听愈有气,冷笑道:“道长口出狂言,谅有真才实学,不至於全凭三寸之舌罢?” 那全真闻言哈哈长笑,声震屋瓦,尘灰纷纷落下。 良久,良久,道:“你若不服,可至湖边试试,不是道爷自吹自擂,三十招之内,你必落入湖心。” 孟炳岂肯当?l示弱?尤其在劲装姑娘面前,更是无法忍下这口气,冷笑道:“道长自负不凡,想必身手不俗,孟炳何幸,今晚能接高人,如错过今夜,岂不遗恨终身?”回首向众手下高声喝道:“走!” 五、六条身形随着孟炳如飞的,当先抢级下楼驰去,那全真一声不响随后而去。 这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拚斗,好事之徒哪能错过这种眼福?何况看名家过手,犹胜从师三年;瞬眼之间,有十余起武林中人陆续随后跟去。 长孙骥亦想随去一看究竟,奈“赛仲连”孔二不动,只好作罢,惟俊目中渴求之意溢於其表。“赛仲连”何等老练?一目-然他的心事,笑道:“小哥儿年轻好奇,遇到这等热闹,自然一睹为快,但近日巢县已成是非之地,处处隐伏杀机,尔一个文士,不去也罢,何必自寻烦恼?” 长孙骥闻言,暗暗发笑,遂道:“老丈金玉良言,晚生谨记在心,但不识双方均系何人,老丈能否告知一、二?” 孔二略放低声音道:“双方都不是甚么好人,牛鼻子乃西梁山“八卦门”“坎宫人”仗着“八卦门”“阴阳女”之威,倨狂成性,心狠手辣,因此之故,黑白两道均不喜他为人;那青年乃“金刀铁猿”孟振飞之子,为人诡计多端,城府阴沉,有如乃父,先前对付“无影女”秦素娥可见一斑。“ 长孙骥见“赛仲连”背向诸人,犹如亲见,知道他必定对江湖道一切知之甚详,不禁问道:““无影女”秦素娥谅是来头不小,方使小庄主委曲求全,当众卖弄家法买好。” “赛仲连”孔二神秘地对长孙骥一笑道:“轻点,那妞儿有刺,小心她刺着你。” 略停饮了一口酒道:“提起“无影女”江湖中人莫不敬之三分,只因其祖“栖霞老人”乃武林三老之一,精通奇门术算,学究天人,可惜老弟非我辈中人,不然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说着又是呵呵大笑。 “何人胆敢在此嚼舌?”不知何时,劲装姑娘已轻飘飘地落在桌旁。 长孙骥暗暗心惊,忖道:“十丈之内,飞花落叶瞒不过自己耳目,此女何时逼近身旁尚且不知?以其轻功造诣,堪称“无影女”且看孔二先生如何对付她?” “赛仲连”闻言哈哈笑道:“真是世风日下,你见过大闺女在酒楼上怒发雌威的情形么?” “无影女”性如烈火,在邻座听人在评论她,心中可就憋不住气。 再听将自己与那美少年混为一谈,虽然内心是甜甜的,但却不能不发怒,及现身见是孔二先生,心知此老一向诙谐,不知他底下还要编排出甚么来?忙上前福一福道:“不知是孔伯父在此,请恕-女不知之罪。” 孔二虚拦一下,笑道:“不知者不罪,谁叫师伯为大不尊,来,我替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江南才子黄清,这位是北地侠女秦素娥,你们二人合起来可算得南北菁华、文武全才。”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无影女”虽是侠女,天不怕、地不怕,不比一般少女,但也听得脸红过耳。 长孙骥虽家有妻室,但一向生活严谨,何曾有过这等场面?被孔二先生一说,亦感到尴尬非常。 巧不巧,他们二人眸光又不期而遇,那一份神情落在孔二眼里,却笑在心中。 秦素娥初见长孙骥玉貌朱颜,又与孔二先生同桌共饮,认为必是名派高徒,芳心不禁被其倜傥风流,玉树临风般容貌吸引。后闻只是江南一小才子,并非同道,可就冷了半截,暗暗叹道:“可惜个郎不曾练武,不然……”又偷偷看了长孙骥一眼,只见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禁暗骂道:“书-!” 长孙骥可并非被她美色所迷,只因闻说目前此女乃“栖霞老人”爱孙,不禁忖道:““栖霞老人”与自己虽只一面之缘,但已订下忘年之交,并借阅“奇门真经”如今其爱孙在此,应该如何给其见面礼?” 接着又暗道:“自己刻下假名换姓,如何能说出真情,但若不闻不问,将来见着“栖霞老人”之时,又将何言相告……”他为了此事,脑中犹豫不决,故以怔在当场。 孔二见双方竟一声不响,认为他们面嫩,他又怎知其中尚有此种渊源? 笑道:“十年不见,-女愈长愈标-了,令祖可好?” 秦素娥见孔二先生提起乃祖,忙肃容答道:“-伯父的福,他老人家康健如昔。” 孔二先生指着空位道:“坐下来谈,十年不见-女已名震东北,真是后生可畏,青出於蓝胜於蓝。” 秦素娥瞄了瞄长孙骥,露齿一笑道:“谢谢伯父夸奖。” 孔二先生打量一下楼上,见食客泰半已离开,剩下寥寥无几,遂轻声地道:“秦-女不在冀鲁一带行侠,在巢县露面,莫非与此间之事有关?” 秦素娥向孔二先生一使眼色,随意地坐下道:“-女只是路过此地。” 长孙骥虽不明孔二先生所谓此间之事指甚么,但从秦素娥眼色中已猜出是一桩极不平常的事,不然,何致於如此江湖成名英雄豪-,甚至於出家人如少林、峨嵋,名门正派如武当、——等均群集皖中? 他虽因易容之后,不愿承认为武林中人,然而江湖上的一切莫不对他有关,何况阎小凤正被掳来巢湖,在这种场合之上,自然不便正面询问。 同时,秦素娥似是有意躲避谈及此事,忖道:“若到湖边,一窥武林人物的成名绝学,既可广增见闻,更或可探出一鳞半爪,说不定能与“太白双逸”相遇,岂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 遂向孔二先生说道:“晚生意欲前往湖边,乞恕先行告退之罪。” 孔二先生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哪有不明白长孙骥此时心理?只不过,他尚难看出目前的少年竟身怀绝学而已,遂道:“少年有事为荣,老年无事为安,小哥儿既是有心前往一睹较技为快,不妨同行。”说着已抛了一锭白银於桌上,首先立起。 “无影女”不禁望了长孙骥一眼,忖道:“别看他文质彬彬地,胆子似乎可不小呢?可惜年岁大了,不然拜祖父为师,定能有一番成就。” 遂道:“刀枪无眼,公子何必以身犯险?” 长孙骥笑道:“小生虽幼读诗书,惟心仪英雄豪-之风范日久,幸逢比武盛会,岂可失之交臂?” “无影女”白了他一眼,忖道:“真是书-!” 三人拾梯而下,出了“醉月楼”往湖边踱去;此时,湖边正斗得热烈非常。 场外孟家庄随行高手已有数人受伤不轻,在同伴包-中,周围三、五成群的草莽英豪在高呼助威。 长孙骥一瞧场中“坎宫真人”武功确是不弱,一套“八卦掌”使得虎虎生风,辅以“玄天无形真气”劲气四溢,虽以一敌四,仍旧有攻有守,豪气凌霄。 孟振飞手下四条大汉亦是江湖高手,对打群架似有受过苦练,东西南北各-一方,进退有序,此攻彼守。 孟炳与一老者在旁明是评论,暗中不时指点;一时之间尚难分出胜败。 孔二先生转身笑向长孙骥道:“孟炳实有乃父之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深知内功,武功均非狂道之敌,故命手下先磨耗”坎宫真人“精力,再出手就不难事半功倍。” 长孙骥闻言,不禁定睛一瞧孟炳,心中不由种下一股厌恶之意。 口中却说:“这是正规战术么?” 孔二先生笑道:“非也!” 长孙骥道:“那么孟炳不对了。” 孔二先生道:“非也!” 长孙骥一怔,道:“老丈所言,令人莫解?” 孔二先生笑道:“江湖上成名立万之人物,多被虚名所害”坎宫真人“乃成名人物,又自诩武功无敌,只要孟炳出言一扣,自然而然就要进入圈套。“ 长孙骥不禁又向孟炳望了一眼。 孔二先生接道:“小哥儿自然不懂这险诈,设孟炳一下场就道:“坎宫你狂甚么?连我手下张三、李四都不如,不信……”这一激“坎宫真人”焉能不先斗之张三、李四?” 长孙骥道:“张三、李四实能斗过“坎宫真人”?” 孔二先生指着受伤诸人道:“你不看孟家手下受伤不少么?” 长孙骥道:“这不是驱羊喂虎?”又自忖道:“其心如此,其人不想可知矣,将来查出他恶迹,定将他除去。”就只这一刻之间,场中已起变化—— “坎宫真人”一招“八方风雨”将四大汉个个点住穴道,哈哈狂笑道:“孟家手下仅是酒囊饭袋之辈,实令道爷失望之至。” 孟炳脸色一变,尚未出口,身旁的葛衣老者已飞快地闪入场中,举手之间解开四人穴道,面向玄真怒道:“牛鼻子,胆敢口出狂言,老夫不才愿领教学。” “坎宫真人”见是江南“金沙掌”詹腾下场,心中虽不敢大意,但嘴里却不饶人:“詹施主”金沙掌“虽名震江南道,但非绝学,不信你且试试,十招之内……” 突然一声暴喝:“詹腾,还我兄弟命来!”但见一个虬髯中年越众而出,手掣长剑指着“金沙掌”。詹腾嘿嘿冷笑道:“小子找死,你兄弟何人,快些说来,待老夫好送你前往相会。” 虬髯中年先向“坎宫真人”说道:“道长,请让詹腾与孙某为弟报仇,此恩不胜感谢。” “坎宫真人”此时亦感精力消耗甚巨,遂颔首道:“既为弟仇,本道人自当相让,孙施主请……”说毕退出三丈有余,暗自调元运气。 第二十四章 巢湖之畔 三醉丧命 误会丛生 六指锻羽 虬髯中年回首向“金沙掌”道:“詹腾,可记得三年前在江南道上一掌劈死的孙守仁么?他就是孙某二弟,他与你何仇何恨,竟下此毒手?三年来孙某访遍武林,只道你埋首深山,不履江湖,原来你竟投身孟家庄,今日总算二弟在天有灵,来,快快亮出兵刃,本小爷要伸量,伸量你手下到底辣到何等程度?” “金沙掌”冷冷地道:“老夫看不顺眼的就是死,你为弟报仇其志可嘉,你就进招吧,老夫与后辈动手从不用兵刃。” 长孙骥闻言留神一瞧,只见詹腾双掌金黄,知此人掌上功夫不凡,再看那虬髯中年气魄声势亦为不弱,知是名家之后。 孙姓中年扬声道:“纳命来。” 左手指诀一扣,右手剑化银龙,一招“笑指南天”踩洪门,踏中宫,疾点而出。 詹腾喝声:“来得好。” 甩腕,举腿,侧闪三尺,右手一招“云封五-”左手疾扣虬髯中年右腕“脉门”。避招出手,乾净俐落,不愧名震江南道。 孙姓中年亦非弱者,手中一支长剑已得点苍九宫剑真传,眼见詹腾左手扣来,足踩七星步,挪后一尺,招化“玄乌划沙”由上而下,改劈詹腾左腕。 詹腾冷冷一笑,左掌陡翻,改扣为点,突然骈指如戟,直点剑身,右手化抓为掌,贴向孙姓中年前胸。 虬髯中年名唤孙旭,出身点苍,在第十三代弟子中,算是个佼佼不群者,手中长剑极见功夫。 此时,见詹腾敢用指点剑,大吃一惊,知詹腾盛名之下,果有真才实学,不敢大意。 右腕一抖,长剑暴缩,拧腰向上直窜,手中可不怠慢,左手剑诀直指“金沙掌”“笑腰穴”。剑尖幻起朵朵银花,带出锐利的啸风,疾向“金沙掌”“眉心”穴刺到。 繁星点点,轻风微微,阵阵秋虫低鸣,似是为场中之人伴奏。 转眼之间,各自攻出二十几招。 显然孙旭并非泛泛易与之辈。 詹腾则城府较深,虽临敌经验丰富,可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 如今空手对兵刃,功力难免有所折扣,最多只能发挥七成之力,但也使人目眩眼花。 詹腾见孙旭招招狠毒,又快又稳,不禁暗暗吃惊。 右掌蓄聚真力“指天划地”上取对方双目,左手斜劈而出,陡又飞快地向上一抄,像这样“空手入白刃”硬碰硬夺的招式,武林中尚是罕见。 孙旭见对方竟用硬夺招式,心内冷笑一声,暗道:“你不要死得快么?九宫剑变幻莫测,岂是你能架得开?” 想是这样想,可是忘不了伤敌,复仇心切,右腕一振,便要变招。 长剑却是疾如灵蛇般,脱除“金沙掌”一抄之势,但那左手可被“金沙掌”缘切及,如飞地往外荡开。 那力道极猛,孙旭被那一荡之力,斜刺里牵出两步,右臂既麻又-,忙疾退一丈有余。 长孙骥看得不禁暗暗叫“好!”。 詹腾见这一招未将孙旭制住,暴喝一声,道:“小辈果然有点门道,老夫越发要成全你啦!” 说着,身形斜出一步,双掌一亮,展开成名“金沙掌法”。这掌二十一式,擅於点穴掌穴,暗含擒拿手法。 只见他身法轻灵,吞吐自如,掌风呼呼,左掌专取对方长剑,一右手连劈带点,招招狠毒,式式诡异。 这一走开,威力倏地增强,登时风声破空刺耳。 孙旭暴喝一声,长剑一抖,身形招式也走开来。 他用的大九宫剑法,这种剑法共是二十七式,俱是大开大合,在他使来更见火候,造诣确是不凡。 此时,詹腾身如穿花蝴蝶,只在长剑之中欺身游进,两掌一沾就退。 这份轻巧功夫,连“无影女”看来也不禁暗叫一声“好!” 孙旭长剑虽泼风似使出,但嫌略欠火候,故每招仍然走空,并未-得半点上风。 倏地“金沙掌”一声长笑,手法加快,欺身猛打。 这一来,长孙骥可就看出詹腾已胜券在握,他不由为孙旭暗暗担上了心。 果然,工夫一大,孙旭渐渐力竭气虚,月光之下,面冒汗珠,外衣均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剑法亦见呆滞,不如先前勇猛。 詹腾嘿嘿冷笑道:“小辈,与你兄弟做伴去吧。” 人影乍合又离。 孙旭长剑已经出手,虎口泊泊血流如注,疾退二丈有余。 “金沙掌”詹腾本想一掌将孙旭劈於当场,突然腕门一麻,劲力全失,不由怔在当场。 此时,场中连三接四地飘落四条身影“坎宫真人”孟炳,另外二个苍-老者。 但谁也没见到长孙骥在孙旭遇险之际,右手圈中、拇两指,暗暗向詹腾隔空虚弹。 “金沙掌”詹腾暗暗运气,周身畅行,并无半点受伤,不禁暗暗称奇。 但他久走江湖,眉尖一皱,已知被人弄了手脚,不由周围瞧了一眼。 他尚未看出疑点,左首苍-老者抱拳向詹腾道:““金沙掌”武功确是高明,老夫点苍“一虚居士”愿领绝学,为小徒了断一掌之仇。” “金沙掌”见来人竟是点苍派当代掌门之师叔,点苍五老之“一虚居士”右首的当是“明心居士”。此二人功力在五老中为最高,乃点苍突出奇才,功力尚在当今掌门之上“金沙掌”忙抱拳道:“点苍五老名震武林,詹某今日得见高人,实三生有幸,居士是想以一对一,或是两老同上?” “明心居士”在旁冷笑道:““金沙掌”不必惊慌,老夫二人之中,任是一人,你能在五十招之内不败,杀徒之恨,从此一笔勾消。” 詹腾亦是江湖成名立万之辈,当着众多的武林人物跟前,被看成走不了五十招,心中怒气不想可知。 虽晓得“明心居士”名重武林,若无惊人绝学,自不敢夸下海口。 但,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炉香,胜败尚在不知之数,岂可输口,遂道:“别说五十招,五百招老夫也当奉陪。” 此时,远处一溜蓝光冲天而起。 孟炳面色微变,向“坎宫真人”及点苍二老道:“各位果有真才实学,但孟某因事在身,未能令詹老师与各位一见高低,一月后今夜,孟家庄备下水酒与各位接风,并作了断。” “坎宫真人”哈哈大笑道:“孟家庄并非铜墙铁壁,坎宫准时到达。” “明心居士”笑道:“既是少庄主架下梁子,老夫等自当前往。” 霎时,湖边又恢复宁静,谁又料到一刻之前,此处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拚斗? 晚风袭人,月色清新,长孙骥等三人慢步而回。 长孙骥发觉后面有人跟踪,但不便说出,只不过留神一看,竟是个廿五、六岁的少年人,从那人眼色中来看,绝不是甚么正派人物。 到了“醉月楼”孔二先生叹道:“人言孟振飞有子,尽传衣钵,果然不假,-女今后当防此人一、二为要。” “无影女”恭声答道:“-女紧记在心。” 三人原来同住在“醉月楼”内,孔二先生与长孙骥是邻房,秦素娥则在最后一进包下一栋厢房。 她刚到门口,早有春桃上前迎接,道:“小姐回来了。” “无影女”淡淡一笑道:“姆妈醒了没有?” 房内一苍老声音道:“孩子,我早醒啦。你出去探听出甚么没有?” 秦素娥一见那鬓发苍苍的老妪,便埋首在她怀里,将酒楼上如何遇见孟炳,一五一十地说出。 鬓发苍白的老妪见秦素娥将黄清说得天上少有,人间仅见,那一股神情从未有过,不禁笑道:“世上如真有潘安再世之貌,姥姥绝不肯放过这机缘,走,我们娘儿们去瞧瞧,让我临老开一次眼界,瞧瞧他比起你师兄谁优谁劣?” 春桃、夏莲、秋菊、冬梅等四婢自然也不肯放过这种机缘。 且说孔二先生与秦素娥分手后,似是与长孙骥特别投缘,要了一壶酒,几样小菜,就到长孙骥房中浅酌对饮。 孔二先生有意筵前问难。 长孙骥口若悬河,上自诸子百家,而至天文地理,对答如流,议论高超,令孔二先生有相逢恨晚之慨。 原来孔二先生无意在酒楼遇见长孙骥时,就发现这位少年人,英华内颖,为一个绝无仅有的上好练武资质。 因此顿生良树难得,机缘不再,如得此子传以衣钵,夫复何憾之想。 更是接谈以后,一切都非常符合理想。 於是喜得这位“赛仲连”老怀有无比的快慰,但他焉知眼前这少年人,武功已到了不可测之境?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 门帘起处,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丫鬟进来向孔二先生福一福,道:“孔老前辈,小姐与姥姥求见。” 孔二先生闻言,忙道:“请。” 就在这时,忽然飘进一阵香风,接着又响起一阵环-之声。 长孙骥举目一瞧,但见罗衫飘曳,走进来一个面貌如花,风姿卓绝的云裳少女。 云裳少女身后,跟随着一个鬓发苍白的老妪。 老妪身后是三个青衣丫鬟。 孔二先生起身道:““仙-姥姥”十年未见,您武功又增进不少啦。” “仙-姥姥”顺口答道:“彼此,彼此。” 姥姥一进房就被长孙骥绝世丰标所慑,看得发呆。 在她心目中,这少年,人如玉树临风,形比祥麟威风,目若朗星,瞳如点漆,鼻如垂胆,唇若涂脂,无一不俊,无一不美,并且英风逼人,豪气干云。 姥姥愈看愈爱,不禁紧握着长孙骥双手,道:“小哥儿今年多大年纪了?” 长孙骥道:“晚生双十年华。” 姥姥接着又询问长孙骥姓名家世,以及前往何处? 长孙骥又将酒桌上所说的重覆一遍。 姥姥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小哥儿独身游学,若无防身之道,如遇强梁岂不时时吃亏,如能弃文从武,老身保你多十年,少七载必扬名四海,雄霸一方。” 长孙骥笑道:“晚生一个寒儒,身无长物,本无所惧,读书不忘学剑,古有明训,若能求得名师,学得周身武艺,为弱打抱不平,心所愿也,惟孔老丈相告,世多盗名之辈,千金易得,名师难求,奈何?” 姥姥瞧了孔二先生一眼,笑道:“世上虽多盗名之辈,能者亦不乏其人,小哥儿看我家小姐武功如何?” 长孙骥望了改装后含情脉脉的“无影女”一眼道:“秦姑娘千金之体,敢在江湖上走动,谅已受过名师指导,晚生门外之汉,未敢妄评。” 秦素娥嘴角一翘,响着银铃般声音,道:“姆妈,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懂么,叫人家怎能回答得出?” 姥姥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姆妈告诉他不就得了。” 接着对长孙骥道:“我家小姐乃武林三老之一“栖霞老人”爱孙,家学渊源,轻功达水上飘萍,内功能十步之内隔空指穴,飞凤掌法深得其母真传,伏魔剑法江湖一流高手,无人能敌,一手菩提珠更是百发百中,公子认为这武功高不高?“ 长孙骥闻言,不禁瞧了“无影女”一眼道:“高……高!” 秦素娥见状不禁莞尔一笑,艳煞,美极! 姥姥又道:“小哥儿若想学得我家小姐这般武艺,眼前就有一位名师,你怎不拜?” 长孙骥笑道:“姥姥敢是要晚生拜秦姑娘为师?” 秦素娥笑得打跌,连四个丫鬟也笑得花枝招展。 孔二先生只抚杯微笑。 姥姥佯怒道:“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孔二先生,深得儒家真传,卅六手散拳天下无敌,琴、棋、书、画,件件俱通,上天文,下地理,土木营造,奇门术算无所不能,江湖罕有敌手,与你同是斯文一脉,至今尚未收徒……” 突闻秦素娥娇喝道:“何物胆敢在此窃窥?” 右手一招,一缕银光破窗而出。 只听窗外,一声闷哼,接着寂然。 秦素娥尚欲探身出去,被孔二先生一拦道:“人早走了,追他作甚?” 月明如昼,远处屋顶竟传来呼喝之声:“我道是谁胆敢前来窃探本派,原来是华山派的几个老不死。”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点苍五老并非三头六臂,却有胆含血喷人,是英雄手下见过高低。” ““华山三醉”不愧高手,此地不便动手,湖边见下高低。”一阵衣袂轻飘飘声,须臾人声俱寂。 孔二先生笑道:“-女这颗菩提珠不但伤了敌人,更引起了华山、点苍两派火拚。” 长孙骥不解地问道:“来的可是华山派?” 孔二先生笑道:“非也!” 长孙骥又道:“点苍派?” 孔二先生道:“也不是,来人乃是孟家手下,因受伤经过他们屋顶时,脚步略重,引起两派互相猜疑,造成火拚局面。” “无影女”瞧着“仙-姥姥”道:“姆妈,我们去瞧瞧。” 姥姥笑道:“这有甚么好瞧的?” 秦素娥不依地道:“不啦,我要去么?人都说看名家对手,胜过从师三年,有这好的机缘,怎能不去?“ 姥姥无可奈何地道:“华山、点苍与我等无恩无怨,去瞧他们会引起他们误会。” 秦素娥小嘴一翘道:“我们只在远远地瞧,有甚么关系?” 说着一头已埋入“仙-姥姥”怀里,姥姥抚着她螓首道:“好……好……去……去……别这样,你瞧黄公子在笑你了,还不起来?“ “无影女”难为情地坐正身躯,偷偷地瞧了长孙骥一眼。 只见长孙骥嘴角含笑,双眸凝视着自己,不由羞得脸红过耳。 孔二先生笑道:“要瞧热闹还不快走?” 说着,执住长孙骥左臂领先出了房门。 夜市正兴,街上游人如鲫,月明如昼,湖心渔火点。 孔二先生等数人出“醉月楼”行了数步之地,湖边仍无打斗痕迹。 惟长孙骥已看出不远处的岸旁,放着三颗人头,面色惨厉,神情可怕至极。 又走一箭之地,秦素娥亦已见着人头,不由玉颜惨白惊呼出声。 她虽名震东北,平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此刻也不禁惶然色变。 孔二先生略望了一眼,叹道:“点苍五老武功果然惊俗,弹指之间,便将”华山三醉“屠戮手下。” 金风阵阵,秋虫吱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孔二先生又道:“此非善地,速退!” 声犹未了“嗖!嗖!嗖!”闪电般掠来七条身影,挟着数声阴恻恻的冷笑声。 长孙骥闻声定睛一瞧—— 月光下只见为首的是一银发如霜的老妪,身持一根晶亮的铜棍,一对眸子冷光四射。 身后四白发老者,宽大长衫随风飞舞,四双眸子犹如闪电利芒,可见内功火候不弱。 随后二人俱是一色劲装,昂藏七尺大汉,太阳穴鼓得高高地,可见是内外兼修之士,个个垂手站立在老妪身后。 原来来人竟是“六指仙姥”只听她沉声喝道:““仙-姥姥”你就凭过去那点名望,也敢向“华山三醉”施出这等毒手,今夜若不还我公道,只怕你等亦难离开此地半步。” “仙-姥姥”手中-一顿,陡地短了一尺,倏睁双眼,两道电芒似的眸光来回地扫视对方七人一眼,神情似有点不屑於答话。 秦素娥瞧清这数人后,冷冷地道:““六指仙姥”你就准知留得下本姑娘么?” “六指仙姥”不怒反笑道:“丫头何人门下,胆敢目无尊长?” “无影女”娇笑道:“谁是谁的尊长,别自己在老脸上贴金,要知姑娘师门,华山掌门还不配。” “六指仙姥”暴喝道:“气煞老身也!” “无影女”立即接道:“死了活该。” 孔二先生从阴暗处走出,捋-哈哈大笑道:“久未把晤,一见面却疾言厉色,不似对友之道,掌门准知”仙-姥姥“出手伤了三醉么?” “六指仙姥”双眼开合之间,露出一线寒芒,射向孔二先生,道:“原来孔二先生在此,不知各位为何到此?” “仙-姥姥”闻言不由神情激愤,亦反唇相讥道:“诸位到此又为何来?” “六指仙姥”向身后四老者望了一眼,道:“看来不在手下见过高低,已无法了断此间之事。” 四老者恭身道:“掌门高见不差。” “无影女”掣剑出鞘,人已云飞电闪般上前,戟指骂道:“老鬼,先吃本姑娘一剑。” 声响剑出,数点寒星,凌空疾制“六指仙姥”“百会”“巨阙”“璇玑”三大穴。 出势如电,一闪即至。 “六指仙姥”大喝道:“丫头找死!” 说时已推出一掌,巨飚强猛推向“无影女”秦素娥凌空下扑之身形。 秦素娥幼随乃祖苦练武功,艺业不凡。 掌风未到,已自“平步青云”身躯往上一提,半途换口真气,飘落七尺之外,双足连踩,迅快无俦地,又抖起剑花猛攻“六指仙姥”“笑腰”穴。 “六指仙姥”尚未出手,身旁已闪出劲装大汉,舞动金背大刀接住“无影女”。“仙-姥姥”见“无影女”对那劲装大汉游刃有余,遂上前一步招着“六指仙姥”道:“此时此地有理也说不清,来,我们姊妹也得活动活动筋骨。” “六指仙姥”暴喝一声:“好!” 说时,手中铜棍“风卷云涌”一招打出,只见金芒劲风如潮,密密层层从“仙-姥姥”身前卷来。 “仙-姥姥”见来势凶猛,挪开一步,一抡手中空铁-杖,平平游起,突然电闪变招,截腰扫去,手法之奇,无与伦比,堪称仙。 “六指仙姥”一棍扫空,便自飘身欺前一丈,让开“仙-姥姥”横扫之势,反手飞起一棍,带起千条棍影,向“仙-姥姥”攻去。 两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高手,动起手来,在奇奥的招数之外,尚以平生精纯的内力相拚。 两人愈斗劲力愈强,十数丈内全部遭劲力波及,沙飞石走,枝叶溅飞,风声激耳生吼。 孔二先生此时已与二白发老者斗在一起。 孔二先生身法飘忽如风,穿行在二人拳掌交错之中,竟然还能出手反击,转眼间,三人已相博了十余合。 一白发老者一面挥掌抢攻,一面说道:“并肩子,合手!” 其余二白发老者闻声,飞闪入场,将孔二先生困住。 为首白发老者见同伴已下场,胆气陡壮,掌势突变,施出成名绝学“乾坤掌”法搀“混元一气功”呼的劈出一掌。 他这劈落的掌势,并不迅快,但却强猛绝伦,威力笼罩了数尺方圆。 长孙骥在旁目睹那老者这等强猛的掌势,不禁暗暗惊心,忖道:“此人身负这等绝技,华山武学定有出奇之处。” 孔二先生似是亦被目前老者“混元一气功”的威势镇住,不敢出手硬接,突向一侧让去。 其余三人见孔二先生不敢硬接,各自发出一掌,登时将孔二先生身形罩入掌风之中。 正在此时,长孙骥隐见林梢黑影飘飘,往南闪电般射去,一时好奇心起,一声不响运起轻功,幻成一片青影,犹如流星赶月般尾随而去。 转眼之间,前面四条黑影投入山谷转处一座小庙中。 长孙骥蹑踪墙下,隐隐听见两人争执之声,他在门外觑探,只见四中年席地而坐,貌相凶横,令人见之生厌。 神案上燃着一支烛,昏茫的烛光不时摇晃着,地上酒菜俱全,只听面南而坐的那人说道:“瓢把子近来可真是时走墨运,玲姑娘走了,五陵墓隧又没探出端倪来……” 面东而坐的那个碧黄-中年似是怕极地道:“黄三,两口黄汤,你就没遮拦地乱说,当心瓢把子晓得,瓢儿可就搬了家啦!” 首先说话的似是不服地道:“不是我黄三酒后多话,近来蓼心洲连三接四地闹事,迟早要散伙。” 背向门外的那个接道:“瓢把子命我们留意生人,好了,巢湖一日之间就来了好几十拨,听说七星帮今夜亥时定然到达,我看,蓼心洲迟早保不住,乾脆,咱们撒手,各走一方,免得到头来,连命也保不住。” 长孙骥闻言,忖道:““笑面罗刹”今夜会到,留在此地无用,这几个跳梁小丑为难他们作甚?” 他心悬孔二先生等数人安危,又展开轻功,一缕青烟似的又回到湖边。 此时,月正中天,场中已分成数拨拚斗。 “仙-姥姥”与“六指仙姥”一棍一-,功力相等,同是兵刃,要想分出胜负总得在千招之外。 春桃四婢围住两白发老者,如蝴蝶穿花般,满场飞舞,以轻功补内力之不足,亦斗得有声有色。 秦素娥一支长剑缠住两劲装大汉,略-上风,但想一时取胜,亦乃难事。 最轻松的莫过孔二先生,以一敌二,在两老者之间,如行云,似流水,在那混元一气功的劲风下,穿梭而行。 明明见那凌厉的掌风已近身旁,只见他身法一变,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脱出掌风之外。 那两个白发老者亦是武林一流高手,尤其华山镇山绝学:“混元一气功”已有七成火候。 江湖一般高手莫说以二搏一,就是一比一,也难得在他们手下走过十招。 可是今夜所遇的竟是孔二先生,使得他们劳而无功。 原来,孔二先生足下所踩乃武林无二的“流云步”不论对方身法多快,攻势如何凌厉,均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尚幸孔二先生本着儒家忠恕之道,除万恶之徒,从不痛下辣手,所以,那两个白发老者得保不败。 蓦闻兵刃相碰之声,长孙骥不禁定睛瞧去。 只见“仙-姥姥”手中净重四十八斤,精钢铸成的-杖,正与“六指仙姥”四十斤重的风磨铜棍硬打硬碰,较上了内力。 这两般重兵刃碰得响声震耳,火花直冒,每一招过后,均各自调息重拚。 “无影女”此时亦打得火起,身法一变,展开绝顶轻功,只见她宛如一缕白烟般围着那两个劲装大汉直转。 那两劲装大汉武功不弱,在武林也算得一流高手,但他们走的阳刚之路,硬碰硬打,功力火候均不亚於秦素娥,但轻功,灵巧一道可就差得远了。 不到一盏茶,两劲装大汉已目眩眼花。 但见四周均是秦素娥,不知哪个才是道人?逼得他们漫无目标地一个劲挥起巨灵掌,一个舞动金背大刀护住全身。 突地一声娇呼…… 长孙骥转面一瞧,就只这短短之间,秋菊、冬梅均连连遇险,尚幸春桃、夏莲及时飞出两支神箭,缓了一缓。 原来,春桃等四婢,均因年幼力气有限,时间一久,内力不继,轻功不免迟缓。 那两白发老者功力何等高强,就只这一缓之机,已被抢得先机,一连两记“混元一气功”把秋菊、冬梅二婢逼得娇喘连连,惊呼出声。 就在此时,突闻一声:“住手!” 场中现出八条身影,为首的竟是一中年妇人。 长孙骥定睛一瞧,竟是“笑面罗刹”阎凤娇,左为匡秀华,右为阎小凤,身后两老者竟是姜虚、余仁,三少年是陈宽仁、白云飞及小和尚。 场中诸人,各自虚攻一招,退后数尺。 孔二先生首先喊道:“五妹!” “笑面罗刹”忙上前福一福道:“二哥!” 姜虚、余仁亦上前一步,施礼道:“二先生好。” 孔二先生虚虚一拦道:“不必多礼。” 长孙骥心内甚是奇怪,姜虚与匡秀华因何会与他们在一起? 阎小凤何时出困? “太白双逸”何往?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胸中起落,竟忘记上前问好,一直到他们寒喧完毕,仍无人发现他是谁,长孙骥不禁童心大发,亦顺手推舟,静看他们如何处理这场面。 只听“笑面罗刹”笑道:“二哥,何故与华山结怨?” 孔二先生瞧了“六指仙姥”一眼道:“一场误会。” 突然“六指仙姥”喝道:“白云飞,快还我义子命来。” 说时,一手中铜棍横劈过来,一片狂涌劲风向白云飞拦腰袭来。 白云飞一声长笑,漫步闪出一丈有余,翻手一抄,长剑已掣手中,道:““六指仙姥”在徐州道上,你以众寻仇,尚且不敌,今日又敢在此无事生非?” “六指仙姥”何尝不知今夜胜负之势,只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不能找点场面回来,将来如何能领导华山一脉? 因此不得不借题发挥道:“谁劣谁优,手下见过高低,别以为长孙骥那小子今日还能前来助你……” “六指仙姥”说至中途,突然止住,众人正在不解之际“六指仙姥”嘴一张,竟吐出一截树枝,两颗门牙。 “六指仙姥”怒得白发根根冒立,喝道:“是英雄好汉,何不现身?藏头藏尾算是哪一号人物?” 阎小凤见“六指仙姥”言中伤及夫婿,心中大怒,及见被人暗器伤了门牙,不由娇笑连声。 “六指仙姥”见阎小凤发笑,以为是这个丫头弄的鬼,心中大怒,铜棍一指,喝道:“鬼丫头,胆敢暗器伤人?” 阎小凤闻言更是笑弯了腰。 “六指仙姥”见状,更是认定是阎小凤弄的鬼,不由怒由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手中铜棍挥起千条棍影,劲风呼呼作响,疾向阎小凤当头罩下。 阎小凤一声:“来得好!” 腾身起步,震腕递剑,但见青光暴涨,剑气逼人,照准棍影中点去。 “六指仙姥”在江湖上已经是成名已久之人物,内外并修,功力不弱。 在武林之中,除去老一辈高人之外,她列第一流高手。 阎小凤虽然近日得梅柏样、姜虚悉心指点,武学有所进步,但要与“六指仙姥”合手,尚差一筹。 “六指仙姥”见阎小凤敢用长剑来封架自己的铜棍,暴喝道:“丫头找死!” 风磨铜棍像出水蛟龙般,闪起一片金芒,向阎小凤长剑上绞去。 阎小凤挫腕收剑,反手剑化“问讯灵山”斜斜地朝铜棍压去。 “叮-”一声,铜棍顿了一顿,阎小凤的手腕却几乎震得发麻。 阎小凤用剑斜压铜棍,在劲道上-便宜,仍然无法-得半点上风,而自己几乎震得握剑不牢。 就在这一接之下,双方功力顿见高下。 阎小凤方自微微一错愕之间“六指仙姥”铜棍一收,喝道:“丫头何人门下,待老身找你尊长了断。” 阎小凤虽知自己技不如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岂可就此低头,喝道:“胜得姑娘,自然有人出头,你急甚么?” “六指仙姥”铜棍一顿,道:“好,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 说着,手中铜棍缓缓平举而起。 阎小凤焉敢再失机,抢先振腕递剑,剑花疾闪,向“六指仙姥”刺去。 “六指仙姥”上身微侧,躲过来势,双足不动,手中铜棍向上一挥,封住来剑,左手虚虚劈出一掌。 阎小凤深知此掌虽虚飘飘地,若被击实,登时怕不五脏离位。 遂漫步侧身躲过来势,长剑“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顿时剑气十层,直如狂风暴雨般向“六指仙姥”卷去。 阎小凤的回雁剑法,深得乃母的真传,再加上近日姜虚等全力调教,功力陡增。 此时,阎小凤抱着两败俱伤的拚命打法,出手均是回雁剑法中绝招,剑幻满天青影,力如怒潮澎湃,连长孙骥远远看去也不住地点头。 “六指仙姥”被这一轮疾攻,攻击,也暗暗之中替阎小凤的剑术叫声:“好!” 心中想着,手下更是不闲,铜棍翻起千层波浪,源源向阎小凤涌来。 阎小凤忙不迭地连封带卸,消势削劲,疾退七、八步才稳住守势,立即将回雁剑法从头展开,先求心神交泰,立下不败之势,得机就攻,严密防守。 回雁剑法为衡山之学,自是不同凡响。 如今阎小凤全心一意,力求不败,但见剑光形成一堵芒墙,洒水也难得进。 而每攻一招,都是奇绝无比,威力无伦。 双方交手到三十招“六指仙姥”突然一声长啸,霍地飞身离地,人在空中,铜棍幻起一招“满天星斗”疾袭而下。但见四面八方俱是棍影。 起初,阎小凤尚抱元守一,凝神招架,可是“六指仙姥”每攻一招,复又跃起腾空,乘隙进招。 三招刚过,阎小凤便觉得“六指仙姥”一招比一招劲道威猛,一式比一式变化更为莫测。 压力蓦加,阎小凤心神渐渐不稳,青钢长剑每递一招,倍感吃力,出手已无法看准来势。 “笑面罗刹”站在一旁,只急得满头大汗,自己又不便出手相助,眼看着阎小凤不出三招,定要伤在风磨铜棍之下。 此时,阎小凤咬牙接到第五招时“六指仙姥”又是一个拔空上跃,招演“青龙入海”凌空猛撞阎小凤“心坎”重穴。 阎小凤心神已浮,真力涣散,要想硬架这招“青龙入海”非得当场长剑脱手,五腑离位,废於当场不可。 “笑面罗刹”母女连心,顾不得一切,左手遥遥势出一掌,右手迅速掣出长剑,正待冲入场中。 正在千钧一发,危机一瞬之际—— 突然一声佛号,清越悠长,一道柔劲罡气从中一掠—— 只听呛唧唧一串暴响,棍势散乱,来人右手大袖一挥,竟将“六指仙姥”铜棍拦开。 阎小凤趁机一跃而出,躲过这致命之一招。 场中一静,已多出一个生相诙谐,方面大耳的和尚,嘻嘻指着“六指仙姥”直笑“六指仙姥”一见小和尚,不由面色一变,怒道:“慧性,你几次向华山架梁,你以为老身怕你不成?” 小和尚笑嘻嘻道:“小佛爷只是慈悲为怀,不忍看“六指仙姥”以老欺幼才予出手,算不得架梁。” 阎小凤自知无法招架,难逃一败,见小和尚替下自己,心里一喜,立即撤招收剑。 “笑面罗刹”已到身旁,她刚叫得一声:“娘!” 人就向后一倒,口喷鲜血,昏倒过去。 “笑面罗刹”连忙抢上前一把扶住,从怀中摸出一颗丸药放入阎小凤口中。 阎小凤渐渐苏醒,只觉芬芳满嘴,睁眼一瞧,自己竟倒在娘的怀里,再转螓首,只见场中—— 小和尚慧性双拳虎虎生风,劲气四溢地在与一白发老者激斗。 那白发老者被小和尚一轮猛攻猛打,连连后退。瞬眼间,小和尚连续打出三拳,踢起四脚。 白发老者嘿的一声,立还颜色,乾坤掌暗含混元一气功,转眼间左三右四,攻出三招四式。 小和尚嘻嘻之声不绝,在掌风中,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只见场中均是慧性身影。 一盏茶光阴,慧性小和尚似是不耐,一声佛号,道:“混元一气功亦不过如此,尝尝小佛爷的金刚降魔掌力。” 就在话语之间,连环劈出双掌。 白发老者久战无功,已经羞愤难当,幸他修为,历练俱佳,强压怒火,运足“混元一气功”取敌。 突闻对方报出“金刚降魔掌”不由心头微骇,就在此时,忽觉胸前一片刚柔并济的冲劲迫来。 他经验何等老到?深知这掌力与普通掌力不同,为少林至高绝学,劲强力猛,无法卸去,不得已猛煞身形,双掌陡伸,同时推出一股“混元一气功”。究竟慧性功力尚浅,一声暴响,竟被震退三步,心中大为骇异。 但白发老者更是惊惧! 四掌接实,竟被一股强猛的劲道震得退出一丈有余,才自煞住身形。 慧性身形一顿,突又欺身上前,双掌一亮,又是一股刚柔并济的掌风劈出。 白发老者此时逆血乱窜,劲道全失,若被击中,定是当场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威猛的劲风斜斜袭到,竟将“金刚降魔掌”劲劈向一侧,解去白发老者之厄。 小和尚见是“六指仙姥”嘻嘻笑道:“你早该下场了,要他们充数,岂不是自取其辱?” “六指仙姥”哼了声道:“慧性,胆敢目中无人?老身若不念在慧明份上,定将你立毙掌下。” 小和尚噗地一笑,道:“还记得铜官城外的事么?你那“乌-掌”还经不起一招呢。” “六指仙姥”一派掌门,岂肯被一个后生之辈揭起疮疤,何况众目睽睽之下? 登时怒道:“气煞老身也,今日先毙了你,再找你师兄理论!” 小和尚嘻嘻笑道:““乌-掌”制不了小佛爷,更勿须去见小佛爷师兄,我看你还是回华山去再练几年,再来找小佛爷罢。” “六指仙姥”即使泥人,也经不起慧性冷嘲热讽,暴喝道:“既是你不怕,老身也顾不得甚么以大欺小了,慧性,你出手吧、” 小和尚笑嘻嘻的说道:“小佛爷先出手,将来江湖上晓得,只道小佛爷,以小欺老,还是你先出手吧。” “六指仙姥”面容狰狞,杀机陡起,大喝道:“慧性找死!” 说着,左掌、右棍同时攻出。 慧性见“六指仙姥”飞出左掌,赫然多出一个手指,掌心靛黑如墨,知是“乌:q掌”亦不敢大意,侧身滑步侧过掌风。 右手一记“百步神拳”直向铜棍打去,左手“金刚降魔掌”斜斜劈出。 “六指仙姥”身为华山掌门,功力火候岂同凡响? 但,慧性小和尚,休看他年幼,一身武学,造诣精绝,为少林百年来根骨秉赋绝乘人才,不然,小小年纪怎能闯过罗汉堂,下山行道? 虽是如此,毕竟小和尚非是“六指仙姥”数十年潜修之敌,尚幸左掌斜斜出手,反震之力不绝,但也被震得退五步。 慧性岂是省油之灯?虽被震退,复又欺身而上。 他快,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缕青光过处,场中竟多了一条身影。 孔二先生与秦素娥定睛看清来人,俱吓得目瞪口呆! 第二十五章 误会重重 一场恶战 困仙阵内 八侠迷阳 “仙-姥姥”“无影女”见是黄公子走入场中,不由心中大急,暗暗骂道:“书呆子,真是找死!” 但,有一种力量使“无影女”不由自主地闪身飞落在长孙骥身畔。 小和尚慧性见来人身形好生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亦不知此人何故下场? 心中正狐疑不定?蓦闻那手执摺扇的文生说道:““六指仙姥”乃一代掌门之尊,竟与后生晚辈动手,岂不自弱名头?” “六指仙姥”闻言,银发-立,喝道:“小子,年纪轻轻,胆敢出言不逊?念你一介文士,不与计较,还不与我退下?”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你不想与本小爷计较,但本小爷可不肯放过你呢。” “六指仙姥”闻言一怔,忖道:“此人与自己并无半面之缘,何以放不过自己?”不由仔细地又瞧了长孙骥一眼,只见他:浓眉星眼,脸如敷粉,唇若涂脂,除双眼闪闪时露神光外,看不出有半点练武之处,不禁暗忖了道:“自己阅人万千,从未走眼,此子十足书呆一个,竟敢口出狂言,真是从何说起?”遂道:“公子爷,可是要在诗词歌赋上胜过老身?” 长孙骥冷冷地道:“小爷要在掌上领教一番。”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均自一怔! 尤其孔二先生“仙-姥姥”及“无影女”等三人;他们均认为长孙骥一定是个文弱书生,如今听他要与“六指仙姥”在掌上见下高低,岂不惊异? 像“六指仙姥”除在棍法上有着十分造诣外“乌-掌”更是名闻於武林,十年前连功力超绝的“大同一怪”亦败在她掌下;此书生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阔,即使是学过三招五式,也不该以己之短,对敌之长;尤其“无影女”更是惊骇万分,眼看心上人不自量力,敢与“六指仙姥”较量掌功,不由向长孙骥说声:“你……” 竟又欲言又止,长孙骥自然知道“无影女”想说些甚么?笑道:“姑娘且请安心,小生自有致胜之道。” 慢说众人纷纷暗论,且说“六指仙姥”闻长孙骥与“无影女”的谈论,似是胜券早已在握,不由暗暗忖道:“小鬼,即使你从娘胎就开始练武,亦难经得起“乌-掌”的毒功,真是自取灭亡。”遂笑道:“公子爷,你真认为能在掌上胜得老身么?” 长孙骥冷冷道:“能与不能少时便知。” “六指仙姥”不由笑道:“既是如此,你就动手吧。” 长孙骥手中摺扇陡然一挥,在空中向四周划个大圆圈,一股强劲之气,从地上迅速扫过,他身子周围三尺方圆处,霍然出现一个清晰圆圈,说道:“小爷在此圈中试接掌门三掌,若能将本小爷震出圈外,愿算落败。” 在场诸人闻言更是惊骇,但见他露了一手虚空蚀物之功,虽是极见火候,可是与“六指仙姥”游斗,不落败北已经不错,尚敢在圈中愿受三掌,简直太狂! “六指仙姥”见状冷冷一笑,手中铜棍顺手一挥,三尺方圆处,亦显出一个清晰圆圈,不屑地道:“老身还是请公子先发三掌。” 长孙骥笑道:“少爷三掌一出手,只怕掌门再无还手之力。” “六指仙姥”被长孙骥一激,不由怒道:“小子,是你找死,可怪不得老身了。”说罢,踱前半步,猛然提起铜棍,狠狠地往地下一顿“笃”的一声响,一串淡淡火花迸出,长可五尺的风磨铜棍,登时没入土内,只留下半截露出土外。 这一手混元一气功,看得在场诸人暗暗咋舌! “六指仙姥”走至与长孙骥距离一丈左右停住,深深吸了口气,真元气聚,左掌掌心靛黑如墨,分明是一种绝毒掌力;蓦地——“六指仙姥”飞出右掌,向长孙骥打去,这一掌威力无伦,犹如排山倒海般,直向长孙骥迎面袭去。 “无影女”关心则乱,眼见这如山般的掌风,已然吓得尖叫出声! 长孙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默运佛门无上心法,劲聚双臂,右掌疾翻,轻易地接下“六指仙姥”一掌。 “无影女”见长孙骥能接“六指仙姥”一掌,平安无事,首先舒出一口长气,放下心头一块重石。 “笑面罗刹”一见场中少年能轻易地接下“六指仙姥”一掌,不由暗暗忖道:“英雄出少年,一个长孙骥已经令人奇材难得,场中这少年比起长孙骥来,不知又高出若干倍?” “鬼牙毒掌”姜虚心中大骇,此人武功之高,实所仅见,若与“落星堡”为敌,堡主能否接下他三十招,尚且不知,得用心将他收为己用,才能挽回危机,并可多一人才左右。 小和尚慧性与长孙骥离得最近,见他右掌疾翻,打出一掌,极似佛门降魔掌法,同时,在何处曾经见过,仔细从侧面看去,月光正照在那少年脸上,使他陡地想起一个人——长孙骥!忖道:“此人与长孙骥定有极深渊源?” 不说众人各自推测;且说“六指仙姥”自动投艺华山,尽得师门真传,自接掌门之后,更因自身责任艰钜,加倍苦练,近廿年来的浸淫,武功更臻上乘。 方才见长孙骥露了一手“虚空蚀物”深知此人虽不起眼,功力却登堂入室,不敢大意,运足八成功力,击出第一掌。 但见对方右掌轻扬,像是毫不费力的就化解去自己数十年修为的掌力,不由大惊失色,暗喟一声,道:“果真有点门道,再接老身一掌。” 声落掌出,比先前一掌更具威力,但,长孙骥仍旧轻易地接下。 “六指仙姥”见再度无功,更不打话,双掌平伸,一股劲风挟着腥-之味,疾向长孙骥袭到。 长孙骥心知“六指仙姥”定然有此一举,遂使出“天竺旃檀十八掌”中一招“西天接引”竟将那一股强劲掌力,引向古树之上,只听一声暴响,那株合抱的古树,竟应声而折! 长孙骥笑道:““乌-掌”亦不过如此,你可接少爷一掌试试?” 说罢,也不见起势,更不见劲风,只见长孙骥随意一挥—— “六指仙姥”顿觉心头如中钢锤般,先时尚欲运功抗拒,谁知,对方强劲有如浪潮似的,一浪比一浪强猛,一浪比一浪……闷哼声中,只见“六指仙姥”随着掌势震飞出去,身一坠下,竟然吐出一口紫血! 要知“天竺旃檀十八掌”端的是盖世奇学,每出一掌,百丈以内,人一中上,轻则骨断筋裂,重则当场死亡;长孙骥内功经壑下奇缘之后,不下於一般人百年修为,内力之强世所无敌,虽是随意一挥,但不亚於一般高手全力施为,岂是“六指仙姥”可接得下?尚幸长孙骥不欲多树强敌,否则“六指仙姥”怕不当场丧命? “六指仙姥”一掌之下,已知难敌,遂道:“果然高明,但望能留下姓名、师门,老身十年后再领绝学。” 长孙骥笑道:“少爷长孙骥是也。”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俱皆惊异,谁能料到他在短短之间,功力连增数倍? 此时,姜虚上前一步,道:““六指仙姥”报仇之事,暂且勿提,还是赶回华山清理门户为要。” “六指仙姥”闻言一怔,道:““鬼牙掌”此话怎说?” 姜虚道:“快些回去清理门户!” “六指仙姥”道:“姜老师,可否明白相告?” 姜虚道:““阿罗尊者”心生叛变,暗结“八卦门”意欲身登掌门之位。” “六指仙姥”急道:“姜老师何知此事?” 姜虚道:“此事乃“大同一怪”所说。” “六指仙姥”退后一步道:““大同一怪”湛无尘?” 姜虚道:“正是此人,同时,眼见令师弟排除异己,将华山弟子击毙!” “六指仙姥”一顿足道:“阿罗叛徒,老身若不能除你,愧对历代先师。” 接着向姜虚福一福道:“敬谢姜老师提醒,老身自当图报。” 说着,急向随行诸人一招手,如飞驰去,转眼,数人已杳入暗影中。 黑暗中—— 一缕白烟划过,消失在远方。 巢湖之畔,突现一少年,儒巾儒服,手提摺扇,沿湖疾如流星电闪般飞奔。 三两起落,那少年在一排柳树旁停住身形。 只见他看清方向,两袖递张,人便腾空而起,宛如一头白鹤,直向对岸扑去。 那少年半途中连换数种身形,瞬眼间,已落在对岸沙洲之上。 他定睛一看—— 只见沿着沙洲建有一排低栅,正中处一盏气死风灯,上写一“余”字。 那少年未见双肩晃动,人已越过低栅。 可笑那值巡洲勇,只觉头上一阵微风轻飘,哪曾见到人影? 那少年翻过低栅,眼光所及,赫然一座小屋,隐隐听见两人谈论声。 他身形一闪,已落在小屋门后,一觑探,只见两人南北席地而坐。 案上燃着一小烛,昏茫的烛光不时摇晃着。 只听面南而坐的那人说道:“当家不知在外惹了甚么呢!先是来了”太白双逸“接着又来了皖、鄂、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如今,各路英雄豪-纷纷到了巢县,当家的为这件事可就烦恼大了!” 面北而坐的那人接道:“迟早这蓼心洲……” 面南而坐的那人急道:“小王,别说了,我晓得你要说甚么,可是,你别忘了,要是让当家的听到,你再有两条小命也得送掉!“ 面北而坐的那人说道:“好,咱们别提这件事……” 那少年听他们谈些风花雪月之事,身形陡升,仍旧如飞般,顺着石径,直向房屋密处掠去。 刹那间,那少年已突过明暗两桩,到达庄外,登时身形立止,抬头向前一阵张望。 只见这“蓼心庄”还真不小,竟有数十幢楼屋,构筑得相当宏伟,黑暗中看去,黑沉沉一片乌影,气象更是森严。 在那高大宽敞的庄门上,挂着一块横匾,匾上隐约现出“蓼心小筑”四个擘窠大字。 那少年略停半晌,未见作势,蓦地腾身而起,落下之际,单脚轻向栅墙一点,又跃升一丈,形同白鹤亮翅,迳向庄内而去。 进入庄内,越过数栋楼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 正感诧异,忽听得一阵靡靡之声,自身前不远处隐隐传来。 他立即循声飘然而至,却见—— 百十个裸身男女,齐集於一间大屋之内,正在开着无遮大会。 他自出娘胎何等见过这等阵仗,虽然燕玲曾将蓼心洲种种大略说过,但他尚难相信,如今亲目所睹,果信所言不虚。 那少年本欲下去将这般无耻之徒杀尽,但他忖道:“擒贼先擒王”余仙子“一除,怕不这些淫徒不作鸟兽散?” 极目望去,只望能见到“余仙子”。但,那百十数男女之中,哪有“余仙子”在? 他怔怔地站在屋顶上,掩在暗影之处,察看良久,心中似是有着无限感触,忖道:“燕玲如不是出污泥而不染,怕不也是其中之一?” 他猛然想起此来目的,不由暗道:“长孙骥呀!长孙骥,你在此发甚么呆?还不去找那“余仙子”了结此行!” 当下几个急纵,又越过数间楼屋,轻如飘絮地落在一排银烛高烧楼屋之上。 从一间屋内,忽有低语传出,长孙骥一听之下,直落向前。 他刚在瓦上,陡闻屋内一声轻叱:“何方高人,胆敢夜探蓼心洲?” 这一问使他吃惊不小,以他此时轻功几达“凌空渡虚”之境,仍难瞒过“余仙子”端的不可小视。 遂一长身,朗声笑道:“”余仙子“既请本少爷到此,何又明知故问?“ “余仙子”道:“既是少侠到此,何不请入奉茶?” 声刚落,忽觉一阵微风轻拂,长孙骥已飘入屋内。 “余仙子”深讶长孙骥轻功超凡,真是士别三日,当另眼相看,不由向其仔细打量。 但见长孙骥双目神光外射,太阳反而平平,武功显然已达上乘。 “余仙子”不由说道:“少侠功力猛进,可喜可贺!” 长孙骥一怔,这哪像是对敌? 遂道:““余仙子”闲话少说,要本少爷到此所谓何故?” “余仙子”笑道:“老身因爱少侠天资难得,只怕明请不易,故以出此下策,尚请谅察。” 长孙骥道:“在下今已至此,未知仙子有何指教?” “余仙子”笑道:“指教实所不敢,但望少侠能加入本帮,共振蓼心洲。” 长孙骥闻言,忖道:“蓼心洲臭名四播“余仙子”荒淫成性,自己七尺之躯岂可与之为伍,何况,自己十年后尚须掌理峨嵋。” 遂笑向“余仙子”道:“在下力薄德鲜,难当重任,仙子可另请高明,但,在下到此,尚有一事不明,盼能相告!” “余仙子”闻言脸色瞬息万变道:“少侠只管请说,老身知无不言!” 长孙骥道:““太白双逸”是否先在下而至?” “余仙子”道:““太白双逸”三日前曾到此间。” 长孙骥道:“仙子何以对之?” “余仙子”道:“吕、韩二侠曾困於“迷阳阵”内,但已被鄂氏兄妹救去。” 长孙骥知“余仙子”所言定然不虚,笑道:““太白双逸”既是安然无事,在下就此告退。” “余仙子”急道:“慢着!” 长孙骥闻声,定住身形道:“仙子留住在下,尚有何事见告?” “余仙子”笑道:“少侠到此不易,岂可就此离去?” 长孙骥一怔,道:“仙子之意如何?” “余仙子”脸色一沉道:“如欲离开蓼心洲,当留下点甚么。” 长孙骥笑问道:“仙子请划下道来,在下接住就是。” “余仙子”微微一笑道:“少侠果然快人快语,只要能闯过本洲“迷阳大阵”或是“八姹困仙阵“少侠当可来去自如。” 长孙骥笑道:“在下若不能闯过两阵,又将如何?” “余仙子”道:“那只好屈留少侠在此共掌蓼心洲。” 长孙骥微微一哂道:“仙子认为在下无能连破两阵?” “余仙子”道:“只要少侠闯过一阵即可。” 长孙骥一声长笑道:“不管是何阵式,亦难伤及在下一毫一发,时已无多,仙子请即施为。” “余仙子”暗暗骂道:“小子好狂,老身若不能将你收为面首,也得将你除去!” 遂道:“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少侠当三思而言。” 长孙骥笑道:“在下岂是言而无信之辈?仙子不妨即刻施为,俾见空言无益。” “余仙子”咯咯一转身前桌下拆扭道:“少侠豪气实令老身心折,但不知少侠欲闯“迷阳大阵”或是“八姹困仙阵”?” 此时,室中已俏生生地走入八名素衣少女,手中各提一把小铃,铃铃悦耳之极。 长孙骥闻言,微微一笑道:“迷阳阵尚难困住鄂氏兄妹,自是不值一提,还是一试“八姹困仙阵”。” “余仙子”听罢,不由心中暗喜,忖道:“八姹困仙阵,为奇门一绝,岂是你武功高深可以抵得?” 遂道:“少侠请!” 长孙骥突然暴喝道:“且慢!” “余仙子”一怔,道:“少侠难道后悔不成?”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在下焉是言而无信之辈,但在下若不能闯过“八姹困仙阵”自无话说,万幸在下平安闯过,仙子又将如何?” “余仙子”凝视着长孙骥一阵,道:“少侠如能闯过“八姹困仙阵”老身颈上人头都可任凭割取!” 长孙骥笑道:“勿须以性命为赌,闯过仅望仙子即速洗心革面,埋首深山潜修,不再在江湖露面。” “余仙子”此时已无法顾及其他,虽心知长孙骥并非无能之辈“八姹困仙阵”困他自非易事。 但说不能伤他一毫一发,未免太过,遂道:“少侠如能做到不伤一毫一发,老身愿埋首深山十年,不入江湖一步。” 长孙骥道:“君子一言。” “余仙子”道:“快马一鞭!” 蓦然—— 一股火光冲霄而起,锣声一阵乱敲。 “余仙子”骤然色变,指着长孙骥喝道:“好小子,同行尚有何人?胆敢暗中放火,烧我粮仓?” 长孙骥一怔道:“在下明人不作暗事,岂肯出此下策,仙子然何含血喷人?” “余仙子”怒道:“小子如问心无愧可敢与我同往看明究竟?”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有何不敢?” 此时,远处忽传来喊杀之声。 惊啸连声呼喝,此起彼落! “余仙子”脸色陡变,双眸隐现杀机,令人望之不寒生栗! 只见她双足一顿,两袖遽张,人便腾空而起,宛如一头灰鹤,直向对屋扑去。 长孙骥瞧在眼里也暗暗称许不置,随亦施展佛门上乘身法,似行云,若流水,冉冉飞渡。 较之“余仙子”疾如劲矢,一掠而过,岂止是迥异其趣,简直是难上百倍。 长孙骥飞至火场,只见一青衣少女,手舞双剑,在人丛中,如飞蝶穿花般,东起西落,左冲右闯。 只杀得蓼心洲众,断臂拆腿,一时之间,喊叫之声,不绝於耳。 “余仙子”一声暴喝:“丫头找死!” 语声中,手中-杖幻起一片杖影,只见劲风如潮,密密层层从那少女身前卷来,眨眼间,已将那少女身形罩入杖浪之中。 那少女不愧“无影女”之称,只见她在一片狂啸劲风如光中,来回纵跃,双剑不时递出一招。 每招均是攻敌之必救,迫使“余仙子”时时收招自保! 瞬眼间,卅招过去。 “余仙子”愈打愈有精神,杖影劲风,密如浪潮,渐渐-居上风。 “无影女”虽是家学渊博,但火候欠佳,先是以轻功补内力之不足,不敢硬碰硬拚,如今先机尽失,只有居於苦守的地步。 尚幸其招术玄奥诡辣,如飘风,疾如脱兔,一直支持到五十回合左右,但也只剩下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余仙子”一声断喝,杖演“风卷云涌”疾向“无影女”攻去。 “无影女”此时欲闪不能,惟有剑演“指天划地”硬架鸠杖。 “无影女”内力比起“余仙子”来,不知要差到若干倍,双方如一接实“无影女”怕不当场双剑出手! 长孙骥见势已危急,倏然凌空而起。 半空中一弓腰,变为头下足上,双掌虚推,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之“西天来云”疾向剑光杖影中推去。 一股阴柔之劲风,袭向场中。 “余仙子”与“无影女”均被那劲风震得倒退数步“无影女”抬头一看,见来人是长孙骥,不由叫道:“黄公子……” 突然觉得自己叫得太过亲热,不觉粉脸通红,竟不知如何接词是好! “余仙子”正欲将对方废於杖下,突然一股劲风袭来,不但将鸠杖震失准头,同时,亦将自己震退三步。 她不由暗暗心惊,以为对方新增高手,今晚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抬头一看,见是长孙骥,不由暗暗忖道:“想不到这小子,功力数日之间,竟增进如许!” 继闻那少女竟称长孙骥为黄公子,心中暗暗称奇。 要说他们是一党,何至於连对方姓甚么都不清楚,如果说是素昧平生,那丫头一片雀跃之情却溢於言表。 此时“余仙子”又怎知长孙骥曾经冒名改姓一节呢? 长孙骥见“无影女”欲言又止神情,心中一动,忖道:“女孩子,总是羞答答的,连江湖儿女亦不能免俗!”遂道:“姑娘不知与“余仙子”有何过节,竟到此火烧粮仓?” “无影女”一怔,接着笑道:“我是帮你的呀!” “余仙子”闻言,怒向长孙骥道:“小子,那丫头当众承认,你还有何话可说?” 长孙骥暗暗骂道:“真是多事!如今叫自己如何作答?” 双眉一皱,道:““余仙子”你可知此人是谁?同时,在下再说一遍,在下来时,并未与人为谋“无影女”姑娘何以到此,只好请仙子自行查问,不过,在下有一言奉告,就是“无影女”乃“栖霞老人”爱孙,仙子如果认为不看金面,看佛面,能将这场过节揭过,若必定即刻找场,怕今后蓼心洲当为焦土!“ “余仙子”暗暗吃惊,忖道:“少年时一帆风顺,没想到老运走墨,先结怨於“笑面罗刹”“太白双逸”又与鄂氏兄妹为敌,目前一男一女,男的已经是够头痛的,再加上“栖霞老人”爱孙,事情可又难办了!” 此时“余仙子”真可说是进退两难“栖霞老人”有名难缠,若不留他面子,不知要闹到何时。 如轻易放过,又何以对帮众? 武林中人多半有一股拗劲,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余仙子”一洲之主,岂肯当面低头,遂冷笑道:““栖霞老人”望重武林,岂有如此不知进退孙女儿,小子,你别抬出那老人来,老身若不将这个丫头收拾住,何以对那死去的手下?“ “无影女”焉是怕事之辈,闻言娇叱道:““余仙子”别人怕你,本姑娘可不怕你,有甚么狠招只管使来,本姑娘全接住!” 长孙骥心知“无影女”绝非“余仙子”敌手,遂上前一步,道:“仙子,事有先后,你既与在下有约在先,理应与在下先作了断,然后如何,在下自不过问。” “余仙子”冷笑道:“先收拾你也一样!” 接着回首向“无影女”道:“是好的别走,待老身收拾了这小子,再收拾你这丫头!” “无影女”连声娇笑道:“你自信能么?” “余仙子”不再打话,双掌轻拍,那八名妙龄少女,飞快地将长孙骥团团围住,手中不停地摇着。 霎时铃声乱响,甚是悦耳。 长孙骥早知铃儿定有古怪,心中不敢大意,已默运神功护体。 如今见八女穿花似的移置换位,形同儿戏,恁谁也看不出,这就是一场舍命相拚的决死之战。 那小铃一直响个不停,渐渐地五音俱起,构成了一片狂淫靡靡之音,使人闻之,神思恍惚,心旌摇荡不止。 长孙骥因太注意那铃儿,那声音不期然地听到,等待心摇神荡之际,立感不对,但已经来不及制止不听。 神智刚一陷入迷乱,护体神功跟着一懈,鼻孔中立即又吸入一股似兰似麝的香味,再与那有色一配合,幻觉全起。 就像是燕玲裸体横陈在自己眼前。 他心中尚甚明白,但幻觉愈来愈真,只觉得燕玲已缠上身来,投怀送抱,丁香暗递,并在身上遍体抚摸不停…… 他浑浑噩噩地一入幻境“余仙子”暗暗高兴至极,忖道:“哪怕你武功盖世,也难逃本仙子“八姹困仙阵“再有一个时辰,怕不拜倒本仙子裙下?” “余仙子”此时心中高兴得不可言状,可是一旁可急坏了“无影女”!“无影女”先见八个妙龄少女将长孙骥团团围住,可看不出其中有甚么奥妙之处。 但见长孙骥脸孔渐渐有如醉酒般,双眼发直,才知这不甚起眼的小阵,竟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但此时,一在阵内,一在阵外,解救无力,眼看心上人即将败下,心中焦急就不想而知了! 她恨不得以身相代,但“余仙子”虎视一旁,无法可想。 不过“无影女”幼随乃祖,种种奇门之道,均有点心得,心知若不能点醒意中人,再有半个时辰就不可设想了! 她咬了牙根,一声清啸,声入云霄,犹如风鸣九鼎,直达天庭。 长孙骥正在神魂迷乱之际,猛然被那清啸一惊,灵智顿时清醒一半,忙摄定心神,骤时神功复聚,一切幻影顿然消逝。 身前哪有燕玲在?只有那八名少女环行如飞。 “余仙子”见长孙骥被“无影女”一声清啸,震醒灵智,遂双掌轻拍“拍!”的一声,八名少女随声身法一变,手中铃声亦随之改变。 但闻…… 遍地哀声,犹如孤军转战,天尽粮穷,瞬息,又如万众小民,本在自由康乐的生活中,一旦为奸党窃国,暴君临政,苛吏严刑,那一种渴望王师之至悲至痛地呼号,令人闻之酸心腐脾! 长孙骥已有前车之-,已将一切不问不闻。 端然含笑伫立,久久,长孙骥实已不耐,暴喝一声,人已临定而起。 他快,那八名少女也不慢,别看她们犹如穿花蝴蝶般,其实进退有序,丝毫不乱。 当长孙骥在空中接连两个翻身疾落三丈开外,总以为可闪出阵外,谁知一看,不由怔在当场。 原来,他放眼一看,那八名少女竟一丝不差地又将他围入阵中。 他心中暗暗叫声:“惭愧!” 双掌陡伸,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中“西天来云”已应手而出。 试想,那“天竺旃檀十八掌”久为盖世奇学,每出一掌,风起云涌,排空激荡,百步以内,人一中上,轻则骨断筋裂,重则当场死亡。 早些日子,长孙骥因内功火候欠差,所以略试无功,近日机缘巧遇,功力增进何止数倍。 这一掌推出,看似无力,但,柔劲潜力深深不绝,登时,将八名少女震得东倒西歪! 尚幸长孙骥不欲伤人,不然,那八名少女岂有命在? “余仙子”在旁见此情景脸色倏变“无影女”相反的却喜形於色。 长孙骥身形一闪,已到“余仙子”身前,道:“仙子“八姹困仙阵”已无法困住在下,仙子尚有何说?“ “余仙子”正欲认输退隐,蓦地—— 一声怪啸,音调高吭响亮,震耳欲聋,由远而近。 这啸声来得好快,声起之时,尚在十里之外,转眼即至。 长孙骥闻声,心知来人功力甚深,但不知是友是敌。 待见“余仙子”脸有喜色,才知又是一魔头! 一阵衣袂轻飘之声,蓦见一条身形随着狂啸而至,场中已落下一三角脸的老头,只见他—— 尖嘴猴腮,满头乱发,半节长衫非丝非绸,足登凉鞋,手执旱烟-,两撇鼠-望上翘! 来人一现身“余仙子”忙上前一福,道:“-徒叩见师叔万安!” 那老头向四周略瞄一眼,说道:“免礼!”接着道:“此子何人,胆敢来此撒野?” “余仙子”道:“此乃“月魄剑”得主,长孙骥。” 那老头闻言,怪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子,快快拿来!” 长孙骥闻言一怔,待见那老头伸出右手,才恍然大悟,不由冷冷笑道:“尊驾何人,要在下拿甚么?” 那老头又是连声轻笑,道:“老夫人称“阴阳怪叟”要你即刻献出“月魄剑”。”长孙骥忖道:“果不其然。”遂冷冷笑道:“原来是无名之辈,要剑不难,只要能胜得在下三招两式。” 那老头忽然大怒,只见他乱发-立,鼠-无风自动。 未见作势,已一招“云封五-”疾如电光石火,向长孙骥袭到。 这一手奇诡异常,而且掌风暗含阴阳真气,嘶嘶作响,长孙骥整个身形已被掌风所笼罩。 长孙骥冷哼一声,单掌一挥,那老头登时身形连晃逼退几步。 长孙骥乘机已一鹤冲天而起,身形又倏然而落,闪至“阴阳怪叟”身前,口中哈哈大笑道:“怪叟,你知道我长孙骥是甚么人?岂是你虚名之辈所抵敌,一招尚且不能接住,亦敢大言不惭!” 这时“无影女”疾跃上前,青霜剑已执在手中,笑向长孙骥道:“长孙兄,这一场请让给小妹。” 长孙骥知“无影女”家学渊博,一笑道:“姑娘,小心一、二。” “无影女”妩媚地一笑道:“小妹自当小心,但“阴阳怪叟”并非甚么成名人物,尚不值得……” “阴阳怪叟”五十年前名震黑道,有名的心黑手辣。 只因杀戮过度,引起一武林隐者不满,二人约斗在花岗山,斗了三天三夜“阴阳怪叟”一招之差落北,从那时埋首深山,苦练魔功,谁知操之过急,导致走火入魔。 待至恢复功力,那武林隐者已撒手人寰。 “阴阳怪叟”因无法报那一招之仇,便羞入江湖,仅偶尔来至蓼心洲小住。 今见对方一男一女,互谈之间,并未将他放在眼中,不由怒喝道:“女娃儿,你知道我“阴阳怪叟”是甚么人?岂是你米粒之光所敌,现在老夫仅用一双肉掌,十招之内,便要你长剑出手。” “无影女”冷哼一声,身法绝快,只见长剑化做十数条银蛇,涌向“阴阳怪叟”全身大穴。 “阴阳怪叟”怪笑,左手疾飞,扣向“无影女”右腕,右手一招“阴差阳错”电光石火般印出! 姑娘出手之际,就知“阴阳怪叟”不是易与之辈,招未用实,见对方左手已伸入剑幕,右掌已向胸前即到,心中不由暗-一声:“好手法!” 姑娘号称无影,轻功自有专长,只见她不慌不忙,右腕一震,剑演“横江断水”左手剑诀陡指对方掌心,人已轻飘飘地疾退三丈有余,脚刚点地,人又疾如电射,攻向“阴阳怪叟”。 “阴阳怪叟”哈哈狂笑道:“来得好!” 说着,右手一抡,从右往左往上作弧形挑出,掌抵及姑娘右腕,手肘直撞姑娘胸前。 这一手飞快如电,端的奇诡莫测,威力不凡。 “无影女”见“阴阳怪叟”掌吐劲风,令人窒息,情知厉害,长剑一圈,虚迎掌招,人忽晃向“阴阳怪叟”右肩刺去。 两人都是身法绝快,出手凌厉,虽只一招,看得几人眼花撩乱。 姑娘这一招过於刁恶,假如“阴阳怪叟”不撤招,那条右臂即将卖与姑娘,纵然“阴阳怪叟”能以绝快身法,避开这招,制敌先机便将失去。 那时姑娘展出家学“阴阳怪叟”就得处於挨打地位。 姑娘灵慧无比,她知本身真力对掌,万万不能与“阴阳怪叟”相抗衡。 只因“阴阳怪叟”先前口出大言,十招之内,使令长剑出手,只要走出十招之外,即可用言语扣住“阴阳怪叟”令他自行认败。 哪知“阴阳怪叟”身负绝艺,确有令人不可企及之处,姑娘剑光堪及右肩,身躯突然往左一侧,右掌改印为扣,倏地往上飞起,迅如电光石火。 说时迟,姑娘长剑已刻至对方右肩,只觉微微一顿,一只枯乾手掌已将自己右腕扣实。 姑娘顿感有股奇猛力量,暗含冰冷之气从脉门混入,右臂突然无力,五指不由自主松开,那只长剑登时脱手飞出,以一溜飞蛇般,迳插在厅前的巨柱上。 “阴阳怪叟”一招得手,捷如星火地手一圈,就朝姑娘抱去。 这下流动作不但姑娘大出意料之外,连长孙骥也惊骇异常。 长孙骥初见“阴阳怪叟”一出手,便觉他这一身非凡武学,实非姑娘所敌,一眼不瞬地注视场中,随时准备救援。 此时,一见“无影女”危机间不容发,若被“阴阳怪叟”抱实,真可说是濯尽三江水,难清一面羞! 长孙骥一声暴喝,身形电射而出。 “阴阳怪叟”眼看得手之际,忽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右手腕眼如中五支钢钩,奇痛澈骨“无影女”立时脱手闪出一丈开外,满脸红霞。 “阴阳怪叟”尚未看清来人是谁,猛觉右腿膝盖骨受了一记千斤钢-,只哎了半声,身形被踢飞起半空。 那-叫之声亦带起半空中,随风送出,-厉之声惨不忍闻。 在长孙骥身形电射之际“余仙子”捷如鹰隼般扑来,但一分之差“余仙子”一落地“阴阳怪叟”身形已被踢飞,抢救不及“余仙子”登时怔在当场。 长孙骥一掌当胸,面对“余仙子”冷笑道:“在下一时失手竟将令师叔踢飞,还望见谅!” 这时“无影女”感激地望了长孙骥一眼,娇躯一侧,跃向巨柱之前,拔下长剑。 “余仙子”在金陵郊外被长孙骥弹了一指之后,心知此人不可力敌,所以,才暗掳阎小凤,望能引其至蓼心洲以“八姹困仙阵”将其收服。 谁知他功力如此深湛,只一照面就将师叔“阴阳怪叟”踢飞。 这时“余仙子”闻言,面色通红,羞愤难禁,不由大喝一声道:“小子,欺人太甚,老身今夜与你拚了!” 说着,鸠杖一顿,身形突然凌空拔起,急抡寒铁鸠杖“狂风落叶”急扫而下。 一招飞出,左手五指迅快一弧,电闪抓下,身形变幻巧奇,出手之诡速,迅捷无伦。 长孙骥知“余仙子”杖重力沉,不敢空手硬接。 只见杖风激啸中挟着嘶嘶阴寒劲风,扑面而至,心中一动,忙左足一纵,人已如疾矢般往上“嗖”地涌起。 长孙骥身形又落之际,只见他手中已多出一精钢闪亮的摺扇,口中哈哈大笑道:“仙子,在下念你成名不易,故以不为己甚,你既心有不服,在下接你三招,三招之内,定要你鸠杖出手,但,你得答覆在下一事。” “余仙子”心知长孙骥所说不假,凭师叔那样功力连一招都没走下,自己三招还不是白挨? 但武林中人都有一种宁折不弯的拗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该是虚名误人吧? “余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岂能被人唬住? 遂阴恻恻地笑道:“三招之内如能将老身鸠杖出手,要我头首自当奉上,何况一事?” 长孙骥笑道:“那你就动手吧!” “余仙子”也不再说,一抡手中寒铁鸠杖,平平游起,实然电闪变招,截腰扫去,手法之奇,无与伦比。 只见长孙骥凌空一跃“余仙子”一杖扫空,心知必落在身后,回身飞起一杖,带起千条杖影,向长孙骥攻去。 长孙骥冷冷地说道:“第二招!” “余仙子”见第二招又被长孙骥避过,心中惊喜参半。 惊的是长孙骥武功果然高明,喜的是只要再过一招,保住鸠杖不出手,看那小子有何话说? “余仙子”虽然是想得不少,但手中可一丝不敢迟慢。 第二招,招至中途,倏然改攻为守,鸠杖在身前抡起一片杖墙,她忖道:“你武功再强也……” 说时迟,那时快“余仙子”心念刚动,长孙骥已展开峨嵋绝学“六爻掠云步”抢入杖影之中。 一声“撒手!” 一条乌光泼空而起,直落在三丈开外“余仙子”面色苍白怔在场中,对面气定神闲地伫立着长孙骥,半晌“余仙子”叹口气道:“少侠要问何事,请即开口,老身知无不言!” 长孙骥笑道:“在下只想知道令徒燕玲姑娘生身父母是谁?” “余仙子”睁大着双眼注视着长孙骥道:“燕玲生父母是谁,老身实不知情,但老身可指一明路,以少侠之身手,或可查到。”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串小炼…… 第二十六章 密林疗伤 险遭毒手 落星遇警 千里奔驱 长孙骥从“余仙子”手中接过小炼一看,只见炼端悬有一星形小牌上刻有“唐”字,长孙骥看了一阵,只看不出甚么,遂道:“仙子可知此物来历?” “余仙子”道:“此牌乃四川唐家之物,少侠如欲探明燕玲身世,惟有前往四川唐门查询定可明白。” 长孙骥顺手将小炼袋入怀中,回身走向“阴阳怪叟”身前,虚空连点七点“阴阳怪叟”一声长啸,翻身立起道:“少侠武功果然高明,三年之后老朽欲再领绝学。”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在下随时候教!” “阴阳怪叟”一声长啸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声落,人已去了十丈开外。 长孙骥面向“余仙子”正色说道:“百恶淫为首,仙子当自警,今番看在令徒燕玲姑娘份上不为己甚!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然,到头来悔之晚矣!” 说着向“无影女”招手道:“走!”人已凌空而起,三两起落已出了“合欢宫”。“无影女”亦不敢怠慢,莲足一顿,化作一缕青烟蹑踪而去。 “余仙子”尚想说些甚么,却被那快若飘风的身法,怔住当场! 一阵暴风雨过去了,只有寥落飞晨星在西风中眨着鬼眼;两条身影在晨风中,像两缕烟般向湖边飞去;陡然一声轻呼,前面的一条身影闻声回首一瞧,只见“无影女”脸色苍白得血色全无,周身抖拭不止。 长孙骥忙闪身扶住“无影女”摇摇欲坠的身形,忖道:“莫非她亦效那阎小凤之故技?”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已有燕玲在先,阎小凤在后,其中尚有那鄂逸兰不知该如何安插?如今,若再加上“无影女”这一身情债何时得了?因此,他处处留心,不敢再陷情网。 今见“无影女”周身发抖,脸色苍白,自己像是扶住一团冰块,知是被阴阳叟暗中做了手脚,中了一种歹毒阴功;此时“无影女”嘴唇发紫,口中频频呼:“冷!” 片刻之后,人已陷入昏迷状态! 长孙骥见景,心知不即刻为她逼出身内寒毒,不出一个时辰,即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挽回此厄,想起那“栖霞老人”与自己有借书之德。 “无影女”是为自己之事来到蓼心洲,如若有三长两短,不但无以对“栖霞老人”就是江湖上亦将如何评论自己? 他为之踌躇不前久之,於微叹一声道:“嫂溺援之以手,我们岂能因避男女之嫌,而令她抱憾终身?” 此时“无影女”玉容惨淡,酥胸频频起伏;长孙骥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手一兜,已将“无影女”横抱而起,展开轻功向湖边奔去。 何消片刻,长孙骥已到湖边;但那白茫茫一片湖水,令他暗暗叹息不止,忖道:“自己功力再高,亦难抱着一人飞渡此湖,眼见“无影女”出气比入气一阵阵的少,若不及时医治,只怕难挨过一时半刻。” 长孙骥此时,牙根一咬,随手折了十枝柳条,反手将“无影女”背上,提起一口真气,人已凌空而起,不出三丈,他已觉得真气已浊,忙将柳条丢入湖中,足下一点柳条,人又凌空而起。 他虽武功盖世,但身负一人,横越数十丈的湖面也使他汗流浃背,双足尽湿。 他略一调息,双手托起“无影女”娇躯,直向正北方疾奔而去。 晨星已隐,旭日渐渐上升,波光清澈,白云蓝天,一两只寒鸦凌空而过,长孙骥背“无影女”奔驰,如兰似麝的幽香,一缕缕随着风直袭入鼻,使他绮念阵阵。 他本想赶回旅店为“无影女”治伤,但见路上已有行人,突然忖道:“自己一身打扮,托着一个少女,如遇多事之人,定有一番纠缠,若在平时本无不可,但,此时救人要紧,一有所迟延,只怕姑娘生命攸关。” 他忙刹住身形,四周一瞧,只见不远处有一密林,不由心中一动,扭转身躯直奔密林而去;三五起落,长孙骥已进入林内,他略一打量,这枫林不下三十里方圆,忖道:“大约此处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吧?” 此时,他再也顾不了许多,轻轻地将“无影女”放落地上;他望着“无影女”只见她脸上已泌出豆大的冷汗,浑身软绵绵的,并且身上透着阵阵之寒气。 “无影女”经一阵奔波,已渐渐醒来,只是眼前是一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冷得她不住颤抖;她想说些甚么,但她全身已麻木,欲语无声。 於是,她低下了头暗暗嗟叹着。 长孙骥见景,便逼进了一步道:“姑娘身受歹毒功,为了救姑娘性命,请恕在下放肆了。” “无影女”已无力置之可否! 长孙骥蹲下身来,仔细地在她全身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心无邪念,但一个窈窕的躯体被上下仔细地看了一遍,亦不禁有点神不守舍,心跳怦然了。 “无影女”虽然口不能言,但神智仍未全失,被长孙骥目不转睛地审看,不禁流露出一种羞惭红晕。 长孙骥深深地倒吸了口气,轻轻地,替“无影女”解开了衣衫,雪白的皮肤,蓦然呈现在眼前,一阵幽香-入他鼻中,怎不会令他心醉? 尚幸他定力深湛,一觉不对,忙摄住心神,暗暗说道:“长孙骥呀,长孙骥,难为你乃佛门高足,一点定力都没有,将来何能执掌一派?” 他摒去杂念,一心一意地为“无影女”察看伤势,但,周身看了一遍,除了右手脉上有一黑点外,哪还有半点伤痕?他不由忖道:““阴阳怪叟”果然厉害,想不到只这点伤痕,竟使姑娘伤得如此地步。” 此时“无影女”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娇喘连连,嘴角已经变成青紫色。 长孙骥知道再迟不得,急忙伏身过去,在她耳畔轻声地说道:“姑娘,在下即将行功为你疗伤,但在此期间,必须凝神-气,心意平定,最忌带有半点杂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长孙骥遂盘膝坐在地上,闭目静心。 他将自身真气提起,迅速地在身内绕行一周,瞬息,他已觉得心平意定,心如止水了;然后,他舒了口长气,把颤抖中的“无影女”扶起。 按照“妙手回春”所赠的两医书中疗伤法,将她靠在自己胸口,两手由她腋下圈过,将本身阳刚之气运起,双手在她的胸腹之间缓缓的磨擦。 不到半盏茶时“无影女”在他怀抱中突然一动。 长孙骥本已是遍体汗湿,如今心下一急,故是汗流如雨了。 要知以本身内家真力代人逼出体内毒功的疗伤法,最为吃力,弄不好就得走火入魔,所以一般人轻易不肯动用;如今,正是最吃力之时,绝对不能丝毫有错乱,否则,后果必不堪设想了;长孙骥深明其中厉害,心中如何不急?他忙在她耳旁轻声地说道:“姑娘,忍耐点,这是性命交关之时,切勿大意。” “无影女”似也知道,急忙咬紧牙根,让那一冷一热在周身流窜,不敢有所颤动。 於是,长孙骥重新收摄心神,似老僧入定般,闭上双眼,尽力的以自己内功,为怀中之“无影女”逼出体内的寒毒;将近一个时辰过去“无影女”脸色亦已渐渐转红,不久,寒冷之气尽散“无影女”已蓦然痊。此时,长孙骥满身大汗,面色金黄,他是行用真力过度了,只因他初次为人疗伤,经验全无,才有这等现象。 “无影女”因寒毒去尽,反而靠在长孙骥胸前晕晕睡去。 长孙骥舒了一口长气,将“无影女”平放在草地之上,又再盘膝坐好,凝神-气地运气调神;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长孙骥的面色渐渐的转好,那刚刚恢复了真力的躯体,仍然是极其疲惫,恍惚间,他亦——的睡去。 林外一阵阵的脚步声,并没有惊醒这少年。 当他张开眼时,周围已立着一圈武林中人,一支明晃晃的尖刀正指着他胸前。 长孙骥定睛一看,除了李翔之外,再也无一人是他所认识的。 但他暗暗忖道:“完了,今日只怕是难逃此厄了!” 但,他仍旧是面不改色地道:“李翔,想不到你竟使出这等下流手段!” 李翔那冰冷的面上,一丝不露痕迹地道:“小子,不管你说甚么,只要拿出一件东西,就可饶你一命。” 长孙骥心知他定为“月魄剑”而来,但装成不解地说道:“李翔,你要甚么只管说来,在下能力之内,定可商量。” 李翔嘿嘿冷笑道:“此事只有可否,你自己考虑吧!” 长孙骥无可奈何地道:“既是如此,你不妨直说吧!” 李翔冷冷地道:““月魄剑”现在何处?” 长孙骥看着直指胸前的尖刀,缓缓地道:““月魄剑”已不在在下身旁。” 李翔急道:“此事可真?” 长孙骥心知如若一句不慎,定遭一刀之危,但他艺高胆大,早有对策,遂道:“难道阁下有眼如盲?” 李翔喝道:“小子你如和老夫耍嘴皮子,小心有得你受的。” 长孙骥道:“在下一命不值几文,只怕阁下永无见到”月魄剑“之期。” 李翔闻言一怔,狠狠地道:“你若能将它所在说出,老夫定能留你一命。” 长孙骥冷冷地道:“在下若不说出,又将如何?” 李翔道:“老夫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孙骥似是不信地道:“此事可真?” 李翔阴恻恻地道:“老夫阴狠手法,谅你不知,你若不将“月魄剑”所在说出,老夫先要你尝尝“七日搜魂”的滋味。“ “七日搜魂”为阴毒之截筋断脉的一种。 人如被点上,周身如被蚁咬,筋脉渐渐收缩,痛苦之状,实非笔墨可以形容,难怪在场诸人,闻言均为之动容。 长孙骥在金陵酒楼上见过李翔在举手之间伤了“八卦门”道人之事,自然相信此言不假。 但,他岂是威武可屈之辈? 长孙骥不由笑道:““七日搜魂”在下自信无福享受,但在场诸人谅全为着那支剑而来,阁下能自信能敌得过他们的围攻么?” 长孙骥其实也不知他们与李翔是否一党,但他在情急之下,不得不耍它一耍。 李翔迅速地打量了周围一眼,道:“谅他们亦非李某人敌手。” 声落,陡然一声暴喝道:“李翔胆敢目无余子,是好汉先斗斗咱“长安三雄”。” 长孙骥举目随声望去,只见发话的是个虬髯中年人,太阳穴鼓得高高地,显是内家功力已有相当火候。 李翔微微一怔,恍然悟到长孙骥真正的心意。 但为时已晚,遂冷冷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家三昆仲,你们自信能敌得过老夫么?” 那杨姓虬髯中年人道:“胜败如今言之未免太早,阁下口出大言,只不过是趁人不备之辈,手下如何谁人知晓?” 李翔冷笑道:“李某先解决一事,自当还你公道。” 长孙骥在他们对话之际,斜目一看。 原来“无影女”及衣物均不知去向,心知她早已脱离此地,心中更为大定。 只要是就只他一人,更无须顾虑甚么了。 李翔瞧着长孙骥道:““月魄剑”放於何处,快些说来,如再拖延,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一声娇叱:“恶贼尔敢!” 一阵青烟过处,李翔陡觉一股寒芒直逼面门。 李翔武功何等高强,虽觉寒芒逼脸,但他原式不动,左腕陡伸,一股阴柔劲道随手而出。 一阵金铁之声,场中已落下一劲装少女,正是不知去向的“无影女”。 原来“无影女”经长孙骥以内功疗伤之后,不但寒毒尽去,同时,功力增进不少。 寒毒除时,她人已清醒,心知是在心上人怀中,就懒得起身,那一股男人的气息,是她从未有过之享受,故以闭目不语。 后来,她见长孙骥安然睡去,突然觉得腹中-饿,遂望了长孙骥酣睡的俊脸一眼,即转身出林。 她买好食品归来,长孙骥已被李翔制住,她那时芳心大急,但却一筹莫展。 直到李翔欲下毒手之时,她已顾不得许多,飞身直扑下来。 谁知李翔功力高强,她一剑不但未将对方逼离一步,自己玉臂反被震得-麻。 李翔见是一少女,不由怒道:“丫头你有多大能耐,胆敢螳臂挡车,待老夫先收拾了小子,再收拾你。” 说着,刀光直向长孙骥胸前刺去。 此时“无影女”吓得面无人色,双目紧闭,芳心狂跳不止,一幅血淋淋的场面隐现脑际。 长孙骥嘴角含笑,道:“李翔,你真能取得在下性命么?” 说着,未见他如何动作,食拇两指已紧挟住刀尖。 一声暴响,那支钢刀已折成两条。 长孙骥已伫立在李翔身前不出五尺之处,只见他气定神闲,负手而立,似是先前不曾有过一段凶险似的。 “无影女”一声欢呼,已闪身至长孙骥身畔,轻轻地耳语道:“你没有伤着么?” 关怀之意溢於言表,长孙骥不由一震,道:“姑娘不是已看到在下并无半点受伤么?” “无影女”道:“谢天谢地,只要你没伤着就好了。” 李翔见长孙骥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用真力将刀震断脱出危机,不由忖道:“看来此子,功力比在凤阳城外又增进了不少。” 遂道:“果然有点门道,但今日不将“月魄剑”所在说出,怕你仍旧无法全身而退。” 长孙骥冷冷地笑道:“今日阁下如不能留下公道,只怕亦难全身而退!” 李翔怒道:“多言无益,还是手下见过高低吧!” 长孙骥心知李翔掌下功夫不弱,不敢大意,右手一挥,摺扇已执在手中。 只见他摸出摺扇摇了摇,倏然站立,气定神闲,儒衫飘飘,哪里像是在临阵对敌? 李翔一见摺扇,如中蛇-噬咬了一口,巨目圆睁神光暴射,杀机顿现,怒喝道:“小子,这支摺扇从何而来,快快说来,免得老夫出手开罪故人。” 长孙骥闻言一怔,忖道:“此扇乃一前辈所赠,不知阁下问它作甚?” 李翔心中大惊,但脸色仍旧不改道:“此扇似是一故人之物,少侠可否借阅一番?” “无影女”在旁急道:“长孙哥哥,千万别上那老鬼的当。” 接着指住李翔道:“好不要脸,听说人家有支宝剑,就要宝剑,现在见人家手中有支扇子,就想谋人扇子,你要不要脸?” “无影女”话如下滩之水,骂得李翔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但他是个城府极深沉之人,心知此时不可争一时之气,否则,定难全身而退,遂笑道:“姑娘说得正是,老夫就此退出就是。” 说着,人已凌空而起,一声暴喝道:“姓李的,就想脚底抹油么?” 出声的竟是“长安三雄”李翔回首冷冷地道:“凭你杨春能留得住老夫?今生休想!” 杨春闻言也不打话,双臂陡伸,打出一股排山倒海之劲力袭向李翔。 李翔哈哈大笑,右袖一抛,借力使力,人已凌空三丈有余,随着飞起之身形道:“杨春,谢谢你送老夫一掌之力。” 声落,人已落在十丈之外,消失在密林之外。 长孙骥突然想起,这不是那叛徒么? 他身形刚起,却被“无影女”一把拉住,道:“人都走了,还追他作甚?” 只这短短的延搁,李翔怕不已出了数里之外去了! 长孙骥无可奈何地看了“无影女”一眼,道:“他乃是那叛徒啊!” “无影女”茫然道:“谁的叛徒?为甚么不早说呢?真是的!” 长孙骥不禁笑道:“我也是才想起的呀!” “无影女”笑道:“既然知道了,还怕他跑得了?以后见面再找他算账好了!” 此时,四周的人墙已渐渐逼进长孙骥二人。 危机亦一步步地接近他们,倏然一声暴喝道:“各位围住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众人闻言俱停下步来,其中有一圆脸老者越众而出,面向长孙骥道:“近闻少侠巧得”月魄剑“未知江湖所传是否属实?” 长孙骥定睛凝视着那圆脸老者,只见他—— 圆脸银髯,皮肤白里透红,太阳穴鼓起高高地,分明是个内外兼修之士。 他忙抱拳道:“在下与老丈并无一面之缘,未知动问此事何故?” 圆脸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朽卜英,江湖人称“追魂判”是也,只因传言少侠巧得“月魄剑”想那千古神兵,惟有德者居之,倘少侠功力不足,不但不能保住神物,只怕连小命也得赔上,故老朽认为神剑若为少侠所得,不如交老朽代为保管,老朽也不为难与你,同时,也给少侠一点好处。” 说来说去,绕了一个大圈,原来“追魂判”卜英也是看上了“月魄剑”。 长孙骥对江湖一切均甚陌生,对“追魂判”之名尚是初次听到。 在场诸人及“无影女”可就不同了。 “无影女”对江湖各门各派,耳熟能详,尤其武林中难惹人物,更是牢记在心。 一听此老即是武林中人畏之如虎的“追魂判”怎不令她心惊? 慢说“无影女”思前想后,且说长孙骥见“追魂判”说了一大堆,原来是在打那支“月魄剑”的心思,笑道:“老大自信能保得住那支千古神兵么?” “追魂判”卜英哈哈大笑道:“想老夫名震江湖,九大门派对老夫尚且礼让三分,谁人胆敢虎嘴拔-?” “追魂判”语声刚落,蓦然一声冷笑掠空而过。 卜英闻声色变,怒喝道:“何方小辈,怎不显身相见?” 长孙骥冷冷道:“人走了,老丈发怒有何用处?” 只听数十丈外一声冷笑道:“卜英大言不惭,竟不如一小辈,你这副老脸该放何处?” 卜英闻言,红色的圆脸陡然变成紫酱色,未见作势人已拔空而起,喝道:“有种的,不妨留下!” 远处哈哈之声不绝! 片刻之后声已出於数里之外。 卜英见人已去远,又落在长孙骥身前道:“少侠对老夫之言,如能相信,老夫定有好处与你,不然,在场诸人,你自信能全身而退?” 长孙骥打量四周,除“长安三雄”伫立原地未动外,其余诸人均已兵刃在握,长孙骥心知今日绝难善罢。 遂哈哈大笑道:“江湖中有条不成文之章则,胜者为王,在下看来,你我不如手下见过高低,老丈只要能胜得在下“月魄剑”自当双手奉上。” “追魂判”闻言暗暗心喜,但却不显形於色,遂道:“此言乃少侠亲口所说,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长孙骥笑道:“武学不分先后,达者为师,老丈尽可动手,勿须顾虑。” “追魂判”笑道:“老夫与人动手,向例不先动手。” 长孙骥道:“在下与人动手,向不先行出手,尤其老年人,不然,江湖定说在下以少欺老。” “追魂判”卜英忖道:“小子是你找死,可怨不得老夫。”遂笑道:“既是少侠如此谦让,老夫只好破例了!” 说着,右手虚虚印出一掌,看似无力,竟是大手印手法。 长孙骥料不到“追魂判”掌力如此雄厚,看去似是缓慢,实是快若飘风。 长孙骥待掌风迫体,足踩乾位“六爻掠云步”随意而动,一晃就脱出掌风之外。 “追魂判”卜英见一掌无功,手法一变,改印为抓,疾向长孙骥左肩抓去。 这一手暗含大鹰爪力,如被抓中,怕不筋断骨碎? 眼看长孙骥即将伤在一抓之下,未见他有何动作,已在一丝之差下,脱出爪风。 “追魂判”卜英微微一怔,忖道:“这小子哪里学来的“鬼飘风”的身法?” 可笑他不知“六爻掠云步”竟认为是“鬼飘风”身法。 “追魂判”卜英成名江湖数十年,如今连使两招,均被长孙骥闪过,老脸微红忖道:“今日若不能制住此子,不但“月魄剑”无法到手,只怕往日的一点英名亦将付诸流水了!” 忖着,不由杀心陡起。 双掌一变,只见满场均是掌影,将长孙骥罩住。 在“追魂判”来说,定似为这一招要不能将长孙骥废於掌下,最低也可将他印上一掌,争回颜面。 谁知事实与所想相违,眼看两掌均已打实,只见长孙骥一闪,又脱出掌风之外。 “追魂判”卜英心中大惊,双掌一停,喝道:“少侠因何不肯还手?” 长孙骥笑道:“在下念老丈成名不易,故以不曾出手,如今,既是胜负不分,老丈何不就此收手?” 此时,如无诸人在场“追魂判”可能就此停手,再找机会,但先时话说得太满,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就此罢手? 这也许就是武林中人宁折不弯的拗性吧? 何况,长孙骥一直就未动过手,虽然他步法神奇,但年纪轻轻地,哪会有深湛武学?如若以真才实学动手过招,怕不三招两式就将他收拾下。 但他没有想到,长孙骥身法,步法既是如此神奇,定是受过高人传授,掌法拳法难道没有玄奥之处? “追魂判”卜英虽然自信之心甚强,但他也不敢大意,遂笑道:“少侠之言虽然有理,但今日相遇总算有缘,老夫若不能亲见绝学,岂不错过机缘?” 长孙骥闻言,心知若不令其心服,不知要缠到何时方休? 心中一动,笑道:“如此,不妨三招为限。” “追魂判”卜英一怔道:“不知少侠三招之限,如何解释?” 长孙骥笑道:“三招之内,在下如不能取胜,即为败论。” 此言一出,不但“追魂判”暗暗骂道:“小子好狂!” 就是在场诸人,及远远伫立之“长安三雄”均为长孙骥之大言而色变。 “无影女”更是大惊失色,急闪身长孙骥跟前道:“长孙哥……” 长孙骥笑道:“姑娘且请一旁静观,在下自有制胜之道。” “无影女”刚退出场外。 场中二人均已动手“追魂判”卜英出手仍是西方绝学“大手印”手法,但见每掌推出看似缓慢,实寓慢而实快。 长孙骥亦踩“六爻掠云步”似左实右,在掌风中穿插。 此时,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在旁高声喊道:“第一招!”接着:“第二招!”紧接着:“第三招!” “无影女”的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口,双手紧张得微微见汗。 就在第三招之声刚落,只见—— 场中人影乍合又离,一声长-,一条高大的身影随着-叫声电射而出,瞬眼之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诸人举目一瞧,只见长孙骥端立在场中,右手抓着一节破袖。 在场诸人均是武林健者,虽没看清长孙骥如何取胜,但听“追魂判”一声长-,已知他受伤不轻。 此间,众人均自忖并无“追魂判”那般身手,自然不敢再找长孙骥。 半刻之间走得只剩下“长安三雄”及“无影女”怔在场外,望着长孙骥。 长孙骥见诸人已走“长安三雄”仍在,不由冷冷地说道:“三位兄台留此,不知尚有何见教?” “长安三雄”老大遂上前抱拳道:“在下三人风闻长孙少侠武学盖世,不远千里而来,只为瞻仰风采,今日一见,更甚闻名,未知,少侠肯下处杨某否?” 长孙骥见人家是闻名而来,忙陪下笑脸道:“在下一愚之得,焉敢当得起兄台夸奖?想“长安三雄”名震中原,小弟早有交结之心,惟不敢请耳。” 杨春闻言大喜道:“少侠何出此言,今日相识实杨某三生之幸。” 遂回头道:“二弟、三弟,快上前见过长孙少侠。” 数人互报了姓名,原来“长安三雄”老大杨春,老二杨秀,老三杨雄,均出自太极门门下。 “长安三雄”闻说“无影女”乃“栖霞老人”爱孙,更是喜不自胜。 数人立谈片刻“长安三雄”订下后会之日,即别过长孙骥与“无影女”迳回长安不提。 再说,长孙骥与“无影女”回到店中之时,只剩下“笑面罗刹” 母女、孔二先生及“仙-姥姥”。姜虚及诸少侠,已赶往“落星堡”阎小凤见长孙骥与“无影女”并肩入内,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这事落在孔二先生眼内,不禁暗暗忖道:“这对小儿女将来不知如何收场?” “笑面罗刹”见长孙骥归来,就问其经过。 长孙骥遂一五一十诉说一遍,只瞒疗伤一节。 因为他入门之时,也看出阎小凤脸色不对,但,他问心无愧,故也不说出,但心中却有了一种厌恶之心。 就为今日一念之差,后来又生出不少事故,此时不提也罢! “笑面罗刹”闻言长孙骥一掌震飞“追魂判”一节,不由惊喜参半。 只因“追魂判”在江湖是有名难惹人物,今日虽然胜了他一掌,将来不知会发生些甚么。 但“笑面罗刹”心知此事忧也无益,若说出来,徒乱人意,故以,隐住不说,谁知将来长孙骥险些丧生在“追魂判”暗算之手。 孔二先生此时,从身旁取出一纸交与长孙骥。 长孙骥接过一看,只见姜虚在留言中说道:“现在“八卦门”西梁会同峨嵋徒众,进袭“落星堡”盼见字,速回援助为要。” 长孙骥看罢,向“笑面罗刹”道:“娘,小婿意欲即刻赶往“落星堡”未知娘有何指教?” “笑面罗刹”道:“忙不在一朝,明日动身亦不为晚,你自己身体亦须休息才对。” 长孙骥道:“救兵如救火,小婿意欲即刻动身。” “笑面罗刹”略一停思,遂手解下“月魄剑”付予与长孙骥道:“但望你一路小心身体为要。” 长孙骥道:“小婿自当紧记在心。” 阎小凤上前一步道:“长孙哥哥,我同你一道去。” 长孙骥笑道:“凤妹,救兵如救火,愚兄先行一步,你可同娘一道随后前往就是。” 阎小凤小嘴一翘道:“我不!” “笑面罗刹”道:“小凤不可缠住长孙哥哥,你可同孔伯伯前往。” 阎小凤道:“娘不去么?” “笑面罗刹”笑道:“娘即刻就回返帮中,如何能随你等前往?” 长孙骥向众人道声再见,只见他肩不动,身形已消失店门之外。 长孙骥经过一阵奔驰,时已入晚,到了一小镇上,遂走入客店,道:“店家,住店!” 店小二忙笑脸上前道:“本店是老字号,上等房间,我这就带您去。” 吃过晚饭,长孙骥就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已入梦乡。 夜半,四周空寂,陡然,有夜行人衣袂轻飘之声传来。 长孙骥闻声知警,一翻身下了床,忖道:“莫非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在动“月魄剑”脑筋不成?” 他一闻长剑,暗道:“如是有人再动脑筋到自己头上,定不轻易将他放过。” 院中此时却响起一片怒吼喝叱之声,他从窗隙中往外一瞧,只见…… 院中正有两个大汉与两个少年,四个打成了两对儿。 两少年手中剑,剑法颇为精绝,进招收招皆见火候,真是剑似长虹,势若矫龙。 那两大汉,一使鬼头刀,刀法纯熟,招式奇诡,着着狠辣。 一个使的是一根宾铁棍,一套一行者,棍法亦见火候,使得风声呼呼,棍影如山。 晃眼间已二十余招。 两大汉虽是一阵猛攻急打,奈何对方年纪轻轻,一套剑法,却已得武当真传,剑招实为神奇。 青钢剑绕身飞舞,犹如一团青幕,真可说是点水不进。 看样子两少年要胜两大汉不难,但像是有所顾虑,所以有几次均放过机会。 这时,店中旅客均被打斗之声惊醒,有的胆大竟站在走廊处观望。 长孙骥忖道:“看两少年已有制胜之道,何以不肯痛下杀戒?” 他不禁四周一瞧,竟被他看出一点倪端。 原来屋-之下,站着三个颇为惹眼的人物,长孙骥才恍然大悟,不由暗暗说道:“原来如此!” 就这短短之间,场中胜败立判。 虽然两少年处处刀下留情,但那两大汉实非敌手,故以处处受制,处於下风。 就在两大汉即将落败之际,-下一老者暴喝道:“住手!” 双方闻声,均各虚晃一招,退去场外。 那老者接着说道:“这里不是地方,有种的郊外见下高低!” 说着人已走上墙头,一闪不见,接着数条身影均消失在黑暗中,院中又是一片沉寂。 长孙骥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他与那两少年一见投缘,於是,亦随身紧跟而去。 就这短短时间,远处黑黝黝一片树林,已打得如火如荼! 长孙骥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睁目望去,只见—— 两少年愈斗精神愈狂,剑招愈使愈快。 那两大汉也不示弱,远见那用刀大汉,猛的凶睛一睁,一声怒吼,掌中刀一紧,招式顿变,招招指向对手少年要害下手。 那使棍的也是一声暴喝,手中棍突变,横七纵八,四面八方均是棍影。 两大汉一使拚命招术,两少年立现劣势。 长孙骥见状大惊,正想出手相助。 陡闻一声清啸。 两少年手中剑一紧,连演绝学三招,直将两大汉逼退数步。 使刀的大汉一声怒吼,已被在左肩处划了一道三寸长剑口。 场外老者一见,一声暴喝,已闪身入场,替下那受伤大汉。 长孙骥见状知那老者比那少年武功高出许多,那少年绝非其敌手。 但长孙骥江湖经验今非昔比,他绝不贸然出手,除非事出无奈。 此时,另一大汉亦同时受伤,伤得比使刀的更惨,只见他右手四指俱失,今后是再也不能使棍了。 场中,对方均是蓄势而待。 半晌,那老者道:“小子,何人门下,胆敢心黑手辣?” 左首少年道:“少爷武当门下,你又如何?” 那老者怪笑道:“小子,武当青阳子是你何人?” 左首少年道:“正是恩师。” 那老者一声长笑道:“老夫正无处找那牛鼻子,如今打了小的,看那老的还会当缩头乌龟不?” 左首少年闻言怒道:“老鬼何人?胆敢出言伤我恩师?”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子听着,老夫“五台一魔”是也!” 左首少年道:“原来是恩师手下败将,亦敢言勇!” 那老者似是被这句话激怒,一声暴喝道:“小子,找死!” 说话声中,一股强猛的掌风已随手袭出。 长孙骥一见掌风不由大惊…… 第二十七章 路见不平 义救二小 萍水相逢 桃园三效 长孙骥闻悉那老者即是“五台一魔”皮羽虎,不由大吃一惊,皆因听得侯二叔谈起江湖人物时,总是慎嘱自己,遇上这人,要份外留神。 “五台一魔”皮羽虎黑白两道均闻名色变,他那六十四手天罗掌法绝奇天下,每出一掌,都挟着玄阴气劲,传闻从无一人在他掌下走过卅二手的;不知他与武当有何仇怨?於是长孙骥对他暗暗留神。 此时,场中只见“五台一魔”运掌如飞,在剑影中横冲直撞,两少年招术已渐显零乱,十招未过,忽听“五台一魔”暴喝道:“小辈,还不躺下?”跟着便见剑光一闪,两支长剑已飞射场外。 就在“五台一魔”双手疾印那两少年胸前之时,陡闻有人一声轻喝:“打!”两缕乌光夹着劲风,电射“五台一魔”双手脉门。 “五台一魔”闻声知警,见有暗器来袭,顾不得伤敌,连忙横身斜跃三尺,避过暗器;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霍地翻掌,迎着疾射袭来之乌光抓去,暗器是被他接住了,可是,却被震得连退三步方自消去来劲,但,以他那样深湛的功候,掌心亦被震得火辣辣生疼,张手,用目一看,原来是两片树叶? “五台一魔”不由心中暗惊,忖道:“仅凭两片树叶,能击退自己者,当今武林中只有三老有此功力,但不知此人是三老之中哪一位?” 顾不得两手发麻,望着树上道:“何方高人,请来一会。” 声未完,一条黑影已疾射而至。 “五台一魔”双眼一花,场中已多了一位中年,只见他浓眉星目,脸色-黄,精光暴射地凝视着自己,不禁一怔!在他以为能飞花伤人者定是三老中人,万料不到竟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中年人? 长孙骥一落地,见“五台一魔”不说话,不由星目陡睁,两道神光在月光下便显得慑人。 “五台一魔”虽是一怔!但随即嘿嘿一阵冷笑道:“小辈何人门下,胆敢架梁?” 长孙骥闻言微微一笑道:“在下江南无名之辈,从不以师门唬人,但在下认为”五台一魔“乃武林前辈,迳向后生骤下毒手,实为不平,故以大胆伸手,万望皮前辈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如若对武当有甚深仇大恨,亦能亲往武当,或订期一作了断,若骤向后生晚辈毒手乱施,岂不有沾声誉?” “五台一魔”不由大怒,暴喝道:“老夫行事全凭好恶,他二人与我有杀徒之恨,难道老夫不能为徒报仇?” 武当两少年之一接道:“令徒“粉蝴蝶”罪犯奸淫,人人尽曰可杀,前辈不但不肯清理门户,反怪我等兄弟二人?” “五台一魔”哈哈大笑道:“清不清门户乃老夫之事,何劳尔等多管闲事?小辈饶舌,接招。”话出掌发,一股劲风夹着狂飚向长孙骥等三人击到。 武当两少年知道“五台一魔”掌力雄浑,哪敢硬接,忙飘身后退。 长孙骥见对方双掌齐发,亦不敢怠慢,挫腕扬掌,硬接了“五台一魔”双掌。 四掌相交“呼”地一声“五台一魔”连连换桩,后退三步,长孙骥亦震得身形直晃。 “五台一魔”心中大骇,忖道:“此人是谁?内力比自己尚胜一筹,再过三年五载,岂不君临天下?”忖道,不由动起杀心;只见他身形微晃,欺身疾进,右臂一伸,五指齐张,直向长孙骥“天府”穴扣去。 长孙骥微微一晃,脚踩“六掠爻云步”法,身形微闪,便已失去踪迹。 “五台一魔”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一扣落空,便知长孙骥必到身后,身不转,掌已翻,一招“倒打金钟”向身后袭去,身形向前疾射,半途中,身随掌转,用目一瞧,哪里有长孙骥的影子?不由凉了半截! 陡闻长孙骥冷冷在左侧道:“不必张望,在下在此。” “五台一魔”循声左顾,长孙骥可不正负着双手伫立在六尺开外? “五台一魔”纵横江湖数十年,黑白两道闻名色变,几曾吃过点亏,今夜竟无法料理得眼前这不见经传之小辈,若传入江湖,哪尚有立足之地?其实他何尝知道,眼前这不起眼之中年,论功力已超过武林三老之上呢?“五台一魔”虽然一生狂傲,但亦有自知之明,心知这中年绝非掌法可以取胜,看来,只好动用那十年来未曾一动之兵刃了; 他不再迟凝,伸手一探,已从怀里取出一对外门兵刃。 这一对兵刃径约尺许,略呈椭圆,外周除握手之处外,全系锯齿钢圈,“五台一魔”将乾坤圈分执双手,然后往里一合,一阵龙吟虎啸般的金铁交鸣,震人心魄。 长孙骥见“五台一魔”亮出兵刃,亦不敢大意,探腕亮出乌金摺扇,道:“皮前辈,想以武功了断杀徒之恨,在下绝代了断,但未知胜负之后,又将如何?” 皮羽虎冷冷地道:“你若落败,老夫亦不为己甚,只取武当两小辈之命与”粉蝴蝶“抵命,如你能胜得一招半式,杀徒之恨从此勾消。” 长孙骥笑道:“如此甚好,请赐招。” “五台一魔”喝道:“慢来!” 长孙骥一怔,道:“前辈尚有交代?” “五台一魔”冷冷地道:“小辈,你可留下姓名,老夫如有收手不及,亦可向你师门交代。” “五台一魔”一向行事全凭好恶,手狠心辣,何以竟向长孙骥问名查姓?只因他见长孙骥内功火候比自己略胜一筹,其师武功不想可知,故先套住长孙骥。 长孙骥何尝不知其意,遂笑道:“生死有命,如在下有甚三长两短,只怪学艺不精,更无师门代在下出头找场,但请放心!” “五台一魔”冷冷地道:“此事是你自愿,可怪不得老夫,接招。” 声落,欺身起步,虚踏中宫,双圈下举,带着无比劲风,向长孙骥斜身下砸! 长孙骥不闪不避,手中摺扇“捉蝶穿花”竟往“五台一魔”乾坤圈中心,直刺而进! 这一来,却把“五台一魔”吓了一跳!只因乾坤圈专锁对方兵刃,如被双圈连环锁住,只一错一震,即或对方兵刃不折不断,最低也得震裂虎口,兵刃出手。 如今第一招双圈才落,对方摺扇居然自投罗网,一扇刺向双圈中心,岂不令人莫测高深?敌意难明“五台一魔”自不敢冒失锁拿摺扇,遂挫腰收势,撤回双圈。 长孙骥扇出如风,业已如影随形,点到前胸。 “五台一魔”凝视来势不闪不避,双圈左上右下,硬向扇身崩去。 长孙骥微微一哂,手腕陡翻,便令双圈崩空,摺扇趁机反削对方双臂! 这一手变化得迅疾巧妙,眼见得“五台一魔”无法闪避,双臂即将废於扇下! 武当两少年脸色陡喜! 两大汉脸上神色却显得凝重…… “五台一魔”成名数十年立於不败,功力确实不俗,在自知招势用老,无法闪避之时,左臂凝动,直逼摺扇,右手乾圈上明晃晃锯齿尖锋,向长孙骥拦腰疾扫而去,善攻者,攻敌之必救。 虽然“五台一魔”左臂卖与长孙骥,但,长孙骥非得拦腰分作两节不可! 长孙骥岂肯两败俱伤?沉肘收扇,滑步飘身“唰”的一声,摊开了摺扇。 “五台一魔”一招之间,先机在握,本拟连续抢攻,一见那张开之摺扇,立即疾退数步道:“且慢!” 长孙骥闻言立即停住攻势,道:“皮前辈有何言语交代?” “五台一魔”笑向长孙骥道:“请问少侠,李鹏飞与少侠怎样称呼?” 长孙骥见“五台一魔”提起那叛徒之时,脸上笑容陡现,忖道:“看来他们二人相交定非泛泛,我何不如此这般?” 遂道:“乃是师兄。” “五台一魔”哈哈大笑道:“真叫做大水-倒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我与令师兄相交匪浅,说来岂不是自己人?” 武当两少年,闻道“五台一魔”与那中年竟是一窝蛇鼠,不由互打眼色,各自凝神而待。 长孙骥闻言,笑道:“原来是师兄挚友,恕黄某不知,多有得罪。” “五台一魔”笑道:“迨愚兄先打发这武当小辈之后,再与吾弟共谋一醉。” 说着已向长孙骥身后走去。 蓦然,长孙骥横手一拦道:“皮兄何不看在小弟份上,暂时放过,另日约其师长作一了断?” “五台一魔”一怔,随即笑道:“贤弟与那两小子有渊源?” 长孙骥心中一动,随口说道:“武当对弟曾有恩在先,皮兄何不暂时放过?” “五台一魔”笑道:“既然贤弟定欲说情,今日算完,祗有他日碰上再说!” 说着,又向那两武当少年道:“小子,今日算你等走运,还不快滚!” 长孙骥笑道:“皮兄何处栖身,迨弟他日登门请益!” “五台一魔”道:“愚兄暂住镇西报恩寺,他日盼来,共谋一醉!” 说罢,阴沉地瞧了武当两少年一眼,回首向两大汉喝道:“走!” 走字刚出口,身形已掠出数丈,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三人一走,武当两少年忙上前向长孙骥作一长揖道:“敬谢吾兄解围之恩,乞赐名号。” 长孙骥忙还礼不迭,道:“在下黄清,未知两位高姓大名?” 为首一人道:“在下吕文,师弟西门奇。” 长孙骥笑道:“吕兄谅非本处人氏,未知意欲何往?” 只因吕文、西门奇相貌、年龄相差有限,俱是一般风度翩翩,所以长孙骥与他们一见投缘,故以动问。 吕文答道:“我等本奉师命前往巢湖,现因正点已赴咸阳,故以中途折向咸阳。” 长孙骥闻言,心中一动,道:“在下亦因急事赶赴咸阳,不知可否附於骥尾?” 吕文忙道:“黄兄说哪里话来,愚兄弟有缘结识黄兄,真乃是三生有幸,今后尚祈多多教益才是。” 长孙骥一看天色不早,遂道:“我们走吧。” 三人即展开身形向小镇急驰回店。 “落星堡”近日来,个个磨拳擦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桩,暗桩更是不计其数。 “铁笔生死判”匡超独坐大厅之上,浓眉重皱,虎目炯炯逼露神光,似是凝思着某种大事。 大厅内灯火辉煌,厅外却东一攒,西一群,聚集着细声谈论。 这情形已接连发生数日。 数日来,绿林魁首的“落星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竟通宵不寝,孤零零地独坐在虎皮交椅上。 月西沉,晨星寥落,东方渐渐泛起鱼白! 远处,一支旗火号冲霄而起,鲜目非常。 “铁笔生死判”匡超遥见那升起之火花信号,数日来深锁之双眉突地展开了。 一当值帮众飞报入内,道:“禀堡主,飞豹堂主率大小姐返堡。” 此刻“鬼牙毒掌”姜虚及匡秀华已走进大厅。 匡秀华快步抢前,喜孜孜喊了声:“爹!” 紧接着热泪满眶,倚在匡超身侧“铁笔生死判”匡超呵呵笑道:“丫头怎的哭起来了,长孙少侠呢?” “铁笔生死判”提起长孙骥更是触动匡秀华满怀幽怨,更是泣不成声。 匡超轻抚着匡秀华如雪乌发,侧脸望着姜虚。 姜虚忙上前一步,以帮礼见过后,遂将江南行一切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姜虚无能,乞堡主议罪!” “铁笔生死判”匡超听完姜虚一连串长述之后,道:“姜贤弟何罪之有?但不知白少侠现在何处?” 姜虚道:“白少侠、陈少侠及慧性小禅师现住咸阳来宾客店。” 匡超笑向姜虚道:“何不同来见我?” 姜虚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只因“洱海渔隐”乃自认白道人物,姜虚未便作主。” 匡超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夫自与……呵,丫头,快进去换件衣服,与童堂主入城请众位贵客来堡。” 匡秀华“唔”了一声,已闪入后堂。 匡超望着匡秀华背影笑道:““落星堡”能有长孙骥与白云飞掌理,老夫大可封刀归隐了。” 姜虚闻言一怔,道:“堡主何出此言?” “铁笔生死判”略一沉思道:“老夫自与五妹因一时之愤引起五兄妹各奔一方之后,实恐五陵秘笈落恶魔之手,故以,广收亡命之徒,以壮声势;人多难免良莠不齐,倒行逆施之事,自属难免,以成千手所指之势;自长孙骥来投之后,老夫实欲振作一番,故将“缕花金牌”相付,代我巡视各方,都只望他能深得“栖霞老人”喜爱,传其奇门术算,得入太公望隧道,探明究竟,随后老夫将大丫头终身之事办好,即行归隐,不管堡务,谁知世事难料?大丫头与“洱海渔隐”门下结了缘,长孙骥反娶了二丫头!既是五妹尚有香火之情“落星堡”改做何名均可,姜贤弟,你可知长孙骥何时得返?“ 姜虚道:“长孙少侠蓼心洲事毕,定可回返!” “铁笔生死判”点点头道:“余丽裳“拂花鬼指”虽是震惊武林之学,仍不如乃师叔“阴阳怪叟”但望勿惹出那魔头来。” 他怎知连“阴阳怪叟”也败在长孙骥手下? 一当值帮众入内禀道:“禀堡主,顷接巢湖分舵,飞鸽传书称,蓼心洲一夜之间被一双少年男女挑了“余仙子”及“阴阳怪叟”均遭败北。” 匡超与姜虚闻报内心又喜又惊。 喜的是蓼心洲挑了“落星堡”少一强敌,惊的是那一双男女是谁? 匡超向姜虚问道:“那一双男女可是长孙骥等?” 姜虚略一沉思,忖道:“长孙骥当夜乃单独前往,并无随伴,看来那女的定是二小姐暗中随去。” 遂道:“当夜仅长孙少侠个人前往,那女的谅是二小姐心中怀恨,暗里潜踪而去。” 匡超尚未开口,一堡众入内报道:““八卦门”与峨嵋派一行百数十人於凌晨撤离咸阳,向江南急驱!” “铁笔生死判”及“鬼牙毒掌”姜虚闻报俱是一怔。 匡超双眉一皱道:““八卦门”绝非无故撤离咸阳,你可传命西梁分舵,查明事实,飞鸽报与老夫知道。” 那帮众躬身答道:“遵命!” 迨“铁笔生死判”交代完毕,又行一帮礼,-命而去。 “铁笔生死判”匡超回首向姜虚道:““八卦门”既是劳师动众不远千里而来“阴阳女”除想并吞本堡之外,更欲取得前贤秘笈独霸武林,如今不战而退,姜贤弟可曾猜出其意?” “鬼牙掌”答道:“依小弟之见,西梁山定有非常之故发生,致使“阴阳女”回师救援,照当今武林大势来看,除本堡之外,仅有武林三老及天南奇人能与之一争胜负,若“阴阳女”师尊八卦道人常驻西梁,只怕“洱海渔隐”亦非敌手,惟有“栖霞老人”“灵鸷生”“雪谷鹰叟”武林之圣三人之力尚可争那一日之长,如小弟猜想不差,必是武林三老与“八卦门”结下梁子。但“栖霞老人”廿年来不问武林是非“灵鸷生”更是野鹤闲云,只有“雪谷鹰叟”衣钵传人鄂氏兄妹独霸皖、鄂、苏三省,隐然黑白两道盟主,莫非——“八卦门”在皖、鄂、苏三省之内惹下此人?” 匡超闻言,微微一笑道:“真乃是英雄所见略同,以愚兄之见“八卦门”定与鄂氏兄妹结下梁子,但“阴阳女”一代怪-,明知武林三老难惹,然何与彼等结怨?实令人难解!” 姜虚将余茶一口饮乾,道:“此事定与长孙少侠有关。” 匡超猛然拍掌道:“贤弟果真料事如神,想那“月魄剑”乃在迎江寺被长孙骥所得“八卦门”欲取“玉虚秘笈”必先得“骊珠”方能进入隧道,谅系“八卦门”在皖省之内犯了鄂氏,致引起这场相拚,但望“阴阳女”能败在鄂氏手下,本堡当能保住隧道,不为他人所得。” 此刻,童湘、慧性、陈宽仁、匡秀华及白云飞已走进大厅。 “铁笔生死判”自白云飞一踏进厅内,便瞧出白云飞玉面朱唇长身鸢立,与长孙骥可说是一时瑜亮,心中暗道:“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白云飞与陈宽仁此时已趋前,一揖至地,道:“晚辈白云飞、陈宽仁拜见匡堡主。” 匡超还了一礼。 慧性亦上前一声佛号道:“小僧慧性合十。” “铁笔生死判”已知慧性人小辈份大,乃系少林当今掌门师弟,忙伸手拦住小和尚,并向白云飞道:“少侠免礼!” 回首又向慧性道:“慧明长老与老朽曾有数面之缘,小禅师勿须多礼,掌门师兄可好?” 慧性合十当胸道:“师兄-堡主鸿福,康健如昔。” “铁笔生死判”回首向白云飞道:“令师天南奇人,匡某心仪已久,只是缘悭一面,小女与你订下终身之好,已成一家,他日盼能商请令师来堡小住。” 白云飞忙肃容道:“晚辈回转洱海之时,定为前辈促请恩师北上。” 匡超看了匡秀华一眼,又凝视着白云飞,见他们真是一对璧人,不由老怀大慰,笑向白云飞道:“你远来劳顿,可随华儿去宾舍歇宿吧!老夫明晨为你等行那文定之喜。” 白云飞自是满心欢喜,垂手恭谨答道:“晚辈遵命。” 当下匡姑娘眉开眼笑,更含着些微羞意,领着白云飞双双走出。 匡超笑向姜虚道:“你一路风霜,定已疲乏,可请小禅师、陈少侠入内安歇,明日尚有你忙的了。” 接着又向童湘道:“传令堡众明晨在宾舍与我官人相见。” 这消息一传出去,堡众个个喜上眉梢! 且说长孙骥、吕文及西门奇等三人,何消片刻,即已回转客栈,三人越墙入内,长孙骥别过吕文师兄弟,回到厢房,一直惦着吕文所说的:“我等本奉命前往巢湖,现因正点已赴咸阳……” 武当乃名门正派,难道亦如孔二先生所言,犯了“贪”字不成? “贪”些甚么? 长孙骥却无法知道。 长孙骥见天已发白,只略为打坐,一身疲乏俱除。 门外已响起敲门之声。 门开处,吕文师兄弟已伫立门外。 长孙骥定目注视他们,只见—— 二人长相不但英俊潇洒,文诌诌的令人感觉得和蔼可亲,且满脸正气。 吕文一见长孙骥,忙躬身道:“时已不早,黄兄可曾准备妥当?” 长孙骥笑道:“小弟身无长物,随时均可动身。” 此时,店小二正由门前经过,长孙骥取出白银一块,迳与店小二道:“店家,除房钱之外,余为小账!” 店小二哈着腰道:“客官房金已由两位少爷付过了!” 长孙骥瞧了吕文等一眼,也不再说甚么,三人出得客栈,向北而去。 沿途路上,只见各路英雄、怪杰、黑白两道人物均有,北上南下,穿梭不停! 三十里路下来,长孙骥眼尖,见远远之处,有一拨人马浩浩荡荡不下百余人而来。 内中道人-去大半,其余均是虬肌宽背之武林人物。 其中最令长孙骥注目的莫过其中竟杂着胡中铭。 吕文虽然年轻,但江湖上也跑了两三年,一见对面来人,忙向长孙骥使一眼色,闪入路旁林中。 长孙骥虽心中纳闷,但知必有缘故,随即跟入林内。 就只那短短之间,那一拨人马,已逼近十丈,只听一个年老之声道:“分明见着三人迎面而来,竟突然不见!” 另一个声音道:“你我赶路为要,理那闲事作甚?” 声落,那拨人马已过数十丈,长孙骥望着吕文道:“吕兄避开他们,不知何故?” 吕文一怔道:“黄兄难道不知他们是谁?” 长孙骥脸孔一热,尚幸被易容药遮住,未被吕文等看出,但也呐呐无言。 吕文见长孙骥不语,以为他出言引起对方不满,忙接道:“黄兄请恕小弟出言无状!” 长孙骥忙道:“吕兄何出此言,小弟初履江湖,武林各派均甚陌生,尚祈有以教我,俾开茅塞。” 吕文忖道:“看他武功不弱,因何对这崛起江湖之“八卦门”及峨嵋派均不知?” 遂道:“来者乃“八卦门”及峨嵋派中人“八卦门”崛起江湖不及三年,实力遍达十三省,该门平时无事生非,排除异己,如非他帮中之人,或遭凌辱,或被杀害,家师曾言,因时机未到,不与正面冲突,故以暂避其锋。” 长孙骥心中一动,道:“吕兄此行,可为了“八卦门”?” 西门奇一旁接道:“我等乃为“神剑手”长孙骥而来。” 长孙骥闻言不由一怔,忖道:“我何时又称为“神剑手”莫非同名同姓不成?” 遂笑道:“想那“神剑手”长孙骥定是位前辈英雄。” 吕文笑道:“说来惭愧“神剑手”比小弟等尚年轻。” 长孙骥又是一怔道:“此人年纪轻轻胆敢自称“神剑手”小弟不才,他日定要他扇下称臣。” 吕文闻言虽是满心欢喜,但他乃名门之徒,且为人正直,怕长孙骥他日遇到“神剑手”若非敌手,岂不是自己多言所害? 遂道:“黄兄武功令小弟等心折,但那“神剑手”亦非弱者,曾力挫“阴阳怪叟”一夜之间独闯蓼心洲,使“余仙子”解散门徒,退隐青山,故以江南道北称为“神剑手”。” 长孙骥听来听去,才知说的竟是自己,遂笑道:“一夜之间能使“余仙子”归隐,武功当保不弱,但称之神剑,仍有不当!” 吕文笑道:“只因他身怀“月魄剑”故称。” 长孙骥笑道:“吕兄与“神剑手”有旧?” 西门奇接道:“我等与长孙骥缘悭一面。” 长孙骥闻言暗暗发笑,本想自认长孙骥,但回心一想,还是不认的好,遂道:“那么两位前往巢湖何故?” 西门奇接道:“只因“月魄剑”与五陵墓隧有着相当关连,若被邪魔外道取得“玉虚秘笈”学得其中武功,那将是武林之祸,恩师心悬“月魄剑”得主,故以,命小弟等务必查明得主系何门何派。” 长孙骥问道:“西门兄谅已查明长孙骥系何门何派了?” 西门奇面色一红道:“说来惭愧,小弟等沿途探听结果,仅知长孙骥武功迹近峨嵋,并与“落星堡”甚有关连,又与七星帮渊源不浅,实令人不明他何以与那水火不相容之南北两大帮会均有关连!” 长孙骥虽投身“落星堡”并被“笑面罗刹”招为爱婿,但他对这两帮会何以不能相容,仍未能清楚。 不过,他聪明过人,略一沉思,认为其中必因地盘关系,互不相容,但他却不明白西门奇、吕文何以晓得自己赶赴“落星堡”? 遂道:“西门兄又怎知长孙骥已赴“落星堡”?” 西门奇道:“原先江湖传言“月魄剑”得主必赴巢湖,故三山五-黑白两道,均不分昼夜集巢湖,谁知长孙骥在蓼心洲一现侠迹就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得由七星帮手下处探得,长孙骥因”八卦门“大批人马侵犯“落星堡”已马不停蹄奔向咸阳。“ 长孙骥闻言,不禁忖道:“江湖上消息可真灵通。” 遂道:“但不知先时“八卦门”又何故匆匆南下?” 吕文接道:“要知此事不难,此去不远已是“花家堡”堡主花龙人称“地灵星”天下大小各事,他-如指掌,与小弟等有同门之谊,到时在“花家堡”一查定知分晓。” 长孙骥心悬白云飞等安危,故不再多言,紧随吕文、西门奇身后。 吕文见官道上行人已少,又见长孙骥一摇三摆地随在身后,遂与西门奇一打眼色,各自将轻功展到极限。 三十里路程,何消一顿饭时间“花家堡”已经在望。 吕文与西门奇回首一瞧,长孙骥仍旧是一摇三摆地紧跟在身后。 此时,吕文与西门奇才心服得五体投地。 瞬眼之间,三人已到“花家堡”前。 门丁见是吕文与西门奇,忙三步变成两步,往内飞奔禀报。 片刻工夫,就听得门内传出一苍老而洪亮的笑声,长孙骥定眼一瞧,只见一银-闪烁老者,含笑同着一中年走来。 吕文与西门奇一见那老者,忙上前道:“师兄近来可好?” 那老者笑道:“愚兄身体粗安,恩师福体安康否?” 吕文、西门奇肃容道:“恩师康健如昔。” 跟着就向长孙骥道:“黄兄,这位就是小弟等大师兄“花家堡”堡主花龙。” 接着又向花龙道:“大师兄,这位是黄英雄,曾在途中义助小弟等击退“五台一魔”皮羽虎。” 长孙骥与花龙两人互道幸会,寒喧数句,那中年亦上前向吕文、西门奇两位师叔及长孙骥问过就领前带路,向堡内走去。 一路上堡丁见吕文与西门奇走进,齐都面有喜色,恭立施礼! 四人踏入大厅,坐定,早有小-上前敬茶。 吕文又将如何与“五台一魔”皮羽虎结怨,幸蒙长孙骥拔刀相助一节又详述一遍,花龙不由仔细地瞧了长孙骥一眼。 怎的,他也看不出长孙骥身怀高绝武学,只道他因与皮羽虎有点渊源,才能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早有堡丁送上酒食。 众人正在痛饮之时,长孙骥骤然双眉微皱,蓦然微风飘然,接着人影一晃,一条身影疾若流星,轻如若絮,恰落入厅内。 来人的身法好快,除长孙骥之外,诸人猝不及防,迨见人影晃动,才知有异,均不约而同一起长身,右手护胸,察看来人。 “地灵星”花龙,虽非一方雄主,但敢在“花家堡”高来高去的人物可真是少见,何况,有生客长孙骥在座? 花龙修养再好,也泛起怒火,放眼望去,看看到底是甚等人物? 哪知尚未看清来人面貌,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呀!你们可真痛快,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在此饮酒,可知对头顷刻就到了么?” 这时众人已看清来人庐山真面目,竟是一位满头蓬发,身穿百衲大褂,脚登草芒,腰悬大酒葫芦的老丐。 “地灵星”花龙闻言脸色一变,待看清来人之后,道:“老哥哥何来消息?” 原来来人正是乞帮老帮主“酒侠”萧鹿。 他以为花龙尚蒙在鼓里,不由哈哈笑道:“难为你这“地灵星”连自己的事,尚且不明,怎能-解江湖上之事?我看你该改为地愚星才对。” “地灵星”也不为逆,笑道:“管它地灵也好,地愚也好,老哥哥不远千里道信而来,小弟总是感激在心,来!来!来!先饮上三杯再谈未迟!” 那老帮主萧鹿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抓起酒壶,嘴对嘴,先来个壶底朝天。 “地灵星”花龙待“酒侠”萧鹿放下酒壶,道:“难为老哥哥千里而来,待小弟引介黄少侠。” 接着说道:“这位黄清少侠,这位乞帮帮主“酒侠”萧鹿。” 说着,举杯大笑道:“来!来!来!我们且开怀畅饮,稍舒愁肠,忧急反而误事,有甚事有老哥哥在,还怕甚么?” “酒侠”萧鹿突然大笑道:“我老哥哥跟你去充充数可以,只是你那对头太厉害,只怕我这老不死仍旧无能为兄化解此危机!” 长孙骥闻言一怔,忖道:“不知“地灵星”对头人是谁?连乞帮帮主尚且接不下来。” “地灵星”苦笑一声,执起酒壶,在众人面前酌了一满杯酒,道:“老哥哥说得不错,对头人太厉害,依花某看法,萧兄此来,於事亦无所补,花某只能看自己造化了。” 长孙骥少年血气方刚,闻言剑眉一轩,咳了一声,道:“花老前辈,究竟有何急难之事,不妨说出听听,在下虽然年轻力薄,但也得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 “地灵星”脸上浮起一丝感激之容,长叹一声道:“如今武林乃多事之秋,群魔乱舞,鬼魅白日现形,风闻连年隐居深山的魔头,也重履江湖了,其中有一“千毒人魔”徐引,与老朽当年有杀徒之恨,传言三日之内,欲杀花某全家为徒报仇雪恨。” 长孙骥一听“千毒人魔”徐引连想到淮阳掌门之徒曾经得到半本“毒经”未知此人是否与李鹏飞有关? 想起淮阳掌门对自己恩重如山,不禁俊目中隐现杀机,自语道:“如若徐引与那叛徒有关,定叫他难逃公道!” 花龙及萧鹿闻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忖道:“他年纪轻轻,竟如此自负,武功再好,岂是“千毒人魔”之敌?” 他二人虽作如是想法,口中还是客气数句。 同时,乞帮帮主双目注定长孙骥,只见他—— 剑眉星目,脸色-黄,除眼神与常人有异之外,怎的也难看出此少年身负武林百年来绝响之学。 此时,吕文似是想起甚么,突然道:“师兄可知“八卦门”因何突然撤离“落星堡”难道“落星堡”已经瓦解不成?” “地灵星”举杯笑道:““铁笔生死判”匡超一代枭雄,岂是一朝可灭?只因西梁山总坛有警,故以“八卦门”突撤离“落星堡”。” 吕文笑道:“不知谁人竟使“八卦门”如此慎重从事?” “地灵星”花龙笑道:““阴阳女”武功蹊径别走,武林一般高手均非敌手,除了武林三老尚有何人?” 乞帮帮主萧鹿接道:““阴阳女”羽毛初丰,竟与武林三老为敌,实为不智之举!” 吕文问道:“不知因何结下梁子?” “地灵星”花龙望了长孙骥一眼笑道:“因起长孙骥巧得“月魄剑”。” 长孙骥闻言,心中一动,但未现形於色“地灵星”乾了手中杯道:“那长孙骥与“灵鸷生”不知有何渊源,在凤阳城外被“乾宫道人”以“乾天烈火弹”逼下深壑,引出鄂氏兄妹及三十年前名震江湖之“驼龙”伏雄三人,与“八卦门”订下元宵之约“阴阳女”闻知鄂氏乃武林三老门徒,不敢大意,一面远赴海外搬请其师八卦道人,一面下令所有在江湖行走之门徒克日赶回西梁山,以便与武林三老一决雌雄。“ 长孙骥忖道:“原来如此!” 吕文又道:“师兄,可知长孙骥现在何处?” “地灵星”又望了长孙骥一眼道:“昨日尚知其在赶回”落星堡“ 路中,谁知今日已失去踪影,其实“铁笔生死判”匡超虽是一代枭雄,仍无大恶,但望长孙骥得到“月魄剑”之后,不可助敌为恶,则苍生幸甚,武林幸甚!“ 吕文又道:“以师兄之见,长孙骥能保住神剑否?” “地灵星”花龙哈哈大笑道:“要保神剑,得看长孙骥自己今后行为而定,若以其能一夜瓦解蓼心洲而论,武功定是不弱,但,比那多年未现魔迹之魅魑魍魉,似是差上一筹,尚幸此次魔聚巢湖并无那些魔头在内,不然,长孙骥岂能全身而退?” 吕文接道:“如此看来,那些魔头仍旧未能放过长孙骥?” “地灵星”笑道:“此事不想可知,那聚集巢湖之各门各派刻下那个不兼程赶往咸阳?唉!武林真是多事之秋!” 长孙骥闻言不由暗暗忖道:“看来武林中人志在自己身边之”月魄剑“如若回转咸阳,必然替匡堡主带去一场麻烦,不如转道入川,先查询燕妹身世,然后赴”归云庄“了断二鸟之事,再查那兄长仇人踪迹,快意恩仇之后,回家与妻母团聚。” 忽然,厅外竟起了一声极轻微的冷笑,道:“花龙听着,今夜三更“千毒人魔”来讨那杀徒之债!” 声犹未落,长孙骥双眉一转,未见有何动作,已离座向门外电射而出。 那门外之人未料长孙骥身法如此神速,才一晃肩窜起,蓦感身后劲风袭体,心中大惊,气纳丹田又回到地下! 此时,花龙、萧鹿、吕文及西门奇等四人均已飞身窜出。 “地灵星”花龙一见那人,即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小小花家村上,又遇见于兄!” 只见那人獐头鼠目,一张瘦脸此刻已涨得绯红,一双鼠目狠狠打量了长孙骥两眼,闻言冷笑道:“花龙,你想不到吧?十年后你我还有相见之日!” 接着向长孙骥喝道:“阁下既敢架梁,报下万儿,于某找你师门了断!” 长孙骥笑笑道:“凭你也配?” 于老头闻言不怒反笑道:“好狂妄,有种留下,今夜待老夫伸量、伸量你有何能耐?” 说着转身便要离去,长孙骥暴喝道:“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未见身形晃动,便已拦在那人身前。 花龙及萧鹿闯荡江湖数十年,哪曾见过这等轻功身法,不由暗暗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那人亦被这身法怔住,接着狞笑道:“想留下老夫,小辈你还无此功力。” 说着左掌虚电,右掌已疾若飘风地拍向长孙骥“心坎”重穴。 长孙骥见对方敢直取中宫,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注视来势! 于老头见状不由忖道:“先毙你这小子,也好给花龙一个下马威!” 心意一决,掌心瞬时一瞪,向长孙骥“心坎”穴拍下。 这一掌如被拍实,长孙骥功力再强也得当场毙命! 花龙及萧鹿见于老儿骤然出手,黄清却不知闪避,不由大惊,均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 只见人影一聚一散,一声闷哼泛过。 一条人影已飞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 长孙骥自得淮阳掌门用开顶之法将两甲子真元输与之后,功力无时不在增进中,只不过他自己不大觉得就是。 他见于老头一出手就是向中宫进攻,近至掌心贴近,前胸一凹,身形微侧,迅如电光石火地右手向横抓去。 这一式是峨嵋“震脉十三指”中一招绝学,不但去势宛若闪电,而且奇奥无与伦比。 于老头招式用老,眼前已失去长孙骥影子,只觉右肘一麻,周身劲力尽失,不由大惊失色。 长孙骥暗凝三成真力,略一使劲,于老头猛觉气血逆窜,全身如同针芒乱刺,人若飘絮已飞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 于老头三十年前即名震江湖道,功力非凡。 无奈他见长孙骥文质彬彬,轻视过甚,只使出五成功力,怎料长孙骥奇缘天授,非一般人可比,故以当场受辱! “地灵星”花龙及“酒侠”萧鹿等人,眼见长孙骥一招之内已将威名久着之于老头制住,俱是钦骇。 “酒侠”忖道:“此子不出三年,定能出人头地!”其实,萧鹿不知目前此人乃近日名噪江南道的“神剑手”如若知其真实姓名,更是惊骇不已! 此时,长孙骥面向“地灵星”微笑道:“此人已被在下点住穴道,花前辈可命人押在厅内,待“千毒人魔”来时,再羞辱与他!” “地灵星”闻言,随命庄丁将于老头招入厅内;心中不由暗惊不止,这黄姓少年刚才施出的手法,委实奇诡,迹似峨嵋,但有过而无不及,简直瞧不清来龙去脉,只见他捷若追风,令人防不胜防! 花龙心中虽是惊奇不止,口中却道:“少侠技术果然神奇,令老哥哥耳目一新,来!来!来!我们再痛饮数杯!” 萧鹿接道:“好酒好菜,凉了未免可惜,黄少侠,我托个大,喊你一声兄弟,你可想交我这老哥哥?” 长孙骥心道:“乞帮桃李满天下,能结识这样一位老哥哥,对兄长的仇踪定可探得。”遂笑着一揖到地道:“老哥哥不弃,小弟这厢有礼!” 萧鹿忙伸手一拦,可没拦住,不由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贤弟,今日受你一揖,他日即使是卖上了命,老哥哥也值得了!” “地灵星”在旁笑道:“老哥哥,你今日又交了个好弟弟,别忘了小弟啊!” 萧鹿笑道:“你我结义在先,老哥哥的好兄弟,还不是你的好兄弟?来,见过你二哥。“ 长孙骥忙又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花龙行了一礼,口中喊道:“二哥,小弟这厢有礼!” 花龙笑抚着长孙骥的双肩,道:“兄弟,愚兄本无高攀之心,只因今夜对头人太强,今有一事托于贤弟!” 萧鹿笑道:“有甚么事酒桌上谈吧?老哥哥酒虫可要爬出喉咙来了。” 第二十八章 惊闻恶耗 花龙托孤 五招相约 长孙传功 五人此时亦进得厅来,长孙骥敬了花龙一杯酒,道:“二哥有何吩咐,敬请说明。” 花龙叹口气道:“那“千毒人魔”周身是毒,杀人於不知不觉之间,今夜三更时分,必定到来,不是做哥哥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凭真才实学,合老哥哥与我二人之力,与那魔头勉可争那一日之长,如说用毒,再有十个老哥哥也难抵得上半个”千毒人魔“如今时光尚早,但望贤弟能替做哥哥的办一件事,只要贤弟答应就不愧你我结义一场了!” 长孙骥肃容道:“二哥有事只便吩咐,小弟誓死而为就是!” 花龙拍着长孙骥肩膀道:“好兄弟,好兄弟,就凭你这句话,做哥哥的,死也瞑目了!” 长孙骥笑道:“甚么事,二哥还没吩咐呢!” 花龙又叹了一口气道:“做哥哥的老年得子,花家仅有这条命根,名唤小龙,年方十岁,但望贤弟即速合吕文、西门奇两位师弟之力,保其前往武当少清师叔处,求其收为门徒,一来,保我花家香烟,二来,如有成就,异日可为哥哥等报仇雪恨!” 说着,面向恭立身后之庄丁道:“唤小庄主出来!” 那庄丁领命而去。 长孙骥略一沉思,花龙接着又道:“贤弟如有困难,不妨道来。” 长孙骥心知花龙有所误会,忙道:“二哥之言,小弟哪有不尊之理,但以弟之见,迨“千毒人魔”来后胜则不提,败时,小弟自当护送-儿去往武当,或另求名师,再不敢烦吕文、西门奇二兄先行护送-儿上路,小弟迨三更之后,再行出发,未知此计可行否?” “地灵星”闻言,面带愧色道:“贤弟果然肝胆照人,请恕做哥哥的多心之罪!但贤弟何必淌这浑水?” 长孙骥笑道:“小弟如护送-儿前往武当,能不与“千毒人魔”结下梁子?再说,小弟与那魔头可能尚有点恩仇未了呢!”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想那“千毒人魔”徐引,已二十年不履江湖,长孙骥看来也只不过二十左右,哪来的恩仇? 众人正在百思莫解之际,一个粉面玉琢的孩童已随着庄丁进入厅内。 那孩童进入厅内,即上前一步,喊了一声:“爹爹!” 随即向萧鹿、吕文、西门奇问过好,不知所措地望着长孙骥,花龙忙道:“见过黄叔叔。” 那孩童忙喊道:“黄叔叔!” 长孙骥见那小龙小小年纪,竟如此知礼,真可说是一见投缘,随拉着小龙一双小手道:“你可曾学过武功?” 小龙小脸一转道:“-儿学过拳、掌、剑、轻功。” 长孙骥连声道好,双手仍旧未放,只见那小龙脸色陡变,双眉紧锁,似是痛苦万分。 “地灵星”见状,不由大惊,不知长孙骥心存何意? 正欲出声,却见萧鹿抬杯摇头,脸色端庄,前所未有,更是莫明所以。 但他也是武林健者,略一沉思,不由心中大骇,更是喜上眉梢,忖道:“难道他竟练就那无上心法不成?” 再定睛细看小龙脸色,只见他虽仍是双眉紧锁,但脸上红光显露,眼中神光暴射,哪还像是个十岁小童,敢情是个内家高手了! 原来,小龙双手脉门被长孙骥有意无意般捏住之时,即有一股热流从脉门透入,冲转在奇经八脉之中,上天灵,下丹田,无往不利,待至那热流冲至任督二脉之时,冲力之猛,更盛先时。 换个人必定支持不住,但小龙生长武林世家,潜在着一种拗性,虽然是痛苦难当,仍旧咬牙强忍,谁知却正含了内功速成之迳道。 一盏茶之后,小龙只觉得脑后“喀”的一声响,热道尽失,登时周身舒畅前所未有。 此时,长孙骥鼻梁微微见汗,双手已离开小龙“脉门”笑向花龙道:“小弟无以为礼,仅用内功助-儿打通任、督两脉。” 众人闻言,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就以乞帮帮主萧鹿及“地灵星”花龙二人数十年内外兼修来说,任督二脉至今仍旧未通,长孙骥多大年纪,竟能在一盏茶之内,将小龙任、督两脉打通? 但,不得不信,只因小龙此时已英华内蕴,目光如电,分明是任、督二脉已通之相。 此时,花龙激动得双目坠泪,笑着向小龙道:“还不谢谢黄叔叔成全之德!” 小龙尚不明白黄叔叔成全了自己甚么,但他只知这一定是一种自己未练过的武功,遂向长孙骥行了一礼,仰着小脸道:“黄叔叔,您可是传了小-一种武功?刚才,-儿后脑“喀”的一声,又为了甚么?” 这时,在座众人不信也得信了,后脑一声响,岂不是冲破玄关,是甚么? 长孙骥笑道:“刚才传给你的是一种内功,今后,你可照那热流前后所经路线苦练,三个月后必有小成。” 小龙高兴地眨着黑白的俊眼,道:“真的” “地灵星”喝道:“小龙怎可无礼?” 长孙骥与小龙也真可说是一见投缘,笑道:“不信,你可到外边试试目前功力与往日有何不同?” 小龙高兴得跳到萧鹿身前,拉着老叫化右手道:“化子伯伯,来陪-儿练一回功夫!” 谁知小龙刚抓住萧鹿右手,老叫化就觉得被五道小铁圈圈住似的,忙运起数十年内外兼修的内功,集於右腕相抗,仍旧无法将那小手震松。 只好苦笑道:“-儿,先放开手,不要练了,叫化伯伯哪是你的敌手?” 小龙见叫化伯伯不肯陪他练功,急道:“叫化伯伯不爱小龙了?” 这下,老叫化苦头吃得更大了。 只因小龙见萧鹿不肯陪自己练功,手上一用力,老叫化只痛得白发根根竖起,颊上汗如雨下。 花龙见状,忙喝道:“小龙还不放手!” 小龙无限委曲地松开手,怔怔地望着“地灵星”。 老叫化舒了一口气,挽起破袖,只见一只小手印,显现在手腕上,苦笑道:“小-伙再不放手,老叫化这只手,可真要废了!” 小龙一见萧鹿右腕的小手印,心中忖道:“怎么叫化伯伯手腕上会印着自己的手印,难道黄叔叔传给自己功夫有这么厉害?” 想着又向老叫化走去。 老叫化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忙身形一闪,已躲到长孙骥身后,道:“小兄弟,你可把老哥哥害惨了!还不拦着点!” 其实,小龙何曾想再抓老叫化,只因他平时与萧鹿投缘,每次“酒侠”来时,总与小龙逗着玩,高兴时,也传了几手功夫与这小-儿,自然使小龙对这叫化伯伯更是亲热万分。 刚才一见老叫化被自己无意中伤了,心中过意不去,只想上前看个明白。 但是,老叫化又怎知小龙心中想些甚么呢! 自然,此时花龙的心情已与先前不同,想不到无意中结交了这样的一位好弟弟,将来只要他能传给小龙三招两式,怕不胜过自己十倍。 只要今夜那对头人不用毒谋,有这好兄弟在还有甚么可怕的! 遂又命人重整杯盘。 此刻的他,胸中阴霾尽散,豪迈之气又重溢言表,与老叫化酒到杯乾,纵声谈笑。 小龙却紧依在长孙骥胸前轻声地说道:“叔叔,您知道今夜有个极厉害的魔头要来么?” 长孙骥笑道:“你怎知此事?” 小龙轻声地道:“昨日万叔叔回来告诉爹时,被小-听到了,啊!听说那魔头比叫化伯伯还厉害,叔叔,你打得过他吗?” 长孙骥笑道:“叔叔想大约可以打得过他。” 小龙眨着眼道:“龙儿打得过他吗?” 长孙骥笑道:“你若与他一拳一拳的打,你自然打不过他。” 小龙道:“为甚么?” 长孙骥已见过吕文、西门奇的武功,花龙是他们的师兄,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再说花龙闻知“千毒人魔”来犯以后,竟说合萧鹿之力仅能与徐引争一日之长,小龙即使是家学渊博,又岂是徐引之敌? 故以,长孙骥笑道:“你的武功岂能与徐引为敌?” 小龙满脸希望之情,道:“叔叔,你再教龙儿打得过那魔头的武功好吗?” 长孙骥望着那张小脸道:“以后叔叔有机会时,自然要教你的。” 小龙不依地道:“不!现在就教龙儿,今夜好打那魔头。” 长孙骥见天色才未末,心中一动道:“好!我只能教不输给那魔头之法,赢他可不是一时一刻可成的。” 小龙笑道:“不输他,不就赢了他吗?走!马上就教龙儿去。” 说着拉起长孙骥就走。 花龙以为长孙骥要方便,也就没有注意。 “酒侠”更是酒到杯乾,更是不注意这事。 只有吕文、西门奇听到他们一问一答,但是,武林中传功最忌有人旁观,故以,他们二人也未跟去。 且说长孙骥随同花小龙到了后院,小龙一指那一片空场道:“叔叔,你在此地教龙儿,好吗?” 长孙骥一看那一片空场,就知平时练武之用,遂道:“好!” 说着,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已落入场中。 他刚落场中,便已展开身法。 瞬眼间已在方丈之间走了一遍,停下身子向小龙一招手,小龙忙一个虎跳来到场中。 长孙骥指着地上说道:“你看到地上的脚印吗?” 小龙俯首一看,果然,地上清晰地印着六个脚印,遂道:“龙儿看到了。” 长孙骥道声:“好!” 接着就将要诀心法告诉了小龙,随即命他照着脚印练习。 小龙武功自幼被乃父-下的根底极其良好,这步法虽是神奇,只有六步,故以不出一个时辰,已能勉力为之。 但是小龙亦是满头大汗了。 随后,长孙骥又教他一招扇招。 就这一招整整地练到酉末时分,才算中规中矩,这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若非长孙骥事先打通小龙的玄关,怕不要练上三个月,才有目前的成就。 为何长孙骥不将“天竺旃檀十八掌”传与小龙,而竟将淮扬派之扇招教与小龙呢?长孙骥自有他的打算,后文自有交代。 二人刚停止练习,庄丁已远远走来,道:“庄主有请黄爷、少爷入席。” 长孙骥随口道:“你可先行。” 庄丁恭身答道:“是。” 夜深沉! 厅外夜空如洗,繁星闪烁,似水月华,泻地如银。 花家庄四周沉寂无声,灯火不明,仅有大厅之内炬烛高燃,似是与那月华争辉! 酒桌之上,老叫化首席高座“地灵星”主位,长孙骥坐在“酒侠” 下首,吕文、西门奇打横陪客,小龙正挟在长孙骥与萧鹿之间。 于老头此时穴道已解,坐在下首。 只见他双眉紧锁,与众人谈笑风生大不相同。 这怎能怪他如此消沉? 于老头二十年前已是成名立业人物,如今阴沟里翻了船,失手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下,心中悲哀,不想可知! 虽然此时花龙仍旧解开他的穴道,并留下一席之地与他,可是仇人当面,即使是山珍海味,又怎能下咽! 远处,三更之鼓已响! 忽然门外对面屋脊上一条人影疾闪,花龙尚未起身,那条人影已落在天井之中。 众人只觉一阵无名地紧张,额角发烫,手心流汗,须臾,情绪才恢复宁静。 此时“地灵星”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大喝道:““千毒人魔”老夫等你多时了。” 接着人影翻飞,兔起鹘落,星丸电射,均落“千毒人魔”身前一丈开外。 “千毒人魔”冷哼了一声,道:“花龙,你以为凭在场诸位就能与老夫为敌?” 长孙骥借着月光已将“千毒人魔”看清,只见他一领青衫,随风飘拂,剑眉星目,看去只不过三十出头,怎也看不出是成名一甲子,黑白两道闻名色变的魔头。 此时,于老头含愧地望着“千毒人魔”欲语无言。 “千毒人魔”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一眼已看出于老头受制於人。 他不由得又重新瞄了身前众人一眼,目光停在小龙身上一阵,最后向着“酒侠”萧鹿冷笑一声道:“我以为谁吃了豹子胆,原来是萧帮主在此。” 萧鹿知道这魔头看走了眼,不由哈哈豪笑道:“徐兄的来使,萧某天胆也不敢留下!” “千毒人魔”一怔,面向花龙道:“花龙,看来二十年,你功力定有增进了!” “地灵星”微笑道:“花某虽有小成,怎能与徐兄比拟?” “千毒人魔”嘿嘿冷笑一声,道:“这小鬼是你何人?” 说着伸手指住小龙“地灵星”心中一寒,但,他并不显形於色道:“犬子小龙。” “千毒人魔”瞧了小龙一阵,道:“如能将此子拜在老夫门下,杀徒之恨一笔勾消!否则……” 长孙骥一旁接道:“否则如何?” “千毒人魔”见是一文生打扮之青年,冷笑道:“否则一时辰之内,鸡犬不留!” 长孙骥回之冷冷地道:“未必!” “千毒人魔”闻言不由一怔,继即嘿嘿冷笑道:“小子何人门下,胆敢对老夫不敬?” 长孙骥右手一翻,已掣出乌金摺扇,道:“要知在下师门,请看此扇!“ “千毒人魔”成名数十年,一见乌金摺扇哪有不明白之理,遂冷笑道:“原来是淮扬掌门!失敬,失敬!但凭你手中摺扇要想架梁,尚差得太远!” 萧鹿与“地灵星”闻言俱是一怔,原来自己小兄弟乃淮扬派掌门,难怪他功力如此深湛! 长孙骥并未因“千毒人魔”出言不逊而怒,反而微笑地道:“胜负未分,未免言之过早!” “千毒人魔”被长孙骥这句话说得莫测高深! 忖道:“这小子看来并无半点出奇之处,竟敢口出大言,莫非他已练到英华内蕴不成?” 遂冷冷地道:“你可知老夫是谁?” 长孙骥冷冷地道:“我怎知你是谁?” 长孙骥哪有不知之理,只是他另有用意罢了! “千毒人魔”闻言大笑道:“无知之辈,难怪你口出狂言!” 长孙骥微笑道:“在下素知天下用毒仅有一人,此人十五年前曾得半本“毒经”杀人於不知不觉之中,莫非就是阁下?” “千毒人魔”闻言不由色变,喝道:“你怎知此事?” 长孙骥冷笑道:““千毒人魔”别以为我不知你是谁,今日定要你难逃公道!” “千毒人魔”此时正如堕入五里雾中,不知此语所指,遂暴喝道:“且慢!” 长孙骥忆及淮扬掌门身受之苦,不由怒向胆边生,双目俱赤,威凌逼露,喝道:“叛徒,有何遗言,早些说来!” “千毒人魔”见长孙骥激动之情,心知此中必有误会,但因师门秘笈失落十五载,今日能在此人口中得到蛛丝马迹,故以,不怒反笑道:“掌门人可知那半本毒经为何人所得?” 长孙骥一怔,忖道:“难道他不是那叛徒李鹏飞?” 遂冷冷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 “千毒人魔”怒道:“老夫若知是谁,岂肯求你小辈?” 长孙骥不由忖道:“看来真不是那叛徒李鹏飞。” 脸色渐渐转和,道:“要知那半本毒经不难,此处事了,在下自然能告诉你。” “千毒人魔”道:“可是你别走!” 长孙骥冷笑道:“在下等你就是。” “千毒人魔”回首向花龙道:“你可曾想通,是非仅在你一念之中!” 花龙冷冷地道:“花家名门正派,岂肯学那邪门外道!” “千毒人魔”脸一沉,道:“好!今夜令你看看邪门外道的厉害!” 说着,五指箕张,疾如飘风般向花龙胸前五大穴袭将过去。 花龙意料不到“千毒人魔”说打就打,一怔之间指风已近前! 此时,花龙除硬接这一掌之外,已无法可想。 但“千毒人魔”周身无处不毒,即使是能接下这一掌,怕也不身中剧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突然一声暴喝:“且慢!” 一阵和风过处“地灵星”已被送出三步,正好避过那“千毒人魔”之掌风。 “千毒人魔”却被和风震得身形一顿! 他不由大骇,这阵风虽不见得强猛,但那柔劲却源源不绝,竟是佛门绝响! “千毒人魔”转首一看,竟是那淮扬掌门的中年,更是骇异,同时,功行双臂,严阵以待! 长孙骥虽见“千毒人魔”蓄劲待发,仍旧是气定神闲地笑道:“你不是要收我-儿为徒么?” “千毒人魔”颔首道:“老夫正有此意!” 长孙骥道:“你自信能在几招之内捉到他?” “千毒人魔”怒道:“几招?一招之内捉他犹如探囊取物!” 长孙骥笑道:“这样好了,你能在五招之内将他捉到,就算是你的门徒,若不能捉到,又将如何?” “千毒人魔”怒道:“三招之内如不能捉到此子,杀徒一节从此勾消!” 长孙骥尚未开口,花龙上前一步正想说些甚么,却被萧鹿一把抓住,并示意噤声。 长孙骥已笑道:“在下并不令你失望,如不能捉到此子,在下定将那半本毒经去脉相告就是!” “千毒人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说话之间,花小龙已得到长孙骥的指点,气定神闲地走入场中。 “地灵星”此时,瞪着双目,凝视着小龙,内心紧张万分。 萧鹿却相反地解下葫芦“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打赌! 星斗纵横,月华皎洁,天井上似是披上一片皎白! “千毒人魔”见小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定力,更是喜爱在心。 他此时可也不敢太过大意,一步,一步地向小龙身前走去。 花龙心-也随着那步声跳个不停…… “千毒人魔”走至小龙身前五步之处,轻喝道:“小心了!” 声出招出,快若电射地,伸出五指疾向小龙右臂捉去。 在“千毒人魔”来说,还不是随手可捉到! 谁知眼前一闪,已失去了小龙的影子! “地灵星”见小龙一闪的身法,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是放下来了! 长孙骥却高声地道:“第一招!” “千毒人魔”虽是以毒成名,但武功亦非泛泛之辈。 一见身前人影顿失,就知被闪到身后,忽的一转身,左手一招“雪龙探爪”右手一招“活捉三郎”。 这两招真可说是封住左右上下,对方惟有后退,只要踏上一步,定可将对方捉住。 “地灵星”刚放落的一颗心,又顶住喉口。 吕文、西门奇几乎惊叫出声…… 这该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只见小龙不闪避地,竟向“千毒人魔”当胸撞去。 就是萧鹿此时也瞪大了醉眼,忖道:“这不变成网中之鱼?” “千毒人魔”更是暗喜在心,忖道:“哪管你再强,也得自投罗网。” 众人已在得失,喜忧之际,却听长孙骥高声报道:“第二招!” 场外诸人定睛一看,原来小龙已由“千毒人魔”跨下穿过。 “千毒人魔”以为是十拿九稳,谁知仍留下一个空档呢? 原来,小龙虽只十龄,却聪明非常,平时更是刁钻古怪,除了“地灵星”之外,他可说是谁也不怕,尤是是花样百出,先时,他见“千毒人魔”双掌犹如怀中抱月般向自己抱来;心知千万不能后退,见“千毒人魔”单足立地转身之时,右足略略提高,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可错过? 脚踩“六爻掠云步”直逼“千毒人魔”胸前,头一低,竟已穿到徐引身后。 他上了一次当却学到了乖…… 只听长孙骥连报:“第三招!” “第四招!” “第五招!” 只见“千毒人魔”左闪,右避,绕着圈子,仍旧未能摸到小龙的衣角。 原来,小龙虽躲过第三招,也吓得汗流浃背,再也不敢大意,展开“六爻掠云步”紧贴在“千毒人魔”身后,任你徐引功力再高,哪能在短期之内捉到他呢! 第五招刚过“千毒人魔”不愧是成名人物,随即停下身形,道:“老夫认输了!” 长孙骥就在“千毒人魔”身形刚停之际,已掠至徐引近身五尺之处,抱拳道:“徐前辈如能化干戈为玉帛,请进内一谈如何?” “千毒人魔”忙也抱拳道:“徐某岂是无信之辈?”江湖人就有江湖人的一种性格,一句话不合随即拔刀相向,一说开了,又像是多年老友般。 众人此时已重新入席,自然把“千毒人魔”当作佳宾上座;酒过数巡“千毒人魔”笑向长孙骥道:“掌门人,可知那半本“毒经”为何人所得?” 长孙骥停杯说道:“徐前辈,切勿如此称呼,在下实未接掌淮扬派!至於那半本“毒经”乃被李鹏飞所得。” “千毒人魔”闻言脸色一变道:“好小子,原来是他。” “地灵星”接问道:“莫非是那独行盗?” “千毒人魔”道:“除了他还有谁?”接着又向长孙骥说道:“小兄弟怎知是他所得?” 长孙骥就将李鹏飞叛师经过说了一遍“地灵星”说道:“此人不除,实非武林之福。” “千毒人魔”凝视着长孙骥一阵,道:“小兄弟,徐某有一言相询,未知可否?” 长孙骥笑道:“徐前辈有话请说何妨?” “千毒人魔”笑道:“小兄弟可是经过一番易容?”众人闻言俱是惊奇不止,尤其长孙骥本身,不由忖道:“此人目光好锐利!”遂笑道:“在下正是经过一番易容。” “千毒人魔”道:“小兄弟何不以真面目一见?” 长孙骥见在座俱以希祈目光对着自己,遂笑道:“有何不可?”随命庄丁取来一条湿毛巾,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了一点粉末,用毛巾在脸上一抹…… 众人眼睛一亮,哪里还有中年人?只见他已是剑眉星目,白净脸皮,胆鼻红唇,年岁却不超过二十,风度翩翩,犹如玉树临风。 “千毒人魔”见长孙骥现出庐山真面目,不由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神剑手”!”说罢,又是大笑不绝! 众人本被长孙骥庐山真面目惊异得目瞪口呆,再经“千毒人魔”一说,更是惊喜交加! 萧鹿哈哈大笑道:“好呀!原来是你,竟把老哥哥瞒得紧紧的,这看你有甚么说的!” 长孙骥忙起身一躬到地道:“老哥哥,请恕小弟有难言之苦。” 说着又向“千毒人魔”道:“徐前辈怎知在下?” “千毒人魔”道:“在古庙之外,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不知罢了!” 萧鹿接着道:“小兄弟有甚么苦痛只便说来,在座的虽然有的武功不如你,可是江湖经历可比你强,你说出来,我们也好替你拿个主意。” 长孙骥见“酒侠”如此说法,遂将自己兄长如何被害,燕玲身世不明,代清门户“归云庄”之约等说了一遍。 同时又将如何巧得“月魄剑”竟被邪魔外道觑窥,故以易容之经过说明。 到此,众人才知着如许的曲折。 地灵星听完诉说,接着说道:“燕玲身世定与四川唐门大有关连,同时可能含有隐辛”落星堡“既已无事,你还是入川一次,或可一查你兄长仇人亦未可知。” “千毒人魔”笑道:“李鹏飞之事,待老哥哥我代你去一赵就是。” 长孙骥忙一揖身道:“如此有劳徐前辈。” “千毒人魔”笑道:“叫我一声老哥哥也就是了。”说着回头向于老头说声:“走!”人已凌空而去,半空中传来:“小兄弟,老哥哥事毕入川找你去。” “千毒人魔”与于老头一走,众人也就安歇…… 第二天,长孙骥本欲别过众人入川,却经不起花龙苦苦相留。 长孙骥略一沉思,道:“小弟本无要紧之事,既是二哥苦苦相留,小弟暂时住下就是。” 小龙更是雀跃不止,长孙骥接着笑向“地灵星”道:“-儿可曾投师?“ 花龙闻言,心知必有缘故,笑道:“尚未投得名师,三弟可是要成全他一番?” 长孙骥笑道:“小弟出师未满经年,岂敢误人子弟,只因淮扬派数十年武功式微,虚有其表,小弟本可代为整理,但,兄仇未报,师恩未酬,上有高堂老母,更有重任在身,实分身乏术,拟代传淮扬派武功与-儿,使其日后接掌该派,光大淮扬武术,未知二哥之意如何?” 花龙闻言满心欢喜,笑道:“犬子之事全凭三弟主意就是!” 说着回首向小龙喝道:“还不谢过长孙骥叔叔?” 小龙闻言,忙上前施礼道:“谢谢叔叔!” 从此,长孙骥就留在“花家堡”。 光阴过得真快,已经是年关了,这日,练武场中正有一个十龄小童正在左扇右剑地练着一套武功,场外伫立着一老一少,另外是一个老叫化。 一盏茶过后,小龙已将一套武功练毕,像归林飞鸟般投入那少年怀中,道:“叔叔,你看龙儿练得还可以么?” 那少年说道:“真难为你不满三个月竟有如此成就,今后尚须每日勤练,切勿疏废为要。” 小龙仰着脸道:“龙儿遵命。” 那少年回首向那老者道:“二哥,-儿扇剑之术已有小成,小弟意欲明日入川一行。” 那老者道:“三弟,年关已届,何不过了年再走?” 老叫化在旁却接着说道:“过年走,老叫化可不能等了,三弟,你留下罢!这三个月来,可把老哥哥闷死了!”说着已跨开大步离开众人。 长孙骥却真是进退两难,那老者见长孙骥满脸犹豫之色,遂笑道:“三弟如心急入川,明日起行就是。” 长孙骥颔首道:“听凭二哥主意!” 第二十九章 查询妻族 首途入川 暗器场中 初现仇踪 长孙骥别过众人,弃陆乘舟,逆流而上。 经长江三险,过巫峡,不日来到重庆府。 长孙骥找了客栈住下,腹中早已-饿,便唤店小二来问道:“附近可有酒楼饭店?” 店小二哈着腰答道:“离小店不到两百步,就是有名的第一楼,第一楼酒菜,可就蜀中无出其右。” 长孙骥一听,不禁食指大动,换了一身绸袍,袖内暗藏摺扇,出店问明方向,即朝第一楼走去,行不到两百步,就见一幢双层大楼,耸立江边,美轮美奂,楼前车水马龙,行人拥挤,楼上猜拳行令之声,闻达街外。 长孙骥忖道:“看其生意鼎盛,不愧称为“第一”。”想着,人已走进酒店。 这楼下一层,共有三间大厅,每厅皆设有排骨桌十余张,此时早已坐满客人。 店小二高举捧盘,来往送菜“借光”之声,不绝於口。 长孙骥一看楼下情形,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们已知我入川不成?何以,店中如许武林中人?” 长孙骥自从在“地灵星”花龙处晓得江湖中消息灵通不亚於官场之千里马外,同时,经历更深,已达到泰山崩於前而不动声色之意,故以,他不动声色地拾梯上楼,上得楼来,店小二像接财神般,看座递茶。 送上酒菜之后,店小二忙着笑脸道:“客官可是为唐老爷子来的?” 长孙骥闻言一怔,忖道:“这小二可真有点眼光,一看就知自己是拜望唐家来的,但不知唐老爷子是谁?”遂笑道:“小二哥,你真猜得对。” 店小二一脸得色道:“客官除了来拜寿,也参加暗器比赛不?” 长孙骥心中一动,道:“唐家暗器无人能出其右,谁敢大胆班门弄斧?” 店小二何等精灵?一听,就知长孙骥不明底细,遂笑道:“原来客官尚且不知,只因唐老爷子今年过的是七十大寿,徒儿们给师父邀光彩,故以遍约天下暗器名家作三天比赛,同时……” 此时,楼下大声道:“楼上看座!”店小二忙停下话尾,奔向楼梯旁—— 长孙骥望着店小二背影,忖道:“原来如此,何不借此机会前往唐家拜寿,并可一探兄长仇迹!” 回到客栈,写了一张拜帖,问过唐家庄路径,不消一盏茶已到了唐家庄。 唐家为蜀中望族,-地之广不下十余里方围。 长孙骥走至大门边,递过名帖。 不多时,只见庄丁头目请出一人,三十出头年纪的礼宾管事行入庄门,长孙骥举目一看,这庄子内部甚为宽广,真可说是画阁雕梁,回廊曲折,甲第连云。 那礼宾管事将长孙骥引往一座宾馆,道:“暗器比赛初更开始举行,届时,自有人来请。”说毕,就退出宾馆。 长孙骥见这一列三间精-小轩,房内陈设甚为考究,已有不少黑白两道英雄-住,自己遂将随身包裹向靠壁的一张床上一放。 踱至窗边,户外一泓水池,大理石桥拱跨其上,水中金鱼阵阵追逐游戏。 长孙骥忖道:“池中鱼虽渺小,仍有自得之乐,自己却因兄仇未报,终日天涯海角追踪,却不如池中鱼。” 他正在入神之际,背后却有一只纤手伸来,掩住长孙骥双目。 长孙骥武功何等高强,反应之速,自非一般人可比。 虽然来人轻功十分了得,但他岂是无能之辈,动在意先,左足略提,早已跨出一步,右手轻舒,已将那双柔若无骨的素荑捉住。 借势回首一望,不由怔住! 只听那黄莺般声音笑道:“骥哥,可是忘记小妹了?” 长孙骥红着脸,松开右手,道:“原来是秦姑娘,秦姑娘可是前来拜寿?” “无影女”笑道:“小妹来此之意,只是参加暗器赛会。” 长孙骥恍然明白地道:“秦姑娘一手菩提珠自应无人可敌!” “无影女”笑道:“得了,得了,谁不知你的武功高,连……” 长孙骥忙用目示意“无影女”冰雪聪明,忙将话声停住。 正在此时,一庄丁上前禀道:“庄主有请众位英雄演武厅入席。” 长孙骥笑向“无影女”说道:“秦姑娘,看你的了,走吧!” 比赛会场,是一个大院子,四周灯光如昼,正当中一块空场,场边隙地甚广,隙地四周设有酒席。 长孙骥与秦姑娘一看—— 正中椅上一老者圆脸银髯,精神烁烁,万字巾前一颗拇指大的明珠,正侧脸向身旁一五短身材的中年倾谈。 酒席上人已不少,约有百余人,男女老幼皆有,均系暗器名家各自找自己熟友坐在一处。 长孙骥正欲带“无影女”向东边座位处行去。 却见那老者身旁小女已起身向“无影女”走来,道:“娥姊姊,这位是谁?” 长孙骥恐“无影女”说出真名实姓,惹起麻烦,遂抱拳道:“在下黄清——” “无影女”却抿着嘴,道:“哟!唐妹妹,你几时回来的?” 那少女笑道:“小妹回来尚不及半时辰。”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正中的酒席之旁“无影女”遂引长孙骥与那老者相见。 长孙骥此时才知老者即寿翁“千手如来”唐千瑞。 那五短身材的中年竟是名满天南的“洱海渔隐”。那少女即“十手观音”唐巧娇。 唐千瑞一见长孙骥虽是脸色-黄,却是一表人才,且与“无影女”同行,遂道:“好-女,黄少侠可请来同座。” “无影女”也不推让,就与长孙骥打横坐下。 此时,庄丁手中黄旗一舞,高声喊道:“赛会开始。” 唐千瑞起身说了数句感激的话,赛会即时开始。 先是一些小辈应应景,三场下来并无精彩之处,三场刚完,一年约三十余岁之人跃入场中,行了个罗圈拳道:“在下梁寿,愿意领教名家手法,哪位有兴下场?” 众人见是奉天有名暗器之手梁寿,俱都知道此人一手三暗器为一时之绝,遂交头接耳之声不绝。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见一人跃至场中,抱拳道:“在下姓绪名安,愿领教阁下一手三暗器!” 梁寿一见有人下场,心中自是欢喜,遂道:“阁下既欲与在下比划,敬请先行出手!” 绪安也不打话,在外圈围着梁寿行走,梁寿也不敢大意,放开脚步绕场而走。 两人各自走了三圈,绪安突然一停,喊声:“打!” 左手一扬,但见金光闪动,三只金钱镖已流星赶月般朝梁寿面门射去。 二人本是首尾相接,绪安脚步一停,突然距离逼近。 此时,梁寿一听“打”字,身形向右一闪,竟躲过那三只金钱镖。 场内诸人却暴喝起彩来,绪安一见梁寿轻易闪过,又是一声喝打,右手一扬,又是三只金钱镖分成品字,疾向梁寿胸前射到。 梁寿更是不敢怠慢,肩一晃,人已拔空而起,三只金钱镖正贴着鞋底而过。 绪安随着左手又是一扬,道:“再接这个!” 七颗金星已幻成一片光幕向梁寿罩下。 这满天飞雨的手法的确是不同凡响,可说是梁寿周身各穴均在金钱镖控制中。 梁寿见对方手法如此高明,不由引起豪性,一声长啸,右手一扬,一蓬黑色花雨疾散而起。 同时,左手一扬,道声:“打!” 三只“乌骨针”竟取绪安胸前三大穴射到。 手法之速,认穴之准,的确是江湖少见! 那蓬黑色花雨疾散而起之时,长孙骥触目心惊,往事不由泛上心头! 那悲惨之场面记忆犹新! 长孙骥脸色突变! “无影女”侧坐长孙骥身旁,见此情形,心知长孙骥必有所见,遂轻声地喊道:“黄少侠!” 长孙骥闻声忙摄住心神,道:“秦姑娘,可有事故?” “无影女”嫣然一笑道:“可是有少侠的仇人在场?” 长孙骥闻言一怔,不由忖道:“好厉害的眼光!”遂道:“仅有线索,未敢确定!” 唐千瑞在旁问道:“黄少侠见甚疑眼之处?” 长孙骥玉脸一红,心中不由一动,遂伸手入怀,取出一面玉牌,双手呈向“千手如来”。唐千瑞一见玉牌,激动之情溢於言表,道:“黄少侠何处得此玉牌?” 长孙骥遂道:“唐老前辈可知此牌来历?” 唐千瑞接过玉牌,老泪不禁嗦嗦落下,颤声道:“此乃小女随身之物,老朽岂有不知来历之理,敢问少侠可曾见过小女?” 接着“千手如来”犹如梦呓般,说道:“十八年了,十八年悠长岁月,小女如同牛毛入海,渺无踪影,今日得见此牌,如见小女,怎不令人激动万千?“ 长孙骥迨“千手如来”激动之情略为平定,道:“不瞒老前辈,此物乃在一女孩身上所得。” “千手如来”紧接道:“此女莫非姓鄂?” 长孙骥遂将如何结识燕玲及至成婚,后赴蓼心洲得“余仙子”赠牌指点入川等等,从头说了一遍。 “千手如来”听完长孙骥一遍追述,忽喜忽忧,终於老泪纵横。 此时,场中梁寿已连胜三场,退回原处。 庄丁挥动黄旗,道:“今日比赛时辰已过,各位明晚请早!” 唐千瑞激动地向着“洱海渔隐”道:“老哥哥请代小弟多敬来宾数杯水酒,小弟与黄少侠入内略谈片刻。” “洱海渔隐”何等样人,自然明白“千手如来”此刻之心情,遂道:“贤弟何妨入内,此处自有老哥哥主持。” 在座诸人虽然均被长孙骥一遍长述引起哀愁,但,除却“千手如来”之外,当是“无影女”。“无影女”自巢湖酒楼之上遇上长孙骥之后,一颗芳心早就交与斯郎。 如今,闻说心上人家有妻室,芳心绞痛不想可知,但,又不能当场豪哭一番,惟有将酸泪往肚里吞,这种苦痛岂是笔墨可以形容? 又见长孙骥紧随“千手如来”入内时,连望自己一眼也不曾,更是柔肠寸断,忍不住泪珠夺眶而出! “十手观音”亦是情窦初开之人,一见秦家姊姊突然落泪,再对照先时之情形,自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遂俯在“无影女”耳边说道:“秦姊姊,可是不舒服?” “无影女”粉脸一红,道:“愚姊略感不舒适!” “十手观音”笑道:“走!姊姊,到少侠房中笑一阵,包管你百病消除!” “无影女”望了“十手观音”一眼,已亭亭立起。 唐家庄,小楼一角,灯火通明,照得小楼中金壁辉煌。 床沿之上,坐着两位少女,在低声交谈着。 此时,那脸如满月的少女说道:“秦姊姊,黄少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英俊?” 那被称秦姊姊的答道:“唐妹妹,愈来愈胆大了,连姊姊的话也不信起来,真是该打!” 说着,举手轻轻地打在唐妹妹“十手观音”背上。 “十手观音”娇声地道:“秦姊姊,不是小妹信不过姊姊的话,只是,小妹浪迹江湖这些年来,也没见过像姊姊所说的那样人物,何况,黄少侠武功又是那样高强!” “无影女”继笑道:“姊姊只说了一半,若是……” “十手观音”怔着眼瞪着“无影女”道:“姊姊,难道黄少侠更有甚么更深奥的武功不成?” “无影女”搂住“十手观音”道:“凭良心说,妹妹与“余仙子”交手,胜败如何?” “十手观音”眨着妙目,道:“你呢?” “无影女”笑道:“三十招之内,可保不败。” “十手观音”接道:““余仙子”要胜小妹每次在三十招之后。” “无影女”微微一笑道:“若与“阴阳怪叟”比起来,你觉得如何?” “十手观音”红着脸道:“不怕姊姊见笑,小妹只怕三招也接不上。” “无影女”微微一笑道:“有个人“阴阳怪叟”竟接不下他三招……” “十手观音”闻言先是一怔,即明白“无影女”所说的那一个“人”是谁。 遂道:“如此说来,黄少侠并非姓黄。” “无影女”笑道:“算你还有点聪明!” 唐家庄,花园之外是一排客房,一般与会的暗器名家均各别地被招待其间。 星光下,一条身影像鬼魅般一闪,已贴近窗前。 只见他,嘴唇略动,却听不出声音来。 这正是一种内家的“传音入密”的功夫。 梁寿乃江湖一流高手,虽然入睡,但,随时随刻警觉在心。 若换其他人物,何须“传音入密”只一接近十丈之内,怕不将他惊醒,只因来人功夫高强,已非一般人可比,故逼近窗前,他尚且不知。 此时,梁寿已被来人以“传音入密”之声惊醒,不由道:“今晚自己怎会如此不知惊觉?” 忖道,人已离床,顺手,提起随身兵器。 将窗门一推,随手打出一蓬黑光,人已穿窗而出。 极目望去两丈以外,正有一条白色身影在闪动。 梁寿不由暗暗骂道:“鼠辈,胆敢太岁头上动土,今晚定要你死活不得,才知爷爷厉害。” 心里骂着,身形可不慢,双肩一动,人已扑向那白影闪处。 梁寿的动作可真不慢,可是落地一瞧,那白影仍在前方两丈开外之处。 他不由忖道:“此人是谁?轻功竟如鬼魅般飘忽?看来今晚可得小心为上!” 梁寿虽然已看出前面的白影绝不是好相与,但,他仍有所恃,脚下不停展开“八步赶蝉”轻功,紧追而去。 他虽然将震惊江湖的轻功展到极限,那前面的白影仍旧相距在两丈开外。 同时,前面的白影,却气定神闲地缓步而行。 虽然那白影举步似是迟缓,但速度却不亚於“八步赶蝉”。前面白影像一抹淡烟,梁寿的“八步赶蝉”捷似狸奴,快如风疾。 星斗纵横,星光下,原野上,景色如披上一片迷雾,令人无法看清一切,只见两缕淡烟,在旷野间飘擦而逝。 片刻之后—— 白影突然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定住,转面笑道:“阁下轻功不弱,比起长安道上,更是增进不少!” 梁寿此时电射扑到,闻言不由大惊,立刻退出一步,楞住! 但,梁寿江湖历练何等老到。 虽一时之间看不出眼前儒衫飘飘的是甚等人物,然而以其轻功能胜过“八步赶蝉”者,定非泛泛之辈。 这时,长孙骥突然上前一步,道:“难道阁下已记不起那次赶尽杀绝之举?” 梁寿闻言更是惊异不已,忖道:“长安道上之事,既秘且密,此人是谁,能知数年前之事?” 遂道:“小子何人?”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在下无名小卒,何劳动问?” 梁寿冷笑一声道:“既是无名之辈,梁某恕不奉陪……” 说着即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长孙骥骤然暴喝道:“站住!” 梁寿一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岂肯闻声止步? 他刚一晃肩,双足离地之时,突感一阵眼花,那长孙骥已拦在身前,不由大骇! 梁寿忙使千斤坠,刹住身形,道:“梁某与你无怨无仇,因何拦住去路?”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既说无仇无怨,何妨暂留片刻?” 梁寿心知无法善了,遂道:“你欲何为?” 长孙骥笑道:“在下仅有疑问数点,敬请梁大侠赐答!” 梁寿略一停凝,道:“梁某力之所及,定然相告!” 长孙骥说道:“当年长安道上,以一蓬黑色花雨的阴毒暗器尽使“三星镖局”全军覆没,系何人所为?” 梁寿惨笑一声道:“当年长安道上之事与少侠何干?” 长孙骥想起当年惨绝人寰之一幕,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虎目含泪道:“那“三星镖局”二路镖师长孙-乃在下长兄!” 梁寿闻言脸有喜色,道:“少侠敢莫是一夜之间连败“阴阳怪叟”及“余仙子”解散蓼心洲,江湖人称“神剑手”之长孙骥?” 长孙骥颔首道:“正是区区在下!” 梁寿闻言,忙又抱拳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恕梁某不知,多有失敬!” 长孙骥亦还礼道:“蒙江湖众人抬举,在下焉敢自诩“神剑手”?惟梁前辈“一手三暗器”冠绝武林是真。” 梁寿叹口气道:“不提暗器倒还罢了,提起暗器,倒令梁某痛心欲绝……” 长孙骥一怔道:“此话怎讲?” 梁寿苦笑道:“梁某若非暗器有一技之长,何致受人所逼,做下那伤天害理之事……八年来深夜扪心,愧对恩师。” 说着又叹口气道:“长孙少侠定然惊怀梁某何致受人所逼吧?” 原来梁寿为直鲁暗器名家“迎门三不过”钱化雨首徒,十年从师已得真传十之八九,钱化雨临终之时将梁寿喊至床前道:“为师将死,惟有两件大事未了,心实难安,汝为首徒,当能了却为师心愿……” 梁寿自是颔首道:“恩师如有所命,弟子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钱化雨强提一口真气道:“第一为师当年被仇家所困,幸得一蒙面客所救,感恩无以为报,曾将银镖一支赠与救命恩人,誓言他日凭镖代办一事,不论刀山剑树,均不得借故推却,但廿年来,均未见恩人到来,此愿未了,心实难安,听汝能代师了还此愿!” 梁寿忙颔首道:“小徒仅遵师命,誓死不辞。” “第二,你师兄嫂离家一十五载,音信俱无,他日相逢,当将一手三暗器相传。” 梁寿刚开口,钱化雨已一口痰上涌,化作南柯。 梁寿从此,-命寻找师兄嫂,并等待恩师救命之蒙面客。 一晃十年,师兄嫂尚未找到,却有一青脸中年,提镖找上门来。 凭镖取去“乌骨针”一筒。 后来才知“三星镖局”在长安道上被人用歹毒暗器所伤并失去“空风珠”一颗。 梁寿听到这消息,不由伤心欲绝,本想前往找那青脸中年理论,但,师命难违,何况,又不知那青脸中年住所,惟有空夜摸心,忏悔! 长孙骥闻说长安道上并非梁寿所为,顿时冷了一半,继又忖道:“江湖之中,诡计多端,岂可轻信人言。” 遂五指一张,梁寿仅感一阵和风过去,不禁打个寒栗! 长孙骥说道:“你今已被我点中穴道,待我查明确如你所言,自当有所补偿,如有半句不实,只恐无人救你性命。” 梁寿闻言,似是不信,暗中察看,真气一时无法紧聚丹田,不由怒道:“阁下暗箭伤人,岂是好汉?” 长孙骥笑道:“若比起长安道上以暗器赶尽杀绝,又将如何?” 梁寿一怔,道:“此事并非梁某所为,怎可同日而语?” 长孙骥凝视着梁寿,双目寒芒逼露! 半晌,道:“如非你赠以歹毒暗器,何至如此?” 梁寿哑口无言,沉思有倾,道:“师命难违,盖棺自有定论,今日少侠所为,梁某自知报仇无望,从此别过。” 长孙骥喝道:“慢!” 梁寿冷冷地道:“梁寿自信技不如人,但,要杀要剐,听凭尊意,如再辱及在下,莫怪梁某出言不逊!” 长孙骥道:“在下并无此意,但有一事相求,若能相告青脸中年姓名,自当即时为你解开穴道,如莫不能,三年后,在下亲临奉天。” 梁寿冷笑道:“梁某并非怕死之辈,岂可出卖恩师救命之人?好意心领!” 说着人已缓缓离去。 长孙骥翘望晴空,明月如镜,万籁无声,不由叹道:“兄仇何日得报,以慰慈母之心?” 突闻背后一苍老之声道:“有志何怕事不成?” 长孙骥回身一瞧,竟是“千手如来”唐千瑞,忙上前一步恭身道:“敬谢教诲!” “千手如来”摸-笑道:“可曾探得蛛丝马迹?” 长孙骥将梁寿之言重覆一遍“千手如来”略一沉思,道:“梁寿声望甚隆,似是可信“地灵星”花龙,江湖人面极熟,或有助你。” 长孙骥不由大喜,道:“如此,晚辈即刻赶往花前辈处一查。” “千手如来”唐千瑞笑道:“忙不在一朝,何须即刻启程?” 长孙骥道:“晚辈力求早日报得兄仇,以慰慈母之心。” “千手如来”唐千瑞笑道:“如此孝行可嘉,老夫自不便强留,盼早日带同燕玲来此。” 长孙骥答道:“晚辈遵命!” 声落,人已出了三丈开外,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雪虽停了,朔风犹劲。 穹苍低垂着,灰黯,-凉…… 此刻天气,较降雪时更冷,寒气袭人,狂风啸扫四野。 官道上冲来一骑快马,马上人手中长鞭不住的探霍,催着坐骑快走。 那马鼻已是冒气如云,四蹄翻飞,踢得地面雪块激起,经过之处,均显出一溜马迹痕。 马上人突地抬头,极目望去,依稀前面已是一镇甸。 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辔头一勒,那马登时脚程放缓。 那人摸摸马背,沾了一汗水,不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今日只能在“老河口”暂住一晚,明儿再走了!” 马上人正是入川探查燕玲身世的长孙骥。 长孙骥进入“老河口”刚瞧清不远处有一客栈,店小二早已听见鸾铃声,跑了出来拉住马匹道:“客官,住店吧?我们有极好坑房,包吃包住。” 长孙骥略一颔首,揭开门帘,已飘身入内。 进门后,一间大厅里,仅有五、七人分据案头正在饮食。 谅倏年初,多人均在家居团聚,所以店内生意显得冷清清地。 长孙骥拣了一个靠近火坑的客座坐下。 店小二已哈腰过来招呼。 长孙骥吩-马匹要用上等食料后道:“先来一壶酒,两盘小菜。” 他一面吃着一面用目光扫望了屋内每个人一眼,只见—— 坐在靠窗排首桌有个黑脸大汉,腰系红白丝,神情甚为可疑,两道贼溜溜之眼神,不住偷看着邻位。 长孙骥不禁顺着黑脸大汉目光望去。 那邻位上正坐着两个眉目威-毕现的商人。 那二人正低声相论续笑,对那黑脸大汉的注意,似是一丝不觉。 那二人肩头均插着兵刃,十分触目,显见是江湖中人。 何况两目神光灼灼,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他们武功不弱,自然更不能瞒得住长孙骥锐利的眼光,他不由暗忖道:“看来这二人定是武林中人,何以竟无半点警觉之心?莫非……这里面大有文章,反正今日走不成,不妨在旁看场热闹。” 只听得一人低着嗓门说道:“老胡,后天就是大小姐大喜之日,我们何处能找到长孙护法?” 又听得另一人说道:“老李,找得到,找不到,对后天并无多大关系,只是元宵之会没有长孙护法在,我们实力定然减弱不少。” 邻居的长孙骥,一听得“长孙护法”四字,不禁星目一亮,暗忖道:“那长孙护法莫非是指自己,元宵之会又是个甚么会,大小姐可是匡秀华,大喜之日,是否与白兄云飞结为秦晋?” 他倾耳听下去,目光微掠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只听那人说道:“堡主若不是因为对头实力太强,其间又有峨嵋派从中兴风作浪,何须发出十万火急之飞鸽传书,要找长孙护法?” 另一个四川口音的大汉说道:“新姑爷甚有福气,能娶得大小姐。” 先前的那人说道:“老李敢是在-飞醋?” 那四川大汉急道:“格老子,连梦也不敢做一次,还谈甚么-醋,-醋的那个龟儿子,格老子昨天刚见过。” 原先那人说:“是谁敢是吃了豹子胆,待老胡先替他松松骨!” 四川大汉笑道:“你真不晓得是谁?” 那姓胡的接道:“我怎知是谁?” 四川大汉笑道:“那就算了吧!” 老胡怒道:“这小子吃了豹子胆,敢-飞醋,大爷非教训教训他不可,你说说看是谁?” 四川大汉瞄了屋内一眼,道:“提起此人,别说你惹不起,在座谁也惹不起,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胡看来已喝了不少黄汤,一拍桌面,道:“老李别狗眼看人低,俺老胡廿岁出道,怕过谁来?” 四川大汉冷冷地道:“只怕你不够胆!” 老胡一听,更是怒不可遏,道:“只要有名有姓,姓胡的非量量他!” 四川大汉笑道:“好,有种,这人是你本家,姓胡——” 老胡急不及待地道:“胡甚么?” ““云中雁”胡中铭!” 那姓胡的一听竟是峨嵋派年轻中第一高手,不由失声地喊道:“我的妈……” “怎样,说你不行吧!” 那姓胡的似是下不了台的说道:“总有一天我得拚了他,但堡主待他不薄,竟半途倒戈,勾结“八卦门”与我等对敌,有日落在我胡大炮手里,定叫那小子好看!” 长孙骥闻言,不禁又掠了说话的胡大炮一眼。 这时,靠窗的腰系红白丝的黑脸大汉,忽地立起,朝胡大炮身后擦过,右手往瓜皮帽推了推,倏又放下。 长孙骥眼光何等锐利,见那黑脸大汉,擦过胡大炮身后之际,虽是抬手推帽,但放下时,只见他两指迅如电闪般一弹,一阵几乎目力无法可见之粉末飞扬於胡大炮与其伙伴之间。 长孙骥剑眉一蹙,忆起身系红白丝之人正是“天星帮”仇敌,若有所悟,星目神光一闪,抛下一锭银子,匆匆立起往外走去。 冷风扑面如割,街上积雪经北风一吹,顿成坚冰,灰黑光溜,异常难行,行人寥若晨星,只见那人往左走去。 长孙骥刚出店,以他那等内功被凛风一吹,亦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自然不在乎,亦随着那人顺风疾行,左弯右转,但见那人朝一风火墙高楼走去,眼看那人走近墙,忽地反身一掠,目瞪着蹑踪而来的长孙骥。 长孙骥见那人如此机警,心中一惊,面色如-,装做若无其事般,垂首往前走去…… “站住!”那大汉一声焦雷般大喝! 长孙骥似无所闻地,仍旧往前走去。 眼前一花,只见那人面带冷笑地立在长孙骥身前,暴喝道:“小子,大爷要你站住,可曾听到?” 长孙骥面色一怔,张目问道:“尊驾对谁在说话?” “你瞎了狗眼?此地还有谁来?” 长孙骥面色倏地一沉,冷冷地道:“可惜你吃了多年的人饭,原来还不会说人话!” 此时,那两扇朱门倏地打开,一窝蜂地拥出十几个腰系红白丝的大汉,个个肩负兵刃,其中一人说道:“黑球,同那小子噜-作甚?教他流血当地!” 那黑球尚未开口,长孙骥却冷冷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黑球阴恻恻地一声冷笑道:“打倒你这小子,大爷不费吹灰之力!” 长孙骥不但不答腔,却仰面一长笑,声澈云霄,随风摇曳,历久不绝! 黑球脸色一变,忖道:“这小子好充沛的内力,方才尚以为是一等闲之辈,原来竟走了眼?”不由大喝道:“小子,你笑甚么?告诉你,即刻要你笑个没完!” 说着,一招“猛电偷心”朝长孙骥心窝撞到,出手若电,劲风锐利,怕不有五百斤蛮力?换个武功平平的人,若被撞上那还不当场吐血! 哪知长孙骥身怀绝技,对来拳竟若无睹,等那碗口大的铁拳堪击到胸口之际,身形疾若电闪般,往右挪移三尺,右手倏伸,看不出是何招式,已扣住那黑脸大汉脉门。 其余诸人,不由大哗! 黑脸大汉虽是一名头目,在“百毒门”中却有快手之称,谁知一招之内,竟被个不起眼的少年制住,怎不令人心惊肉跳! 长孙骥三指一紧,黑脸大汉的罪可就受大了! 只觉得周身犹如蚁叮,大寒天冷汗像黄豆般直淌! 长孙骥轻轻地一摇手,那黑脸大汉就像断线风筝飞出一丈有余,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谅已魂游地府! 第三十章 百毒门中 李翔丧胆 旅舍之内 又遇素娥 发生仓猝,众人想上前营救已来不及。 其中闪出一人,在长孙骥面前冷冷地道:“尊驾好俊的功夫,好棘的手段,谅非无名之辈,何不留下万儿,说明过节“百毒门”自当还你公道。” 长孙骥闻言,忖道:“原来是“百毒门”不知与“千毒人魔”有何瓜葛?” 一声长笑道:“在下与“百毒门”并无过节,此人在官道之上,无事生非,出口伤人……” 忽然一阵阴冷之声传来:“黑球虽出口伤人,罪不至死,阁下可曾觉得出手过重?” 长孙骥闻言一怔,转身望去,只见李翔不知何时,已伫立在身后一丈左右。 不由忖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笑道:“李翔,本少爷正在找你,料不到竟在此地相逢,真是巧极……” 李翔闻言不由暗暗想到:“这小子找我作甚?” 心中虽想着,口里却说道:“阁下找李某有何贵干?” 长孙骥陡地从袖内抖出一支摺扇,向李翔面前一扬道:“李翔,你可曾见过此物?” 李翔见长孙骥亮出摺扇,竟是巢湖之畔所见之物,不禁倒退两步,心中一阵惊恐,尽管他是老江湖,面色不由微变,喝道:“阁下此物何处得来?” 长孙骥冷冷道:“先别问此物何来,只问你可曾见过?” 李翔凝视长孙骥一阵道:“李翔识得此物,又将如何?” 此时,李翔内心正像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暗暗忖道:“难道那老鬼还未死去不成?” 长孙骥脸色一沉道:“既识此物,当知身犯何罪!难道还要我动手不成?” 李翔强压住内心惊恐,嘿嘿笑道:“那老鬼李某尚且不惧,何况你这手下败将,今日如能献上“月魄剑”老夫自可网开一面,如若不然,只怕明年今日就是阁下忌辰!” 陡然传来一阵苍老之声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李翔瞪着光秃秃的白杨树道:“何方高人,请来说话!” 半晌,仍未见有人答话,李翔接道:“若不现身,莫怪李某要出手了!” “不妨试试!” 又是那冷冷的声音,但已不在那白杨树上,已发自桑林中。 这时,不但李翔脸色陡变,就是长孙骥亦暗暗-道:“好快的身法!” 李翔当着众人之前,尤其是百毒帮众人之前,岂肯弱了自己名头,肩不动,人已笔直地拔高三丈有余,半空中向桑林劈出一掌! 霎时狂风大作,震得树枝摇摇欲坠! 忽听左边桑树上一声冷笑道:“掌力不弱,可惜找错了对象。” 长孙骥此时已听出是谁,不由向那发声之处说道:“徐前辈,此人正是李翔,何不显身作一了断?” 微风过处“千毒人魔”已伫立长孙骥身前道:“今日还怕他漏网不成?” 李翔见来人竟是“千毒人魔”不由心头打鼓,廿年前往事重显眼前。 他知眼前二人俱非泛泛之辈,今日定难讨得好去。 然而,他是个城府极深沉之人,明知强敌当前,仍旧是寒着一张脸,不显半点惊容。 反而嘿嘿冷笑道:“莫说就凭两位,能与老夫作一了断,就是加上一倍,又怎奈我何?” 徐引双目如电般,逼射住李翔,道:“好小子,胆敢在老夫面前卖老,真是不自量力,快将“毒经”还与老夫,尚可留你一条蚁命,别以为你创下“百毒门”就能目空一切,如若不然,定叫你“七步断魂”。” 李翔出道而来一帆风顺,二十年独行盗,几曾被人指着鼻子说过话?近来倚着半本“毒经”创起“百毒门”广收门徒,更是如虎添翼,独霸一方,目空一切。 若非妻舅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变成半身不遂之症,亟需五陵墓隧中前贤留下丹药挽救,何曾要那甚么“月魄剑”?今日冤家路狭,在自己门前遇见长孙骥,却还是十拿九稳,谁知半途又杀出“千毒人魔”来;当着众门徒之前,出言不逊,使他怎能下得了台? 李翔怒极反笑道:“半本毒经并非绝学,既是想要,李某自当奉还,但,两位既临敝门,江湖之礼不可废,可否请入奉茶?” “千毒人魔”笑道:“莫说是茶,就是刀山剑林,老夫也得闯它一闯。”说着笑向长孙骥道:“长孙老弟,何不一同入内?” 长孙骥躬身道:“晚辈敬陪末座。” 李翔见二人俱已答应,不由心中暗喜,忖道:“别得意,待会儿不除你等二人,怎出得这口怨气?”遂笑道:“能得两位光临,真使敝门蓬荜生辉!请……”说着一摆手,众门徒重即分列两行,恭身而立。 “千毒人魔”在李翔一摆之际,暗暗递一颗梧桐子大小的药丸与长孙骥,并以“传音入密”之法道:“将此丸含入口中,可解百毒。” 长孙骥含笑暗将丹丸纳入口中。 “百毒门”乃傍山而建,四周遍种竹林,-地极广。 进入门楼,即是一条石板通道,穿过通道,一巍峨厅堂在望。 长孙骥举目一观,只见—— 斗大金字横书“百毒堂”。龙飞凤舞,的确是名家手笔。 三人分宾主坐定,早有值堂使者奉上香茗。 李翔对二人道:“此为“百毒散”一滴断肠,徐前辈人称“千毒”自是不在乎吧?” 徐引仰首一饮而尽道:“区区“百毒散”其奈我何?” 李翔冷笑道:““百毒散”对徐前辈自是小巫见大巫,但长孙骥少侠如能献上“月魄剑”不饮也罢。” 长孙骥忖道:“李翔,你别得意“百毒散”虽能断肠,但可用内功将它逼於一隅,怕甚么来了?” “千毒人魔”却接着说道:“李翔,这还差矣“百毒散”仅能毒那无能之辈,长孙骥少侠岂怕此毒?” “毒”刚出口,长孙骥忙将手中茶饮尽。 李翔实料不到,长孙骥胆敢饮下穿肠毒散,不由脸色一变,随即笑道:“二位果然高明,但,仍难逃李某之手!” “千毒人魔”怒道:“李翔,废话少说,速即献出毒经,尚可留得残生如若……” “慢!”长孙骥喝道:“徐前辈,此人不除,危害江湖不浅,何况,此等弑师之徒,岂可轻易放过!” 徐引笑道:“此乃小兄弟你等师门之事,老哥哥可管不了,待会,小兄弟自行清理门户,老哥哥绝不伸手!” 徐引江湖经验何等老到,见长孙骥双眉上轩,星目含威,凶光闪闪,杀机已动,自然不便说些甚么,所以,只道绝不伸手。 李翔可不同了,他听二人所谈,自己似是人家囊中之物般?不由怒火中烧。 但,他城府何等深沉?更加上,他已有制胜之道;故以虽是无名火起三千丈,仍旧是马脸阴笑道:“李某流落江湖数十载,未见如长孙少侠此等豪气干云之人,真乃是生平仅见,既是二位视李某为笼中之鸟,不妨一试!” “试”字刚出口,脚下一用力,只听“喀!”的一声,厅内骤然漆黑一片,徐引与长孙骥连人带椅翻入机关中! 虽然“千毒人魔”与长孙骥二人,一个是数十年之老江湖,一个是武林仅有之奇才,仍难避过此等突变。 百毒堂暗而复明,李翔对着眼前之两个深坑笑道:“二位既然称兄道弟,当生死与共,三日后,李某前来为你等收-!” 说罢,狂笑不止! 三日后—— 百毒堂陡然冒起浓烟。 霎时,火借风威,烧成一片火海! 喊杀之声,呼救声,响成一片! 正当浓烟冒处,飞起两条身影。 迨落地时,为首老者笑向儒衫少年道:“想不到李翔溜得真快,一转眼就失去踪影!” 那儒衫少年道:“纵使他逃往天边海角,长孙骥定欲将他找到,否则,何以慰那淮扬掌门!” 那老者笑道:“小兄弟,这是门户之事,老哥哥不置可否,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哥哥不是不帮你,只要你带个口信,或是二指宽的一张条子,老哥哥随时随刻,不分昼夜地赶到,你认为怎样?” 那儒衫少年道:“老哥哥盛意,兄弟心领了,正如老哥哥所说的,此乃门户之事,何敢劳动大驾?” 那老者怒道:“小兄弟,你可是瞧不起老哥哥的武功?或是见外?虽然,老哥哥武功平平,但,却有一技之长,专可克那李翔,你这样说法,令人齿冷!“ 儒衫少年忙道:“老哥哥,你可不能这种心眼,兄弟到时,定请老哥哥鼎力相助就是!” 那老者笑道:“早这样说不就结了!好了,不说这件事,小兄弟,你如今意欲何往?” 儒衫少年道:“前往“地灵星”处,查询青脸中年姓名,安命立柜之所。” 那老者道:“何时见面?” 儒衫少年道:“三个月之内,兄弟定赴“花鸟岛”了结一件梁子,届时,定顺途拜候!“ 那老者道声珍重,人已离去。 诸位自然已知此二人是谁,勿须作者多言。 且说长孙骥忆起客栈中尚有“落星堡”两帮众在,不知此三日时间可曾离去,或遇害! 反正忙不在一时半刻,何不返回一看究竟,免得自己悬挂在心? 长孙骥刚一踏入店门,眼睛不由一亮! 他面前站着的竟是孔二先生! 只听他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兄弟,想不到在这老河口又遇见你了!” 长孙骥忙上前一步,恭身道:“二伯父好!” 原来,长孙骥是跟随着阎小凤来称呼孔二先生。 孔二先生笑道:“小兄弟,咱们是各交各的,别那么俗套。” 接着又道:“你不是赶回“落星堡”么,何以到此?” 长孙骥叹口气道:“一言难尽……” 原来,长孙骥被李翔骗入百毒堂,陡觉座椅一旋,人已坠落机关中。 虽然长孙骥奇遇重重,但,变生不测,尚幸他武功超人半途中真气猛提,才缓缓下降。 他睁眼一瞧,原来是个两丈见方的石室。 “千毒人魔”在左侧不远之处,正在四周打量。 “千毒人魔”见长孙骥正望着自己,说道:“这叫做千日打雁,今日被雁儿啄了眼睛。” 说着,用手摸摸四周接道:“这石室可真坚固呢!” “千毒人魔”话声刚落,突然隐隐传来吹竹之声。 长孙骥不知此是何意“千毒人魔”却哈哈大笑道:“李翔,在老夫面前玩这套,何异孔夫子面前卖字?” 长孙骥不解地问道:“老哥哥,李翔又玩甚么花样?” “千毒人魔”道:“蛇,你可怕它?” 长孙骥一听到“蛇”不由打了个寒颤,问道:“李翔可是要用蛇来攻击我等?” “千毒人魔”又是朗声笑道:“谁说不是?” 此时,四周已响起嗦嗦之声。 原来,这石室经过特种设计,除暗门之外,近地之处,建有密如鱼网似的小洞,内中养有各种毒蛇,专用以杀害强敌。 吹竹之声渐急,嗦嗦之声更响。 长孙骥定睛一看,几乎吓得跳了起来。 只见两条茶碗粗之蝮蛇,已由洞中蜿蜒游入。 全身花纹斑斓,在黑暗中闪闪发出-光。 两蛇似是受吹竹声指挥,不时昂首吐信。 长孙骥正想施展“劈空掌”把两蛇击毙,他心意刚动“千毒人魔”更快! 只见他迅如电光石火般一个箭步疾探右手,抓住蝮蛇七寸要害,同时飞起右脚,点向第二条蛇要害。 蝮蛇绝毒,换个人却不敢,但“千毒人魔”乃玩毒的鼻祖,自不在此论。 “千毒人魔”左手一圈一弹,遂将蛇胆取出向长孙骥一晃道:“小兄弟,你可敢吞这个?” 长孙骥见那绿油油的胆竟有羊胆般大,忙摇头道:“老哥哥你请罢!” “千毒人魔”亦不多客套,一口就将它吞入肚中,道:“这样大的蝮蛇胆可真难得呢!” 陡然传来李翔之声道:““千毒人魔”莫高兴,你已中了老夫“桃花金线蛊”不出三日定叫你骨肉无存!” 长孙骥反应何等灵敏,本已暗蓄真力欲将蝮蛇击毙,今闻声,右手一挥,竟是“天竺旃檀十八掌”中最具威力之“佛光普照”一式击去。 只听得一声惨-,远远离去。 他回首一瞧“千毒人魔”已面色苍白,斜倚石壁之上,似是痛苦无常。 长孙骥一见知是“桃花金线蛊”所致,忙从怀中取出一颗蜂王丹,令“千毒人魔”服下。 不久“千毒人魔”顿感内急,顾不得甚么,在墙角处泻下一滩污物,顿时臭气冲天。 尚幸他与长孙骥均备有“百灵丹”尚不甚觉得。 此时,长孙骥已拔出“月魄剑”。千古奇兵的确是不同凡响,一道光芒过处,石壁已现出一线裂痕。 长孙骥见“月魄剑”有此威力,不由大喜,左一剑,右一剑,顿时,石壁被劈下了一大片来。 但,仍旧无法出险。 有-为成功之本,长孙骥整整劈了十二时辰,才将石壁劈透。 二人犹如猛虎出栅,见一个杀一个,只杀得“百毒门”帮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千毒人魔”与长孙骥从前至后,由左到右,寻遍所有亭台楼阁,就差些没把地皮翻面,就是见不到李翔影子! 长孙骥抓住一个帮众,问道:“你们帮主现在何处?” 那帮?l跪地道:“小的已两日未见帮主。” “千毒人魔”喝道:“此言可实?” 那帮众捣葱般叩头道:“小的不敢有半句谎言!” 长孙骥五指一弹,那帮众登时了账! “千毒人魔”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放了一把火,将李翔一番心血付於灰烬! 孔二先生笑道:“你能与那老魔交上了,可真不错,将来,有得你头痛的了!” 长孙骥笑道:“晚辈小心一、二就是。”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道:“长孙少侠!” 长孙骥回首一瞧,竟是六星“无影女”秦素娥,不由一怔,忖道:“怎的,她也到了此地?” 遂道:“秦姑娘怎也到此?” “无影女”樱唇一嘟,道:“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孔二先生笑道:“不见时念念不忘,见到时老是拌嘴,真是欢喜冤家!” “无影女”粉脸泛红,道:“谁念念不忘着?” 说着,一溜烟似的走了! 孔二先生道:“别理她,我们也进去。” 一进房,里面人可真不少“仙-姥姥”春、夏、秋、冬四婢均在。 一阵寒喧,长孙骥又将遭遇说了一遍。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苍老之声,道:“诸位可真有兴趣!” 门帘闪动,灯光乍暗又明,室内多了一位驼背老者。 孔二先生一见来人,笑道:“酒鬼鼻子真尖!” “无影女”忙起身福一福道:“-女拜见公孙伯伯。” 驼背老者虚虚一拦,道:“好-女,别多礼,别多礼!” 说着,目光一直就没有放过长孙骥。 孔二先生见状笑道:“酒鬼,你看这少年骨格如何?” 驼背老者一捋他那山羊-子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之材,可惜,可惜!” “仙-姥姥”笑道:“酒鬼,可惜甚么?别吞吞吐吐地!” 驼背老者望了“仙-姥姥”一眼,也不答话,伸手取过酒壶,一口气就喝了个壶底朝天。 他用袍袖一抹嘴边酒星,意犹未足地道:“姥姥火爆之性亦如当年,可惜就是可惜,难道你还不懂?” 孔二先生知二人若缠起来,可就没有完的了,遂笑向长孙骥道:“来!来!我替你引见一位武林高手!” 指着驼背老者道:“这位武林鬼才公孙策,人称“酒中仙”饮酒与抬-是他拿手好戏“醉八仙”掌法更是武林一绝,罕遇敌手。” 长孙骥细细打量了驼背老者一眼,遂一揖到地道:“在下江南长孙骥,敬候公孙前辈安好!” “酒中仙”忙不迭扶住长孙骥道:“老弟别多礼,别多礼!” 众人重新入座,孔二先生笑道:“酒鬼在此现身,莫非也想插入一足?” “酒中仙”公孙策一乾手中杯道:“老河口已成卧虎藏龙之地,哪容得我这老不死插足?” “仙-姥姥”一怔道:“照此看来,你这酒鬼已探出点名堂来啦!” “酒中仙”又喝了一大口酒道:“嘿嘿,名堂不敢说,但一日之间,到达老河口的武林中人,无一逃过我这老不死的双眼。” “无影女”秦素娥道:“公孙伯伯,可有扎手人物?” “酒中仙”哈哈大笑道:“不是你公孙伯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次的来人,是一个比一个扎手,不说别的,就外岭南“赤发尊者”来说吧,就够人头痛,再加上“申埠商隐”“关外一怪”这二人任是一人,中原就无人能敌,如今先后到达此地,自是觊觎那张破图,有这几个魔头,平静百年的江湖又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说毕又乾了一大杯! 长孙骥从公孙策取起酒壶起,一直在留意着,见他不到一盏茶时光,已连乾一壶又二十五杯! “仙-姥姥”一声冷笑道:“酒鬼,我看你是愈来愈胆小了,可不是我狂妄,中原有”仙-姥姥“在,就不会把那些化外的魔头放在眼里。” “仙-姥姥”话声刚完—— 蓦闻窗外“嗤”的一声冷笑! 众人俱是一惊! “仙-姥姥”举掌劈去,震开窗户身已纵起跃出窗外。 “无影女”方要跟着纵出,只见窗前人影一晃“酒中仙”一脸肃容,已飘身进屋! 长孙骥对公孙策眨眼工夫一出一进,快若飘风的身法,不由暗暗称声:“好身法!” “酒中仙”进屋,随旋身对窗外道:“老婆婆,别徒劳了,来人早已去远,你还待在屋上怎的?” 公孙策话声方落“仙-姥姥”已似飞鸟归巢般穿窗入内。 公孙策从前窗“仙-姥姥”从后窗,二人同时出屋,只有孔二先生端坐室内未动。 此时含笑说道:“凭来人在外听了半天,我们尚未发觉,你们出去焉能见得着?” “仙-姥姥”火爆之性,从不服输,闻言气道:“嘿!藏头露尾算得了甚么?有狠与我拚个五百合!” 公孙策笑道:“迟早有你活动筋骨的时候,你急甚么劲?” 突然,接着又道:“有人来了!” 春桃四婢闻言,底袂轻飘分成四方贴墙伫立! “无影女”探手取出两颗暗器转身面向门口,有意无意地与长孙骥紧靠一处。 门“吱”的开了,登时走进一人。“无影女”一见来人,不由暗暗骂道:“早知是你也不要白担这份心了!” 进来竟是个店小二! 只见那店小二满面堆笑,低声下气说道:“敝东刚才回店,闻道孔老前辈在此,特命小的前来先容,敝东随后即来拜候!” 孔二先生一怔,随即说道:“贵东何人?可否告与老夫知道?” 店小二忙不迭上前一步,打个千道:“敝东皇甫端,人称“小孟尝”。” “酒中仙”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那小子竟在老河口开起店来了!” 也不等孔二先生开口,就接着向小二说道:“快去请你家店东来!” 门外有人接道:“晚辈皇甫端,恭候呼唤多时!” 声落,登时走进一六尺多身材,白净面孔,二绺髭-的中年人。 皇甫端一进门先向孔二先生、公孙策“仙-姥姥”行了一礼,道:“不知诸位前辈在此,多有简慢,望乞恕罪。” 孔二先生笑道:“皇甫老弟勿须多礼,江南一别,不觉十载有余,想不到今日在此晤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皇甫端道:“当日若非前辈一言解危,晚辈何有今日?” 孔二先生朗声大笑道:“老弟,当年之事提它作甚?来,我替你引见两位文武奇才。” 众人互道寒喧毕,皇甫端笑道:“诸位前辈莅临小店,真使蓬荜生辉,晚辈先去安排一席宴,再来请驾!” 说着拱拱手转身出堂而去。 “无影女”笑向孔二先生道:“师伯,当日你说句甚么能解“小孟尝”之危?” “仙-姥姥”笑道:“小妮子,难道你忘了,你师伯人称“赛仲连”。” “无影女”笑道:“-女自是不会忘记,只是想知道说句甚么话能解那“小孟尝”之危?” 孔二先生道:“反正闲着,说个故事给你听算了,十年前——” 有位年方廿九的少年别师下山,行道江湖。 途经湘西凤凰山下! 忽闻叱喝之声,那少年心知有异,立即“一鹤冲天”跃上高枝察看。 原来,不远官道上,两个劲装大汉,领着一批手下,正在干那没本钱的生意。 几个镖师,全是酒囊饭桶,只三五回,已危如悬发…… 那少年见那一批妇孺瑟缩可怜之态,立即动起打抱不平之心。 一飘身,在空中使出“九禽身法”接连三个翻身,十丈距离眨眼即到,一声:“住手!” 已挡落在镖师与劲装大汉之间,同时,在空中一举手,金钱镖已满天花雨打出。 一片叮-之声响后,五个正要屠杀妇孺的贼徒钢刀均被击落。 两劲装大汉正以为得手,不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来,不由一怔! 但,这二人均极机警,心知非人之敌,双双立退数步,道:“朋友身手不俗,实令在下等钦佩,官道四通八达,你请自便吧,不然,这梁子可就没完的了。” 那少年,初生之犊怕过谁来,闻言冷笑道:“小爷既敢伸手,可就不怕甚么梁子没完,叫你们瓢把子出来打话。” 两劲装大汉之一猛地大喝道:“凭你也配?” 声落招出,欺身直进,手中刀朝那少年硬砍! 那少年待刀至面门,方向侧滑步闪身,右手伸拇、食两指疾-来刀,手法迅捷至极。 劲装大汉吃惊不小,急甩腕,化招,改砍为拖。 谁知,他快那少年更不慢,只见他跨前半步,左掌一招“黑虎偷心”当门击出。 劲装大汉一声闷哼,连退数步,才算拿桩站住。 另一劲装大汉见状倒也光棍,忙抱拳道:“今天冲着你,这梁子暂且搁下,是好汉留下万儿,前途自有人找场。”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皇甫端是也。” 另一劲装大汉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前途再见。” 说毕,向手下使个眼色,道:“走!” 转眼之间没入树林之中! 此时,一年纪较大的镖师上前向皇甫端一抱拳道:“这位朋友今日拔刀相助,虽解得车中一门老幼之危,但,朋友你却惹下了自己杀身之祸。” 皇甫端闻言一怔道:“在下奉师命下山行道,并未将生死放在心上,老前辈何出此言?” 老镖师笑道:“想小友定是初入江湖,不知凤凰山上”巨无霸“在江南一带无人敢惹,如今,你与他结下梁子,此去要随时注意,否则后果不敢预料,你我萍水相逢,又蒙出手相助,特此相告,朋友你好自为之。” 皇甫端笑问道:“今日晚辈如不及时赶到,老前辈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 老镖师老脸一红,尴尬地道:“老朽接下此镖之后,闻言”巨无霸“ 将派人洗劫,本可辞退,但其中种种原因一言难尽,反正老朽吃镖行的饭,就是刀下求生,现在看小友年轻有为,凭空为老朽等结下这段梁子,心实不安,故特相告。“ 当晚,皇甫端投宿于小客栈中。 时正三更。 蓦地,衣袂飘拂之声从屋顶传来。 皇甫端心知有异,立即飘身下地,屋顶却有人说道:“皇甫端听着,向东十五里有人候驾,请来一会,不见不散。“ 说毕,霎时人声俱渺…… 皇甫端初出师门,正欲斗斗成名人物,今见对方竟在叫阵,岂肯示弱?掣出长剑,双足一顿,穿窗而出,直向东展开轻功掠去。 月光下,前后两条身影流星赶月般向东疾奔。 皇甫端见前面身影疾如飘风,岂肯弱了师门名头,一吸丹田真气,像一缕烟似的赶去。 谁知前面的“巨无霸”除力大无穷之外,内、外、轻功等均已到了登堂入室的火候,十五里下来,二人仍旧相差十丈有余。 “巨无霸”身形一停,回身冷冷地道:“皇甫端,看你年纪轻轻,定是初出道之辈,你可知老夫是谁?” 皇甫端闻言,忖道:“自己出道不及半年,可就是无人知道自己姓名,看来此人定是”巨无霸“!”遂道:“小爷知你是谁,谅来也不是甚么正派人物?” “巨无霸”笑道:“老夫不说谅你不知,老夫人称”巨无霸“ 是也,小子,你有甚么后事,快些交代吧。“ 皇甫端见那人就是“巨无霸”忖道:“此人心狠手辣,打家劫舍,定是邪恶之辈,今日能废去此人,岂不是为武林除去一害?” 为武林除害之心陡起,手中长剑一挥,登时幻起朵朵银花,喝道:“你有后事,不妨到阎王面前去说!”说话声中,抡起手中剑,一招“白蛇吐信”疾攻而去。 “巨无霸”一声冷笑,未见作势,已滑至皇甫端身后。 皇甫端一招落空,眼前一花,已失去“巨无霸”人影子。 心知必在身后,反手一招“白鹤亮翅”向后疾扫。 “巨无霸”侧身让过来剑,登时,劈出一掌,这一掌为“巨无霸” 成名绝学“巨灵掌”如被打实拍中,必当场变成肉酱。 只见一股强劲掌风,疾向皇甫端涌到,皇甫端心知厉害,向外一侧手中不敢怠慢,将师门剑法尽力施为。 “巨无霸”双掌一紧,亦将“巨灵掌”展开。 二人一对上阵,各展绝学,招术渐紧,二十余合后,月光下只见剑光掌影,已无法分辨二人身形! “巨无霸”料不到这少年竟有如此功力?若被其走过三十招,老脸就无处可放了,大喝一声,双掌怪招陡出,招招凌厉,式式不离要穴!不出五招,只听一声闷哼……人影乍合又离,皇甫端已被震出一丈开处! “巨无霸”飞身上前就是一掌—— 皇甫端此时亦知无法再接一掌,但,已欲避无力,只好闭目待毙…… 蓦闻一声:“手下留情!”睁目一看,竟是与自己同时投宿的老儒生。 “巨无霸”一见来人,忙抱拳道:“原来是孔二兄,不知孔二兄与此子有何渊源?乞道其详?” 孔二先生道:“且莫提此子,但问解兄可守当年诺言?” “巨无霸”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可出尔反尔?” 孔二先生道:“既是如此,请解兄速赐解药一颗,并将这段梁子揭过。” “巨无霸”略一犹豫,即取出一颗黄色丹丸纳入皇甫端口中,道:“既是孔二兄提起当年诺言,兄弟敢不无信,今日起与此子将梁子揭过!” 孔二先生抱拳道:“足见解兄不失江湖一条怪-,他日若有疑难,兄弟能力所及定为你一解危险!”就为这句话,谁知日后,孔二先生亦为“巨无霸”解一次生命之危! “巨无霸”一笑道:“孔二先生雅意,兄弟心领,就此告退!” 孔二先生道声:“请!” 倾刻之间,二人俱失去踪影,只剩下皇甫端怔在当场。 只有松涛、月色在陪伴着这羞惭满面的少年…… “无影女”见孔二先生说毕,接着问道:“师伯,那”巨无霸“曾对你说过甚么诺言?” 孔二先生佯怒道:“小妮子,光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就……” 门外人影一闪“小孟尝”皇甫端已跨进室内,向孔二先生等微微一笑道:“晚辈在花厅上,备了一席水酒特来接驾。” 孔二先生微微一笑首先立起。 皇甫端在前引路,直向后进而去,经过挂有“旅客止步”的月洞门,景色为之一变! 月光下,只见厅后竟是一片细绿草地,果林杂种,其中尽是迂回百折白石小道;长孙骥一眼便看出乃按武候八卦阵图所-,却暗含九宫之变幻奇门术数。 步过玉带蜿蜒,芳草如毡的小径,又穿过一所月洞门,极为精-小巧的花园,赫然呈现眼前,异种名花,触目皆是,园心一座花厅,嫣红翠绿,厅前一泓秋水,池内无数名贵异种金鱼;众人方坐定,厅内陆续走入四名店夥,山珍海味倾刻俱陈,菜-极为精-,色香味堪称三绝;酒过三巡,一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之少年入厅,在“小孟尝”身边说了几句。 皇甫端脸色微变,瞬即恢复笑容道:“施恩,快上前见过诸位前辈。” 那少年恭身说道:“晚辈施恩,敬叩诸位前辈金安。” 长孙骥与“无影女”忙起身闪过一边。 一个向右,一个向左,忙中有错,险险撞个满怀,尚幸“无影女”轻功高明,应变神速,一拧腰,二人始擦肩而过。 “无影女”芳心狂跳不已…… 长孙骥与“无影女”错肩而过之时,闻到一缕少女幽香沁入肌骨,不由神魂飘荡顿生遐想!一瞧“无影女”竟又目光相接,登时俊面一红! “小弟施恩拜见长孙叔叔!” 长孙骥闻声,忙不迭回礼道:“小兄弟勿须多礼!” 经施恩这番见面礼,才算将尴尬场面遮过。 此时,一劲装中年匆匆进内,神情紧张,惶恐,面上-满焦躁之色,禀道:“师父……” 第三十一章 恶乞登门 小童露脸 鹊巢鸠占 住持遭殃 皇甫端挥手道:“不必禀报,你可退下。” 劲装中年像是有极为紧要的事,不得不禀告,被皇甫端一挥手,噤若寒蝉,却又焦灼得搓手不知所措。 半晌,皇甫端道:“还不与我退下?” 那劲装中年忙恭敬地道:“徒儿有要事禀报。” 皇甫端怒道:“何不找凌天飞?” 那劲装中年忙道:“师兄已被“六指恶乞”点了穴道。” 皇甫端登时脸色大变,抱拳向公孙策等道:“诸位请待片刻,晚辈去去就来。” 公孙策笑道:““六指恶乞”乃南派掌门,因何与皇甫兄结下梁子?” 皇甫端答道:“晚辈亦不知情。” 公孙策道:““六指恶乞”有名难惹,我与你同去一看。” 公孙策与皇甫端刚走,长孙骥就央施恩与他同去一看究竟?年轻人哪有不好热闹的?长孙骥刚起步,秦素娥娇呼道:“等一等……” 施恩说道:“秦姑娘可要去看?” 秦素娥笑骂道:“我不去,叫住你等做甚?” 当三人到达店口之时,只见公孙策与“小孟尝”分开一围人墙挤进去。 场中,一中年乞丐,蓬头垢面,神情狞恶,穿着一身千疮百孔,污秽不堪的短衣,身后一排五个装束相同的老乞丐,面向店门。 背向店门一少年,脚步前弓后箭,定在当场。 “小孟尝”缓缓地走近场中,疾伸右掌在那少年“命门穴”一拍! 那少年霎时一震,回头一看见是师父,粉脸一红,忙恭身道:“天飞无能替师父丢人,愿领家法!” “小孟尝”道:“胜败乃平常之事,你可退下休息。” 凌天飞唯唯称是,但仍恭立一旁。 “小孟尝”响起沉雷般的声音道:“安帮主不在金陵纳福,侠驾莅临老河口,找小徒等梁子,不知为了何故?” “六指恶乞”安全定睛一看,见是皇甫端,不由狂笑道:“打了小的,老的可就出来了!“聚芙楼”乃是旅店、客栈,然何不让客人住宿?” 皇甫端闻言一怔!霎时沉下脸向凌天飞怒道:“旅客乃我等衣食父母,然何拒人於千里之外,难道你亦学到只看衣冠不看人?“ 凌天飞上前一步禀道:“小徒天胆也不敢开罪衣食父母,只因今日三山五-、英雄豪-,霎时到达,未即店中已被住满,小徒曾好言解说,谁知他们竟硬要在此住下?并恶语相加,同时出手将王小二打成重伤!” 长孙骥在旁一听,忖道:“看这恶乞,定非善良之辈,今夜可得好好惩戒他一番,但自己又不便出手,如何是好?” 双眉一皱,低声向施恩道:“小兄弟,你可想在人前露脸?” 施恩与长孙骥一见投缘,闻言可在人前露脸,岂肯错过这机缘? 小脸一仰,道:“长孙叔叔,您可有甚么方法?施恩一定听您吩咐!”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好,待会儿你听我的话,现在暂时不要动。” 就只这短时间,皇甫端已与一老乞拳来掌去,斗得激烈非常,只见皇甫端身形一起,拔高三丈,两拧腰下坠,翻掌照老乞“天灵穴”击到。 老乞“呵呵”连声冷笑,猛地提地一口丹田之气,身如飘絮,轻如鸿毛,双足一跺,早拔起了四丈有余,在空中猛地折转,双掌平分,一招“-鹰扑兔”反向皇甫端扑来。 皇甫端“九禽身法”不能说不快,哪知掌未发满,只眨眨眼,对方已失去了c 第三十二章 荒鄢受託 一怪赠牌 汉水之畔 五鬼抢图 “大同一怪”道:“自然有关,你呢?” 长孙骥尴尬地道:“小弟不瞒老哥哥,此地发生了甚么,尚且不知,更谈不上关连!” “大同一怪”瞪眼瞧着长孙骥,且见他满脸尴尬之情,知是不虚,遂道:“江湖上传说纷纷,已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近在-尺,反而不知,实难令人相信,也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可是你得替老哥哥办件事。” 长孙骥道:“只要小弟能力所及,自当从命。”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可真简单,解起来麻烦,也够你麻烦的了!”接着又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五陵墓隧图?” 长孙骥自出道而来,即与五陵墓隧图结了不解之缘,何况,他怀中尚有一张从“花鸟岛”门下身上得来的一张图,不由忖道:“莫非在此-集的各路英雄又为自己不成?”遂摇头道:“小弟不知。” “大同一怪”道:“不知也就算了,总之,一张破图引起了群雄争夺之心!” 长孙骥道:“可是那张破图在老河口出现?” “大同一怪”一捋长-道:“不错,明日那张破图就要来老河口,你要替我办的,就是要保住那张图。” 长孙骥闻说是另一张图,心中不由忖道:“不知此图落在谁人之手?” 遂道:“老哥哥若想要那张图,小弟自当尽力而为。”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老哥哥行将就木,要那玩意儿作甚?只是乞帮王老帮主生前与我相交非浅,如今此图与他后代有着关连,不得不尽人事而已。“ 长孙骥笑道:“老哥哥是要小弟将那张破图取来,赠与王家后辈?” “大同一怪”笑道:“破图本在王家,何须你动手?只是你得保护那小帮主别让人抢走就得了。” 长孙骥一怔道:“那要保护到甚么时候才算完?” “大同一怪”笑道:“所以说简单很简单,麻烦可真麻烦,这样吧!过了明日,你算尽了力如何?“ 长孙骥微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弟尽力为之就是。” “大同一怪”笑道:“好!兄弟,不愧你我相识一场,老哥哥没有甚么可答谢你,只有一件小小玩意儿,对你行道江湖或可小用。”说着,身旁取出一块竹牌,道:“这是老哥哥信符,在大江南北绿林好汉,多少会卖点交情。天色不早,说不定公孙穷酸在四处找你了,记住,要尽力保护住小叫化。”说着,将竹牌丢入长孙骥手中,一式“玄鹤升天”掠上屋顶,倏然无踪,长孙骥扫过竹牌一看,上刻一圆圈,甚么也没有?遂纳入怀中,如飞地赶回店中,众人见长孙骥回来,“无影女”关怀地道:“长孙少侠可曾发现甚么?” 长孙骥笑道:““大同一怪”……以及“关中五鬼”!” 众人闻言不由脸色陡变!一个“大同一怪”已经够头痛的了,再加上“关中五鬼”更是如虎添翼! 孔二先生不由叹口气道:“看来,江湖近百年来太过平静了,如今,群魔又将乱舞,流血定所难免了!” 长孙骥见孔二先生唉声叹气,自说自话,那样杞人忧天之色,不由笑道:“目前虽然是道消魔长,但,强横难胜正义,若名门正派能消除门户之见,团结一致,即使是五鬼师长出来,亦无可怕之处,何况五鬼?” 孔二先生盯着长孙骥道:“小兄弟,你只道五鬼有何怕,其实不然,五鬼任何一个均非老哥哥对手,虑只虑那“大同一怪”武功既高,又有金眼-为助,实非一般可!” 长孙骥笑道:““大同一怪”何虑之有?” 公孙策望了长孙骥一眼道:“少侠可有制敌之道?” 长孙骥摇了摇头道:“在下既无制敌之道,亦无制敌之心,何况“大同一怪”与我等未曾为敌!”说着,从怀中取出竹牌与众人传观。 又将如何听得五鬼行动,如何与“大同一怪”订下盟约等等。 众人听罢,不由舒口长气! 官道上,出现了五骑骏马,骑在马上的大汉,清一色的劲装紧-,背上各负长形包裹,想是兵刃之类。 那五个大汉,太阳穴高高凸起,两眼开合之间,有一股慑人的精光,显系内家高手。 但他们那一脸强悍之色,使人一见就知是些甚么角色! 这五骑乃黑道中有名难惹的“关中五鬼”!大哥“鬼王”刁龙,惯使一口鬼头刀;老二碧眼黄发“急色鬼”刁虎,五阴拳少有敌手; “病痨鬼”老三刁豹之名令人闻之丧胆; 四哥刁狮,外号“赛无常”三十六路五阴哭丧棒法,有神机莫测之妙; 五弟刁象,人称“赤发鬼”最工心计。 五兄弟个个武艺高强,尤精群斗之术,为勾漏山、五阴洞“五阴教”教主冷道明入室弟子。 在江湖上劫财放火,奸淫杀命,无恶不作。 正派人物虽有心为武林除害,但五鬼的靠山“五阴教”教主冷道明武功诡异,谲奥难测,生性最为护短,睚-必报。 致令九大门派散在江湖上的子弟,碍於“五阴教”教主之武功,均远远避之。 眼看五骑驭风飞驰,瞬眼之间,已到老河口出名的“聚英楼”。 此时座上已有七成食客,五鬼在楼前抛镫离鞍,飘身落地,各是乾净俐落,尘土不惊,可见轻功不凡。 店小二一见诸人抛镫下骑,已陪笑过来,将马喂粮息足。 五鬼-去身上尘灰,直向楼上走去! “聚英楼”不愧名驰黄河两岸;但见楼上布置清雅,坐位宽阔,足有三十个之多,其中一半以上已都坐有客人。 五鬼略一打量,在靠窗选一雅座坐下! 落坐以后,碧眼黄发的“急色鬼”刁虎似是饿极?拉开破锣般喉咙,拍桌高喊:“夥计,快送好酒好菜来,爷们要赶路。” 酒保见多识广,招子最亮,哪有看不出这几位是江湖人物?不好应付,早就特别小心伺候。 不一会儿,酒菜齐上,尽是那山珍海味,燕窝鱼翅! 酒过三巡…… 坐落东首之老五“赤发鬼”刁象停杯道:“料不到点子提前到达?” “五弟!” 上首的“鬼王”忙使眼色制止“赤发鬼”。刁象似是不服地,打量楼上其他酒客一眼! 不屑道:“大哥,凭咱们“关中五鬼”的名气,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成?” 他们这铁塔般的人物上了楼,早就引起其他食客的注意! 再让“赤发鬼”这一叫唤,更使人们侧目相看。 但在江湖上跑过几天的人,都知道五鬼出名的难惹,虽然这话有点刺耳,只好各自装成饮食模样,以免引火烧身! 可是…… 有位亦是临窗座位上的少年,听完“赤发鬼”大言不惭后,从嘴角上微噙冷笑,眼角有意无意地向这边飘来…… “赤发鬼”与这少年目光正好相触,心中一怔! 暗道:“好小子,你活得够了吧?” 右手微抬,一支鸡脚骨已疾向那面门射来! 那少年似是不觉,迨那支鸡脚骨迫近面门,右手中、拇两指一圈一弹…… 别看轻轻的一圈一弹,那疾如流星般的鸡脚骨在这一弹之下,比来势更快的反向“赤发鬼”射去! “赤发鬼”原意只想给点苦头那少年吃,谁知对方竟是位行家? 自古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赤发鬼”一见对方手法,暗吃一惊! 原来,接暗器,躲暗器在江湖上不算得绝学! 能在一弹之下将暗器弹回,没有惊人的内功实难办到! “赤发鬼”一招“狮子摇头”虽躲过自己发出的鸡骨,但也惊出一身冷汗,知道遇到行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但他最工心计,在没有看出这儒生来龙去脉之前,不愿在此多生枝节,何况师命在身,但他却暗暗骂道:“好小子,别让你家五爷碰到?再碰到就是你好看的日子到了!“ 他心中骂着,口中却向大哥刁龙略打暗语…… 五鬼闻言,全向这少年盯了一眼…… 只见那儒生,身着白色儒服,风度翩翩,神色自若,正在独酌,令人高深莫测。 五鬼全看不出这儒生的来历? 各自心中咕噜…… “鬼王”刁龙说道:“点子大约是新出道雏儿,咱们先办正经要紧!” 其余四鬼听大哥开了口,全都闷声不响,匆忙地用着酒饭。 只见他们狼吞虎-,似是风扫残烟,片刻之间,菜尽杯乾,抛下一锭银子! 回头又瞪了那儒生打扮的少年一眼,匆匆下楼上马而去。 那少年儒生见五鬼离去,亦放下一锭碎银拾级追随下去…… 在出门之前,竟被一位老者撞了一把? 那老者竟被反震之力,震倒在地! 那儒生见自己撞老者,即忙上前扶起道:“老先生,可曾跌伤?”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嘻……嘻!” 那儒生奇怪这老者怎会不怒反笑?笑得他满头大雾? 他突然想起,凭自己的轻灵步法,怎会被对方无意中撞到? 莫非有诈? 他再抬头时,老者已不知去向? 他虽然不解其中原因如何,总觉得有些蹊跷?伸手一摸,大吃一惊! 原来那一撞,少年儒生的银包已不翼而飞!尚幸竹牌、秘笈仍在。 那儒生虽然吃惊,随即回复那一片从容的态度,往那五骑方向追去。 他虽漫步轻行,但速度快得惊人! 不觉来到一片树林前的三叉路口,前面已失去那五鬼踪影。 那儒生望着一片树林恨道:“那老头真是害人不浅,若不是他……” 他正在自语之时,林中似有衣袂轻飘之声。 长孙骥武功已达三花聚顶,耳目灵敏,的确是不同凡响,虽然林中衣袂飘动之声极微,在他却已确定林中潜有人踪,他以为必是五鬼发现自己,潜入林中,意图暗袭自己。 但他艺高胆大,初生之犊不怕虎,江湖上甚么遇林莫入等等,均不知情。 只见他一声不响,双足未见使劲,人已笔直地射向上空,轻轻巧巧地落在树梢,放目望去,一条身影已在三丈之外。 他原式不变,展开武林绝顷轻功“凌空渡虚”瞬眼之间,已拦在那身影之前。 他略为打量,只见那人—— 身穿水火道袍,手提拂尘,肩背长剑,足踏云鞋,头顶五梁冠,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像是染了五颜六色的柚子皮。 有洁癖的人,见了这副容颜,定会将昨日宿饭吐得一乾二净! 长孙骥见自己拦错了人,不禁叫声:“惭愧!” 迨见那全真光芒四射目光时,心中暗忖:“此老道好深的内功,不知是否也为那张破图而来?” 同时,那道人亦在打量着眼前拦住自己的少年! 一顶青巾,一袭白绸儒袍,足登粉底缎靴,真所谓儒巾便服,风流英俊,若非亲眼所见,实看不出这年轻的美少年的轻功如何? 忙稽首道:“施主拦住贫道去路,不知有何指教?”声落,一阵罡气已袭长孙骥胸前。 长孙骥何等人物? 当初见自己拦错了人觉得惭愧,迨见对方目光如电,料到这道人之内功定已登堂入室,更见他暗聚真气时,已提高警觉。 如今,见对方举手之间,竟有一股威猛强烈的劲风袭来! 他动在意先,身内“太乙真力”自生反应,-成一道气墙。 同时,不慌不忙地抱拳还礼道:“在下因急事赶往渡口,迷失道路,盼道长指示迷途,不胜感激!” 说时迟,那时快,在二人合手,举拳之间,只见那道人闷哼一声,倒退三步,方自站定脚跟! 长孙骥只不过是衣角轻飘…… 虽然那道人只用五成真力,但长孙骥的劲力只发三成。 一个是有心,一个是无意。 只从一个衣角轻飘,一个连退三步来看,道人在内力方面已无法与儒生比拟! “哈哈!施主好俊的内功,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可否相告?” “在下江南黄清,师门不便奉告,请勿见罪!不知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南海,玄都观“-疯道长”是也!” “道长莫非江湖人称神医“-疯道长”?” “江湖同道戏称“神医”其实贫道连自己的-疯病亦治不好!” 长孙骥听说眼前这位道长就是武林人人称道的神医“-疯道长”。 不禁肃容躬身道:“原来是神医前辈,恕晚辈不知,多有得罪!” “小友!何出此言?以你功力而言,当系武林隐者高弟,后望勿前辈相称是幸。” “晚辈不敢苟同!” “又是晚辈?简直是酸到家了,我问你,何事急往渡口?” 长孙骥曾听“赛仲连”说过,只有南海玄都观“-疯道长”称得上仁心仁术,知是仗义之士! 即将在小庙听五鬼谈及在渡口持众追杀之事述了一遍,只略去自己曾受“大同一怪”之-一节。 “-疯道长”静听长孙骥之言,心中忖道:“如此说来,老叫化到了。“愈想愈觉得有可能! 忙道:“既是如此,救人如救火,请随贫道来!” 只见“-疯道长”两袖遽张,人便腾空而起……宛如一只灰鹤,直向渡口扑去。 长孙骥瞧在眼里,也暗暗称许! 只听他一声轻啸,冉冉飞渡,较之“-疯道长”疾如劲矢,一掠而过,岂止是迥异其趣?简直是难上百倍。 此时,渡口汉水江边,一老一幼正在望江兴叹! 那老的身穿百绽大褂,足着草履,一头蓬乱短发,满脸油污,背后的红漆大葫芦在夕阳照耀之下,闪闪生光。 他正是乞门五老之一的“侠乞”何三。 那幼童的衣着、装扮,无一不和“侠乞”何三相同,只是背上缺少一个红漆葫芦。 幼的正是多难乞帮的未来帮主,王六子! “叔叔,此时江中无船可渡,我们如何过江?” 老叫化笑道:“傻小子,这有甚么可急的?咱们不会望上游去看看?” 一老一幼,不见如何起步?已向上游疾奔! 这二人的功力确是不凡,身法正是乞帮上乘轻功“草上飞”! 尤其是那幼童,看来不满十岁,已有如此火候,再过十年怎不变成一朵武林奇葩? 一老一幼正在行进之间||在上游突现五骑骏马,排成一字如飞而至! 双方来势,均如脱弦之箭,眼看一老、一幼不成蹄下之鬼,亦要被逼,落入河中!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那“老侠乞”何三,如飞的身法突然停住! 右手虚张,向空摇指,五指顿时发出五缕劲风,分点来骑! 别看其五骑来得快,停得却不慢。 “老侠乞”指风刚发,那五骑一阵长嘶……骑骑人立! 骑上五鬼亦已藉劲离鞍抛镫,排成一字将一老、一幼困住。 “老侠乞”见多识广,五鬼在此现身,一定是冲着自己身边的那半张秘图而来! 他不愧是老江湖,明知是来者不善,善着不来,但并无半点惊容。 反而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老叫化,今日又遇见你们五个小鬼,你们大驾在此出现,定是冲着我这身无隔日粮的老叫化吧?” 别看那老叫化数声哈哈,却暗含着上乘的内功“玄门罡气”! 只震得五鬼十耳欲聋,心神险为所镇! “老侠乞”身旁的小叫化却双手掩耳,脸色随着笑声渐渐发白! “鬼王”刁龙摄定心神,抱拳道:“老叫化别打哈哈,自古道,山不转路转今日相逢该在你意料之内。” “老侠乞”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冲着老叫化来的了?” “鬼王”刁龙道:“兄弟千里奔波,正为你身上半张羊皮纸而来,识相的,好好的将它献给我恩师“五阴教”教主冷道明,同时,教主早已将玄阴堂堂主之位虚待,不然……” “老侠乞”哈哈一笑道:“不然又如何?” “鬼王”刁龙阴恻恻地道:“不然风凌渡口就是你埋骨之所!” “老侠乞”几时被人如此当面骂过?就是在他面前,敢瞪瞪眼的,也找不到一个。 如今被“鬼王”当面羞辱,这口气“老侠乞”如何-得下? “老侠乞”不愧是老江湖,强自压制住一团怒火;冷冷地说道:“冲着你这句话,我本该将身上的半张纸,亲自送往勾漏山“五阴教”内,但是……” “鬼王”刁龙问道:“但是甚么?” “老侠乞”缓缓道:“但是有人却不答应!” “鬼王”刁龙急问道:“谁吃豹子胆,敢与“五阴教”作对?” “老侠乞”冷冷地道:““五阴教”并非甚么名门正派,有何不敢?” “鬼王”刁龙怒道:““五阴教”虽非名门正派,比起武林中一泊、四海、三湖,强过十倍,谁敢为敌?” “老侠乞”双手一扬道:“我这双兄弟,却想敌敌“五阴教”究竟有何惊人绝艺?” 五鬼听来听去,原来人家绕了一大圈却是不答应? 不禁同时大怒,喝道:“既是如此,说不得,咱兄弟就只好讨教,讨教乞门五老之神功了!” 这时,太阳已躲入山后,似是不愿见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双方均已箭在弦上—— 一方是志在必得藏珍图,独霸武林。 一方是为了不愿江湖陷入悲惨的日子,同时事关未来乞帮兴败存亡,不惜背水一战,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远处,正有两个小黑点在驰奔着。 目前,气氛已经到了万分的紧张! “急色鬼”刁虎,性子最躁,见对方不理不睬,真是欺人太甚? 一声:“接招!”人已闪身越众而去;左手虚扬,右手并食、中两指,一招“仙人指路”随手点出,快捷无伦! “老侠乞”见对方说打就打,不由气冲斗牛,喝道:“今日不给你们这些不开眼的魔子魔孙一点厉害,还不知老叫化何许人也?” 声落,眼看对方一招“仙人指路”已近胸前,双足轻挪,暗踩七星步法,已闪至刁虎身侧。 招出如风,一招“笑指天南”直向刁虎“太阳穴”点去。 刁虎乃“五阴教”教主入室弟子,武功岂是等闲? 只见他移宫换位,劲聚右臂,一招“五阴拳”绝技中的“反覆阴阳”直向“老侠乞”劈去。 “老侠乞”心中大怒,不闪不避,吐气扬声,喝道:“来得好!” 一招“泰山压顶”暗含“小天星”内家真力,迫向刁虎罩下。 两股劲道之大,令人心颤! 刁虎只觉对方劈出的潜力,犹如千层浪涛,重重叠叠,直逼过来,忙将内力增加至十二成,反击“老侠乞”! “老侠乞”冷嗤一声,左脚一蹬,那击向刁虎的潜力,忽的加强一倍! 刁虎只觉那重重叠叠撞来的劲道,一次比一次强大,一道比一道凌厉,而且绵绵不绝,有如黄河缺口一般,不禁心头大骇! 片刻之间,已然汗如雨落,既难移动一步,又不能收掌后退…… 因那重叠逼来劲道,连绵如浪,一次紧接一次…… 刁虎乃久经大敌的人,心知只要一收右掌,抗拒的内力,势必被撞来的潜力当场震毙,但如再撑下去,亦将活活累死! 这时,其余四鬼都已看出“急色鬼”刁虎的尴尬危机,如再不伸手相助,只怕他难再撑得过一盏热茶的时间。 “赤发鬼”刁象,最工心计,在“急色鬼”出手之时,已知他绝不是“老侠乞”对手,但想伸手阻止时,已来不及。 只得运功蓄势,以备刁虎陷身危险时,出手相救! 今见刁虎形势恶劣,正待出手相助,那“老侠乞”左脚又是一蹬,刁虎突觉逼身潜力加强,当即被震得向后疾退了七、八步。 刁龙目睹刁虎身躯直向后退,脸色苍白…… 大吃一惊!兄弟连心,右手一扬,打出一股强猛拳风,斜刺里直击过去。 “老侠乞”本拟补上一掌,取那刁虎性命,但自己性命也要紧,如想取得刁虎生命,自己亦难逃一掌之厄,忙闪身躲过那强猛的拳风,疾向后退! 刁龙顾不得出手攻敌,忙从衣内取出“五阴教”特制的“五阴救命散”让刁虎服下,令其一旁打坐用功。 刁虎略一调息,觉得内脏并未受伤,只不过乏力而已,服下“五阴救命散”后,已是无碍! 这时,场中已打得热烈非常! 原来,刁虎突然出手“赛无常”刁狮就知二哥赤手空掌绝非“老侠乞”敌手,事情要糟,但仍没想到刁虎会败在一招两式之内? 在刁虎与“老侠乞”拚内力之时,刁狮就已严阵而待。 乍见二条身影突然分开,大哥劈出一记劈空掌“老侠乞”仍旧气定神闲地退回原地! “急色鬼”刁虎却抱着右臂,脸色苍白,就知他亏吃得不小! “赛无常”刁狮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在拳掌及内功上,绝难胜过“老侠乞”数十年的修为,故闪身之间,已亮出自己成名兵刃哭丧棒,喝道:“老叫化,快亮兵器与你家爷爷见下高低!” “老侠乞”哈哈大笑道:“对付你们这些后生小辈,叫化爷爷仍旧是这双手足够了!” “赛无常”刁狮闻言,不由气得-眉-张,心中忖道:“虽然你功力胜我一筹,但自己手中哭丧棒,也曾痛下苦功三十年,平时不知有多少成名立万的英雄豪-棒下称臣,凭你老叫化在江湖上小小名气,却敢口出狂言?” 怒道:“既是你自己讨死,怪不得你家四太爷要成全你,接招!” 哭丧棒随声而出,疾如风雨,横卷而来。 “老侠乞”蓦地沉叱一声,身形微晃,步法像流水般不退反进。 踏中宫,走洪门,左掌虚领刁狮眼神,右手疾扣哭丧棒。 这正是名家出手,不同凡响,虽然这是极通俗一招“牵牛过栏” 在“老侠乞”使来,时间,部位,真是恰到好处。 这哭丧棒周身是刺,慢说用肉掌来接,就是武功稍弱的,连兵刃都不敢硬碰! “赛无常”刁狮一见“老侠乞”竟用内家功力,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来锁拿自己的哭丧棒,哪还能叫对方扣住? 右手猛沉,招化“孔雀开屏”猛扫“老侠乞”右手。 “老侠乞”招已用老,眼看一条右臂即要卖给对方! 他不愧乞门五老之一,不慌不忙,右手改扣为劈,双肩微动飞起朝天脚,疾向棒尖点去。 “赛无常”刁狮见自己两招均被对方封住,哪得不暗叫一声:“惭愧!” 暴吼一声,棒影卷起一片乌云,放手疾攻。 “老侠乞”见哭丧棒破空之声,便知“赛无常”已将真力贯注棒身,若被打实,不但伤及骨肉,连内脏亦难保完整,随即展开“摇身八卦掌”应敌。 只见他足踏乾坤,掌翻两仪,忽前忽后,上下翻飞,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东摸一把,西拍一掌,使“赛无常”气得“哇!哇!”大叫! 二人刹那之间走上十多招,未分胜负。 “赛无常”心中之气,愈打愈大,忖道:“凭自己是“五阴教”教主入室弟子,用兵刃对人家空手,走了十多招,不但一点上风-不到,反被老”侠乞“戏弄一场,将来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忽的身法一变,使出师门绝技“卅六路五阴哭丧棒法”。只见哭丧棒连演“勾魂夺魄”“鬼泣神嚎”“冤魂不散”。“老侠乞”见“赛无常”身形一变,漫天棒影,威力陡增,心知刁狮已使出成名之“卅六路五阴哭丧棒法”亦不敢大意,身法不快反慢,双掌连挥,每出一招均暗含“无极罡气”。虽然“老侠乞”此时被困在棒影之中,似是处於被动挨打地位,但内行人看来,必知刁狮的哭丧棒法虽是凌厉,但“老侠乞”的衣袂也没有被他碰到过,而“赛无常”却已是心有余力不足的地步! 此时“赛无常”又奋力攻出三招五式,将“老侠乞”逼退两步! “老侠乞”立还两腿四掌把“赛无常”迫后五步。 “赛无常”陡觉“老侠乞”不快反慢的打法,劲力强厉,忙凝神静息,功贯棒身,一招“鬼影迷魂”以图一招取胜! 谁知他“鬼影迷魂”刚出,对方指风已到,随即沉肩曲臂避过来势,反手一招“回光反照”尚未递出…… 那“老侠乞”两肩微晃,身形似慢实快,左掌护胸,右掌已轻轻击上哭丧棒;一声:“撤手!” 刁狮顿觉右臂欲折,虎口发热,吓得脸如金色,哭丧棒脱手而出。 “赛无常”不愧是“五阴教”教主入室弟子,只见他疾退三丈有余,掠空飞起,轻巧地接住刚往下坠的哭丧棒! 他虽然保住面子,但也吓得冷汗直淌…… 场中这时已闪出“鬼王”刁龙等四兄弟! 原来,刁虎略一调息晓得自己并无内伤,就全神贯注场中的变化。 乍见“赛无常”哭丧棒出手,即掣出点穴锲,随众人飞入场中道:“老叫化“摇身八卦掌”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能与名家交手,胜过从师十年,我刁虎虽败犹荣,但我兄弟尚有一小小阵式,你能闯过,今日之事一笔勾消,不然,仍请你交出那半张藏珍图,随我等前往勾漏山一行!” “老侠乞”蓄势而待,道:“如果,不交出藏珍图又如何?” “鬼王”刁龙阴恻恻地道:“明年今日就是你老叫化忌辰!” “老侠乞”亦知此时内力消耗太多,已无法取胜,但他豪气不减当年,沉声说道:“就是刀山剑树,我老叫化也得闯它一闯!何况小小阵式!” “鬼王”刁龙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交出藏珍图了?” “老侠乞”豪气万丈地道:“要那张珍图,只恐怕是难上加难!” 刁龙怒道:“老叫化,好言相劝你敢不听,真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既是如此,怪不得你家太爷们心狠手辣,你就准备闯吧。” “鬼王”刁龙一探手中鬼头刀—— 五鬼已将“老侠乞”团团围住,形势随即,紧张万分! “老侠乞”亦不敢大意,手翻衣底,掣出自己成名兵刃,七节打狗棒。 五鬼已蓄势而待! “老侠乞”目光如电,数着五鬼所站的方位,乃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站定,并无突出之处。 他奔走江湖数十年,大小阵仗不知见过多少?心知愈是不起眼的阵式,变化愈多,抱定宗旨,敌不动,我不动的“静”字诀,凝神静虑而待变化! 月光下两条身影迫近场中,来者正是“-疯道长”与长孙骥! 五鬼见“老侠乞”伫立阵中不动,就知他江湖经验老到,深识阵势的要诀。 但“鬼王”刁龙暗忖道:“莫管你老叫化江湖经验老到,今晚定叫你废在“正反五行阵”中!“他一挥鬼头刀,阵势随即发动,五鬼移宫换位并无常规可寻,老叫化更是不敢轻身涉险! 双方坚持约一盏茶时间“急色鬼”刁虎记仇一掌之辱,点穴抖出朵朵银花笼罩住老叫化的“玄机”“章门”“心坎”等要穴。 “老侠乞”早就蓄势而待,今见阵式发动攻势,亦展开成名绝学一百零八式“打狗棒法”中“痛打恶狗”“打狗出门”“疾打群狗”还招、抢招,直攻出去。 “老侠乞”棒出如风,但正反五行阵之名并非虚传,祗见对方五人,竟像走马灯似的,人数急晃,分不清是东是西? “老侠乞”招招落空,五件外门兵刃却挟着锐利的破空啸声,一齐向他身上落下! “老侠乞”大感意外,料不到这小小的阵法刚一开始,攻势就如此绵密而又凌厉,只怕要支持一时三刻,实在是不易办到…… 事情逼到这种地步,怕也来不及,惟有走一步算一步,有机会先放倒他一两个,捞个本也好。 他大喝一声,打狗棒划出半圈,一百零八式“打狗棒法”如墙涌到,一片青光,顿时护住全身! 霎时间,刀光棒影,上下翻飞,将“老侠乞”密密围在中间。 这时,但见尘土飞扬,草叶纷飞,星月无光,场中搏斗,热烈非常! 时间过得真快,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 “老侠乞”头上微微见汗,气喘如牛,手中打狗棒却不敢丝毫大意! 这是一场难得看到的搏斗! 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搏斗! “老侠乞”心中暗暗焦急,忖道:“如此下去,只恐怕被活活累死?” 五鬼见三十招仍无法将对方收拾下,不由个个心佩“老侠乞”的功力是他们生平少见。 又是五招过后“老侠乞”一招攻去被“赛无常”挡了一挡,霎时空门大露。 “鬼王”刁龙金背大刀逼近胸前,眼看“老侠乞”即将败在五鬼手下,倏闻:“以多为胜算不得英雄好汉”-疯道长“来也!”声落,正反五行阵中,已多出一位全真! 老叫化闻声见人,原来是自己多年老友,精神倏增,手中打狗棒,舞得风雨不透! “-疯道长”进入阵内,即挥动手中尘拂,与“老侠乞”贴背而立。 “鬼王”刁龙见来了江湖上人称岭南神医“-疯道长”知他功力不亚於“老侠乞”的确是劲敌,忙即挥动鬼头刀,阵法霎时又变。 只见五鬼人如穿花般疾转,五般兵刃,你进我退,招招均取对方要害! “-疯道长”在阵外之时,看不出“正反五行阵”之威力,如今,身临其境,顿觉压力绵绵不绝而来,不禁暗暗忖道:“正反五行阵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多少成名英雄丧生其中,今日若非与”老侠乞“联手,只恐怕十招也接不上,就变成了阵中之鬼!” 双方惊心动魄地又对了二、三十招,五行阵式已迫近尾声,尚未将对方取下! “鬼王”刁龙不由深佩“老侠乞”与“-疯道长”的功力。 正反五行阵法,一般成名英雄豪雄闻名丧胆,无人敢碰其锋,谁知今日正阵迫近尾声,仍未将“老侠乞”与“-疯道长”取下。 “鬼王”忖道:“若不使狠着,恐难得手!” 一声怒吼,正反五行阵势随声发动,威力不觉又增。 如今是五人连环攻守,进退得法,彼攻彼守,甲进乙退,其余三人找空寻隙,专取要害! “老侠乞”被这威力极强的阵法困出真火,一声哈哈,手中棒连演打狗棒法救命之三大绝招…… 他平时对这三招,珍如供壁,轻易不肯运用,今夜眼看即将累死阵中,为势所迫,故连演这救命三绝招! 打狗棒法不愧是乞帮镇帮棒法,救命三招绝更是精奥,妙绝,神奇莫测,但见青光起处,幻成一片棒影,疾取对方要害! “-疯道长”早年与“老侠乞”连袂奔走江湖,彼此心意早通,他见“老侠乞”使起轻易不肯动用的救命绝招,知他意欲速战速决,亦即展开自己成名的“大千尘拂”招法,最具威力的三绝招! 虽然两位老江湖内力,招术均为上乘,但正反五行阵岂比等闲? 尤其对方攻力愈强,阵法愈显凌厉。 阵法在对方一轮急攻之下,反震之力叠叠增加…… “老侠乞”与“-疯道长”招招落空,身前剑尖,棒影,五件兵器挟着锐利的破空啸声,反而一齐向他俩身上落下! 老叫化三招连环出手,劲力犹如牛毛入海,即知不妙? 虽想改攻为守,已迟了一步,空门大露…… “鬼王”刁龙倏地暴喝一声:“躺下!” 鬼头刀一招“泰山压顶”猛向“老侠乞”当头压下…… “老侠乞”此时已力不从心,见一片银光罩脸,紧闭双目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第三十三章 一招解困 死里逃生 二鬼信书 焦头烂额 “老侠乞”奔走江湖四十余载,大小阵仗不知见过多少?生平一帆风顺,想不到今日会葬身在汉水之畔!他闭目待毙,往事如烟,袭上心头,不禁虎目淌下两滴豆大泪珠。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老侠乞”忽觉一股劲风斜斜袭来,将自己震离原地!一声轻啸,一阵闷哼,紧接着是一连串兵刃落地之声! “老侠乞”睁开泪眼一瞧场中情形,怔了!场中形势,出乎他意料之外?五鬼全部兵刃出手,个个呆若木鸡,场中却多了一位儒生。 别以为“老侠乞”一生精灵,数十多年江湖经验,见多识广,此时此境,也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他真以为在梦中?分明“鬼王”之鬼头刀“泰山压顶”而下,如今,场中五鬼,却个个兵刃出手?咬咬舌尖,痛得“老侠乞”险些叫出声来,心知这绝非是梦? 自己这条命定是那儒生所救,但是,搜索枯肠,以自己所知,九大门派并无人能调教得出比自己功力更强之后辈?近年来亦未闻得有如此功力之儒生在江湖上走动?莫非他是一夜之间破蓼心洲,一招之内,击败“阴阳怪叟”的“神剑手”长孙骥不成? “老侠乞”思之再三,除非是长孙骥有此功力之外,谁能在自己双目一闭、一开之间,使五鬼兵刃出手,穴道受制? 他正想得出神,似是有人拉他衣袂?心中暗惊,忙暗蓄真力,功行双臂,低头看去,原来是老帮主之遗孤罗一青。 见是与自己同行的罗一青,暗暗叹道:“近日来为了自己身上的半张羊皮纸,杯弓蛇影,处心细虑留意,谁知被人逼近身旁尚且不觉,若系敌人,岂不糊里糊涂丧生,自己死无足惜,设若罗一青有个三长二短,将何对老帮主於泉下?” “叔叔!” “老侠乞”闻声,脸现慈容,将罗一青搂入怀中道:“孩子,刚才你哪里去了?” “那位叔叔带我到树上去了!”罗一青指着场中之长孙骥道。 “老侠乞”照指望去,只见那儒生正向五鬼说道:“念尔等初犯,不多留难,下次如再以?l行凶,定叫你等首级分家。” “英雄手下留情,我等兄弟深铭五内,盼能赐告大名,师承,令我等有生之年,得报今日之赐!” “在下江南黄清,师承未便奉告,你等去吧。” “既是黄少侠手下留情,我兄弟亦有一言奉告,今日少侠搅下这场是非,即与“五阴教”结下不解之缘,前途只恐怕凶多吉少,依刁某兄弟之见,少侠如能撒手不管,教主他日必有所报。” ““五阴教”崛起江湖,所作所为神人共愤,黄某今日敢插手,何怕“五阴教”?你等速去!” “既是如此,前途再见!”五鬼闯荡江湖,从未灰头土脸过,谁知今日阴沟里翻了大船?竟不明不白地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之小子手里?不但人家招式看不清,说是怎样来的也没弄清?只觉微风拂脸,一股无影潜力逼来,震得各个虎口发热,兵刃如飞出手……同时,还让人家做下手脚,点了穴道;这种事若传到江湖去,岂不是令人笑落门牙!但是,对方武功不知强过自己多少倍“正反五行阵”仅只一招,连对方如何出手都弄不清?就被破去! 武的不行,想用话套住对方,谁知他竟视“五阴教”如无物,那还有甚么话说的?各人捡起自己兵刃,恨在心里,如飞而去。 其实,他等若知眼前儒生,就是江湖传言之“神剑手”他们就不觉得冤了。 “老侠乞”见五鬼离去,即赶上前向长孙骥致谢救命之恩道:“今蒙少侠仗义,他日若用乞帮之时,只需一个口信,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路见不平,举手之劳,何必挂齿?” 这时“-疯道长”忙将“老侠乞”介绍与长孙骥,同时“老侠乞”亦叫罗一青过来叩谢救命之恩!随即说道:“孩子记住,黄叔叔已是乞帮大恩人,他日如有寸进切勿相忘今日之恩!” “叔叔,小-紧记在心,定不相忘!” “记得就好!”随向“-疯道长”道:“你这假牛鼻子怎知我老叫化在此?” “-疯道长”遂将林中得遇长孙骥之事说了一遍。 “老侠乞”抬头见月已高挂树梢,即道:“小兄弟意欲何往?” 长孙骥微笑道:“晚辈有事拟赴“地灵星”处。” “你这一声自称,岂不折杀我老叫化?如果你看得起这要饭的,叫声老哥哥,以后别晚辈晚辈的自称,谁知我是不是你的晚辈呢?” 长孙骥心知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事太多,自已亦无须矫情,即道:“听凭老哥哥吩咐就是!” “这才是我好兄弟!” “老侠乞”接着又道:“离此二十里即是武家林,庄主“追风剑客”武建德乃我道义之交,今夜既不能过河,何不在武家林暂住一宵?” 长孙骥一想,如此亦好,反正“大同一怪”曾-自己保护老少一夜,既不能过河,何不前往武家林投宿?同时亦可瞻仰名震武林人称“追风剑客”之武庄主。 回思一想,自己与“追风剑客”素-平生,夤夜前往,岂不冒-? 遂道:“兄弟与武庄主并无一面之缘,未便前往!” “老侠乞”又道:“小兄弟说哪里话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不说武建德与我老叫化道义之交,就凭他广交黑白两道英雄豪-,生平好客如命来说,岂肯与你失之交臂?走!”声落,人已出了三丈之外! 长孙骥闻说武建德生平好客如命,不便推辞,随即展开轻功追随而去…… “老侠乞”等均是练武之人,二十里路不消一顿饭时间,立即到达。 这时玉兔早-,晚风徐来,转过小峦就触目满山苍翠与银光辉映,极为瑰丽。 加上不远汉水波光闪烁,泛起万道金鳞,端的青山绿水,是一所景色宜人的好所在;武家林,就在这山之麓,水之滨,倚山傍水,坐北朝南,三面环绕苍松翠竹,墙垣清一色巨石叠成门前绿柳成荫,下系平底沙洲,流水呛呛,清澈见底,林内一片极大的院落,亭台花圃,芬芳扑鼻;房屋一列三进,整齐美观,虽然比不上城市中豪门巨户,但在此家乡僻壤中,已是绝无仅有了。 长孙骥远远望去,见武家林靠山傍水而建,房屋连接,不下数百间,两边黑黝黝一片矮林,入庄处斗大三字“武家林”笔劲雄伟。 正中一片平台,两旁杂坡石销石担,此时,有不少年轻子弟在场上练武,几个老头在旁指点。 老幼四人刚至练武场,正中两扇大门突然一开,走出一位-发斑白,满脸红光的老者,只见他头戴下字巾,身穿青袍,健步如飞,迎向“老侠乞”而来。 “老叫化,甚么风把你吹来了?” “别提了,让我先替你引见一位少年武林奇葩!” “老侠乞”介绍过长孙骥,又命罗一青拜见武建德。 武建德见罗一青生得眉清目秀,与罗帮主一模一样! 不禁触景生情,问道:“老叫化,传闻贵帮南北两派不和,引起内-,罗帮主当场遇害,不知是否事实?” “一言难尽!” “老侠乞”见武建德提起故老帮主,一时默然! “-疯道长”见“老侠乞”黯然神色,忙道:“武老儿,叫人在门口喝西北风,岂是待客之道?” “是我一时糊涂,假牛鼻子勿怪!” 武建德随即肃客迎入大厅,传命备酒,不消片刻,酒已备便,酒席之间“老侠乞”故事重提,说到自己险些丧命在五鬼“正反五行阵” 中时,即向长孙骥一亮手中杯道:“小兄弟请饮此杯略表谢意。” 长孙骥起身举杯道:“愚弟原是路见不平,老哥哥提它作甚?” “-疯道长”从旁插道:“哪来的那么多客套?”武建德在庄门处,听“老侠乞”说眼前少年乃武林奇葩,以为“老侠乞”犯了江湖习性顺口开河,替年轻人充门面;如今又说“关中五鬼”赖以成名之“正反五行阵”只一招之内败在眼前的美少年手里,不免盯视着长孙骥。 只见他身穿一袭蓝色儒衫,腰围丝绠,头带生巾,面如冠玉,唇似涂丹,风度翩翩,潇洒俊逸,英俊不群;看他一身装束,哪像是练武之人?简直是官绅后裔,富家的文生公子哥儿,年纪轻轻,除两眼精光闪闪之外,已练至英华内蕴,蓄而不露地位,确是武林一朵奇葩,若能与卿云匹配,真是天生一对! “老侠乞”惯走江湖,见武建德盯视长孙骥,脸色瞬息数变,心中想道:““追风剑客”大约又在为自己打算了,待会好好地敲他一敲。” 随即说道:“武老儿,你看我这小兄弟人品如何?” 武建德闻言哈哈一笑道:“堪称武林奇葩!” “不是我老叫化说一句不知高低的话,目下武林中除老三之外,能找出像我小兄弟这样身手的,只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甚么找不到第二个?”屋外疾逾飞鸟般,穿进一条小巧身影,众人定神一瞧,红影闪处,大厅中已多了一位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女,只见她身穿红色紧身箭衣,脚下金莲三寸,脸如满月眉似远山,樱唇-角,经鼻通梁,纤纤细腰,两颊间还印着一对深深梨窝儿,娇中带媚,秀里带俏,绝代风姿。 此女乃“追风剑客”掌上明珠武卿云,自三岁开始,武建德即传以武功,初步根基,因此,别看她祗十四、五岁,由於“追风剑客”苦心调教,剑法已得武建德真传,只是限於年龄,功力不足,火候尚差而已,已非一般江湖可敌。 这少女一进门来,即向“老侠乞”及“-疯道长”见过礼。 罗一青却上前叫道:“卿云姊姊!” 武建德向长孙骥道:“小女卿云。”随命卿云见过长孙骥,武卿云见过长孙骥后,小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已扑在“老侠乞”身上,问道: “叫化伯伯,你说甚么找不到第二个?” “老侠乞”凝视武卿云一阵,只见她已长得亭亭玉立,风姿迷人,一个金童再世,一个是玉女下凡,若能结为秦晋,真是天生一对。 “叫化伯伯,你看甚么?不认得了?” “老侠乞”哈哈大笑道:“认得……认得!” 武卿云撒娇道:“那怎么不回答我?” “老侠乞”又盯着武卿云那张吹弹得破瓜子脸…… “啊……”了一声,遂又将汉水之畔得遇五鬼经过说了一遍。 武卿云嘴角一翘,直走至长孙骥面前细看一遍。 只见他长得剑眉朗目,蜂腰猿臂,玉面银牙,貌若琼林映月,风度玉树临风。 武卿云左看右看,只看不出长孙骥有着惊人武功,能在一招之内将“正反五行阵”破去,但叫化伯伯将他说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心中实在不服。 “喂!叫化伯伯说你武功很了不起,是不是?” 长孙骥哭笑不得道:“在下略知一、二,岂可与姑娘已得令尊真传,同日而语?” 武卿云微微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很神气?” 长孙骥见此女天真得紧,不由笑道:“未知此话怎说?在下实难推测。” 武卿云双眉一轩道:“甚么在下、在下?哪一天我非叫你在上不可。”武卿云见长孙骥说话慢吞吞地,气得直跺足。 “老侠乞”与“-疯道长”同声大笑,武建德双眉紧锁,向长孙骥道:“老朽发妻早丧,管教无方,少侠勿笑!” 长孙骥忙躬身道:“晚辈岂敢?” 武卿云怎么也看不出长孙骥有何武功的象徵?遂道:“喂!你敢不敢与本姑娘比试比试?” 长孙骥觉得武卿云实在是无理取闹?心中不由微呈不快,但追思一想,自己来做客,岂可与姑娘家计较?忙用眼色向“老侠乞”求援…… 谁知“老侠乞”似是未见,拈-微笑不语。 武卿云一顿足道:“你怕是不是?怎么不说话?” 长孙骥灵机一动道:“在下怎敢与姑娘动手?今略施小技,以博一笑!” 话至此处,倏然住口,未见作势,一双竹筷,疾如流星,向窗外飞去,只听得两声闷哼,接着是重物落地之声。 武建德骤然色变! “老侠乞”与“-疯道长”不约而同,左掌护胸,长身外掠! 武卿云首先落到天井一看——只见两个劲装蒙面大汉,均被点了穴道。 武建德忖道:“自己生平在黑白两道,从未与人交恶,夤夜何来怪客,敢莫是“五阴教”教徒不成?” 此时,早有庄丁过来将二个夜行人绑住。 武卿云上前想解开二人穴道,问明经过;谁知她用尽所学,换了各种不同手法,仍不能将穴道解开?暗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凭人家随手抛出两支竹筷,点了来人穴道,自己用尽所学竟不能解?” 回首见长孙骥伫立门口,面带笑容,不禁耳赤脸红,心中虽不是味,口中却说:“喂!你不会解开他们穴道问问么?” 长孙骥道:“不必问了,此二人乃五鬼中之“急色鬼”与“赤发鬼”来此目的不问可知。” 武建德“-疯道长”“老侠乞”均是内家修为有成之人物,尚无法看清来人,谁知长孙骥走在最后却已看得明白,难道他内功修为已能看透面纱不成? 三位同样地想道:“此子真乃是武林近四十年来,难见的奇葩!” “我偏要问?”武卿云翘着上唇,嗔道。 长孙骥向二鬼隔空遥指,二鬼同时打个空栗,穴道应指而解! 武卿云看在眼里,满胸无限委曲,上前指着“赤发鬼”叱道:“跳梁小鬼,夤夜到此何干?” “本香主奉诸堂主之命,到此约黄少侠、老叫化,明夜三更在鸡公山小神庙一晤!” “嘿!既是如此,何必偷偷摸摸?你等心目中尚有武家林在?” 武卿云先时解不开穴道,已一肚子闷气,现在听说是来约长孙骥的,更是有气!凭他文诌诌的样子,竟有人来向他挑战?同时,武家林响誉大江南北数十年,对方竟不按江湖过节,明来明去,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愈想愈气,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掴去! 但闻“啪!啪!”两声脆响“赤发鬼”被打得身躯乱晃,向旁侧移了两步,满口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武卿云尚欲伸手,已被“追风剑客”截住,“你等既划下道来,今夜之事暂且放过,明夜三更要你还我公道。” 武建德说完,随命解去二鬼身上绑索接道:“回去禀你堂主,我武建德也算上一份,明夜三更准时到达。” 长孙骥见二鬼向武卿云瞪视,怒道:“今日宽恕於你,入夜又来,可见你等存心不善,看在传信份上,死罪可免,但得带点记号回去!” 只见他右手虚张“赤发鬼”与“急色鬼”左耳同时落下,迨二鬼抱头鼠窜去后,众英雄重新入席。 武建德在席间突然想起一件事,向“老侠乞”问道:“老要饭的,你与“五阴教”如何会结下梁子?” “老侠乞”叹口气道:“此事说起来,话可长了!”略停“老侠乞” 接道:“敝帮不幸,南北两派起了内-,老帮主临终之时,将罗一青-孤与我,并将……” 武建德见“老侠乞”欲言又止,哪有不明白之理,遂道:“执事退下!” 庄丁一个个鱼贯而出,未闻半点风响,可见平日训练有素。 “老帮主将一幅只剩下半张的藏珍图慎重地交付与我,前往江南寻找武林“栖霞老人”求其指点墓隧途径,卜他日小帮主,学成盖世武功,重整乞帮,不知谁人将消息泄漏,沿途而来,已有数拨人物暗中跟踪,只因我老叫化打狗棒不老,所以,一直安然无事,谁知在老渡河口险作刀下之鬼,若非”-疯道长“及小兄弟及时伸手,老叫化我……” “叫化伯伯……”武卿云伸手道:“藏珍图一定有很多宝贝,甚么样子?借-女儿看看。”武建德及众人都想看看这数百年来,使武林人物自相残杀,蒙夺,巧骗的太公望墓隧藏珍图是何样子?俱都不便出口,如今,武卿云伸了手,全都注视着“老侠乞”。“老侠乞”见众人都以祈冀的眼光看着自己,不拿出来似不可能? 想想,在座众人都是正义之士,亦是自己道义之交,总不至於对自己不利,随即从贴身之处,取出一张羊皮纸。 武卿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一边已被剪去已经发黄的羊皮纸,纸上只淡淡几笔墨划,看不出甚么?随手交还“老侠乞”道:“这东西放在地上,也没人捡“五阴教”要它作甚?” “老侠乞”慎重地将图藏入贴身袋内道:“我的好-女,你别看这是半张破图,数百年来,武林正邪各派,谁不想据为己有?” 武卿云嘴角一翘道:“送给我都不要!” “-疯道长”接道:“可是数百年来,有不计其数的武林高手为它丧命,为它流血!“ 少侠女不服地道:“有甚么了不起?” “-疯道长”见武卿云又在使小性子,不由哈哈笑道:“说来,你会吓了一跳,这半张图是……” 武卿云小脸一仰道:“是甚么?”这是在场众人所想知道的,甚么图会使数百年来武林高手为它流血,丧命,这图蕴藏着甚么?秘笈? 金钱?珠宝?钱财只能引起黑道人物的贪心,为它丧命!正派的人物不为钱,又为了甚么,牺牲生命? “五阴教”竟派出五鬼主持此事,自然志在必得,那么以“五阴教”来讲,又为了甚么? “老侠乞”此时放低话音谈道:“是吕肖先生遗著,除六韬之文武、虎、豹、龙、犬、外、星家、五行、八卦、机关、-阵之外,并有内功至高修为,最令人向往的秘笈之外,尚有一领“羽衣”三粒“九转金丹”。“羽衣”刀枪不入“九转金丹”能起枯肉、生白骨,其次尚有“玉蝉”一只“玉蝉”能解百毒,及镇压心神的妙用,若然身上佩带此宝,百毒莫敢进,纵然碰上最惊心动魄的场面,心湖仍然不起波浪……” 众人正在静听“老侠乞”细说玉蝉妙用时,长孙骥骤然双眉微皱,蓦然微风飒然,接着人影一晃,一条身影疾若流星,轻如落絮,恰落入门内。 来人的身法好快,除长孙骥之外,诸人猝不及防,只见人影晃动,方知有异,均不约而同,一齐功运双臂长身察看来人! 这名震大江南北响誉黑白两道之武家林,今夜连出两件惊人的事! “追风剑客”修养再好,也泛起怒火,江湖上的朋友,太不留自己的面子了?放目望去,看看到底是甚么样的人物? 哪知,尚未看清来人面貌,却听得哈哈大笑道:“好哇!你们可真痛快,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在此饮酒取乐?可知一派、二海、三湖以及九大门派、八荒英雄,塞外魑、魅、魍、魉,均已往老河口-集,对付你这老叫化?” 这时众人已看清来人庐山真面目,竟是一位蓄着山羊-子的猥琐老头。 武建德看清来人后,笑笑道:“”神偷“何来消息?” 原来来的这猥琐老头,正是无门无派的“神偷”何六。 他一听武建德似有不信之色,不禁愠怒道:“难为你座镇武家林,连这点消息都不晓得?我“神偷”何六哪有这份闲工夫与你批牙?“ “-疯道长”闻言,知事态可能严重,一捋长-道:“偷鬼,难为你千里送信,急也不在一时,先坐下喝一杯,再作详谈,如何?” “神偷”亦不客气,遂移步入席。 武建德即席引见长孙骥“神偷”略一打量,不禁捋着山羊-子道:“难得,难得,不知黄少侠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徒忘师讳,前辈原谅!” “好说,好说!” “老侠乞”於“神偷”转过脸来,敬了他一杯道:“偷儿古道热肠,义薄云天,不辞长途跋涉报信,深铭五内,仅借花献佛,略表谢忱,但不知如何知我老叫化在此?” “神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日前,我偷儿见各路武林人物奔向老河口,心中甚怪,不知又出了甚么事,发现许多均是久不走江湖的人物,亲自出马,就猜到绝不是件简单的事……” “神偷”说到这里,又饮了一大杯酒。 武卿云急急问道:““神偷”伯伯,你知道出了甚么事?” “神偷”乾了杯中酒,抹一抹鼠-上之酒星道:“当时我也不晓得出了甚么事!” 武卿云闻言不由“啊!”了一声。 “神偷”瞄了武卿云一眼,乾笑了一声道:“但是,我“神偷”伯伯遇到这种机会,岂肯放过?不管甚么事,只要是武林人物-集之处,必有热闹可看,说不定还可以捞它一票,因此我暗暗相随,后来听说是”玉虚秘笈“的藏珍图出世,点子是一老一幼的叫化,我想一定与乞帮有关,所以,我就一直跟下来,今夜初更时分,传闻“关中五鬼”截击你这老叫化时,都被一位黄姓的少侠在一招之内,将五鬼镇住……“ 原来“神偷”何六入晚暗随各派人物奔向潼关时,就听说五鬼败在一位少年的手里。 “神偷”忖道:“老叫化入晚还未现身,必定仍在老河口,自忖武功虽然敌不过那久不在江湖行走的魔头,但帮帮老叫化,总比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眼看左右无人,随即展开无神功,在老河口各庙宇,土地堂,祠堂,客店暗查了一遍,就见到黑白两道以及塞外诸魔之外,就是找不到老叫化。 正想出城探查之时,却见“急色鬼”刁虎“赤发鬼”刁象,满脸是血地闪入三元客栈。 他灵光一闪,刁、象二鬼铩羽归来,必与老叫化有关,暗中窃听,定可晓得一些蛛丝马迹,心意一决“神偷”忙随着二鬼进入三元客栈。 此时二鬼已进入东厢房。 “神偷”忙命店小二在紧邻东厢房开一房间,并向店小二说道:“如无呼唤,不必入内!” 店小二何等精灵,一见“神偷”那副尊容就知难惹人物,遇到这等顾客,怎敢不遵?连忙退下。 “神偷”关好房门,即从百宝袋中取出小钻,将隔板钻一小洞。 “神偷”不看还则罢了,一看怔了! 东厢房里满满地坐着一堆人,上首正是“五阴教”内五堂堂主,衡山“百步神拳”褚不明;左首是“阴阳扇”吴亮;右首是“鹤嘴镖”周非一;其余全都是“五阴教”高手,江湖一流名家“关中五鬼”却不见在内。 此时,衡山“百步神拳”褚不明正望着众人说道:“各位香主,据报,那老叫化走向武家林,同行有一少年,武功不弱,明晚之会,必要时你等可用暗青子围攻,除掉此强敌。” “褚堂主,谅那小狗有多大年纪?即使是一出娘胎就练武,也不过是廿年火候,何必劳师动众,待陶某明晚取其首级。” 说话的正是“五阴教”外五堂香主“丧门剑”陶梦龙。 褚不明闻言随口问道:“非我褚某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若以陶香主一人之力,比起刁家五昆仲连手“正反五行阵”之威力如何?” “这个……” 刁家“正反五行阵”威力如何陶梦龙自然心里有数,故一时答不上话,急得满脸通红。 “并非本堂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那“正反五行阵”莫说你我,即使是老一辈人物,能在阵中保持一百招不败者,已寥若晨星,那少年能在一招之内破去阵法,并将刁家兄弟制住,其武功可想而知……谁?” 衡山怪目光如电盯住隔板,吓得“神偷”大气都不敢出,溜出客栈,赶来武家林。 老叫化听完“神偷”道及经过,说道:“各门各派既已派出高手,志在必得,如今,我老叫化只好先走一步!” 说话之间已放下手中杯立起,伸手一拉罗一青,就向外闯。 武建德及时拦住“老侠乞”道:“急欲何往?” “老侠乞”简短地答道:“江南。” “追风剑客”武建德一盯“老侠乞”肩膀道:“照目前形势来看,武家林可能已在敌人监视中,你单枪匹马闯出,岂不是落入敌人陷阱?” “-疯道长”捋-笑道:“这叫当局者迷,古语道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老要饭走得了今天,去得了明天?来,来!先灌足黄汤,再商量对策不迟!” “老侠乞”一听,豪气骤减,叹道:“不是我叫化不知,只是为了乞帮的事,令诸位卷入无谓的是非中,令我心中难安,所以……” “神偷”何六一听,火可就大了,怒道:“老叫化,你将兄弟看做甚么等人物?” “老侠乞”闻言苦笑忙道:“如此老叫化先代敝帮,向各位致谢!” 长孙骥忙起立说道:“老哥哥何出此言,江湖中四海皆兄弟也,彼此肝胆相照,为老哥哥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小弟我倒想看看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物!” “小兄弟,凭你这两句话,使我做老哥哥的豪气陡增!” “老侠乞”叹口气接道:“以你武功单打独斗,普天之下难遇敌手,但,双拳难敌四手,目下各门各派齐集老河口,志在老哥哥身上的半张藏珍图,一场恶斗,势所难免,你初履江湖,即为老哥哥之事,结怨九大门派,一派二海三湖正邪人物,尤其苗疆”百花门“将来如何行道江湖?” “小弟从师学艺,所为何事?若不能维护正义,不如老死田园,过了无忧无虑生活,岂不是好?” 众英雄正谈论之间,有一庄丁模样劲装大汉入内禀道:“启禀庄主,小的探得四川唐门,岭南一贾,及苗疆“百花门”下,纷纷在老河口一带出现,庄外亦有数起不明人物窃探。” “追风剑客”摆一摆手道:“你可退下领赏!” 随又传知各人,加强戒备。 “神偷”沉思一下,说道:“明日之会“五阴教”志在取图,各派亦有此心,以在座各位来讲,欲获得藏珍图……” “人手不够么?”“-疯道长”接道。 “神偷”斜视“-疯道长”一眼,嘻嘻笑道:“你以为我想得不对吗?” “待-女明夜杀他们个落花流水!”武卿云初生之辈愤然道。 武建德怒视着武卿云道:“孩子……” “追风剑客”本想责备两句,可是想起了老伴只留下这颗明珠,不忍过於责备她。 长孙骥不由问道:“”神偷“前辈,你意思是在明夜,我们只好束手待毙?” “神偷”一笑道:“我们人手单薄却是事实!” 众人闻言亦有同感,均停杯沉思,大厅内静得只听得各人的沉重呼吸声。 “老侠乞”突然说道:“不论如何,我叫化与藏珍图共存亡!” “神偷”微微一笑道:“老叫化,如此对事何补?” “老侠乞”-发皆张道:“难道叫我双手奉与他人?” 他们在讨论甚么?除了在座诸人,谁也听不到,因为他们正用一种“传音入密”的内功在交谈! 翌晨,长孙骥在床上练了一阵内功,园内传进兵刃破空之声。 他忖道:“莫非“追风剑客”在练功不成?盛传“追风剑法”为武林正派剑法,不知威力如何?何不出去一观,以长见识?” 他顺声音步入后园,却见一劲装少女在练“追风剑法”。长孙骥见是武卿云在练功,不禁暗道:“原来是这刁丫头在练功夫?” 他见那少女剑法虽然纯熟,但内力不足,不过,以一个女孩子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追风剑法”能享誉黑白两道,在江湖称为正宗剑法,确有其长处,只见那少女左手剑诀静中取动,右手长剑疾如脱兔,快若闪电,不愧称为“追风”! 武卿云正在凝神静气地苦练剑法,突然听着有人喝好,剑诀一收,凝立当场,见是长孙骥,笑容优-,嘴角一翘道:“谁要你讲好?” 长孙骥一怔忖道:“谁讲你好?不害羞!” 但却讲道:“剑法虽好,但是,内力不佳,亦不堪一击!” 这是甚么话? 武卿云可急得满脸红霞,手中剑一指喝道:“来,来,来!看谁不堪一击?” 长孙骥见武卿云含嗔带怒的神情,不由笑道:“姑娘不信?” 武卿云自幼骄生惯养,在武家林谁不让其三分,早就养成目空一切。 如今闻长孙骥讲她剑法不堪一击,岂肯相信?遂怒道:“自然不信!” 长孙骥少年心性,见武卿云不信,随口讲道:“既是如此,你就出手试试!” 武卿云剑诀一指道:“你何不亮剑?” 长孙骥双手向后一背,道:“在下空手陪姑娘练也是一样!” 别讲一个武卿云,就是再加上十个八个也不在乎! 但在武卿云听来,滋味却不同,以空手对白刃,这简直欺人太甚? “好狂,看剑!” 声到剑到,武卿云含愤出手,一招“羿射九日”疾比电光,快如风f均a胸前九大穴,骤然一时被那凌厉剑锋罩住。 长孙骥骤见来势,不由脱口喊声:“好!” 身形峙-不动,双目注视对方剑诀,静待长剑戮下。 武卿云虽是含愤出手,乍见对方不闪不避,不由惊得粉脸泛青,自己与他并无半点仇恨,若将他胸前刺个洞,怎向严父交代? 何况他还是叫化伯伯的救命恩人! 急欲抽回长剑,但招已用老,已是不及,眼看长剑即要戮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见长孙骥凹腹收胸,然有股千斤吸力,竟将武卿云锋利无比的长剑,牢牢吸住! 这是甚么功夫?使武卿云大惊失色! 她正想运力抽回长剑之际,只见长孙骥原式不变,身形乍然朝后疾退三步,那份快速,的确是罕见。 顿然,武卿云骤感右手压力一轻,长剑业已脱出凝重吸力。 至此,武卿云可就是打从心底里钦佩了长孙骥。 她怔在当场,再也没有进招。 长孙骥见她怔在当场,遂笑道:“怎样?” 武卿云虽是衷心惊服,但却受不了嘲笑似的口吻,一股好胜狂傲之性,顿然兴起,不由忖道:“你虽然狠,我也得斗斗你!” 也不打话招呼,一柱冲天,刹然一片森芒剑气掩盖了武卿云整个玉脸,渐渐那股冷芒幻成一片千层冷锋。 一声娇叱,冷芒暴涨,一招“追风挂影”直卷长孙骥而来。 长孙骥乍见来势,知是武卿云聚全力而发,不由暗道:“看你又如何斗得过我?” 未见他身形如何排动,竟已甩脱了这凌厉的“追风挂影”? 武卿云着实未想长孙骥能如此轻易地避过这一招,不由从惊惧中激起万分好胜之心,当即剑式一紧,招招均向长孙骥重穴进攻。 顿然,剑气雷动,风云色变,眨眼间竟将长孙骥罩於凌厉的剑虹中! 由於武卿云好胜心切,是故剑势骤变后,已封了对方的九宫方位,恨不得一剑劈下长孙骥,始可稍泄心头愤火!见到这亡命似的搏斗,能说他们没有一点仇恨? 名、利!这是武林中常见的,有甚稀奇? 且讲长孙骥见姑娘抑眉倒匀,杏眼圆睁,招招凌厉,剑剑攻取重穴,不禁微哂!只见他气定神闲,倒背双手,脚踩“六爻掠云步”随那森森剑气进退裕如。 场中且见剑光人影,一红一白,犹如蝴蝶穿花,使到激烈处,竟分不出谁是长孙骥?谁是武卿云?惟有那人影晃动,剑光如虹! 武卿云八八六十四路“追风剑法”已近尾声,仍碰不到人家衣角? 这委曲可就大了,一跺足,抛却手中剑,掩脸坐在太湖石上泣不成声! 第三十四章 武家林内 有心传艺 汉水河畔 无意结仇 女人!这就是女人! 长孙骥怔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尤其是女人三大法宝之一! 他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比要他用真力拚上一百招更难处理。 憋了一盏茶时光,武卿云仍未停止哭泣,长孙骥忖道:“此时若被局外人撞见,不知会误会自己甚么不是?” 忙闪身到武卿云身畔,低声道:“姑娘……” 武卿云香肩一动,转过身子背向长孙骥:“不要理我!” 长孙骥见武卿云不理自己,又轻声下气地道:“姑娘何必如此,如被外人窃见,岂不误会在下不是?” 武卿云冷冷道:“谁不是?是你,是我?” 长孙骥闻言哭笑不得,只好讲道:“算我不是,在下向姑娘赔礼!” 武卿云顿时停止哭泣道:“谁稀罕!” 长孙骥摊着双手道:“那叫在下如何是好?” 武卿云转过香脸,见长孙骥那副神情,不由暗笑,道:“你站着不动让我打一拳才行!” 长孙骥见武卿云眼角含泪,嘴角已泛起笑意,遂一敲自己脑袋道:“如此姑娘请动手!” 武卿云琼鼻一趋道:“不!” 长孙骥睁大了双眼道:“为甚么又不?” 武卿云螓首一歪,天真地道:“别人会说我欺负你!” 长孙骥见她宜笑宜嗔的样子,真不知如何对付这局面,盯着武卿云道:“要怎样才好?” 武卿云凝思了一阵道:“你把刚才如何躲避的身法告诉我就好。” 长孙骥笑道:“如姑娘看得起薄技,在下当效绵力。” 长孙骥见武卿云闹了半天,原来想学自己的“六爻掠云步”法,暗暗骂道:“好刁诈!”随即说道:“姑娘留神!” 只见他脚踩乾坤,左三右四前五后六,晃左实右,欲进还退,虚实并用,倾刻之间,地上现出六个半寸深的足印。 武卿云心性何等聪慧玲珑,又有武学根底,一看已经有了印象,再加上长孙骥从旁一一指点,六爻掠云步乃寓妙奥於平淡中,虽只六步,但,变化却无穷尽。 尚好武卿云天资聪明,一点即透,举一反三,不消一顿饭时光,已将“六爻掠云步”法基本法则,练得熟透。 长孙骥见她能在短时间内,将这神奇步法学会,忖道:“今夜鸡公山之约,以她目前功力而言,对付一般高手似无困难,若遇上成名在江湖的魔头,定败无疑,何不借此机会,将左扇右剑最后三招术一并传她。”随即将心意告诉武卿云。 武卿云心知这定是旷世绝学,自然是万般同意。 长孙骥摘下一枝柳枝代剑道:“留神!”说着,左手剑诀一领,把自己在壑下学到的“三绝剑”“春雷乍起”“风云密聚”“雷电交加”演练一遍。 长孙骥使来虽是缓慢,却是招术奇诡,变幻无穷,比起“追风剑法”深奥何止万倍,所幸武卿云自幼学剑,又是聪明过人,看两遍已是谨记在心,待武卿云把架式练会之后,长孙骥便又传她口诀;虽然武卿云已记住招式并领口诀,仍一直练至日正中空,才将招式练熟,其中奥妙幻变之处,仍无法称心应手。 长孙骥见天色已到正午时刻,遂道:“时间不早,休息一会下午再练不迟!” 武卿云半日之间学得峨嵋绝学“六爻掠云步”法,及淮扬“三绝剑”心中自是欢喜,对长孙骥也改变了另一种看法,不再无理取闹,同时,心中另外又起了一种感觉,这是任何少年男女到了某种年龄,均会发生的,但,她不能决定这感觉是甚么而已。 下午! “追风剑客”“老侠乞”“-疯道长”及“神偷”正在饮酒奕棋,好像对今夜之会早已忘记,又像是成竹在胸,一个个都不像昨夜般愁眉苦脸。 他们难道请到了好帮手?要不他们只是内心苦闷而不显形於色! 武卿云饭后又去练她新学的武功去了! 长孙骥看了一回棋,无甚精彩之处,独坐更是无聊,忖道:“据“神偷”何六所说,武林高手均纷纷聚集老河口,时光尚早,不如进城走走,或能遇到“落星堡”人物,亦未可知!” 心意一决,随手取了一些碎银,轻摇翠骨纨扇,步出武家林,径向镇甸而去。长孙骥别师而来,明是东奔西走,行侠仗义,暗中却在四处寻访他哥哥仇人。 出得庄门,沿着汉水北岸而行,只见浊水滚滚,黄浪滔天,两岸全无屋舍,不胜荒凉,皆因这条河时常改道,每达泛期,两岸庐舍为墟,人畜俱作波臣,千百年来,河官束手无策,耗费钱粮无数,依然得不到半点效果,曷胜浩叹! 这正是初春的季节,沿途柳绿花红,河中舟帆片片。 这时行人稀少,只有数拨雄纠纠,气昂昂的武士,似有急务在身,飞骑从他身旁驰过,在远处留下一阵尘烟;官道上快马来往驰骋,黄尘漫天,马上人一望而知俱是武林健者,行色匆匆地赶往老河口。 长孙骥心中暗笑,这一班自命英雄豪-,竟为了一张藏珍图齐集老河口,勾心斗角,把生命当作儿戏,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拚得你死我活,他正想得入神,却闻鸾铃之声在身旁擦过,突然停止,不禁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匹白马驹,驼着一位白衣少年武士;只见那少年武士,身穿白色紧身袄,脚踏白色快靴,头戴白色武士巾,骑在白龙驹上,更是一尘不染之概。 长孙骥与那少年一照面,不禁暗暗喝声彩道:“好俊!” 原来那少年,面如冠玉,眉如黛染,目如寒星,两眼开合之间,似有两道电光,向自己直射,不由忖道:“此人年纪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竟练到“一篓油”的地步,真是难得,可惜美中不足,有点脂粉气!” 自古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长孙骥见那白衣少年对自己微笑,亦报以微笑! 谁知他笑容刚现,白衣少年竟沉下脸来,一挥手中鞭:“嗦!”的一声,那骏马四蹄连翻,如飞而去。 长孙骥不禁怒道:“神气甚么,又不是我找你!”这声音虽不高,骑上的白衣少年却听得明明白白,一带马-,又回到长孙骥面前,叱道:“你说甚么?” 长孙骥立还颜色道:“你管?”那少年双眉一皱,叱道:“再说一遍!” “你管?”长孙骥心中有气,忖道:“这人好没道理?” “看本……”本甚么,没说出口,却道:“看本少爷管你!”说话之中,只见他一挥手中鞭,三尺多长的一根软皮鞭,立即笔直,犹如灵蛇般向长孙骥缠来。 这一鞭来势十分强猛,若被缠住,不甩得晕头转向才怪? 长孙骥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鞭梢迎面缠到,身形一丝不动,仍然伫立如-,神态从容,不闪不避,对这根长鞭好像视若无睹;长孙骥这种神态,真是大胆至极,不但大胆,而且欺人,换句话说,根本就没将对方武功看在眼里。 那少年见状,心中不禁更为忿怒,嘿的一声冷笑,冷笑声中,暗运真力贯透鞭梢,又增加了二成劲力,他是存心要一鞭将长孙骥甩个鼻青眼肿。 长孙骥武学何等渊博,若非身负绝学,无有克敌制胜之道,焉敢如此大意? 眼看鞭梢只距离长孙骥面门不及三寸左右,双足未动,上身微晃,马鞭只差-毫,从头顶擦过;这招“风吹荷花”真使得恰到好处,那少年见长孙骥躲过,不由叱道:“看不出有点功夫,再接我一鞭试试。” 语声中,右手一晃,马鞭被抖得笔直,一招“玉女投梭”直向长孙骥胸前点到。 长孙骥此时被对方逼得怒火上攻,虽然先时对白衣少年略有好感,但此时对方无理取闹,不免怒上心头,忖道:“不给你点苦头吃,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他不闪不避,凝立不动,未见作势,右手陡闪,伸食、中、拇三指,捷如电光石火,疾向长鞭鞭梢-去,名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那份快逾飘风,疾如电闪,端的迅捷无比,不但迅捷,而且又准又稳。 那少年心头不禁一震,轻“噫”一声,暗道:“好小子,你也太小瞧你家姑奶奶了,我这条长鞭虽祗是一根普通的长马鞭,但经我运起真力贯注鞭身,何异是一支百炼精钢的兵刃,我倒要试试你这小子究竟有多大功力,胆敢这样欺人,一出手就抓人兵刃!”那少年心中刚在这样想,鞭梢已被长孙骥三指-住,别看只三个指头,却比一把钢钳尤为坚硬厉害! 在那少年来说,实望长孙骥能-住长鞭,给他一个大苦头吃,废掉对方三只指头,藉消心头怒火,那少年的想法,不无理由,以他幼得母亲所授的武功,已非一般江湖道可以比拟,自然而然把自己估得太高,可是,他没想到对方若无绝学奇技,焉敢一出手就抓对方手中的兵刃? 长孙骥三指刚-住鞭梢,那少年立即吐气扬声,将功力加到五成,右手向后一带,暴喝道:“撤手!”继即一抖一震,这一抖一震,论力量不下千斤,在白衣少年心中满以为长孙骥三只指头必应声而废! 谁知事出意外,这一抖一震的力量,长孙骥仅上身微晃,随即稳若泰山般立住,那白衣少年不禁忖道:“看不出对面这年方若冠的文士,自己使了五成力量,竟不能挣脱对方手中轻握的鞭梢,难道他功力竟比自己更高?” 写来虽慢,当时却快,他暗将功力增至八成,谁知仍是蜻蜓撼柱,纹风未动,不禁大惧,这是甚么功夫? 长孙骥虽然身子一晃,即速使个千斤坠,将身形定住,此时外表虽然从容,内心却也暗忖道:“料不到对方年龄与自己差不上下,内家真力竟不下自己,看来尚有余力,可讲是年轻一辈中之劲敌,若不将对方击败,今夜怎能力歼群魔?” 故以气纳丹田,劲聚三指,一送一带,松开三指,喝道:“内力亦不过如此,尚有甚么绝招尽量使出来吧!”那白衣少年似料不到长孙骥会突然撤手,险些翻身下马,尚幸他亦非弱者,忙用御字诀将自己力道御去一大半,才免当场出丑。 不由心中大怒,手中长鞭一震一探之时,现出一片如幻鞭影挟狂f坐孜-a喝道:“接招!”声落“嗦!嗦!嗦!”三招连环使出,疾如游龙,快若闪电,攻取长孙骥上中下三路;这是甚么鞭法?怎么一出手招式,就是这般威力? 长孙骥与对方试过真力,在半斤八两之间,此时亦不敢大意,脚踩“六爻掠云步”并指如剑,刹那间破去那凌厉的攻势,喝道:“你也接在下三招!” 讲话之间人已腾空而起,半空中略使腰劲,头下脚上,直扑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见这下扑的身法,不禁骇然,手中虽有长鞭,但无法看清对方招式,怎敢随便抛鞭招架?如今劲风已压顶而下,两腿忙用力一挟,白龙驹疾向前冲,一线之差躲过这招凌厉扑击! 长孙骥见白衣少年,能利用白龙驹躲过自己这招“乌云盖顶”可见他骑术高明,不禁暗暗佩服!但他见一扑未中,左足微点右足,人已升高五尺,原势不变,又向那白衣少年扑到! 白衣少年刚一回头,长孙骥攻势已到,他忙一带马头,白龙驹已斜跨两步,长孙骥见两招俱被对方躲过,长啸一声,左手剑诀一指,右手翠骨纨扇疾点白衣少年“期门”穴。 白衣少年见躲无可躲,挥动长鞭,贯注真力,一招“笑指天南”指向长孙骥! 长孙骥此时虽能点到白衣少年,但自己亦将伤在对方手下,双方既无深仇,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长孙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撤招收势,斜刺里飘身着地,白衣少年见自己险中取胜的招术逼退对方,忙一带马头叱道:“阳关大道白日不便比试,是英雄明夜三更到此一决胜负!” 长孙骥笑道:“何不现在找个地方?” 那白衣少年冷笑道:“别以为本……怕你,只因师命在身急事待办,不便久留!”长孙骥一看天色道:“不来就算不得好汉!” 那少年嘴角一翘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长孙骥冷冷地道:“好!” 白衣少年手中鞭一挥,那匹白龙驹拨开四蹄,如飞而去,瞬眼间只剩下一团黑点! 长孙骥进得镇甸,只见街坊中的行人,三三五五,几乎全部紧身佩带兵器人物,一看就知武林人物,其中更有不少的和尚、道士、叫化。 他在城内徘徊了一阵,隐约听到的全是有关藏珍图之事,但有两个-发斑白的全真却边走边道:“你在川中可知近来出了一位白衣女侠,武学渊博,无人知她出身!” 左边的一位说道:“师兄敢是说那大闹“八卦门”的鄂逸兰?” 先前说话的全真答道:“正是此人!” 左边一人接着问道:“师兄提起此人作甚?” 先前说话的全真摇头道:“日前她竟夜探嵩山少林寺,一掌震伤藏经阁主持百定禅师,如此看来,不日定会上武当山闹事,师弟回山之时可禀知掌门师兄知道!” 左边一人肃容道:“红云遵命!” 长孙骥听那两道士交谈,似是鄂逸兰侠踪已在嵩山出现,以那两道士之意,她可能上武当山。 他实在想不透鄂逸兰今与九大门派结怨的道理。 莫非另有其人? 他仍想再听点资料,可是两道士已转了话锋。 他见日已西沉,忆起孔二先生等仍在客店中等候自己的消息。 他一进客栈,那些小二哥们忙不迭地弯腰作揖,嘴里谄笑道:“爷,回来了,敝东与众英雄正在西厢,快往里请!” 远处,一声娇呼道:“长孙少侠,怎此时才回来?” 长孙骥上前一步道:“在下为了那件事,在武家林商洽对付强敌之策,有劳秦姑娘关怀!” “无影女”秦素娥见长孙骥与自己一向是那样地疏疏淡淡的,内心可有点恼,但,她幼得乃祖耳提面授,文武两途俱有相当成就,所以她虽然内心有点恼对方不知柔情蜜意,仍旧不显於色。 只叹自己竟变成“落花有意,顺水无情!”随即转身入内。 长孙骥进入里厢一看,真可说是人才济济! 大大小小挤满一桌,众人见长孙骥回来,个个均现喜容。 孔二先生笑道:“佳音传来,你能在一招破去”正反五行阵“我等俱为喜,尤其那……” 刚说到此“无影女”秦素娥脸涌红霞娇嗔道:“师叔,你……” 孔二先生哈哈一笑:“师叔说错甚么?” “无影女”秦素娥一跺足,道:“师叔,你再多言,看你再能尝到“状元红”否?” 孔二先生闻说再也尝不到“状元红”忙咽了口水,笑道:“好!好!师叔不说,师叔不说。“ 说着回身面向长孙骥道:“一夜已过,你责任已了,是否即往寻找“地灵星”查询令兄仇踪?” 长孙骥道:“此事尚未告一段落!虽心急如焚,恨不得身生两翼前往,但,今明两夜均有约会。” “无影女”自见长孙骥之后,一缕芳心,早已交与斯郎身上,对他一言一行,均表关切,闻言忙道:“对头是谁?” 长孙骥灵机一动,道:“今夜之会,暂且不提,明夜,秦姑娘可否随在下前往,相助一臂之力?” “仙-姥姥”从旁说道:“长孙少侠如有用我婆婆之处,老身定效棉力!” 长孙骥道:“区区之辈,竟劳前辈动手。” 孔二先生笑道:“姥姥,这年代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我搀杂其中,反而碍手碍脚地!” “仙-姥姥”神秘地一笑,长孙骥心中了了,倒不觉得。 “无影女”秦素娥可就不同了,只因青春男女对这类语言最为敏感,尤其亲历爱河之男女。 尽管“无影女”秦素娥一向豪爽大方,出众过人,此时,亦不免脸红耳赤! 正在此时,店小二入内禀道:“禀掌柜的,日前中毒的两位客官在账房求见您老。” 皇甫端一摆手道:“请他暂候,我随后即到。” 皇甫端别过众人踱到账房,见正是日前在店中饮酒中毒之二人。 那二人见皇甫端走来,忙上前打了一揖道:“我等兄弟二人,蒙大侠救命,大恩不敢言谢,只是敝堡主问知此事,甚为感谢,待命我兄弟二人,先送来明珠一对,翠玉一合,以报成全之德,并禀告一声,敝堡主不日亲来拜候。” 皇甫端问道:“贵堡主何人?” 胡姓大汉恭身道:“敝堡主匡超,人称“铁笔生死判”。” 皇甫端闻说乃“铁笔生死判”匡超,不由暗暗一绉眉头,只因“落星堡”近年来恶名远播,倒行逆施,挟武林败类以自重,已成千夫所指之势。 但“小孟尝”皇甫端何等样人?明知与此人若结识,难免遭人物议,惟有敬神鬼而远之,遂道:“区区何许人,胆敢有劳贵堡主玉趾下降,望求二位转达,区区当就往拜候。” 胡姓大汉道:“大侠何须客套,自古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敝堡主爱才如渴,既知大侠在此,岂肯错过。” 说罢,别过皇甫端扬长而去。 皇甫端目送二人离去。且说“落星堡”二人别过皇甫端,穿过北大街,竟向末端一木屋走去。 二人进入屋内,其中横七纵八地坐着不少彪形大汉,个个愁眉苦脸地,二人进内,胡姓大汉向全室瞧了一遍道:“各位可有消息?” 其中一人起身说道:“并无半点消息。” 正在此时,门帘一扬,一背剑少年伫立门中,在座诸人,被这突如其来之人,弄得一怔,胡姓大汉见来人俊逸非常,遂起身抱拳道:“少侠可是找错所在?” 那俊逸少年抱拳道:“在下并未找错所在。” 胡姓大汉又是一怔道:“少侠找谁?” 那俊逸少年笑道:“在下找“落星堡”老河口分舵!” 胡姓大汉一使眼色,诸人都长身戒备,如临大敌,这也难怪他们,近日来“落星堡”遭“逆”事,怎不使他们紧张万分。 那俊逸少年见景,不由暗暗发笑,神色如常,胡姓大汉见对方气定神闲,遂道:“请亮万儿!” 那俊逸少年笑道:“长孙骥。” 众人闻言,俱现惊喜之状,显於神色,胡姓大汉忙上前一步,单膝一跪,道:“老河口分舵主,胡大炮率帮众叩见护法。” 长孙骥一挥手,立有一股阴柔之力,将胡大炮托起,并道:“胡舵主免礼。” 胡大炮恭身道:“谢护法恩典。” 长孙骥在中间座位上一坐,早有帮众献上香茗,个个争先恐后,一睹近来名震黑白两道的“神剑手”有何惊人之处? 长孙骥待诸人叩见毕,遂道:“胡舵主,四处寻找本护法所谓何事?” 胡大炮叹口气道:“一言难尽……” 原来,自从匡秀华与白云飞等返回“落星堡”之时,匡秀华只道长孙骥不日即可返堡,谁知左等右等仍旧不见长孙骥赶来。 当时虽然“八卦门”不知何故突然离去,但,长孙骥身负“落星堡”兵亡之重担,万一有甚三长两短,匡超不但愧对死去之老友“落星堡”只恐不日瓦解。 匡超这日在密室中,传“鬼牙掌”进见。 二人在密室中交谈了一个时辰“鬼牙掌”匆匆离去,只剩下匡超翘望长空。 片刻之后“落星堡”突然飞起无数信鸽,向四面八方,飞翘而去。 从此,江湖上传言“铁笔生死判”爱女匡秀华元宵佳节之日嫁与天南奇人“洱海渔隐”传人“飞龙剑客”白云飞。 另一方面“落星堡”各处分舵,均接到一份十等大急命令,分头寻长孙护法,限日回返“落星堡”议事。 可是三个月来,长孙骥犹如石沉大海,令匡超日夜挂怀,三申五令,责令徒众查询长孙骥下落。 “落星堡”自从宣-匡秀华不日完婚之消息后,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其中却有三男一女最为轻松。 白云飞、小慧性、陈宽仁及匡秀华。 他们终日游山玩水,骑马舞剑,其乐无穷。虽然,他们终日嬉戏,内心仍挂怀着长孙骥蓼心洲之行结果如何。 这日正当他们游罢归来,江南已传来消息:“长孙护法一夜之间挑了蓼心洲,掌伤“阴阳怪叟”。” 接着又得着飞报道:“长孙护法已动身北上……” 众人闻报,心中滋味虽然不同,但精神俱为之一振,其中“铁笔生死判”与陈宽仁最甚。 “铁笔生死判”正欲派人中途迎接,消息又来道:“长孙护法在中途与“八卦门” 相遇后,突然失踪。” “铁笔生死判”闻报一怔,继又泰然。 但,其中仍有一男一女苦闷在心。 男的正是陈宽仁,女的却是匡秀华。 陈宽仁为报师仇,好不容易找到好帮手,如今突然失踪,怎不令他暗暗焦急? 此时,小和尚慧性见二人俱是愁眉苦脸,圆脸一歪,扮了个鬼脸道:“你们急些甚么劲?长孙兄天庭饱满,并非夭寿之相,此时,不知正躲在哪处脂粉阵中呢!” 白云飞瞪了小慧性一眼道:“慧性,你不怕进入拔舌地狱么?” 慧性忙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 陈宽仁见小和尚亦尊亦说的脸相,不由笑道:“看来佛祖可由你来保佑了!” 慧性又念声佛号,道:“罪过!罪过!” 匡秀华一指小慧性道:“你是和尚,还是和样?” 匡秀华掩嘴笑道:“看你身穿僧衣,自然是个和尚,若以你言行来看,只怕你是个道道地地的和样。” 众人闻言俱是大笑,小和尚直笑得弯了腰,道:“有理,有理,明日起,贫僧当和样去,也可以大啖狗肉!” 陈宽仁骂道:“这不罪过?” 小和尚突然正容道:“酒肉穿肠过,佛自在心头,何罪之有?” 匡秀华笑道:“真是天性!” 众人闲谈一会,匡秀华别过众人回转后楼。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如今,她虽然名份已定,但,她对暗恋情人,仍旧不能忘怀,自从消息传来,得悉长孙骥突然失踪消息之后,成日脑海里充满着那英俊的影子。 她一直想不通,长孙骥突然失踪之谜! 若照他武功而言,江湖一班高手在他手下极难讨好,可是,这次“八卦门”倾全派菁英,来到咸阳,志在一举消灭“落星堡”霸-五陵墓地。 他们中途既与长孙骥相遇,以一人之功相持全派之力,怎能逃此厄运? 何况胡中铭亦在其中,此人奸诈异常,诡计多端,党羽又多,长孙骥虽功力过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他全无江湖经验之人,怎不落入敌手? 其实,匡秀华怎知长孙骥此时已非昔日阿蒙呢? 匡秀华心神不宁,无法入睡,掀起棉被翻身下榻,推窗探首一望,只见—— 月华似水,银光直泻,正好映射在小楼之下。 初春季节,花江树绿,茵草已生,晚梅未谢,阵阵春风吹来幽香,沁人心脾。 远处山头隐约,白云朵朵,自有一番诗情画意,却也勾起了她满怀愁绪。 匡秀华见景伤情,不由低吟道:云鬓乱,晚妆残,带恨眉儿远岫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栏杆? 声落,已热泪双流! 正在此时,陡然一条黑影穿空而过。 匡秀华何等样人,虽然沉醉在过去的欢乐中,仍旧未失去练武之人的敏觉。 妙目微抬,早已瞧出一条身影落在太湖石之后,她不由忖道:“夜半入堡,非奸则盗,待姑奶奶慢慢收拾你!” 遂自言自语道:“天色不早,也该睡了!” 说着,掩上朱漆镂花窗-,迅如狸猫,取下长剑,已由后窗翻上屋顶,春风仍带寒意,月明如昼,照得周围如盖一片银白。 此时,那黑影似是轻车熟路,鹭行鹤步,逼近小楼,双足一提,肩不动,人已纵起,可见其轻功特佳。 匡秀华早已看得清清切切,探裹取出银弹,一扬手娇叱道:“狂徒,照打!” 那黑影闻声知警,觉得一缕金风破空而来,身在半空,实无法可避,眼看来人定被银弹所伤,只见他—— 两掌往前一按“嗖”地横移三尺,两臂一旋,一式“雁回平沙” 人作平飞,银弹一线之差,从他身边擦过,当那黑影刚双足踩地时,金风又到。 那黑影不愧名家之徒,后起之秀,只见他双足不动,双手陡伸,按住上中两路银弹,一式“铁板桥”已避开下路的一颗银弹。 匡秀华见对方能躲过自己独门暗器,不由心惊来人武功不弱,叱道:“何方狂徒,胆敢在”落星堡“逞凶撒野,看剑!” 声落,长剑已幻起朵朵梅花,封住黑影前胸,身法之快,无以复加。 那黑影见匡秀华手舞长剑挟万钧之势而来,心知,此乃“生死笔” 蜕变而来,奇诡辛辣,自己一长身,胸前定然开了个大洞。 他打斗经验何等老到,百忙中使出“金鲤倒穿波”人如箭矢般平飞疾退两丈有余。 匡秀华定眼一瞧,那黑影竟是个玄巾蒙面,箭袖劲装之蒙面人,由他身材来看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无法忆起是谁。 匡秀华长剑一指,叱道:“阁下既敢进入“落星堡”何吝真面示人?” 那蒙面人一声不响凝看匡秀华,匡秀华怒道:“看来阁下是个哑吧!看剑!“ 右腕猛震,踩洪门,入中宫,一招“仙人指路”向对方“心坎”穴刺去,那蒙面人似知此招“仙人指路”乃虚实兼施,不敢硬架。 果不其然,匡秀华见对方不闪不避,陡地吐气扬声,长剑加速去。 那蒙面人见对方招已用实,双掌飞快地回环击出,竟是空手入白刃的绝学。 只见他双手丝毫不差,迨剑锋直入,以取匡秀华命脉穴。 匡秀华岂是省油之灯,一声冷笑,倏的展开剑势,飞芒闪电般袭取蒙面人周身重穴,月光下,只见一团银浪,与月华争辉。 那蒙面人见对方使出江湖绝招“生死笔”蜕化而来的剑法,亦丝毫不敢大意,忙守住心神,施展“空手入白刃”手法,搀以小巧之术,穿插在惊虹剑浪中。 斗得急处,只见两人兔起鹘落於草坪之上,匡秀华见长剑竟无法取胜对方空手,不由怒急交加,娇叱一声,剑法一变“生死三绝招”登时出手。 骤见满空银浪,熠熠生辉,宛如星河下泻,怒瀑湖涌,招招不离要害,式式快绝无伦。 蒙面人见对方剑式一变,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大为凛骇,倏地抢攻两招,一长身,跃上灵巧凉亭,足一点窜上墙头,电涌星飞,遁入五陵翁仲,石兽中。 匡秀华岂肯就此罢手,一声娇叱:“哪里走?” 身随声起,疾追而至。 第三十五章 定夜惊警 孤身追敌 墓地显踪 狼子现形 匡秀华艺高胆大,一声娇叱:“哪里走?” 已疾若脱兔追赶蒙面人而去,月光下—— 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快若飘风般在五陵墓地上,倏起倏落。前面那条身影,似乎对这墓地一草一木相当熟识。 他轻车熟路地,左闪右避躲着明桩暗卡,急急前进。 匡秀华在此乃土生土长,自然对此地路途之熟识,并不亚於蒙面人。 她时时抄近路拦袭,可是,那蒙面人狡猾非常,看看将被截上,倏又转身他遁。 匡秀华追得心头火起,一声清啸,身形陡地加快,那蒙面人不敢大意,同时亦展开上乘轻功,如飞而去。 二人在墓地上转了半圈,那蒙面突然刹住身形。 匡秀华一时收势不住,反而,冲前一丈有余。 待匡秀华转过身躯,那蒙面人已气定神闲地伫立在月光之下。 匡秀华怒火中烧,一声不响,挥动长剑,立即将那蒙面人裹抱长虹剑影之中。 那蒙面人武功果然要得,虽赤手空拳,在那急风密雨般剑气中,仍然不慌不忙,见招破招,见式破式。 匡秀华见三十六路剑法仍无法碰到对方衣角,几乎急得杏目落泪。 一声轻叱,剑势陡变,竟又使出“生死三绝招”来。 这三绝招乃“铁笔生死判”匡超集毕生之心血参悟蜕变而来。 在匡秀华使来,虽火候欠佳,仍旧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她连环使出“生死循环”“生生死死”“有死无生”三绝招。 那蒙面人此时,更不敢大意,凝神静思,双目神光灼灼,盯住匡秀华左手剑诀。 见对方圈起一圈几面大的剑光,忙不迭地足踩七星,疾退两步。 虽然,他退得快,匡秀华进得也不慢“生生死死”随即攻到。 那蒙面人虽然轻功极佳,亦被逼得手忙脚乱,尚幸他临敌经验丰富,使了个“懒驴打滚”险险躲过这一招。 但,匡秀华岂肯就此罢手,一个箭步“有死无生”已应手而出,那蒙面人尚未长身,剑气如虹已迎面而至。 他因低估对方,未曾亮出兵刃,如今处处受制不由大惧,心一横,顾不得两败俱伤,右手一扬,喝声:“打!” 一缕金光向匡秀华破空而来。 匡秀华闻声,不由一怔,只因这声音对她而言非常熟识,忙使个“潜龙-天”长剑向上一挑,人已临空而起。 那蒙面人虽躲过一剑之危,蒙面玄巾却在那千钧一发之间被长剑挑飞。 匡秀华脚踏实地,见到对方面孔时,不由怔在当场,同时,亦忆起那抱松岭之辱,半晌才纳纳地道:“你……” “贤妹,难道忘却愚兄胡中铭?” 原来那蒙面人,竟是处处与长孙骥争风吃醋的峨嵋后起之秀“云中雁”胡中铭。 匡秀华杏眼圆睁,怒叱道:“好不知羞,谁是你贤妹!” “云中雁”胡中铭,仍旧嘴角含笑,道:“贤妹何出此言,愚兄纵有不是,望看在往日份上,重修旧好,喏!喏!愚兄这厢有礼!” 说着,果然深深一揖,匡秀华自抱松岭上起,已将他恨之入骨,若非“云中雁”胡中铭,何至希望落空,与“飞龙剑客”白云飞结成秦晋? 她与他可说是,三江四海之仇,如今见面,更是触动一团怒火,长剑一指道:“胡中铭,勿须虚情假意,今夜将本姑娘引到此间,定有所为,你有话,不妨当面说?” 胡中铭堆下一脸歉容,道:“贤妹,你知愚兄对你虽海枯石烂,此情不渝,近闻江湖传言,贤妹定本月十五与白云飞结成秦晋,不由五内俱焚,顾不得山高水低路途遥远,从江南昼夜兼程赶来,望贤妹体念旧情,随愚兄去往四川……” 匡秀华虽知胡中铭言出肺腑,但,男女相爱并非单方面,何况,她对胡中铭不但没有留下一点爱意,反因抱松岭之事,恨之入骨。 如今见他自说自话,竟挑逗自己效文君之私奔,不由冷笑一声,截住胡中铭,道:“我非文君新寡,你非相如,任你舌底莲花,亦难如愿,看在往日份上,暂且不与计较,他日相逢,定不宽恕!” 说着,回身即欲离去“云中雁”胡中铭,一个箭步,拦住匡秀华去路道:“贤妹,果真寡情如斯?” 匡秀华脸一沉,叱道:“少废话!” 仍想立刻离开“云中雁”不由冷笑道:“贤妹,如不答应,愚兄只好开罪了。” 匡秀华心中一震,目露气忿之色,道:“你敢?” “云中雁”胡中铭忙堆下笑脸道,道:“如贤妹体谅愚兄一片衷情,愚兄斗胆也不敢?“ 匡秀华气得脸色苍白,叱道:“谅你也不敢?让开!” 说着,长剑一挥,人已向前冲去。 匡秀华剔透玲珑,心知胡中铭必然出手拦住,故以长剑一挥,意欲先下手为强,反正今日已无法善罢。 胡中铭经验何等老到,一见匡秀华脸色,早已留心戒备,此时,左手一领对方目神,右手一招“赤手绑龙”疾向匡秀华脉门扣去。 匡秀华幼得乃父真传,在长剑上已下了不少工夫。 尤其“落星堡”人才济济,她又是堡主掌上明珠,自然有那些锦上添花之辈不时指点,故以,她此时之武学实可挤江湖高手之林。 今见胡中铭疾扣自己脉门,长剑幻起一片光墙,将胡中铭右手封住。 胡中铭冷哼了声,错出一步,右腕一翻一撩,竟又向匡秀华右腕脉门截去,这一招出手奇疾而稳,不愧是峨嵋后起之秀。 匡秀华哈哈一笑,撤剑旋身,让过来招,右手剑又出,一招“生生死死”只见周围一丈之内尽是剑虹。 这一招“生生死死”实乃名家手法,但见绵绵剑浪指向胡中铭浑身重穴,逼得“云中雁”连连后退。 胡中铭当初在“落星堡”之时,经常与匡姑娘喂招,从未见过这等凌厉的招术,如今相别时日无多,对方功力竟增进如斯,不禁大为心寒。 他一向目高过顶,自认在年轻一辈无敌手,自上一次败在小慧性手中,更是日夕苦练,谁知今夜竟被这自认手到擒来丫头,逼退好几步。 今夜既已闹翻,这梁子算是结定了,如不能将这丫头擒住,在江湖上可能处处受制於“落星堡”矣! 利害得失在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转,随即一收丹田真气,反手一掣,长剑化作一条蛟龙,直奔匡秀华。 但见他剑光翻飞,身形飘忽,满场俱是剑光人影。 匡秀华这时斗得性起,使出乃父绝学剑术“生死剑法”三十二招,此为“铁笔生死判”穷数十年光阴研磨,从“生死笔”中蜕变而来,一招一式莫不含有极大威力。 匡秀华此时含愤出手,虽然只有七、八成火候,比起先时,竟更为凌厉,此时,她施展开来,只见寒光耀眼生花,月华为之失色。 胡中铭见一时半刻实无法取胜,遂一声唿哨,宛若龙啸,声达九霄,霎时,从树林、翁仲之后闪出四个劲装大汉,个个脸遮玄巾,渐渐向匡秀华围去。 匡秀华见景不由一声冷笑道:“胡中铭,你好大胆?看本姑娘不令你身首异处……” 胡中铭闻言,笑道:“宁可他日身首异处,今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姑娘随胡某返回峨嵋!” 匡秀华闻言,粉脸突然色变,道:“本姑娘不随你前往,又将如何?” 胡中铭冷冷地道:“那只好恕胡某无礼,硬行请驾了!” 匡秀华一领手中剑,道:“好,看你有何过人之处,敢口出狂言?” 语声中,长剑幻起朵朵银花,一招“万花吐蕊”疾取胡中铭胸前九大穴,出手凌厉,狠毒异常。 胡中铭“嘿!”的一声,剑演峨嵋剑法“庙矢一柱香”只听得一连串兵刃相碰之声,各斜退三步,察看自己手中兵刃。 双方见自己长剑无损,各又举剑杀在一处,转眼三十招,但见奇招屡出,剑气如虹,活像两条银蛇在夜空中飞舞。 胡中铭见自己用尽绝招,仍无法将对方擒下,连攻两招,疾退一丈有余,匡秀华正不知“云中雁”何故不败而退,却见胡中铭长剑一探,其余众大汉已围将上来。 她冷笑道:“嘿!原来你祗有那么点能耐?” 讲着,左手一领,右手一招“生生死死”轻轻地将四大汉来式化去,接着左手“砰”地闪电般攻去一掌,身形也跟着退后一步。 只此两招,已显出匡秀华家传绝艺不凡,无论攻守俱配得天衣无缝! 四大汉“嘿!”的一声,各退一步“唰!唰!唰!”又连攻三招,匡秀华娇声大笑,笑声中一展身形,飞快地绕出对方包围,长剑幻起“八方风雨”疾攻四人。 眼看四人在三招之内即将伤在匡秀华长剑之下,胡中铭一声轻啸,长剑已疾取匡秀华“玉枕穴”。匡秀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觉得背后有金属破空之声,顾不得攻敌,身形一闪,尤如电光石火般,斜出三尺。 胡中铭岂肯如她心愿,长剑一领招化“枯树盘根”疾取匡秀华双足,双方对敌,贵在争先。 何况,匡秀华与胡中铭功力在伯仲之间,一招失着,步步受制! 尚幸匡秀华家学渊博,先时,曾与胡中铭多次喂招,心知峨嵋剑路,忙不迭使出“燕青十八滚”险险躲过。 胡中铭制住先机,连攻出三剑,匡秀华咬紧牙根,使出四招七式,才将对方三剑封住,虽然她将对方剑势封住,但,也已香汗淋漓,只有防守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还算她临危不乱,以一敌五,又支持了一盏茶光阴,这一盏茶光阴之内,她左臂被玄巾遮面大汉之兵刃开了一个两寸多长之口子,虽经她自封穴道,鲜血仍旧染得整条手臂。 幸而,胡中铭仅欲活擒,不然,再有个匡秀华也一缕芳魂,早游极乐,眼看再有个三招五式,匡秀华即要被胡中铭制住,如此次匡秀华再落在胡中铭手里,贞节勘忧。 匡秀华心知落在对方手里生不如死,横了心,出手均是拚命招式,作与敌同亡之打算。 但她此时已是绝了末路,力不从心了。 胡中铭冷笑了一声,道:“莫怪愚兄无礼了!” 说着,内力灌注剑身,一声:“撤手!” 一缕寒光破空而起,胡中铭乘虚而入,左手两指如箭,疾点匡秀华“晕麻”穴,匡秀华此时双目一闭,两颗豆大泪珠滚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胡中铭双指点近匡秀华之时,蓦地空中一声刺耳清啸…… 啸声如龙吟虎啸,震人心-,胡中铭猛然手中一震,左手脉门已被来人扣住。 变生俄顷,尚幸胡中铭并非弱手,右手剑一振,一招“孔雀开屏”迎面而起,来人旨在抢救匡秀华,亦顾不得伤敌,右手一松已与匡秀华并排而立。 胡中铭疾退数步,一看! 站在匡秀华身旁的竟有三人之多,一个是秀逸不群的少年,一是小和尚,一是商贾打扮的中年。 三人正是白云飞、小慧性、陈宽仁。 此时,小和尚慧性扮个鬼脸,道:“我道是谁那样威风,五人联手对付一位女孩子,原来是手下败将!” 胡中铭见三人突然出现,心知今日难逃公道,又何况情敌当面,怎不分外眼红? 此时,也顾不得小慧性讽言冷语,脸如寒霜般,向着白云飞,道: “阁下谅是匡府娇客,人称”飞龙剑客“白云飞!” 白云飞冷冷地道:“正是在下!” 胡中铭冷笑道:“胡某风闻”飞龙剑客“手下无百合之辈,今日得遇高人,何幸之如,来!且战百合,再决胜败如何?” 白云飞未答话,小慧性抢着讲道:“胡中铭,你是瞎子吃汤圆,何必出大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有种与佛爷战三十回合!” 胡中铭在峨嵋年轻一辈之间,无人能出其右,今后峨嵋掌门非己莫属,少年得志,自诩天下年轻一辈中已无敌手。 一生之中仅败在小慧性“百步神拳”之下,认为平生奇耻大辱,今日仇人见面,又被讽言冷语相浸。 虽知目前力非小慧性之敌,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岂可自弱师门名望。 遂道:“只要划下道来,胡某莫不舍命相陪。” 小慧性笑道:“今夜难得遇上高明,不妨三阵决胜负,如何?” 胡中铭嘿嘿冷笑道:“胡某莫不舍命相陪!” 小慧性合十当胸,一声佛号,道:“好,第一阵轻功,第二阵拳脚,第三阵剑法,三阵你能赢二阵,今日梁子一笔勾消,不然,只好将你留下,送上峨嵋了!” 胡中铭闻言,略一盘算,道:“三阵不妨分为三次输赢。” 小慧性道:“不妨先讲明三阵如何输赢。” 胡中铭道:“第一阵胡某若败,留下听凭处决,反之,你三人中一人得为胡某办一件事;第二阵若败,江湖中再无”云中雁“这一号,幸能胜得一招半式,你小和尚今世不得再入江湖;第三阵胡某落败,留下人头,若胜,只求匡小姐随胡某前往峨嵋成婚。” 小慧性闻言,一、二两条尚敢做主,第三条事关匡秀华一生幸福,实难自专,因此目光射在白云飞脸上。 因白云飞仍是匡秀华未婚夫婿。 谁知此时,匡秀华已耐不住,娇喝道:“胡中铭,若异想本姑娘随你前往峨嵋,今生休想?第三阵你若胜得白哥哥手中剑,本姑娘项上人头予你!” 白云飞闻言,不由侧首望着匡秀华,脸上含着一种令人无法捉摸的神色。 此时,胡中铭长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半晌,道:“胡某能得华妹人头,当见弃青灯以了残生。” 匡秀华闻言,不由暗暗叹口气,忖道:“胡中铭对己一向百依百顺,可说是-情得可以,但爱情并非勉强得来的呀?就像自己一心一意想与长孙骥终生结伴,快意江湖,谁知天不从人愿,竟神差鬼使地嫁与白云飞?” 思念至此,不由望了胡中铭一眼,月光下—— 他仍旧潇洒如往昔,只是有某种气质令人难生好感,爱,自然更是谈不上了! 此时,胡中铭亦注视着匡秀华。 二人目光一接,匡秀华在胡中铭眼中看到一种无法形容之情意,不由俯首无言…… “飞龙剑客”白云飞目睹二人神情,不由暗幸自己能独-花魁。 遂上前一步道:“胡兄豪气,令人心服,白某在第三阵上,如不能胜得一招半式,亦愿献上一颗六阳魁首!” 匡秀华不由感动得杏目含泪,轻呼道:“白哥哥!” 胡中铭见景更是妒火中烧,不由忖道:“自己对华妹,可说是费尽心血,千方百计以博芳心,谁知将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 小慧性双肩一抬,道:“胡中铭,别耗着,第一场如何比法,快道其详,本佛爷可没闲情?” “不好!”匡秀华陡然惊呼。 众人随着匡秀华目光望去,只见—— “落星堡”内,火光冲天,照耀有如白昼,隐约之间,还听到喊杀之声。 众少侠均是久经江湖之人,见景自然知道“落星堡”内必有非常之变。 匡秀华突然一声娇喝道:“好贼子,姑奶奶今夜与你拚了!” 娇喝声中,长剑已疾如飘风般直取胡中铭胸前诸大穴。 匡秀华含愤出手,功力不可轻视,剑未到,一缕冷风已袭向胡中铭。 “云中雁”也不敢大意,双足疾点,闪出剑幕之外,怒喝道:“既是你等不守诺言,胡某可顾不得许多了!” 此时“飞龙剑客”反手一振,长剑已在握。 一招“力挑华山”将二人隔开,道:“华妹,暂且停,莫被人加以口舌。” 匡秀华此时已双目发赤,哪肯听白云飞之言,长剑一领,道:“你别管。” 但,她已接战数十合,内力消耗甚钜。 何况,她本非白云飞敌手,故,连使三招剑式,仍无法越雷池一步。 白云飞笑道:“华妹,有甚么深仇大恨,三阵过后,再打也不迟,何必急在一时?” 匡秀华气得双目发赤,粉脸铁青,道:“白哥哥,你真不知?” 众人还是莫名其妙,连小慧性那样小聪明之人,亦堕入五里雾中? 白云飞笑道:“小兄愚笨,华妹,何不说明?” 匡秀华紧咬玉唇,道:“胡中铭无耻,竟引那邪魔外道潜入”落星堡“……” “住口!”胡中铭怒极,暴喝道:“胡某顶天立地好汉,岂肯作此不耻之事,华妹,焉何含血喷人?” 众人听匡秀华一说明是甚么事,但,听胡中铭之言,又糊涂了? 正在此时,蓦地,四处嗖嗖跃来数人。 为首正是“鬼牙掌”姜虚,手执着一-红色小旗,高叫道:“大小姐,速即回堡,众少侠亦请回堡施以援手。” 接着“啊”了一声道:“胡少侠亦在此地,正好不过,何不同往堡内一行?” 胡中铭亦抱拳道:“胡某羞入”落星堡“姜堂主多担待一二。” 姜虚笑道:“好说,好说,胡少侠既不愿淌这浑水,请即离开为上。” 胡中铭正好借此台阶,道:“如此,胡某歉陪!” 说着,向四玄巾蒙面大汉喝道:“走!” 人已笔直而起,半空中一摺腰,三五起落已消失在密林中。 小慧性喝道:“胡中铭,你走得了今天,可走不了明日,哪儿碰头,哪儿算!” 远远传来胡中铭声音,道:“胡某随时领教。” 声落,人已在数里之外,轻功的确是不凡。 姜虚道:“令尊为你婚事,已数日无眠,今夜与愚叔谈起长孙少侠之事,突然闻报粮仓失火。” 说到此续道:“堡主认为火烛不小心,谁知连续有三起之多,故命愚叔来请众少侠略助一臂之力。” 远处…… “-!-!-!……” 连续钟敲十三响,姜虚默数之下,倏然色变,道:“我等快赶,有强敌压境。” 要知“落星堡”建堡以来,曾立钟声传境警号:一响在东,二响在西,三响在南,四响在北。 五响外三堂派高手接应。 六响外三堂全力接应。 七响内三堂派高手接应。 八响内三堂全力接应。 九响堡主亲临。 十响全堡御敌。 十一响命阻敌。 十二响勿令逃脱一人。 十三响乃全堡却敌,抱破釜沉舟之心。 这十三响建堡而来,从未使过,最严重仅敲过九响。 十三响乃惊天动地之举,怎不令姜虚这般老江湖为之色变? 姜虚首先展起轻功,身形电闪般向前奔去,众少侠怕弱了自己师门威望,各展所长直奔…… 姜虚施展轻功,身形如风一般直往“落星堡”前进,越过护城河,突然身后风声飒然,不由大惊,左掌护胸转身蓄势。 飙!飙!飙!三条人影,在他转身之时,已越前进堡。 十丈之内有一条苗条身影,姜虚极目望去,那身影竟是匡秀华,其他三少侠已失去踪影。 匡秀华喊道:“姜叔叔,发现了甚么?” 姜虚此时已明白,先前三条身影,竟是白云飞…… 以此老在江湖混到“鬼牙掌”实非易事,内、外、轻三功,均有相当造就。 谁知,他轻功展其极急,竟被三后生小辈,赶到前头,不由使他兴起“老了,老了……”的感觉。 匡秀华已到了他身前,道:“姜叔叔!” 姜虚此时才被那娇呼呼之声惊醒,忙道:“甚么事也没有,我们还是快赶进去吧!” 匡秀华怎知对面的老人已兴起秋叶,辰星之感呢? 二人进入堡内,见演武场上一片混战,刀光剑影,相互-杀,拳来脚去,虎虎生风。 原来前来犯堡之人,乃是华山派六指老妇师弟“阿罗尊者”只因“八卦门”倾巢而出,突然接得密报,知那鄂氏兄妹及卅年前名满江湖之“驼龙”伏雄前来拜山。 “阴阳女”并非怕那鄂氏兄妹,只是他们背后的人物难惹,何况“落星堡”亦非一时半刻可以取得下的,所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随即传见“阿罗尊者”如此这般密谈了一顿饭时光。 “阿罗尊者”-命领着一班亡命之徒,掀然而去。 “阴阳女”传命,不分昼夜赶回西梁山,半途中,复命“云中雁” 胡中铭,潜返咸阳接应“阿罗尊者”。“阴阳女”便急急忙忙赶回西梁山对付鄂氏兄妹不提。 且说,鄂氏兄妹与同“驼龙”伏雄眼见长孙骥失足落入深壑,三人俱都伤痛其英年不伪。 尤其是鄂逸兰内心更是难过之极。 眼看心上人失足跌落无底深壑,从此阴阳永隔,幽冥路遥远,怎不令她肝肠寸断? 尚幸“驼龙”伏雄从旁千般解说,方忍住悲痛之情。 三人左近找一山洞暂住一宵。 第二天,鱼肚刚显,鄂逸兰即催着“驼龙”伏雄道:“伏大叔,天已明亮,你快带-女下壑去吧!” “驼龙”伏雄一怔,道:“下壑?” 鄂逸兰斩钉截铁地道:“正是!” “驼龙”伏雄圆睁双眼望着鄂逸兰道:“小姐,你乃千金之体,岂可冒此奇险?” 鄂逸兰坚决地道:“我要看长孙少侠最后一眼!” “驼龙”伏雄略一沉思,道:“此壑少说点也有千丈,削壁四陡,以老奴身手上下均难,小姐岂可将性命儿戏?” 鄂逸兰红着一双秀目,道:“-女自知功力浅薄,此行实有生命之虑,但,我与长孙少侠虽未明媒正娶,亦曾经过师叔”灵鸷生“当面提过,逸兰名门之女,强入江湖,仍知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生,生为他家之妇,死为他家之鬼,如今长孙少侠遭此横祸,若有个三长四短,-女只有青灯贝叶了此残生,千丈壑岩又算得甚么?” “驼龙”伏雄闻鄂逸兰说得头头是道,斩钉截铁地,不由叹口气道:“小姐既是有此心意,老奴自不便多言,但望暂且忍半日,待老奴先行下壑察探一番,禀报后,再作定夺,未知小姐心意如何?” 想那“驼龙”伏雄虽因受过鄂家救命之恩,自愿终身为奴,但,鄂家兄妹均以长辈待之。 鄂逸兰闻言,略一沉思,不便反对。 何况,半天不说话的鄂逸云又在旁边说道:“大叔所言极是,贤妹不可太过固执己见,不如,二人在此等候片时,但望大叔早去早回。” 鄂逸云此言一出,鄂逸兰更是无法抗议,惟有对“驼龙”伏雄道:“伏大叔,一切拜-大叔,勿令-女久等!” 说着,已泪流满面。 “驼龙”伏雄恭身说道:“老奴遵命,请小姐暂放悲怀!” 声落,未见作势,人已出了三丈开外,片刻消失在壑底。 此时,鄂逸兰俯视深壑,悲痛欲绝,但,经不起逸云从旁解说,只有暗中落泪来洗濯内心之悲哀! 鄂逸云知乃妹此时之心情,只要是不求短见,即使是流泪泣血,亦只好让其以痛哭来减少伤痛之情。 故以,只默坐一旁,暗防突变,并待“驼龙”伏雄回报。 夕阳将落。 鄂氏兄妹忍-坐待“驼龙”伏雄回报。 鄂逸兰望了其兄一眼,道:“哥哥,你看伏大叔可是遇到甚么意外?” 鄂逸云翘望西方晚霞,略停,道:“以我看来,长孙少侠定然无恙。” 鄂逸兰睁大双眼,注视着其兄,道:“哥哥,此话从何说起?” 鄂逸云瞧着鄂逸兰一片-情的样子,道:“若是长孙少侠不测,伏大叔定然早已归报,花费如此时光,定是四处寻找,故以看来,长孙少侠定然无恙了!” 鄂逸兰忖道:“此言实为有理。” 不由暗暗祷告上苍,佑其心上人无恙。 正在此时,一条身影从壑下破空而上,鄂逸兰一声娇呼:“伏大叔!” 人如归巢燕般冲至“驼龙”伏雄身前,道:“你可曾看到少侠……” 她原想说“-体”觉得太过不祥,於是忍了下来。 鄂逸云忙上前扶了“驼龙”伏雄一把,道:“贤妹,你怎不让伏大叔松口气?” 鄂逸兰闻言,微抬螓首,瞄一瞄“驼龙”伏雄,只见他—— 脸色苍白,鼻息咻咻!但“驼龙”伏雄人老心不老,豪气不减当年,强忍住一口真气,道:“这,难不倒我,小姐……”鄂逸兰何曾见过“驼龙”伏雄如此神色过,不由心惊肉跳,不幸之感袭上心头。 忙道:“伏大叔,你还是先歇一回吧!” “驼龙”伏雄伏龙再也不多说话,双膝一盘,双目一闭五心朝天,片刻之间已入忘我之境。 鄂氏兄妹心知此时,伏大叔正是最危险之期,经不起外界之风吹草动,若遇外魔侵入,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堪忧! 鄂逸云仅一心一意为“驼龙”伏雄护法。 鄂逸兰可就不同了,除了护法之外,更关心的是失足落壑之心上人! 是生?是死? 生,何不与同伏大叔同时上壑?死!她想到这问题,不由杏目含泪,肉跳心惊!这太残忍了,一向自己自负甚高,一般雅人墨士,手无缚鸡之力,犹如病夫。 自然,江湖上不乏孔武有力之辈,但,不是太丑,就是沦入黑道,白道中虽有一些后起成名,又因辈份不疑,以致高不成,低不就,二十载芳华虚度! 难得初在鸡鸣寺巧遇檀郎,人才、武功,均是一时之选。 一见锺情,芳心暗许,复师叔面订婚姻,都只道,从今后天长地久,在天双比翼,在地成连理,又谁知祸生不测,倒做了断线风筝! 从今后阴阳阻隔,黄泉路遥!自已反做了菜篮担水,两头空,鄂逸兰愈思愈想,愈感悲愤!不由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逸兰不能代你报仇雪恨,当横剑自刎!”她正在如醉如-之时,香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只听得一个苍老之声,道:“小姐,节哀才是!” 鄂逸兰回首一瞧,悲声地道:“伏大叔!”人已伏在“驼龙”伏雄胸前,悲泣不止! “驼龙”伏雄慈祥地道:“小姐,你何必如此悲伤?长孙少侠未死呀?” 鄂逸兰如遭霹雳,浑身一震!瞪大杏目,半晌才仰望着鄂逸云道:“哥哥,此话可真?” 鄂逸云微笑道:“大叔可曾欺人?”鄂逸兰粉脸飞霞,向“驼龙” 伏雄深一福道:“大叔勿怪!” “驼龙”伏雄恭身道:“老奴岂敢?” 鄂逸兰道:“大叔可是最疼-女?” “驼龙”伏雄哈哈大笑道:“小姐何出此言?” 鄂逸兰秀目一转,道:“长孙少侠可真的未死?” 鄂逸云喝道:“贤妹岂可……”“驼龙”伏雄望了鄂逸云一眼道:“少爷,这叫做事不关己,关心则乱,事实上,有几个能坠壑不死?” 鄂逸兰摇着“驼龙”伏雄臂膀,道:“大叔,怎不令长孙少侠同时上壑?” “驼龙”伏雄道:“老奴未曾见过长孙少侠。” 鄂逸兰双目一红,泪珠已挂眼帘,急急地道:“甚么?” “驼龙”伏雄一字一声地道:“老奴未曾见过长孙少侠……” 鄂逸兰闻言,犹如焦雷轰顶!霎时间,不祥之兆又袭心头,不由恨声道:“滚……滚……滚……你都替我滚得远远地……” 鄂逸云正欲出声喝止乃妹,见“驼龙”伏雄却摇首示意,终於忍了下来。 这时,鄂逸兰已进入半疯狂状态,时笑,时哭,有时顿首跺脚! 有时挥拳出掌……总而言之,鄂逸兰已被急火攻心,呈现半疯狂状态,一举一动已非自己可以主宰。 第三十六章 玉女癡情 悲痛成疾 西梁之初 急觅长孙 “驼龙”伏雄怕鄂逸兰有甚三长两短,右手疾伸,点了鄂逸兰晕穴。 回首看了鄂逸云一眼,道:“少爷,看来得先找处安身之地才是!” 鄂逸云道:“大叔所见不差,不妨就此登程!” 这日,巢县“醉月楼”前,来了三男一女。 店小二见来人衣冠楚楚,忙不迭地上前满面堆欢,哈腰道:“爷们,住店,还是打尖?” 为首仙风道骨的文士,道:“找个独院!” 店小二一听,嘿!来了财神爷,忙尖声地喊道:“贵客四位,后进独院。” 霎时,出来三苦哈哈,一瞧! 四个人连行囊都没有,不由相对苦笑,一驼背老者看在眼里,道:“别皱眉,退下领赏!” “谢……”一连串地传到厨房! 店小二心知财神爷上门,还有不小心侍候的,忙转身行路,往后进走去。 此刻店小二将他们一行领入一座独院,道:“爷们,这座院可好?” 驼背老者点点头,顺手取出一锭廿两元宝,交与店小二道:“交柜,走时再算。” 店小二哈着腰,道:“是!” 就忙着打水,-茶去了! 那仙风道骨文士打量了房内陈设,甚是古雅。 笑向驼背老者道:“伏老弟,在外多照顾点,老夫即与小妮子行功诊治。” 看那文士最多亦不过三十出头,竟呼那老者为老弟,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说起来,那文士已届耄耄之年,只因他得天独厚,巧食芝果,驻颜有术,才不显得苍老罢了! 驼背老者恭身道:“老前辈只便行功与小姐治疗,奴仆遵命护法。” 那文士向站立一旁的年轻武士道:“你也别闲着,出去探听探听,回来报为叔知道!” 青年武士恭身答道:“小-遵命!” 声落,人已与驼背老者飘出室内。 且说白云飞等三人,各展轻功进入堡内,只见—— 竹坪之上捉对-打,来人个个武功不弱“落星堡”堡内倾出高手,可就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剧战。 但,堡众武功甚弱,惨遭一黑脸彪形大汉截杀,惨呼之声,此起彼落。 小慧性看得双眉一紧,一声佛号,暴喝道:“贼子尔敢,本佛爷来也!” 声未歇,人已从空而降。 右掌“震”字诀“震”退临危堡丁,左掌“百步神拳”中一招“隔山打虎”疾风飒飒地拍向黑脸大汉天灵盖! 黑脸大汉本可一招之内取堡丁性命。 倏然劲风压顶,心知来了高手,忙双肩一错,闪出三丈之外。 那黑脸大汉翻身一瞧,火可就大了! 在他目前不远处伫立着一个小和尚,嘻皮笑脸地望着自己。 以他本意认为有如此内力,迫使自己急避不迭地,总该是个成名的人物,谁知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秃驴! 不由恼羞成怒,暴喝道:“哪来的小秃驴!胆敢管你家太爷闲事!” 小慧性脸色一变,杀机陡起,喝道:“小佛爷专管人间闲事,狂徒留你不得,看招!” 右手一挥“达摩十八掌”起手式“伏虎降龙”应手而出。 这也是那黑脸大汉一句:“小秃驴”引来杀身之祸。 黑脸大汉见小和尚随手一挥,忖道:“以你小小年纪,即使从娘胎起练功,大不了几年功候,敢与俺铁掌黑金刚对掌力,你是讨死?” 一声冷笑,双掌齐出,却是江湖难见的“双碗掌”! 也是他太过小看了慧性,只用了六、七成力量。 迨双掌接实,才觉得不对,可是,欲避无奈为时已晚。 一声惨-,与同断线风筝般,带着一蓬血雨飞出一丈有余,卧地不起…… 小慧性呸了一声,道:“原来是饭桶?” 一转身又扑到另一堡丁之前—— 白云飞自从入堡而来,就注意着与匡超杀得难分难解的“阿罗尊者” “阿罗尊者”不愧是个华山高手,与“生死笔”匡超短时内剧战了五百回合,仍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生死笔”匡超,今夜是拚上了! 招招狠,着着辣,尽演绝学! 可惜他这等老江湖,却犯了大忌,不能心神合一,致有许多妙着,仍无法随心应手。 这也难怪他,对方出手太辣,全堡粮食尽数被焚,这面子可就丢大了,怎不怒火攻心? 何况,不时听到堡丁惨呼之声,心如刀割,自然是心不定,气又浮了…… 白云飞忖道:“对付这等偷鸡摸狗之辈,谈不上甚么江湖规矩?” 暴喝一声道:“堡主,杀鸡焉用牛刀,有事小婿服其劳。” 手中剑一震,朵朵银花凌空而起。 人在半空中,森森剑气已逼近“阿罗尊者”。“生死笔”匡超一方霸主,见白云飞加入战圈,岂肯自弱名头,落人话柄,虚攻一招,跳出圈外,道:“贤婿小心贼道左手!” 白云飞道:“小婿遵命!” 嘴里说着,手里可不闲,接连地攻出三招四式。 “阿罗尊者”那等功力,也被迫得疾退两步。 “阿罗尊者”老脸一红,吐气扬声,尘拂招术一变,立还颜色。 身前幻起一片光墙,右手虚张,破空劈出一掌。 白云飞顿觉这掌力有异,不敢硬接,随着对方掌势凌空而起。 白云飞外号“飞龙剑客”轻功剑术可想而知,定有独到之处。 只见他一弓腰,人已头下足上,手中剑一招“神龙吐水”化成一点直取“阿罗尊者”“眉心”穴。 “阿罗尊者”见自己“霹雳掌”却被对方轻易躲过,同时,对方小小年纪,避招、攻敌,迅如飘风,不由喝道:“原来是天南门下,老夫今日说不得要替钓鱼佬管教,管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了。” 说时,左手连劈三掌,每掌均重逾泰山,霹雳有声。 逼得白云飞凌空无法,只好随着对方掌风东飘西荡,姿态美妙至极。 匡超见爱婿有此造就,不由哈哈大笑道:“好轻功!好轻功!” 这可就为难“阿罗尊者”了;“霹雳掌”乃最耗真力的一种掌功,如被拍实,立刻皮开骨散,其霸无比,但,每发一掌,必内力减退一成;如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已成骑虎之势,不管哪一方,略一疏忽,定遭杀身之祸;故以“阿罗尊者”不得不连续发掌。 “飞龙剑客”虽然比较好一点,可也够受的了。 一个人轻功再强,亦难永远留在半空中,虽是有“阿罗尊者”掌力托住,能借力使力,但那种滋味,也不好受。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暴喝:“住手!”震得全场众人俱都停手,有些功力差的竟然被震倒地上;这一声“住手”可救了白云飞与“阿罗尊者”。众人随声望去,见一老道手奉着一支似幡非幡,似旗非旗的东西,向着“生死笔”匡超道:“教主有令,请阿罗护法速回西梁山,匡堡主如有不服西梁山”八卦门“随时还你公道。” “生死笔”哈哈大笑道:“既是你等划下道来,匡某自不量力,十日内定然拜山了断今夜是非。” 何以匡超竟让他们离去?只因江湖上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划了道,甚么事都该放在一旁,所以“生死笔”才让他们轻易离去;善后之事自有堡丁去料理,不必细述。 匡超进入大厅随即下令,十万火速调回长孙护法商议却敌之策。 长孙骥听完这篇追述,略一计算日期,道:“你等速报堡主知道,本护法五日内赶往太平会面。” 那为首三人,恭身道:“遵命!” 武家林内,大厅上围坐着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他们不时对望了一眼,又看看天色…… “老侠乞”叹了口气,道:“怕不已经是初更了吧?” “神偷”哭丧着脸道:“谁说不是?” “-疯道长”忖道:“那长孙骥不似轻浮之人,何以不辞而走?” 遂向“追风剑客”武建德道:“那长孙少侠是否散步之间,遇到强敌?” “追风剑客”笑道:“以长孙少侠之身手,怕已无敌手之辈,但,每件事总不能太过自信,言语道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怕人多。“ 此际,魑、魅、魍、魉云集之时,恩恩怨怨,随时可兴,不过……“ 武卿云急问道:“爹,不过甚么?” “追风剑客”瞧瞧掌上明珠一眼,道:“就是性急?” 武卿云不服地道:“谁不急?” 小脸一仰,看着“老侠乞”道:“”侠乞“伯伯,-女可有说错?” “老侠乞”不由雀巢头直点,道:“是……是!谁都急,可是所有的焦急,尚赶不上-女你对他的关心。” 武卿云小嘴一扁“呸!”了一声,反而引得群雄哈哈大笑…… 笑得最厉害的,莫过小六子。 武卿云狠狠地白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忙将小脸钻进“老侠乞”怀内。 “追风剑客”待群雄笑声略停,接道:“不过,莫是长孙少侠遇到强敌,明桩暗卡不无不知之理,看来,遇到熟人,亦未可知?” “神偷”望了众人一看,特别在武卿云脸上停留半晌,道:“即使遇到心上人,可该回来了,怎不想想,这里还有个人为他牵肠挂肚的。” “追风剑客”强笑道:“不管如何,该有消息回报才是。” 声未落,一青衣大汉入厅,草膝一跪,道:“禀庄主,据利眼张三报道:长孙少侠现在”如归客栈“店内,与三彪形大汉密谈中。” “追风剑客”武建德一挥手道:“退下领赏,命人再探!” 武建德接着道:“老要饭的,怎样?是成城,还是赴会?” “老侠乞”无可奈何地道:“看情形,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还是赴会吧。” 武建德点首道:“好!也该动身了……” 此时,青衣大汉去而复返,一打-,道:“小的接报,长孙少侠已向本庄而来。” 声未落,远远已传来长孙骥之声:“各位前辈久候,在下来迟,罪过,罪过。” 众人眼前一花,长孙骥已伫立大厅之内。 此时,众人心中各有不同喜悦。 “老侠乞”庆得强力帮手。 武卿云再见长孙骥喜上眉梢,忖道:“只要他不离自己身旁,每天磨他教自己一种功夫,那才好玩呢。” 长孙骥抱拳向众人一揖到地,道:“在下因遇故人手下,多谈了几句,让各位久候,心实不安,并请勿罪。” 群雄原先似乎想好责难长孙骥之辞句。 如今,见他深深一揖,怒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武建德遂笑道:“尚幸时光未晚,此时动身三更前定可到达,长孙少侠,勿须自责过甚。” 长孙骥道:“敬谢诸位宽谅。” “老侠乞”笑骂道:“哪来的酸气冲天?走吧。” 入晚! 武家林外出现了五条黑影! “追风剑客”武建德一马当先,领头带路,翻山越岭,脚程极快。 武卿云在最后,片刻之间,已被抛离三丈有余。 长孙骥心知武建德有意较量脚程,不敢弱了师门威望。 而且他年少气豪,岂能让人家比下去?便也施展轻功,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走了二十余里,但见前途一片黑暗,黑黝黝的山峰矗立四周,竟不见丝毫庙宇踪迹。 “追风剑客”的轻功、剑术武林罕见,自是不弱。 二十余里下来,脚下一点不停,回首一瞥,只见长孙骥白衫飘飘,一直保持在身后三尺之处,自己用尽全力,仍然无法把他甩远一点。 情知对方必定看出自己的心意,当下搭讪笑道:“少侠轻功不凡,使老朽钦佩之至。” 长孙骥含笑道:“前辈夸奖!”随又讲道:“不知山神庙落於何处?” 武建德步不停留地道:“山神庙就在前面不远。” 突然一声暴喝:“来人止步!”一声暴喝,从空坠下六位-发斑斑的老者。 “追风剑客”一见这几位老者挡住去路,暗吃一惊!忖道:“怎的这六个老鬼也来淌这浑水?” 但“追风剑客”不愧是成名的老江湖,猛使千斤坠,刹住身形,抱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峨嵋六老,六老不在名山坐享清福,到此拦住兄弟有何指教?” 原来这六位老人,乃是峨嵋派当代掌门的师弟,算起来正是长孙骥的师兄呢。 他们四十年前行道江湖之时,确曾干下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不少江湖败类丧生在其六合阵内,故名噪一时,四十年后,现於观山畔不问可知,当系为藏珍图而来。 “武兄深夜登山,莫非是为了“五陵墓隧图”?” 武建德笑道:“兄弟正为此事而来!” 峨嵋六老之慧觉道:“武兄数人上山,不觉人手单薄么?” 武建德冷冷地道:“兄弟只是助拳而来,并非夺宝,谅六老乃为藏珍图而来矣。”此时“老侠乞”“-疯道长”“神偷”何六、武卿云均次第到达,立於“追风剑客”身后。 六老一见“老侠乞”现身,个个神情显得非常激动,为首的讲道:“老叫化子,四十年不见,可好?” “老侠乞”笑道:“老叫化子能吃,能喝,自然好。” “据闻”五陵墓隧“藏珍图为你所得,可否借兄弟等一观?” “老侠乞”脸色一沉道:“六老莫非有意此图?” “我等仅欲一观,并无-有之意。” “老侠乞”哈哈大笑道:“此话只能瞒骗三尺之童,老叫化岂能信你?” 六老为首一人慧志越前一步道:“老叫化是不肯给兄弟等面子么?” “老侠乞”仰首苍空,冷冷地道:“恕难从命!” 慧觉喝道:“难道……” “峨嵋乃正大门派,为甚么要强人所难?” 武卿云见六老挡住去路,心中本来有气,又见他们强借藏珍图,不由怒道。 慧觉一见竟是个女娃,喝道:“小女娃何人门下,胆敢对老衲不敬?” 武卿云小嘴一扁道:“你管不着!” “小女卿云,不是之处,望乞海涵。” 武建德回首向武卿云讲道:“峨嵋六老名重武林,你小小年纪胆敢出言不逊,还不与我上前赔罪?” 武卿云自幼被她父亲爱如掌上明珠,平时一句重话也没被讲过,今夜,当着那么多人,尤其是当着长孙骥面前责骂自己,心中难过,可想而知。 武卿云不但没有上前赔罪,反将峨嵋六老恨在心头,忖道:“别再让你家姑奶奶遇到,遇到非叫你们变成……”变成甚么,她一时想不出…… 却听六老为首的又道:“老叫化真不肯将藏珍图借兄弟等一观么?” “六老仅为一观藏珍图?”“神偷”插口讲道。 ““神偷”何出此言,峨嵋六老岂是无信之辈?” “追风剑客”忙向老叫化打一眼色道:“老叫化,既是六老仅欲一睹藏珍图,何不取出,以免耽搁时光。” “本来六老口谕,老叫化不敢有违,但目前危机四伏,群魔将临,六老能保那藏珍图不被那邪魔外道乘机抢它么?” 六老闻言同时一怔!江湖各派人物,黑白两道,均已暗伏林中,窃视藏珍图,弄不好,真的被抢,如何交代?但藏珍图与峨嵋派成败有关,何况,还有那“八卦门”之-,如今既抢先一步岂可失之交臂? 再讲,凭峨嵋六老在江湖上的声望,若讲“怕”怎不弱了名头? 峨嵋六老不禁同声答道:“哪个不开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远处,陡然传来阴冷的声音,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声落,林后转出江湖难惹的魔头“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与同手下四仙君、八金童。 “拿来!”未见秦通如何起步,已逼近“老侠乞”身前,伸出右手直扣“老侠乞”“命门脉”。“老侠乞”江湖经验何等老到?本来已取出的藏珍图,早已藏入怀中,此时见秦通逼近身前,忙疾退出一丈。 他退得快,秦通进得也不慢,原式不变,欺近“老侠乞”。 “神剑手”想不到对方轻功比自己强得太多?不禁怔在当场!眼看“老侠乞”一招也逃不过,即被“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制住,突然一声:“回去!” 一股凌厉的掌风逼向秦通“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正要把“老侠乞”擒住,忽觉一股极猛的潜力,直撞过来。 这情势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左掌突然一翻,横里拍出一掌! 他因不知施袭之人是谁?拍出的一掌,不敢用足十成力道,直待左掌拍出,人才随着击出的掌势,转头一瞥,见男女老少计有四人之多,不知是谁偷袭自己?不禁怒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阻挡本教主?” “是本少爷长孙骥,你想怎样?”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侧目逼视,见出手的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儒生,不怒反笑道:“一甲子来,无人敢对老夫不敬,算你这小子第一人,快报师承何人?待老夫去找你那老鬼师父算账!” 长孙骥冷冷地道:“本少爷无门无派,有甚么过节,找本少爷一样。” 秦通怒极反笑道:“够狠!有胆量,你可知老夫是谁?” “老侠乞”这时已站在长孙骥身后,轻声讲道:“此人乃“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身后的四位青衣老者是“四仙君”旁立八人乃“八金童”。” 长孙骥侧脸望着“老侠乞”道:““北海飞仙岛”岛主为人如何?” “老侠乞”轻声地道:“亦正亦邪,极为难惹。” 长孙骥闻言,大声说道:““北海飞仙岛”岛主乃有名人物,何以出手偷袭?” 秦通哈哈笑道:“无知小辈,既知本岛主,尚敢出言不逊,金童、玉童,擒下那小狂生!” 此时,从秦通身后闪出二个一色装扮的青衣小童。 “长孙哥哥,这场让给小妹!”声落,武卿云已闪身入场。 青衣小童,根本就像没见武卿云在场似的,直逼长孙骥。 谁知他们身子刚动,微风拂脸,武卿云已拦住青衣小童。 “要打架先找本姑娘!” 那一对青衣小童互望一眼,各自分开闪身直扑长孙骥。 这下子武卿云火可就大了,娇声叱道:“难道你等耳聋不成?” “呛!”的一声,掣出青霜剑,一招两式分取两小童。 那小童身手不弱,略一闪身,已避过武卿云这一招“分花拂柳”。秦通目睹此景,心知自己不下令,可就不行了,喝道:“金童、玉童,先擒小丫头!” 青衣小童同声道:“弟子遵命!”倏的,青衣小童已各一剑在握! 武卿云初次真刀真枪临阵对敌,心情难免有点紧张,但见对方只不过是一对十二、三岁小童,虽然步法身势均有名家风度,但总比自己年轻,正好藉此机会一试自己的功力,叱道:“小心了!”剑走轻灵,足踩“六爻掠云步”唰!唰!唰!就是一招三式,分取二小童。 金童、玉童师承“北海飞仙岛”岛主,武功别树一格,一见姑娘剑若电光石火攻到,疾退三步,一声清啸,分左右同时疾攻武卿云。 武卿云叱道:“来得好!”剑化“八方风雨”幻起一层剑幕,护住全身,-!-!闪起两溜火花! 三人各退二后步,同时察看自己宝剑,各人见自己宝剑无损,复又斗在一起。 场中,但见剑气如虹,此起彼落,蔚为奇观! “追风剑客”武建德愈看愈奇?他真不知武卿云何时学得如此神奇的步法;只见她剑招、步法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攻可守,比起自己来,竟有青出於蓝,胜於蓝之概。 站在“追风剑客”身旁的“神偷”讲道:“究竟是嫩-没有老-辣,我“神偷”与你数十年相交,竟不知武老儿有如此神奇步法?秘授自珍。“ 武建德睨了“神偷”一眼,道:““神偷”别讲风言冷语,我武老儿也像你一样,满头雾水?” “看!”老叫化一指场中道。 这时场中正斗得非常的激烈,三十招过去了,胜负仍旧不分。 武卿云见自己的追风剑法,竟不能制住对方诡谲辛辣的招术?不由忖道:“今夜首战,若不能胜得对方,岂不羞人?何不试用长孙哥哥初传的“三绝剑”取胜?” 心意一决,招术突变,使出一招“春雷乍起”上古奇学果然不同凡响,剑幕方起,隐若之间,雷声隆隆,慑人心弦。不但场中二小童心神被定,就是场外诸人,除长孙骥外,均被这声音吓得脸色倏变! 其中最激动的莫过“追风剑客”武建德,女儿是自己亲手调教的,有多少能耐,他焉有不清清楚楚?但现在武卿云所使的招术不但自己叫不出名堂,反像师门失传最具威力的救命三绝招,所以一时竟看呆了;他曾听恩师讲过,师门尚有救命三绝招,使出来之时,隐若有风雷之声,只因师祖出外云游下落不明,致这三招失传达一甲子,今日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见到,怎不令这老剑客激动? 武功之道,贵在争先,武卿云在两小童一怔之间,制住先机“风云密聚”随手使出,一声:“撤手!”人影一聚一散,武卿云横剑凝立场中,金童、玉童均已短剑出手,虎口流血…… 这还是武卿云见二小童眉清目秀,不忍痛下杀手,不然再加上两个金童、玉童亦已作了剑下之鬼! 一声哈哈中气之足,令人耳鸣:“中原武学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多臂仙君”金成愿领教高招。” 这时金童、玉童早已退下,场中却多了一位黄袍老者。 “海外武学,我“神偷”心仪已久,-女儿,这场让给神偷伯伯。” 声落“神偷”已闪身入场道:“既称多臂,谅系暗器手法称雄,让何某见识,见识高明如何?” “多臂仙君”一听,正中下怀,心中暗道:“今夜该是金某一展所长之时。” 但并不显形於色,笑道:““神偷”侠名早已如雷贯耳,无缘拜识,今日一见,胜过闻名!” “神偷”忙抱拳道:“彼此,彼此,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今夜不妨点到即止。” “此话有理?金某有僭。”两手一扬,只听铮铮两声,月光下青光闪闪,已飞出两只蜻蜓镖。 说时迟,就在金成两手才扬的工夫…… “神偷”笑道:“好劲道。” 足踩“无影步”已飘出一丈开外。 空中这时两声炸响,两只蜻蜓已变成十只小蜻蜓交叉成网,在“神偷”先前站立地方罩下! 这真是险之又险,如果“神偷”用手去接,竟非当场出彩不可,除“飞仙岛”来人外,在场均是武林一时之选,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霸道的暗器? 长孙骥忖道:“若是自己在场,如何破此手法?” 这时“多臂仙君”又道:“再接我这个!”一言未了,早又飞出两只蜻蜓镖,这次竟是平射而出,其势更疾,出手便闻破空之声。 显然“神偷”早防到对方有此一着,忽地一招“旱地拔葱”人突然升空一丈,右手一扬,打出两颗银弹! 银弹、蜻蜓镖空中一碰,只见十数道青光,已四散飞落,嗤嗤之声,也跟着寂然。 “好身法,再接这个!”只见“多臂仙君”左手一扬,一只蜻蜓镖缓缓飞出,右手跟继一扬,又有三只蜻蜓镖疾飞而出,后发的三只蜻蜓镖流星赶月般,巧巧地撞上左手先发的那一只;铮,铮,铮,四只蜻蜓镖在空中连织巧撞之下,竟会拐弯,且是一左一右,一攻前容一攻后脑,最先出手的一只蜻蜓镖被其他蜻蜓镖一撞,去势转疾,竟然是变作弧形,向“神偷”背后袭去。 要知“神偷”早闻“多臂仙君”暗器的威力,那蜻蜓镖一炸开来,每只又是五只,不论你往前后左右,也难躲过,现今四只齐发,那还了得? 就在四只蜻蜓镖将炸未炸之时“神偷”一提丹田之气,双足虚空连跺,眼看那即将下坠的身子竟又升高一丈!“神偷”腰劲暗使,竟向“多臂仙君”扑去…… “多臂仙君”原是伫立,以逸待劳,今见“神偷”扑向自己,脚尖一点,闪开三尺。 两人已在空中错身而过:“来者不还非礼也”多臂仙君“接我这个……”声落,三颗银弹,犹如电光火石,疾攻“多臂仙君”上、中、下三处。 “多臂仙君”不愧暗器名家,双手一伸,接住中、下两路银弹,口一张,竟将攻向面门的银弹咬住! “好,再接这个!”讲话声中,左手一扬,一颗银弹疾射而去,右手继扬,一蓬银弹,竟是“满天花雨”的手法发出…… 金成在江湖中能得“多臂仙君”之名,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只见他口一张,吐出一颗银弹与疾射而来的银弹,竟在中途相撞,双手疾舞,犹如蝴蝶穿花,刹那间,已将所有银弹接在手中。 “神偷”轻喝道:“好手法!接住……”两手连扬,铮,铮,铮,竟是三只蜻蜓镖从“神偷”手中发出! 在场之人莫不惊讶! 尤其是“多臂仙君”忖道:“蜻蜓镖乃自己独门暗器,难道“神偷”与自己同门不成?” 只有长孙骥看得清切,他见“神偷”先时与“多臂仙君”交错而过之时“神偷”似是伸手在金成身上一摸,当时还想不出作甚?如今竟恍然大悟,笑向“老侠乞”道:““神偷”前辈果然名不虚传。” “你讲甚么?”“老侠乞”继而一想,大笑道:““神偷”真有你的,我老叫化险些也被你-过?” 全场此时均已明白,只有武建德等泛起会心的微笑! 秦通等数人,均为之色变。 再讲场中二人—— “多臂仙君”见“神偷”竟发出蜻蜓镖来,不禁一怔!起步躲闪时慢了一步,在黄袍上已中了一只小蜻蜓,摘来一看,竟是自己之物? 不由气得脸色发紫,恨道:““神偷”手法果然不凡,金某三年后再领高招!” 转身向“北海飞仙岛”岛主一躬身道:“弟子学艺不精,有辱岛主,望乞宽恕三年之期,再效犬马之劳!” 讲毕,不待“北海飞仙岛”岛主开口,人已笔直射起,投向林中,转眼不见踪影!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见连败两场,觉得脸上无光,喝声:“走!” 领着八童,三仙就想离去,只听一声暴喝:“回来!” “北海飞仙岛”岛主缓缓回过头来,见是六老,脸色一沉道:“六老想阻挡住本岛主么?” 慧志道:“阻挡不敢!”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脸色一寒道:“既是不敢,呼唤老夫何事?” 慧志冷冷地道:“阻挡虽然不敢,想走却得留下三招二式!” “北海飞仙岛”岛主一听,-发-张,目露凶光,喝道:“既是如此,先接本岛主一掌!” 语落,虚飘飘地推出一掌。 “北海飞仙岛”岛主武功与一泊二海三湖齐名,自有独到之处,这一掌虽是虚飘飘地,但劲力蕴而不发,待被接实,那内力就像黄河缺口似的,源源而来,非将对方震得五脏离位不可! 峨嵋六老成名比秦通早,自知此理,六人不敢大意,同时劈出一掌! 双方掌未接实,只听“轰”的一声,双方跟前已现出一深约半尺的大洞! “果然不凡,再接本岛主一掌!” 这一掌威力极强,峨嵋六老更是不敢大意,同时吐气扬声,劈出一掌! 一时飞沙走石,各自退了三步,在场诸人,莫不对“北海飞仙岛”岛主的内功修为称佩。 峨嵋六老行道江湖之时,罕遇敌手,再加上四十年来深山苦练,功力增强了不知几凡,江湖上能挡得住他们合力一击的已不可多得。 如今“北海飞仙岛”岛主能接下两掌而立於不败之地,其内功修为可想而知。 “来,再接本岛主一掌!” 这一掌乃“北海飞仙岛”岛主含恨而发,威力不同凡响,伫立在旁观战众人均感冷风拂面生寒! 六老此时个个寿眉低垂,六人十二掌,缓缓推出,像是推出一件极重的东西似的。 一个是挟雷霆之势,一边是凝神静息,先是双方衣袂轻飘,继而惊天动地的暴响! 六老脸色苍白,登,登,登,各退三步。 “北海飞仙岛”岛主借势闪身至“老侠乞”身前,右手疾扣“老侠乞”“命门”脉! “喔唷!”一声惊呼划过长空! 第三十七章 死里逃生 “喔唷!”一声惊呼,划过长空,这是武卿云口中所发。 “老侠乞”的手腕,却被扣个正着,场中人齐是大惊,包围在“北海飞仙岛”岛主左右。 “北海飞仙岛”岛主手下四仙君、八金童一齐戒备。 但是“老侠乞”何三武功再高,手腕被敌人一扣,全身功力,无可施展,虽暗运了两次先天罡气,仍震不脱对方手掌。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发出哈哈一阵狂笑道:“老化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半张图还不献出来?” “老侠乞”何三面色大变,他对生死原不足惜,这半张五陵秘道图,却关系整个乞帮的兴衰命运,他冷冷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北海飞仙岛”岛主又是一阵狂笑道:“如何?你已是掌中游鱼,那图献与不献,已由不得你了!” 右手微一用力“老侠乞”面色大变,汗珠滚滚而下。 长孙骥微微一哼道:“不见得!” 秦通一声狠笑道:“难道你还有办法从老夫手中救出何三?” 长孙骥虽是被这句所激,但面色还镇静如常,暗中却运起无上佛门心法,一股空流,隔空直贯“老侠乞”的丹田之中。 这种隔空输力的手法,武功不达上乘,绝难施行,一经施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救别人安危於毫发之间。 “老侠乞”何三正自难受,忽觉丹田部位,经外力一撞,全身热流急窜,顿感对方的手指压力,消失大部。 他不由精神一振,全神贯注,用太极拳中的崩字诀,一崩一弹,已将对方扣住的手腕弹开,随即龙行一式,跃开当地。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身法被震得连晃几晃,长孙骥这一手露得隐秘异常,除去老化子微微感受以外,别人全被蒙在鼓里。 “-疯道长”笑道:““老侠乞”深藏不露,这一手可将魔头戏够了!” “老侠乞”何三朗声一笑,却不便说出。 “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大是震惊,他自入中原,连遭挫败,雄心大减,猛喝一声“走!”已带着手下四仙君、八金童如飞而去。 密林中即有人打了个哈哈笑道:“好一手隔空接力,临危化夷的手法。” 此人声音铿锵,环耳不绝。 峨嵋六老同时一声大喝道:“甚么人鬼鬼祟祟,何不现出身来说话?“ 林中人冷哼一声道:“凭你们六个老不死也配!” 随着又是一声哈哈,人已隐去。 峨嵋六老又是大喝一声,向发声处追去。 此际林中又起了嘿嘿两声怪笑,钻出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齐是黑色衣衫,双袖垂地。 武卿云长剑一拧,蓦地退后两步。 “神偷”何六一瞬间,已隐入密林之中。 长孙骥凛立一旁不动。 “追风剑客”武建德一亮手中长剑喝道:“来者可是“五阴教”下?武建德等候多时。” 两个怪人相对嘻嘻一笑,神情滑稽之极。 “-疯道长”一抖拂尘,缓缓向两人走去。 长孙骥看出来人有异,急叫一声:“道长小心!” 语方出口,两怪人两双袖管一蹦一抖,已将“-疯道长”震了个-斗。 以神医“-疯道长”那等武功,被人家抖手之间,抛了个-斗,岂不丢人? 不由双眼圆睁,正待发作,那两个怪人,又相对嘻嘻一笑。 长孙骥微一运力,将先天佛门心法运至全身,道:“道长这一阵可否让给在下?” “-疯道长”心知长孙骥欲给他找回颜面,微微一哼,迅然退下。 长孙骥已缓缓向两怪人走去。 两怪人又是相对嘻嘻一笑,两只长袖一挥一蹦。 但见长孙骥衣衫微拂,更增几分飘然神韵。 武卿云见心上人功力超然脱俗,又惊又喜。 “老侠乞”更是连连摇头-叹! “追风剑客”武建德道:““神剑手”长孙少侠功力,看来已与当今武林三老可抗衡。” “侠乞”何三笑道:“我老化子适才要不是他以隔空传力之法相助,怕不脸都丢尽了!” “-疯道长”道:“长孙少侠目前功力,真是莫测高深,自从我们相见以来,似乎与日俱增,但却未见他练半天功夫,真是奇-!” 他哪知长孙骥身边除去“月魄剑”之外,尚藏有宝珠,贴身而放。 以货移货,以气变气,是以功力不须勤练,就与日俱增。 他们正谈间,场中两怪人又是相对一笑,大袖连挥。 这一招,威力骤增,猛觉场中空气一沉。 长孙骥的身形,微微晃了两晃,双怪的身形,却蹬蹬蹬连退三步。 就在此际,林中突然飞出一条黑影,在双怪身边擦过,直窜向武卿云的身前。 武卿云一声娇叱,长剑正待出手,对方哈哈一笑说道:“卿丫头,你连偷叔叔都不认识了?” 来人正是“神偷”何六,笑嘻嘻的手中捧着两块金牌,闪闪作光。 “追风剑客”接过一看,金牌上深深刻着空心三角,另一面,一块刻着“凸”字,一块刻着“凹”字。 他眉头一皱道:“老偷儿,这是从哪儿来的?” “神偷”何六嘴向双怪一翘“-疯道长”再向场中看去。 双怪已被长孙骥飘逸的身形逼向树林一隅,突然相对又是嘻嘻一笑,身形微晃,已没於林中。 长孙骥目见宵小横行,邪魔外道,层出不穷。 不觉雄心万丈,仰天一声长啸,声贯日月。 哪知他长啸中,林中发出数十声闷哼,走出百十个人来。 当是“关中五雄”刁龙、刁虎、刁豹、刁狮、刁象,随后跟出衡山“百步神拳”褚不明“阴阳扇”吴亮“鹤嘴镖”周非一及“丧门剑”陶梦龙。 褚不明进得场中,朗声一笑道:““五阴教”下,已在一边恭候多时,长孙少侠,好俊的功夫!” “神偷”何六一缩手,收起两面金牌。 武卿云已将长剑挥起一道虹弧。 “-疯道长”一挥拂尘,已与“追风剑客”武建德“老侠乞”何三,缓缓走向当场。 长孙骥身形原地未动,气定神闲地道:“在下长孙骥与武庄主等人,已如约候教,不知诸位可有赐示。” 衡山“百步神拳”褚不明仰天一声长笑道:“敝教之五雄,多承少侠训导,今日特来致谢。” “致谢不敢,如有指教,不妨划出道来。” 褚不明又是朗声一笑道:“在下想请长孙少侠赴敝教一行。” 长孙骥一笑道:“如果不去呢?” “嘿嘿!在下等是奉命行事,到时候也说不得了!” 武卿云长剑一拧叫道:“长孙哥哥,别跟他拌嘴,让我杀他一阵!” 她这一声哥哥方叫出口,忽觉面上发热,娇躯已穿入场中。 “追风剑客”见她现过一次身手,知能自保,并未阻拦。 长孙骥身形晃了一下,人已纵出了三丈。 但见眼前泛起一道长虹,武卿云已一剑向“百步神拳”褚不明刺去。 褚不明不闪不动,就在长剑临身二寸左右,突然凹腹啃声,身形已移后了三尺,一声大喝:“丫头!你是何人门下?竟敢-着“五阴教”来架梁子!” 武卿云一剑未着,娇躯晃动间,又使出一剑,直点褚不明的笑腰穴,这一招施得狠辣之极。 褚不明微哼一声,猛然一个反面大旋之势,方将让过,又是一声冷哼道:“丫头可是淮扬派门下?” 原来武卿云刚才那一剑,竟是长孙骥所传的淮扬剑法。 武卿云一出手,便被人认出淮扬剑法,场中人齐是一惊。 “百步神拳”褚不明又道:““五阴教”与淮扬派毫无瓜葛,亦无恩怨,姑娘暂请罢手。” 武卿云连施两招,未曾得手,娇性大发,娇叱一声,一连又攻出三招。 这三招皆是淮扬剑法中化出,招招毒辣。 褚不明身形连飘之间,已一一让过,怒道:“鬼丫头再不知死活,老夫可要出手了!” 武卿云怒道:“不要脸,你出手又怎样?我岂能怕你!” 唰!唰!唰!又是三着绝招。 “百步神拳”褚不明正待出手,身边有人大喝一声道:“褚堂主,这一场让给老朽吧!” 一个瘦小老者已穿入场中。 老头儿摺扇轻摇,神气十足,褚不明道了声:“吴堂主小心!” 身形未见晃动,已退出一丈。 来人却是“阴阳扇”吴亮,一柄摺扇其大无比,半面全黑,半面全白,双目中神采灼灼,他一声冷哼道:“小丫头接我一招。” 大扇一挥,四面八方现出一片扇影,向武卿云罩去。 武卿云哪见过这种招式,大吃一惊,急将长剑连挥,散发出一片光影,硬向对方迫去,论内力她岂能抵上“阴阳扇”吴亮? 场中人又是一声惊叫,尤其是武建德大是关心!惊异未了,场中已有两蓬力量相撞,风沙四散,吴亮竟连退两步,武卿云仅是身形晃了一晃。 “追风剑客”武建德大异?这丫头哪来如此功力,难道一夜之间,整个变了不成? “老侠乞”何三“神偷”何六与“-疯道长”皆觉微微一怔! 祗见长孙骥心中有数,原来刚才又是他运出隔空接力之法。 “百步神拳”褚不明已略有知觉,冷冷地道:“何方高人,雅兴不浅,何不现身指教?” 长孙骥长笑一声道:“褚堂主若有兴-,在下舍命奉陪。” “好!咱们两笔账一齐算,吴堂主稍退!”吴亮一躬身退回原处。 武卿云胜了一场,甚是高兴,娇躯微转之间,已退到武建德身边。 褚不明又是冷笑一声道:“阁下独闯蓼心洲,力退”阴阳怪叟“功力技艺,在下钦佩得紧,嘿嘿!只是”五阴教“与阁下毫无恩怨,何故逼人太甚,而伤教下五雄?” 长孙骥一声长笑道:“五雄不守武林规矩,以众敌寡,在下不过略施罚戒,算不得甚么!” “嘿……嘿!五雄是奉命行事,取那五陵秘图,不得不守,难道阁下亦有意此图?” 长孙骥目视浮云,神态悠闲地道:“在下一身浪迹,富贵如浮云,功名如草芥,区区五陵墓道图,岂是我所愿取?” “如此你又何必插手?” “是受人之-,以保护乞帮命脉。” “是谁?” “一个武林前辈。” “我就不信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褚不明上步嗯声,缓缓推出一掌,看似轻微,压力奇大无比。 附近的人,一齐向后退了三步。 长孙骥却是稳若泰山,连用佛门无上心法,安然自若,似乎褚不明的掌力,根本就未有打出一般。 褚不明大吃一惊,以他多年的修为,与药力的补助,功力祗在“五阴教”教主师徒之下,何况这一掌已用了七成真力,对方却是安然不动,不觉又气又急,冷哼一声道:“再接我一掌试试。” 默运丹田之力,经脍中天灵,复下两臂,倏的一分一合,双掌已回旋打出。 这一招不是适才缓缓推出,相反的罡风急转,沙石四飞,凌厉之极。 长孙骥微觉心头一虚,身形连晃了几晃,似有被那狂飚迫去之形势,也不禁微微一惊,猛的提摄心神,真气贯注,发出一声禅唱,对方打出的掌飚顿时消失。 褚不明一声冷哼道:“有种再接本堂主一招。” 长孙骥哈哈一声长笑道:“本少爷再让一招又有何妨?”哪知他身形未了,真气未摄,对方已凝神运力,打出一掌。 要知佛门心法,完全是靠无上定力,才能驱敌於无形,褚不明虽不懂其道,但有於其理,趁长孙骥话声未了,心神未定之际挥掌打出,因此这一招甚为毒辣。 长孙骥防而未备,武卿云一声惊叫尚未出口,他已一声清啸,身形已划空而起,直透对方打过的掌风,身形已停立在四丈高处,倏的回风逆转,顺空又发出一声龙吟,向斜刺里落下。 “老侠乞”这才松了口气,不由的叫了一声:“好!”一声好字刚刚出口,对方亦已全部发动。 “百步神拳”褚不明,唿哨一声,众人一涌而上“五阴教”数十教徒,连带数家堂主,齐齐将武家林众人,围在当中。 武卿云大怒,一声娇叱,已展开追风剑法,向褚不明缠去。 “老侠乞”何三一声长笑,竹杖翻出一片杖形,接住“阴阳扇”吴亮。 “神偷”何六呵呵一笑,双掌一翻,与“丧门剑”陶梦龙打在一堆。 “-疯道长”拂尘连转,找上了“鹤嘴镖”周非一。 “追风剑客”武建德力敌“关中五雄”。林中这一片-杀,声振四野,真是生平罕见。 长孙骥反而悠闲地站在一边,留神场中变化。 “神偷”何六不愧“神偷”之名,与“丧门剑”陶梦龙一个照面之间,已将“丧门剑”偷到手中。 陶梦龙面色陡变,怒道:“你这是哪一门的招式!” 何六诡异的一笑道:“这叫宾主相让,陶堂主接着了。” 唰!唰!唰!身形回旋之间,就是三招,全是“丧门剑”中凌厉的招式。 陶梦龙左走雁落平沙,右拐仙人踏云,倒走反打金钟,一连让了叫道:“喂!你是何人门下?” “神偷”又是诡异的一笑道:“我老偷儿这把年纪,还论甚么门呀派呀的,何况老偷儿神目如电,不要说是“丧门剑”却是你肚子里一滩烂货,甚么剑法剑术的,一样偷得到。” 陶梦龙又是一惊,旋却一声大喝道:“这鬼话连篇,何人能信,你如能将本堂主的武功,一一说出,本堂主不战自退!” “神偷”何六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你听着!” “神偷”何六又是诡异的一笑道:“一百零八招“丧门剑”三十六路飞鸿拳,一手满天花雨的飞蝗。” 陶梦龙脸色一变道:“还有!” “五毒爪!”陶梦龙脸色大变,那五毒爪,乃是他在深山大泽之中,密秘练成,从未施用,不知他从何得知,振声道:“好!今日我算是栽在你手中!” 身形一晃,人已消失於黑暗之中。 “神偷”呵呵一笑,挥起“丧门剑”加入“追风剑客”武建德的战圈,合敌“关中五雄”。他这种情形,落在长孙骥眼中,祗觉大是奇怪?难道“神偷”真能神目如电,窥人肺腑不成?正沉思之际,耳听武卿云一声娇叱,手中追风剑猛如千层江浪,向褚不明逼去。 以她的武功内力,岂是褚不明的对手?幸她学会了六爻掠云步,娇躯如一团幻影,来去飘忽,再加上她一手家传追风剑法,挟着淮扬扇剑之术,神奇莫测。 “百步神拳”褚不明为“五阴教”内五堂堂主,武功之高,仅次於教主师徒。 如今打出三数十招,连个女娃娃都收拾不下来,大是震怒,暗运内力,左脚一踏离宫,双掌一东一西,已猛力劈出,一时间翻江倒海,狂飚涌出,威力无穷。 武卿云赶紧足走初支,复化三爻,身形一纵,已立上六爻之位,让过对方招式,耳际砰的一声大响,原来立足之地,已现出六尺多宽的深坑。 武卿云虽是一惊,指掌之间并未停止,已挥起一剑,向敌手凤尾穴递去。 第三十八章 西凉童叟 “百步神拳”褚不明闷哼一声,双掌连挥,显然他已打出真火。 耳际“老侠乞”何三却发出一阵大笑之声,手中抓着“阴阳扇”吴亮的半截袖管。 “阴阳扇”吴亮一愕之间,猛喝一声:“有缘再见!” 人已隐入密林之中。 “-疯道长”的一柄拂尘上下翻飞,与“鹤嘴镖”周非一,打得正是激烈。 周非一为“五阴教”外五堂堂主之一,功力自非泛泛。 神医“-疯道长”威名久振江湖,两人狠拚了数百招,仍是不分胜负。 长孙骥气定神闲,正观着战局。 猛闻左首有人发出一声长啸,见“追风剑客”武建德与“神偷”何六,已被“关中五雄”困入正反五行阵中。 武建德追风剑法虽然凌厉绝伦,但已被累得满头大汗淋漓。 “神偷”何六面色也不如从前那么轻松。 显然两人皆无法破解对方的正反五行阵,他们皆是江湖成名人物,自不好出声求援,武建德一声长啸,意在引起长孙骥的注意! 长孙骥向“神偷”何六打了个手势“神偷”眼珠一转,亦已会意。 身形霍然跃起半空,双臂一旋,一式泰山压头之势,两股掌风,已向众人当头压下! 长孙骥默运佛门无上心法,一股真力,已临空贯注到“神偷”的两臂之上“神偷”何六陡觉身形一轻,双臂功力大增,发出去的力道,猛然陡增! “关中五雄”正自得手,突觉压力骤增,五人同时哨声发掌向上托去,一声蓬的大响,沙石乱飞,五雄同时一声闷哼,跌坐於地,气血翻腾。 “神偷”何六经两股力道一接解,身形猛的又窜高丈余,一个平沙落雁之势,重又翻落地面,武建德想不到“神偷”竟有此功力,大觉嗟异。 “百步神拳”褚不明连斗武卿云不下,眼见同伴皆尽失败遭辱,大是灰心,挥起一掌,向武卿云劈去,武卿云赶紧运用六爻掠云步,闪了开去。 褚不明就在她闪身的瞬间,猛喝一声:“退!”人已隐入密林之内,数十教徒,哄然一声,随后跟去。 场中顿现得一片沉静“老侠乞”何三哈哈一笑道:“这儿事了,咱们可以走啦!” “慢着!” 密林中突有人发出一声轻喝,这一声轻喝声音离了,但却具有无上威力。 “老侠乞”怒喝一声:“谁!” “嘿!嘿!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将那半张秘图留下,万事全休,否则……” “否则怎样?” “要你的老命!” “老化子已是这把年纪,死则死矣,无足可惜,只是阁下也得现出两手。” 话声刚了,密林中飞窜出一条人影,其速无比,功力差的人,简直是无法见到。 来人身形一停,在场的人齐是一惊! 原来此人身形不足三尺,黑巾蒙面。 看神情似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听话气却是久历江湖,马齿较长,不识庐山真面目,但愿身在此山中。 场中人齐被蒙了一头雾气,莫名所以! “老侠乞”又是哈哈一笑道:“一观阁下神态,尤是羽翼未丰,乳气未退,何以老气横秋?” “嘿!嘿!何敢对老夫无礼?” “哈!哈!老化子是谅情处世,谈不上礼不礼的,要是讲理,你又何必强索他人之物?” “武林珍贵,有德者居,老夫虽已就木之年,也想一窥其中堂奥!” “密林之内,天下群雄会聚,你虽武功不弱,但自信走得出去么?” 那人一声冷笑道:“祗要你将图献出,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老夫面前现丑?” 这三尺侏儒,人虽短小,言词之间,却甚是强横。 武卿云听得甚是不服,女娃娃气量狭小,早已摇摇欲出。 长孙骥发出一声冷笑,那人冷冷地道:“娃娃,如果不服,不妨施出三招二式。”这人身长不足三尺,竟叫别人娃娃,甚是滑稽。 武卿云怒目圆睁之际,不由破脸一笑。 “臭丫头,你笑甚么?” “我笑你这矮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老夫性之所至,任意而为,你管得着?” “哈!哈!我老人家就看不惯你这任意而为的作风!” 密林之中,蓦然有人发话。 那人怒哼了一声,抬腕间,已向发声处劈出一掌,这一掌急风凛然,一阵喀嚓之声,树木竟折断了好几根,掌力端的雄浑之极。 “追风剑客”武建德微微一提道:“江湖隐-之中“-疯道长”可知有这么号人物么?” 神医“-疯道长”摇头道:“据贫道所知,大江南北,甚至关外蒙藏之区,云贵苗疆之地,皆无此号人物!” “神偷”何六道:“此人形态似小孩,声音如老叟,究竟是童还是叟?” 正说间,林中人已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开几句玩笑,你都经不起,空拿草木出气,还在人前卖甚么老?” 矮人冷哼一声道:“有种你就出来,何必藏头露尾?” “哈!哈!我老人家生性旷达,要见就见绝不似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人影骤闪之下,已出来一个-眉皆白的老者。 约在百龄之上,双目灼灼,神光闪烁。 长孙骥不觉一声惊异,来人竟是名满武林的“大同一怪”湛无尘。 他冲着长孙骥一笑道:“老弟,此时此地与你见面,你不奇怪吧?哈!哈!老朽原说道,过此一夜,就没有你的事了,如今丑时已过,这个责任由老哥哥来背,老弟有事尽管请便,情容后报。” 讲完又向武建德道:“武老弟,我托大叫你一声,成名不易“五阴教”之事已了,你又不想半张破图,留此无益。” 他这几句话虽然是轻描淡写,但却道出了湛无尘对武建德的一片苦心。 他哪能听不出,感激地道:“多承前辈指示,晚辈铭刻於心“侠乞”与我情同手足,我岂能一走了之?“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如此足见江湖道义“-疯道长”呢?” 神医哈哈一笑道:“老道要不是为叫化子,何能千里跋涉?这件事我是管定了!“ 湛无尘正欲再言,那矮人已等不得,大叫道:“谁欲替叫化子架梁,咱们速战速决!” 湛无尘猛一转身冷冷地道:“老夫虽欲架梁,却有三不战之规矩。” “嘿!嘿!哪三不战?” “以大欺小不战,以众夺寡不战,来历不明不战。阁下还未通名,亦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等鬼魅伎俩,湛无尘不值一战。” “嘿!嘿!你以为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右手回旋之间,已将面罩除去,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场中人齐是一惊! 武卿云娇笑一声叫道:“小弟弟,你胡打乱闯,这场合是你跑得来的么?”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也想横里伸手,老夫念你年幼无知,回去吧!” 小孩双目一转又老腔老势地道:“老夫行年九五,六十年未露江湖,今日反叫你们这些后生小辈在老人家面前充老,真是气煞!” 双掌回旋,已发出一阵掌风,向众人横扫过去。 霎时间劲风四溢,沙石纷飞! “-疯道长”与“老侠乞”何三“神偷”何六“追风剑客”武建德同时发出一掌。 长孙骥有意看看这娃娃的功力,飘身之间,已让了开来。 耳际澎的一声大响,小孩身形微晃,场中的四人同时退了三、四步,武卿云早用六爻掠云步避了开去。 湛无尘不由点头道:“小娃娃功力果然不错,报名上来,老夫陪你走上几招。” 小娃娃冷冷嘿了一声道:“老夫久居西凉,你既是武林成名人物,当定知老夫的来历!” “大同一怪”微微一惊,未及回答“老侠乞”已叫道:“你是“西凉童叟”周无非?” 周无非冷冷一哼:“既知老夫之名,还不将半卷秘图献出!” “哈……哈!你虽是“西凉童叟”也得留下甚么的才能让你称心如意。” “嘿嘿……阁下尚未起出名号!” “你既称是“西凉童叟”当知“大同一怪”湛无尘之名。” “嘿!嘿!久仰!久仰!” 挥拳踢足间,递出一掌,周无非说打就打,一招递出,竟无半点掌风。 武卿云吃惊地咦了一声道:“爹,这是甚么掌?” “追风剑客”武建德瞪目注视当场,并未答话。 “大同一怪”高声叫道:“真空无极掌!” 语声刚落,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武卿云正好立在他的背后“大同一怪”一闪身间,让了开去,那股无形掌力,竟向武卿云压来! 武卿云顿觉心头塞了起来,面色苍白“追风剑客”武建德大吃一惊叫道:“卿儿,你怎么啦?” 场中人皆不知道这是受了真空无极掌所发出的真气压力之所致,那股压力一招发出,绵绵不绝。 长孙骥已感到这“西凉童叟”的功力不凡,眼见武卿云首当其冲,如不再出手救援,必被对方压力迫得神游气绝而亡。 倏地身形一晃,已划起一道长虹,掠过武卿云身边之时,随手一抄,夹在胁下,旋即翻身一跃,已离开当地,逃出真空无极掌的压力之外。 耳际闻“大同一怪”湛无尘道:“真空无极掌,果然不凡,但老夫仍得要试他一试。” 双掌合力一拍,旋即分开,缓缓向前推去。 “大同一怪”湛无尘名满江湖“西凉童叟”就是再狂也不敢大意。 凝神运力,又发出两掌,双方四只手掌一经接触,皆感被对方无穷的磁力所吸引,胶在一起。 “西凉童叟”冷冷一哼,双脚不丁不八,撑持地面。 湛无尘却是八字脚,双掌平分秋色,两人中间,旋起一股缓缓的热流,慢慢向四外扩张。 长孙骥将武卿云带离险境,平放在地面,但见她面色黄中透白,气息已停,不由大吃一惊! “追风剑客”武建德长叹一声道:“这孩子有救么?” “-疯道长”将拂尘临空一拂,右手已搭上武卿云的右手脉,他宁静半晌,眉头微微一皱,武建德面色大变! “老侠乞”道:“今日要看神医的手段,你要是不将这女娃娃治好,老化子首先打破你这块招牌!” “-疯道长”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这女娃娃之伤非药能治,也非佛能渡。” “神偷”何六叫道:“牛鼻子,你祗要能将-女的伤医好,你要吃天上蟠桃,我也会跟你弄来!” “-疯道长”沉思半晌道:“要医这孩子的伤,祗有一个办法。” 武建德道:“道长请说!” 他因年近半百,膝下无儿,祗有这么个女儿,因此甚是焦急。 “-疯道长”看了长孙骥一眼道:“少侠身上背的可是“月魄剑”?” “正是!道长敢情想用“月魄剑”上的那颗宝珠,治武姑娘的伤么?” “除此而外,尚需内力深厚的人,助她打通龟鹤二脉,通乎天地之气,以内吸外,接引后天正气,方能还原!” 武建德微微一愕道:“我行么?” “-疯道长”摇头道:“目前除长孙少侠而外,无人有此功力。” 武建德微微一愕,向长孙骥看了一眼,又道:“当如何相助?” “时机危急,贫道不妨直言,因姑娘真气已绝,必须以高深功力的人,赤身相搏,口呼鼻纳,借此打通龟鹤二脉,再以“月魄剑”上龙口之珠,放入口中,借此一点玄天灵阳纯气,接引后天,才能保全。” “追风剑客”武建德面露疑难之色。 “老侠乞”何三哪能看不出,忙哈哈一笑道:“武老弟,你总不能一辈子将女娃娃关到家里不嫁人吧?像长孙少侠这样的乘龙快婿,何处去寻找!” “祗要长孙少侠不嫌丫头顽劣,武建德尚有何话可说?” 讲完目视着长孙骥,露出祈求的光芒。 长孙骥面现疑难之色“老侠乞”叫道:“年轻人办事,乾脆了当,愿不愿意一声就行,何必愁眉苦脸?” 长孙骥面色一紧,朗声道:“以武小姐的武功姿色,长孙骥尚有何求,只是……” 武建德道:“少侠但说无妨。” “只因我已配了两房妻室,初配蓼心洲“余仙子”叛徒燕玲,续配天星帮阎凤娇女儿阎小凤,岂敢再误令媛的终身!” “神偷”何六哈哈大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古来有之,何况事急从权。” 长孙骥向武建德看了一眼,武建德微微点首。 他又向武卿云看了一眼,但见星目微闭,面色血色俱无,情知不能耽搁,不由一声长啸,抱起武卿云,向林荫深道行去。 此际场中“西凉童叟”周无非与“大同一怪”湛无尘,已力拚了半个时辰。 此际天色已微微亮了起来。 “大同一怪”湛无尘面色凝重,微微现出吃力之态“西凉童叟”周无非目不转睛,两人由立着的身形,缓缓坐了下来。 “老侠乞”何三与“-疯道长”“追风剑客”武建德“神偷”何六四人目视当场。 因此场中这两人以百年修为的内力狠拚,是武林中数千年来罕见之事! 此际突闻得数十声:“阿弥陀佛!” 密林中走出一排和尚,一列白袜芒鞋,黄色袈裟披肩,神色庄严之极,那些和尚一出现之时,便站在场的左边。 林中又是一阵无量寿佛,走出有十个背剑扎髻的老道,灰色道袍,随着微风飘逸,这些道士一现出之时,便在右边站立。 这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密林中走出数十条大汉,一例腰-红色丝带,手握单刀,在正南站立。 “老侠乞”低声道:““神偷”你看这些少林门下、武当与“天星帮”众,今晚齐集於此,难道皆是为了我那半张秘图?” 何六诡异的一笑道:“老化子可也是福星高照,江湖上,武林中,竟有这样多人,能够看得起你。” “老侠乞”微微一叹道:“这是生不逢时,流年不利,才使我老化子危险重重。” 林荫里突然有人冷冷一哼道:“你知道就是了,识相的赶快将那半张秘图献出,否则,恐怕你今日难全身而退。” “老侠乞”怒喝道:“阁下何不现出身来说话?” 语声刚了,身后现出一排人来,约有数十众。 第三十九章 绝处逢源 “老侠乞”语声刚了,身后现出一排人来。 其中包括“崆峒三剑”点苍五老、华山派的“六指仙姥”全是江湖上一等的高手,不由大吃一惊! 此际场中猛然一声巨响“西凉童叟”与“大同一怪”已互拚了一掌。 两人因久持不下,加之四面高手骤现,如果有人乘机向他们下手,必无救着。 故此两人眉目传意,各运内功迸出,才将胶着的掌力劈开。 “大同一怪”湛无尘的身形急飘丈余,方始站稳。 “西凉童叟”周无非就地连旋三次,才立定身形,由此可见两人搏斗情形之猛烈!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声朗笑道:“过瘾!过瘾!要不要再打一场?” “西凉童叟”冷冷一哼道:“目前宵小横行,咱们未分胜负,改日再结,老夫得先了自己的事。” 讲完缓缓向“老侠乞”逼去。 “西凉童叟”左一声老夫,右一声老夫,四周之人,皆感嗟异。 因他们从未听说过“西凉童叟”之名,见这小孩充其量也不过十二、三岁,但他身形一动,少林、武当与“天星帮”众人,齐跟着缓缓向“老侠乞”迫去。 “老侠乞”何三虽不惧生死,但那半张秘图,却关系着乞帮命运。 “大同一怪”湛无尘武功虽高,但只一个“西凉童叟”已够与之匹敌,其他尚有峨嵋、少林“天星帮”帮众,再加上“崆峒三剑”点苍五老及华山派的“六指仙姥”。己方虽有“追风剑客”武建德与“神偷”何六与“-疯道长”但亦众不敌,奈何!奈何! “老侠乞”正自焦虑间,忽听“神偷”何六朗声一笑道:“老化子,咱们虽是生死之交,但今日情形不同,为了那半张烂图,为何去拚命?犯不着,我老偷儿又得先走一步了,假如能闯得过这一关,可暂住武家林,咱们后会有期。“ 语音刚了,人已与“老侠乞”擦身而过,向圈外飞去。 场中人巴不得走一个少一个,纷纷向两面让开。 “神偷”何六诡异的一笑道:“各位如能不为己甚,手下留情,对老叫化子多加照顾,我老偷儿定有所报。” 说完身形如飞而去。 “老侠乞”想不到“神偷”何六有此一举,猛的一怔,继也朗声一笑道:“为了老化子的事,也犯不着老朋友陪上一条命,你请吧!” “追风剑客”对“神偷”的行为,大感不耻,到底是偷偷摸摸小路货,不登大雅之堂。 但“-疯道长”却不以为然,他对何六有深切的-解,其人虽游戏风尘,玩世不恭,但颇有江湖道义,绝不致临场拆台,此举定有深意。 “西凉童叟”冷冷一哼道:“老化子,假如能将秘图双手献出,老夫保你能全身而退,并且答应以后为你办三件大事。” “老侠乞”何三哈哈一笑道:“你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尚在两可之间,岂能担保别人?” “西凉童叟”又是冷冷一哼道:“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向老夫挑战?” 人群中发出一声轻笑,走出一人,却是“百毒门”掌门人李翔。 他冷冷地道:“中原武林道上,尚未听说过阁下的万儿与尊容,何敢口出狂言?在下倒要请教,请教!” “西凉童叟”一声冷哼,未及答话,已发出一掌。 这一掌强风凛然,侵入肤骨,李翔又是一声冷哼,单掌一立,从掌心飘出一股淡淡的白气,与“西凉童叟”的掌风一接触,顿时向四方散开,一阵腥臭之味,窜入各人鼻端。 “西凉童叟”顿感一阵目眩,情知上当,怒哼一声道:“今日暂且揭过,以后何处碰上何处算!” 微一运力,将毒气迫向左臂,人已划空而去。 耳际闻得一阵咚咚之声,场中百多名武林豪-齐被毒气薰倒。 “-疯道长”医道精微,就在李翔发掌之际,已从怀中掏出数粒丹丸,抛给“老侠乞”与武建德二人,告诉他们含入口中,因此未为所乘。 李翔见计得手,哈哈一笑,转头看去,不由一怔! “老侠乞”哈哈一笑道:“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鬼蜮伎俩,又能奈我何?” 原来长孙骥曾将李翔的来龙去脉对他讲过。 李翔一怔之间,随又冷冷一笑道:“你既知道我的底细,便留你不得!” 手腕急施之下,已向对方抓去。 李翔武功卓绝,一转瞬间,老化子已无法闪避,整整被他扣个正着。 “-疯道长”拂尘一转,一招金丝缠腕,向李翔手上绕去。 同时武建德追风剑亦向对方右胁下刺去。 李翔又是一声朗笑,原式不变,左手硬生生的劈出一掌,又发出一阵淡淡白气,夹着一股劲力,向两人打去。 “-疯道长”拂尘一卷,又让了开去。 武建德追风剑已换了一式紫燕穿帘之势,仍向李翔笑腰穴刺去。 追风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李翔急切间,急扣“老侠乞”的腕脉,脚下微荡,已飘身闪了开去。 冷冷地道:“两位如再相逼,我就向老叫化施辣手!” 拿指之间,已点住了他的天灵穴。 武建德与“-疯道长”齐是一怔。 目前就是长孙骥在此,恐怕亦无法替老叫化解危,不由怔怔地站在一旁。 李翔转首向“老侠乞”喝道:“如能将图献出,李翔可念你成名不易,放你去路。” “老侠乞”冷冷一哼,却不答话,李翔怒道:“你如不献出,难道我就搜不出么?” 舒指间已向“老侠乞”身上搜去。 武建德与“-疯道长”却不敢出手相救,眼睁睁地看着李翔在老叫化身上搜了一遍,却现出失望之容! “老侠乞”自己亦已感到,原来他怀中那半张秘图,竟不知何时丢了! 李翔手腕一运力,冷冷地道:“老叫化,你将秘图藏到何处去了?” “老侠乞”面上现出嗟异之色! “这个,哼!我老叫化也不知道!” “哼!鬼才相信!” 手一运力,老叫化痛叫出声,额上汗珠如黄豆般地滚落而下。 “老侠乞”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了么?” “哼!让我慢慢来收拾你!” 闪手间已点了他昏穴,转身向地上的众人扫了一眼。 但见少林众僧、武当众道及“天星帮”众俱昏沉倒地,就连享誉江湖已久的“崆峒三剑”点苍五老与华山掌门人“六指仙姥”亦不能例外。 不禁自赏毒掌之威力,但却奇怪老化子与“-疯道长”武建德三人,如何不受其害。 不由冷冷地道:“老夫手下从没有漏网之人。” “-疯道长”已解他的用意,冷冷一笑道:“就凭你小小毒掌,焉能奈我何?” “老夫尚未听说过阁下的万儿!” “神医“-疯道长”!” “嘿!嘿!原来你就是名传武林的安正刚,老夫如不将你除去,毒掌岂能横行天下?” 单掌一翻,已运足十成功力,向安正刚劈去。 “-疯道长”拂尘一卷,闪身让开,同时反手点向他的肩井双穴。 同时武建德追风剑法,已攻向他的身后。 李翔冷哼一声,力敌二人。 数十招过去,武、安二人手脚已有些散乱。 李翔冷冷一笑,猛将功力增到十二成,举手投足之间,皆凌厉无比! 百招一过“-疯道长”已是汗流浃背。 武建德更是气喘如牛,这是他生平所遇的第一个强敌! 两人正是千钧一发之间。 忽有人发出嘿嘿两声怪笑,已闪入场中,叫道:“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翔,咱们又遇着了!” 李翔不由变色,原来来人正是“千毒人魔”徐引。 他低声道:“徐引,火烧“百毒门”总堂这过节我已放弃不究,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哼……哼!老夫正是为此事来找你,当日若不是长孙少侠的“月魄剑”我们又岂能逃出你的毒谋?” 武建德目光一转,大叫道:“长孙少侠已为小女救伤,暂离此地,他正惦念着前辈。” “原来你们是一路的?” “正是!长孙少侠少息便回!” 徐引一声冷笑道:“李翔,咱们的账愈结愈深了!” 弹指间,已打出一掌。 刹那间,掌风凛然,骇人之极。 逼得李翔不得不放过两人,闪身让过,怒哼一声:“咱们前途再见!” 挥指一弹,发出一阵烟幕,人已在烟幕中隐去。 “-疯道长”安正刚与“追风剑客”武建德,这才过来见过“千毒人魔”徐引。 “千毒人魔”徐引一扫四周倒在地上的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疯道长”遂将前情说了一遍。 徐引一阵感触,这半部毒经,不知使他害了多少人,继道:“有多少时间了?” 武建德道:“已快两个时辰了!” 徐引随手解了“老侠乞”何三的穴道,即说一声:“救人要紧!” 从怀中掏出十粒丹丸,命“-疯道长”用山泉化开,与场中百多人分饮。 不到一刻工夫,众人皆已醒转过来。 徐引朗声道:“各位方才中了李翔的百毒掌,如超过三个时辰,定然肝肠溃烂而亡,幸徐某人及时赶到,助各位一臂之力,解此毒障,同时更有几句善言相劝。” 场中一阵骚动。 “千毒人魔”之名,无人不知,一向行事专横,为所欲为,不知今日如何一反往常,徐引又道:“各位来此目的,想皆是为了“老侠乞”何三的半张地图,本来人各有志,在下不必多言,只是此图关系乞帮存亡,再加我一位小友负责相护,奉劝各位放过此事,咱们交一个朋友。“ 人群中有人冷冷一哼道:“你叫我们放过此事,难道你想独得不成?” 徐引冷冷一哼道:“江湖上讲的是恩怨分明,徐某人本来也有得秘图之心,要不也不会万里奔走,及知道我小友负保护之责后,我已放弃此想,各位就算不看徐某薄面,也看我对各位的救命之恩。” “这是你自己多事,有何承惜之处!” 徐引怒道:“好哇!我老人家跟你客气说话,你却扳了得紧,你就是有劫夺之心,自问可胜得了我“千毒人魔”徐引与“神剑手”长孙骥。” 这语一出,场中人齐是一惊。 一个是后起之秀,一个是前辈隐贤,这两人的威望,可真无人敢捋虎。 “崆峒三剑”曹玉湖、辛雷、樊奇三人叫道:“为答谢徐大侠的救命之恩“崆峒三剑”放弃秘图之争,即时回山。” 接着华山掌门“六指仙姥”与点苍五老、少林、武当门下,齐自动放弃,率众离开。 场中祗剩下数十个腰-红丝带的大汉。 徐引双目微飘之间,已射出两道光芒道:“诸位尚有何指示,难道不放弃此行么?” 当头一个大汉叫道:“我们是奉命而来,岂能空手而返!” “阁下是哪一门派?” “天星帮!” “千毒人魔”徐引冷冷一笑道:“你们既不愿空手而回,这也不难,我让你们带着记号回去!” 没见他身形晃动,已如长虹般的撞出,瞬息绕众一周。 一阵惨呼之声,竟有人被掌力削去一耳。 他这种端奇的手法,不仅“天星帮”贼众丧胆,就是在场的老叫化何三与“追风剑客”武建德,又哪见过这样快的身法,难怪那淮扬叛徒李翔尚且如此惧他。 武建德上前一步道:“多蒙前辈援手之德,没齿难忘,舍下离此不远,请落舍奉茶。” “千毒人魔”徐引微微一笑道:“谢谢武大侠好意,我只是想见见长孙少侠。” “老侠乞”呵呵一笑道:“因武大侠令媛受了“西凉童叟”的真空无极掌,长孙少侠已为她疗伤,稍时自回武家林,徐大侠还是不必客气,稍时自可见着长孙少侠。” 徐引微笑点头,随后跟着,一行四人向武家林进发。 此际已是正午,虽是三春季节,仍不免带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疯道长”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化子,那半张秘图真的丢了么?” “老侠乞”何三道:“老化子正为此事猜谜,按理我保管得甚密,不应失落的!” “-疯道长”突叫一声:“快走!” 人已向武家林飞去。 “追风剑客”武建德大吃一惊,但见武家林里,火光炀天,忙与“老侠乞”何三,并步进去。 “千毒人魔”徐引跟进,本来武术轻功,远超各人之上。 但因不知武家林情况,为免发生误会,因此缓缓跟进,宁是如此,也不过瞬息之间,已进入林处。 “-疯道长”安正刚,第一个进入武家庄。 见正有百多个“天星帮”众,放火杀人。 “神偷”何六不知何时回来,正护着乞帮未来帮主,王六子。 与两个“天星帮”首领,打在一处,已岌岌可危。 “-疯道长”精神一振,见“神偷”并未离开,大叫道:“老偷儿不必怕,贫道来助你。”左手拂尘一转,一招天外飞云式,已向二人扫去。 “神偷”见他们已回,精神一振,哈哈二声大笑,狠命使出二招,皆狠毒老辣,凌厉之极。 哪知他掌风未至,“千毒人魔”徐引已发出一声厉啸,挥拳踢腿间,已发出八招,跟着数声惨嚎,已有八人倒地。 “千毒人魔”徐引这一现身,“天星帮”帮众可倒了霉,瞬息之间,惨嚎声起。 “追风剑客”武建德可红眼,长剑远舒近展,已劈了二人,同时身形急晃,已向内宅跑去;他因耽心老妻安危,穿进内宅之时,见几个弟子正与敌人搏斗。 妻子梁月华一条柔索鞭,上下翻飞,敌住数个帮众,亦已满身浴血,一见武建德回来,精神一振,素手微挥之间,已打倒二个敌人。 武建德见妻从容无恙,心胸一畅,长剑舒展之间,已加入战圈。 第四十章 赴约相助 这武家林正打得热闹的时候,长孙骥也在紧张关头,原来他一经决定疗伤,怀抱武云卿跃出现场,几个纵跃之间,已来道一处隐秘之所,却是一片草丛之中,方圆数里,其中荆棘满-,普通人绝无法进入。 长孙骥将武云卿平放在草地之上,见她面色苍白,似已无丝毫之声?也不禁惊奇“西凉童叟”掌力之怪异? 她犹豫一下,急忙替武云卿解去上下衣履,犹如一只白羊,躺在草中。 长孙骥心神一荡,心想:“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不独会对自己发生误会,更会耽误了救人之旨。”但事急从权,他自己也将衣履脱光,见武云卿面泛桃红,嫣红欲滴,险些把持不住。 长孙骥忙镇定下心神,轻轻将她扶起,齐门相对,双手抱得紧紧的,口对口凝神运力,将一股真气向对方体内渡过,半刻工夫,武云卿的面色渐转,生气飞扬。 长孙骥大喜,却不敢停功,仍然以功力助他真气,留滞丹田部位、透尾闾、透夹脊、抵达玉枕关。 玉枕一关,紧塞而难开,乃为人生俗气凝集最多的一关,不经三个时辰,绝难贯通。 长孙骥担心场中众人安危,看看天色已接近正午,不由得心中大急! 此际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他又是一惊,来人不管是好是歹,现在见到他这情形,绝不肯放过自己蒙受不白之冤,能有机会洗刷,但武云卿这条小命就算完了。 他经此一想,哪能不急?心中连转了二个念头,猛然牙齿一咬,做了项决定。 那啸声又自远方传来! 长孙骥默运丹田之气,顺而下注,阳物勃然而举,身形微微一动,已拥入武云卿先天玄玄一窍之中,阴阳交配,万物化生,突见武云卿微微吁出一口长气,妙目睁了开来,见自己状况,不由一阵娇羞,叫道:“长孙哥哥!”双眼紧闭,双手抱得紧。 长孙骥叫道:“卿妹别动,你爹许了我,我正为你疗伤。” 武云卿听得心头一阵甜甜,这正是她多日的心愿,只感到自己玄窍之中,有物吐出一股热流,通达她四肢百脉,舒畅之至;又过了半晌,两人经过一番理智与感情的搏斗,武云卿已告痊。 长孙骥赶紧跃起,将衣服掷过。 武云卿小脸一红,穿上衣履,将口中宝珠还给他,待他衣着履好,两个人同携手又赶奔现场,武云卿也可算是因祸得福。 他们疗伤之事一了,武家林之打斗也告一段落,天星帮众且死亡太多,早已呼啸一声,率众而去;“追风剑客”武建德整顿一下家,屋宇已大半成为焦土,伤了二个徒儿,不觉一声感叹,随命下人临时整理一番,再前听摆了二席酒,让众人开怀畅饮。 “-疯道长”正色同神偷道:“老偷儿,在山神庙那一手,可现得不太高明,江湖人讲的是患难相扶,你这不是临阵脱逃?要不是你赶来武家林相扶助,老道这辈子没打算再惹你了。” “神偷”嘻嘻一笑,道:“牛鼻子,你说我这手不高明,难道你那手高明?如果依你想法,白送了几条命不算,还得赔上半张秘图。” “-疯道长”道:“你这话如何说法?” “神偷”又是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如果这半张秘图仍在老化子身上,不独此图早被李翔夺去,就是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亦在别人掌握之中;哼!当时九大门派,竟有百多人在场,虽然我们不惧,好汉却怕人多。” “-疯道长”安正刚道:“如此说这张秘图是在你的身上了?” “神偷”何六又是诡异的一笑道:“如果那时想将秘图冠冕堂皇的带走,绝不可能,只有施展妙手空空的法子,使人神不知鬼不觉已将此图脱离危险之区,如果我临行时不丢几句场面话,在场群雄又能让我去吗?” “老侠乞”甚是感激,忙离位一揖道:“老偷儿,咱们虽斩头沥血之交,但你这临时决断的神机,老化子不但佩服,而且感激你。” “神偷”何六赶忙站起来道:“慢来慢来!你这样做,我可当不起……” 门外有人接道:“有甚么当不起?我亦得敬各位一杯,以谢援助之德。”语声刚了,门外姗姗进来一人,却是武建德的妻子梁月华,双手捧杯,缓缓走入,武林儿女,原无世俗之态。 武建德哈哈一笑道:“我替各位介绍一下,这是贱内。”讲完一一为她介绍,介绍一人,敬一杯酒,临到“千毒人魔”徐引之时,她微微一愕! 徐引哈哈一笑道:“武夫人是否以为我这为所欲为的魔头,怎会和你们坐在一起是么?这就是佛家所谓之缘份了。”讲完又是一阵大笑,端起大杯,一饮而尽。 外面已有人高叫一声:“徐大哥!”来人一晃而入,却是长孙骥。 随后武卿云一闪而入,倚在武建德身边叫道:“爹,我们家怎么成这个样子?爹,你说他多坏……”讲完粉面绯红,向长孙骥看了一眼。 她此语一出“老侠乞”何三与“神偷”何六,皆相对大笑起来,梁月华亦忍俊不住。 武建德笑喝道:“丫头没规矩,长孙少侠是为了救你之命,事急从权。” 武卿云经他这一喝,更觉不好意思,拉着梁月华的手叫道:“娘,我们后面去。” 梁月华知她害臊,一笑别过众人,带着女儿到后面去了。 “千毒人魔”徐引站起来道:“长孙老弟,一别之后,念念不忘,愚兄放心不下你的事,特赶来看你。” 长孙骥一笑入席,道:“谢谢徐大哥关怀,小弟奉敬一杯,为大哥洗尘。” 举杯一饮而尽,同时将别后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千毒人魔”徐引正色道:“愚兄曾习相人之术,见老弟眉目之间,喜星常跃,恐怕妻室不止三位?将来愚兄还有喜酒可吃呢。” 讲完斟了一杯,向武建德道:“今朝是令媛亲定之日,奉敬武大侠一杯。” 武建德赶忙站起,一饮而尽。 接着众人又闹了一阵,已是天色昏黄。 长孙骥突然想起与白衣少年三更之约,忙起身告辞。 徐引道:“兄弟,老哥哥随你一起走了吧。” 长孙骥道:“如今武家林村等於小弟住所一样,大哥可在此暂住,一方面帮小弟保护秘图及乞帮小帮主,待我事情办了,兄弟再盘桓一番,因我时日无多,五日急需赶往“落星堡”一行。” “千毒人魔”徐引一声朗笑道:“好兄弟,愚兄听你的,你倒是成了个忙人了。” 长孙骥微微一笑,告别一声,已飞跃而出,向城内行去。 当他刚进城之际,迎面碰着孔二先生,执着他手大笑道:“小兄弟,你怎能到现在才来?我们那一口子正在念着你呢!” 长孙骥面色一红笑道:“晚辈因为小事耽搁,故而来晚一步,未能给两老请安。” 孔二先生又是一笑道:“这还是小事,差不多武林豪-,到了三分之一了,要不是“千毒人魔”来此,这正是惊动武林的一件大事,那李翔将成为众矢之的了。“ 接着便将自长孙骥离开山神庙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低声道:“小兄弟,恭喜你啦!”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晚辈情孽缠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孔二先生一笑道:“我也知道你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客栈那一位,还一直在念着你,快走吧!迟了恐怕她要发疯呢。” 两人一经走入客栈,春桃第一个见着,笑道:“长孙少侠来啦!” “无影女”秦素娥从里面一头钻了出来叫道:“长孙哥哥,你怎的到现在才来?”她一句出口,突觉面上一热,人已钻了进去,倒在“仙-姥姥”的怀中。 长孙骥一笑而入,向“仙-姥姥”请了安。 “仙-姥姥”一笑道:“昨晚的场面,可真热闹,小哥的一手隔空接力之术,虽然火候尚欠老到,江湖上已无人能敌了。” 长孙骥道:“姥姥昨晚也去了?” “仙-姥姥”一笑道:“怎么未去?要不是你夹在当中,老化子十张破图,也给我抓来了。” “谢谢姥姥厚赐!” “不过李翔的手段也太过毒辣,徐引一反常态,更令人惊奇?” 长孙骥便将与徐引结识的经过及李翔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 “仙-姥姥”-杖就地一捣,屋宇竟是一晃!她怒道:“老身与淮扬派有些渊源,那叛徒落到我的手中,也不会让他!” 正说间,店夥已摆上酒宴;“仙-姥姥”一笑道:“走,小哥,我请你喝一杯!” 长孙骥一笑,随后跟上。 酒宴上“无影女”将好的菜尽量往长孙骥的碗中拣,弄得长孙骥面红耳赤。 孔二先生笑道:“这丫头如今有了知己,却将孔二叔叔忘了。” “无影女”面色一红,瞪了他一眼…… 散席时,已二更以后。 长孙骥看看天色道:“如今时候不早,我得要去赴约了。” “无影女”道:“我跟你一道去。” 长孙骥一笑道:“姑娘不怕累就走吧。” “无影女”收拾好武器,与长孙骥两人飞出店门,向河边驰去; 这数里路程,以轻功高的人来说,不过是片刻工夫亦到达。 长孙骥留神看去,见沙滩上有数十人,围着一个少年,在狠拚斗杀;那少年正是与长孙骥相约之人,不知因何与这些人发生冲突? 长孙骥留神看去,沙滩上数十人全是“八卦门”的徒众,由华山叛徒“阿罗尊者”率领。 “阿罗尊者”振声道:“教主有命,请姑娘急速回教。” 长孙骥微微一愕!原来这白衣少年竟是“八卦门”教主女儿乔装; 他本想让“无影女”来此,希望他们能一见投缘,以了自己一件情孽,哪知对方竟是易钗之徒,不由心生退缩之心,心想:“不要因此又惹下一个情孽。” 正待转身,忽听那白衣少年道:“如本姑娘不回去呢?” “阿罗尊者”振道:“教主示谕,按教规从事。” 白衣少年怒叱一声:“你敢尔?”手中长鞭挥起一阵鞭影向“阿罗尊者”逼去。 “阿罗尊者”冷哼一声道:“姑娘再不回去?我要出手了。” 白衣少年:“谁怕你?”挥手间,又打出一鞭,凌厉之极。 “阿罗尊者”一声冷哼,双掌交错,直攻而入。 这两人一对上手,就是数十招,无分轩轾。 “阿罗尊者”突的一声长啸,数十个“八卦门”徒,一涌而上。 那少年武功再好,也难敌得住数十人围攻,三十招一过,已有些应接不暇之感。 “无影女”秦素娥一笑问道:“长孙哥哥,你就是参加这个约会么?” 长孙骥道:“我约的是当中的白衣少年,竟没想到她是个女孩?” 正说间,耳听得一声娇叱!原来那白衣少年不留神间,左臂已被刀锋划破,鲜血激流。 “阿罗尊者”又是一声冷哼道:“我看姑娘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免得血溅五步之内。” 白衣少年怒叱一声:“本姑娘宁死不屈。”“嗖”的一声,长鞭又自出手,迅厉之极;武功非凡,要不是对方仗势围攻,凭“阿罗尊者”一人,绝难斗得过她。 瞬息之间,她身上又伤了一处。 长孙骥心想,如对方不是和自己相约,何至被人所困?自己怎可不管?不由长啸一声,身形陡然飞起,临近众人上空之际,倏地运指连弹,接着十数声惨叫,场中已有十三人倒地;他这一招正是用的峨嵋震脉十三指的功夫。 长孙骥就在对方一片惨叫声中,翩然而降。 白衣少年叱道:“你这人,怎么到现在才来?” 长孙骥道:“咱们先打发了这魔头,再慢慢地谈。” “好!我已见到你的功夫了,咱们不用比啦,你替我打退这些混账。” 长孙骥一声朗啸,临空连拍出两掌,凌厉之极。 接着又是十数声惨叫,十八人随声气绝,他这一招用的是“天竺旃檀十八掌”。眼前除去“阿罗尊者”而外,祗剩下二、三人了。 “阿罗尊者”大是惊异?冷冷地道:“小子,你敢架“八卦门”的梁子?” 长孙骥朗笑一声道:“我岂独架“八卦门”的梁子?尚要亲赴“八卦门”了却一笔旧账!” ““八卦门”与你有何账算?” “落星堡!” “阿罗尊者”微微一惊道:“你是“落星堡”的?可是“落星堡”中并未见过有你这等身手的人?” “到时自知。” “嘿!老夫却不觉奇。”指掌挥拿之间,已向长孙骥打出一掌。 长孙骥微微一笑,却不还手,运用佛门无上心法,将真气-满全身。 “阿罗尊者”一掌发出,突觉劲力被另一种功力摧散於无形,不觉大吃一惊!身形一晃,竟喷出鲜血……他强自忍着,颤声道:“好功夫,咱们“八卦门”总舵再见。”身形一阵摇晃,已隐入夜色之中…… 长孙骥这才道:“秦姑娘,此间事了,承你相助,我因有急事,必需三日内赶到“落星堡”这里别过了。” “无影女”一阵-楚道:“不,我跟你一起去!” 长孙骥道:“千里迢迢,姑娘何必徒增往返之苦,何况“仙-姥姥”与孔二先生,尚在客栈里等你呢!” 秦素娥道:“我可转去告诉他们,你在武家林等我。” 长孙骥无可奈何,点点头。 “无影女”如飞而去。 白衣少年走过来一揖道:“谢谢少侠相助之德。”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是侠义本份。” “唉!你们正道武林,就是有这点好处。” “姑娘何必自染污泥?” 白衣少年一阵-楚道:“我知道,我之所以脱离本门,就是为了这个,唉!我爹作孽太多,绝子绝孙,祗生了我这么个女儿,但我不愿做他所做的事情,只好离开,少侠如不见弃,我跟你们一道走吧!” 这白衣乔装少年,天真之极,口没遮拦,有甚么说甚么。 长孙骥道:““落星堡”与“八卦门”水火不容,姑娘怎可去得?” 白衣少年轻轻一叹,手弄衣角道:“方才你不是看到么?他既欲无父女之情,我又何必守天伦之义?我决定跟你走了。” 长孙骥无可奈何,祗好低头答应,两人一径扑奔武家林。 再等他们到达武家林之时,天色刚亮,庄中众人,早已起身。 长孙骥便将上情说了一遍“老侠乞”叫道:“乞帮目今混乱不堪,我老化子能力草荡,祗有跟着长孙少侠,同往”落星堡“以后再图复兴乞帮,不知少侠可肯……” 他话尚未说完“神偷”已叫道:“可不是,只要匡堡主见容,老偷儿亦欲去逛逛。” “-疯道长”安正刚笑道:“你同行结伴,我老道本不喜欢凑热闹,如今说不得祗好与各位同行了。” 武卿云自是不愿离开长孙骥,也跟着要去。 乞帮少帮主王六子,谢过保护之恩,便准备与长孙骥一同登程。 正说间,庄外又来了一群人,却是“仙-姥姥”“无影女”孔二先生与四个女婢。 “仙-姥姥”笑道:“大家有兴-,我老婆子也凑凑趣,顺便劝劝匡堡主,若得他能改邪归正,大家同心协力,-魔卫道,这倒是一件好事。” 神医安正刚道:“无量寿佛,姥姥能作成此事,功德无量。” 武建德夫妇也道:“如今我家也毁了,不如随大夥儿闯闯,做些有益人群之事。” 众人正语间,人影一闪,进来个老者,却是“大同一怪”湛无尘。 第四十一章 破镜重圆 艳阳春景,黄花吐艳,匡家堡门首,来了一大批人,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谈笑自若,显然不是恶意而来! “落星堡”庄门大开,匡超亲自迎了出来。 “老侠乞”何三哈哈一笑道:“匡堡主!咱们二十年前,尚有一场过节未了,今日是否作一了断!” “铁笔生死判”匡超猛的一愕!继之又朗声一笑道:“老化子远来是客,在下怎好作此无礼之举,何况“仙-姥姥”与孔二先生光临,在下欢迎尚且来不及,怎敢得罪贵宾?” “神偷”何六诧异的一笑道:“谁不知“落星堡”路道诡秘,你现在讲得冠冕堂皇,等下一变脸将我们困入五行八卦阵中,我老偷儿可不懂那一套。” “铁笔生死判”笑道:“这是哪儿话?匡超虽然孤陋寡闻,但绝不致昧煞江湖道义。”讲完一躬身让道:““仙-姥姥”与孔二先生请。” 孔二先生一笑与“仙-姥姥”并肩而入。 接着“无影女”一晃身间,已穿入堡里,早有匡秀华接着。 “鬼牙掌”姜虚随让着“-疯道长”等人,一齐进入大厅。 长孙骥将离开“落星堡”后的行径,详细禀告一遍。 “铁笔生死判”一声长叹道:“老夫想不到手下一意横行,造成我今日骑虎难下之势,今后到要好好整顿一番!” “仙-姥姥”趁机进言道:“匡堡主,你手下众多,未免良莠不齐,外面也闹得着实可以,如能重新整顿一下,大家同心协力,-魔卫道,做一些有益人群之事,也不枉练武一场!” 孔二先生道:““仙-姥姥”语重心长,在下亦有同感,匡堡主能见容否?” “铁笔生死判”匡超诚惶诚恐的站起来道:“二先生言重了,匡超能得几位前贤看顾,正是匡某之光荣,怎敢有负雅意!” 他讲着随向姜虚道:“却是五妹亦有同感,姜堂主,烦你传令下去”落星堡“之名,从今日起,改为匡家堡,并派人通知五妹,今后本堡辖下各堂舵众人,不准欺压良民,为非作歹,如有违反者,一律以自裁处分!”姜虚应命而去。 “仙-姥姥”想不到匡超变得如此之快,不由老怀宽畅。 笑道:“匡堡主就冲你今天这番举动,我老婆子答应为你办三件大事。” 孔二先生笑道:“今后匡家堡如有疑难之事,我孔二先生绝不袖手旁观!” 匡超感激的道:“谢谢两位前辈!” 随又转脸向长孙骥道:“长孙老弟,匡家堡自你来后,声威大振,堡规也严肃起来,这不得归功於你,老哥哥本想……” 他讲到这里向匡秀华看了一眼。 匡秀华一阵感触,眼眶一红,低下了头! 他又继续道:“但是天难从人愿,老哥哥岂能托大,将你久困堡里,何况你前途正不可限量,老弟如有高就,随时皆可离开!” 长孙骥道:“匡家堡是否不愿再容留在下?”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老弟你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匡家堡今后,正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老弟呢!” 长孙骥情知匡超以自己女儿匡秀华未能如愿嫁他,是以有愧。 他哪知道正是自己求之不得之事,何况白云飞跟自己私交甚笃,忙道:“匡堡主放心,长孙骥-要有一口气在,匡家堡如有疑难,绝不置身事外!” 他言语之间,正气凛然! 匡秀华被感动得流下泪来。 他们这一阵谈话,却冷落了“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及武卿云、白衣乔装少年。 “老侠乞”呵呵一笑道:“匡堡主,冲着你今天这番作为,咱们以往的过节,从此揭过,来!来!来!老化子为你引见!引见!” 老叫化一一介绍一遍,当介绍到白衣少年时,匡超微微一愕! 长孙骥知他发生误会,忙将前情述了一遍。 原来这白衣少年本姓李,闺名小环,乃是八卦教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因不耻乃父所为,方始逃出! 匡秀华擦乾眼泪,向秦素娥、武卿云、李小环叫道:“娥姊,卿姊,环姊,我们后面去玩去!” 四个女娃娃凑在一起,一阵嘻嘻哈哈,走了出去。 “鬼牙掌”姜虚已来覆命! “铁笔生死判”匡超又道:“姜贤弟,麻烦你传达下去,请本堡在堡各堂主,前来拜谒两位前辈,以后行道途中,也可受得照顾!” 姜虚应下去,耳际闻得一阵哈哈大笑之声! 却是小和尚慧性,与阵宽仁、白云飞三人巡察方回,匆匆而来! 小和尚一进门便嘻嘻笑道:“长孙兄弟,你可是十里桃红,飞来艳福,俱然梅开三度,我小和尚正担心你三更半夜如何应付!“ 陈宽仁笑道:“数月不见,贤弟可生得更英俊了,却闪些整煞愚兄!” 白云飞也抢着过来见礼。 他们三人光顾谈话,却不知向两位武林隐者见礼。 匡超赶紧为他们介绍一下! 小和尚把舌头一伸,上前见过。 “仙-姥姥”道:“令师兄可好!” 慧性合十道:“-姥姥的福,粗体康健!” “仙-姥姥”微微一笑。 姜虚已传齐八家堂主,为姥姥及孔二先生介绍,大厅上摆齐了数桌酒宴。 “仙-姥姥”与孔二先生高居上首。 同席“神偷”何六、乞侠何三“追风剑客”武建德“-疯道长”。匡超末座相陪! 另小和尚慧性、陈宽仁、白云飞、长孙骥、与乞帮少帮主王六子一桌。 匡家堡八家堂主一桌。 匡秀华陪着武卿云、梁月华母女、及“无影女”秦素娥、李小环,另坐一席。 席间谈起“老侠乞”与匡超结怨经过。 “老侠乞”哈哈一笑道:“我们是酒怨!” “-疯道长”一怔道:“老化子,你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铁笔生死判”匡超笑道:“可不是酒么?当年武林三老之一的”灵鸷生“七十古稀,江湖知名之士,纷纷前往拜寿,那时我与老化子同坐一席。” “仙-姥姥”微笑道:“当时我们夫妇亦曾在场,却不曾听说有人打架!” 老化子一笑道:“我们哪是打架,当时匡堡主不服我身背酒葫芦,一定要较量!较量!老化子没别的本事,却有吃的本事,两人一往一返,酒到杯乾,只待宴终人散,仍是没有结果,才定下以后之约!” 孔二先生笑道:“如果仅是这个过节,不妨今儿再闹个结果出来!” “老侠乞”笑道:“方才我已讲过,不再谈此,不过匡堡主难得重整匡家堡,为武林伸张正义,我老化子虽不硬拚,也得喝个烂醉如泥!” “铁笔生死判”匡超大笑道:“这是诸位看得起匡某人,就凭这点,我匡超终生感激!” 此时长孙骥突然斟了一杯酒,站起来道:“白兄大喜之期,愚弟远游未归,未能致贺,如今借花献佛,奉敬一杯!” 白云飞一饮而尽! 他又向匡秀华敬了一杯! 匡秀华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觉,终於强自饮下。 小和尚拍手大笑道:“你这杯酒可上当啦!” 长孙骥一怔道:“为甚么?” 小和尚慧性笑道:“你敬他们一酒,他们岂不要回敬你三杯么?” 白云飞笑着站起来道:“正是!正是!我抢先敬三大杯!” 拿过三只空杯,提起酒壶,一口气斟满! 长孙骥无可推-,将三杯一一饮完。 接着小和尚、陈宽仁、匡秀华、王六子,每人敬了三杯。 长孙骥连饮了数十杯,微觉有点过量! 隔桌“老侠乞”何三与“神偷”何六也举杯走了过来,紧跟着“-疯道长”与匡家堡八位堂主,也过来敬酒! 长孙骥退进维谷,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猛然心生一计,将酒逼向左臂,一口气将数十杯饮完。 匡秀华猛然站起来笑道:“我们每人应该敬武妹妹一杯!” 武卿云被羞得将头埋在怀里,死不肯喝! 小和尚大笑道:“贫僧虽然六根清静,脱出凡尘,但与长孙骥可是称兄道弟,你一行礼后,便是我们的大嫂了,不喝怎行?” 梁月华笑道:“卿儿,你就喝了吧?” 武卿云只是不理! 长孙骥运用佛门无上心法,早已将酒迫入左臂。 一声朗笑道:“既是各位盛情难却,长孙骥一并代接了。” 旋手间已接过匡秀华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匡秀华微微一愕,心中又起了一阵异样感觉! 陈宽仁笑道:“既然长孙兄弟有兴,我们每人不妨再敬代理人一杯!” 他们是存心要试试长孙骥的酒量! 长孙骥酒到杯乾,一连又喝了三十余杯,总计大约有百杯左右! 老化子哈哈一笑道:“长孙骥老弟不独功力卓绝,酒量也不在老化子之下,我可找到对手啦?“ 正说间! 突然门口人影连晃,已走进两人。 长孙骥赶紧立起身形迎出,来人却是天星帮帮主阎凤娇与女儿阎小凤! “铁笔生死判”匡超一怔之间,忽然露出喜容站起来道:“五妹!你已接到信了?” 阎凤娇冷冷一哼道:“我可没有接到你甚么信,方才在七里外的王家集,听说你更改堡号,特来看看,是不是你已回心转意了!” “铁笔生死判”匡超笑道:“愚兄自当日一别,此心耿耿,早已追悔,唯恐五妹恨意难消,故未敢奉请,日前姜贤弟归来,知五妹有言,如能将堡名重改,自可破镜重圆,愚兄……。” 阎凤娇冷冷一哼道:“不用说了,如不是你更改堡名,休想我进匡家堡一步!” “鬼牙掌”姜虚站起来道:“当年之事,不必再谈,夫人既已回来,部属等为堡主与夫人贺!” 接着八家堂主,一起举杯! 阎凤娇面色转笑道:“谢谢各位堂主,今日高朋满座,莫非发生了甚么事,可否为我介绍!介绍!” “鬼牙掌”姜虚笑道:“夫人正应该知道的?” 接着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阎凤娇领着阎小凤见过孔二先生“仙-姥姥”及在场各人。 阎小凤早已看到长孙骥,娇躯一扭,已飞到他身边说:“骥哥哥!” 一伸手抓住他的臂膀。 小和尚异常敏感,高诵一声:“阿弥陀佛,这是第几位?” 长孙骥两指一伸! 阎小凤娇笑道:“嗯!我不……骥哥哥你坏!” 阎凤娇笑骂道:“凤丫头规矩一点!” “老侠乞”观声察色,已知道阎凤娇是匡堡主的妻子,不知从前因何分开,现在又重修旧好。 不要说老乞儿,却是在场众人,亦都心中有数。 大家庆祝他夫妇破镜重圆,又闹了一阵,每人都开怀畅饮,-有李小环心中闷闷不乐。 她自背叛“八卦门”便流落江湖! 在老河口无意间遇到长孙骥,芳情一缕,早已系向对方。 哪知人家竟有三房太太,自己却是愿意给人家做第四房,人家若是愿意,尚有三个如夫人肯答应吗? 她再放眼一看,别人皆吃得兴高采烈,自己却是孤零零的无人答理。 不由一阵-然,但在这热闹的场合中,谁也不曾注意她的表情。 长孙骥这一阵猛酒,怕不饮了百数十杯,完全给他用无上心法,逼向左手臂,此际突然立起,朗声道:“难得今日各位有兴,在下表演个戏法助一助兴!” 讲完左手一捏剑诀,从食、中两指顶端,飞出一条匹练,直贯庭心的一块青石之上。 霎时间酒香四溢,酒练落在青石上迸出万点飞珠,蔚为奇观! 长孙骥就在酒练一完之际,左手随跟着缓缓向前一推,庭中那块数尺高的青石,竟变成一堆碎粉,随风散去! 童堂主猛喝了声:“护法好功力!” 匡超夫妇面现得意之色。 “仙-姥姥”吃惊的道:“少侠这手酒锋推石,功力已达上乘境界,恐怕以当今武林三老之功力,也难跟你一分轩轾了!” 长孙骥惶恐道:“姥姥过奖了!” “无影女”秦素娥,面色一开,徒又黛眉深锁,显然也有无穷心思! 耳际有人一阵大笑道:“好功力!好功力,姥姥之言,不为过份!” 语声未了,门外已闪进一人。 却是那“大同一怪”湛无尘。 孔二先生笑道:“你这老怪物,多年不见,在何处冒了出来?” 湛无尘笑道:“当年华山之巅,我们还没打得够么,是否,再印证印证!” “老侠乞”站起来叫道:“罢了!罢了!我老化子一生怕打架,坐下吃酒是正经。” 讲完为各人介绍一下,湛无尘名满武林,论地位仅次於武林三老。 此际门外闪进一人禀道:“堡主,那苗疆“百花门”与崆峒派、点苍派,皆与“八卦门”联手,准备血洗武林!” 匡超微微一惊,一挥手说:“再探!” 那探子去了。 “仙-姥姥”一声道:“如今武林,算是多事之秋,看来我们也闲不着了!” 孔二先生笑道:“闲久了骨节会生锈,活动、活动也好,只怕那些魔崽子经不起打!” “神偷”正色道:“如果光以“八卦门”与崆峒、点苍两派而言,我们足可应付,只是今日大势不同了?” “-疯道长”吃惊的道:“难道老偷有甚么发现么?” “神偷”何六半晌不语,从怀中掏出两个金钱。 “老侠乞”猛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怪人,他们武功并不比你老偷儿高多少?” “神偷”正色道:“老化子你错了,你知道这两块金牌的来历么?” 孔二先生喝了口酒,接过金牌翻看一阵,见正面-划了圆圈,反面交叉划着五道深槽,他眉头一皱问道:“是何来历?” “神偷”缓缓吐出三字! “拆骨会!” 此语一出,在坐的人齐是一惊! 第四十二章 分兵西下 “神偷”又缓缓的道:“以他所带的金牌看来,-是“拆骨会”的四、五等脚色,以人家四、五等脚色的武功而言,竟凌驾我们之上,其可想而知!”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拆骨会”虽然恶名满-,但正主儿始终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不知他们弄的甚么玄虚“八卦门”又势在必去,眼前-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仙-姥姥道:“湛老爷子说得是,难不成我们这老一辈子人做事,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 “铁笔生死判”匡超立起身形道:“承各位看得起,匡超来世结草含环,也得报各位今日之德!” “老侠乞”正色道:“匡堡主你错了,如今那“八卦门”不仅是你匡家堡之敌,而是正道武林共同之敌,何以言谢?” 匡超连声言谢,遂与“仙-姥姥”孔二先生、湛无尘三人一同商量,决定第二天一早起程! 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方罢。 “铁笔生死判”匡超随给各人按下住处。 长孙骥是睡在临近花园的一所厢房。 他想起兄仇未报,如今连仇人的下落尚未探出,再加上燕玲的身世,一时间柔肠百结,耳际闻有人轻叫道:“长孙老弟!” 长孙骥一翻身至窗外,见一人贴窗而立,竟是“千毒人魔”徐引。 长孙骥道:“徐老哥,我们动身之时,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你?” 徐引轻声道:“人太多了,大家都在明处,遇事——不觉,有一个在暗处,遇事就好办得多!” “徐老哥顾虑得是!” “我此来目的,就是告诉你一声,明日大夥儿起程,我仍暗暗随后,你可别跟任何人提起!” 长孙骥听他这么一说,情知对方一直未离开自己左右,不由一阵感动。 徐引轻轻一笑,飞身而去! 长孙骥一阵感慨,正欲回房,忽听到一阵哭泣之声! 他微微一愕,深更半夜,是谁还不睡觉,却作此无谓之哭泣,不由循声走去。 他穿过一道花丛,亭角之旁,正有一人斜斜的倚着,竟是个身态轻盈的少女。 那女孩身着白色罗衣,素色香带,随风飘逸,神姿飞扬,宛如月宫仙姬! 长孙骥心想:“这少女是谁?难道是匡堡主的亲眷,怎未听说有这么个少女?” 他疑心大起,缓缓向前走去,接近少女身边,低声问道:“姑娘因何事伤心,可否见告?在下或可为姑娘一解愁怀?” 白衣少女身形微微一震,缓缓转首,猛然惊叫一声:“是你!” 长孙骥奇道:“姑娘认识在下?” “唉!你再仔细看看?” 少女一声轻轻一叹,将头微微仰起。 长孙骥借着月色看去,却是“八卦门”教主之女,李小环。 不由一怔道:“姑娘恢复本来面目,越发俊秀脱俗,在下眼拙,差点认不出来了!” 李小环眼眶一眩,盈盈欲泪道:“难解丹心一点愁,空留姿色对黄昏,少侠不问也罢!” “姑娘离弃家园,天涯浪迹,此情可悯,在下岂能不管,既有愁意,何妨说出?” 李小环道:“少侠一定要问么?” “疾病相扶,患难与共,以全江湖道义!” “恐怕这点道义,你是无法全了!” 长孙骥微微一震说:“姑娘莫不是笑在下贪生怕死?” 李小环目光一扫,现出一股幽怨色彩道:“小奴知少侠是个汉子,虽披肝沥胆,亦在所不辞,只是……。” “姑娘请说!” “只是此事比生死尚难决定。” 长孙骥身形一震道:“姑娘但说不妨!” 李小环道:“你不懂么?” 长孙骥茫然摇摇头。 李小环又道:“莫非你是装聋作哑如痴?” “姑娘请说得明白的……” “再不然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长孙骥身形又是一震。 他今日已是情孽缠绕,不知如何脱去,现在又增上一个,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李小环幽怨的一叹道:“普柳之姿,岂能作凤林之想?” “可是我已有三房妻室,岂敢再负姑娘青春!” “你以为这样对不起我么,其实在我却是一种荣耀?” “姑娘又何必作茧自缚?” 李小环又飘过一道幽怨色彩道:“岂但作茧自缚,而且不到老尽之时,将无以自了?” “姑娘!这可苦了你了?” “你能知道就行,我们后会有期!” 讲完转身作势,便欲离去。 长孙骥微微一惊,运用六爻掠云步,身形方动,已拦在李小环面前道:“姑娘欲去何处?” “你们大批人马,去和我爹娘作对,我怎能与你们同行!” “姑娘可否告知今后行踪?” 李小环眼睛一红道:“我孤身只影,无亲无故,哪有一定去向?” 长孙骥冷静一下道:“现今倒有个两全之策,不知故娘可肯屈就?” “少侠请说!” 长孙骥道:“在下老母与原配妻子俱在安庆乡间居住,乏人照顾,姑娘何不到舍下暂住,待我大事了后,再到乡间,为姑娘研究个万全之策!” 李小环道:“既有少侠安排,奴家岂有不愿!” “如此姑娘稍待,我去写封信。” 讲完撩衣入里,顷又出来道:“姑娘可携此函去安庆镖局找火眼猴子侯广候二叔,他与我兄是吻颈之交,自会为你安排,引到舍下。” 李小环飘过一道幽幽的眼光,双手接过云笺道:“谢谢少侠安排,我们后会有期!” 白影微闪,已失去踪迹,她那轻功,确是不可轻视。 李小环一去,长孙骥心头上,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这是他从前所未有过的! 他眼光怔怔看着对方去向,默然无语,也说不出自己感受是一种甚么滋味? 长孙骥闭目沉思,情绪陷入一种极为混乱的状态之中。 他受不了忧郁情感侵袭,突然翻嘘气啃声,一阵长啸,这全是以他充沛的内功发出,啸声未了,霎时间,全堡中人影翻闪,齐向他立身处围来! 他不由一惊,也深叹匡家堡防守之严! 长孙骥虽是加入匡家堡已近一年,但这一年中,他却东奔西跑,到处飘荡,对堡中内部情形,并不十分了解。 此际屋面上,翻身跃下两个人来,竟是银鹤堂堂主童湘与飞豹堂主“鬼牙掌”姜虚。 两人一躬身道:“参见护法,不知有何甚么发现?” 长孙骥一笑道:“一时气闷,伸展一下劲力,却不想惊动了两位堂主。” 姜虚一笑道:“既然无事,我们先行告退了!” 两人一躬身间,又同时离去。 长孙骥正欲转身入房,忽听暗影里有人噗哧一笑! 他一惊间,已心手并用,足踏六爻掠云步,扣住了那人手腕,这动作快得犹如闪电一般。 那人一声娇叫:“骥哥哥轻一点,痛!” 长孙骥抬头看去,竟是武卿云,忙道:“云妹!你还未睡?” 武卿云用食指在脸上一划道:“避着自己夫人和别人鬼鬼祟祟的,你也不羞。” 长孙骥微微一愕,情知方才情形,已落在她的眼中。 忙笑道:“你见着了也好,免得以后又发生误会!” 武卿云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才不会吃那一门子酸醋呢?” 长孙骥一笑道:“你现在还不太懂!” “哼!我有甚么不懂,巴不得有十个八个在一起,那才热闹呢?” “那要多大的床才能睡觉?” 武卿云小脸微微一红,笑道:“再不然咱们分家。” 长孙骥笑道:“如何分法?” “各睡各的被,谁向谁看瞎眼!” 她语声刚了,暗影中又有噗哧一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姗姗走出一人,却是阎小凤。 长孙骥道:“凤妹尚未休息?” 阎小凤一笑道:“我在看你们演戏。” “这戏不是我要演的!” “我知道,哼!要不是,看我不一剑穿透你两个窟窿?” 长孙骥被吓得舌头一伸…… 武卿云娇笑一声道:“凤姊姊,你的醋劲倒是很大的?” 阎小凤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得小心一点!” 武卿云做了个鬼脸,忽听暗处有人轻轻一声叹息。 一条青影,已闪入隔院的西首房中。 武卿云低声道:“这是秦姊姊,好像有甚么心事似的?” 长孙骥一阵感触,心情又乱了起来。 阎小凤这两日来的相处,已看出秦素娥的心思。 於是向长孙骥道:“秦女侠也很可怜的……” 长孙骥双目仰视天上浮云道:“世上有许多事情,明知对方可怜,但却无法解决!” 阎小凤道:“骥哥哥有这个意思么?” 长孙骥微微一怔,道:“我怎敢有负三位妹妹?” 阎小凤道:“-要骥哥哥不喜新厌旧,再讨几个何妨?” 武卿云拍手笑道:“妙……妙!如此我们也可以称强斗胜,独霸一方,骥哥哥当堡主,我们分执内外堂,岂不威风凛凛。” 长孙骥笑道:“云妹就是喜欢闹!” 她哪知这一句玩笑话,以后竟成了事实? 此际天色已亮,众人皆先后起身。 孔二先生大笑道:“你们新婚燕尔,情话绵绵,连觉都不想睡啦?” 三人面色微微一红,忙上前请安。 此际“仙-姥姥”“无影女”秦素娥“-疯道长”等人,皆先后起身。 匡家堡的大厅上,又摆下了很多酒席。 “铁笔生死判”匡超仍执主位,众人喧嚷一番,已决定当日起程,分批前往西梁山“八卦门”。“仙-姥姥”与“无影女”秦素娥及四女婢“追风剑客”武建德及妻子梁月华,四小徒,匡家堡银鹤堂堂主童湘“鬼牙掌”姜虚,为第一队。 孔二先生“神偷”何六“侠乞”何三“-疯道长”白虎堂主赵一山、青龙堂主王-,为第二队。 “铁笔生死判”匡超;天星帮主阎凤娇;万象堂主周非一;灵龟堂主纪全,及“铁笔生死判”的八大门徒,为第三队。 “大同一怪”湛无尘,小和尚慧性,商隐陈宽仁,少侠白云飞,乞帮小帮主王六子,匡秀华,阎小凤,武卿云等一般小友为第四队。 长孙骥因兄仇未报,耿耿於心,欲就便访查仇人下落,故单独而行! 匡家堡-留下地蛇堂主钱起与伏-堂主,孙-星等守堡。 这时已是初夏季节。 风儿吹在身上,已有点暖洋洋的感觉。 在西梁山道上,现出一个儒衣儒服,风流潇洒的书生,急急向西凉山路赶去! 天色已渐渐的暗了下来,突然一阵冷风,落下了丝丝微雨,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 那少年身形突然慢了,自言自语的道:“现在已是日落昏黄,傍晚时分,看样子赶不上宿头了?” 竟自一转向,向犬吠方向行去! 天色更暗了,雨丝儿也渐渐浓了起来。 那少年一阵急奔,约一、二里地,发现前面有一座村镇,数十间砖瓦,形成一道小街。 那少年轻轻唉了一声,皆因那街道寂静已极,听不到一点人声! 原来那少年正是长孙骥。 他自离开匡家堡一路西行,不数日工夫,已来到这小镇。 长孙骥缓缓步入,见街口横立着一道围墙,中开一门,门头上写着:“徐家镇”三个大字。 从门中直透街心,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他自言自语的道:“奇怪,难道这是一座死城不成?” 他缓步走进,见家家正门大开,门框上印着白色的骨骼图形,双骨交叉,看来极为恐怖。 长孙骥大是惊异。 他自入江湖以来,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这难道又出了甚么秘密帮会,横行武林不成? 他猛的一旋身间,向第一家门里窜进,迎面飘过一阵血腥之气。 他为了怕发生意外,单掌一立,一转旋身,身形已紧贴墙壁,展目看去。 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地面上平滩着几堆白骨,犹自染了鲜血。 白骨! 鲜血! 这是谁弄的把戏? 以眼前情况来判断,显然这些人死了并未有多久,这些人难道一点肉都没有,都是皮包骨血不成,或者是被甚么野兽吃了,但门框上的骨骼符号,又是甚么回事呢? 长孙骥满腹狐疑,随又走向另一家屋内,情形仍然一样! 这些人并无兵刃器械,显然皆是纯良的百姓,是甚么人心狠手辣,竟然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下手,难道这些人皆有可死之道? 长孙骥连跑了几家,除去人数多寡不同而外,情形皆是相同。 他喃喃的道:“燕玲说得不错,这江湖上真是风险之极!不管是正道武林,或者是绿林草莽,竟然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辣!” 这是为了甚么? 他猛抬头间,只见一座大院,楼宇高耸,横立眼前。 他想:“到这大院中去搜搜,或许可以发现到甚么!” 长孙骥心念及此,已纵身向大院门首走去。 那门口同样的印着一个白色骨骼图,大门两面,有两滩白骨红血堆子,向里走是一条白石甬道。 长孙骥想:“看样子这尚是个富有人家,不知何故与武林中人结了冤仇?” 他正走间,忽闻不远处的花丛之中,发出一声呻吟…… 第四十三章 白骨图形 长孙骥身形微纵间,已跃至花丛旁边,用手拨开枝叶,里面赫然躺着个面目丑陋的女子,胸前殷着一片鲜红血液,游气如丝,显然已接近死亡阶段! 长孙骥惊呼一声:“你是谁?” 那女子露出失神的目光,微微摇头,已经不能讲话。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欲塞向少女口中,但为时已晚,那女子双目一合,竟然死去。 长孙骥正欲离开,忽的一阵微风过处,吹起那女子的衣襟一角,反面赫然绣着个白骨图形,那形状与各家所印的一样。 他又是一愕,难道这丑陋的女子,竟是“拆骨党”党徒? 既是“拆骨党”党徒,却为何受伤后无人救护? 长孙骥豪侠心肠,观目前情况,义愤填膺,既得到眼前线索,岂肯放过! 他转瞬间,已在那女孩身上搜了一遍,却丝毫无得,这才转身向正厅上走去。 这本是座死镇,再加上到处印着白骨图形,景象极为恐怖! 他进入正厅之际,抬头一看,愕然倒退了两步。 因为正中一把太师椅上,赫然坐着个-眉皆白的老者,面露着严肃的气氛,双目微微下垂。 长孙骥略一躬身道:“误入宝镇,触景生奇,还望长者指示迷津?” 那老者却不答话。 长孙骥打了一揖又道:“误入宝镇,触景生奇,尚望长者指示迷津?” 半晌之后,仍然未听到那老人回答。 长孙骥心想:“难道这老者睡着了不成?” 他缓缓用手抚在老人鼻端,竟已气绝多时! 他赫然又退了两步,这难道也是“拆骨党”所为么? 既然是“拆骨党”所为,为甚么不将他肉身化於血水,白骨拆成一堆,却让他安闲的死在太师椅之上! 长孙骥甚是不解,又向第二层正厅走去。 这大户人家,一共是五层正厅,而每一层正厅的太师椅上,皆坐着个久已死去的老者,他看得大感不解,这些老者是谁,他细看一遍,不觉得有些面善,他猛然想起,这五人竟是自己曾在老河口见过一面的点苍五老,不知因何死在此处,跟这家主人,有何渊源瓜葛? 他胸头纳闷,进入一所花园之中,这园中亭台楼阁,花木扶疏,虽没有皇宫内院那样美丽巍峨,俨然豪富之家。 园中生气沛然,与那前面恐怖的景象,迥然而异。 长孙骥双掌经合,拍了两下叫道:“里面有人么?” 他连叫了几声,声音又由假山围堵之间,旋转回来,显然这里也没有人! 他目光一转,便向一座七层玲珑古塔走去。 这古塔虽高达七层,但每一层皆有丈余高,红墙绿瓦,画栋朱栏,只是油漆有些剥落。 长孙骥正行间,忽听塔中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小娃娃,速离此地!” 长孙骥微微一愕,沉声道:“你是谁?” “你不必问我是谁?” “这镇上的人,可都是死於你手?” “这不关你的事。”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阁下的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吧?” 那人冷声喝道:“我叫你不要多管闲事,速速离此!” 长孙骥也冷喝道:“不离开怎样?” “嘿!嘿!你自问比点苍五老如何?” “原来点苍五老竟然死在你的手中!” “如能知难,当可全身而退!” 长孙骥冷哼一声道:“阁下能说出理由来,在下自当离此!” “嘿!嘿!如果不说呢?” “不妨现出身来看看!” “好小子!” 那人语声方了,已经从塔中发出一掌,这一掌劲风虎虎,草木为之飘逸! 长孙骥一声冷哼,借力使力,指掌微挥,已有一股劲力,直贯入对方的掌力之中。 同时运用佛门无上心法,护住全身,身形丝毫不动,掌风过处,微闻塔内有人闷哼一声:“好功夫,老夫倒要请教请教!” 人影乍现之下,园中已多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两只豹子眼,闪闪作光,威猛之极! 长孙骥猛退一步,蓄势戒备,他情知敌人既能致点苍五老於死地,功力岂能泛泛! 蓬头垢面老者一渺目之间,又发出嘿嘿两怪笑道:“小娃娃,我老人家从不多管闲事,但一经管上,就没个完,你这手指风透力之学,的确是不凡,可否讲出师门来历,免得老夫得罪一人!”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在下师承不便奉告,关於徐家镇之事,我到要请教一二!” “如果老夫不愿说呢?” “在下亦不愿离开!” “好小子!老夫今日有急事要办,因此别开生面,你要找死了!” 身形未动,双掌已打出两股掌风,看似无形,但一股真气压力,其大无比。 长孙骥以前曾看见“西凉童叟”周无非打过这种掌风,却不还手,一让身叱道:““西凉童叟”周无非是你甚么人?” 蓬头垢面老者冷冷一哼道:“那是我的师弟,你是否跟他相识?” 长孙骥冷冷的道:“岂但相识,我恨不得立食其肉?” “为甚么?” “一个邪魔外道!” 蓬头垢面老者冷冷的道:“小子你找死!” 双掌一错,又打出两股掌力。 长孙骥-感到心头一闷,周围的空气,突然转暖起来,情知此老功力,定是不凡,暗运佛门心法,从两臂透出一股清凉之气。 两股气流,一冷一热,在空中一接触,两人全觉身形一震,各自退后三步! 蓬头垢面老者面现惊异之容,他想不到当前这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年,竟有如此功力,连自己多年苦练的真空无极掌,亦难收效,不由又是嘿嘿两声道:“小娃娃,你如果再不说出师门门户,可怨不得老夫要下杀手了!” 长孙骥一招对后,引起他的豪兴大发,仰天一声长啸,朗声笑道:“在下自出道武林,今日尚是首次遇到敌手,不管谁是谁非,这场架是打定了。” 啸声方了,已是潜龙升天一式,身形临空窜起七、八丈高下,双手箕张,已发出两股掌力,向老者当头压下! 蓬头老者冷哼一声:“有勇气!”运足十成功力,力贯两手,向上托上,这一托之下,半天中立旋起两阵狂f均a向四外散去。 长孙骥的身形,无形中增高了丈余,而蓬头老者的足下,却陷地三尺,泥土埋至膝盖以上! 长孙骥接着又是一声豪笑,身形临空一转,先变雁落平沙,后转龙归苍海,又向蓬头老者打出一掌!这一掌却是用“天竺旃檀十八掌”中的一招,空心正意打出,立时风旋云转,草木萧萧。 蓬头老者身形就地一拔,已离开地面,右手一伸之间,左掌又复发先打出,两人平地又对了一掌。 长孙骥自功力精进以后,一直未遇到对手,如今双掌连挥,展尽平生所学“天竺旃檀十八掌”中,夹着震脉十三指,六爻掠云步中,夹着淮扬剑法及一百○八手散打扇招。 两人恍忽之间,已斗了百十回合,这种惊世骇俗打法,却在这寂静园中,默默进行! 蓬头老者,双掌巧招连出,却无法致胜,心想:“这小子充其量不过十七、八岁,就算是一出娘胎,就开始练武,也无如此深厚功力?” 不觉大是惊异,心情一变,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姓甚么?”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我何必告诉你?” “你究竟是峨嵋门下,还是淮扬门下?” “都不是!” 那蓬头老者面色一沉道:“小子,除了你,无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双掌挥霍之间,又连环打出! 长孙骥见天色已近子夜,虽有淡淡的月色,但看目前一切,却是有点模糊…… 蓬头老者叫道:“小兄弟,今日之账,改时约期再结,老夫尚有点小事未了,咱们就此停手。” “今日之事今日了,何必畏首畏尾?” “嘿!嘿!老夫岂是怕你?如再不识相,我可要动兵刃啦?” 长孙骥哈哈一笑,左手反腕之间,已抽出了背上“月魄剑”一道银弧,映月生辉,叫道:“在下正要请教!请教!” 那老者运喝了两声:“好剑!好剑!” 右手从怀中一摸,取出一柄芭蕉扇来,左掌一偏,足踏中宫,转生门,已打出一扇。 长孙骥不闪不让,右手长剑一挑,硬向对方扇上削去,这“月魄剑”乃是上古宝器,削铁如泥。 老者一施回环之力,已将扇缩回,右手一探,又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个长不足一尺的短棍,表皮乌油油的发光,约有小碗粗细! 他一挥一贴,硬向“月魄剑”上架去,耳际但听——的一声,如花急闪! 长孙骥赶紧抽回“月魄剑”见仍然无恙,但老者的黑油棍,却深深印着一道剑痕。 蓬头垢面老者,吃惊的唉了一声,双掌交错下,左扇右棍,向对方发出一阵猛攻! 长孙骥又是一声朗笑,左手取出摺扇,左扇右剑,与蓬头老者的左扇右棍打在一起,一时风声剑影,混成一片! 此际西南角上,传来数声-厉的长啸,听来慑人心魄! 蓬头老者又是一笑道:“小兄弟,这场架打不成,我老头的对头来啦。唉……你耽误了我的正事。” 长孙骥一停手愕道:“我耽误了你甚么正事?” 蓬头老者道:“你知道点苍五老,老不知羞,已加入了为害武林的“拆骨会”。” “在下未闻此说!” “嘿!嘿!老夫何必骗你,这徐家镇之惨况,却是五老一手造成。” “那红血白骨?” “那是特制的化肉粉。” “你在塔中何为?” “此事目前尚不能告诉你,但你总有知道的一天。” 此际啸声又近了许多,由此可见来人身形之速! 蓬头垢面老者又道:“小兄弟!你的武功不弱!” “好说!你比我更强?” “我有一事相-,不知你愿不愿意帮忙?” 长孙骥听得一怔,心想:“我们素不相识,他怎会有事-我办?” 忙道:“长者请说!” 那老者又是一笑道:“今夜来人武功很高,我必需到塔中办一件事,你可否为我阻止一下?” 长孙骥仰首看看天色,已是四更左右,心想:“他的时间,原是给我耽误了,为他挡一阵何妨,何况他方才说的话如是真的,便是同路之人。” 随道:“你可不能利用在下,自已潜逃?” “哈!哈!小兄弟,你把我当作甚么人了?” 身形微晃,人已窜上五层塔边,临空一个燕子投帘式,由窗口穿入塔里。 长孙骥右手执剑,左手挥扇,目注啸声发出的方向,只听那声音彼起此落,回环不绝! 他心中想道:“看来敌人总在五人之上。” 一念未了,眼前人影骤现,一连排下五人,高矮不下,一律黑巾蒙面。 长孙骥一拧“月魄剑”冷冷的道:“何方贵客?驾临本镇。” 当头一人一声冷笑道:“我们的事,你不配问,我问你,那点苍五老,是死在何人之手?” 长孙骥也报以冷冷一哼道:“此事在下无可奉告。” “你是不知,还是不说?” “都可以讲。” “嘿……嘿!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人语声方了,接着嚼口一啸,场中五人,倏分旋合,已将长孙骥围在当中,每人手中多了支七印长鞭! 长孙骥面色一寒,冷冷的道:“诸位意欲如何?” “要你留在这儿。” “好,诸位接招了!”他一言方出,左手摺扇,右手长剑,飞快的打出八招! 这八招,招招灵俐,着着诡奇,迫得五人连连后退。 这五人想不到对方这么棘手?不由轻视之心大减。 当前一人喝道:“当家的是怎样的训示各位来着?” 四人同声答道:“若遇强敌,舍死相拚!” “如打不过呢?” “临危不退,死而后已!” “好,上吧!” 五人一声呼啸,五支长鞭,猛如蛟龙飞舞,齐向长孙骥身上各大要穴递去。 长孙骥微微一惊,难怪方才老者说:“来人武功,个个不弱。” 他忙一纵身间,展开六爻掠云步,左扇右剑,将淮扬与峨嵋两派绝学,配合运用,霎时间与五人打在一起…… 长孙骥身-数家之长,要不是来人合力围攻,早已被他击败,但敌人的五支鞭确也不可轻视,互争长短,配合得确到好处! 此际已是五鼓左右,天色微微亮了起来。 当头那蒙面人叫道:“天亮以前,此事办不成功,咱们就不用回去啦!” 四人同叫声:“听大哥指示!” “用五行鞭法!” 四人同应一声,默运内力,各自打出一招。 这一招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但见劲风随鞭溢出,刺人皮肤。 长孙骥微微一惊,剑扇起处,回环使出两招,就在敌人一退之际,他已向圈外跃去! 长孙骥本意是想脱出敌人包围,然后再设法制敌,哪知他连接运用六爻掠云步,闯了好几次,仍在敌人包围之中,他暗暗惊奇,看来这五人功力,到也不可轻视,随双臂一振,一声长啸,人己冲天而起,在七、八丈左右,一个懒龙伸腰一伸,头下脚上,右手“月魄剑”泛起一片银花,向五人当头罩下,同时左手摺扇,使出套连环巧打,五人顿感一时无策,齐向后急让。 长孙骥就趁他们退让之间,跳出窗外。 此际不远处,传来一声鸡啼,已是拂晓时候。 五人同是一怔! 当头那人道:“各位兄弟,咱们是自行了断,还是回会请罪?” 四人颤声道:“听凭大哥指示!” 那人沉默半晌道:“回会再说!” 语声刚了,五条人影,已向来路飞去,瞬自隐於朝色之中…… 长孙骥不知来人是何路数,因塔中人自今仍未现身,不愿追赶,竟一翻身,向塔上跳去! 第四十四章 塔底奇缘 长孙骥闪入塔中,从那顶端一层层向下寻觅,竟无多大异处,亦再未见到那蓬头垢面的老人影子!他想:“终於被这老滑头跑掉了!” 当他走到最下层之时,塔里设置迥异,正中有一方石台,当中放着一只铜香炉,及两座蜡烛台,壁上高悬着一幅工笔山水画,石桌前有一蒲团,正中凹进,显然这上面,常常有打坐练功。 左右两边各悬宝剑四把,亦已锈溃不堪,地面一式用大理石砌成,甚是整齐。 长孙骥正待出塔之际,忽听地层下有人叫道:“是谁在上面!” 长孙骥微微一怔,旋叫道:“我想你已逃走啦,原来竟躲到下面去了。” “嘿!嘿!何处娃娃?如此狂言,老夫五十年来未履人世,哪个见过你?” 长孙骥又是一惊,听口气,这人并不是方才那老者,显然是另一人,那么这人是谁,他说五十年未履人世,难道又是甚么前辈隐者,或者江湖魔头? 他一阵犹豫,下面那人又道:“喂!娃娃,你怎么不说话!” 长孙骥叫道:“在下正在想你是个甚么样子的人?” “哈哈哈,你怎么想得出,当年我独闯江湖之时,你不知尚在何处,尚未投胎!” 长孙骥不服的道:“但我可能听人说过!” “哈!哈!江湖上五十以下的人,恐怕无人知道老夫?”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 那人又道:“喂!小娃娃,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么?” “当然!” “你可以下来看看!” “我不知从何处下去。” “哈哈!你在石案下找找看!” 长孙骥如言在石桌左右看去,但见石桌右下方,有一缺口,内扣一铁环,他用力一拉,那石桌突然向左移去,下面现出一道阶梯,只是下面异常黑暗! 长孙骥心中恍然,原来在下面竟是一座秘室,这老人既在下面五十余年,不知他饮食起居,如何处理?他一手提剑,一手执扇,以防万一,同时借着剑上所发出淡淡的月华,向下走去,这石阶回环曲折,叉道甚多,要不是他每临叉道,皆有老人从中指点,恐怕早已误入迷途! 长孙骥连转了数十个弯曲叉道,已临到一座宽大无比的石窟,他要不是借着“月魄剑”上的光彩,绝难看到这石室中的情形,他不由脱口说了声:“好暗!” 暗影中有人冷冷的道:“你自己有宝灯,为甚么不用?” “我哪有甚么宝灯?” “哈!哈!你能瞒得了别人,绝难瞒得了我,你既有“月魄剑”难道就没有“骊珠”么?” 长孙骥大是奇异,在这阴暗的石室之中,人家一眼已看出自己手中所拿之剑,其功力之高,与江湖阅历之老,可想而知,但他不知对方是何来路?自己深入敌境,万一别人有不良之心,反而不好处理! 那人又笑道:“小娃娃怕甚么?我老人家再小家子气,也不会跟娃娃抢玩具!” 长孙骥心想,就是你想抢,难道我是死人不成,左手一收摺扇,插入腰际,从怀中取出“骊珠”顿时发出一片彩碧色光茫,照得石室四周,石纹隐现!这座石室,竟有数丈方圆,除去正东面一个草榻上,盘坐着个老者而外,其他甚么也没有。 长孙骥微一躬身说:“晚辈无意闯入宝庄,尚乞赐谅!” 那老人雪发银-,长可及膝,他猛可双目一睁,射出两道电光,看得长孙骥连打了两个冷颤! 他开口道:“你既是误闯此庄,可曾看到庄上的情形?” 长孙骥微微一愕,难道上面的情形,他已知道了么?他既云五十年未出地窖,又从何而知?他甚是不解,愕然的看老者说:“晚辈已曾看见!” “说来给我听听。” 长孙骥道:“红血!白骨!” 那老者冷冷一哼:“我知道必是他。” “前辈说的是谁?” 那老人面色突然和缓了一下,道:“娃娃,看你面目清秀,骨骼奇突,宿慧甚厚,以你内功而言,当今之世,已很少有人是你敌手,只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娃娃,你为甚么要犯戒?” 长孙骥不由惊佩老人的眼力,忙道:“情孽牵身,慈命难违,并非荒唐其事。” “哈!哈!答得好!你知道我为甚么要你下来么?” “晚辈不知!” “唉!此事就和我适才所讲的,与那魔头有关,也就是与这徐家镇今日所发生的事有关!” “前辈请道甚详!” 老人又道:“自你入庄,我已看出你风根深厚,就有将这一件大事的责任,放在你肩上,但后来一看你真元已泄,以为不堪造就,未便以传声入密的功夫,叫你下来,后来你与那垢面老人过招,看得更为清楚!” “唉!”那老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又道:“如以破身者而言,武功绝难到达你今日的境界,老朽甚觉奇怪,后见你每发一掌,功力皆有增益,更奇的是后力绵绵不断,直至发觉到你“月魄剑”之时,才将这个谜打破,原来这竟是“骊珠”的效果,娃娃,你的福缘不浅。” 长孙骥心想:“这老者从未出户,上面的情形,他竟能-如指掌,难道此人竟修成了天眼通不成?”不由又问道:“前辈所说的责任,不知是指何事而言?” 老人长长一叹道:“目前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你是定然知道了?” “不知前辈所指的是哪两件?” “第一件是两个半张的破图,武林人为此争拚斗杀,伤亡倍增。” “这个我知道!” “第二件是五陵墓园内,魔迹频现,更有很多一世豪雄,葬身其中!” 长孙骥道:“晚辈亦曾亲身过五陵,确是如此!” 老人又道:“娃娃,你知道他们为了甚么?” 长孙骥道:“据传皆是为了一批宝藏!” “你可知道这座宝藏的来源?” “晚辈不知!” 老人叹道:“人世沧桑,变化万千,谈起了这批宝藏,当要追朔到八十年以前,那时老夫的贱名,在江湖上正是炙手可热之时,同时与老夫行道的,有一个人叫“五陵樵夫”归海鹤,江湖上人并称我们二人叫侠道双雄!” 长孙骥猛然想起一人,道:“前辈莫非姓徐?” 老人微笑点头道:“正是!武林人管叫我“赤胆雄风”徐守千,当年我们联袂广游南海,在一所孤岛,得到这批宝藏,要以归海鹤意见,欲将这批宝藏运回,购买田地,退出江湖,享几年老福!”老人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只是老朽淡薄名利,故未-纳他意见,谁知竟引起他的误会,两人大打出手!” 长孙骥道:“却是为何?” 老人徐守千道:“当时我们争辩不下,作了最后决定,两人在荒岛上放手决斗,谁要幸运赢了一招半式,就给谁安排,因此我们两人各展所长,在荒岛上打斗了三天三夜,但谁也不愿伤着对方,事实上,却是想伤,也不可能,因为我们那时的武功,确是在伯仲之间!” 长孙骥听出兴趣道:“后来呢?” “赤胆雄风”徐守千道:“就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我侥-的长剑划破了他一点衣角,因此这批宝藏得我安排。” 长孙骥道:“但这宝藏怎会跑到了五陵里去?” 徐守千仰首看着石壁,若有所思的道:“这宝藏共有三箱,皆沉重异常,以归大侠的意见,要打开看,我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世上许多的事情,皆是金钱所惹出来的,因此坚决主张不要动它,但归大侠不愿将这批宝藏遗留荒岛,他说要藏也得藏在中原大陆之地,当然我迁就了他,就将这批宝藏,运至五陵墓园内。” 长孙骥道:“后来又怎么传了出去?” 徐守千叹道:“你知道五陵墓园乃是名胜之区,自然无法掩人耳目,但详细地址,却无人知道,事后我们划了一张藏宝地图,完成后分为两半,归大侠留一半,老朽留着一半。” 长孙骥道:“就是目今武林中人所抢夺的图么?” 徐守千突然双目急睁,露出两道精芒道:“娃娃,我老实告诉你吧,现今你自已藏着的半张地图,与乞帮的半张,皆是伪品。” 这语一出,他就是一惊!这老者足不出穴,对武林中事,竟了解如此详细?真是难以想像,忙道:“怎见得?” “赤胆雄风”徐守千一笑道:“当时我们划此图之时,就曾想到今日情形,故除去真图而外,连划了八张假图,藏於隐秘之处,故-疑阵,如今外面所争之图,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长孙骥这才恍然,又道:“那么敢问前辈,那真图现在何处?” 徐守千叹道:“这就是我所说,要将责任交付於你的理由了!” 他讲完从怀中取出半张图表,亦是用羊皮纸划成,曲线玲珑,综错难觅,与自己所藏的半张,大同小异,忙道:“晚辈虽出身草野,但这批宝,对我亦无益处!” 徐守千突然双眼一翻道:“娃娃你错了!” 长孙骥微微一愕说:“你怎说错?” 徐守千叹道:“这批宝藏,乃是两百年前,独行大盗柏姬的遗物,柏姬其人不独练得一身出奇的武功,更能日行千家,夜走八户,行踪乖僻,无人是他敌手,官府畏若蛇,不得已才请出当今武林九大门派,联手合击,这一役不知死伤了多少人,那独行盗柏姬,虽因此负伤,但仍被逸去!” 徐守千叹息了一下又道:“从此消息茫然,有人说他伤发而死,后来有一个武林隐者,遨游南海,在荒岛上发现柏姬-体,消息传出,江湖中人,才知他撒手西去,因此南游荒岛,想搜索柏姬遗物的人很多,据说其中除去宝藏而外,尚有几部柏姬赖以成名的武功秘笈,其实这批宝藏已为我们带入五陵地下。” 长孙骥道:“既有秘笈,前辈当时如何不取?” “赤胆雄风”徐守千道:“武林中人,哪有不喜欢武功秘笈的道理?只是当时我们不知,如今知道了,年事已长,因此这件事只有-你负责办理,如有稍进,只要-魔卫道,行善江湖,也不辜负我相识一场!“ 长孙骥道:“可是另半张图?” 徐守千道:“另半张在归大侠处,归大侠自与老朽分别之后,隐入苗疆,不知所终,因此那半张图,尚需费一番手续,方能取回!” 长孙骥道:“晚辈尚有一件未明?” “你说!” “前辈久居地窖,足不出户,对天下大事,竟能-如指掌,令人费解?” “赤胆雄风”徐守千哈哈一笑道:“老朽虽有习定之基,却无前知之术,这些事,每日有人告禀。” “前辈说是这镇上的人?” “是啊!这不叫徐家镇么?老朽自幼出生於此!” “可是镇上的人,被人家杀得一乾二净,前辈真的视若无睹?” 徐守千长声一叹道:“敌人入镇之际,正是我神游未归之时,因此插手不及,老朽曾於事后,环视小镇一周,也曾遇着入塔之人!” “那人是谁?” ““西凉童叟”的师兄“八荒尊者”。” 长孙骥道:“前辈这笔血债,就不想报了么?” 徐守千突然仰首发出一阵长笑之声,笑声充满了悲愤,道:“老朽恨不得杀尽“拆骨会”以报今日之仇,五十年地下岁月,如今我可真的要出洞了。” 讲完转道间,已拉住长孙骥的右手,向石阶上飞去,身形迅速之极。 长孙骥-感到自己手腕被铁匝匝着一般,知此老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两人一路飞腾,已到达上层,走出塔外,已是红日当空。 徐守千看到当前的情况,又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长孙骥道:“前辈意欲何往?” 徐守千道:“我去探探”拆骨会“在甚么地方。你呢?” 长孙骥道:“我欲往西凉山”八卦门“去了却一段恩怨,随后返回匡家堡。” 徐守千叹道:“以匡超那种性格,仍能改邪归正,可见邪道不是不可感化。” “这要看情形而论!” “老弟说得不错,这要看情形而论,那半张地图你保管好,有机会可往苗疆一行。” “遵示。” “老夫事了,可能去匡家堡看你,我先走一步了。” 语声未了,人已超音而去。 这种奇异的轻身术,竟比他六爻掠云步,尚要高出一筹! 长孙骥经过一夜遭遇,尤如一场恶梦,忙将半张羊皮地图包好,与“骊珠”放在一起“月魄剑”重新入鞘,用布裹起,这才离开徐家镇。 他想:“那”五陵樵夫“归海鹤,因何归隐到苗蛮之区?据闻苗地”百花门“邪道横行,蛊毒四窜,自己虽有解丹,但总不免有危险…… 匡家堡先走的一批人,可能已快到西凉了,不知云妹她们可好?秦姑娘太-情,如她此心不变,自己不知将该为那处理,一个不慎,将会引起武林三老的反感,自己虽然不惧,但又何必找此麻烦?“想到武林三老,他又想起鄂逸兰,那女娃儿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片-情? “兄仇未报,如今连仇人的下落都未找出,自己又是情孽缠身,自己已成亲的不算,尚有李小环,鄂逸兰,秦素娥!怎么办……?” 他又想到了母亲、父亲去世得早,哥哥又遭仇家暗杀,要不是燕玲与侯二叔的帮忙,他可真不知如何处理,如今李小环也去了,一个对头的女儿…… 第四十五章 凉山之会 长孙骥正走之间,忽听路旁有人一声冷哼:“留下那半张图来!” 语声-厉,他不由后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阁下所问的是甚么图?” “嘿!嘿!你装甚么糊涂?那半张五陵墓道秘图!” “在下实是不知!” “难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孙骥突然一声长笑道:“如果阁下有意走个三招两式,在下倒可奉陪!” 眼前突划过一阵阴风,一个人影,已幽森森的立在面前;来人身势之速,无与伦比。 长孙骥吃惊的后退两步,见来人一身黑色长衫,长发垂足,身形难看之极! 他冷冷一笑道:“看你来势之速,身法轻巧绝伦,当是武林前辈隐逸之士?” 长发人怪笑一声道:“你知道就行!” 长孙骥又道:“你是武林前辈,却为何在晚辈身上打主意?” “嘿!小子!你这张口倒是挺锐的,老夫久列武林,岂能着意找后辈的碴?只是你身怀异宝,而此种宝物,又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嘿嘿!老夫虽身居长辈之尊,亦岂肯放过?” “在下尚不知你指何而言?” 长发人又是一声怪笑道:““月魄剑”“骊珠”以及五陵墓道的半张秘图。” 长孙骥道:““月魄剑”与“骊珠”的确是在我之处,只是那半张秘图。乃是伪品!” “你这话说得不错,那半张藏於鬼丫头之处的秘图,确是伪品,但你在徐家镇“赤胆雄风”徐守千处所得,却是真货。” 长孙骥猛的一怔,眼前这怪人,何以对他的详情如此清楚?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不成?忙道:“却是有半张真图,也不便奉送?” “嘿!嘿!恐怕由不得你?”那怪人身形倏闪之下,已向长孙骥手腕扣去。 手法奇特快速! 长孙骥微微一惊,紧抬右足,一个走马看花气势,用六爻掠云步,闪了开去,宁是这样,亦是千钧一发,不由怒喝道:“你想做甚么?” “嘿……嘿!老夫-想那半张秘图。” “哼!恐怕我这把“月魄剑”不肯答应。” “好小子!老夫就以双掌来斗斗你的“月魄剑”法。” 长孙骥艺高胆大,一昂首道:“恕在下不-这个便宜。”单掌一立以一招天外流云之势向对方抓去;长孙骥一招出手,后力无穷,全身劲力整个贯於右掌之上。 长发人怪笑一声,未见人影晃动,人已失去踪迹,嘿嘿两声道:“老夫念你是个后生晚辈,让你三招。” 长孙骥又是一惊!以他日下身法而言,已是傲视江湖,没想到对方却比他还要快?这就不得不使他一怔,猛转念间,用六爻掠云步,配合着“天竺旃檀十八掌”打出,这一招致快又狠,出手如电! 长发人猛喝一声:“好手法!”人早已让向右侧。 长孙骥不等他停留,左手急挥,一躬身,打出一招流星追月,这是峨嵋绝学,震脉十三指中凌厉的一招,疾风随着指掌溢出。 那人面色微变之下,身子飘向左侧怒喝道:“小子!你是峨嵋何人门下?”这一声吼,天崩地裂,震耳欲聋,犹如少林狮子吼一般。 长孙骥猛觉心头一震,立即运用起佛门心法,满-全身,冷冷的道:“在下师门,犯不着告诉你,你可是出身少林?” 长发人微微一惊!嘿然一声道:“小子!你的眼光功力,均已达上乘之选,如愿将图交出,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长孙骥冷笑道:“江湖上交朋友,讲的是斩头沥血,生死与共,你连这两种宝物却放不下,显然是个名利小人,岂能枉谈交友?” 长发人怒哼一声:“好小子,你口齿损人?”上步挥手间,一连拍出两掌,掌风於林空中回旋逆转,刺人耳目。 长孙骥明知他这两掌是拚着全身功力打出,尤其是怒极而发,凌厉无比,他不敢以真力硬拚,右脚踏上初爻天位,左脚环走人和,身形已闪了开去,这是六爻掠云步中最精微的一步“天人合一”任是对方武功身法快到如何程度,总难伤着。 长发人面现惊异之容,但一瞬即逝,又是一声猛喝,两手改拍变拿便向长孙骥双肩扣去;他一招快似一招,那离奇的身法,不禁使长孙骥感到压力无穷,心念陡转之下,突然叱气啃声,双掌齐发,左手震脉十三指,右手“天竺旃檀十八掌”两种不同的功力,同时向对方袭去;迫得长发人不得不半途撤招,猛运功力,迎着对方掌风拍出,耳际澎的一声闷响,沙土飞空,掌风向四处飞溢,四周树木,喀嚓嚓连断了好几根。 长孙骥身形微晃,后退了一步。 长发人-是仰了一下,又恢复原状,又冷冷的道:“小子,以你掌力而论,当可与武林三老,并驾齐驱,但欲与我老人家相比,嘿,嘿!尚逊一筹!“ 长孙骥不服道:“照你所说,阁下的功力,竟已凌驾武林三老之上了?” “嘿!嘿!小子!你不信么?” “连我这个初出道的雏儿,你尚无法抵制,还谈甚么武林三老?” “哼!老夫岂愿与你斗口?将来你自会知道,快快将图拿来!” 长孙骥暗想:“如以自己的武力而论,确是差他一筹,但对方如要克制自己,亦不可能,为了消弭武林劫数,保存此图,打不过-有逃了!”他这样一想,又冷冷的道:“别事皆可商量,唯此宝物,无法奉上。” “小子,你真想死?” “那也不见得!” 长发人闷哼一声,双臂暴涨,突然从手臂上发出一道无形罡气,向对方追去! 长孙骥-感到脑中一阵发闷,大吃一惊,急一提丹田之力,贯注两臂,向对方迫去!两股劲力,在空中一接触,竟牢牢焦住,他-觉全身血液膨胀,心神不定,忙缓缓盘膝而坐,心神守一,将佛门心法,用至极端,仍感有些吃力! 长发人冷冷一哼道:“你的佛门心法,已能运用自如,以你小小年纪,能练到如此地步,已是难能可贵,如能将图献出,老夫倒可成全於你。” 他这一开口讲话,长孙骥突觉压力一松,心知对方这一讲话,功力也随之大减,却闭口不答。 长发人又道:“百多年来,能得老夫垂青的,尚无一人,难道你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长孙骥仍是不语,将佛门心法,运至顶足,顿觉压力大减。 长发人一句刚了,忽感对方压力奇重,猛喝道:“好小子?你敢趁虚偷袭!” 他猛的一啃声,双臂猛伸半尺。 长孙骥又感到压力奇重起来,半晌之后,额角上竟微微露出汗珠! 长发人就是安然自乐的笑道:“小子!老夫功力,比那武林三老如何?“ 长孙骥不敢答话,更无法分心,-是充耳不闻,心知这样硬拚下去,必遭对方所伤,但却无法脱身。 长发老人又道:“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啦!” 长孙骥现在已危机一发,哪敢答话。 长发老人哈哈一阵怪笑说:“老夫如不击败武林三老,独霸江湖,岂不辜负了深山大泽之中,十年苦修!”他语声才了,有人冷冷的道:“是谁在这里狂言乱语?” “老夫!” “难道你没名字?” “你是何人,敢叫老夫报名?”眼前劲风微拂,林梢上落下一人! 长孙骥一见之下,不觉精神一振,原来来人正是武林三老中最年轻的“灵鸷生”!他虽是个中年文士,但那气度,却高雅脱俗,非常人可比。 长发人嘿!嘿!两声道:“我打算是谁,原是个后生晚辈,也来狂啸乱咬!” 白衣中年文士“灵鸷生”并不生气,-是微微一笑,右手大袖一拂之间,已发出一股劲力,直向两人掌力焦集点袭去,他这虽是轻轻一拂,却是威力无穷。 长孙骥顿感全身一松,人已脱出对方掌风以外,忙上前一礼,叫了声:“师父!” “灵鸷生”道:“骥儿!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 长孙骥正欲答话,那长发人已大叫道:“阁下何人,竟敢架这段梁子,当得报上名来?” “灵鸷生”朗声清笑道:“你不是要打倒武林三老么,在下就是武林三老中的“灵鸷生”!” 长发人身形微微一震,旋又道:“老夫正欲寻找阁下,何不约齐三老,就今日的过结,做一了段。” “阁下的意思,是要我们三个人联手过招!” “嘿,嘿!老夫正有此意!” 长孙骥大吃一惊,来人武功虽高,但以武林三老之名,早已威慑江湖,他竟敢以一敌三,这未免太狂了?不由双目凝视! “灵鸷生”又是一声清笑道:“阁下如果有兴-,在下一人,奉陪奉陪,至於约齐三老之事,碍难从命!” “为何?” “因为武林三老,名震武林,岂能三人联手,对付无名之辈!” “嘿,嘿!你小视老夫?” “在我未见阁下真章之前,最好少出狂语!” 长发人怒目圆睁道:“好,你接着了!”挥臂运力间,已打出一掌,一时间,掌风虎虎,威势无穷。 “灵鸷生”闪身让退,朗声一笑道:“这就是阁下打倒武林三老的掌风么?” “不信你再试试!”弹指挥臂间,又打出一掌! “灵鸷生”身形微飘,又闪了开去。 三掌一过“灵鸷生”又是一声清笑道:“以我武林三老之名,不得不让你三掌,现在我可要还手了!”灵鸷生身形微旋间,已一连拍出三掌,这三掌皆是轻巧绝伦的掌力打出;他一身兼佛道两家之长,虽然年纪较轻,但以武功而论,却是武林三老之首,功力可想而知! 长发人一声怪笑,身形如闪电般的闪了开,同时反手转掌,还出三招。 长孙骥因适才损伤真力太多,当场中两人一接手之际,他便盘地而坐,运气自疗,再等气顺伤转之际,场中已打得惊天动地! “灵鸷生”一双肉掌,以小巧闻名於世,尽打出些离奇招式。 长发人腿脚齐飞,反覆回旋,两人晃息之间,已打百十招! 长发人嘿,嘿!两声怪笑道:“以当今武林三老之名,就打得这种架么?” “灵鸷生”一声朗笑道:“你有本领只管抖出便是?” “嘿!嘿!在下存心如此,只怕你受不住!” “你既欲打倒武林三老,又何必客气?” “如此小心了!”长发人旋腿出腕间,已一连划出八招,这皆是以快打快,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 “灵鸷生”脚下飘云,已荡开去三尺开外。 长发人怪笑一声道:“接着了!”双手缓缓提起,吐气啃声,已打出股无形真气,这掌力正用以抵敌长孙骥的佛门心法,只是他功力较深,是以长孙骥吃亏落败。 长孙骥惊呼一声:“师父小心,这是佛门心法!” “灵鸷生”微微一愕,随即又是一声朗笑,丹田一股热流,周流全身,覆又贯注两臂,这不过是瞬息间事,忽的双手一分,已迎着对方掌力打出! 两股真气相接,但听喇的一声,劲力向四处飞窜,林间枝叶,发出砰啪一阵大响,已折断了许多。 “灵鸷生”身形一晃,朗声笑道:“好一个佛门心法!” 长发人面现惊异之色叫道:“你究竟用的佛门心法,还是道家罡气?” “灵鸷生”一声朗笑道:“两者皆有!” 长发人冷冷一哼:“这种只可去骗骗那无知小辈,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听说过佛道两家之长,可以参合运用。” “那是你自己孤陋寡闻。” “你有何证据?” “灵鸷生”一声朗笑,轻轻拂出一掌叫道:“佛门重无为心法,讲的去相存空,如以修心而言,是后半截法则。” 长发人一声怪笑,让过掌风叫道:“不错,哪道门呢?” “灵鸷生”道:“道门首重长生,以心贯其物,物注其心,心物相依,以达长生之果,如以修行而言,是后半套法则,各能前后相合,佛道集於一炉,自可达大乘之化。” 长发人又是一惊,冷冷的道:“就是如你所说,也不过是个理想而已,岂能真的如此?” “区区在下,却能融佛道於一炉,达一元之大化!” “吹牛!”长发人一声怒吼,声震耳鼓,猛的又发出一掌!这一招功力迥异方才,掌风热可炙手。 “灵鸷生”吃惊的让了开去!一阵掌风,吹向林木深处,枝叶着后,竟缕缕冒着青烟,犹如火炙过一般。 长孙骥大吃一惊,心想:“这是甚么掌力?” 他正怔间,那“灵鸷生”又叫道:“好一手“烈火掌”使在下想起一人……” 长发人大吃一惊!猛喝一声:“住口!”他这一声,纯用乾刚之力喝,周围林木,被震得枝叶萧萧;一声方了,他又道:“这半卷秘图,老夫势在必得,你小心提防,今日之过节,可速约齐武林三老,一决雌雄,老夫尚有要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了。”讲完身形直窜而起,已隐没於林梢之间。 长孙骥这才松了口问道:“师父适才所想起一人,不知是谁?” “灵鸷生”突然一声长叹道:“武林恩怨,本无了期,提起这事,要回朔百年之前,那时武功以嵩山少林为泰斗,而少林寺僧功力,则又以掌门人”烈火禅师“为最高,这”烈火禅师“不知是何等样人?” 第四十六章 烈火禅师 “灵鸷生”接着道:“这“烈火禅师”生性暴躁,后来突然失踪,这消息顿时传遍武林,有人说他圆寂了,有人说他出走了,也有人说他潜隐深山,不问世事,不管这些谣言如何,但此后江湖上,再也未见这“烈火禅师”的踪迹!” 长孙骥道:“也许他真的圆寂了。” “这不仅你这样想,凡是武林阅历较老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这样想,但今日一见这人,却使我起了很大的怀疑?” 长孙骥道:“却是为何?” “灵鸷生”道:“骥儿!你知道当今佛门子弟,广-中原各地,但真正懂得佛门心法的,有几人?” 长孙骥闻言一愕! “灵鸷生”又道:“据我所知,真正懂得佛门心法的,-有少林与峨嵋两派,少林寺因当年”烈火禅师“失踪,武功逐渐没落,峨嵋更因天悟上人与掌门闹意见,带去了佛门宝典,武功秘笈,而形成颓落之势。” 长孙骥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这佛门心法,能施展的人,已寥寥无几了!” “正是,据我所见,能使这佛门无上心法的人,除了你而外,就是刚才那人了。” “因此师父才疑他是“烈火禅师”!” “灵鸷生”道:“以他的年龄功力而论,此一推断,很有可能,但在真相未大白之前,尚不敢断语,我必须去嵩山一趟,以弄清此事真相!” 长孙骥道:“据闻少林门户严紧,此事恐怕不如想像般容易。” “灵鸷生”点头叹道:“你所顾虑得正是,但此事-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语音刚了,已有人一声娇笑道:“师叔,你老人家总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从林间走出一人,却是鄂逸兰,但见柳腰轻转,向长孙骥飘过一道幽怨的眼光道:“长孙少侠也在这里?” 长孙骥心头一震,他察觉得出对方的语意,忙道:“师姊你好!” “灵鸷生”哈哈一阵大笑道:“这丫头疯疯癫癫,没大没小,哪能做你的师姊,我看你以后还得多管教她呢!” 长孙骥先是一愕,以后才听出话中有话,不觉面色一红。 鄂逸兰面泛桃红娇笑道:“师叔一见面就开玩笑,我们不来啦!” “灵鸷生”哈哈大笑,忽道:“我倒忘了正事了,你哥哥呢,你怎会到此?” 鄂逸兰又幽怨的看了长孙骥一眼道:“自那日在醉日楼与师叔分手,到处打听长孙少侠的消息,后来听说他去了蓼心洲,我们又跑了一趟蓼心洲,却未见着“余仙子”据说她已入山潜修,后来又去了趟匡家堡,才知他们起兵伐马,去践“八卦门”之约。” “灵鸷生”笑道:“所以你们就急起来了。” 鄂逸兰面色一红笑道:“我哥哥说“八卦门”人才辈出,许多江湖隐逸之流,都闻风投靠,恐非易与,故而赶来接应!” “灵鸷生”笑向长孙骥道:“你听见了么?人家可是对你关怀倍至。” 长孙骥心头一阵感触,微微低下了头。 林中人影连晃,又走出两人,却是鄂逸云与“驼龙”伏雄。 鄂逸云道:“师叔方才说话,我都已听到了,不知现在何去何从?” “灵鸷生”道:“我本想去一趟少林,如今不妨和你们大夥儿去一趟西凉,趁那”八卦门“气-方长之时,一举扑灭,到也是一件功德。” 鄂逸兰甚是高兴,笑道:“这样做好师叔。” “灵鸷生”转首笑道:“你们的事,师叔平空插上一脚,你不嫌多事么?” 鄂逸兰小脸一红说:“师叔你坏……”一拔足,向西而去。 鄂逸云与“灵鸷生”皆大笑起来,四人同时追去。 这四人一个是武林-出之士,一个是武林数省的盟主,一个是隐迹埋名的豪侠之士,一个是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四人脚程皆达上乘之选,晃息之间,已赶上鄂逸兰,五人一路,同向西凉梁山进发。 长孙骥谦躬老诚,为了尊敬四人,故意将脚慢了下来,落在最后,五人行了一阵,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不断的吹送。 鄂逸兰走不了几步,总得向后面看上一眼,显然她对长孙骥甚是关心。 “灵鸷生”故作不知,与鄂逸云谈笑自若。 “驼龙”伏雄默默的赶着路。 鄂逸兰突然足下一慢,等上了长孙骥笑道:“师弟!你累了?”她这是没话找话说,练武功的人,哪能怕累?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谢谢师姊关心,我不累。” 鄂逸兰嫣然一笑道:“师弟!你高兴有我这师姊么?” 长孙骥微微一叹道:“小弟上有老母,下有贤妻,但乏姊弟兄妹,能得像你这样个师姊,尚有何不高兴呢?” 鄂逸兰先是一愕,随又道:“我不知道你已成了亲……”她讲到这里,突然面上一红。 长孙骥心想:“我不妨坦白的告诉她,以断了她的一片痴心,这样会轻松的一点。”忙道:“小弟不敢隐瞒,家中已有三房妻室?” 鄂逸兰惊得睁得双眼道:“你几岁了?” “小弟今年十九!” “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竟已娶了三房妻子,这真是骇人听闻啊?”言下似有无限感慨。 长孙骥叹道:“这有甚么办法呢,这是造化啊?” “哼!甚么造化,那是算命先生拿来骗人之词,一个人的主见,还不自己掌握!” 长孙骥道:“师姊虽然说得是,但有时明知这样不对,但又不得不这样做!” 鄂逸兰微微一叹,似有无限感慨。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晚风阵阵的吹拂着,长孙骥沉思半晌道:“师姊对小弟的关怀,小弟终身感激。” 鄂逸兰叹道:“这笔账,岂是感激两字能了的么?” 长孙骥听得一愕! 鄂逸兰自知失言,脸上一阵发烧,又道:“正如你所说的,有许多事,明知那样是不对的,可是偏偏要那样做。” 长孙骥一阵默然,两人边谈边走,竟落后了很远,再看前面,已不见了“灵鸷生”与鄂逸云“驼龙”伏雄的影子。 长孙骥深恐失去连络,忙道:“我们赶一阵。”两人脚下一紧,已向西飞去,以他们脚程,晃息之间,已下去数里之遥,但听晚虫唧唧,哪有三人的影子? 鄂逸兰道:“奇了?这才片刻之间的事情,怎会就走没了影子,难道他们遇上事故,或另走叉道不成?” 长孙骥道:“另走叉道,似不可能,或许遇上了甚么事故?但有师父在内,想无大碍。” 鄂逸兰冷哼一声道:“谁还敢在他老人家面前逞能不成?”语声刚了,忽听前面不远处,有掌力相击之声! 两人未及吭声,同样跃出,下去半里之遥,果见有六、七人在暗影中搏斗。 长孙骥运用内力,注目看去,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几人正是“灵鸷生”与“驼龙”伏雄、鄂逸云三人。 “灵鸷生”负手一旁闲观,鄂逸云与“驼龙”伏雄每人对着一个-杀,拳风掌劲,波回不已。 长孙骥再向前看去,不由又是一惊!那两人皆是匡家堡中人,一个白虎堂主赵一山,另一个是青龙堂主王-,忙大叫道:“大水-了龙王庙,诸位赶快住手!” 王-、赵一山一见是长孙骥,同时闪身跃出圈外,同时一礼,呼道:“参见护法!” 长孙骥道:“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赵一山道:“在下与王堂主赶路心急,无意间冲撞了这位老哥。” 长孙骥一笑道:“来!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是皖、鄂、苏黑白两道盟主,鄂兄,这是卅年前归隐的“驼龙”伏雄伏大叔。” 两人忙上前道歉! 长孙骥又道:“这是武林三老中“灵鸷生”亦是我的再业恩师。” 两人猛的一愕,因武林中人,能见过武林三老的人,确是不多,随恭恭敬敬地见了一礼。 “驼龙”伏雄哈哈大笑道:“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位见笑了。” 王-道:“岂敢,伏大侠过谦了!” 长孙骥道:“你们不是第三批出发,怎的又向回走?” 白虎堂主赵一山道:“我们已临近西凉四里之遥,隐秘的住在一所峡谷之内,其中包括第二批人员。” 长孙骥道:“第一批呢?” 赵一山回道:“第一批行得较速,已闯入西凉山腹,据说亦已被困。” 长孙骥大吃一惊说:“怎的不设法救援?” 王-代答道:“堡主一方面已派人出去援助,一方面派我们请护法速往,共商善策!” 长孙骥大急,忙道:“烦二位堂主先回,通知第四批人员,齐到峡谷集中,我与家师等随后便到。” 王、赵两堂主,应了一声,随后返身急驰而去。 “灵鸷生”道:“如今“八卦门”的势力,实是不可轻视,我等虽不惧怕,但仍得小心为上!” 长孙骥道:“师父说得是!”五人身形倏晃,已向前飞去,急行一阵,已三更左右,老天不做美,突然下起雨来。 “驼龙”伏雄道:“少主人,老奴以为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天亮再行不晚。” 鄂逸云笑道:“就烦大叔寻一寻看有无避雨之所。” “驼龙”伏雄应了一声,一长身间,已在暗影中消失。 不到半刻工夫,回来道:“少主人,正南二里处,有一座破庙,可暂住一宵。” 鄂逸云道:“师叔意见如何?” “灵鸷生”道:“看天色等下可能一场大雨要下,暂避一宵也好。” 五人一齐向南行去,果见一所破庙,约三间左右,就在他们刚到破庙之际,外面已是大雨如注,哗啦哗啦下个不停,风儿不时从门外吹入,带进丝丝的雨水。 五人皆在庙中盘膝打坐,因他们皆是练上乘武功,夜间甚少睡眠。 “灵鸷生”在正中蒲团之上,左首“驼龙”伏雄,右首鄂逸云。 长孙骥却在门边避风处打坐,练那佛门无上心法。 鄂逸兰心思重重,无法做静定之功,在小庙中往返徘徊。 夜色更深了,雨却是愈下愈大,屋-上的水,犹如瀑布般的流下,她静静的立在帘边,突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由远而近。 鄂逸兰正待讲话,忽听耳际有人虚了一声,不叫讲话,她听得出这是长孙骥的声音,知他们已发觉,忙娇躯一闪,已向梁间跃去。接着耳际听得一阵丝丝之声,庙中五人,已同时跃登大梁之上! 一阵蹄声,至庙门口而止,接着庙门吱的一声大响,从外一连走进三条人影,当头一人道:“老三!当家的是怎么交代下来的?” 第二人道:“当家的说,教主意思是这批来犯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虽然我们”八卦门“不惧这些,但为了将来争霸武林,必须保留点元气,所以……” “所以甚么?” “所以此次对敌,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以免有所损伤。” “当家的还说了甚么?” “当家的说第一批来犯的人,已被教主用计分散,各个围困,让他们自生自灭,据说连当今武林三老“栖霞老人”的妻女,也在此内。” 那人粗鲁的一笑道:“妙啊!除去咱们教主而外,谁能有这大的本领。老二,咱们这条路可走对啦!” 另一人道:“这些是大哥的明智之举!” 那大汉又是得意的一笑! 在梁上的“灵鸷生”可是暗暗一惊,以“仙-姥姥”那身手,也会被“八卦门”所围,这真是不敢轻视,但也为他那大嫂与-女着急! 长孙骥心想:“如今豺狼当道,邪魔横行,天下不知何时才有宁日,那武建德与梁月华夫妇,及姜童二堂主,自然也陷入险境了。” 他正想着,先前那大汉又道:“当家的叫我们出踩盘子,并无发现,我看除去这四批人马而外,别无他人了。” “大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呵!我的烟瘾又来啦,哪位带得火种来?” 他此语一出,梁上人齐一惊,如以武功而论,他们当不惧,但一旦行踪泄露,以后行事未免碍手碍脚。 此际另一人道:“二哥,小弟有火刀、火石,可以将就一用。” 那人噢了一声,一阵摸索,已抽出腰间的大烟管,在黑暗中装上了烟丝。 突然啪的一声,火花一闪,一个纸媒儿已亮了起来! 老大突然一闪身,单掌一立,向上看去,叫道:“哪个不张眼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老三笑道:“大哥也太敏感了,你看这上面灰尘满-,哪会有人藏在上面?定是野耗子!” 老大正色道:“三弟我们混江湖跑码头的人,靠的是耳目灵敏,尤其是出门,得特别小心。” 老二道:“大哥说得是。”讲着连抽了几口浓烟。 红红的火光,映出庙中的轮廓,外面的雨声,已逐渐停止,天色已近五鼓左右。 老大道:“我们走吧,办不了事,当心受罚。”接着一阵蹄声,三人上马去了。 第四十七章 五道毒关 就在三人上马刚走之际,屋顶上翻下五条人影,正是长孙骥等五人,衣履尽为雨水打湿! 鄂逸兰一鼓嘴道:“要不是师叔说怕甚么泄露行藏,早一个个给宰了,何必受此洋罪?” “驼龙”伏雄堆起两张破椅,用掌力震成许多碎片,用火-子燃熊熊火焰,大夥罗围着烘衣。 “灵鸷生”道:“以“仙-姥姥”那种武功,尚且被困,看来“八卦门”实是不可轻敌。” 鄂逸兰道:“师叔是否生退缩之心了?”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你师叔自出道江湖,从不知甚么叫怕字,但胆大必需心细,否则与事无补。” 鄂逸云道:“师叔说得是!” 众人将衣履烘乾,正欲上路,忽从外面飘进一阵奇异的香味? 长孙骥猛然一惊说:“有人放毒!”赶紧从怀中掏“千毒人魔”徐引送给他的解毒丹,在各人鼻端闻了一下,人已跟着跃出庙外,但见门前一排站着五人,齐是黑色短装,腰围红白丝带。 长孙骥一见,就知对方是“百毒门”的手下,不由冷冷一哼道:“上次在你们老巢中,未能赶尽杀绝,今日又来献丑了?” 原来这五人皆是黑道魔君,被李翔收服,成为“百毒门”教下“五毒尊者”五人同时一哼道:“奉教主之命,来试试武林三老,是否徒俱虚名?” “灵鸷生”道:“原来你们是冲着我而来,好啊!你说是怎么比法?” “奉教主谕,-要能逃过五种毒关,便算不是欺名盗世之辈。” “灵鸷生”又是一声清笑道:“在下虽不以毒名见闻於世,但区区五种毒关,想还过得去,你可否讲出过关的方式?” 五人同时一声阴笑道:“敢问诸位,是否前往西凉山?” 鄂逸云微微一惊,这“百毒门”的消息,可真灵通,忙道:“正是!” 五人又道:“从这儿去西凉山,尚有百里路程,中间共有五次中毒的机会,各位既是同行,不妨共同一试?” 鄂逸兰甚是气愤,怒道:“过去又怎么样,过不去又怎么样?” 五人一声阴笑道:“各位如过不去,万事皆了;如过去了,教主说今后凡是“百毒门”的属下,皆可听从各位指示,办一件大事。” “灵鸷生”又是一声清笑道:“这倒是个很新奇的比法?咱们就一言为定。” 五人同声说:“各位前途小心。”语声一了,人已如飞而去。 鄂逸云道:“师叔知李翔此举,是何用意么?” “灵鸷生”叹道:“还不是为半张秘图、一支“月魄剑”以他的武功,不敢强取硬夺,弄出这些跳梁小丑,鬼魅伎俩,意图坐收渔利。” 长孙骥笑道:“我这里有“千毒人魔”的解毒药,每人放上一些,不要说五重毒关,哪怕是千重万重,又有何惧?” “灵鸷生”笑道:“那样做倒显得我们偷机取巧,没有英雄气慨,其实区区五道毒关,-要小心应忖,未必为他所趁!”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师父说得是!” 这时已天色大亮,雨早已停止,五人这才动身上路,一直向西凉山进发,日正当中,光芒四射,初夏季节,虽是在西北方,仍不免令人有暖洋洋的感觉。 “灵鸷生”神态潇洒,缓步而行,虽是如此,鄂逸兰施尽全力仍是赶他不上。 鄂逸云笑道:“妹妹,师叔的流水行云步,独步武林,已达神化之境,岂是我们那挪移之术,所能追上的!” 鄂逸兰叫道:“师叔!你这套步法,一定得教给我?”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三一三十一。” 鄂逸兰微微一愕道:“师叔!你说甚么?” “三一三十一。” 鄂逸兰甚是不解?反首问鄂逸云道:“哥哥你懂么?” 鄂逸云笑道:“这是师叔流水行云步口诀中的暗语,一时哪能理解得?” 鄂逸兰娇笑一声说:“师叔你坏!” 长孙骥沉思半晌,忽的微微一笑。 鄂逸兰双眼一翻叫道:“你笑甚么?难道你懂么?” 长孙骥道:“逢三进一。” 鄂逸兰又是一愕道:“甚么逢三进一?” “灵鸷生”露出两道惊奇的眼光,瞟了长孙骥一下,然后又发出一声轻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长孙骥正待答话,忽见前露一座帐蓬,帐门背面而开,缕缕冒着青烟。 “驼龙”伏雄久历江湖,甚么没见过?不觉一愕说:“少主人,这不是怪么?” 鄂逸兰小嘴一翘道:“伏大叔!这有甚么可怪?” “此处并非穷乡僻壤之区,人迹罕至之地,更非边荒沙漠,却有行旅,到处皆村镇投宿,何必设此营帐?”他这一讲破,众人齐是一阵恍然。 鄂逸兰叫道:“我们何不闯进去看看?” “驼龙”伏雄突然沉喝一声:“姑娘慢着,你看这是甚么?” 长孙骥低头看去,土地上并排写了五个大字,力道深厚,显然是用指风划成, “小心第一关”。 鄂逸云气愤的道:“师叔“百毒门”欺人太甚,他这明是示警,实在是小看了武林三老之名。” “灵鸷生”眉头一皱道:“那魔头对半张秘图,志在必得,既然打下东道,恨不得我们立时中毒而亡,哪有示警之理,我看其中另有文章?” 鄂逸兰急道:“不管怎样,我们也得过去看看!” “灵鸷生”一翻眼道:““百毒门”既以毒立名,其毒诈之技,可想而知,岂是我血肉之躯、血气之勇,所能奏效的?我们得设个万全之策,否则一着走错,满盘皆输!” 长孙骥道:“师父说得是,小徒身藏僻毒“骊珠”以及“千毒人魔”徐老哥的解毒丹,不如由小徒前往一探,再作定夺?” “灵鸷生”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你要小心了。” 长孙骥应了一声,掏出解毒丹,含在口中,身形未见作势,入已飘然而去,他所去的步伐,与“灵鸷生”的流水行云步,一胎而出。 鄂逸兰奇道:“师叔你几时教会师弟的流水行云步伐?” “灵鸷生”笑道:“适才。” “哼!我才不信,刚才你不过-讲了一句话。” “正是,三一三十一。” “逢三进一,这是珠算的道理,化解出来,你不懂他却懂了。” “灵鸷生”讲到这里忽然一叹道:“这孩子的天资,非常人所及,将来前途,真是未可限量!” 鄂逸兰听得甚是高兴,再看长孙骥的身形,早已消失;原来他此时已进入帐蓬之内,帐门口放着一炉火,全是用潮湿的山柴燃起,因此青烟缕缕,向四方散开,微微带着臭气;他心中一惊,难道这烟炉之中,也放有毒物么?不由一抽手间,已抽出背上的“月魄剑”他此时月魄剑已不再包裹於蓝布中,他知道以自己身手,任何人也无法从手中将剑夺去! 长孙骥用剑尖一拨微飘的帐蓬门,突然发现下面有一排小字,是用极细的指风写成! “勿动帐中一草一木,小心”“下款一个“引”字!” 长孙骥这才恍然,原来“千毒人魔”自离匡家堡后,一直跟踪 在他的后面,自己一举一动,对方-如指掌,心想:“有这样个毒祖宗护在身边,不要说是五道毒关,就是五十道毒关,亦有何惧?” 不由豪气大发,身形微晃,已跃出帐外,反手一掌,向帐蓬打去,一阵狂风,随着长孙骥的掌风而起,炉中火焰,飘在帐幕之上,瞬息火光烛天,腥气四溢!长孙骥大喝一声:“快走!”人已向前逸去…… “灵鸷生”一声清啸,与“驼龙”伏雄、鄂氏兄妹,随后赶上,五人又行了十里左右,忽见前面一水横阻,急流澎湃,约有数十丈宽阔。 五人身形一停“灵鸷生”已发话道:“骥儿!你去寻寻沿岸有无船只可渡。” 长孙骥应了一声,在两岸打一来回,连一只渔船都没有,不由摇摇头! “灵鸷生”忖道:“如以自己轻功,用蜻蜓点水之法,或可渡过,其他人却不得而知。”不由眉一皱,一阵踌躇! 鄂逸兰突然惊喜的叫道:“师叔你看,那不是……” “灵鸷生”随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见上流有一叶扁舟,随波而来! 长孙骥高呼道:“船家!请你方便一下。” 船尾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一顶竹笠,压至眉边,答道:“客人敢是过渡?” 长孙骥道:“正是!过河之后,重重有赏。”一阵舵尾响声,小船已向岸上排来;鄂逸云未等小船靠岸,已翻身跃上,随着四人同时飞身而入! 这小船从船头至尾,也不过丈余长短,经五人一挤,水已接近船帮。 舵公微微一声冷哼道:“诸位小心了!”舵稍一拐,小舟已向中流航去,水面风浪很大,湖水随时皆有进舱的可能,五人各自提摄真气,使自己体重减轻,航了一阵,船已进入中流,水浪打在船头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鄂逸兰突然妙目注视上流水面,目光发出奇异的色彩。 长孙骥与“灵鸷生”等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水面上飘过五个-光大字: “小心第二关” 五人面色微微一变,如果这小船是“百毒门”所设,今日恐怕五人无一-免。 “驼龙”伏雄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目示舵公一眼…… 舵公只是一声冷哼,道:“咱们是斗智不斗力。” “灵鸷生”朗声一笑道:“老夫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也犯不着跟你们这些无名小卒开玩笑。”这话可是自谦,以武林三老之名,谁人不闻?哪个不知? 舵公不再讲话。 长孙骥心想:“这舟中这样小,对方就是想下毒,亦无从着手,不如且观一步动静!” 小舟渐渐靠岸,鄂逸兰当先跃上,鄂逸云与长孙骥与“驼龙”伏雄三人,紧接其后“灵鸷生”却发出一声长啸,身形早已划过湖面,到达岸上。 长孙骥身形刚定,那舟子已发出一阵冷笑,离岸而去。 鄂逸云听得出这笑声有异?赶紧向地面察看,但见几人立身处,数丈方长之内,散着淡淡的一遍黄粉,不由大吃一惊! “灵鸷生”微微一愕道:“我们终於上了这魔崽子的当了!”身形微飘之间,已退数丈开外。 鄂逸兰退得最晚,感到两腿有些-麻,身躯摇摇欲倒! 鄂逸云大吃一惊!因他-有这么个妹妹,两人相依为命,一伸手间,已抄挟着她的腰部,但见她星目微合,脸色苍白! 长孙骥大急,赶紧从怀中掏出数粒解毒丹,分给各人,含在口中! 只是毒有多种“千毒人魔”的解毒丹,虽然奇效无比,但却解不了黄粉之毒。 “驼龙”伏雄突然眉头一皱说:“少主人,老奴无能,竟为宵小所趁?” 鄂逸云道:“这解药没用,我也感双足麻木无知!” “灵鸷生”大吃一惊,此时不独鄂氏兄妹及“驼龙”伏雄,就是长孙骥与他本人,亦有同感,因此种毒气不是从口中饮入,而散於地面,借各体内吸力,窜入腑脏,厉害! “灵鸷生”沉思一下,忙叫道:“赶紧运用内力,逼阻毒气上侵,前途再为设法!”身形一引之间,已向前行去。 “灵鸷生”的流水行云步,原本迅速无比,但此时行起来,却现得异常缓慢,不独是他,就是鄂氏兄妹、长孙骥与“驼龙”伏雄四人,亦是同样,五人行了半个时辰,才走下去三里多路。 长孙骥大急,因他尚担心着受困於“八卦门”众人的安危,不由抬头看去,见不远处横阻着一带长林,林木森森,流水阵阵,一条数丈的小河上,斜架着一道木桥。 “灵鸷生”虽是中毒,但以目前五人而言,脚步仍然是他最快,他抵达桥头之际,猛然一愕,原来那桥上满散着白色粉末,不由喃喃的道:“难道这就是第三道毒关了么?” 鄂逸兰兄妹,相依行走,她忽然一声惊叫道:“师叔!你看那是甚么?” “灵鸷生”随着鄂逸兰的手指处看去,见桥头端端正正放着一封信笺,上写:“少侠长孙骥亲启!” “灵鸷生”双目一飘长孙骥道:“骥儿,这是你的信,你看能拆么?” 长孙骥沉思一下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手腕急旋之间,已运用内力,将信笺抓入手中,打开一看,上面潦草的写着数十个小字,浓淡分明,显然是用树枝烧炭写出的:“你们适才所中的黄色药末,即为融肌削骨散!三小时后如不治疗,必致药力窜发全身,化为血水,小桥上已为各位铺上解药,可速从此桥行过,然后找一隐秘之所,运功疗伤,自可痊瘾,切记,第三关再见!引。” 长孙骥看完,面现喜色叫道:“这是徐老哥为我们铺的解药,速从此桥行过,然后打坐自疗,自可痊。”讲完让鄂氏兄妹及“驼龙”伏雄先行上桥。 “灵鸷生”一声惨笑道:“想不到我以武林三老之名,却要“千毒人魔”救援一番!”讲着身形缓缓向木桥上走去,五人过了木桥,在密林中盘膝而坐,直至夕阳西下,方才起身。 “驼龙”伏雄狠道:““百毒门”险诈毒辣,有朝犯在老奴手里,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鄂逸兰叫道:“伏大叔说得是,此间事了,我们便登门拜候。” 第四十八章 万蛇毒阵 鄂逸兰正说间,林中已有人发话道:““百毒门”虽然毒辣险诈,但那鬼魅伎俩,无非是根据李翔所得的那半部毒经而来,这第五道毒关,表面上看去甚是平凡,但却令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便成千古之恨,尤其是第五道毒关,暗影重重,更非武功所能於相抗,因此在下一直隐秘其后,以备各位措手不及,略效微劳!” “灵鸷生”道:“阁下可是“千毒人魔”徐老弟?” 那人一笑道:“在下正是!” “灵鸷生”又道:“在下虽受援手之德,但有先名在外,此事各如出来,武林三老颜面何在?” “千毒人魔”一笑道:“你错了!” “我怎样错了?” “我方才不是说过么,这种行径,并非武功能力岂所能抗衡,败之亦不为耻。” “灵鸷生”叹道:“徐老弟论调颇高,在下心折得很。” 徐引笑道:“我能得当今武林三老,叫一声老弟,幸何如之,从这里再向前走,有一道斜斜的山坡,坡上荆棘满-,正是蛇虫藏身之处“百毒门”的第三道毒关,便设在此处,各位小心,我们前途再见。” 耳际听得一阵微微风响,想人已离去,“灵鸷生”赶紧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徐老弟何不现出身来,一起同行?” 对方已在远处答道:“我在暗中相助,一方面可以不为敌人发现,暗察敌踪 ,比较方便,再一方面,人家是冲着武林三老之名而来,如有我夹在此中,反而落人笑柄。” “灵鸷生”知对方要维持自己武林地位,不由从内心对“千毒人魔”徐引泛起了一阵好感;随又展开流水行云步伐,当前行去,果见不远处,有一道斜斜的山坡。 鄂逸兰道:“敌人定在地面散毒,我们何不从林木草丛上越过去。” 鄂逸云道:“他能在地面上散毒,就不能在林梢间散毒么?” “灵鸷生”道:“徐老弟说得不错,这种鬼魅伎俩,任何武功再高,也难不受其害,我们且近坡看看,但千万不可莽冲瞎闯!” 鄂逸云道:“师叔说得是!” 五人忙又展开身形,向那道长长的山坡行去,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吹在人脸上,有些舒凉的感觉,当他们到达山坡之际,忽见坡前六丈左右,斜划着一条长长的白线,现是用石灰划成,边缘写着四个大字: “不可越线” “灵鸷生”情知这是“千毒人魔”所划,但自己是成名的武林人物,岂能绕道而过?果真如此,将来江湖上还有立足之地么?但如不越线而过,自己实无这种本事,破除眼前的毒区。 他正苦思无策之际,坡上的荆草之中,钻出一个人头叫道:“此处林梢地面,皆被“百毒门”洒上消魂散,一经沾肤,立刻昏沉而死,但此散最怕龙口“骊珠”由长孙老弟执珠前导,其余的人跟随其后,必可闯过。” 他停了一下又道:“只是前面半里处,有一蛇阵,乃是“百毒门”用物蛇之药,集聚了数以万计的毒蛇,按八卦五行方位,排成了一座万蛇阵,这是第四毒关,各位小心了!”原来讲话这人,正是“千毒人魔”徐引。 鄂逸兰奇道:“哥哥,他将此山坡讲得如此神秘,却为何自己又藏身荆棘之中,难道他不怕死么?” 鄂逸云笑道:“李翔所组的“百毒门”而他自称为“千毒人魔”你想百毒能奈何得了千毒么?” 鄂逸兰恍然哦了一声! 长孙骥已从怀中取出“骊珠”一时之间,光芒烛天,丽彩缤纷,美丽之极! 他身形已缓缓走上山坡。 鄂逸兰深恐长孙骥遇险,紧贴着他身后行去。鄂逸云与“驼龙”伏雄分随长孙骥左右。 “灵鸷生”心想:“自己身为武林三老之一,享誉江湖数十年,岂能处处倚靠别人过此毒关,以后再有何面目居於人上?”他估计一下这道长坡,约有二十余丈左右,心想:“以自己超绝的轻身术,或可越过此坡。” 他多年潜隐秘练,已修成了一种回龙三现的绝顶轻功,准备在此一试。 “灵鸷生”一咬牙,发出一声长啸,就在长孙骥他们行至半途之际,身形已如龙一行式,划空而起,临空行了十丈左右,又是一声清啸,双手临虚一拍,身形微曲却伸,一式蛟龙戏水,又下去七、八丈! 长孙骥等抬头看去“灵鸷生”已发出第三声长啸,身形临空急转,一招苍龙摇头,已落向九丈开外的一块青石之上,这种奇绝的身形,武林中从未见过! 看得四人同时叫了声:“好!” 鄂逸兰此时又随长孙骥行与毒区之外,撒娇的笑道:“不来啦,师叔,你藏私?” “灵鸷生”朗声清笑道:“我这也是冒险而为,因此种功力尚是初试,连我徒弟都未教,怎说是藏私?” 鄂逸云笑道:“小妹胡闹,师叔您老人家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灵鸷生”笑道:“这丫头疯疯癫癫,我哪有那么多闲情跟她胡缠? 如今三关已过,我们不妨去闯闯第四关的万蛇阵!”语声刚了,又展开流水行云步,向前行去,果如“千毒人魔”徐引所说:“不出半里之遥,已进入一块小型盆地,这盆地约有里许方圆,四周起伏着许多山石荆草,尤其是在晚间看来,气象极为阴。” 长孙骥高举“骊珠”发出一片五彩光华,隐隐照出这盆地的轮廓。 “灵鸷生”叹道:““百毒门”-毒的地点,运用得确到好处,由此可知李翔其人,心机极为深阴。” 长孙骥道:“他原来隐身市尘,是一个有名的珠宝商人,后来为了五陵墓道秘图,始揭开真面目,与各门各派,强抢劫夺,但终未能如愿,以弟子被敌人迫身坠入山谷,绝处逢生,遇见了淮阳派的掌门,才知他的底细。” “灵鸷生”哦了一声又道:“那淮阳派掌门人失踪多年,却是入隐深山之中。” 长孙骥便将以前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灵鸷生”叹道:“原来李翔是出身淮阳门下?看来你得要为淮阳掌门清理门户了。” 长孙骥道:“弟子身受恩师天悟禅师之命,恐难两全,此事想另觅传人,发扬淮阳一派。” “灵鸷生”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可有眉目么?” 长孙骥点头道:“已有些眉目了。”正说之间,忽然四处发出一阵春蚕食叶之声,愈来愈大,这虽不是鬼哭狼b,但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鄂逸兰叫道:“哥哥你听!这是甚么声音?” “驼龙”伏雄正色道:“少主人小心,这是毒蛇出草之声。” 鄂逸兰武功虽好,但却怕蛇,闻言不由芳容变色的叫道:“万蛇阵!” “灵鸷生”道:“不错!这正是万蛇阵,数以万计的毒蛇来围困我们“百毒门”的手段果然毒辣!” 鄂逸云留神看去,果见四周黑密密的,有许多小东西,向身边游来,不由自觉的翻起一掌,欲向群蛇打去。 “灵鸷生”叫道:“云儿住手!” 鄂逸云硬生生又将打出的掌力收回道:“师叔有何指示?” “灵鸷生”道:“这么多的蛇,你用掌力打到几时?就是精疲力尽之时,此蛇亦不会死光。” 鄂逸云听得全身一震,他虽是鄂、皖、苏三省白黑两道盟主,但对目前之事,也大感棘手,忙道:“以师叔之见,如何退敌?” “灵鸷生”仰首沉思半晌道:“此阵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骥儿,你将“骊珠”举高一点。” 长孙骥闻言,高举左手,那“骊珠”之光,足射出十丈开外! “灵鸷生”向四周看去,见蛇群共分成八组,按八卦方位而立,每组皆有一、二千条,一式三角头、火红眼,但却长短不一。 “灵鸷生”道:“徐老弟说得不错,这万蛇阵果然是按八卦方位排立,不知如何破法?唉……要是你师伯在此,就不足惧了。” “驼龙”伏雄紧贴在鄂氏兄妹身边,蓄势戒备,见那些毒蛇,行进两丈左右,竟然停止不动,好似有人指挥的一般,不觉大奇? 长孙骥借珠光,看这八组毒蛇,皆有一奇形之蛇率领,一切动作,皆看这领导之蛇的蛇头所向而定,不觉心中恍然,但他仍不敢断语! 天色又是初更左右,蛇群又慢慢开始移动。 鄂逸兰大是着急:“师叔!快想办法啊……” “灵鸷生”仍是暗然无语,他又陷入极度的沉思之中。 长孙骥已抽出“月魄剑”暗暗戒备;蛇群渐渐移近,眼看-有数尺左右,突然坎门上为首之蛇,发出咯的一声怪叫,霎时间,千蛇齐舞,向众人身上飞窜。 长孙骥大吃一惊!一挽剑花,已便势之出一招飞花飘雪之势,但见银花绕眼之下,已有七、八条毒蛇丧身。 就在这同时“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已同时发出三掌,顿时急风虎虎,一群毒蛇,硬给他掌风逼了回去;哪知这边刚了,离位领首之蛇,又发出两声怪叫,一、二千条蛇,齐向他人飞来! 长孙骥赶紧转身挥剑劈去,同时场中人又齐发出一掌;离位方了,乾宫又起,坤宫刚停,巽宫发动,这样前后左右,配合得恰到好处! 长孙骥虽然连杀了数十条毒蛇,但却逼止不了那万蛇阵的攻击!连着数十遭一过,各人皆有疲倦之感。 长孙骥赶紧掏出“-疯道长”所赠的提神丹,给各人服了一粒。 “灵鸷生”双目沉沉的看着远方,一直未语。长孙骥不知他师父在动甚么脑筋?仍是留神戒备! 瞬息之间,万蛇阵又来一次动,这次发动,比起适才,更为凌厉,万蛇彼攻此退,进退有序,犹如有人指挥一般,八门毒蛇,彼此照顾,可苦了当中几人,打了这边打那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驼龙”伏雄虽然掌力深厚,苦这些对手太小,有时竟用不上力道? 这一阵攻击,足足有一个时辰,天色已近三更左右,鄂氏兄妹,已有些支持不住。 驼龙伏雄额角上微微见汗。 长孙骥幸有“骊珠”接替真力,尚能应付裕如,但长此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必全被毒蛇咬伤! 这正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忽听“灵鸷生”一声大喝道:“鼠辈敢尔?” 接着见他食指连弹,远处有人发出一阵惨烈的叫声,似已受伤死去。 接着群蛇一阵乱舞,已是攻守失序,但齐向他们身上跃来! “灵鸷生”眼见指挥人已死,更激怒蛇群,不觉大是耽心,一声清啸,掌力回旋之下,已将群蛇迫了开去;前面刚退,后面又至,有的竟从草木深处,潜至各人身边…… 鄂逸兰一声惊叱,右脚踝竟被咬了一口! 鄂逸云大吃一惊说:“妹妹!” 鄂逸兰叫道:“我右脚被咬伤了。” “驼龙”伏雄道:“姑娘别动,赶快用内功逼阻毒气。” 此际群蛇并未停止攻击,往返飞窜,紧跟着鄂逸云“驼龙”伏雄皆被咬伤。 长孙骥大是难受,因人家皆是为自己事情而来,万一有三长两短,自己良心上怎说得过去?他一咬牙发出一声长啸,右手长剑,已打出一招满天星的手法,这一招是他根据各家所长,推演出来,凌厉无比,瞬息之间,已被他斩了数十条毒蛇,其中有一条,竟是坎宫群蛇之首! 长孙骥本是急怒攻心而发,不想竟给他打出一条妙着,原来那坎宫蛇首一死,千余条毒蛇,竟然转头蜿蜒而去。 “灵鸷生”眼光一转,突然食指连挥,一连弹出七指,其他七宫蛇首,瞬息之间,皆伤於他指风之下;八宫蛇首一死,群蛇自动向后退去,不到半刻工夫,已退得无影无形。 这时天色亦已大亮…… “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俯视伤处,已发出青黑之色,里面麻木无知。 “灵鸷生”道:“我们先找个安定之处,再设法治伤,你们能走么?” 三人对望了一眼,因他们伤处,皆在脚上,因此行动困难。 “灵鸷生”道:“如此说不得了,骥儿,你也带着一个。” 讲完一手拉着“驼龙”伏雄,另一手拉着鄂逸云,一声清啸,人已如飞而去。 长孙骥微微一怔,看了鄂逸兰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实是无法行走,忙道:“师姊!我搀着你。”右手一伸,拉着鄂逸兰,随后走去,刚走了两步,鄂逸兰突然一声惊呼! 长孙骥停止身形道:“师姊怎么啦?” 鄂逸兰脸一红道:“我……我不能走……” 长孙骥犹豫一下道:“除此实无别法,师姊,我-你走吧!”说着将身形蹲下。 鄂逸兰脸色又一红,但心头却泛起一阵喜悦,轻轻伏在长孙骥的肩上,随着“灵鸷生”的方向追去。 他急行了一阵,突闻前面山峡中有人发出呼声:“骥儿!骥儿!” 长孙骥心知这是师父的声音,忙一转脚,向山峡中奔去,入谷之际,果见“灵鸷生”立在一株大树之下“驼龙”伏雄与鄂逸云俱在青石上打坐疗毒。 长孙骥关心的道:“师父,可以治么?” “灵鸷生”一笑道:““百毒门”之毒药,我虽无法了解,但导毒蛇口液之毒,为师岂不能治?”讲完从怀中掏出一粒黄色丹丸道:“此丹速用山泉化开,给兰儿服下。” 长孙骥赶紧将鄂逸兰放在另一块青石之上,用双手合了点山泉,给鄂逸兰服下丹丸,让她运功打坐;自己与“灵鸷生”守护一旁,眼看这山峡怪石林立,异草丛生,显然久无人迹,此际忽听得两声怪啸,隐隐传来…… 第四十九章 长生绝谷 且说“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盘坐青石之上,运功疗毒。 长孙骥与“灵鸷生”在一旁守护,天色亦已大亮起来,此际突闻隐隐传来数声怪啸之声,惊人心魄! “灵鸷生”轻轻的道:“听来人功力,非比等闲,又不知哪个魔头出了山?” 长孙骥叹道:“家师命我振兴峨嵋,看当前局势,邪道猖狂,群魔乱舞,未来情形,恐难以应付。” “灵鸷生”道:“岂独振兴峨嵋,复兴淮阳之责,亦在你的身上。” 长孙骥道:“正因如此,弟子感到未来责任,真是艰钜。” “岂独如此,尚有为师一脉,你就不管了么?” 长孙骥听得一怔! “灵鸷生”叹道:“为师虽承江湖中人抬举,名列武林三老之一,但因迷於玄门之学,虽年届花甲,却无妻女,更乏传人,如今我不再想传徒弟了。” 长孙骥道:“弟子能力薄弱,力复三派声威,却有些惶恐之感!” “灵鸷生”突然面色一沉道:“以你的资质武功、才智,正是有为之时,岂可生退灰之心?” 长孙骥双膝一跪道:“谢谢恩师教诲,弟子当发奋图强,以不负两位恩师及淮阳掌门裁培之德!” “灵鸷生”叹道:“非为师迫难於你,年轻人最怕消沉,以你资质与-缘而论,何愁将来不驾凌我们三人之上,岂可如此消沉。” 长孙骥道:“弟子怎敢有此妄想,只是未来大事,尚恳恩师多予协助。” “灵鸷生”开怀一笑道:“这个自然。” 此际虽然又是一声啸声,划破长空。 长孙骥转首一看三人的顶上,皆缕缕冒着白气,知他们仍做功夫,正是紧张的时候,此际绝不能让外魔侵扰,不由看了“灵鸷生”一眼,面上现出焦急之容。 “灵鸷生”冷冷一哼道:“有哪个不开眼?敢在武林三老头上找碴?” “哼!武林三老有甚么了不起?” 语声未了,对面一排现出三人,齐是一蓬乱发,状似幽灵。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各位果真是冲着武林三老来的么?” “嘿!在下三人,正是此意!” “武林三老与各位有甚么恩怨么?” “没有!” “灵鸷生”又是一声清笑道:“既与阁下无恩怨可言,此来何意?” 三怪人同声道:“在下等是奉了教主之命,特来拜候!” “但不知贵教主的教派大名?” “拆骨会!” 长孙骥听得全身一震! 他曾亲眼看到“拆骨会”的惨忍手段,就光以徐家镇一镇而言,就有数百人伤命於一个时辰之内,不由内心发出一蓬怒火。 “灵鸷生”仍是朗声一笑道:“如此说来一定是贵教主与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有难解之招?” “嘿……嘿!阁下想得是。” “灵鸷生”道:“只是在下想不起与贵会有何过节?” 他这本是缓兵之计,他知道石上三人,正是运功紧要关头,绝不能有任何惊扰,他更知道三人再有一刻工夫,便可运功完毕。 自己虽不惧这三人,但一旦出手,掌力无眼,万一惊动了三人,这将是终身遗憾,故此尽量拖延时间。 三人又是冷冷一哼道:““拆骨会”欲威立江湖,独霸武林,就必须先除去武林三老,方足以威慑群雄。” 长孙骥听得全身一震,他想不到“拆骨会”的野心如此之大? “灵鸷生”又是一笑道:““拆骨会”能有这大志向,真不愧为武林一脉,只是武林三老,又岂是容易相与的么?” “那咱们-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语声才了,猛的有人一声大喝道:“鼠辈敢尔?三老之名,又岂是你随便污辱得的?” 身形急飘之下,已打出两股掌力! 原来此人正是“驼龙”伏雄,他内功疗毒方毕,闻听此语,甚是气愤,不由奋力击出两掌。 当前之怪人冷哼两声,同时拍出一股掌力,顿时急风交会,草木皆萧“驼龙”伏雄猛退了三步! 三怪人连退了四、五步,才拿稳身形! “驼龙”伏雄被引发出当年豪气,仰天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三块料,连一个无名小卒都挡不住,尚敢在三老面前叫嚣?” “嘿!嘿!未必见得!” 未见脚步声息,场中又多出一人,仍然是身着黑色长袍,一头蓬松的乱发。 场中三人自那人一现身之际,赶紧躬身一礼,齐退出十步之外,看情形,显然对那人甚是恭敬。 “驼龙”伏雄一招得手,又是一声豪笑道:“不妨你再试试!” 双掌旋合却分,用尽十成功力,向对方拍出一招“力拔河山”。 场中人-是一声冷哼,长袖一拂间,已飘出一股轻微的劲力,抵住“驼龙”伏雄所打出的猛烈掌飚。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招,不独“驼龙”伏雄大感惊异,就是长孙骥与“灵鸷生”亦大吃一惊! 鄂氏兄妹此际运功完毕,已同时跃到场边。 鄂逸云急叫道:“伏大叔小心!” 他语声未了! “驼龙”伏雄的身形,向后急退,显然是抵不住对方掌风的袭击! 就在他退了三步左右,忽的精神一振,身形乍止,半空中已发出“蓬”的一声大响。 对方身躯一震,晃了几晃“驼龙”伏雄也随之退了一步! “灵鸷生”暗暗点头,他已看出长孙骥就在“驼龙”伏雄临危之际,已施出隔空接力之术,暗中助了“驼龙”伏雄一臂之力。 蓬发人冷冷一哼道:“这一招隔空接力之术,到确是不错,何妨现出身来一斗?” 鄂逸兰在一旁听得甚是不服,一推长孙骥道:“师弟你出去,难道还怕他不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长孙骥留神戒备,缓缓走入当场。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阁下英华内-,神光焕发,内力确是不错,你叫甚么名字!” 长孙骥朗声一笑道:“在下欲先听听阁下字号。” “嘿……嘿!你错了。” “我如何错了?” ““拆骨会”下,全是无名无姓之人。” 长孙骥听得一愕! 鄂逸兰甚是不服,叫道:“难怪“拆骨会”穷凶恶极,毫无人性,原来全是大树叉上生出来的。” “嘿……丫头少出口伤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是限於会规,并非真无父母。” 鄂逸兰一声冷笑道:“原来你参加“拆骨会”之人,连父母都出卖了?” 鄂逸兰敏慧绝顶,口齿之间,损人之极。那人怒哼一声道:“丫头再出口伤人,休怪在下无礼!” “哼!谁怕你?” “不怕你就试试!” 上步回身间,已出手向鄂逸兰抓去,他这一招出手,快得如急风骤雨,迅厉之极。 长孙骥一声朗笑,暗用峨嵋手法,震脉十三指,指掌微弹之下已发出一道劲力道:“慢来慢来,咱们这一段账尚未了呢?” 那人身形一震,倒退了一步,冷冷的道:“阁下原来是峨嵋的高足,但据我所知,当今峨嵋门下,无此深厚内力之人,如此阁下来历,又值得怀疑了?” 长孙骥道:“阁下何必问得太多,你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区区在下,又何尝愿意。” 那人冷冷一哼道:“本人是限於教规森严,不敢稍犯。” 长孙骥哈哈一笑道:“在下是限於师门之训,碍难从命。” 鄂逸兰听长孙骥答得有趣,不由一声娇笑。 那人怒道:“你不愿说,我就不能知道么?”身躯飘忽之间,已一连打出八招,这完全是以快打快的手法,显然来人手法,甚是高明! 长孙骥也不觉暗暗一惊,左手打出震脉十三指,右手拍出“天竺旃檀十八掌”同时身形急旋之间,双足连环扫出,在敌人欲撒招之间,双指一并,施出摺扇手法,一路连环快打,声势凌厉之极! 那人猛的一退,满面愕然之色道:“小子,你究竟是峨嵋门下?淮阳门下?还是武林三老“灵鸷生”的传人?” 长孙骥又是朗声一笑道:“你既无法察出,在下又何必饶舌。” 此际突然又是两声厉啸,第一声发出之际,在二里开外,第二声发出,人已落在当场,由此可知来人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灵鸷生”微微一惊,暗中戒备;先前那人,竟退向一边,恭手而立,显然此人辈份,在“拆骨会”而言,又比那人高出许多。 这人一落之际,已沉声道:“你们回去。” 那人与先到三人,同时应了一声,身形先后跃起,隐於乱石之中,悄悄退去。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阁下难道也是无名之辈么?” “嘿……嘿!小子,你不配问这话。”他声色俱厉的向前走了两步。 长孙骥见他双目中发出两道奇异的光彩,不觉心头一震,心想:“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倒要小心应付。” 他心念未了,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小子,就凭你这种材料,也敢向“拆骨会”架梁子?未免自不量力了。” 长孙骥发出一声长笑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乃为练武人份内之事,阁下何必少见多怪?” “嘿……老夫既不少见,也不多怪,只是会规如此。” “请道其详。” “凡是有人冲撞了本会,不管是有无理由,一律拆骨以戒。” 这拆骨以戒四字,听得长孙骥微微一怔,那徐家镇的惨状,又现在他的眼前,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人又是冷冷一哼道:“怎么,你怕了么?如能及时后悔,随本座回教请罪,加盟本会,也不失去你一席之地。” 长孙骥冷冷的笑道:“你梦想!” “小子,你真是不识抬举。” 未见身形晃动,人已闪到长孙骥面前,出手间,已向他腕脉抓去。 长孙骥差点为对方这种诡异的手法惊住,脚下一滑运用六爻掠云步闪了开去。 “嘿……嘿,好身法!”出手间,身形又欺身而进。长孙骥一连闪过几招,不由大怒,叫道:“你如再不及时而退,可怪不得我要无礼了。” “驼龙”伏雄在一边看得甚是不服,冷冷的道:“这种人早就不用同他客气了。” 他一声未了,忽闻嗖嗖之声,半空中一连飘下七、八人来,一式黑衫长发,狰狞之极;这人见八人一降身间,忙退一步,说:“各位老哥,兄弟这厢有礼!” 八人同声道:“教主有命,对付这些人,不必讲甚么江湖规矩,合手先毁掉他们再说!” “愿听各位老哥指示!” “时间不早,咱们就一齐上手!” 讲完场中九人,猛的身形一分,确确将五人围住。 “灵鸷生”暗暗一惊,他知道这九人的武功身法,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真的不讲江湖规矩,群打群殴,实是难以应付,弄不好五人真难脱身,不由眉头一皱,心想:“为了保存声誉,何妨诈他一诈?” 忙仰天一声清啸,随大笑道:“各位此来,是冲着我“灵鸷生”一人而来,还是冲着三个老不死而来?” 九人同时一愕说:“此话是何用意?” “灵鸷生”又是一笑道:“如是冲着我一人而来,咱们不妨放手斗一斗,杀个痛快,打个舒服!” 接着又道:“如冲着三人而来,其他两位,离此不远,我方才已发出啸声呼唤,如我想得不错,可能少刻那两个老友,连同我大嫂“仙-姥姥”就要前来,到时再作了断。” 九人又是冷笑一声道:“咱们是来一个算一个!”他们话虽如此,但也暗中生出畏惧之心!如果武林三老联手,再加上鄂氏兄妹“驼龙” 伏雄以及长孙骥等人,其声势可不敢小视。 哪知九人语音才落,暗影中有人冷冷一哼道:“咱们也是来一个算一个,这一份我也算上啦!” 九人同时一愕,退了一步叫道:“阁下何人?” “武林三老之外,江湖也曾有贱名!” “谁?” ““千毒人魔”徐引。” 九人又是一愕,徐引武功,仅次於三老,也算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不知今日何以竟集中到一起来? 但他们因未见来人露面,总不免疑虑之心,又道:“阁下是在捕风捉影,岂名吓人吧?” “嘿!嘿!诸位不信,眼下却有证据。” “你说说看!” “各位已中了滞血泄气散,不出七天,必然血液凝聚,元气尽泄而死。” “嘿!嘿!谁信你那些鬼话?” 暗影中那人又是一笑道:“诸位不信,运气看看,全身血液,是否已比方才滞留得多?” 九人对看了一眼,暗自运气,果觉血液呆滞,全身-麻,不觉齐是一惊道:“嘿!嘿!你这种鬼魅伎俩,算得了甚么英雄?” 来人哈哈一笑道:“总比阁下群打群殴光荣得多吧。” “嘿,嘿,如果你不想跟“拆骨会”结仇,就拿出解药来。” 眼前身影倏晃,已现出一人来…… 正是“千毒人魔”徐引,他微微一笑道:“各位如能暂时回会,七日之内,我自会设法为你们解毒。” “谁能信得过你?” “千毒人魔”又是一笑道:“在下既使各位中毒於无形,亦能使各位解毒於无形,只是信与不信,由你们自己决定。” 九人对面看了一眼,怒道:“嘿……嘿!你如不拿出解药,休得怨“拆骨会”无礼。” “以你们现在中毒的身体,就是区区在下一人,亦可料理了你们!” 九人又是一愕,说:“你不准失信!” “当然!” 眼前身形乱晃,九人已相继离去。 “千毒人魔”这才向五人道:“诸位小心,我们已进入第五道。” 第五十章 六杯毒酒 “灵鸷生”道:“徐老弟屡次暗中操心,实感不安!” “千毒人魔”徐引叹道:“人之好恶原系於一心,当年我任性而为,为所欲为,博了人魔绰号,这也是一念之差,今日能追随武林三老之后,为天下苍生,做些有益之事,正是在下求之不得!” “灵鸷生”一声长叹道:“天下武林人,都能像徐老哥这样,早就太平了。” 他语声才了,一处山谷之中,有人千里传声的功夫叫道:“太平么?眼下尚讲不到,如今你们已进入第五道毒关!” 那人停了一下又道:“我正想你们怎能安全闯过我四道毒关,原来连当今放毒名家,也在其内,如今好啦!连你也一并算上,哈哈,看你们怎能闯过第五道毒关?” 那人讲完又是一阵狂笑,声音渐渺! 鄂逸兰叫道:“是李翔?” “千毒人魔”徐引点头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此人正是“百毒门”的掌门人,李鹏飞,他倚仗半部毒经,到处为非作歹,其实那半部毒经,又岂奈何得了我?” “灵鸷生”道:“宵小之行,无所不为,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这是甚么地方?” 徐引道:“此处已属西凉山区,此谷叫长生绝谷。” “长生绝谷?”长孙骥为这奇怪名字所愕,长生就是长生,绝就是绝,长生与绝显然是两回事,不由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真怪……” 有人冷冷一哼道:“这有甚么怪?佛道以死为长,人道以死为绝地,这长生绝谷正是综合了出世、入世的两种说法,哈哈……也许今日正是你们长生极乐之时。” 长孙骥怒喝道:“李翔,你还没走?” “嘿……嘿!老夫要眼看你们,活生生埋骨此谷之中。” “驼龙”伏雄怒哼一声道:“李鹏飞,老夫恨不得食你之肉,你出来!” 李翔冷笑道:“待各位出得这第五道毒关,咱们自有照面的时候,那时再打个你死我活,有何不可?” “驼龙”伏雄勃然大怒,挥起一掌向发声处打去,卷地起了一阵狂飚,沙石乱飞,喀叽之声大作,竟被他这一掌折了好几根林木! 远处又传来一阵大笑之声,渐渐隐去。 “灵鸷生”察看四周,有两面是削壁悬崖,差不多皆有百丈左右,任是武功再高,亦难上下自如。 出口处尽是怪石荆棘所阻,自己等五人,虽皆能运用轻功,从草上飞过,但难保别人不在草上散毒。 如从来路退出,未免予“百毒门”笑柄,怔道:“徐老弟,人家如今连你也算上啦,这种毒玩艺儿,我又是外行。” “千毒人魔”徐引道:“如果光以出谷而言,犹如探囊取物,恐怕这五道毒关的布置,并非如此简单。” “驼龙”伏雄叫道:“徐大侠说得不错,我已看出些眉目来啦?” 讲完用手向峭壁上指去。 鄂逸兰随着他手指处细看,那峭壁上横写着五个大字: “敢从这边走” 这显是一阵挑战语气。 “千毒人魔”一引身笑道:“我们如不从这边走出去,倒叫别人耻笑了?” 当前向那崖壁边走去;随后是“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及长孙骥。 “灵鸷生”后发先至,已立在削壁边沿,转首看去,竟发现左手三丈开外的壁面上,有一所小小的石洞,高只六尺,宽仅三尺有余。 他晃身间,已飘至洞口,地面上被人用指风划出四个草字: “谁敢入内” “千毒人魔”一笑道:“我是打旗先上,各位小心随后。” 讲完已向洞中钻进…… 他这明明是给“灵鸷生”留个面子,如论武功,他可不是“灵鸷生” 的敌手,但以这鬼魅伎俩来说,他确是高出“灵鸷生”多了。 “灵鸷生”微微一笑,却不在意,他反而走在最后一名,目的是以防洞外有人偷袭! 长孙骥走在第二; 随后是“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 六人一进洞口,足下便一道长长的石阶,足有百数十阶,下了石阶,便是一片平坦的隧道,却是黑暗异常,六人虽然内力深厚,也-能看出淡淡的轮廓。 徐引道:“长孙老弟的“骊珠”可否取出一用?” 长孙骥随从怀中掏出“骊珠”递过,那一片淡淡的光彩,尤其於暗中看来,确是媚人。 “千毒人魔”接过一笑道:“此珠如果是两月之前,落入我手,任何人也休想要回。” 长孙骥听得一愕! 徐引又笑道:“但如今我已确知宇宙之间,物各有主,任何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的。” 讲着他们已下去了七、八丈远,突然眼前一宽,已进入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大约二丈方圆,室中间停放着一张石桌,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排着六杯酒。 桌子的右边,平放着两盒棋子,一张棋盘,棋盘的右角上压着一张字条。鄂逸兰不知厉害,翻腕间便想取过那字条。 “千毒人魔”徐引挥掌间,已将鄂逸兰的手势阻止,笑道:“姑娘!还是让老朽来!” 鄂逸兰猛的想起,他们是在闯关,一不小心,便会中毒而亡,不由面色一红! 徐引将“骊珠”反覆照着…… 半晌之后,突从怀中掏出一些药粉,放在手心之上,双手一阵搓揉,那粉随着手的热度化去。 他一笑道:“我们既是闯毒关,当然需要解药,各位不妨擦一点。” 语声一了,已拣起那纸条,藉着珠光看去…… 见上面写着数十个小字:“各位远来是客,我身为主人,岂能不为接风?特备水酒六杯,点滴点断肠,另备棋子一副,各位酒兴,小奕一局,区区敬意,勿却,勿却!李翔!” “千毒人魔”眉头一皱道:“李鹏飞诡计多端,此酒如不下-,必被他耻笑。” “驼龙”伏雄怒道:“吃就吃啦,我就不信他此酒能将我们毒死?” 一伸手间,便想去取。 徐引用手一格道:“慢来!慢来!酒虽然要吃,但也犯不着跟他们拚命。” 讲完但见他挥指之间,耳闻嗖嗖六声,已有六粒药丸,抛入酒中! 随后端起酒杯,向五人道:“主人敬意,不可有违,徐引敬诸位一杯!”仰首一饮而尽。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徐老弟真是快人快语,我们如不饮酒,岂不真的负了主人一片美意?” 咽然一下,将酒饮下。 接着“驼龙”伏雄,与鄂氏兄妹,以及长孙骥四人,同时饮下。 “灵鸷生”又是一笑道:“既是贤主人雅意,徐老弟奕术高起,我来领教几着。”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你是武林前贤,身兼佛道两家之长,岂是我这凡夫俗子,所能抵制,尚望手下留情。” 讲话眼光落在石桌上的白色药粉之上。 “灵鸷生”会意,随取了些在手掌中擦了一阵,然后方取子对奕。 鄂逸兰常见“灵鸷生”与师伯对奕,亦稍懂-中之意,在一旁留神观战,竟忘了自己众人,是在闯关! “驼龙”伏雄不懂此道,耐心在旁守候。 长孙骥与鄂逸云在商谈救人之事,因他对第一批陷入“八卦门”的人,甚是关心。 “千毒人魔”徐引半晌啪的一声,放下一颗棋子。 “灵鸷生”大笑道:“徐老弟不但精於毒功,更精於奕术,这颗子可以说是攻守兼备,首尾相用,好棋……好棋!” 讲完半晌不语,石室中又恢复了一片沉静…… “啪!”的一声,又打破寂寞。 徐引笑道:“论武功我不敢言,论奕术,咱们是棋逢敌手,如不嫌高攀,以后可要多亲近。” “灵鸷生”笑道:“人非仙佛,各有长短,徐老弟之毒功奕术,亦足以傲视武林了!” 徐引笑道:“这可是你过奖!” 他们边谈边下,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才下了半盘。鄂逸兰在一旁看得出神,默然不语。长孙骥却甚是着急,救兵如救火,岂能真的在此下棋。 “灵鸷生”早已看出他的心意,但又不能半途撒手,因这样将引起“百毒门”的轻视。 半晌,他忽然心生一计! “灵鸷生”起身笑道:“这半盘残局,留给主人去结,也可藉此看看“百毒门”有此种的人才。” 徐引暗中佩服“灵鸷生”的心机灵敏!忙笑道:“这倒是一个好的游戏,既可不伤人马,又可分出胜负。” 讲着随手取起桌上“骊珠”又向另一条秘道行去。 行行重行行,连转了几个随弯,已出了地道。 却到了另一处山谷之中…… 但见百花齐放,云彩纷飞,溪流低吟,百鸟齐鸣,尤如人间仙境。 鄂逸兰精神一振叫道:“师叔!这里多好玩?” 身形一纵,便欲向前奔去。 鄂逸云突然猛喝一声:“妹妹回来!” 鄂逸兰听得一愕说:“哥哥你怎么啦!” 鄂逸云正色道:“妹妹别忘了,我们是在闯别人所设下的毒关。”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这话可不错,李翔的鬼魅伎俩,已完全搬了出来,你们看!” 他用手一指彩云叫道:“这是一种用药物造成的毒障,用桃花瓣、醉仙桃、闹杨花等等制成,一经入鼻,人立成昏迷状态。” 他讲着又一指正在盛开的鲜花道:“这些花表面上看,开得甚是鲜艳,但你们仔细看一下那花的的色彩,朵朵带着妖气,这是以最毒的消骨粉,配合热性药力,变化当地的土壤气质,顷刻之间,便又出芽开花,但此花汁,一经沾手,将会全身溃烂。” 鄂逸兰听得大吃一惊! 徐引边说之间,从怀中掏六粒绿色丹丸,每人口中含上一粒,缓缓向前走去,特见一道小溪,约三丈宽阔,蜿蜒从上流而下,溪水清澈见底,奇的是不见一尾游鱼。 徐引立在溪边,突看见青石上有一行用指划成的小楷:“各位久经秘道,未免尘土沾身,可在此清澈的溪中,小濯一番,以去污垢,李翔!” “千毒人魔”徐引向水中细看一番,见并无甚么特异之处?但亦不敢随便冒险。此际忽见草丛中跳出一个青蛙“澎”的一声,没入水中! 水面中突泛起一阵黄昏泡沫,那沉下去的青蛙,猛的又向水面浮起,但却又成了一堆白骨。 鄂逸云不禁摇头叹息…… 徐引笑道:“要不是青蛙示警,老夫差点为他瞒过,正如他所说,全身污垢,洗了何妨?” 在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包紫色药粉,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洒入水中。 鄂逸兰顿见那清澈的溪水,霎时间转成红色,由红而黄,由黄而清,不到一刻工夫,又恢复一片清澈! 徐引又笑道:“鄂姑娘可到上流去洗涤,我们五人今日比一比游水之术。” “灵鸷生”笑道:“徐老弟这可抓着了我的难处,上山下谷,可难不到我,只是生平怕水!” 徐引笑道:“此水深不及颈,玩玩何妨?” 边讲之间,五人已齐将衣履脱去,在水中洗涤一番,舒适之极。这时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天边泛起一片金黄色的晚霞,美丽之极! 鄂逸兰在上流叫道:“哥哥,你们洗好了么?” 鄂逸云道:“我们正在着衣,你可别过来!” 鄂逸兰听得面上一红,突然她在这此时,想起了长孙骥,不觉脸红得更是厉害。 六人这时又集中一起,沿着小溪,向下流走去,经过一道平滑的青石斜坡,上面也被人用指风写了几个大字:“过此斜坡,毒关已尽,再见!李翔。” “千毒人魔”徐引放眼向斜坡上看去,并无甚么奇异之处,唯一可疑之点,这石面上,微微带着青黑色! 他将手中“骊珠”平贴石面,滚了一转,但见“骊珠”所着之石,突然青涨起来,他不由忙道:“此一关难不倒人“骊珠”有驱毒之功,各位可执此珠在鞋底揉擦一遍,即可驱青石上之毒液。” 众人如言做了一遍,逐向青石的对面走去,足迹之处,石面色彩顿变,整整走了半里之遥,才过了此道斜坡。 众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灵鸷生”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次要不是徐老弟加入闯关,后果不堪设想!”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要不是青蛙示警,我还不是差点为他瞒过,古人说得不错,一处不到一处迷!” 鄂逸兰道:“徐叔叔,几时-女跟你学学制毒之术,将来行走江湖,也好防身!” 徐引笑道:“-要鄂姑娘有兴,有何不可?只是此术,不登大雅之堂,不学也罢……” “驼龙”伏雄正色道:“徐大侠这句话,要是超前几天说,我亦颇为-同,但今天却不以为然了。” 鄂逸兰道:“伏大叔这话,是如何讲法?” “驼龙”伏雄道:“试想我们今日,如不是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功夫,还有一个活命么?” 众人一阵默然,此际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叹息…… 众人齐是一愕!向发声处看去……见三丈开外的一块青草地上,坐着一个人影。 长孙骥甚是奇怪? 晃身进前,举起“骊珠”一照,不由脱口而出道:““仙-姥姥”?” “灵鸷生”闻言,近前一看,可不正是,忙呼一声:“大嫂!” “仙-姥姥”面色苍白,双目微微睁开…… 猛见到“灵鸷生”面上立刻露出生机,嘴唇努动了半晌,只是讲不出话来! 第五十一章 西凉之战 “灵鸷生”眉头一皱,向徐引道:“徐老弟看看大嫂是否中了毒!” “千毒人魔”徐引进前,仔细看了一遍道:“气色颓滞,黄中泛白,双目无神,显然是疲劳过度所致!” “灵鸷生”惊道:“以大嫂之功力,当今之世,能与她势均力敌的,确实不多,何人有此威力,能将她累成这样?” 徐引并未答话,从怀中摸出一粒白色丹丸,放入“仙-姥姥”的口中,随叫鄂逸兰取了点溪水,给她饮下,半晌之后“仙-姥姥”的面色,微转红润,双目也渐渐睁了开来! “灵鸷生”摇手示意,制止她的说话,同时又掏两粒恢复精力的丹丸,让她服下。 鄂氏兄妹与“驼龙”伏雄,在一旁守护。 长孙骥关心着其余众人,因匡家堡分赴“八卦门”第一批人中,除去“仙-姥姥”之外,尚有“无影女”秦素娥及四名婢女,自己的岳父-“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以及匡家堡飞豹堂堂主“鬼牙掌”姜虚及银鹤堂堂主童湘,他见“仙-姥姥”瞑目疗伤,自己便向正南方行去,这是一条极为狭小的山道,蔓草过膝,他想:“这种荒僻的山道,想是久已无人行走了!”忙纵身间,立在一株奇大的古松之巅,向四周看去,但见西凉山区,山连山,山套山,山环水绕,别有一番境界! 长孙骥喃喃的道:“这样好的去处,竟为一个无恶不作的“八卦门”所据,未免可惜!”他正叹息间,忽听上空一阵响声,由远而近。 长孙骥抬头看去,竟是一群白色信鸽,约有五、七只之多,同时振翼向西北方飞去;他心中一动,折下一片树叶,两指微拨之间,已飞入半空,最后一只信鸽突然双翼一-,落了下来,他双臂一振之间,人已临空飞起十余丈高下,左臂回旋之间,已抓住了那降落的信鸽,翻身落下地面,原来那只信鸽经他摘叶飞花的手法,震伤内部,早已死去,右足上却缚着一张字条。 长孙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日凌晨之时,又有一批人进入西凉山区,连前四批,应该是第五批了,其中有武林三老之一的“灵鸷生”“千毒人魔”徐引,及“神剑手”长孙骥,威震中原的鄂、皖、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鄂氏兄妹,三十年前威慑江湖的“驼龙”伏雄,俱已在本山区出现,特此禀报,并请示谕。” 长孙骥看完之后,暗暗心惊,这“八卦门”的耳目,竟然这样灵敏,显然己方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监视之中,他忙将此条,送给“灵鸷生”参阅。 “灵鸷生”惊道:““八卦门”消息灵通,防守严密,难怪“仙-姥姥”要吃亏了!”忙将字条毁去,向长孙骥道:“你可再向前往左右察看察看,免为别人所趁。” 长孙骥应了一声,返身而去! 此际“仙-姥姥”精力已完全恢复,身形一挺,已立了起来,叫道:“兄弟,你来得正好,我们杀他个痛快!” “灵鸷生”一声朗笑道:“多年未见,大嫂仍是那个急性,既然来了,还怕他们逃上天去么?” “仙-姥姥”一笑道:“我知道你那几手三脚毛很拿得出去,只是我要找找娥丫头,你知道我-有这么宝贝女儿,可不能让她受一些委曲!” “灵鸷生”惊道:“我那大-女怎么啦?” “仙-姥姥”突然一叹道:“我们第一批入西凉山的人,有匡家堡两位堂主,武家林的武氏夫妇,及娥丫头与老嫂子的四个婢女,武家林的四个弟子,共计十四人,就在刚接近西凉山区之际,已被敌人发觉!” “灵鸷生”笑道:“以大嫂的一支铁-,难道还怕那些鬼魅宵小不成?” “仙-姥姥”冷冷一哼道:“如果以真本事硬功夫,我们大可以打个痛快,谁知对方竟用上了甚么鸡毛兔子阵,将我们困得死死,三花两绕之间,己方人已被人家分散开来,首尾不相顾,最后竟然各自为战,老身作殊死斗,以致精疲力竭,倒卧此处。” “灵鸷生”摇头道:“原来西凉山区,竟然如此险恶?” 他正说间,忽听长孙骥叫道:“师父您来看!” 鄂氏兄妹与“驼龙”伏雄当先跃了过去“仙-姥姥”哼哼气的拿起铁-,与“灵鸷生”徐引三人,后发先至,已闪到长孙骥的身边,向前看去,但见正南一、二里处的长林之中,发出一片火光,浓烟四溢,更夹着喊杀之声! “灵鸷生”猛的一惊道:“也许匡家堡的人,已遭围困了!” 长孙骥道:“此处-有匡家堡人进入,师父,我们走去看看!” “灵鸷生”点点头,七人说走便走,同时向那发火之处急急驰去,以他们的脚程,这一、二里地面,何消片刻,他们到达林边一看,但见火光熊熊之中,人影纵林,竟有数十人,作生死搏斗! 长孙骥留神看去,见场中人竟是匡家堡中第二批人员,孔二先生“神偷”何六“侠乞”何三“-疯道长”及匡家堡的白虎堂主赵一山、青龙堂主王-,共计六人,却敌住了“八卦门”数十人在-杀! “仙-姥姥”猛见孔二先生、精神一震,已加入重围中混斗,她铁-一舒叫道:“二先生,入山之后,又有甚么收获么?” 孔二先生道:“我们一入山之际,就被这些魔崽子盯上了,如今胜负未分,哪有收-?” “神偷”何六笑道:“谁说没有收-,老偷儿又是贼无空过,等会有得给你们瞧的!”他边讲之间,一双肉掌,硬生生敌住数个教徒! “-疯道长”一柄拂尘犹如飞花拂雨,敌住数个教徒“侠乞”何三一支青竹杖,上下翻飞,瞬息之间,已抖了敌人两个-斗! 匡家堡白虎堂主赵一山、青龙堂主王-皆各以雄厚的掌力,迫退顽敌! “仙-姥姥”看得兴起,铁-左点右打,已连伤了几个敌人!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大嫂!这些鬼儿崽子,也值得你自己动手么!” “千毒人魔”徐引也笑道:“我们远来是宾,双方尚未握手寒喧,他们却耍了这一套,未免欺人太甚!” “驼龙”伏雄冷哼一声道:“他们既不讲理,难道我们怕他!” 鄂逸兰叫道:“伏大叔说得是,先把这些贼崽一个个料理了,然后杀上总教弄他个玉石俱焚!”他们正讨论间,忽闻“嗖”的一声,从半空中落下个老道来,一身火色道袍艳光夺彩。 老道一落之际,已高声呼道:““八卦门”兄弟听着,教主有令,迎宾之仪已尽,速各就本位,再候令谕!”场中数十人一声欢呼,向四方散去。 那老道又转面向“灵鸷生”与“仙-姥姥”笑道:“教主知两位光临,特派贫道前来致意,以武林三老之名,能看得起西凉山区,这正是我们教门之幸,诸位远道奔波,稍事休息数日,教主自会当面候教!” “仙-姥姥”怒道:“你是谁?” 老道又是一笑说:“贫道“八卦门”“离宫真人”拜候姥姥。” “仙-姥姥”又是一哼道:“你既身为一堂之主,想定有的甚么,何不留下两手来?”挥手间已击出一掌! “仙-姥姥”数十年修为内力异常深厚,这一掌拍出,狂飚乍起! “离宫真人”一声怪笑道:“姥姥既来“八卦门”还怕领教无日么? 贫道目下有事,恕不奉陪了!”身形微晃之下,已避开对方掌风,飘然而去。 “仙-姥姥”冷哼一声,气愤不平! 孔二先生笑道:“姥姥且慢计较,咱们先得找找自己人再说!” 长孙骥问赵一山道:“咱们的四批人都到齐了么?” 赵一山道:“回护法,第一批人已被敌人用八卦迷离敌阵分散,不知所终,第三批与第四批据闻被困於一处深谷之中,我们现在正在设法取得连络。” 长孙骥道:“正应如此,我们人多意见多,尚请恩师与姥姥、孔二先生多加指示!” “灵鸷生”笑道:“我们虽师徒之份,但这件事的主体是匡家堡与“八卦门”的过节,你既是匡家堡的护法,就应负起统一指挥策划之责,同时与堡主取得连络!” 长孙骥道:“弟子武功阅历,皆不足以当此大任,尚恳恩师与诸前辈代为策划。” 孔二先生笑道:“长孙老弟,你师父说得不错,宾不可以夺主,万一真的有了甚么,我们这几个老不死还会闲着么?” “千毒人魔”徐引道:“二先生说得不错,我们既来了,又岂能袖手旁观,老弟尽管放心,何况你身兼数家之长,将来前途正未可限量,又何必惧怕这区区跳梁小丑!” 长孙骥惶恐的道:“徐老哥说得是!” 此际“嗖”的一声,西北方二、三里处,窜起一道绿色火焰,临空十余丈之际,突然啪的一声,向四处爆开! 青龙堂主王-叫道:“这是姜堂主的讯号,可能他那面已遇着危险!” 长孙骥叫道:“我们正欲集中人力,大家过去一看!” 他语声未了“灵鸷生”与孔二先生当先飘出,那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随后“千毒人魔”徐引与“仙-姥姥”神偷何六“侠乞”何三“-疯道长”与匡家堡赵王两堂主,走得不前不后。 长孙骥与鄂氏兄妹“驼龙”伏雄却落於最后,十数条身形,快得如电光石火一般,恍息之间,已下去了六十余丈,隐隐闻得那讯号之处,发出一声长啸!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救兵如救火,我可得先走一步了!” 脚下一带力,人已如疾风骤雨般向前飞去。 孔二先生笑道:“灵大侠的幻风飘影之术,实是独步武林书生敬佩得很!”脚下一紧已随后跟上。 “灵鸷生”回首一笑道:“二先生的凌虚步,不在兄弟之下!” 两人正说间“仙-姥姥”一声闷哼,已随后跟上,她一方面是担心独生女秦素娥的安危,再一方面,是不服孔二先生与“灵鸷生”的功力。 “灵鸷生”对他这位大嫂的个性,知之甚详,-是微微一笑,不作理会。 这三里地面,以他们脚程而言,恍息之间,便已到达,眼前是一处百丈深谷,谷底正有数条人影,在相互搏斗! “灵鸷生”将四周形势一看,见正东面石壁坡度较斜,这是入谷底的唯一可通之路;他身形飘忽之下,已向东面飞去。 长孙骥虽行在最后,但对前面情形,看得甚是清楚,忙督促众人,齐转了向,随着“灵鸷生”向斜坡飞下,十数条人影,犹如银河倒泻的一般,瞬息之间,已落入谷底,但见谷阴森之极,见不着半点阳光! “灵鸷生”目光一扫之下,已看出姜虚与童湘两人,并肩对付着两个强敌,是已全身浴汗,狼狈之极! 长孙骥一声喝道:“姜童两位堂主,请暂且退下。” “鬼牙掌”姜虚与银鹤堂主童湘一引身间,已退出圈外。 两人同时叫了声:“参见护法!” 长孙骥道:“两位暂且将歇,这两人交给我。”他双目一转之间,已向两人走去,两人皆是花甲以上的老者,见长孙骥双目灼灼,精芒四射,不由吃惊的倒退了三步,说:“阁下是谁?”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匡家堡护法,长孙骥!”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说:“你是“神剑手”?” 长孙骥微微一笑说:“两位应作如何了断?” 两人同时道:“这是敝门的迎宾重礼,少侠误会了。” 长孙骥朗笑一声道:“如被人发觉,这是迎宾之礼,如不被发觉,匡家堡人埋骨荒山,亦无人得知,你们教主好毒辣的手段!” 两人面色一变道:“依少侠说应该如何了断!” 长孙骥笑道:“来而不往,非是待客之道!每人削去一耳,回报与教主,就说我们待会集聚人众,定然直捣总舵,以报贵教迎宾之德!” 两人冷冷一哼道:“恐怕阁下未必能称心如意!” 长孙骥冷冷一笑道:“两位不信么?” 指尖微弹之间,已发出两股尖风,直向两人袭去! 耳际听得连声惨呼,两人已抱头窜逃而去! 他这举手之间,竟是用的峨嵋秘法。 孔二先生一声大笑道:“长孙老弟,这震脉十三指的功夫,竟被你运用得称心应手,将来峨嵋之振兴,非你莫属了!” 长孙骥惶恐道:“晚辈放肆,尚乞恕罪!” 孔二先生一笑道:“大敌当前,人人有责,谁来罪怪於你?” “仙-姥姥”急道:“正事未办,别那么酸溜溜的,姜堂主可曾看到我那不成气儿的丫头?” “鬼牙掌”姜虚回道:“日前在八卦迷离阵中,在下与童堂主联手冲出,随即陷身此谷,并未见到令嫒。” “仙-姥姥”一声长叹,甚是焦急! “灵鸷生”道:“大嫂安心,以-女那种身手,未必会有问题,咱们慢慢设法!” 长孙骥想起秦素娥对他一片痴情,此次之西下梁山,还不是为了自己么?万一对方有了长短,自己怎能安心,不由默不语。 此际忽听鄂逸兰用手一指道:“哥哥你看,那是谁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见石壁脚下,正有一男一女,相扶缓缓而来,全身衣履破碎,血殷现露。 长孙骥惊叫一声,已窜上前去,原来这两人正是他岳父岳母,武建德夫妇。两人一见长孙骥,突然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倒在地面之上! 第五十二章 谷底春秋 且说武建德夫妇,一见长孙骥,突然松了口气,倒在地面。 长孙骥大吃一惊!一伸手间,想扶他们坐起来。 神医“-疯道长”道:“老弟别动,这是疲劳过度,气虚所致,让贫道为他们治疗。” 他边讲之间,已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倾出两粒红色药丸,命长孙骥取了山泉-入两人腹中,然后又道:“贫道此丸,虽不是甚么仙丹妙药,倒真可起死回生,但武氏夫妇受伤过重,元气耗损太多,需各位助他一点真力。” 长孙骥道:“如何助法?” “-疯道长”道:“本来此事一人即可,但目前情形不同,大敌当前,不得不防,如一人之真力,损耗太多,对敌之际,多有不便,以贫道之见,请几位前辈,及功力较深之人,轮流治疗,这样既不伤身,又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长孙骥回顾一眼。 “仙-姥姥”叫道:“武夫人是个女流之辈,各位治疗,诸多不便,还是让我老婆子来吧!” 讲话盘膝坐地,双掌平舒,已有一股暖流,贯注入梁月华体之内。 “灵鸷生”也跟着一声清笑道:“些许小事,何必劳师动众?武大侠的伤势,老夫一人承担!” 讲完如法治疗。 孔二先生笑道:“老魔头,这防护之责,可该咱们啦?”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当然!当然,老夫随孔二先生指示!” 孔二先生大笑道:“数年不见,你如今也学会客套之术了?” 两人身形微飘之间,已向东西两面散去! 接着鄂逸云道:“妹妹,我们也别闲着!”与“驼龙”伏雄三人,向南方跃出。 他们这一走,跟着“侠乞”何三“神偷”何六、匡家堡四位堂主,同时向北方寻去。 他们本旨是在寻找这谷底有无隐藏的敌人。 场中-剩下长孙骥与“-疯道长”坐镇当地。 此际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天空微微闪灿着许多繁星…… 武氏夫妇皆感到腑脏之内,有一股热流,往返荡漾,犹如阳春之月,和气祥云,充满了五腑六脏,神志也渐渐清醒起来。 他们缓缓睁开双目,看清了眼前情形,但情知此刻绝不能开口讲话,-是默默会意。 长孙骥眼光一转,将这山谷大略视察一番,见这谷底约有数千丈方圆,却无出口之处,心中大是疑虑? 自已虽是初历江湖,但也曾走过许多名山大川,从未见过像今日这样的山谷,难道这山谷是经过人工修饰不成? 他疑心一起,竟缓缓走去。 “-疯道长”叫道:“少侠意欲何往?” 长孙骥道:“我看看这谷底有无藏身之所,万一连霄风雨,也可暂避!” 他本是一句随口话,哪知道语声刚了,天空突然一阵阴暗? 真的落下丝丝微雨。 他脚下一紧,沿着谷底,行了一周,并无藏身避雨之所,不由眉头一皱,抬头向一处削壁上看去,见半腰间,隐隐露着一座洞口,约有丈余方圆。 他估计一下那洞口离自己立身处,大约有三十丈左右,如以自己的轻功,不难於上下,只是岳父岳母身受重伤,能否上去? 但他既已发觉,就不愿再放弃,身形一纵,已如一鹤升天,向上直窜! 长孙骥这一式,是参合了好几家身法,再加上自己武功根底,眨眼之间,已冲达洞口。 他反手一攀,已抓住洞口的一根山藤,正欲探身而入,突见眼前一片光芒乍闪,他大吃一惊,身形就着上升之际,式空逆转,一声清啸,临空兜了一圈,又向洞口落去! 他这时已看得清楚,原来那洞口边,正立着个体态轻盈的少女,一手倒提长剑,全神在注视着他。 长孙骥不觉精神一振说:“你是娥姊姊么?” 少女一声欢呼说:“我想是谁有这种身手,原来是骥弟弟!” 长孙骥一手搭着葛藤,这才又翻身而入,道:“大家都在关心你,想不到你却躲在这里。” “无影女”秦素娥道:“我哪里是躲在这里?是被别人追得无法,临时在此避一避!” “谁!” “还不是那“八卦门”的崽子?” 长孙骥一阵感慨的道:“为了愚弟之事,却惹得姊姊身入险境,实是於心不安!” 秦素娥道:“这有甚么不安的,-要是以后别将我忘记就得了。” 长孙骥叹道:“小弟的情形,姊姊是知道的。” 秦素娥听得一阵黯然,半晌破涕一笑道:“骥弟弟,咱们别这么闷着,我被敌人追击之事,你可别说出去。” 长孙骥一愕道:“为甚么?” “无影女”秦素娥又是一笑说:“堂堂武林三老之女,被人家追击,讲出不丢人么?” 长孙骥恍然一笑,说:“你到这里有多久了。” “我也是刚刚来。” “他们大夥都在谷底,我看看这洞有多大,能否住得下?” 讲完从怀中掏出“骊珠”一片光映在石壁之上,原来这是一条很长的隧道,两壁修得异常整齐。 长孙骥当先行去,才走了数十步,忽听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大作,显然是雨下得大了。 他猛的一惊道:“你守在这里,我下去叫他们大夥儿上来。”语声一了,人已穿洞而出。 长孙骥冒雨出洞,在谷底寻了一遍,不独不见了武氏夫妇等人,连在四周守卫的人,都未看见? 他想:“这就奇了,自己才离开片刻工夫,他们哪能走得如此之快? 或者到甚么地方去避雨了?只是这山谷除去自己觅得山穴而外,别无可以避雨之处,难道又是遇到了敌人么?” 他不觉大是焦虑,仔细听去,除风雨之声而外,并无喊杀兵刃之声! 他惊疑参半的又回到洞里,将上情说了一遍。 秦素娥道:“以师叔与孔二先生及家母之功力,到不愁出甚么意外,何况尚有“千毒人魔”徐引在侧,匡家堡四位堂主,与“驼龙”伏雄,鄂氏兄妹等人,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此事倒不必焦心。” 长孙骥一想也是,忙道:“你是怎的与他们分开的?” “无影女”一笑道:“我原与娘在一起,后来给他们甚么鬼阵一迷糊,竟落了单,四个婢女也失散了,被他们迫入此谷,要不是发现此洞暂避,哼!今生恐怕再见不着啦!” 她语声-楚,虽是在黑暗之中,长孙骥也听得出她的心声,不由起了阵怜惜之感! 一阵风雨扫入,带来一片幽香,似兰如麝。 长孙骥心神一荡,拉着她手道:“姊姊,你恨我么?” “无影女”轻轻一叹道:“人各有命,我怎敢恨你,-要你不将我忘怀,已很够了。”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 实则他此际有无穷的心思,不独自身情孽牵绕,连兄仇尚未能报,自己练武是为了甚么? 何况尚有振兴峨嵋;恢复淮杨,更要为“灵鸷生”留下一脉;这些重大的责任,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他双目怔怔的看着洞口,半个时辰,未发一言。 “无影女”秦素娥受不住这种沉默,忙道:“骥弟弟,你在想甚么?” 长孙骥不愿对方为自己+心,撒谎道:“我在想着儿时情况。” “那一定很有趣啊!可否说出来让我听听?” 长孙骥闻言一惊,他本是一句无心之词,哪有什么话可说,忙道:“孩提傻事,不说也罢!” “不,我一定要你说!” 长孙骥苦笑一下道:“每一个孩子都有他一段天真灿烂的岁月,我小的时候,最喜欢鬼故事,常常迫着我娘讲给我听。” 秦素娥拍掌笑道:“嗯!我也是,尤其是在夜晚。” 长孙骥笑道:“是啊!有时听久了,连方便一下,也不敢出去。” “可不是?我也是这样。” 她一句出口,方想起方便之语,知自己失言,要不是在黑暗之中,定可见她脸上一阵发烧。 长孙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素娥叫道:“不来啦!骥弟弟,你坏……” 此际忽听石洞深处,有一阵乒乓之声,她大吃一惊,挨着长孙骥的身边道:“弟弟,鬼!鬼!” 长孙骥也是一惊!他倒是不怕鬼,而是怕“八卦门”又在弄甚么玄虚?忙道:“我们向里探探去!” 一手执珠,藉着珠光,两人并肩而入,行了十数丈左右,那石洞突向左手弯去,那乒乓之声,就是从拐角处的石壁间发出! 他用手一敲石壁,发出一阵咚咚的声音,忙道:“这里面是空的?” 秦素娥道:“你的剑不可以削石么?” 长孙骥被她一语提醒,右手一挽,已将“月魄剑”挽在手中,一转手间“唰!唰!”就是两剑…… 那石壁应手而开,已被划出碗大的圆孔。 “无影女”低头向孔里看去,叫道:“这里面有灯光。” 长孙骥又是一惊!难道其中真的有人么? 不由随之看去,见里面也是一条条石道,那灯光是从另一个转角处发出,却未见着人影! 忙道:“我们不要讲话,且听动静。” 随手将“骊珠”之光隐去,放入怀中,一会儿隔壁的灯光更盛,一个青年女子道:“春桃姊,前面仍有路可通?” 另一个女子道:“夏荷妹妹,小心着,别着了别人的道儿?” 长孙骥听这声甚熟? 低头从洞孔中看去,见转角处一连走出四个少女,各执长剑火摺子,在缓缓而行! “无影女”大喜叫道:“春桃,我在这里。” 原来这四个少女,正是秦素娥的四女婢,四人闻声,一齐纵跃近前,但却为眼前的石壁所阻。 长孙骥长剑连挥,已将石壁挖通,六人聚在一起,这第一批受困的人,皆已见面。 长孙骥忧心大减的道:“娥姊姊,我们回到洞口去吧,这儿闷得很。” 秦素娥正欲答言,壁间的乒乓之声又起,奇道:“难道又有人来了么?” 长孙骥细听这声音的来源,竟是从洞底的另一条叉道发出,他想:“看来这石洞之中,包藏着许多神秘之机。” 但他不知是敌是友?轻嘘一声,让各人噤声…… 静静听去,一阵-杂的脚步声,有人哈哈大笑道:“老偷儿,兄弟今日可真的佩服你,这谷底果然有些名堂?” 耳闻“神偷”何六笑道:“做我这项勾当的,讲的是闻风辨色,任何一种地方,放眼之下,绝走不了手!” 长孙骥这时才将心放下,心想:“难怪刚才找不着他们?原来全钻进地窟中来了!” 随手一掏“骊珠”发出一片彩色光华叫道:“各位从这儿来!” 珠光烛处,见“仙-姥姥”等一干人,已由地道深处走出。 秦素娥娇叫一声:“娘!”人已扑了过去。 “仙-姥姥”惊喜交集的道:“孩子!你没事么?” “无影女”将前后情形说了一遍。 四婢女亦上前见过主人。 孔二先生道:“此处洞小人多,我们倒不如回到石室存身,两头洞口,派人轮流守望“八卦门”虽称灵,一时恐也难以发觉到我们藏身之所。” “灵鸷生”道:“如果此处,原来别人秘穴,那就很难说了?”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那倒不见得,你不见此洞蛛网尘封,至少有百年以上,未有人进来过,那“八卦门”崛起才有几时?” 老偷儿何六笑道:“徐大侠说得是,这地方百年以上,是没有问题的,得便之时,我们尚得搜他一搜,或可发现些甚么?” “-疯道长”笑道:“这倒是真的应了“贼无空退”这句话了。” 他们一阵说笑,已返身向回走去,行了数十丈左右,果见有一座巨大的石室,约有七、八方丈圆,四壁凸凹不平,从石室之顶,透下两道光线,隐隐可以看见石室中轮廓。 徐引笑道:“长孙老弟!你那“骊珠”可真的用上了。” 长孙骥将“骊珠”放於石壁上的凹进之处,顿时明亮起来! 长孙骥道:“现在两头入口处,烦请四位堂主,轮流值守。” “鬼牙掌”姜虚应了一声。 “老侠乞”叫道:“这又不成,如今我们大家是同仇敌忾,谁也不能闲着,我老叫化也算上一份。” 他此语一出,众人皆要加入。 经过一番议论,决定除去“仙-姥姥”“灵鸷生”“千毒人魔”徐引、孔二先生四人不加入守卫之外,其他众人,一律按时轮值。 长孙骥因以护法身份,统负总责! 这第一、二批人员一聚集,各人心情一松,就研究如何着手破除这“八卦门”基地。 长孙骥因想起了武卿云及小和尚等众,不觉为三、四批人+心…… 因此除去派人轮值而外,想尽方法,想与铁笔“铁笔生死判”匡超等三、四批人,取得连络,但一连三天过去,尤如石沉大海! 所幸这山谷中颇多果树,他们二十余人,皆以果实维持生命。 好在众人皆是练武的人,精力充沛,对於些许挫折,并不再在意! 孔二先生心机较密,他整日间计算如何下手破除“八卦门”却无良策。 “神偷”何六,整天在壁间敲敲打打,希望能发现些甚么? 但一连三天过去,毫无发现…… 他并不因此灰心,相反的更加起劲,他认为这条秘道,必不是等闲之地,如无特殊事,何必费去这大的人工? “-疯道长”却在-炼山中野草,拿来用火烘乾,制成碎粉;因用草木之液,搓成丸药,通体添黑,其味怪异? 鄂逸兰屡次询问,皆笑而不答! “千毒人魔”则更怪,他每日飞窜於山谷边缘,往返不息,有时竟哈哈大笑起来。 “仙-姥姥”性如烈火,在石穴中困得她大发雷霆,猛的一-,打出石壁之中,顿的石屑纷飞,凌厉之极! “灵鸷生”就却含养功深,默然一笑,闭目运功打坐,练那玄门正气…… 长孙骥冷静旁观,使他对人生又了解不少了…… 鄂逸兰与“无影女”两人,对他痴念难泯,各怀心思; “老侠乞”何三却关心少帮主王六子的安危,因一连几日来,皆未发现三、四批人员的出现。这谷中看是沉静,但却满含着恐怖的气氛…… 第五十三章 互诉衷情 长孙骥与第一、二批人员及皖、鄂、苏三省盟主,鄂氏兄妹,与“驼龙”伏雄、恩师“灵鸷生”“仙-姥姥”孔二先生“千毒人魔”徐引等人,一连在谷中住了五天。 这五天中,除去分班值卫而外,各人皆做一些古怪之事,而这些事情,是人无法了解的。 如“神偷”的敲壁;徐引的飞驰谷口;“-疯道长”的制药;“仙-姥姥”的发怒;“灵鸷生”的沉默;这些皆足以令人难以理解? 尤其是长孙骥,他身负总责,在此情形之下,实难处理,何况第三、四批人员,始终连络不上。 这山谷中愈显得沉闷,却愈感到恐怖、紧张!也更使他们感到“八卦门”的伎俩鬼诈之极。天空暗昏昏的,又下起阵阵微雨…… 长孙骥独自沉思,在谷底漫步。 身后有人幽然的叫了声:“骥弟!”那语气-楚之极。长孙骥猛的一转间,见是鄂逸兰,忙道:“师姊还未睡?” 鄂逸兰叹道:“这几天气氛异常沉默,大夥儿皆有心绪不宁之感。” 长孙骥道:“可不是么?一件事真相未大白之前,总是使人惶惶不安的。” 鄂逸兰沉默一下道:“骥弟,这几天来你是不是感到很寂寞?” 长孙骥听得微微一愕说:“以目前的情形而论,不是寂寞,而是焦虑。” 鄂逸兰关心的道:“一个人当随遇而安,你这样千头万绪,岂不将身体弄坏了么?” 长孙骥长叹一声道:“师姊说得是,我确是千头万绪,唉!未来正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我去做,但我能做得了么?” 鄂逸兰道:“以你现在的武功,有何事不可做得,何况确有困难,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长孙骥感激的道:“兰姊姊对小弟的关切,小弟铭感五内,只是……” 鄂逸兰问道:“只是甚么?” 长孙骥被她一问,反而答不出来,半晌才道:“只是天生我一副不如人意的遭遇!” 他对鄂逸兰心情,已-如指掌,但自己情孽深重,怎可再牵累他人? 鄂逸兰叹道:“只要你不忘了有个师姊在,也许我心灵会充实一点。” 长孙骥又是一阵默然,两人指着谷底,边走边谈,那雨丝突然粗了起来。 鄂逸兰道:“骥弟!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去。” 两人紧走几步,在一处山壁凹进之处,停了下来…… 风儿不断由外面吹进,雨丝儿不断落在两人身上,虽是如此,但已比在外面好得多了。 长孙骥道:“兰姊姊,从未听你提及父母之事?” 鄂逸兰眼眶一红道:“我的父母被人杀死啦!” 长孙骥大吃一惊说:“谁!有谁敢在武林三老面前没势?” 鄂逸兰低声道:“拆骨会。” ““拆骨会”?原来这“拆骨会”早就有了?” “可不是。” “你为甚么不找你师父为你报仇?” 鄂逸兰又是轻轻一叹道:“你以为当今武林,武林最高的非武林三老莫属了?” 长孙骥道:“武林中人,谁不是这样说?” “其实并不然!” 长孙骥吃了一惊道:“你说还有谁比武林三老武功更高?” ““拆骨会”中的二流角色,武功剑术,皆可与家师等并驾齐驱。” 长孙骥又是一惊道:“难怪你师父不设法为你报仇?” “可不是,我师父为了我兄妹的仇恨,已於三年前闭入石窟之中,准备练成一种奇功异法,以便与“拆骨会”抗衡。” 长孙骥一时思潮澎湃,这阴诈鬼怪的武林,奇事百出,他如要负责兴旺峨嵋,复兴淮阳,必须要有一套足以与“拆骨会”抗衡的功夫,但他行么? 鄂逸兰道:“弟弟,你想甚么?” 长孙骥未加可否的哼了一声! 此际外面飘进一阵冷风,鄂逸兰微微打了个冷颤,他情不自禁的一手搭在她肩上说:“我们回去吧。” 鄂逸兰看看雨已渐停,点了点头! 两人正欲动身,忽然一阵箫声,在幽谷中鸣鸣发出,绕谷回旋,声音幽怨之极。长孙骥微微一惊,喃喃的道:“这是谁?是谁在吹这样幽怨的箫声?” “我们这群人中,可没有人会吹此箫。” “是啊,难道有敌人侵入谷中不成?” 鄂逸兰好奇心大起,说:“骥弟!我们去看看去。”俩人身形微飘,已向发声处驰去。 箫声忽高忽低,缕缕不绝,竟发自於一株其大无比的老树之下。 一条白色人影,正十指轻拿在抚弄箫管,他轻轻说了声:“是她?” 鄂逸兰又看出那人是谁,忙叫道:“秦师姊雅兴不浅,竟冒着丝丝微雨,弄此管竹?” 此人正是“无影女”秦素娥。 “无影女”猛然一愕之间,冷笑一声道:“你们也是雅兴不浅,竟然冒雨结伴而行。”语意之中,满含着妒意。 鄂逸兰微微一叹道:“师姊!小妹有几句肺腑之言,很想找你谈谈。” 秦素娥又是一声冷笑道:“妹妹如有兴趣,当得奉陪。” 鄂逸兰又转首向长孙骥道:“师弟可暂避一下。” 长孙骥微应一声,已引身而退…… 只是他不知两人有过节,值得如此慎重,生怕弄出事来,却又不敢远离,将退出去的身形,又悄悄兜转,隐身於一块青石之后,在听她们谈话,此际听鄂逸兰道:“秦师姊,现在我不妨坦直的告诉你。” “请说!” “我……我很喜爱骥弟弟!” 长孙骥在暗中微微一叹。秦素娥冷哼一声道:“那是你自己之事,何必跟我说?” 鄂逸兰又道:“是啊!这本来不应跟姊姊说,但小妹知道姊姊也锺情於他。” 秦素娥一叹道:“这是我自己之事,你何必问他。” 鄂逸兰道:“本来姊姊之事,小妹怎敢过问,不过……。” “不过甚么。” “我们是同病相怜,看来一片痴情,皆将付给流水。” 秦素娥微微一惊说:“何以见得!” 鄂逸兰惨笑一声道:“人家年纪这么轻,家中已讨了三房妻室,就是他本人有再娶之意,他的师父母亲也未必答应,就是答应了,以前三个妻子也会答应么?” 秦素娥又是一愕! 鄂逸兰又道:“因此说,我们是难姊难妹,既知事成划饼,又何必彼此勾心?” 秦素娥默然不语。鄂逸兰又道:“兰闺寂寂贻中静,空对菱花叹憔悴,将来寂寞的岁月里,小妹倚仗姊姊之处甚多。” 秦素娥听得一阵感触,叫一声:“妹妹!” 两人顿时拥在一起。 长孙骥看得一阵心酸,微微一叹,心想:“她们两人能结为闺中挚友,自己也减少了一分良心上的责任。” 身形微飘之下,已离开当场,此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他一直在担心这三、四批人的安危,何不出谷去探看探看? 长孙骥想到这里,身形微纵之间,已向谷上飞去,他现在的轻功,已是与日俱增,身形异常之速,晃息之间,已到达崖顶。 正欲纵身向另一处驰去之际,忽见眼前人影一晃,已拦阻去道:“老弟到何去?” 长孙骥先是一愕,留神看去,竟是“千毒人魔”徐引。 忙道:“徐老哥!我想出谷去探探消息。” 徐引悄声道:“如今这谷顶跟我们刚来之时已不同了。” “怎的不同?” 徐引一笑道:“这谷顶上已给我-满了毒物,稍不小心,便会中毒而亡。” 长孙骥道:“难怪徐老哥这些日来,不断在崖顶飞驰,敢情是为了防敌之用?” “千毒人魔”徐引又是一笑道:“可不是?这五天来,伤在我毒物之下的,已不下数千人,你看……” 长孙骥随着他手指处看去,果见七、八丈开外,隐隐躺着数人,遂道:“如此虽好,只是我们自己人也不能出入了。” 徐引笑道:“我另外留着一条秘道,记有暗号排列,自己人出入,循此却可!” “是甚么暗号?” “千毒人魔”徐引向四周看了一遍见没有甚么动静,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凡是有白色圆圈的所在,皆可落脚。” 长孙骥熟记心中,随道:“我去了就来。”双目向前看去,果见三丈开外的地方,一块青石之上,划着个白色圈子;他身形一起,已向那青石上飞去。 徐引笑道:“老弟小心了!”讲完又向别处去了。 长孙骥边行边看,脚下丝毫不敢错乱,晃息之间,已下去了七、八里地面,方始脱出毒阵之外,不由暗暗佩服徐引心机之密。 天色已近初更,夜鸟-厉的叫着,他启眼看去,见南面有一座高峰斜插入云霄。心想:“我何不到那峰顶察看一番?” 佛门心法,博大精深,长孙骥一招得手,连番施用,晃息之间,已升至顶端,但见天风浩荡,浮云飞卷,又是一番境界。 他胸中一畅,缓步在峰顶行了一圈,见这顶端,约有百丈方圆,左边起伏着许多小丘陵,右边却是一片平原,石平如镜,看来确有鬼斧神工之妙。 长孙骥心想:“看来这峰之上,罕有人跋,因自己使用了六爻掠云步身法,配合梯云纵,再加上佛门无上心法,诸法汇集,才勉强上得此崖,他人更是不用谈了。” 他似乎有点踌躇满志,在石坪上兜了一圈,突然被一件奇异的物件所吸引?原来那许多丘陵之中,却矗立一座两丈余高的石碑。 好奇心大起,他想:“是何人在死后葬於孤峰绝顶,又有何人有这样大的功力,能将此具棺木运上峰顶。” 他想了一阵,觉得此事太不可能? 以他一身轻功,再加上佛门无上心法,也不过勉强上得峰顶,这时不用说背上一具棺木,就是多带几把兵刃,亦不可能。 他想世上没有人能背着死人棺木,上下绝峰之巅。但见眼前,却确确实实有一座又高、又大的墓碑,既有墓碑,哪能没有棺木呢? 长孙骥不由好奇的向石碑处走去。 这时天色已是三更左右,月色却是更亮了,一片淡淡的白光,照得四周淡淡的轮廓。 他明显的看出石碑上并排写着一首五诗绝句。 峰高碑独立云卷天风寒孤魂归梦影应作茫然看长孙骥看了一遍,见上面写的既不是人名,也不似碑文,那么这石碑之下,究竟埋的甚么人呢? 他百思不解?缓缓向石碑处走去…… 就在临近石碑二丈左右,突然平地卷起冷风,吹得人毛骨悚然…… 他吃惊的退了一步! 冷风追处,峰顶又恢复一片平静,他想:“难道这石碑之下,真的有甚么古怪么?” 他留神戒备,又向前走了两步,已临石碑边缘,仔细察看一番,并无甚么奇异之处? 他忽然发觉那石碑云斑片片,竟是云南盛产的大理石做成。 这石碑高又两丈,宽约二尺,最少也有数千斤以上,不知如何运上峰顶? 长孙骥一想之下,愈感到这峰顶有甚神秘之处? 好奇心的驱使,使他忘了许多愁恨,专心一意的察看这石碑的怪异?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着碑顶,但觉阴凉澈骨,他猛然的一惊!一缩手,已跃开三尺…… 突闻“澎”的一声大响,那石碑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 独峰孤碑 长孙骥正怔之间!忽闻澎的一声大响,那石碑已向后倒去! 长孙骥猛的一惊!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石碑倒出之处,下面有着方圆二尺的洞口,一阵响动,从里面跃出一个人来。 他又是一惊!一飘身间,已蓄势戒备。 那人一出洞口,先是哈哈一笑,道:“终於被我这老偷儿找出点名堂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神偷”何六。 他一见长孙骥先是一愕,随之又是一笑道:“老弟,你倒是先一步上来了,不知从何处而来?” 长孙骥道:“兄弟是从下面上来的?” “神偷”何六站着峰顶走了一圈,吐吐舌头道:“老弟!不是我夸奖你,像这样的峰顶,如果不走秘道,就是当今武林三老,恐亦难如意上下。” 长孙骥笑道:“老哥哥倒是真的过奖了,不知你因何在这地道之中?” 何六“神偷”笑道:“我老偷儿的功夫,差你老弟很远,但论眼力,不是我吹牛,从未看错一件事情,哈哈,我整日间敲敲打打,不但鄂姑娘再三相询,就是你们大夥儿还不是感到奇怪,认为我老偷儿在想发横财!” 长孙骥笑道:“没有人会想这样!” “神偷”何六又是一笑道:“想不想是别人的事,做不做是老偷儿自己之事,我敲敲打打,今日终被我打出条路来了!” 长孙骥惊道:“难道这峰顶是我们藏身之处么?” 何六一笑道:“可不是!老弟,你要看死人么?” 长孙骥一愕道:“死人有甚么好看!” “神偷”何六神秘的一笑道:“这个死人可是与众不同,快来!快来!迟了可看不上啦。” 讲完一缩身间,人又回到下面。 长孙骥俯身一看,下面竟是一道石阶,蜿蜒曲折,他掏出骥铁,随着老偷儿缓缓下行…… 不到数丈左右,眼前突然宽了起来,这里面竟是个其大无比的山腹,原来这一座小峰,其中竟是空的? 长孙骥心想:“这本是个天然石窟,后经人工修饰,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他随着老偷儿进入石窟,右手一转,露出个四方的石室来,室中别无陈设,-是当中放着一张石榻,榻上盘膝坐着-眉皆白的老者,看年纪总在百岁以上。 “神偷”何六神秘的一笑道:“老弟!你看过这死人么?” 长孙骥眉头一皱,看了半晌道:“老哥哥,你这次可要走眼了。” 何六微微一愕道:“我如何走眼了,难道他是活人不成!” 长孙骥坚决的道:“依兄弟看来,定是个活人。” “神偷”何六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弟你错了,哪有活人没有呼吸的道理?” 长孙骥正色道:“他虽然没有呼吸,却满脸仰着生机。” 何六闻言一怔,仔细看去,不觉露出疑虑之色?道:“老弟!你这一说,倒真把我弄糊涂了,看那气色,生机勃然,确实不像死人的样子,这是甚么回事?” 长孙骥沉思半晌道:“莫非是这样的。” 何六叫道:“你可别卖关子,说出来咱们大夥儿研究研究!” 长孙骥道:“佛道门中,有一种定静之术,功夫到了入定的阶段,可以神现出窍,遨游四方,少则一、二日、七、八日,多则一、二百日,甚至三、五百年的皆有。” 何六道:“这我可不作,一个人魂游三、五百年,这个躯体,岂不要腐烂完了么?” 长孙骥道:“我听恩师天悟上人说过,天下功夫到了入定之期,他本身的体质上,也同时起了极大的变化,故虽经严寒酷暑,风吹雨打,仍能保持完整不坏,这种功夫非但修仙求佛的人易於做到,就是练武练到上乘境界,亦会殊途同归。” “神偷”何六似懂非懂地道:“这种高深玄妙的道理,我一时难以理解,我们还是谈谈现实是正经,老弟你跟我来!” 一翻身便向石室外走去。 长孙骥正欲离去,忽听身后响了一声:“站住!” 这一声虽然轻微,却含着无比威力,硬生生将两人离开的身形又拉了回来。 “神偷”向上一看,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目,神采飞扬,不由惊道:“你没有死?”老者一张口之间,发出一阵豪笑之声,犹如春雷乍动,只震得山腹中轰轰作响。 长孙骥由於内力深厚,-是吃惊的退后了两步。 “神偷”何六只觉得气血翻腾,竟忍受不住…… 所幸那老人笑得恰到好处,便已停止,微微一叹道:“老朽入定之期,已届甲子,内力进境,竟能达此种境界,实是可贺。” 长孙骥跟何六两人,站立一旁,一时不知如何答起。 那老者又道:“小娃娃,你姓甚么叫甚么?” 长孙骥一躬身道:“晚辈-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 老者又道:“你适才的一番说话,我皆已听见,不论是智慧骨格,你皆是练武的上乘之选,只是可惜!” 长孙骥道:“请前辈赐示!” 老者道:“你眉宇之间,隐现着正直之气,显然并非邪恶之辈,为甚么破戒得如此之早。” 长孙骥叹道:“家有老母,身负奇怨,势难两全,不得不先生伦理,以慰慈颜。” “如此说来,你尚是个孝子。” “身为武林之士,当以忠孝为终,何敢有忘?” “这倒真是孺子可教!” 老者讲了一句又道:“小娃娃,你知道我是谁么?”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我怎知道你是谁。”他心中虽如此作想,口却未言,-是摇摇头。 “神偷”何六在皱眉苦思,追思有关老人的蛛丝马脚,但任他江湖阅历丰富,一时竟杂想出端倪。 老者见长孙骥摇头,又是一笑道:“你知道“八卦门”的掌教师父是谁么?” 长孙骥仍然摇摇头。老者又道:“你知道“拆骨会”?” 长孙骥愈听愈感到怪异,那老者为甚么要问这些问题,而这些问题,皆是他急於知道的。 老者又道:““八卦门”掌教人是“无极道人”李文玄与“阴阳女”而李文玄之师,就是东海烟云岛的“黄叶散人”。” 长孙骥轻轻哦了一声。 老者又道:““阴阳女”本为李文玄之妻,因她雄心勃勃,想掌理“八卦门”大权,竟将毒药放於饮食之中,使乃夫服下,而成终身残废,囚禁地狱,她却趁机剥夺正权,掌理“八卦门”倒行逆驰,为所欲为。” 长孙骥心想,原来“八卦门”中,尚有这样一段恩怨,只是不知那老者讲此话是何用意? 那老者又道:““阴阳女”自夺得大权之后,淫秽教门,暗中与势力庞大的“拆骨会”勾结,狼狈为奸,最后竟用毒计,将东海烟云岛“黄叶散人”请入教门,重施故技,将其毒毙,以为高枕无忧,哼……她哪知“黄叶散人”之师,并未死去,正为此事,在处心积虑,准备将“八卦门”与“拆骨会”一举扑灭。” 长孙骥心想:““阴阳女”既能掌“八卦门”之权,他师祖的武功,一定很高,如能得此人帮助,何愁“八卦门”与“拆骨会”不应手而解?” 忙道:“只是前辈所说的“黄叶散人”之师,究竟是何人?” 老者正色道:“这正是我所要告诉你的“黄叶散人”之师,原是个落弟秀才,因科场无缘,才弃文就武,因他天资深厚,不到十年之间,已经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 “神偷”何六一边听着,一边沉思,却想不出这老者所说是个甚么样人? 老者继续又道:“那秀才虽练成一身武功,但却因天性纯厚,不愿染上满手血腥,因此数十年江湖岁月,却从未杀死一人,也正因如此,才使“黄叶散人”含冤不白。” 长孙骥奇道:“难道这位老人家,连自己徒弟被人杀死,都不管了么?” 老者叹息,又道:“草木尚且有性,何况是人,只是这位老人,当时也有顾虑之处。” 长孙骥道:“难道以他那样高超的功夫,还怕“八卦门”不成?” 老者长叹一声:““八卦门”他虽然不怕,但却顾虑到“拆骨会”。” “拆骨会?”长孙骥吃惊的重-了一句。 老者又道:“因为那“拆骨会”乃是其师兄所创,他师父临死时曾告诉他,说他师兄反覆无常,个性难测,如果他死后有胡为之事,就着他代清理门户。” 长孙骥道:“如今“拆骨会”已明目张胆,为害武林,正应代师清理门户,为何反生退缩之心?” 老者又是一叹道:“小娃娃,你问得对,只是当时他有一种独特的功夫,尚未练成,不愿打草惊蛇,因此隐潜於山谷之中,练那武林中最上一层形神凝合之术,在表面上看,好似佛道门中的定静之法,实则不同。” 长孙骥道:“请前辈指示。” 老者又缓缓的道:“那佛道门中的静定之术,-能达神游太虚之表,但由身上却不能发挥很大作用,而这武林上层武功,形神凝合之术,却可使肉体达到刚柔由心,气力大小随意,掌发可驱南山之虎,足踩能翻北海龙蛟。” “神偷”何六听得一惊,这纯是练武人的一种想像,他从未见人功力真正达到此种阶段,就是当今誉满江湖的武林三老,亦无此种功力,不由目露怀疑神气? 这时不独“神偷”何六,就是长孙骥亦有此种感觉。老者知他们不信,又是冷冷一哼道:“这事如不是当事人亲身经历,谁也不敢相信。” 他讲话之间,右手微微一弹,忽听迎面的石壁上一声爆响,已开出个方圆八尺大的山洞,这种功力真是骇人听闻。 他又道:“像老夫这种功力,是在有意无意间发出,但这效果却大得出奇。” “神偷”猛的脑筋一转,赶紧拜了下去道:“莫非老前辈就是“黄叶散人”之师?” 老者呵呵一笑道:“你的机智,确是超人一筹,只可惜因缘不够,致未能在年轻时造就一副好的身手。” “神偷”何六听得无限感慨,顿兴英雄老气之叹。长孙骥也跟着跪了下去道:“敢问前辈名号?” 老者一笑道:“老朽俗名早已忘记,后人呼为“北极老人”。” 两人又重新拜见。 长孙骥又将自己到此经过,说了一遍。 “北极老人”道:“这些事,你们就是不讲,我亦知道,这西凉山区,曾先后来了四批人员。” 长孙骥道:“前辈怎的知得!” “北极老人”一阵豪言道:“这西凉山区,方圆十里之内,一草一木的动静,皆脱不了我的耳目之中。” “神偷”何六大是惊异,果真如此,这老者不是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了么? 长孙骥道:“我们至今仍未与三、四批人连络得上,是否这些人已经遭“八卦门”所害。” “北极老人”道:“这些人中颇多高手“八卦门”欲想加害他们,一时尚不可能。” “前辈从何得知?” “我从他的行脚之间,判断出来,除去武林豪侠之外,可能尚有修为高深的佛道门中人。” 长孙骥又是一惊,这“北极老人”真是不可思议,忙道:“如何我们应从何方向与他们连络?” “北极老人”正色道:“用不着跟他们连络了,他们已经来啦。” 长孙骥又是一惊,仔细听去,果然壁间发出一阵隆隆之声…… 半晌之后,突见“北极老人”挥掌指着的洞口,冒出了一个人头…… 但见她两只大眼一转,说:“骥哥哥,你在这里。” 娇躯一晃,已如蝴蝶般的飞了出来!却是阎小凤。接着里面又冒出一个叫道:“骥哥哥我们找得你好苦,你看到我爹娘么?”这人是武卿云。 长孙骥见两人无恙,甚是高兴。便将先后情形,说了一遍,叫她们拜见了“北极老人”。 武、阎两人拜了下去,再看他们立起之际,石榻上已失去了“北极老人”的影子,不由一怔? 耳际听得有人传话道:“娃娃们可速通知众人,齐聚山腹之中,此处秘道-杂,不可随意乱走,以免迷途,老夫去办一件大事,回来之时,再与你们共商破“八卦门”之策。”语声渐渐隐去。 长孙骥道:“烦你老哥通知一声,请各位暂隐於此,我去迎接三、四批人员。” 他语声去了,那匡家堡堡主“铁笔生死判”匡超已窜出洞来。 天星帮主阎凤娇,跟随其后,一起进入山洞,接着大同一怪湛无尘、万象堂主周北一、灵龟堂主纪全、乞帮少帮主王六子,一齐走出。 长孙骥一一见过,并将前后详情,说了一遍。 耳际听得有人大笑道:“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咱们当了半天耗子,到现在才登堂入室。”来人却是小和尚慧性。 陈宽仁“唰!”的一声,将算盘晃了一下道:“这笔买卖可不易做,差点连本带利一齐抛,这次可走了眼啦!” 白云飞、匡秀华及同门八个师兄弟,最后走出。 匡秀华一见长孙骥,眼眶一红,似有无限哀怨! 长孙骥恐引起白云飞的误会,忙微微一笑说:“秀华姊姊也来啦!” 匡秀华勉强一笑,却未讲话。 “神偷”何六笑道:“各位少歇,我去叫他们来共商对策!” 匡超道:“为了本堡之事,使何老哥奔波,心实难安。” 何六又是呵呵笑道:“匡堡主说那来的话,你能革心整纪,重振匡家堡声誉,我老偷儿从心眼里就喜欢,不帮你这种人的忙,去帮谁的忙呢?” 匡超一阵感动,侠义道中人,每个人都是那么热心。 第五十五章 石穴蛇牢 珠光闪烁,在西凉山的一座山腹之中,周围坐着数十个武林健者,上首一个-眉皆白的老者,正在谆眸而谈,此人正是“黄叶散人”之师“无极道人”李文玄之师祖“北极老人”他正在向各人宣-“拆骨会”与“八卦门”的前因后果。 众人听得一阵默然。 “灵鸷生”道:“照前辈所说,这未来强敌,并不是“八卦门”而是“拆骨会”了。”因“北极老人”辈份太高“灵鸷生”虽居武林三老之一,也不得不以前辈相称。 “北极老人”道:“以老朽看法,正是如此,因我那师兄,不独练成了绝世武功,更精岐黄术之学,因之虽年届百八,仍是健旺如昔,门下徒众,遍-各方,凡是武林中风吹草动,他没有不知道的。” 众人又是惊异的哦了一下。 “我如此说,各位尚以为老朽虚张声势,就是我们现在所居的山腹,以及各处密道,皆是老朽师兄“南提道人”一手设置。” 这山腹中暗道密-,犹如蛛网,离奇曲折,各人不禁有些相信。 武卿云童心未泯,问道:“照前辈这一说,这西凉山不是“八卦门”所在,而是“拆骨会”的地方了?” “北极老人”正色道:“老朽刚才不是说过么“八卦门”与“拆骨会”勾成一气,此处之地道,正是“八卦门”的掌教“阴阳女”请我那不成气的师兄“南提道人”所设置,动用“八卦门”所有人力,费了三年六个月时间,方始建成。” “仙-姥姥”不懂的道:“既是建成此地下秘道,正应加以利用,却又为何任此荒废凋落?” “北极老人”一笑道:“你问得很对,但此地道刚建成之时,主持人所持的地道图,却被另一人得去,道路不详,因此任它荒废。” 阎小凤道:“难道他就不能再找那“南提道人”?” “北极老人”一笑道:“孩子,我那师兄人虽然精明干练,天生记忆奇差,此图一旦离手,他哪能再想得起来?” “无影女”秦素娥道:“这就奇了?“南提道人”当时既无法记忆,前辈却怎的到这石穴之中!” “北极老人”见几个女娃娃先后发问,不由老怀一畅,笑道:“当时窃取秘图之人,就是老朽。” 鄂逸兰惊异的说道:“是您?老前辈为甚么要这样做?” “北极老人”道:“这座山腹中的秘室,如真的被“八卦门”利用,其不如虎添翼,更加为害武林么,因此老朽施展妙手空空之技,将图偷来。” “神偷”何六缩头一笑,因这正投了他的胃口。 “北极老人”又道:“这座秘室虽未能被“八卦门”所用,但他的总巢之处,仍是机密重重,关卡密-!” 孔二先生沉思一下道:“但不知他们总巢落於何处?” “北极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粗布,向地面上一摊,叫道:“这就是此处地道的秘图。” 孔二先生心思周密,他细看此图,是按周天八卦方位,分成了八条大的密道,每卦皆化为八,并计八八六十四条小的隧道,其中五行生-阴阳制化,莫不皆以九宫八门为主,忙道:“这张秘图虽然布置周密,但仍脱不了九宫八门范围,知者无足为奇!”孔二先生博学多才,无所不精。 “北极老人”微微一惊道:“老夫久疏於江湖,观阁下器宇不凡,功力不弱,想亦是-出之士!” 孔二先生朗声一笑道:“不敢!不敢!小可孔二,拜见前辈!” 长孙骥慌忙站起,将各人介绍了一遍。 “北极老人”又道:“老朽这些年来,-顾闭门练功,作那神游之举,江湖中事情,却是疏得很。各位方才不是问那“八卦门”所在么? 按此秘图,从离宫易入,可达南边的一座小峰之顶,然后再俯视下方,那“八卦门”总教之地,尽收眼底。” 孔二先生看清秘图,算明坎宫位置,道:“且让我去察看一下。” 身形一起,便欲离去。 “无影女”秦素娥道:“二叔,我们一道去!” 接着鄂逸兰、阎小凤、武卿云、匡秀华都要去。 小和尚慧性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和尚为了普度无量众生,可得先走一步!” “北极老人”叫道:“慢着!” 众人齐一愕! 孔二先生道:“前辈有何指示?” “你们这么多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众人闻言一愕! “北极老人”又道:“西凉山非等闲之地,各位不要听了老朽之言,而轻率从事,前途障碍重重,这就要靠各位的毅力打破了。” “-疯道长”打一顿首道:“前辈是否离开此处?” “北极老人”笑道:“此地有各位在此,足够应付“八卦门”叛逆,老朽留此无益,何况对付那“拆骨会”之事,尚要去布置一番,不过老朽却有一件事拜-各位。” 众人道:“前辈请说!” “北极老人”道:“老朽顽徒“无极道人”李文玄,因服了“阴阳女”的毒药,半身残废,目今不知被他们囚於何处,如能寻着,可代为安置。” “-疯道长”道:“这件事但请放心,贫道略精於岐黄之术,如能寻着,当得代为治疗。” “北极老人”道:“如此足见各位盛情,老朽心领就是,如此我先走一步,此图暂留在此,或可助各位一臂之力。”语声方了,但见石榻上微微一动“北极老人”的身形已向地底直坠…… 鄂逸兰伸头一看,原来那石榻之上,现出四方洞口,里边却是一片漆黑,不禁摇头叹道:“这西凉山,到处机关重重,此处想定是一个出口之处。” 长孙骥接过此图,详细看了一下道:“不对,此处下面,是一座蛇牢。”他此语一出, 众人齐是一惊,难道“北极老人”竟无意中了机关不成?但又极不可能,此图在“北极老人”身边甚久,他哪能看不出其中机密而着了敌人的道儿不成? 秦素娥叫道:“甚么叫做蛇牢?” 长孙骥道:“想是用毒蛇放於地穴之中,故称蛇牢。”他语声方了,忽听下面传来一声惨呼。 孔二先生对“北极老人”印象甚好,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呼道:“老前辈,你怎么啦?” “北极老人”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说道:“老朽一时不慎,误中奸计,身入蛇穴,身遭千万条毒蛇,飞跃围攻,一时不慎,竟被咬了数口,现在虽迫逼毒气,未使散开,但恐时间一久,真气一散,必致毒气攻心而死!”他这声音虽小,但石穴中人每个人皆听得甚是清楚,不由大是关心。 “仙-姥姥”集聚内力问道:“前辈的功力,已远超凡脱的地步,可以上来么?” “北极老人”道:“老朽存身之处,已离原来地点,百丈上下,这种狭小的孔道,实难施展身手。” 鄂逸兰叫道:“前辈可用壁虎爬墙的方法。”她一语道出,对方一阵寂然“北极老人”竟未答她的话。 “灵鸷生”笑道:“孩子,以你的功力,怎能传音入百丈之穴。” 随之他代重覆了一句:“前辈可以壁虎爬壁的方式上来!” 这时果见“北极老人”答道:“这百丈石壁之中,到处满-毒蛇,如用壁虎功夫,等不到身出石穴,已全身为蛇口所伤。” “千毒人魔”徐引叫道:“只要前辈接纳在下意见,不要说是一重蛇穴,就是千万重蛇穴,亦可安全闯过。” “北极老人”道:“事急从权,你且说说看。” 徐引道:“在下身备各种除毒驱毒药物,-要能将此药物服上两粒,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万毒莫侵。” “北极老人”道:“如此说来,老朽得要向你请教了。” “不敢,前辈言重。” “你可将丹丸抛两粒下来试试。” “千毒人魔”徐引,从怀中掏出一只蓝花白底的瓷瓶,从中倾山两粒丹药叫道:“注意了。” “北极老人”叫道:“你抛下来。” “千毒人魔”徐引,走至石榻旁边,两指一引一弹,两粒丹丸,已如两道流星,电射而下;半晌听到“北极老人”说了声:“可惜。” “千毒人魔”徐引道:“未接着么?” “北极老人”突然发出一声豪笑道:“老朽活了这把年纪,活该死於这些鬼蛇手里,那两粒丹药给壁间的毒蛇吞下去啦。” 徐引一惊道:“在下是用电掣流星的手法抛出,那些毒蛇怎敢跃身飞接?” “北极老人”道:“毒蛇虽然敌不过你的指掌真功,已落地死去,但这与老朽却是毫无益处可言!” “我们再来试一试。”徐引挥手间,又弹出两粒…… 半晌听“北极老人”道:“不行,不行,你别再浪费药啦!”众人齐是一惊,大为“北极老人”担心。徐引又道:“以前辈功力,虽然毒蛇围攻,当可运力抵制蛇毒,不入心脏,只要能出得此穴,再重的毒,我徐引亦可手到病除。” “北极老人”笑道:“练武之道,最怕分心,如欲上跃出穴,却不能运功抵毒气内侵,如欲运气抵制毒气内侵,却又不能腾身上跃。” “灵鸷生”点头叹道:“这倒是至理名言。”众人一时竟无善策。 长孙骥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道:“前辈可以运用佛门无上心法,抵制毒气内侵,然后提劲上跃,这两件一属有形,一属无形,并无冲突之处。” “北极老人”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小娃儿,老夫活了这把年纪,难道这点都不懂么,只是……” 长孙骥道:“前辈如有困难不方便说出,只要晚辈能力所为,定当相助。” “北极老人”苦笑一声道:“老夫苦练武功,百二年来未曾间断,各门各派武功,皆曾略窥堂奥,唯独这佛门无上心法,与道门太玄真理,无缘得悉,说来惭愧!” 长孙骥又道:“这两种功夫,虽属上乘法诀,也许前辈为保存门户,未曾习得,但如今事急从权,晚辈倒愿意一效微劳。” “北极老人”又道:“小娃娃你的福缘不浅,如此说来,我不是拜你为师了么?” 长孙骥恐惧的道:“前辈如此说,岂不是急煞了我?” “哈哈!这样吧!我们以交换方式进行,彼此皆有利益,老朽如能侥-出得此穴,定传你一样绝世之学,小兄弟,你准备教我的是佛门无上心法呢?还是道门太玄真理。” 长孙骥道:“佛门无上心法,未得恩师示谕,未敢妄传,晚辈可以道门太玄真理,与前辈交换。” “北极老人”又是一笑道:“你既能与我交换武功,咱们已是平辈相称,我老朽托大,叫你一声小兄弟,以后别再甚么前辈晚辈的,不过我有一项疑问?” 长孙骥道:“老哥哥请说!” “北极老人”哈哈一笑道:“这可投了我的胃口了,我问你,那佛门无上心法,是你恩师所传,难道这道门太玄真理,却不是师传了么?” 长孙骥笑道:“老哥哥问得是,其实佛道同根,相去不远,既能学会佛门心法,亦可悟到道门玄理。”他们这一番说话,皆以真气贯穿到对方耳中,除去当事人彼此而外,别人毫无所闻! 第五十六章 太玄真理 武卿云只见长孙骥嘴唇微动,却听不到他讲话之声,尤是怪异,忙道:“骥哥哥,你讲些甚么?” 长孙骥全神贯注与“北极老人”谈话,却未回答於她,她小嘴一呶,生气的挥转了头。此际“北极老人”笑道:“小兄弟,你这话说得不错,老哥哥一生以智慧自傲,但一见了你,使我初次开了眼界!” “老哥哥太夸奖我了!” “哈!哈!小兄弟,老哥哥可从来不讲假话。” 此际壁间突有人发出两声冷哼道:“嘿!嘿!真想不到,连当今武林三老也有人混於群中,这可是自投罗网!” 那语声冷酷之极。山腹中众人齐是一惊,想不到敌人竟已潜自身侧,尚无人发觉! “仙-姥姥”喝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哼道:““八卦门”中的无名小卒!” “你怎不现出身来说话?” “嘿!嘿!我只是无名小卒,怎敢在武林三老面前,现身说话。” “仙-姥姥”怒哼一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人又冷笑两声道:“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出这重重山腹的。” “不见得。” “以你们的功力,比“北极老人”如何?”此语一出,众齐是一惊。 “灵鸷生”清声一笑道:“你这崽魔子也来唬人,我们现有秘图在身,尚还怕些甚么?” “嘿嘿……那不过是一张假图。” “仙-姥姥”怒道:“怎见得?” “嘿!要不是假图,那“北极老人”焉能上此大当?” “灵鸷生”闻言一惊,这话不无道理。 徐引叫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在西凉区,故-疑阵。” “不错。” “仙-姥姥”大是气愤,起手一-,向那壁间击去,耳际但闻澎的一声大响,石屑纷飞,壁间已现出一洞,里面阴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灵鸷生”一笑道:“大嫂的功力,又比前进步了。” 旋说之间,人已向洞口飘去。 “北极老人”仍用传声之法问道:“小兄弟,是来了敌人了么?” 长孙骥道:“正是。” “他们如何进来的?难道他们也有图?” 长孙骥半晌才道:“这件事很奇怪,他说你这张图是假的。” “老哥哥也正对此事怀疑!要不是假的,我焉能身落蛇穴之中。” 长孙骥闻言一愕! “北极老人”又道:“小兄弟,可速传玄门真理,老哥急需出这地穴。” 长孙骥道:“欲传此理,先需心神不乱,老哥哥先定一定神,我来布置一番。” 他讲完眼光一转,见眼前众人,皆已相继由洞口出去,-剩下“千毒人魔”徐引。 忙道:“徐老哥暂且护一下法,我来设法救“北极老人”出来。” 徐引正色道:“老哥哥留此所为何来,我见你们语声不绝,知定有所解,故而任他们去搜查敌踪,我却愿助你一臂之力。” 长孙骥道:“老哥哥!现在开始传法了。” “北极老人”叫道:“慢着,这些恶蛇东飞西窜,一时无法宁静。” 徐引突然想起一物,伸手怀中一摸,掏出一块小碗大小的黄色药物叫道:“前辈!您接着这个。” 指掌微飘之间,已将那药物丢入穴中,耳际闻得隐隐啪的一声,想已落地,他丢下去的,就是一块千年以上的雄黄精。 “北极老人”随手捡起,放在鼻端一臭笑道:“此物正是-星,老朽谢谢徐大侠。” 他边讲间,随将物放於地面,人也在其边盘膝而坐,那些毒蛇临近二尺左右,却不敢再进,随又是一笑道:“小兄弟,现在你可以说啦。” 长孙骥道:“这道门太玄真理,本是以有入无的一种心法,大凡世上万物,无非是划分着两个体系。” 他这全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讲出,因此“千毒人魔”徐引,虽对身其侧,但一字未闻。 “北极老人”道:“是哪两个体系?” 长孙骥道:“一个是有声有色,有形有象,一个是无声无色,无形无象!” “北极老人”哦了一声,道:“你这是以精神物质而言。” “正是!这两者如以人体来分,肉体属物质,思想属於精神,物质借人体而动,精神如人心所发!” “北极老人”-一声道:“此篇道理,果然高明!” 长孙骥又道:“这是以人而言,但天、地、人并列三才,万物皆为天地所化,而人实居天地之中,人有体,而天地亦有体,人有心而天地亦有心!” “北极老人”道:“天地之体,天地之心,又在於何处?” 长孙骥道:“天体重虚无,不清轻之所浮盖?地体重实质,为重阳之所凝集,天心飘渺,动而唯空,空而不空,可化万物,地心真凝,常存体中,冲而泼出,如热火流浆,可溶万物。大凡学至高学理,真讲合。” “北极老人”兴趣大起,问道:“如何合法?” 长孙骥道:“以人体合乎天体,以人心合乎天心,体心合一,万物化生,生生不息,则可与宇宙共长存,山河共岁月矣。” “北极老人”恍然的哦了一声! 长孙骥又道:“现在老哥哥,可以根据这道门太玄真理,默运一会,自可入虚无之境,抵毒力之无形之中!” “北极老人”闻言,闭目凝神,内观打坐。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老弟,教完了么?” 长孙骥松了口气笑道:“谢谢老哥哥护法,已传完啦!” “千毒人魔”徐引摇头微叹道:“老弟!我真不知你葫芦中卖的是甚么药。” 长孙骥一笑道:“我跟“北极老人”交换一样武功。” 正说之间,忽听那“北极老人”叫道:“小兄弟,我要上来啦!” 徐引与长孙骥身形一分,已立在石榻两边,以防万一,石穴下传来一阵阵丝丝的声音,由远而近,不到半晌工夫,人影倏晃,人已飞了出来,正是“北极老人”。他一声豪笑道:“老朽两世为人。” “千毒人魔”徐引见“北极老人”右手五指漆黑一般,知他已将毒气,逼近右臂,忙道:“如今虽万种恶毒侵身,在下亦可设法医好!” 讲着随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搽於“北极老人”患处,然后又取出两粒红色药丸,让其服下。 “北极老人”随双膝盘坐於石上,默运道门太玄真理,黑色血浆,从五指指端流出,不到一刻工夫,已霍然而。 他又是哈哈一笑道:“老夫行道江湖,历百年来,经过了多少风浪,即安然渡过,却没想到今日差点在阴沟中翻了船。” “千毒人魔”徐引道:“江湖中本是阴险之极,一不小心,便会遗憾终生,在下亦深有此感。” “北极老人”道:“老朽一向不耻人以毒物成名於世,但今日若非阁下,老朽一把枯骨,恐怕要葬身此穴了。” 徐引道:“这是前辈的福缘,并非我徐引之力。” “北极老人”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我又岂能白领你的情意,跟小兄弟的条件一样,我们是交换!” 徐引正色道:“老弟能得老前辈赐上个一招半式,可比我们学上个三年五载还要强,在下区区数粒丹丸,可不敢云交换。” “北极老人”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这两粒丹丸,你看得很平淡,但如要老朽来配制,虽倾毕生之力,恐怕亦无所成,老朽之武功,在你眼中,已是天下无敌,但我自己来看,却微不足道!” 长孙骥点头道:“老哥哥说是!” “北极老人”又是一笑道:“如今趁着空闲,我传你们每人一种武功。” 他讲到这里,突然语音一变,已用千里传音的功夫道:“如今我先传小兄弟一种功夫!” 他讲这话之时,徐引毫无所闻,但在长孙骥却听得清清楚楚,忙正心诚意的听去。 “北极老人”又道:“此功名曰飞云十八式,老朽虽领悟其中道理,但却无暇习此,你如能习至浅熟,对轻功大有补益!” 长孙骥道:“不知此功要习多久?” “北极老人”道:“如果毫无功力基础的人来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但你已是英华内-,与常人不同,练习起来,就不同日而语了。” 长孙骥又道:“老哥请说口诀!” “北极老人”又是一笑道:“心性飘似云雾,身形幻如飞絮,身心合一以混凝,神气相抱以为终!” 长孙骥似已领悟,微微点头。 “北极老人”这才又转首向徐引道:“现在我传你一种功力,叫混元开山掌。” “千毒人魔”徐引道:“前辈请说!” “北极老人”又道:“我们既是交换,当以平辈相称,这混元开山掌力,如能学成,当不在所谓三老之下。” 徐引道:“这种功力,如何练法!” “北极老人”道:“练此种功力,不用机械,唯凭心性而成,发之则如海浪翻空,威力惊人,现在你注意口诀。” 徐引正心静听。 长孙骥却照他方才口诀,略一运气,果觉身形有如云若雾之感。 “北极老人”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徐引道:“混合阴阳之元气,贯注於指掌之间,日积月累,自然神充气凝,发之可贯山石,击之可碎金玉,此种功力除去了心性为依而外,尚须持之有-,三年小成,六年中成,九年大就!” “千毒人魔”徐引道:“就是这样简单么?” “北极老人”道:“愈是厉害功力,方法愈是单纯,愈是普通掌法,法则愈-杂而难觅。” 徐引道:“这倒是至理名言。” 正说间,忽闻前被“仙-姥姥”铁杖击穿的洞穴之内,隐隐传来两声惊呼! 长孙骥大吃一惊,他听得出这声音,正是发自武卿云之口。 忙道:“两位在此稍待,我下去看看!” 语声刚了,身形已如飞而去。 长孙骥因下面光线太暗,左手执着“骊珠”右手抽出“月魄剑”缓缓向内走去。 这条隧道甚是狭小,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两壁间水珠欲滴,显然异常潮湿。 他走了数步,突觉脚下一滑,忙借着珠光看去,见地面竟是着一滩血迹。他大吃一惊,猛然一个阴影袭上心头,他开始担心起武卿云的安危。 武卿云与他有过合体之缘,虽未明媒正娶,但亦无人不知,岂能让妻子处处为自己受着惊险! 长孙骥被吓出一头冷汗,右手“月魄剑”一紧,身形已加快了起来,这地道虽小,但他却以伶俐的身法,恍息之间,已下去十数丈,眼前一亮,道路突宽了起来,竟是一座二丈方圆的石室,室中四壁间,共开着八条叉道,石室之顶,横刻着三个大字:“山水蒙!”长孙骥心想:“我曾看过易理之书,这山水蒙乃是八八六十四卦中的一个卦名,难道此地道的方位,是按六十四卦所建成的么?”他又想:“这山水蒙在八宫中是属於离位,离位属火,火旺於南应该向南方而行,方才不是绝路。” 长孙骥这一经决定,便提剑执珠,从南面隧道走进,同时叫了两声:“卿妹!” 未见人答应,他不紧暗暗急了起来;心想:“地道往还交错,回环数十里,要想在这庞大的地道中去找一个人,实是不易。”他一阵犹豫,又向前走去。 长孙骥此时不独关心武卿云的安危,更担心入洞众人的安危,因像这种神秘的地道,如对阴阳五行,先后天八卦以及太乙宫等奇门术数之学,有甚么研究的话,绝对得心应手,出入裕如! 他紧走一阵,再未发现那地上的血迹,只是这暗道反而更加潮湿起来,他借着珠光宝气,向四周察看,突然发现土壁间,有一只掌印,掌形纤细显然是个女子,而且由掌印判断,此人离开不久。 长孙骥精神一震,又连叫两声:“卿妹!卿妹!” 突然前面不远处一个窈窕的影子一闪,他一纵身便向前进去。 那女子见有人进来,反而跑得更快! 长孙骥疑心大起,心想:“难道这女子是敌人不是,否则她为何要跑?”他心中一疑,便下决心非得把这女子追上不可,身影飘忽之间,已展开他刚刚学会飞云十八式,身形如一朵彩云,恍息之间,已拦在少女的前面。 那少女惊叫一声,退了两步! 长孙骥也跟着大吃一惊说:“娥姊姊,是你!” 此人正是“无影女”秦素娥,已是满面泪痕。 长孙骥关心的道:“你怎么啦?她们呢?” “无影女”冷冷的道:“你是在问你那个卿妹妹么?” 长孙骥方始恍然,她方才为甚么要跑的原因,忙将上情说了一遍又道:“你们大夥皆在地室之中,我岂能关心她一人,你是怎的失散了?” 第五十七章 秘道迷踪 “无影女”秦素娥道:“我们大夥儿为了追觅敌踪,齐入暗穴之中,哪知顶到一座方圆十丈的石室之中,那室中甚么都没有,-有两个大字,并排的刻在石壁之中。” 长孙骥道:“哪两个大字?” “无影女”道:“是离宫两字!” 长孙骥心想:“我适才所经过石室,亦属离宫一卦,想此宫离此不远。”忙道:“后来怎么啦!” 秦素娥道:“就在我们到达离宫之际,先前那讲话之人发出两声冷笑说:“你们如今已成网中之鱼,我这无名小卒,这次风头可出足啦!” 我娘听得大怒,挥手间,已向发声处打出一-! 长孙骥惊道:“这里面机关重重,偶不小心,足以惹火焚身。” “无影女”秦素娥瞟了他一眼道:“可不是么!这一-打后,石室中众人,一时皆感到天旋地转,失去重心,再等平静之后,我已被甩入一条狭道中,再也见不着众人的踪迹!” 长孙骥道:““八卦门”的鬼魅伎俩,连“北极老人”那等武功,也会上当,可见这西凉山区,不是易入之地。” 秦素娥道:“那前辈出来了么?” 长孙骥便将上情说了一遍,又道:“如今他与徐老哥仍守在山腹中,等待我的消息,我们得赶紧去寻找别人,看看有无危险!” “无影女”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两人又随着阴暗的地道,向前摸去,所幸“骊珠”光芒烛处,地道中景物宛然,他们走了数十步,忽听一阵细细的水流之声,其音涩涩,好像有人弹琴一般! “无影女”奇道:“骥弟弟,这里面还有泉流?” 长孙骥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可能已接近坎宫了。” “何以见得?” “坎宫属水,利於北方,以后天卦而论,与离宫相对而立,此处各有石室,应该是坎宫八卦中的水泽即水位。” “无影女”似乎不信,两人走了十数步,向右首一转,果是一间石室,方圆足有二丈,室顶上横刻着三个大字:“水泽节” “无影女”秦素娥奇道:“骥弟弟,你从哪儿学得来的!” 长孙骥道:“我初时曾读易理之书,熟知八卦变化,这也不过是偶然猜中而已。” 他正说之间,忽听壁间发出一阵咚咚的声音。 秦素娥道:“骥弟弟,这里面有人!” “嗯!也许是我们自己人。” 他用手在壁间敲了两下,对面也跟着发出两响。 长孙骥大奇?右手一挽“月魄剑”唰!唰!唰!一连向壁间划出三剑。 “月魄剑”削铁尚且如泥,何况这泥土合成的壁面,但见光华乍闪之下,被他开了个盆口大小的圆洞。 他就近洞口问道:“隔壁是谁!” 里面人一声欢呼道:“你是骥哥哥么?我是武卿云。” 长孙骥正担心武卿云的安危,一见伊人无恙,甚是高兴,起手间,又划出三剑,壁间已开了个很大的石门。 武卿云娇躯一闪,已穿了过来,一见秦素娥,笑了一声说:“娥姊姊也在这里。”玉腕微从,已拉着她的小手。 “无影女”想起自己适才对她的忌妒,如今她对自己的热情,两相对照,不由一阵惭愧。 妙目细看了半晌,突然惊叫一声:“卿妹!你手臂怎么啦!” 原来武卿云的右手大臂上,殷红一片,显然已受了伤。 武卿云道:“自从在石室中一阵天旋地转,分散以后,我便陷入一条隧道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当时我无法可想,摸索前进,哪知敌人就在暗中偷刺了我一剑。” 长孙骥道:“那一声惊呼可是自你口中发出的么?” 武卿云道:“正是!原来你已听到?” 长孙骥道:“正是因为听到你的惨呼,才离开山腹,不知刺你这剑的人是谁?” 武卿云天真的一笑道:“我们家传追风剑法,虽然不能名成江湖,但这些宵小鬼魅,又岂能逃得出手。” “无影女”秦素娥见她臂间血液,犹汩汩流出,忙道:“卿妹赶快!姊姊给你包-一下。” 武卿云一笑,将手臂伸过。秦素娥为她卷起衣抽,撕下一块衣襟包上。 长孙骥关心众人安危,他运用机智,在推测这秘道的布置与救众人的方法,半晌不语。秦素娥道:“骥弟!我们得设法离开这里。” 长孙骥道:“正是,不单要离开这里,同时更要设法拯救出失散的众人。” 武卿云道:“这山腹中秘道交错,-杂之极,如无图形,实难设法。” 长孙骥道:“如此他们岂不要都饿死於这秘道之中么!” 武秦两人,闻言大急。 因武卿云的父母与“无影女”的母亲“仙-姥姥”都被困入这秘道之中。 长孙骥沉思半晌道:“目前我们-有尽力而为,走一步算一步,万一弄不好,很可能连我们自己,也被困於这秘道之中。” 一提“月魄剑”借着“骊珠”之光芒,又向前走去。 两人随后跟着,小心戒备,三人走了一阵,那秘道中的水声,愈来愈是清晰,待他们两个弯子一-,果见面前又现出一座其大无比的石室,室中注满清水,水从左面壁洞间流入,又从右边壁洞间流出,壁间也同样刻着两个大字:“坎宫!” 长孙骥道:“这泉水既能从外面引入,想此处离山外并不太远,欲出此山,倒没有甚么大的难处,只是众人一分散,各陷险境,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他讲着眼光落於出水之处,见此口虽-二尺见方,但四周隐隐露着一个大门的轮廓,他借着珠光,涉水到那洞口,见门-左面,有一暗锁。 长孙骥心想,此处可能是坎宫的通道,挥手一剑,已向那暗锁处劈去,但听啪的一声,那门应手而开,里面果是一条长不见底的水道,约有两丈阔宽,起头处泊着一叶扁舟,灰尘满满,显然已很久无人用过。 长孙骥不禁脱叫了一声:“妙啊!” 他一声方开,武秦两人亦已涉水走到他身边道:“我们何妨上舟一试,看看这水道,究竟通向何处?” 长孙骥微微点头,三人带着半湿的衣履,一齐登入舟中,武卿云坐在船头,秦素娥把舵,长孙骥坐在中间“月魄剑”银弧一闪,那铁索已应声而断,船身随着下流的水势,急泻而下,恍息间,已下去了数十丈。 长孙骥高举珠光,照着前面的水路,突见不远处的水面上,飘浮着一人,他猛喝一声:“谁!” 那人却是呵呵一笑道:“我老偷儿虽然一时失察,受困於此,但极不愿束手就擒,你们要是再进一丈,管叫你船底朝天,咱们大夥儿在水底玩玩!” 长孙骥知是“神偷”何六,心中一喜叫道:“何老哥!我是长孙骥!” 何六笑道:“老偷儿眼睛被水珠所迷,竟看错了人,小兄弟,你从哪里弄一只船来?” 他们言谈之间,小船已临近身边,长孙骥右手一引,已将“神偷”引上中舱,便将上情说了一遍,又道:“老哥哥怎么落到水里面来?” “神偷”把头一缩道:“这山腹中可是险诈之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身落水穴,更奇的是咱们同伴,一个也见不着啦!” 长孙骥道:“因此我们得赶紧设法,去救援众人!” 舟身似箭,又下去了数十丈,中途又救起了“侠乞”何三与“驼龙”伏雄。 “驼龙”伏雄怒哼一声,一拳拍在水面之上,顿时浪花飞舞,舟身连晃了几下,要不是长孙骥暗运内力镇住,恐怕早已翻了。 “侠乞”何三笑道:“伏老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发脾气不打紧,可不要将自己都下了馄饨。” 武卿云噗哧一笑。 “无影女”却是一声惊叫! 原来那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竟隐隐透着天光,看到洞外的形势,水流二十丈开外,现出一片青石,源流竟从一处地洞,灌入下层地底。 长孙骥大吃一惊,如不即时煞住木舟,怕不连人带船,一齐被埋入地窖之中,但急切之间,欲停止舟身,却无借力之处。 不觉有些心慌意乱,眼看小船离那地窖,-有三丈左右,众人齐是一惊,他突然灵机一动叫道:“各位小心准备,我们-有试一试运气了!” 他右腕将“月魄剑”插入鞘中,便着向水面发出一掌,耳际澎的一声大响,舟身竟为他这掌力一阻。 长孙骥就在之间,猛喝一声:“走!” 人已划空而起,向四、五丈的陆地上落去。 他这一起身,紧接秦武二女“神偷”何六“侠乞”何三,与“驼龙”伏雄五条身形,齐随着向陆地上落去,耳际又是哗啦一声一大叫,那只空舟,早已被水流-入地洞之中,这惊险的场面,真是间不容发。 秦素娥被吓得一身冷汗,正自拍胸的当儿,忽觉脚下一阵浮动,接着数声惊叱,七人已同时向下坠下。 原来那青石竟是块活板,一失重心,便会翻落,所幸众人轻功皆有基础,一连几个巧燕翻云,已落入一座绝谷之中,谷底方圆百丈左右,四壁悬崖,高不见顶,壁间怪石凸出,狰狞之极! “神偷”叫道:“好险,好险!两世为人。” “驼龙”伏雄冷冷的哼道:“那“阴阳女”如果犯在老朽手上,必一掌击得粉碎!” 以他的功力而言,这话不算过份。 “侠乞”何三突惊奇的道:“你们看这四壁的下端!” 众人随着他手指看去,见四壁间,露着许多洞穴,大小不一。 长孙骥道:“照此看来,这座山腹中的秘道,实是离奇之极,欲想救援众人,非一朝一夕之事。” “驼龙”伏雄担心他主子的安全,不觉急忧於形。 “老侠乞”何三,却为他们少帮主王六子担心,因老帮主死时,实已将这副担子,交给了他。 武卿云觅父母心切,忙道:“骥哥哥!我们进洞去探一探再说!” 娇躯飘忽之间,已向一处洞口走去。 “无影女”秦素娥突叫一声:“慢着!” 武卿云身形一停,她用手指向南壁间的一个洞口。 众人随着他手指看去,见那洞口中,人影幢幢,似有很多人在里面一般。 长孙骥轻嘘一声,示意众人隐避,自己随展开新学的飞云十八式,但见他身形微飘之间,已如一朵彩云,下去廿十余丈,从左侧石壁间,向那洞口绕去。 武卿云隐身草丛之中,向外看去,就在长孙骥身形离那洞口尚有数丈左右,洞中突然跃出两人来,她轻呼一声:“原来是他们。” 这两人就是“铁笔生死判”匡超与“鬼牙掌”姜虚。 长孙骥赶忙上前见礼! 匡超一阵豪笑道:“长孙老弟,为了敝堡的事,又难为你了?” 长孙骥道:“堡主能深明大义,整顿部属,正是万民之幸,长孙骥略效微劳,亦是应该的!” “铁笔生死判”匡超又是一笑道:“老弟,你这么说岂不是将老夫折煞了么?” 他们边讲间“驼龙”伏雄等三人,亦相继走来。 长孙骥道:“姜堂主,洞中还有人么?” “鬼牙掌”姜虚摇头道:“没有了,我与堡主,亦是无意中在暗道里遇上。” 众人一阵默然! “无影女”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连络到一部份人。” 长孙骥道:“师姊请说。” 秦女侠道:“你不见这四壁的洞口么,少说也数百以上,西凉山虽然秘道叉错,但与这些洞定有相通之处。”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秦女侠说得不错,老朽与姜贤弟方才不是由此洞中出来的么?” “无影女”又道:“我们可以用一种声音,由这谷中发出,窜入各洞口,洞中如有人听到,定会寻声而来。” 长孙骥拍掌道:“正是!但这种声音必需内家极深的功力,贯注到洞中去才行。此事尚要请几位老哥哥一试。” 匡超笑道:“长孙老弟!你可不用客气,要是论内力,不是我说,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比得上你,救人要紧,你勉力一试吧!” 长孙骥微微一笑,不再客气,运气注於丹田,突然嘬口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缕缕而悠长,好似九龙戏水之余,发出了低低的微吟,但中气却圆滑之极! 武卿云初感这声音甚是微妙,犹如听到一阵美妙的音乐,荡荡然有虚无入云之感。 “驼龙”伏雄甚是识货,他已知长孙骥的武功内力,已练到出神入化,不可思议之境,心想:“以他这样小小年纪,看情形,武功已快凌驾三老之上,将来前途正是未可限量!”不觉又惊又。 “铁笔生死判”匡超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因长孙骥到目前为止,尚是他们匡家堡的一名护法。 秦素娥见众人对长孙骥皆有-许之色,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神偷”何六悄声道:“老化子,你将来要复兴乞帮,我看得多求求长孙老弟!” “侠乞”何三正色道:“想他这年轻,这种功力,我老叫化自游荡江湖以来,尚是初次见到,老叫化也有此意,只是不知人家愿不愿帮忙?” “神偷”呵呵一笑道:“这点你放心,人家热心得很,不过有一件事!” “甚么?” “他身负大仇,乞帮耳目遍天下,在这一点上,你可得多帮他的忙!” “侠乞”何三哈哈一笑道:“这还用说么,却是我无求於人他,为了-魔卫道,我老化子帮他跑跑腿,又算得甚么?” “神偷”何六呵呵笑道:“这我倒相信,谁不知乞帮兄弟,豪气干云,我老偷儿可敬佩得很!” “侠乞”何三正欲答话,忽听长孙骥所发出的啸声,尾音一变,如万军山巅之上,起了阵暴风,急转回旋,声势惊心动魄。 武卿云突觉气血翻腾,难受之极,忙安定心神,盘膝打坐。 接着“神偷”何六与“侠乞”已不再讲话,各自收心神,闭目静心。 “无影女”秦素娥不再眼看四方,默默坐在一旁,运功抵制。 匡超微叹一声道:“长孙老弟的功力,实在是非人可想像!” “驼龙”伏雄道:“老朽今日才算真的佩服了他!” 语声未了,眼前人影急窜。 第五十八章 一蓬白雾 “驼龙”伏雄语声刚了,忽见眼前人影飞窜,从右侧洞中,连跃出三人,却是鄂氏兄妹与匡秀华。长孙骥见自己啸声生效,心中一喜,已停了下来,与三人见过。 “驼龙”伏雄见鄂氏兄妹无恙,心中一放。 匡超看见了匡秀华,忙道:“华儿,看见你娘么?” 匡秀华摇摇头,各人一阵静默,皆注视四周洞穴,希望他们皆能闻声而来。 这时天色阴沉沉的,虽是密云不雨,但随时有下的可能性。 “侠乞”何三担心少帮主的安危。 匡超却关心着老妻阎凤娇,他们当年因一件细故,弄得不欢而散,匡超移居“落星堡”而阎凤娇却组织了“天星帮”如今言归於好,破镜重圆,比起从前,加倍恩爱。 匡秀华对长孙骥看了半晌,欲言又止,显然她的旧情未断。 谷底因四周不通风之故,空气沉闷之极。 长孙骥以宁静致远的无上听力,仔细听听四周洞中,有无动静,他正凝思间,忽觉左首二、三丈远近的一座小洞中,起了阵轻微的脚步之声。 随叫道:“各位注意!左侧洞中有人!” 他一语才出,场中人已晃身散开,包围住这洞口,因他们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 匡秀华紧贴着匡超与姜虚的身边。 “神偷”何六与“侠乞”何三站在西面,留神戒备。 “驼龙”伏雄紧跟着鄂氏兄妹贴洞而立,秦素娥却拉着武卿云的手,靠近长孙骥的身边立着,她此际不但不忌妒武卿云,对她反而生了一片怜爱之心,觉得她太纯洁了,自己怎能无理取闹。 洞中足步声愈来愈大,终於人影微晃,一连走出七、八个人来,见他们举步维艰,刚出洞口之时,便自一阵身形摇晃,跌坐地面。 武卿云惊呼一声,已扑上前去! 长孙骥及“侠乞”何三“铁笔生死判”匡超,无一不大惊失色! 原来出洞的这些人,正是“天星帮”帮主阎凤娇与女儿阎小凤,及乞帮少帮主王六子! “追风剑客”武建德与梁月华夫妇。匡家堡的乘龙快婿白云飞及银鹤堂主童湘。 他们是一共七人,个个肤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武卿云走到她父母身边,流泪道:“爹!娘!您们受了伤!” 武建德与梁月华一见独生女儿无恙,脸上露出慰藉的笑容,轻声道:“我们中了毒!” 此语一出,众人齐一惊! 匡秀华-然的走到白云飞身边,拉着他的手道:“云哥哥,我对不起你!” 白云飞勉强一笑道:“你能安然无事,我就很放心了,你还有甚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匡秀华一阵感动-楚的道:“我心中有一件事,一直未对你说!” “那么趁我未断气之时,你就说吧,说了你心中会舒服的。” 匡秀华道:“我知道你对我爱之太过,我虽然名正言顺的嫁你,但心中却始终偷偷的爱上另一个人。” 白云飞面色微变道:“谁!” 匡秀华道:“现在我忏悔,讲出来后,我再不爱他啦!” “华妹,你说的是谁?” 匡秀华向长孙骥看了一眼道:“骥哥哥!” 长孙骥在旁听得全身一震,却又无法插言。 白云飞点点头道:“以长孙少侠的武功、智慧、胸襟,是值得你敬爱的,华妹!你没有错。” 匡秀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长孙骥走向阎小凤身边,轻轻的蹲了下去道:“凤妹,你很难过么?” 阎小凤睁大了眼睛,点点头。长孙骥一叹道:“我本有“骊珠”可以为你治疗毒伤,但人太多了,一时又不知先治谁是好!” 阎小凤翻翻眼道:“骥哥哥,你先治我娘吧!” 长孙骥摇摇头道:“不行,我们皆兼亲达故,这样传了开去,江湖上人会骂我无武林道义,自私自利,按理说应该先治乞帮少帮主,王六子。” 阎小凤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武氏夫妇是你岳父母,我娘和我,一个是你岳母,一个是你妻子,白少侠与童湘皆是我匡家堡的人,-少帮主王六子是客!” 长孙骥道:“愚兄正因此为难,唉!要是徐老哥在此就好了。” 耳际间闻得一阵哭声,却是阎凤娇与匡超在互诉衷肠。 阎凤娇叹道:“年轻的时候,只知道互相呕气,年老的时候,又不知反悔,如今我们虽能重新聚首,但相处的时间已不多了。” “铁笔生死判”匡超流泪道:“悔从前不听你的劝告,要不怎能有今日这种局面!” 阎凤娇道:“你能后悔,我虽死何憾,长孙骥为匡家堡出力,要不是他从中一力担承,匡家堡早已化为瓦砾了!” 匡超点头道:“贤妻说得对,我一直在感激他!” 阎凤娇又道:“所以说你以后要好好的待他,凤丫头也是你的女儿,现已嫁给长孙骥,你们应以翁婿相称,千万不要满口老弟老弟的。” “贤妻说得对,愚兄听你的,你有话尽管说吧,也许对我有很大益处。” “笑面罗刹”阎凤娇面上露出从未有的笑容,充满了青春色彩。 匡超回忆起少年时,不禁低下头去想吻她一下。 阎凤娇急道:“别忘了有毒!” 匡超猛的一惊!听“侠乞”道:“少帮主,你们是如何中毒的?” 王六子道:“我自与各人失散后,便失落於一座石室之中,当时心中大是惊异,怎的眨眼之间,就见不着众人,不由开口大叫,所幸这石室有四条门户可通,不一会,果给我叫出两个人来,就是“追风剑客”武大侠夫妇,后来三人集聚一起,走出石室,在地道中摸索,未下去十数丈,突听到一阵喇喇的声音。” “侠乞”奇道:“这秘道虽然迷离纵横交错,但却无生物,哪来的声音?” 王六子道:“正是,当时武大侠亦感奇怪,因之三人循声走去,地道突然宽了起来,前面忽然一线天光。” “侠乞”道:“想是快到秘道边沿了?” 王六子又道:“就在我们见到天光的时候,忽然发觉到对面地上,盘膝坐着四人!” “侠乞”何三惊问道:“是谁!” 王六子向地上众人看了一眼道:“这四人就是“天星帮”阎帮主与阎女侠、白少侠,以及童堂主,他们见我们一到,便立起身说:“这毒不是内功所能治疗,必需出洞设法!” 武大侠问道:“你们是中了甚么毒?” 一声未了,突然另一条叉道口,吐出一蓬白雾,我顿觉脑部一昏,情知已中了毒,但却无可如何,后来还是武大侠提议出洞再说,七人这才一齐摸索出来。” “侠乞”道:“少帮主的感觉如何?” 王六子道:“头昏眼花!血液凝结。” “侠乞”惊道:“如此说来,你中毒甚深!” 王六子微微点头。“神偷”何六见各人一片哀伤,忙道:“现下最要紧是治疗伤,多说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众人齐是一惊,缓缓起立。 “侠乞”何三道:“现下我们这里能治疗毒伤的,-有两人,一个神医“-疯道长”另一个就是“千毒人魔”徐引,如今这两人一个在山腹中陪着“北极老人”一个不知困於哪处洞穴。” 众人面面相视,并无善策。 长孙骥道:“本来我这“骊珠”可以治毒,但必须配合本身功力,治好一人,必需很久时间,因此难於决定,先治好谁?” “神偷”何六急道:“小兄弟,救毒如救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随便先治好谁,总比呆着的好得多。” 阎小凤叫道:“骥哥哥,先救小帮主!” 她因感於长孙骥适才之言,故如此说。 “侠乞”何三摇头道:“乞帮之成败,虽系於少帮主一人身上,但乞帮又岂是损人利己之徒,少侠还是先救别人吧!” 长孙骥闻言一惊,倒大是为难。 “神偷”何六失惊哦了一声道:“我险些忘了,顺带不为偷,我这儿尚有几颗灵丹妙药,虽不能除毒去病,至少可以阻止毒气内侵入脏,延长治疗时间,如此不管谁先谁后,皆可治好!” 讲完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白底红花,长孙骥认识这瓶子是徐引之物,心想:“这老偷儿真的偷到家了,连“千毒人魔”徐引的东西,也被他偷来。” “神偷”倒出丹药一数,刚好七粒,诡异的一笑道:“大江翻了豆腐船,汤里来水里去,那老偷儿空落得个偷名,却捞不着半点好处。” 讲完在每人口中,放了一粒,使他们用口液吞下,七人果皆感到体内轻松了许多。 长孙骥掏出“骊珠”缓缓走到王六子身边,道:“少帮主再不必推辞了。” 王六子眼眶一红,将“骊珠”含在口中,运气治疗,顿觉一股清凉之气,直透肺腑!不到半刻工夫,毒气已完全消失,本身功力,似已精进了很多。 “侠乞”何三感动的道:“乞帮有生存之日,绝不敢忘此大德!” 长孙骥道:“何大侠言重了!”讲着又去给阎凤娇医毒。 “铁笔生死判”匡超面上,露出感激之容。 长孙骥轮流医治,不到一个时辰,已将七人毒伤治好,此际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闷雷声,接着大雨哗啦啦的下起来,众人赶紧避入附近的石穴之中。 雨儿愈来愈大,顷刻之间,天昏地暗。 阎小凤轻轻拉着长孙骥的手,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轻声道:“骥哥哥,这几日来,我一直在想念你,虽然见了面,但却无机会说话,这种情形,你说多苦?” 长孙骥未及答话,又有一人叹道:“岂独是你,我还不是么?” 这人是武卿云,长孙骥生怕两人拌嘴,忙道:“我知道诸位姊妹都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们。” 阎小凤小嘴呶一道:“诸位姊妹,哪有那么多的姊妹?” “无影女”在暗中听得一阵心酸。 鄂逸兰微微一叹! 匡秀华却是思潮如涌,紧拉着白云飞的手,默然不语。白云飞奇道:“华-!你怎么啦!” 他已感到对方的手在微微发抖,故如此问。 匡秀华喃喃的道:“没……没甚么!” 白云飞一声叹息,轻声道:“华妹!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个人的情潮跌起之时,要想再下去,是不可能的,但是……” “你说!” “华妹!你要冷静啊!” 匡秀华一阵感动说:“云哥哥,小妹不会对不起你的!” 白云飞紧握着她的手,默然不语。耳际听到一阵喃喃私语,却是“天星帮”帮主阎凤娇与匡超在互诉衷肠。他们多年的别离,如今反而更恩爱了。 武建德夫妇却在讨论如何破除西凉山“八卦门”的事情,蓦的一个闪电,射进洞穴,这虽是夏季,仍使人有寒冷之感。 武卿云借着闪光,向长孙骥看了一眼,见他面色苍白,不免大吃一惊道:“骥哥哥!你怎么啦!” 长孙骥在沉思中被她惊醒,忙道:“没……没甚么!” 外面雨声更大了,隐隐听得有人一声冷哼道:“你可探出些甚么来么?” 另一人回道:“山腹中的人已有好些进入此谷,尚有十余人未现c迹。” “嘿!嘿!这样也好,一网打尽,免得一个个去收拾。” 武卿云闻言大怒,便欲冲出!长孙骥一把拉住,向她嘘了一声。 此际外面有人哈哈大笑道:“我小和尚感谢佛祖法雨,消我罪孽,也好来世投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阿弥陀佛。” 这人是小和尚慧性。 另一人叫道:“你小和尚可云适得其时,但我这商贾,这趟生意经,可是真的走了眼,差点连本带利一齐丢,你瞧!那样多人,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人啦!” 这人是陈宽仁。 小和尚慧性笑道:“顽孽众生,全是地狱种子,英雄豪侠,本为西方菩提“西河贾”放心,好人自有好报。” 此际忽听两声中微带丝丝之声! 小和尚大叫道:“好小子,你敢偷袭?让佛爷爷来超度你!” “西河贾”陈宽仁叫道:“摆下他,替失散的人报仇!”接着一阵算盘声响,小和尚光念阿弥陀佛;少停,听得敌人一声惨叫! 小和尚笑道:“别去!佛爷尚未超渡呢?” 长孙骥情知敌人已败,忙叫道:“穷寇勿追,小弟长孙骥在此,请过来相见!” 陈宽仁大笑道:“小兄弟,你可想坏我了!” 半晌之后,人影一晃,两人已进入洞里,已是衣履皆湿。 小和尚叫道:“长孙施主,这洞中尚有哪些人?” 长孙骥说了一遍。 第五十九章 两批宝藏 和尚一算说:“我们尚差匡家堡四位堂主,及六位前辈未现身,以他们的武功而论,绝不致有所损害!” 风雨中有人冷哼一声道:“未必见得!” 长孙骥愤怒的临空弹出一指,他这一招是运用佛门心法,参合在震脉十三指中发出,力道刚柔并济,威力惊人! 他这一指弹出,外面人冷哼一声:“小子你虽废了我一臂,但我却叫你葬身此洞穴之中!”一声方了,人已隐去。 这山洞中一片漆黑,外面冷风不时吹拂,小和尚与陈宽仁皆有些寒冷的感觉。小和尚慧性叫道:“冷风吹湿衣,雨打古洞寒,这可比无间地狱还要难受!” 陈宽仁笑道:“你修不上西天,却修到无间地狱去了,大概是因口齿太损的缘故吧!” 小和尚哈哈一笑道:“我佛如来岂能像你这刻薄商贾一样,光记这些小事,果真如此,那众生也不必普渡了。” 他们正闹之间,长孙骥鼻孔一凑,忽然感到一阵异香,窜入鼻端,大是惊异,心想:“这荒山绝谷之中,绝无草木,哪来异香?” 他正疑虑间,猛然一惊道:“莫非这又是毒?”他想起了毒,不由毛骨悚然,忙叫众人塞上鼻孔,自己赶紧摸出“骊珠”含入口中。 半晌又掏出来给武卿云含着,洞中十数人轮流使用“骊珠”消除毒气,天已三更左右,暴风雨并未停止。 武卿云猛然想起一事叫道:“骥哥哥,据说“天龙骊珠”有定风之力,你放到外面去看看。” 长孙骥笑道:“这“天龙骊珠”虽具有定风之力,但却无止雨之能,就是放出去可有何益!” “铁笔生死判”叫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天龙骊珠”关系着五陵星宿躔图,许多邪魔,皆梦寐以求,不可随便撒手。” 长孙骥叫道:“堡主说得是!”因他今尚是匡家堡护法的身份,堡主之言,岂能不听? 匡秀华叫道:“这“天龙骊珠”与那五陵有何关连之处?” 匡超道:“这五陵墓地,始太公望设计,内中含有七绝罡风,凌厉无比,任是武功再高,如无“天龙骊珠”护体,定然吹得昏头转向,骨散魂飞,后来“赤胆雄风”徐守千“五陵樵夫”归海鹤,两人携手云游海宇,发现当年独行大盗柏姬的遗物,携归内陆,重葬於五陵之原,因此这五陵墓隧有两批宝藏。” 众人恍然哦了一声,他们-知五陵墓隧有太公望葬入的“玉虚秘笈”与三粒“九转金丹”却不知其中尚有柏姬一批遗物在内。 匡超又道:“不知柏姬当年独行江湖,功力盖世,曾经先后三次光顾到皇宫内院,许多大内侍卫,亦无法保护,结果被偷去许多珍贵的宝物,皆是柏姬中的一部份,其次尚有一部奇书。” 匡秀华道:“是甚么奇书?” 洞中众人也在静静的听着,因这件事,除去长孙骥曾听“赤胆雄风”讲过,并赠半张秘图而外,无别人知道。 匡超又道:“这一部奇书,就是独行大盗柏姬将生平所学,录之成册,虽比不上“玉虚秘笈”博大精深,如能熟练此功,亦可傲行一世了。” 长孙骥不知匡超怎对柏姬遗物那样清楚,因当日“赤胆雄风”徐守千告诉他时,-是说数箱宝物,并未将详细情形说知,忙道:“除此而外,可还有别的东西?” “铁笔生死判”匡超讲得兴起,不由发出一声豪笑道:“除此之外,尚有柏姬当年赖以成名的一柄长剑,叫“日魂剑”!” “日魂剑!”鄂逸兰听出兴趣,不觉重-了一句。 匡超又是一笑道:“正是!据说这“日魂剑”与“月魄剑”乃是一对鸳鸯双栖剑,出生唐宋年间,铸剑人是个炼丹之士,叫悟元子,他当时铸剑的目的,是-魔卫道之用,后来道成飞-,此剑遗留人间,数百年后“日魂剑”却为独行大盗柏姬所得,日魂月魄,一物两掾,有异曲同工之妙。” 阎小凤也听出兴趣,忙道:“爹!为甚么又叫鸳鸯双栖剑呢?” 匡超道:“日魂为阳象,月魄为阴象,阳象属男,阴象为女,男女相合,是为鸳鸯,此双剑同出一炉,故曰鸳鸯双栖剑。此剑练成之后,那悟元子特花了半年工夫,创造了一套鸳鸯双栖剑法,据说此剑法一经施展,凌厉无匹,后来不知怎的,鸳鸯双栖剑失散,这套剑法也算失踪 了。” “无影女”不自禁的叫了声:“可惜!” 外面的雨声虽是渐停止,洞中仍阴暗一片。 阎凤娇忽叫道:“老头子,你在哪里听得来这许多消息?” “铁笔生死判”匡超轻声一叹道:“当年我醉心武学,更醉心宝藏,致闹得夫妻反目,如今我甚么也不想啦,故而对大家谈谈,-要“八卦门”的恩怨一了,即回归匡家堡,自守门庭,将堡务移交给云儿处理,我们老夫妇也该休息休息啦!” 阎凤娇感慨的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知过必改,善莫大焉,我亦准备将“天星帮”交由云儿执掌。” 匡超道:“云儿一人身负二责,恐怕担当不了,我看你倒不如交给骥儿!” 阎凤娇道:“当初我也有这种想法,后来才知不行!” “为甚么?” “因为骥儿身负峨嵋、淮阳两派的复兴责任,亦还要为“灵鸷生”传下一脉,这些责任都很重大。”众人在暗中无语,-是听他们夫妇俩谈话。 白云飞到底有些年轻气盛,想将来自己能任两派之主,不觉暗喜。 小和尚慧性突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小和尚为白兄庆贺!” 白云飞一时无可答,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冰冷的声音道:“嘿!嘿!这些人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在做那些大头梦!” “铁笔生死判”匡超眉头一皱,猛喝一声:“谁?” “嘿!嘿!老夫是好意示警,用不着大惊小怪。” “只是在下信不过你!” “只要你能将“月魄剑”与“天龙骊珠”交出,老夫自有证据给你看。” 匡超闻言一愕,因他不知来人为谁,此语显然含交换之义。对方又冷冷的道:“怎么,以你们廿人之生命,换取“月魄剑”与“天龙骊珠”尚不上算么?” 匡超道:“你可否报上名来,也好让我洗耳见识一番!” 外面那人又是冷冷一哼道:“在你“月魄剑”与“天龙骊珠”未抛出之前,恕老夫无可奉告!” 匡超一阵疑难,想此人必非狂妄欺众。 长孙骥心想:“只有用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将他困住,不怕不知真相。” 他脚下暗一错步,正待跃出之际,忽听外面有人哈哈一笑道:“老怪物,你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那“月魄剑”与“天龙骊珠”乃前古奇珍,唯有德者居,你怎可妄想?” 那人冷哼一声道:“难道你这老不死的,也想来插上一脚?” “我-是要你说出洞中人因何死到临头?” “这事与你何关?” “哈哈,好说!因洞中尚有孽徒在内!” 白云飞早已听出来人是他师父“洱海渔隐”忙叫道:“师父,徒儿在此!” 洱海渔隐笑道:“老怪物!你听到么!我可未撒谎!” “嘿!嘿!你何不将他带走?万事全休。” “不成,不成!洞中之人,与我那小徒皆是兼亲达故,不能丢下不管。”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这梁子你是架定了?” “哈……哈!你如不说出真相,休想离开此地。”耳闻澎的一声大响,显然两人已对了一掌。 “洱海渔隐”叫道:“好功夫啊!好掌力啊!” “嘿!嘿!不信你再试试?”又是澎的一声大响,听音辨事,竟是势均力敌。 “洱海渔隐”叫道:“皮羽虎,你的功力又进步啦!” 洞中人恍然大悟,原来来人竟是“五台一魔”皮羽虎,此际听他冷冷一哼道:“老夫功力虽差,但对付於你,尚足足有余。” “洱海渔隐”哈哈一笑道:“如你方才所言是真的话,我们打上半个时辰,不是活活陪葬了么?” “五台一魔”怒道:“那也是无法可想。” “洱海渔隐”又道:“倒不如你说出来,既落得一笔人情,更不会陪葬谷中,此不是一举两得!” “五台一魔”皮羽虎怒道:“嘿,嘿!老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哈,哈!好志气,如此说我们趁未死之前,且打个痛快!” 接着便听到外面一连几声澎澎的大响,显然两人在瞬息间,已对了几掌。 长孙骥心想:“与其坐以待毙,到不如合力将他擒下,问明究竟,再做道理。” 脚下一滑三六步子,人已飘身洞外,见暗影中,正面对面站立两人,以上乘功力硬拚;长孙骥突然发出一声清啸,尤其於夜静中,传出老远,他啸声一了叫道:“老前辈!我来助你!”拿掌弹指之间,已递出两招,这两招全是配合佛门无上心法使出,威力无比! 长孙骥旨在-敌致果,故一出手就用上峨嵋密传的“天竺旃檀十八掌”与震脉十三指的上乘武功。 皮羽虎先感一片劲力笼罩,正欲运力抵制,突觉对方掌力之中,如闪电般的透进一股冷劲,全身打了冷噤,顿觉筋络松弛,痛苦之极,一翻身倒在地面。 “洱海渔隐”一收掌力笑道:“长孙老弟,别后无多时日,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可喜可贺!” 长孙骥谦道:“前辈过奖了。”他与白云飞是平辈论交,故对“洱海渔隐”甚是尊敬。 “洱海渔隐”又是哈哈一笑道:“老弟,我们先办完了正事再说!” 一晃身间,已到了皮羽虎眼前叫道:“老怪物,如今你可以说出来了吧!” 皮羽虎面色苍白,痛苦异常,双目一翻叫道:“这种暗中偷袭,不是豪-所为,老夫虽死,亦不瞑目!” “洱海渔隐”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以死要挟别人财物,这就是豪-所为了么?” 皮羽虎被问得一愕,无话可说,挥转头去。 长孙骥道:“前辈如能将事情真相说出,长孙骥不独可以治好你的伤势,而且终身感激!” “五台一魔”冷冷一哼道:“别梦想!谁要你那份人情?” 长孙骥闻言一愕! 皮羽虎又是一声惨笑道:“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将要通通陪我下葬了!” 此际天色微亮,外面说话,洞中听得清清楚楚,皆感於“五台一魔”之言,绝非无的放矢,不约而同的齐跃出洞外。 长孙骥反手之间,已握住了皮羽虎的右腕,微一运力,皮羽虎头上汗如雨下。 忙道:“你说不说!” “嘿!嘿!就是说了也赶不上啦!” “只是你说出,不管赶得上赶不上,我一定将你之伤医好!” 皮羽虎此时猛生求生之念,忙道:“你可不能食言!” 长孙骥豪笑一声道:“虽是后学末进,但却从未有大言欺人,诺而不行之举!” “五台一魔”点头道:“好!你听着“八卦门”要在天亮之时,放水淹此山谷,将你们活活葬身谷中,然后他们可以横行武林,与各派争霸!” 长孙骥笑道:“此谷洞口密-,何处不可出水,这话可是你虚构出来的?” “五台一魔”冷冷一哼道:“老夫行道江湖,虽所作为人言人殊,但尚守个信字,一生未打诳语;这谷底洞穴,皆是翘尾向上,愈走愈高,不独不能出水,而外来之水,亦将由此洞灌入。” 长孙骥等人,曾亲见坎宫地道中的水源变化,不以为疑又道:“就是他将此谷灌满,我们亦可借水力上浮,而出此谷?” 皮羽虎又是冷冷一哼道:“如果敌人满-谷顶,用火物下掷,这样水火交攻,你们能出得去么?” 众人闻言方猛的一愕! 慧性小和尚道:“阿弥陀佛,这样小佛爷岂不要当领班,带你们去那西方极乐了么?” “神偷”何六笑道:“我老偷儿偷来偷去,却偷到人家水火窟里来了?” 皮羽虎恃的一翻叫道:“小子!你说话算不算数?” 长孙骥道:“谁还骗你不成?” “既是如此,时间无多,你可得兑现啊。” 长孙骥将手一松,从怀中取出武林三老之一的“栖霞老人”送给他的丹药,分一粒给皮羽虎服下道:“前辈-要运气自疗,休息半刻即愈。” “嘿!嘿!小子,你倒是挺有信用的?” 阎小凤在一旁听得甚是不服,叫道:“骥哥哥,揍他两个耳光。” 长孙骥道:“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我们如今正是同生共死同患难的时候!” “五台一魔”闻言心中一动,想:“这位老弟真是值得一交。”忙道:“小兄弟,冲着这番胸襟,咱们化敌为友,现在我疗伤要紧,-后再谈。”讲完闭目打坐。 场中人皆想不到皮羽虎变化得如此之快?大是惊异,不由齐向长孙骥看了一眼。 “洱海渔隐”哈哈一笑道:“长孙老弟的福缘真好,据闻那“千毒人魔”徐引“仙-姥姥”孔二先生,甚至连“大同一怪”湛无尘,武林三老之一的“灵鸷生”神医“-疯道长”都为你而来,如今怎的不见?” 长孙骥将上情说了一遍,“洱海渔隐”又是一笑道:“以他们武功见识,绝不会着了别人道儿,等一会大水一冲,保将他们分冲出来。” 话声刚了,忽听得一阵汩汩水响之声。 第六十章 水火交攻 “洱海渔隐”正说之间,忽听得一阵水响。 “无影女”惊叫道:“你们快看!” 众人一转首看去,果见四周山穴之中,水流如瀑布一般的涌出。 “洱海渔隐”笑道:“我老头子以水为家,这点倒难不倒我们师徒,只是各位又当如何!” “五台一魔”此时运功已毕,站起来道:“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说之间,突见右侧洞口,随着水流飞出两人,就是那位“仙-姥姥”与孔二先生! “洱海渔隐”呵呵大笑道:“我说得没错么,果然将他们给-出来啦?” “无影女”叫了声:“娘!你没事么?” “仙-姥姥”笑道:“就凭这点鬼魅伎俩,也能奈何我么?我与你孔二叔,要不是探一下石洞中秘密,早就出来了。” 长孙骥见她两人,衣履并未被水打湿,不觉大奇! 孔二先生亦已看出笑道:“这洞中虽然是出水如泉,但却-下半载流水,我们在上半载踏水面而出,衣履怎会潮湿。” 话虽如此,但众人不得不敬佩他们的轻功高绝,正说间众人突感足下一凉,那水已满过脚面。 “铁笔生死判”匡超叫道:“我们得先找个地方避避!” 众人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石壁间怪石交错,凸凹不平。 匡超一拔身间,已跃上一块凸出的小石之上,此石离地面约有三丈余高! 阎凤娇叫道:“老头子,我上去啦!” 匡超哈哈一阵豪笑道:“这里正好可坐一人,你上来吧!” “天星帮”帮主阎凤娇身形微飘,坐在匡超身侧。 接着众人纷纷皆找寻避水位置。 长孙骥看中了十丈高下的一块大石,一声长啸,人已临空而起,身形如步云梯,已立在大石之上。 阎小凤叫道:“骥哥哥,我可以上去么?” 长孙骥笑道:“这上面尚可坐五、七人,你们都来吧!” 阎小凤自己轻功不如长孙骥,很难一步而上,忙在中途寻好落脚之处,娇躯已划空而起,在中途的凸石上一点足,已跃到长孙骥的身边,接着连起了数条人影,武卿云、鄂逸兰、秦素娥等,皆向长孙骥立身处跃去,他那石上,立时坐了五人。 其他众人,皆已寻好避水之所,谷底的水,不断的在慢慢上涨! 长孙骥向四周看去,见小和尚慧性与白云飞、陈宽仁、匡秀华四人坐在左边不远的一块石上,小和尚笑语如珠,逗得三人笑个不停。 “神偷”何六与“侠乞”何三保护着乞帮少帮主王六子,坐下面二丈处的石上。 “仙-姥姥”与孔二先生,立身在十四丈高,正注意水势的发展。 “驼龙”伏雄与鄂逸云及武氏夫妇在一起。 阎小凤童心未泯,听小和尚他谈得热闹,忙推着长孙骥道:“骥哥哥,你也说一个听听!” 长孙骥武功虽高,但却不会说笑,忙道:“我不会这个?” 武卿云也帮着笑道:“你随便说个嘛,有甚么关系?” 长孙骥被逼得无法,忽然想起幼时他母亲曾讲过的故事,忙道:“我说!我说!从前有一个人家……”他心中一急,讲了一句,竟将后面忘了。 阎小凤推着道:“有一个人家怎么样啦?” 长孙骥脸红一道:“我……我忘啦!” 阎小凤与武卿云皆拍手大笑起来。 鄂逸兰也觉得好笑。 “无影女”秦素娥见他们伉俪情深,心中一阵-楚,泫然欲泣,这情形落在鄂逸兰的眼中,自己也觉一酸,忙拉着秦素娥的手道:“娥姊姊,我们看看水!” 秦素娥知她在安慰自己,报以一笑,她们两人皆是武林三老之徒,又遭遇到同样的命运,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因此相处得异常投机! 此际突闻得匡超叫道:“不成啦!我们得赶快换地方!” 语声未了,已拉着阎凤娇,两人同时跃起,向四、五丈高的另一块凸出石面上跃去。 众人向下一看,那谷底水势,果又涨高了丈余。接着“侠乞”何三与“神偷”何六带着王六子,又向上移动。 武卿云道:“骥哥哥,你看这谷底与谷口,上下高达百丈,难道这水真的能将此谷灌满么?” 长孙骥道:“此处位置,在整个西凉山来说,是最低的一处,并非无此可能!” “五台一魔”皮羽虎的坐处,离长孙骥-有二丈左右,忙道:“小娃娃,老夫难道骗你不成!” 阎小凤冷冷一哼道:“谁信你?” “五台一魔”一声乾笑说道:“看在小兄弟的面上,我甚么都让你!” 阎小凤心气特盛,叫道:“谁要你让!” “五台一魔”未及答话,那武卿云叫道:“骥哥哥,难道我们不能事先翻上谷顶,何必在这儿等着水满到了足。” “五台一魔”道:“这上面准备满了火种,如果真的走向谷口,无异使自己成了红烤落汤鸡。” 小和尚慧性合十道:“阿弥陀佛,我和尚三斋大素,可开不得荤!” 他这一语,顿引得谷中人大笑起来,这些人皆是豪侠之士,从未将生死放在眼中。 阎小凤忽想起一事道:“骥哥哥,如今水-石穴,仍未见着四位堂主及徐老前辈“灵鸷生”“-疯道长”他们出来,难道真的遇险了么?” 长孙骥被问得一惊道:“是啊,尚有“北极老人”及“大同一怪” 湛无尘,如今已水满山腹,他们不是逃出,便淹死在谷中了。” 鄂逸兰甚是关心,因“灵鸷生”与她最是投缘,半晌自言自语的道:“不会的,我那叔叔武功超绝人寰,怎能困得住他!” 正说之间,下面人已纷纷上跃,变换位置,原来谷底之下,已涨到九丈左右。 小和尚大叫道:“不得了,我和尚未上西方极乐,倒要先入东海龙宫,龙宫小姐要招亲,可不能把我和尚拖去啊。” “神偷”何六哈哈大笑道:“小师父!出家人一辈子不见肉色,你三更禅定之时,会不会想?” 慧性笑道:“罪过!罪过!偷施主,你污辱出家人,不怕入拔舌地狱么?” “神偷”笑道:“以我这种行业而论,岂独入拔舌地狱,还要入断手地狱呢?” 众人听得一阵大笑,此际谷中浮起一个人来,却是“洱海渔隐”但见他身形一挺,如游鱼一般,在水中已下去十多丈远近。 匡超不禁-道:“真不愧“洱海渔隐”身势美极啦。” 阎凤娇道:“凡是武林中成名人物,皆有他的独特之处,只可惜拿这些独特伎俩去狠拚斗杀,未免不值!” 匡超叹道:“这就是人性好动,不甘寂寞的地方。” 正说间,忽听“洱海渔隐”叫道:“喂!你们饿么?” 他这一言提醒了众人,因他们自入西凉山,便陷入一阵紧张之中,将近两日未食。 几个女孩子首先忍不住,叫起饿来。 “洱海渔隐”在水面一阵大笑,叫道:“云儿!下来帮帮为师的忙。” 白云飞应了一声,身形就大石上临空纵起,七、八丈高下,随之一声长啸,临空打了两个回旋,如游鱼一般,斜飞而下,这种身法,美妙之极。 众人顿叫一声:“好!” 匡秀华得意的一笑。 “洱海渔隐”笑道:“云儿!当前皆是武林一时之选,你这样不觉卖弄么?” 白云飞脸上一红道:“徒儿身手久疏,藉此机会,散动一下。” “洱海渔隐”哈哈一笑说:“快来!” 白云飞一飘身间,忽觉足下碰到一物,一滑而过,他飞快的一张手间,已将那物抓住,竟是一尾一斤多重的鲤鱼! 不觉大奇叫道:“师父你瞧!这水中哪来的鱼?” “洱海渔隐”笑道:“这水大约是由山顶天池中放出,因此有鱼虾之类存在,赶快抛给他们吃。” 白云飞这才知师父叫他下来之意,随叫道:“鄂姑娘,小心接着啦!” 一道白光,脱手而出。 鄂逸兰巧腕微翻,已将那鱼接住,不由一怔,心想:“这生的如何吃法?” 她左右回顾,这山石上并无野草枯藤之类的东西,不禁抓着发呆! 长孙骥一笑道:“鄂姑娘给我!” 他将鱼接过,盘膝坐在石上,双掌一合,恰好将鱼合在中间,竟运起内力,以掌炙鱼,不一会儿,已闻到一阵鱼香味。 接着白云飞又连抛上三条。 “洱海渔隐”抓鱼的手段,更是伶俐,瞬息之间,已抓了十余条,但这上面众人能以内力炙鱼的,除去长孙骥而外,-有“仙-姥姥”与孔二先生。 三人此际无暇顾及敌况,光为各人炙鱼,不到一个时辰,已炙出数十尾鱼,各人吃得津津有味,那水又上升了数丈。 长孙骥等身形再次上移。 愈移愈离谷口更近,不到二个时辰,水已高到八十余丈。 众人一看谷顶,也-有十余丈高下,此际突闻得一阵呐喊之声,从上面掷下许多火物,全是用易燃之物,引着抛下,霎时间火光熊熊,惊人之极! 众人一声惊呼,赶着分散,仆那凹进之处,藏身在里面。 外面的火种亦已停止投掷。 长孙骥此时正伏在离崖端七、八丈高下的凹进之处,见外面无甚动静,伸出头来张望,上面忽又抛下一丛火种,吓得他赶忙又缩了进去。 下面的水渐渐上涨,上面又有人守护,任他们武功再高,在这崖壁间,无法施展。 此际崖顶有人冷冷一哼道:“小子!老夫说话向来兑现,你虽废了我一臂,我却叫你葬身火窟。” 长孙骥甚是气愤,怒道:“阁下何故藏头露尾,难道见不得人么?” 那人又冷冷的道:“嘿!嘿!小子,就是给你看看,又有何妨!” 长孙骥暗中蓄力戒备,少时,果见一个老道,伸出头来叫道:“小子你看到了么,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如将“月魄剑”献上,为道爷或可为你超渡一番。”他一语刚了,长孙骥已弹出震脉十三指的功夫,运足了十成功力,但听一声惨叫,那老道庞大的身形,已翻入谷底水中!此际水面不断地上涨,又升起五、六丈。 孔二先生叫道:“大嫂!看来只有弄湿衣履,然后冲上岸去了。” “仙-姥姥”怒道:“老身的肺都快炸了,这些魔崽子,一个也留不得!” “仙-姥姥”正说间,匡超也在不远处,提出了同样的主意。 众人心想:“除此实无别法了!”只待水满衣履之时,便准备往上冲,上面人似已知他们用意,火种又飞滚而下,正在一发千钧之时,忽听苍空一声鹰鸣,接着有人数声惨叫。已五、六人自崖顶翻入水中。 孔二先生听得出鹰鸣之声,忙笑道:“老怪物,你来得正是时候。” 谷顶有人一声长啸笑道:“我生平不喜吃馄饨,亦不喜见别人下馄饨!” 来人正是“大同一怪”湛无尘,在驱使大鹰,将散火种之人赶散。 那些人本得地利,并没有甚么了不起的武功,此际被大鹰伤得七零八落,不死即逃!众人这才翻上谷顶。 “仙-姥姥”叫道:“老怪物,你没淹死么?” 湛无尘一笑道:“我没淹死,你倒差点被火烧死!” “仙-姥姥”气得将-杖一捣不由怒道:“要是凭真本领硬功夫,我一铁-不挥丢他七、八个才怪!” 长孙骥等,赶忙上前见礼,此际忽听谷中水声一响,从中飞窜起两条人影,轻轻落在崖上,就是“洱海渔隐”与白云飞。 “驼龙”伏雄闷了一肚子气道:“湛老爷子,你可知“八卦门”的老巢,咱们去杀他个痛快!”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声朗笑道:“你三十年未现江湖,又觉手痒了是不是,别忙,要打架多的是!” “驼龙”伏雄一声闷哼,不再说话。 鄂逸兰情不自禁的看了长孙骥叫道:“骥弟弟,你的“月魄剑”呢?” 长孙骥大吃一惊!伸手向背上一摸,哪有剑的影子?以他的武功,绝不可能将剑背在身上,被人偷去,难道是掉入水中不成?他正疑虑间,忽见半空中飞下一张纸条!挥手间接道,才开一看,见上面写道:“月魄古剑,武林至宝,各方魔道,梦寐以求,得之不宜,失之可惜,暂借一用,并代保存,归庄之日,原壁归赵!” 长孙骥喃喃的道:“这是谁!是谁有这样大的武功,能在我自己身上将剑偷去,而使我於无知无觉之中。” 孔二先生叹道:“长孙老弟,这丢脸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在座的全算上啦!我们谁也未曾离开你前后左右,这……这像甚么话?” “洱海渔隐”将纸条接过一看,也猜不出是甚么人来,因那条上,并未落款,不过从此可判断来人功力,高深莫测,但当今茫茫武林中,尚有谁有这样高的武功! 他们正思虑之间,忽听右方传来一杀喊之声,长孙骥放眼看去,见一连跑过五人,这五人正是匡家堡的万众堂主周非一、灵龟堂主纪全、白虎堂主赵一山、青龙堂主王-,与“-疯道长”五人,他们的身形刚现,后面一连追过数十个杂毛老道,显然是给人家围攻击败。 第六十一章 通齐道人 五人身形迟顿,显然皆是累极! 谷顶众人一声冷哼,各人皆是气,不杀几个“八卦门”的人,难以消气。 “铁笔生死判”匡超一声大喝道:“各位堂主退下休息,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五人一见大夥儿全在此处,不由精神一振,齐立足回身。 “八卦门”众数十人,突然见谷顶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两个道人,身着八卦道袍,手提佛尘,朗念一声无量寿佛道:“各位施主,远来西凉,不知有何见教?” 他这是明知故问。 “铁笔生死判”匡超冷冷一哼道:“匡家堡是践约而来,难道你们掌教的未谈过此事嘛?” 老道又是一声阴笑道:“贫道乃是“八卦门”“乾宫真人”张幻仙,与“坤宫真人”吴又仙,奉命寻山,遇见贵堡门下,向贵堡登山,并未投递名简,故而发生误会。” 众人听得“乾宫真人”张幻仙一片花言,皆气得面色苍白,己方差点全军覆没,死於阴谋诡计之下,如今人家反而轻飘飘的两句话,挡了开去。 匡秀华一领剑便想闯出。 匡超一施眼色,迫阻匡秀华的身形又道:“匡家堡名列武林,岂能宵小偷袭之举,道长未免言重,如今既已见着,就烦相约主教,明日清晨八时,匡某人率领全帮人员,陪同几位武林前辈到贵处候教。” “乾宫真人”一笑道:“匡堡主真是快人快语,不愧为一堡之首,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讲完率领众道而去。 匡超这才问他们如何遇着敌人,相打起来。 灵龟堂主纪全回道:“自地室分散之后不久,我们五人便已会合,共觅出路,不想误打误撞,竟撞入他们的老巢之中,哪知那里面机关密-,几次中了剧毒,幸亏神医安道长;有解毒之药,及时救援才免於此难,出来后就遇上这些魔崽子。” 他讲到这里又道:“属下无能,请堡主按堡规治罪!” 匡超一笑道:“寡不敌众,自古皆然,岂能罪怪你等!” 四堂主大感惊异,因匡超平日最不讲情面,何以今日如此和蔼,他们哪知匡堡主自与如夫人破镜重圆之后,个性已整个变了。 “铁笔生死判”匡超谢过神医“-疯道长”安正刚,随道:“我们得觅安全之地,好好的安息一夜,明日收拾这魔崽子!” 正说间,忽见面前飘过一人笑道:“你们跟我来!” 此人就是“千毒人魔”徐引。 长孙骥大喜道:“老哥哥你没事?” 徐引呵呵一笑道:“我与“北极老人”在一起,这区区水阵,还能逃不出么?” 长孙骥对那“北极老人”甚是关心,道:“北极老前辈呢?”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北极老人”已离西凉山,去打探那“拆骨会”动静,要我引你们到一处过夜,他说“八卦门”虽然阴诈,-要小心行事,定可如愿!” 讲着引身带路。 孔二先生心想:“如照徐引所言,自己方面的一举一动“北极老人” 竟能-如指掌,此人不论武功高不可测,而且神秘得可以!” 一行人随着徐引,连转了两个山弯,前面又现出个小小的谷口,谷内虽-数亩大小,但却彩蝶飞舞,花鸟迎春。 阎小凤与武卿云两人,一见这种景色,胸怀一开,当前跃进谷口。 长孙骥举目看去,靠右首山脚下,正有七、八间茅屋,并排而立,门前一道小溪,在潺潺的流着,他想:“这所在一定是个隐者居所。” 他身形刚进谷口,忽听武卿云一声惊叫,忙抬头看去,只见两只高过於人的大猩猩,正在向武卿云与阎小凤两人扑击! 武阎两人,各施开小巧身法,左闪右避,但那猩猩似乎受过训练的一般,身形灵活,毫不放松。 两人使尽全身功力,仍是无法脱出两个猩猩的范围以外。 此际众人皆已到达近前,齐足不动,在静观哪里手脚上的变化。 长孙骥情知这两只猩猩,必是主人豢养之物,不便出手,忙道:“用六爻掠云步!” 武卿云猛的被他提醒,足踏初爻,反手向猩猩打出一掌,就在那猩猩一让身间,又变换二爻人氏之位,接着身形一旋,离初二两爻,已踏上六爻昊天之位,她这闪身出掌间,不过瞬息,已脱出两猩猩威力范围。 武卿云这一脱出包围,却苦了阎小凤,因她不会六爻掠云步,一人受困,压力倍增。 长孙骥叫道:“踏右步,走第一步,回身撤掌,右手回旋打出。” 阎小凤如言的做了。 长孙骥又叫道:“接上左足,出左掌,右回旋,脚踏六爻昊天之位,然后跃身后退。” 阎小凤又如言的做了,果然瞬息之间,已脱出了两只猩猩的包围。 两只猩猩突然之间,引身后退,已隐於茅屋之后的一片山崖之上。 “仙-姥姥”转头道:“二先生!你看出这两只猩猩的拳脚路子么?” 孔二先生一笑道:“这种路子似久已失传的淮阳七绝!” “千毒人魔”徐引哈哈笑道:“二老先生真是独具慧眼,这茅屋里面所住的人,正是淮阳派唯一的遗老!” 长孙骥猛的一惊,记得他当日在山洼之中,得到淮阳掌门的真传,并承受了数十年功力,当时他并未道出淮阳派尚有老一辈的人物存在,不觉大是怀疑。 此际柴扉响处,从里面飘然走出一人,羽毛中纶,岸然一派道气,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却是双目灼灼,精芒四射。 他一声朗笑道:“久闻“神剑手”之名,威慑武林,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不虚传,这六爻掠云步,贫道虽久已耳闻,但尚属初见,的是不凡!” 长孙骥被那人一阵-誉得面红耳赤,正欲答言! “仙-姥姥”一挥铁-笑道:“人人皆以为这老不死的,亦已化骨扬灰,久已不在人世,原来却藏在这里!” “大同一怪”湛无尘叫道:“多年不见,却想不到你已弃儒为道!这多事的武林,难道你真的能跳出么?” 老道打一稽首道:“今日何缘,得遇苍龙旧友,且请小舍奉茶!”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你列身儒门,已是酸气冲天,如今身入玄门,更觉不是味儿,喂!这多年来,你究竟学的是甚么玩意儿!” 老道-是朗声一笑,却不答话,将众人引入草堂。 长孙骥满怀狐疑,一看这草堂大约有三丈宽阔,两面各摆着一列长凳,正中间平放着五把太师椅,一条长桌,足有丈余长短。 老道让“大同一怪”湛无尘“仙-姥姥”孔二先生“千毒人魔”徐引“洱海渔隐”等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然后才让“神偷”何六“侠乞”何三“铁笔生死判”匡超夫妇“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疯道长”神医安正刚以及匡家堡六位堂主,坐在左边长凳上。 “驼龙”伏雄、鄂氏兄妹、白云飞、匡秀华、阎小凤、陈宽仁、慧性、王六子、秦素娥、武卿云、长孙骥等坐在右首。 “仙-姥姥”的四女婢,以及武建德四小徒,皆在下首站立。 “五台一魔”皮羽虎与老道本人,分坐在两个角上。 老道轻呼一声:“献茶!” 从门外一排走进八个小道童,一式着灰白色道袍,足踏芒鞋,每人手中捧着一茶盘,杯中香茗,犹自热气纷蒸。 八道童将茶献在每人手上,然后缓缓退去,又有两个身着黑色道袍的小道童,抬进一座铜炉,炉中的香烟,已在缓缓升起,竟是烧的上好的檀香。 道人一捧茶顶笑道:“荒山僻野,恕无佳肴奉客!”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你可别那么酸溜溜的啦,老朽闷得慌,你爽快的说一说,究竟何时改入道门的?” 老道一笑道:“秀才公,你此语是否对贫道背弃儒门,有所不齿?” 湛无尘又是一笑道:“哪来的话?多年老友,怎能不关心!” 老道突然微微一叹道:“诸位想还记得,五十年前那华山苍龙岭之会?” “洱海渔隐”突然笑道:“此事武林老一辈的人刻骨难忘,尤其是身历其境的人,怎能不记得!” 老道又道:“想那苍龙之会,真是武林中罕有的场面,数百个武林高手,各以本门绝技,交相赌胜,结果恶斗了三天三夜,虽未伤人,却产生出武林三老来!” 在座小一辈的人,皆未听过有关苍龙岭之会的事,皆听得津津有味,恨未能身历其境。 长孙骥暗中恍然的哦了一声:“原来武林三老之名,是这样产生出来的。只不知这老道又叫甚么名字,与那淮阳掌门是甚么关系?” “仙-姥姥”突然一笑道:“苍龙岭之会,想不到今日竟有七人在场,在数十年后的今日,这西凉山区,也可算是胜极一时了?” 这时有人接着笑道:“怎的七人,难道我不能算上一份么?” 人影倏晃,那人已闪了进来,却是“灵鸷生”自他们地道失散后,一直未见过他的踪迹。 长孙骥叫道:“师父!您没事么!” “灵鸷生”朗声一笑道:“就凭“八卦门”那些鬼魅伎俩,也能奈得了师父我么?” 众人一见“灵鸷生”纷纷让坐。 老道喝了声:“献茶!” 八个道童又齐齐而入,将茶献上。 “灵鸷生”乃是当年苍龙岭之会的三老之一,也就是数百个武林豪雄中,独能赢得三老之名其中三人之一。 “千毒人魔”徐引一飘身道:“纪大侠请这边坐!” “灵鸷生”纪一非笑道:“慢着,慢着!我尚有几句要紧话说了再坐,诸位在此是否已约好了“八卦门”准备明晨之会。” “-疯道长”奇道:“纪大侠何以得知?” “灵鸷生”纪一非又是一笑:“我知道尚不只这一点,骥儿月魄古剑,是否丢了!” 长孙骥闻言一愕道:“弟子无能,一时失手遭人暗算!” “灵鸷生”笑道:“此事却不能怪你,以来人的武功身手,不要说你,就是为师,也难免遭算!” 此语一出,在座的人,齐是一惊,更有谁人的武功,比当今武林三老更高。 老道合十道:“纪大侠这话,也未免有些危言悚听吧!” “灵鸷生”又是一笑道:“老齐!你不要不信,此人你听了也许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道笑道:“那“百推掌”齐全是我从前的名字,自苍龙岭会后,感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雄心大减,顿生归隐之念,因此连那掌门师兄都未通知,却选择了西凉山区,聊作晚年之隐!” 长孙骥哦了一声! 难怪那淮阳掌门,并未提及他有一师弟之说,也许他以为师弟已死,故未提及,看来这复兴淮阳派之事,可以推到他身上去了。 “灵鸷生”突然一叹道:“人世苍桑,瞬息万变,老齐归隐,不愧是明智之举,但目今武林混乱之极,身为正道人士,当不能推却这份责任,正如我适才所说的那位前辈,绝迹江湖,已近甲子,如今仍脱不了要出手一管人间是非。” 鄂逸兰突然问道:“师叔所说,是不是那“北极老人”?” “灵鸷生”纪一非一愕道:“原来你也见过了?” 鄂逸兰接着便将山腹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灵鸷生”仰天一笑道:“骥儿你不用怕啦!那剑就是北极老前辈借去。” 长孙骥这才恍然,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灵鸷生”又道:“老齐,你如今用的是哪个宝号?” “百推掌”齐全一声清笑道:“我自归化道门之后,已改名为“通齐道人”。” 孔二先生一笑道:“你这通齐之意,虽是身入玄门,仍是不忘於俗家,未免可惜。” “通齐道人”微微一叹道:“人非草木,难能忘情!”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你既不能太上忘情,又何必效太上之行,此非多此一举。” “通齐道人”突然一笑道:“今日之聚,实是不易,我们何必辜负大好时光,去作无谓之争执,荒山僻野,虽无佳肴待客,却有野菜粗酒,聊以助兴。” 他讲到这里,随呼一声:“摆酒!” 随即又上来八个道童,在长桌上整顿杯盘,原来那长桌就是七、八个方桌接拼而成,一经分开,立成了八张花式一样,不大不小的八仙桌子。 厨下之菜,想早做好,此时正由四个道童,连接端上,另两个道童,抬出数-美酒,置於茅堂之中,一时酒香四溢! “五台一魔”皮羽虎连呼两声:“好酒!好酒!” “通齐道人”双眼一翻道:“你这魔头,魔里魔气,一生作事,不以善恶为凭,今日怎的会与我们这些人打成一气!” “五台一魔”皮羽虎一声怪笑道:“皮某人一身作事,本无准则,但我却与一位小兄弟投了缘,要不然!嘿!你想我来这茅舍喝上一杯,老魔头尚嫌路遥山远呢?” 他这话可是没有说错,皮羽虎一生作事,皆凭一时好恶,为所欲为。 “灵鸷生”纪一非哈哈一笑道:“老皮!你自与小徒称兄道弟,可不能在我老人家面前乱说一通!” 皮羽虎怪笑一声道:“嘿,嘿!你与他的关系,是你跟他二人之事,与我皮羽虎何干,咱们是各交各的。” “无影女”秦素娥听得暗笑,天下哪有这样攀亲论故的道理? 此际八道童已将酒桌摆完,每桌除去八盘精美菜蔬而外,尚有一盆野味,犹自热气纷蒸,肉香扑鼻。 “通齐道人”朗声一笑,随让各人入席。 八个道童,每人提着一把酒-,往返各人斟酒。 “神偷”何六“乞侠”何三,可是一对难兄难弟,两人酒到杯乾。 “大同一怪”湛无尘,与“仙-姥姥”孔二先生“灵鸷生”及“千毒人魔”徐引等人,-是藉酒助兴,把酒言欢,谈一谈往事! “五台一魔”皮羽虎与“洱海渔隐”两人拚对上了。 “洱海渔隐”一声朗笑道:“当年苍龙岭之会,未能尽情打个痛快,至今仍耿耿於怀,今日不妨在酒上比个上下。” 皮羽虎笑道:“正是,正是!足见老渔夫豪情未灭,可喜可贺!” 两人瞬息之间,已乾了百余大杯。 他们这边狂拚穷喝,那“神偷”与“侠乞”也在狂拚穷喝,茅堂之上顿起了一片喧哗之声。 这时天色渐暗,晚卉飘香,这是自“通齐道人”归隐以来,最热闹的一晚。 八个道童,返往斟酒,竟有些应接不暇,不一会儿工夫,已将数-老酒,喝个精光,此时忽时一阵飘风,从门外飘进一张白色纸条! 第六十二章 月下谈情 众人正当高兴之时,忽的一阵微风,从外面飘进一张白色纸条。 长孙骥正欲飘去接,猛见眼前人影交错,一条迅厉无匹的影子,已飞出门外,其他数条人影,却在那白色纸条附近,围了一圈,正是“大同一怪”湛无尘“洱海渔隐”“仙-姥姥”“千毒人魔”徐引“五台一魔”皮羽虎,-有“灵鸷生”原地未动,他们数人同时发动,一时被别人的身形怔住,因此谁也没用手捡那字纸。 长孙骥就在众人一怔之间,已将那纸条抓在手中,打开一看,朗声念道:“今夜三更,小心偷袭!”众人齐是一惊! “灵鸷生”道:“那上面有落款么?” 长孙骥回道:“甚么也没有?” “灵鸷生”皱起眉头,沉思半晌道:“这是别人跟我们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有心示警?” 此际数人皆已归位;“大同一怪”湛无尘道:“这西凉山区,除去“八卦门”而外,就是我们这些人了,还有谁会跟我们开这个玩笑?” 孔二先生沉思一下道:“以我们这么多老不死的在此,来人身临屋顶,尚不自知,此非丢脸之事,在我看,来人的武功,在坐的人,恐怕无一是人家的对手。” “五台一魔”皮羽虎怪笑一声道:“我是不见真章,绝不罢手!” 正说间,门外飘进一人,就是适才刹那间闪身而出的“通齐道人”手中正抓着一块衣襟。 “灵鸷生”-叹道:“苍龙岭一别,想不到你功力进境如此之速,可喜可贺,淮阳派的复兴,将来非你莫属了。” “通齐道人”一笑道:“贫道自归隐之后,确曾练过几项奇功,不过那淮阳派的复兴之事,自有掌门人处理,我不想再卷入是非之圈了!”他讲到这里,突然一扬手笑道:“贫道施尽看家本领,-抓下一角衣襟,仍被那人脱逃,不知那纸条上说些甚么。” 众人微微一惊,来人那快的身法,仍被他抓下一角衣襟,可见他功力已超越三老之上了。 长孙骥忙将纸条递过,“通齐道人”看了一遍,笑道:“这倒不是危言悚听,人家好意而来,我却毁了他的长衫,在礼数上说不过去,不过这纸条上写的三更,倒不能不小心防着!” “灵鸷生”正色道:“以你现在武功而论,不在我们三个老不死之下,如五十年前苍龙岭之会延到今日,则又不可同日而语,那淮阳复兴之事,你倒不可推托。” “通齐道人”一愕道:“纪大侠此言何意?” “灵鸷生”纪一非道:“难道你不知贵掌门已经过世了么?” “通齐道人”猛的一愕说:“纪大侠是说我那师兄!” “正是!你那师兄受孽徒李翔之害,毒毙山谷之中,已快三年了。” “通齐道人”突然眼睛一酸,流下两行泪水来道:“当年师兄收那李翔之时,我曾再三相劝,说此子心术不正,应另择徒,师兄当不听贫道之言,今日果遭其害,只不知纪大侠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 “灵鸷生”道:“骥儿,将详细情形,说与道长听听!” 长孙骥应了一声,便将如何坠谷,如何为淮阳掌门所救,如何传授武功,如何贯输真力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通齐道人”一声长叹说:“老弟可有证据么?” 长孙骥从怀中掏出一物,道:“此物晚辈已保管了三年有余,如今也该还给前辈了!” “通齐道人”接过一看,正是淮阳掌门历代留传的铁乌骨摺扇,忙道谢接过道:“当年淮阳派的左扇右剑之术,名震一时,如今却一落千丈,唉!师兄!小弟定为你雪此血仇!”他讲完又向长孙骥道:“小兄弟!只不知那李翔现在何处?” 长孙骥道:“李翔为“百毒门”掌门倚仗半部毒经,为非作歹,道长遇上之时,尚得小心为上。” “通齐道人”冷哼一声,却未答话,此际外面漆黑一片,小道童又打了二更,众人酒席方罢。 “通齐道人”又道:“三更将届,诸位明日尚有“八卦门”之约,不必与宵小周旋,依贫道看还是一效当年诸葛武候的空城之计!” “仙-姥姥”道:“道长此言何讲?” “通齐道人”一笑道:“姥姥一看这里便知!”讲着他走进土墙,用手在墙上一按,现出一道狭门笑道:“这是贫道练武的地方,里面设备皆全,异常周密,各位如不嫌委曲,可平安歇过一宵,养足精神,明日赴约!” 孔二先生呵呵一笑道:“苍龙岭别后,你不独武功精进,连心思也周密起来了。只是这样又得麻烦你在上面为我们应付了。” “通齐道人”一笑道:“你这样不感到见外么?” “灵鸷生”道:“不妨,久闻道长精於奕术,我老头子今夜愿与道长对奕守夜!” “千毒人魔”徐引道:“提起了对奕,可少不了我,这样吧,我们打擂台战!” 他们一言讲定,其余众人皆入密室休息;草堂之上,-有“灵鸷生”与“千毒人魔”徐引“通齐道人”三人对面而坐,桌上高烧着一支红烛,炉中焚着清香。 徐引与“通齐道人”对奕“灵鸷生”在一旁观战。 长孙骥此时已随着众人进入密室,一见这密室有五丈方圆,二丈高下,地面上垫着厚厚的草毯,四周排列着许许多多的奇怪的练武工具。 长孙骥仔细看去,见匡家堡堡主夫妇,及六堂堂主坐西首打坐,在练那归气调元的功夫。 湛无尘与孔二先生“五台一魔”皮羽虎“洱海渔隐”“-疯道长”“神偷”何六“侠乞”等人,在东首打坐。 “仙-姥姥”与“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武卿云、阎小凤、秦素娥、匡秀华、鄂逸兰、鄂逸云“驼龙”伏雄等在南边坐着。 小和尚慧性、陈宽仁、白云飞,王六子,与长孙骥等在北面休息,这北面紧贴入口处,因此地方较小。 长孙骥坐了一会,但觉心绪如潮,不由稍稍起身进入草堂之中,见徐引与“通齐道人”正下得出神的时候“灵鸷生”正呆呆的看着。 长孙骥走近两步,忽听后有人叫道:“骥弟弟!” 回头一看,却是“无影女”秦素娥,忙道:“娥姊!你怎的不休息!” 秦素娥眼眶一红道:“我……我有话跟你说!” 长孙骥猛的一怔,难道发生了甚么!忙道:“你有话尽管说出来,放在心里是不好受的!” “无影女”眼睛飘了三人一下,却不说话。 长孙骥会意,当先向草堂外走去。 秦素娥亦随着他身形,缓缓而出。 “灵鸷生”突叫道:“骥儿!” 长孙骥一驻足道:“恩师有何吩咐?” “灵鸷生”道:“如今已近三更,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透透空气亦无妨,只是要多加小心!”师生之情,沛然流露。 长孙骥一阵感动的道:“弟子遵示!” “灵鸷生”又道:“娥儿亦要小心!”他这小心两字,可是一语双关,因他知道长孙骥是三房妻室的人,秦素娥对他这样锺情,将来终非善局,故而多说了一句。 长孙骥虽然未听出对方语意,秦素娥却是心中一寒,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 “无影女”秦素娥一阵黯然,默默随着长孙骥,走向茅屋之外,一阵微风过处,使两人神志,清醒了许多。 秦素娥仰首看着天上的星光,但见银河耿耿,迢迢万里,牛郎织女双星隔岸而立,不由一阵感慨,微微一声轻叹道:双双牛女会神仙,一道红桥有雀填,巧成天地巧姻缘,三星拱照共婵娟,一年一度又相逢,此是佳期不是梦,虽是别离长,却是天长久。 她本是有感而发,语声-楚,长叹了一下又道:“骥弟弟,你说牛女二星,隔河遥对,虽是七月七巧,一年一度,但他们这样会幸福么?” 长孙骥被问得一怔,他虽已是三房妻室的人,但自小便混身武林之中,所见到的,所听到的,不是喊杀之声,便是夺宝之举,这种温柔讳中的生涯,可以说一天也未享受过,随道:“他们虽是一年一度,却是天长地久,永无了期,不像人间夫妇,虽能日日长相-守,却是年华易老,岁月不容,此情此景,不可同日而语!” 秦素娥叹道:“能得一度,已是三生有幸,何必朝朝暮暮!” 长孙骥闻言又是一愕,淡月下,隐隐看出“无影女”流出亮晶晶的泪珠,心中一惊,说:“娥姊!你怎么哭了!”秦素娥经他这一问,不觉哭出了声。 长孙骥更觉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秦素娥哭了半晌,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长孙骥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你是骗我?” “哼!谁骗你!这又不是好玩的!” “那你为甚么要哭啊?” “难道你不知道?” 长孙骥怔怔的道:“你不告诉我,我又岂能知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无影女”秦素娥道:“我在此地事了之后,想去一趟北天山!” 长孙骥奇道:“千山万水,异地风寒,你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干甚么?” “无影女”-然的道:“我现在心理上很矛盾,也许那种冰天雪地,会给我一个明智的抉择!” 长孙骥明知她此语是对自己而发,但却又无话安慰,呆呆的怔着! 秦素娥又道:“骥弟弟,你可以陪姊姊坐一坐么?” 长孙骥点点头,两人随在不远处的一条大石上落坐,这时虽是夏天,但在西凉山区,天气仍旧是很冷。 秦素娥沉默半晌又问道:“骥弟弟,你对师姊有甚么看法想法么?” 长孙骥一怔道:“我们同出三老门下,论关系是师姊弟,但长孙骥出生之时,只有兄弟二人,哥哥已死於仇家之手。” 他讲到这里,眼眶一红道:“因此我一直对你当作亲姊姊一样看待,我的任何事情,也从来未瞒过你?” 秦素娥微微一叹道:“这一点我很感激你,能得你这样个弟弟,尚有何憾,不过……” 长孙骥道:“师姊有话请说!” 秦素娥道:“你鄂姊姊怎样!” 长孙骥知她问此话的目的,怔了一下道:“兰姊姊对我很好,但我也-能将她当姊姊一样看待,这一点,两位姊姊,定会原谅我的?” 秦素娥叹道:“你能知道就很好,不过我有一句话,早就想跟你说了!” “姊姊有话,但说不妨!” 秦素娥叹道:“兰姊姊很可怜,她是个无父无母的人,虽然目前跟她哥哥在一起,但女孩儿家,这样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 “娥姊姊的意思是?” “我要为她打算,打算!” 长孙骥沉思一下道:“将来如有机会,我定会给她找个好的归宿!” 秦素娥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孙骥又是一怔! 她又道:“如果你娘和你那三个妻子不反对的话,你就收了她吧!” 此语一出,秦素娥一阵感慨,涌上心头,这种事岂独兰姊姊想这样,就是她自己本身而言,还不是有此愿望么,她如今舍己从人,这种胸襟,岂非常人所能赶得上的! 这时忽听暗影中有人哭泣起来,两人同时大惊,立起身形,向哭声处走去,见一个白色的幻影,正斜在一株小树之旁,那哭声,显然是发自那人之口。 秦素娥微微一惊道:“骥弟弟你看,那不是兰姊姊么?” 长孙骥留神看去,不是鄂逸兰还有谁呢?心中一阵难受,跃身近前叫道:“兰姊姊,你怎么啦?” 鄂逸兰微微转头,突然扑在秦素娥身上哭道:“姊姊,你对我太好了!” 秦素娥叹道:“你不能跟姊姊相比,姊姊上有父母在堂,随时随地,皆有人关心着,你却不同了,虽属有云师哥,相依为命,但非长久之计,你得应该有个好归宿!” 鄂逸兰幽幽的看了长孙骥一眼道:“不!这是不可能的事啊!姊姊,我很赞同你的意见去北天山!” “怎么?” “让那冰天雪地中的气氛,将我们情怀冰结起来,这样也许还有勇气活下去。” 长孙骥在一旁听得一阵感动的道:“两位姊姊,除此而外,如果尚有别的办法,小弟万死不辞。” 鄂逸兰一声惨笑道:“弟弟,能得你这话,我们虽死何憾?” 长孙骥道:“话不是这么说,一件事情总得求出解决的办法,空谈和不谈,都是与事无补!”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你的话虽说得不错,但你得知道情之一字,挠人之深,这种东西既打不破,也放不下,有时柔软之极,也有时坚硬异常,提不起,丢不掉,任何东西,皆有旁通侧击之法,唯独情字是无法弥补的!” 长孙骥虽未深受到情的干扰,但他意会得到,不由一声长叹! 三人默默的在月下沉思了半晌,却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长孙骥看看天色道:“现在已是四更左右,我们该回去了!” 三人刚刚转身之际,忽闻静夜中传来了两声厉啸,由远而近! 第六十三章 中毒无形 长孙骥等三人正欲转身,忽听夜中发出两声厉啸,由远而近,瞬息之间,已临到面前不远处,由此而观,已知来人的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 三人这时不愿与敌人抵面,急一晃身,已离开当地,就在离茅屋尚有三丈左右,忽的嗖!嗖!连声,半空中一连落下三个人来。 长孙骥想不到来人身形,如此之速,吃惊的退了两步,定神看去,见来人一式黑色长衫,长发垂肩,心想:“这一类的打扮,一定又是“拆骨会”的爪牙。” 对方已冷冷发话道:“想走么?已经晚啦!” 秦素娥与鄂逸兰后退一步,蓄势戒备。 长孙骥朗笑一声道:“三位远来西凉山,有何见教?” 当中那人冷冷一哼道:“奉主教之命,向阁下借用一件事物。” 长孙骥清笑道:“在下虽是初出江湖,但却不是吝啬之人,-要能做到,无不答应!” 当中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如此足见阁下豪气干云,敝主教所借之物,就是阁下时不离身的月魄古剑。” 长孙骥猛的一愕,心想:“不要说剑已为“北极老人”借去,就是尚在身边,也不能给“拆骨会”去为非作歹。”忙又是一声朗笑道:“这样说来,三位可是来得不巧,这月魄古剑,早已为别人偷盗去了。” 那人一怔之间!又是一声狠笑道:“莫非阁下想搪塞?想你一身武学,足以震惊武林,有何人能将你之月魄古剑偷去,而使你於不知不觉之中?”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既然无人敢偷在下之剑,难道贵教主就敢差人来借取了么?” 他此话问得三人全是一怔!当中那人怒哼一声道:“那些江湖末派,岂能与本会主教相比?” “如此说来三位是非借不可的了。” “嘿……嘿!空手不敢覆命。” 长孙骥又是一声朗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剑不在身,岂不使我为难?”长孙骥所以这样说,并非害怕,而是不愿在“八卦门”之事未了之前,多招强敌。 对方又是冷冷一哼道:“那也容易,但请阁下跟我们回总教一趟,见一见我们主教。” “如果在下不愿前往呢?” “嘿……嘿!那也容不得你了。” 长孙骥突然又是一声朗笑道:“如此说来,我倒不愿奉陪了。”讲着他又回首向秦鄂两人道:“两位姊姊,夜凉露冷,我们也该回去了。” 三人同时举步,向茅堂行去…… 三个长发人同时一晃身拦阻去路,冷冷的道:“你一定要我们动手么?”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说:“你们以为一定拦得住么?” 当中那人冷哼一声:“不信就试试看?”一震腕间,已向他左肩头抓去;这一招动作快得无以复加! 长孙骥猛喝一声:“两位姊姊速退!”同时旋身勾手,反拿对方的销子骨,这销子骨乃为人一身经济主宰,一经被扣,必致全身无力而受制於人。 长发人冷冷一哼,被迫收招,庞大的身体,已滑了开去;他身形未停,旋又是一招猛风遮日之势,临空七、八丈左右,反身双掌一扣,向长孙骥当顶压下,声势端是惊人! 长孙骥又是一惊!足踏初爻,身形一旋之间,已入昊天之位,刹那间,已脱出敌人掌势之外,弹指挥臂,打出一掌;这一掌是用“天竺旃檀十八掌”中夹着震脉十三指打出,两道劲力,凌空袭至! 那长发人身形临空,突然双掌交错,回互打出,两股劲力猛一接触,发出“澎”的一声大响;长发人的身形,倒飞出三丈开外,落於地面。 长孙骥的双足,却陷下去一尺余深。 那人翻身落地,又是一声冷哼:“好掌力!”同时身一旋,已如卷帘般的向对方卷来。 长孙骥心想:“对方不过是“拆骨会”的一个爪牙,武功已是如此厉害?其“拆骨会”真是不可轻视。”忙舒掌、踢腿间,已与来人打在一起。 他们这一接手,那边秦素娥与鄂逸兰,各对一个敌人,六人三对,打得难解难分! 长孙骥出手投足间,皆注视敌人的武功路子,但有时却奇妙的使他难以理解? 他虽然足足可以应付当前敌人,至於一时三刻,使对方落败,又不可能。 秦素娥此时一支长剑,已与另一个披发人急斗了数十回合,论功力,她本不是别人对手,全凭身形运转巧妙,剑法使用得当,也仅仅打成平手。 鄂逸兰巧掌翻云,如飞花穿絮,全是凭小巧之功,想取胜对方。 三个长发人不时发出嘿嘿冷笑…… 这时已是四更以后,茅堂后面,响起了阵阵鸡鸣,听得那“千毒人魔”大笑道:“好奕法,这一盘竟使我通宵不眠?” “通齐道人”朗笑道:“徐大侠的奕术,贫道也是佩服得很,咱们以后多亲近。” “灵鸷生”笑道:“两位都不必客气,要不是门外的掌刃之声,使你们不能沉着应付,这盘棋恐怕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通齐道人”笑道:“我们出去看看吧,别尽让客人累着,而我身为主人,反而坐着不动!”三人同声大笑,一齐走出茅堂,见当中六人,正打得紧张的时候;秦素娥与鄂逸兰香汗淋漓,显然有些支持不住…… 长孙骥指掌并用,已将那长发人打得焦头烂额。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这种魔崽子,犯不着用这么大的力气对付他,让我这名副其实的魔头来收拾收拾。”讲完,长衣一撩,已缓缓向场中走去。 “无影女”秦素娥见三人一出,精神一震,唰唰就是三剑,将敌人迫退一丈开外! 同时鄂逸兰巧指轻划,已拂上敌人百汇穴,她虽然功力浅薄,也令对方疼痛不已…… 此际突闻一声惨呼,长孙骥又一掌拍在长发人的胸前,那人猛退两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长孙骥不愿趁人之危,引身后退。 “灵鸷生”头点佳许,另外两长发人猛喝一声:“站住!” 长孙骥一回身间,徐引已笑道:“老弟!这一场让给我了!”讲完他一摇三摆,走到两人面前站立。 那两个长发人,已将另一个受伤的扶起,冷冷的道:“阁下是不是可以留下万儿来?” “千毒人魔”一笑道:“不敢!在下姓徐名引!” “你是以毒成名的?” “小小玩意,不登大雅之堂!” 两人同声冷笑道:“你说得不错,这种东西,焉能奈何得了我们?” “千毒人魔”徐引又是一笑道:“不瞒两位说:你们已中了毒啦!” 两人皆是一怔!似又不信?冷冷的道:“阁下莫非大言欺人?” “两位如不信,可解右肩看看!”他边讲间,微微用手指了两下; 两人放下伤者,撕去右肩一看,每人肩上,皆有铜铁大小的一块红色斑纹,不觉失色! 徐引又是冷冷一笑道:“两位如不逞强斗胜,以自己功力,封住伤口,尚可扶着患者,回教覆命,否则!嘿!嘿!就很难说?” 两人相顾愕然,冷哼一声,扶起伤者,缓缓而去。 “千毒人魔”弹指之间,已使敌人中毒於无形之中,比李翔的手法更为高超! “通齐道人”笑道:“徐大侠的绝技,贫道今日倒是真的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灵鸷生”笑道:“他这“千毒人魔”的绰号,也是不容易赢得来的。” 众人边讲之间,已进茅堂;见武卿云与阎小凤正出了-室,一见长孙骥后道:“骥哥哥,你怎的一夜未回来,到哪儿去了?” 徐引一笑道:“老弟,你真幸福,竟有那么多人关心你?” 秦鄂二人面色一红,心中更是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时秘室中人,皆已走出。 “大同一怪”湛无尘笑道:“我先派个人去“八卦门”打探一下!” 阎小凤叫道:“我去!” 湛无尘一笑道:“这种事情用不着你去。”他讲着走到茅堂门口,仰天长嘘一声,不多时见远处一点黑影,如风而来,竟是他那头巨鹰。 那巨鹰临到头际,一展翼间,已翩然而降,立在地面,竟有半人多高。 湛无尘回首向阎小凤道:“姑娘,你真的要去么?” 阎小凤小嘴一呶道:“谁跟你闹着玩的?” “大同一怪”哈哈一笑道:“如你不怕跌死,可坐在这巨鹰背上,他可带你直入霄漠云间,去——那天空中的滋味!” 阎小凤猛的一愕!犹豫不绝…… 阎凤娇笑道:“傻孩子,这头巨鹰,连湛老爷子本人尚可跨背云游天下,你怕甚么?” 那巨鹰似已懂得湛无尘的意思,仰首长鸣两声! 阎小凤大喜,娇躯微窜间,已跨在巨鹰背上。 巨鹰双翅一展之间,已冲起七、八丈高下。 “大同一怪”湛无尘叫道:“阎姑娘可别忘探听那“八卦门”动静?” 阎小凤在空中说了声:“遵命!” 此际“通齐道人”又叫小道童摆上酒席。 “老侠乞”笑道:“道长闲云野鹤,常置身是非之外,这种德性,我老叫化可学不来,但这酒可是无上珍品,有了此物,我可真的舍不得离开啦!” “神偷”何六笑道:“这话可是你代我说的,我老偷儿以后甚么也不偷,光是这酒,已经够我享用不尽……” 小和尚慧性笑道:“阿弥陀佛,道门人讲酒可养性,而佛门中偏是说酒可乱性,我小和尚馋猫鼻子尖,满室酒香,却是不敢伸嘴,岂不是罪过?” 陈宽仁笑道:“小和尚既下了山,就不必再拘於寺规,喝他百杯,又有何言?” 慧性双手连摆道:“作孽作孽!你要是再多说两句,下次做生意可要赔大本啦!” 陈宽仁哈哈一笑,掏出算盘一阵劈啪的乱打叫道:“咱们这笔生意十拿九稳,有赚无赔,各位放心的做下去啦!” “通齐道人”笑道:“无量寿佛,除了小师父之外,道门中人,不妨多喝几杯,贫道这自酿的松子茯苓酒,虽不是甚么玉液琼浆,但也是世间稀有物,食之可明目轻身、补心益气,对练武的人来说,可是事半功倍。”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这松子茯苓配之不易,我曾听说那茯苓,年代愈久愈好,最少也得三百年以上之物,方可应用,不知道长此物,已有多少年了?” “通齐道人”正色道:“如贫道断得不错,此物至少已在八百年以上,制成酒后,在地下又埋藏了十年,但此酒-有一-,尚未开封,各位昨日所食的,乃是普通五百年以上之物制成。” “五台一魔”皮羽虎听得口液直滴道:“道长可否将此酒一烹佳宾!” “通齐道人”又是一笑道:“要以你“五台一魔”从前的所做所为,你想吃一滴也没有,但今日情况可不同,我老道不得不施舍施舍了。” “仙-姥姥”听得微微一惊!要知以百年以上之茯苓配制之酒,再埋地十载,何异於玉液琼浆?普通人欲-一杯,竟也难得,何况整-的拿出狂饮? 忙道:“道长今日倒真的普渡众生了?” “通齐道人”突然一叹道:“本来此酒是贫道费尽了半生精力,配制而成,十年来,自己也舍不得饮一点半滴,但今日情形不同,第一、自这次会后,贫道料想也不能再长居下去;第二、各位原是散游四方各处,今日能齐集西凉,同心协力,伸张正义,这也是一种缘份;第三、今日之会,胜负未卜,那“八卦门”阴诈之极,如凭真刀宝剑,尚不可怕,最怕是暗箭伤人於不备不防之中,因此贫道之酒,不独可增长功力,持久精神,更可以-除各种毒障。”他讲到这里,众人惊奇的“哦”了一声! “通齐道人”又道:“因此今日之酒,务必各人吃到,但最多不能超三大杯,否则恐肉身受不住。”他边讲之间,那小道童已将此酒抬出,-子四周,贴满了泥污,显然是刚从地下挖出。 “通齐道人”又照昨日老位,让各人入席,然后举杯敬客。 “五台一魔”杯未入口,已闻得一阵酒香,从鼻端而入,直透肺腑,舒适之极;不由一声大笑,一仰首间,已将酒一饮而尽。 “通齐道人”一声朗出说:“来啊!大家乾一杯!” 众人齐立起,一饮而尽,刹那间,酒香满堂,芬芳之极…… 小和尚慧性大叫道:“不成……不成……我小和尚也要饮一杯!” 陈宽仁笑道:“小和尚开戒不怕入无间地狱么?” 白云飞道:“此酒虽云是酒,实质就是练武人调元固本的一种药物,吃上一杯,又有何妨?” 小和尚慧性拍手笑道:“阿弥陀佛,像这种酒,我们少林后山,不知藏了多少?要说出家人连这种酒都不能喝,藏它何用?白兄到底是名师门下,所见非凡。” 讲完果然喝了一大杯。 陈宽仁一笑道:“想不到出家人也学上吹牛拍马?“洱海渔隐”前辈,可没有这松子茯苓酒给你喝。” “洱海渔隐”微微一笑。 孔二先生笑道:“做生意人,应在本利上打算,不必逞口舌之能。” 陈宽仁一笑道:“二先生说得是,晚辈领教。”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我们的孙子已回来啦!”飘身之间,已站在茅堂门口,一声鸟叫,那巨鹰已由数十丈高空,翩然而落。 阎小凤纵身下了鹰背笑道:“湛老爷子,这上面好玩极了!” “铁笔生死判”匡超叫道:“凤儿!“八卦门”情形如何了?” 阎小凤道:“他们皆又准备好啦,数百个门下,齐集於旷场之上。” 第六十四章 两师对阵 平静的西凉山上,掀起了绝大风波,一块方圆百十丈的广场上,对立着两排人。 东首一排约数十人,由匡家堡“铁笔生死判”匡超为首。 西首一排除去防卫四周的门徒外,亦有百余人,为首人是一个中年道姑,道巾道服,右手中倒提一柄拂尘,看她那蛾眉粉黛的样子,却不像玄门中人! 两边分立着八个老道,服式皆是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帽顶的太极位置,分别按上八卦符式,每人一卦,八人代表八宫。 身后一排八名小道姑,年龄也-在十五、六岁之间,倒是一个个眉清目秀,美丽之极! 其余的人,全是黑色道装,皆插兵刃,黑沉沉的站了一大片。 “铁笔生死判”匡超冷哼一声道:“匡家堡与“八卦门”井河不犯,为何率领贵派门下,无故侵犯匡家堡,火烧居所,这一点,贵掌教可否给匡某人一个合理的答覆?” 中年道姑突然娇媚的一笑道:“我们“八卦门”虽远居西凉,但对关内各门各派,莫不关心倍至,匡家堡名震武林,敝派敬仰已久,在礼貌上来说,也应该一拜宝庄!” 匡超冷冷一哼道:“像贵派这种的拜庄,实是开武林未有之礼,匡家堡实当受不起,匡某人今日率领全堡,向贵教回拜来了。” 中年道姑突然一声媚笑道:“匡堡主如若有兴,亦不妨以牙还牙,本道姑专候大驾!” 她这一笑,比前一笑更觉媚人之极! 在场的人,竟为她这奇异的姿态所怔住! “铁笔生死判”匡超怒道:“来而不往,非大丈夫所为,鄙人此来正有此意。” 中年道姑忽然咯咯的一阵娇笑,笑声回旋於空中,如珠走银盘,甜美之极。 笑声一止又道:“匡堡主真是快人快语,自然你们千里而来,岂能空手而返?来人啦。谁接下这一阵!” 身左一道人应声而出道:“贫道接下这一阵。” 老道反手间,已抽出背上长剑,踏步走到当场。 “铁笔生死判”匡超便想跃出。 飞豹堂主“鬼牙掌”姜虚叫道:“堡主何必亲身出阵,这一场让给属下了!” 匡超说一声:“姜贤弟小心!” 姜虚一翻腕间,已抽出他多年未用的“鬼牙掌”快步进入当场叫道:“匡家堡飞豹堂主姜虚,恭候阁下!” 老道朗声一笑道:“不敢“离宫真人”领教堂主几手高招。” 话方出口,手腕急旋间,已一连向姜虚飞快刺出四剑! 姜虚猛喝一声:“好剑法!” 一起“鬼牙掌”进身闪步之间,已还了八招! “离宫真人”猛喝一声:“来得好!” 道袍飘-飘拂,起手间,又还出六剑,这两人一接手便是以快打快,晃眼之间,又斗了五十余招。 武卿云这时只看得眼花撩乱,忙仰首问武建德道:“爹!这老道的剑法,比我们追风剑如何?” 武建德道:“这老道的剑法刚猛有余,柔力不足,可说是与我们追风剑犯了同一毛病,以快打快,这种剑法最有益处,但对手如以阴柔之力来牵制,则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武卿云点点头,仍向场中看去,但见“鬼牙掌”与长剑,回风逆运,又看不见兵刃的影子,两人的身形,在场中滴溜溜的乱转。 “天星帮”帮主阎凤娇叫道:“你看姜贤弟这一场接得下么?”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姜贤弟潜力深厚,但对方既为八宫之一,亦不可小视,这一场谁胜谁负,实难判断!” 正说之间,忽听到场中-的一声大响,姜虚的“鬼牙掌”与敌人的长剑,同时飞出三丈开外,两人一分却合,随即徒手对起掌。 “离宫真人”身形飘如飞絮,姜虚身形却沉着若泰山,两人身法一虚一实,一刚一柔,连兜了好几个圈,始终未对上一掌。 “无影女”秦素娥此时正立身在“仙-姥姥”的身边,忙道:“娘!你看以内力而论,哪一个比较深厚?” “仙-姥姥”一笑道:“如以内力而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离宫真人”的身形,看似轻浮,但轻浮中带着沉稳!姜堂主步法看似沉稳,但沉稳中带着轻浮,但以终结而论姜堂主要略逊一筹。” 她一语才了,已闻得蓬的一声大响,场中两人,已对了一掌! “离宫真人”身形一飘却进,快速之极。“鬼牙掌”姜虚的身形,硬生生的倒退了两三步,才拿稳了桩。 长孙骥微微一愕,果然未出“仙-姥姥”所料,这“离宫真人”的内力,真是不可轻视,不由暗暗戒备,准备暗助姜虚。 “离宫真人”已嘿嘿两声道:“好掌风,好内力,再对一掌。” 翻腕运力,又是一掌打出。 姜虚冷哼一声,急运内力,双掌也跟着缓缓推出。 就在两股掌力将接之际,长孙骥暗中施出佛门无上心法,隔空助力之学,一股内力,直贯姜虚丹田气海之中。 姜虚正担心自己功力不够,突觉两臂力道骤增,真气由丹田缓缓而入,不觉大喜,将内力运至十成,猛听一声响后,那“离宫真人”身形连晃,退后了七、八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姜虚却是丝毫未动,场中人大感惊异,何以姜虚的第二掌会有如此功力,其中-有少数人知道得很清楚,就是孔二先生与“洱海渔隐”“灵鸷生”“仙-姥姥”“五台一魔”“大同一怪”湛无尘等人。 但“八卦门”掌教“阴阳女”亦已看出,不由微微一笑道:“匡堡主今日来此拜山,是准备单打独斗,还是群打群殴?” 匡超闻言一愕道:“掌教此言何意?” “阴阳女”又是一阵媚笑道:“如果单打独斗,别人就不应从旁帮忙对不对?” 姜虚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匡堡主一笑道:“掌教的你错了!本堡人员,除去姜堂主一人在场而外,并无别人下场,怎能说是群打群殴?” “阴阳女”媚笑一声道:“匡堡主以为手段耍得高明,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么?贫道深知贵堡阵中,有三老之一在内,尚有武功与三老在伯仲之间者,亦有好几位,这些人皆可隔空传力之法,帮助任何一个在场的人。” “铁笔生死判”匡超闻言一惊。 他本来也奇怪那姜虚第二掌功力,何以突然增加,经“阴阳女”这一说,倒不觉有些相信,但他身为一堡之主,岂能承认,不由振声道:“掌教的知有人暗中隔空接力,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阴阳女”一怔,因她此举实是猜想之言,因隔空接力,纯是於无形之中,岂是肉眼所能见到,何况长孙骥施此法时,是用佛门无上心法施出。 此法不必引身动手,纯是发自於不知不觉之中。 “阴阳女”一怔之后又道:“如果第二场再有类似行为,贫道必可看出,现在“离宫真人”回队休息,准再下一阵。” “艮宫真人”道了声:“贫道愿往!” 踏步来到阵前。 “离宫真人”悄然退了下去。 飞豹堂主姜虚拾起“鬼牙掌”走回本队。 突闻一声娇叱,匡秀华已长剑一起,跃入场中,这倒是出於众人意料之外,因“八卦门”八宫真人,个个武功高强,连“鬼牙掌”姜虚都险些败北,何况於她? 就在匡秀华一出场之际,白云飞也随着跟了过去,他知匡秀华绝不是敌人对手,夫妻情深,因此跟着纵出! 匡超见自己女儿出阵,不好出口唤回,-说了声:“华儿小心!” 匡秀华应了一声,娇躯微转,已呼的一剑,向对方前胸刺去。 匡秀华虽然内力不够,但家传剑法,却是非同小可,一剑刺出,但见银弧乍闪,凌厉之极! 阎小凤叫道:“娘,姊姊这一剑招,巧妙之极,怎的未见过?” 阎凤娇得意的笑道:“娘也不知她从哪来学得了这一招绝学?” “艮宫真人”就在他们谈话,又一连拨出三剑,才挡过了匡秀华这一招,不觉大是惊异,连“铁笔生死判”匡超,也不信他女儿划出这凌厉的一招,不觉宽心大放。 匡秀华一招得手,雄心大发,一声娇叱,掌中剑如电如虹,一连又刺出了三招。 “艮宫真人”被她这迅雷无匹的三招,迫得连连后退! “通齐道人”叫道:“匡堡主,这可不是你匡家堡的剑法啊!” 匡超道:“道长也看得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这正是本门剑法。” “铁笔生死判”匡超猛然一惊说:“你说是淮阳剑法?” “通齐道人”道:“除去淮阳派的左扇右剑而外,无此招式,哈……哈!这娃儿不错,淮阳派能得她为传人,也不辱毁了本派声誉!” 场中人齐是一惊,因淮阳派绝迹武林已三十年,匡秀华从何处学来这套剑法。 此事-有长孙骥一目了然,因这套淮阳剑法,正是当日他在匡家堡之时,密传於匡秀华。匡秀华表面上虽放荡之极,但为人却是精密,因此这套剑法,一直未在人前眩露过。 众人一阵猜疑间,匡秀华已将那人迫退了十余步以外,倏的右手银弧一闪,-的一声“艮宫真人”的长剑,竟被她打落地面! “艮宫真人”大惊失色,一飘身已立在“阴阳女”面前道:“属下无能,特来请罪……” “阴阳女”-说了声:“免罪,后面休息!” “艮宫真人”谢过退下。 “阴阳女”见连败两场,面上无光,盈盈起立,一声媚笑道:“匡堡主果然不凡,贫道佩服得很,第一、二场已然比过,真拚实杀,枯燥无味,我们不妨换了口味!” 她情知对方实力太强,故如此说。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掌教请说,匡某人无不奉陪!” “阴阳女”又是一声媚笑道:“如此足见堡主的豪气凌云,其实贫道这方法,既简单,又方便,不用一草一木,便可分出胜负,我这里有个小小的阵式,叫迷魂阵!” “迷魂阵!” 长孙骥奇异的重-了一句。 “阴阳女”又是一声媚笑道:“小兄弟说得不错,就是这座迷魂阵,各位如能闯得过这迷魂阵“八卦门”总教所在,任你们放一把大火,烧得片瓦无存。” 匡超豪笑一声道:“如闯不过呢!” “阴阳女”又是一阵媚笑道:“如闯不过么!咯!咯!各位可要低头面北称臣了。” 她这一语,顿引起了场中人的好奇心! “仙-姥姥”一挥铁-道:“我老婆子就不信她能有甚么奇异阵势,闯不出去的。” 阴阳女又是一声媚笑道:“恕贫道眼生,这位?敢情是名闻遐迩的“仙-姥姥”?” “仙-姥姥”一哼道:“不错!还算你有点眼力,还能认出老身!” “阴阳女”又是一笑道:“这是哪来的话,身为武林中人,连一些武林前辈都看不出来,那算是甚么呢!” “仙-姥姥”冷笑道:“你既能认识些武林前贤,再仔细看看还有谁!” “阴阳女”道:“诸位看得起“八卦门”我岂能不一一报名?以示敬意。左边那一位是“洱海渔隐”但这西凉山区可没有鱼捉。” “洱海渔隐”哈哈一笑道:“你说没有鱼捉,我在山谷水穴中,可捉了不少鱼给大夥儿充了饥。” “阴阳女”微微一怔,旋又一笑道:“也许渔隐所到之处,皆有龙王爷跟着,这些咱们暂不说他,再左边那位是“五台一魔”皮老爷子,你自以魔道自居,却怎的跟正道人士混在一起。” “五台一魔”哈哈一笑道:“老夫虽魔,却魔得有道理,不像你这“八卦门”滥杀无辜,岂是英雄行径?” “阴阳女”笑道:“恐怕不止这一点原因吧?” “五台一魔”皮羽虎又道:“告诉你也不妨,我与这位小兄弟投了缘。” “阴阳女”媚笑的看了长孙骥一眼道:“老魔头,你是想唱后庭花啦?” 长孙骥听的勃然变色喝道:“住口!” 这一声大喝,犹如青空打了个霹雳! “阴阳女”却发出一阵柔媚的笑声道:“哟!你怕甚么?你既不愿唱后庭,姊姊的前庭,倒愿招待你这位贵宾。”讲完又飞过一个媚眼! 长孙骥正想发作,皮羽虎已叫道:“别不害臊?咱这小兄弟可没有你那么下着……” “阴阳女”又是咯咯一笑道:“好了,现在不是斗口的时候,我再说,右边那位敢是“大同一怪”湛老爷子?” 湛无尘笑道:“不敢!教主见笑了!” “阴阳女”笑道:“这是哪儿话?再右边那位,倒有点像孔二先生! 二先生,你也有兴到西凉一游?” 孔二先生洒然一笑道:“正如教主所说,这是礼尚往来啊!” “好说!正中那位想是武林三老之一的“灵鸷生”纪老爷子!今日既能到西凉山来凑凑热闹,为我们“八卦门”增光着不少。” “灵鸷生”一声清笑道:“承教主看得起,我这也是礼尚往来啊!” “阴阳女”笑道:“这个礼!恐怕“八卦门”一时无法回答,纪老爷子可不要说贫道失礼,以下诸位,恕贫道要直呼其名了!” 她讲完又是一笑道:““神偷”何六“乞侠”何三“铁笔生死判”匡堡主“笑面罗刹”阎凤娇、周堂主周非一、纪堂主纪全、王堂主王-、赵堂主赵一山、童堂主童湘、姜堂主姜虚“追风剑客”武建德,夫人梁月华、令媛武卿云“无影女”秦素娥、乞帮少帮主,王六子“神剑手”长孙兄弟。” 她讲到长孙骥小兄弟之时,突然飘过一个媚眼,又道:“少林慧性小禅师,商侠陈宽仁,少侠白云飞,鄂、皖、苏三省武林盟主,鄂氏兄妹,伏老爷子。” 她一口气将众人的姓名,全数了出来,不由在场的人齐是一愕,也不由现出敬佩眼光。 小和尚慧性一笑道:“咱们出家人嚼不得舌头,女道友你可得小心一点!” “阴阳女”一笑:“承小禅师关怀,阳台之上,当报雨露之恩现在请各位闯阵!” 白云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再一看“阴阳女”等人,已不知何时隐去! 第六十五章 迷魂奇阵 且说白云飞笑声未了“阴阳女”等已率众隐去,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众人竟不知他们从何处隐去,瞬息之间,无影无踪! 阎小凤与武卿云同时跃到长孙骥身边叫道:“骥哥哥,那迷魂阵开始啦!” 长孙骥叫道:“别嚷!小心四周。” 众人齐而向两面一散,-有“洱海渔隐”“仙-姥姥”孔二先生“灵鸷生”“五台一魔”皮羽虎“大同一怪”湛无尘“千毒人魔”徐引这些老一辈的,仍坐在原地未动。 匡秀华已跃到白云飞身边。 “仙-姥姥”一挥铁-怒道:“这鬼丫头耍的甚么花样,这场中一片平静,哪有甚么阵不阵的?” “灵鸷生”一声朗笑道:“大嫂就是这急性子,人家既能称得上“八卦门”多少总有点儿名堂,甚么八卦奇门术数、正反五行生-、太乙九宫之巧、阴阳反覆之奇,哈!哈!我虽是谈理不谈数,但这些五花八门,到还知道一点!” “仙-姥姥”笑道:“我就看不惯你这故作神秘的样子,你如知道,何不去破他一阵。” “灵鸷生”又是一阵朗笑道:“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会讲会做,却不会说!” “铁笔生死判”匡超闻言,回顾四周一下叫道:“纪老爷子,你这次可走了眼啦!” “灵鸷生”一怔说:“难道不是五行术数排立的么!” 匡超正色道:“这奇门术数之学,匡某人亦略懂一、二,在下居所,亦曾以此术略加布置,许多武林中人,怕因此迷途,但眼下情形,以及四周景物,皆不似那奇门术数之学,也许他这迷魂阵,是另有所指。” 此际忽听得有人一阵咯咯媚笑道:“匡堡主独具慧眼,竟然能看出贫道此阵,并非五行术数,贫道仰慕得很。” 此语声显然出自“阴阳女”之口。 “仙-姥姥”怒道:“别藏头露尾的,可站出来说话!” “阴阳女”又是一阵媚笑道:“哟!姥姥!贫道已然打过赌,你们这是在破阵,而不是打架,姥姥-要能将此阵破去“八卦门”总教所在地,就任凭你啦。” “仙-姥姥”冷哼一声。 鄂逸兰甚是奇怪,这四周一片广场,数十丈以内,连草木皆无半根,哪有甚么阵势? “驼龙”伏雄向鄂逸云道:“这“阴阳女”鬼祟异常,也许是故弄玄虚,让老奴试闯一下看看!” 鄂逸云身为鄂、皖、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从心底说,从未受过这种气,忙道:“伏大叔既然愿去,可得小心一点!” “驼龙”伏雄道:“老奴晓得!” 但见他身影未作起势,人已疾飞而出。 “驼龙”伏雄三十年前,也是武林一霸,黑白两道,莫不畏若蛇-,自从太华一战,屈服於“雪谷鹰叟”的奇门武功之下,便答应为鄂氏兄妹守庄。 武林人士,一诺千金,将信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因此他三十年来,从未离过鄂家一步,武林中人皆以为他已失了踪,并不知他亦已归隐鄂家庄。 “驼龙”伏雄身影窜出十数丈开外之际,突然间眼前景色一变,彷-自己又回到幼年的故乡,那童年旧友,白发高堂,正在向他呼唤:“孩子!回来吧!流浪的岁月,是过不完的,故乡的泥土是芬芳的,孩子!回来吧!” “驼龙”伏雄突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复到童年,那老母的慈容,童友的纯真,使他千头万绪,想起了自已凄凉的身世,眼角上流下两行泪珠,呆立一旁不语。 鄂逸兰叫道:“哥哥你看,伏大叔呆立着做甚么?” 鄂逸云:“也许他在察看情势!” “驼龙”伏雄呆立半晌,突然一惊而觉,心想:“我是在闯阵啊,怎这样糊涂起来!” 他这一惊觉之间,眼前景色,又恢复到原来样子。 不由冷冷一哼,右臂一环,轻飘飘的向四周打出一掌。 一阵柔和的掌风过处,有人发出一阵咯咯的媚笑,竟然是出自“阴阳女”之口。 “驼龙”伏雄虽然豪放雄浑的功力,闻名於世,但人却异常沉着,他知道这时不是动怒的时候,如果心气愈浮躁,则落入敌人的奸计之中。 因此-是冷冷一哼!身影又向场边闯去。 “驼龙”伏雄连行了十余步,突见一个粗黑大汉,正向他狞笑。 “驼龙”伏雄冷哼一声:“你笑甚么?” 那黑汉大笑道:“我笑你这驼子不识好歹!” “驼龙”伏雄大怒,他一身行道江湖,最怕人笑他驼背,也是他最忌的事,不由暗运内力,狠命打出一掌。 那黑汉竟经不起一击亦已倒地死去。 “驼龙”伏雄引发起当年豪情,手足齐挥,尽展生平所学,一连向四周攻出数十招之多,身影旋转,急如狂风! 武卿云大奇叫道:“骥哥哥,你看伏大叔在做甚么?” 她这是跟着鄂逸兰叫。 长孙骥道:“他的本性被迷啦!” 忙用传音入密之术叫道:“伏大叔定心为体,止念为用,心念不动,即是菩提,可驱万魔,可化千毒。” “驼龙”伏雄闻言一怔,心想:“我是在跟谁打架?” 四周一片空旷,并无半个人影,他牙齿一咬,心想:“我如此小心谨慎,仍免不了上敌人之当,这西凉山区的“八卦门”真是不可轻视。” 他摇头叹息一声,又向外飞去。 “驼龙”伏雄两次上当,更加小心,足尖一点地面之间,已施出绝顶轻功,飞出十余丈开外,此时已接近广场之边,他心头一喜,突闻得耳边响起了一阵喧声:“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驼龙”伏雄抬头一看,只见“八卦门”中的八宫真人,四面八方,团团将自己围在当中。 “驼龙”伏雄冷哼一声道:“你们是想以多为胜么?” 八宫真人同时一声朗笑道:“阁下虽已闯过了两关,但我们这八绝剑法,也是迷魂阵中的最后一关,如能闯过,就算你胜利了。” “驼龙”伏雄怒道:“你以为我闯不过么?” 挥拳踢腿之间,已发出三招。 这三招着着精奇,八道人一飘身间,齐是一声怪笑,一连环攻出八剑,每一剑皆攻向“驼龙”伏雄的要害之处。 鄂逸兰看得真切,叫道:“哥哥,伏大叔被敌人包围啦!以他一人的功力,怎敌得住八人的围攻!” 鄂逸云道:“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不,哥哥,你在这儿,我去!” 她语声一了,人已向前飞去。 鄂逸兰深得“雪谷鹰叟”的秘传,轻身功力,不在人之下,但见她娇躯微晃之间,已下去七、八丈远,身影临空划起一道弧影,刚一沾地之际,小足就一点之力,又前窜了十余丈。 她两次腾跃,身如天马行空,就在第二次身影一落之际,突然发觉到脚下是一座无底深渊,黑洞洞的一片,竟不知此渊有多少深度。 鄂逸兰心想:“适才这里明明是一片广场,怎地突然会现出一座深渊来!莫非是那迷魂阵中的变化!” 她这样一想,果觉眼前一清,幻景俱无,足下仍是一片广场,她想:“-要我定下心神,不怕你甚么迷魂阵!” 足下一点地面,又向前跃去。 哪知她晃身之间,突见面前站着一白衣少年,面如冠玉,唇若朱丹,正对她微笑。 鄂逸兰面色一红,正待回身,那白衣少年一闪身间,已拦在她的面前叫道:“兰姑娘!你想煞小生了?” 鄂逸兰一拧长剑怒道:“少废话,谁认识你?” 白衣少年又是朗声一笑说:“兰姑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果然不认识小生了么,你仔细看看!” 鄂逸兰微微一愕,不觉有些迷糊起来,半晌才道:“你是后山的傻小子!” 那少年一笑道:“不错!你还能记得我!” “嗯!不对,那傻小子可没有你这么漂亮。” 白衣少年神秘的一笑道:“人大了总是要变的是么?” “嗯!你这话没错,记得我小时候人家都叫我黄毛丫头。” “但如今你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啦!” 鄂逸兰娇笑道:“你说得是,人本来是要变的!” 白衣少年又道:“兰姑娘!我们好久未见面啦!” “嗯!十几年了!” “咳!这十几年来我怪想你的!” 鄂逸兰点点头道:“可不是,我们总是童年旧友呀!” 白衣少年又是一笑道:“到底兰姑娘是明白人,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捉迷藏,弹石弹。” 那少年一转身间,突然衣服尽脱,全身露出男性的魅力。 鄂逸兰面色一红说:“我不去啦!你这人真坏!” 少年一笑道:“怕甚么,我们既是童年旧友,何不以真面相见!” 鄂逸兰心想:“这也是的,既是老朋友了,何必带假面具!” 她心神一乱,竟无主宰,突然间想到自己也应脱去衣服,方现待之诚。 长孙骥自鄂逸兰一出场之时,便注意她的行止,现今见她神情恍忽,举止有异,知已为阵式所迷,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叫道:“兰姊姊,别上当啊!” 他这一声,虽是用传音入密之术,但却贯足了内力,在鄂逸兰来说,无异是石破惊天,一惊而醒,再看眼前,哪有甚么赤身少年? 她想起适才之事,脸上发出一阵红晕,心想:“要不是长孙弟弟及时提醒,险些着了道儿,如果真的将衣服脱光,这大庭广众之下,将来如何见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对长孙骥飘过一眼,娇躯一转,又向“驼龙”伏雄受困处飞去。 此际又传来一阵咯咯媚笑之声。 “灵鸷生”冷眼旁观,已发觉出这笑声有异,也许那“阴阳女”所谓之迷魂阵,正与这笑声有关,忙叫道:“兰儿守定心神,不可为笑声所动!” 他这仍是用传音入密之功发出。 鄂逸兰心头顿起了一阵警惕,不再听那笑声,娇躯如脱矢之箭,向前面急飞而去。 就在她落入圈中之际“驼龙”伏雄已被八宫老道累得汗如雨下,要不是他内力深厚,早已作了剑下游魂。 鄂逸兰一落之际便叫道:“伏大叔!我来帮你!” 长剑一挥,划起一道银虹,绕目生辉。“驼龙”伏雄叫道:“姑娘小心,这八个牛鼻子,个个功力深厚,不可与他们硬拚!” 鄂逸兰应了一声,剑泛彩虹,出手之间,已向八个老道,一连攻出八剑。 “驼龙”伏雄经鄂逸兰一加入战围,精神一提,又呼呼劈出两掌。 十人团团打在一起。 “仙-姥姥”怒道:“咱们不闯过去,难道坐在这里等着饿死不成!” “灵鸷生”一笑道:“区区的迷魂阵,尚有何闯不出去的道理,但我们也得布置一下,分批闯出,以便首尾有个接应。” 匡超站起来道:“纪老爷子的话很对,今日这件事,皆匡某人身上而起,我当领本堡兄弟,第一批为诸位打个前站!” 他语声一了又道:“本堡兄弟,我们闯出去!” 顿时六堂堂主,与白云飞夫妇,皆随着“铁笔生死判”向场中闯去。 “铁笔生死判”匡超回头笑了笑,说:“诸位老爷子,匡超是笨鸟先飞了!” 身影一晃间,已超过诸人,与“笑面罗刹”走了个并肩。 孔二先生摇头叹道:“匡堡主的功力,不同凡响,难怪他领导一堡,威震江湖!” 正说之间,那“阴阳女”又发出一阵咯咯的媚笑之声,这声音与前两次,可有些不同,但听音浪起伏,浩浩如江潮勃发,声雷动天! 孔二先生点头道:“老纪说得不错“阴阳女”这迷魂阵,完全是靠她的笑声所操纵!” “洱海渔隐”道:“你们听得出来么,这笑声可有点奇怪,它是用内力发出,但在人的感觉上,却是变化万千。” “千毒人魔”徐引正色道:“正因如此,才显得“八卦门”的阴险之处!” “五台一魔”冷冷一哼道:“以皮羽虎而言,这种雕虫小技,可没把它放在眼中。” “仙-姥姥”一挥铁杖叫道:“老魔头,你这句话又是对了我的胃口,眼前明明是一片广场,有甚么闯不过去的。” 众人正说间,忽见匡家堡的人行至中途,突然喧哗起来,此际听姜虚叫道:“堡主,这五陵墓道星宿躔图,可是千古奇珍,丢不得啊!” 匡超哈哈大笑道:“姜贤弟,你迷着啦!这儿哪有甚么五陵墓道星宿躔图?只不过是“八卦门”教徒的-首。” 匡秀华叫道:“爹!不对!这里全是活人,呀!他们怎的都不穿裤子!” 她一语道出,满脸绯红。“笑面罗刹”阎凤娇道:“华儿别胡说,这里哪有人?都是一堆堆的乱石、丘陵。” 白云飞却是在喃喃的道:“啊!姑娘!你好美!美得像天上的云,海中的萍,面上发出月亮的光彩,肌肤散着玫瑰般的芬芳!啊!姑娘! 你别走啊!” 他如梦呓似的说着。 场中一片混乱“阴阳女”的笑声,愈笑愈厉,直窜长空,令人听得神魂巅倒。 阎小凤奇道:“骥哥哥,他们虽皆为幻象所迷,为甚么各人所见不同呢。” 小和尚未等长孙骥答话,已呵呵笑道:“相由心生,亦随心灭,因场中人每人想法不同,故所见各异,匡堡主恨不得杀尽“八卦门”故所见皆“八卦门”-体,姜堂主为主心切,甚想为匡堡主取得那五陵墓道的星宿躔图,故所见尽是图形。” 阎小凤恍然哦了一声:“灵鸷生”纪一非朗声笑道:“小师傅,想不到你已悟透真空性理,可喜可贺!” 小和尚慧性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使弟子得渡彼岸!” 讲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寿头大小的木钵,右手执-,秃秃敲起,口中念道:“须菩提!一时佛在舍利国……” 他竟在这迷魂阵中,大念金刚经。 武卿云不解何意,抿嘴而笑。 此际那“阴阳女”的笑声,竟似受到阻力的一般,声音已不太自然,听来甚是吃力。 众人皆感奇怪,-有“灵鸷生”微笑不语。小和尚这时已念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寿相!……。” 场中突然恢复一片沉静,匡家堡人,忽然清醒过来,齐向“驼龙”伏雄与鄂逸兰围身处闯去。 “驼龙”伏雄与鄂逸兰这时正是危机一瞬。 “铁笔生死判”匡超怒吼一声,啪啪击出两道掌力,这两道掌力,是他用尽平生之力打出,但见急风呼呼,声威惊人! 顿时闻得一声惨叫“坎宫真人”与“离宫真人”顿被他这雄浑的掌力打得腑脏离位,气血倒流。 坎、离两宫真人一死,八绝剑法已失效,其余六宫真人,一分之间,各凭全力与众人打在一起。 洱海鱼隐一笑道:“小师父你这佛门的降魔心法,已能与“阴阳女” 匹敌,真是不易,老渔夫以前小看你啦!” 小和尚慧性一停木鱼笑道:“这是我佛慈悲,家师恩典,尚-诸位的福!” 陈宽仁笑道:“谁不知你小秃驴嘴巴甜得很!” 正说间,忽听“阴阳女”一声媚笑道:“道人面前不说假话,这迷魂阵算是被你们破啦,区区“八卦门”弹丸之地,任凭各位处理,咱们后会有期。” “仙-姥姥”怒道:“鬼丫头你别走,咱们尚未打个痛快!” “阴阳女”一笑道:“我已经认输啦,还打甚么?” 接着一声长啸,划天而起,四山回响。 “八卦门”教徒,一闻啸声,立即撤退得无影无踪,却不知他们从何处而去。 众人适才团聚一起,商讨处置“八卦门”教坛之法。 “灵鸷生”道:“此种地方,留着终为祸患,乾脆让匡堡主放一把火,烧得他片甲不留,也可以报了他放火烧堡之仇。” “千毒人魔”徐引突然想起一事道:“慢着“北极老人”曾-诸位一件事,他那徒孙“无极道人”李文玄,至今尚未寻着呢。” “灵鸷生”道:“前辈交代之事,大家皆有责任,我们分头在他们总坛中找一找。” 他一语才了,各人已展开绝顶轻功,向广场边不远处的一片屋宇飞去。 这“八卦门”曾经网罗了许多武林豪-,隐逸之流,声威震惊一世,此教坛所在,自是宏伟之极。 长孙骥举目看去,只见屋宇连云,琼楼高耸,一道曲折的围墙,环绕庄宇,庄门上书着三个大字:“八卦门。” 孔二先生道:“这三个字虽是极普通的柳公权体,但笔力苍劲,至少也有数十寒暑的功力,这“八卦门”人才济济,真是不可轻视。” “灵鸷生”笑道:“难道孔二先生又动了爱才之心不成!” 孔二先生一笑道:“儒门之道,讲求的是骨气与骨力,骨气含蓄於内,骨力舒导於外,书生本色,不过如此,但这两者要真的做到家的,还是少见,比如说书写这人,这三字以骨力而论,已是苍劲通达,铁划银?ㄐa但其中有许多不必要的废笔,自以为可以增加字迹之美,但未免有讨好观者之处,故以个性而人,此人尚不够正派。” 阎小凤笑道:“难道从笔迹上也可看出一个人的造化来么?” 孔二先生一笑道:“岂独笔迹上面,凡是由人所表於言语举动,行止仪态之间,皆可看出一个人的品行性格来。” 阎小凤好奇的哦了一声,随着众人走入院门,见院内石径纵横,花草密-,一片芬芳,不禁拍手叫妙。 此际突从身后飞过一人叫道:“各位小心,这花草之气有毒!” 来人就是淮阳唯一遗人“通齐道人”。 “五台一魔”皮羽虎叫道:“牛鼻子,你不是说那松子茯苓酒可以增功力、驱百毒么?怎的怕起来啦!” “通齐道人”正色道:“话虽如此,总以小心为上。” “千毒人魔”徐引朗声一笑道:“诸位但请放心,要叫打架练功,我徐引骨头可没有诸位硬,若说是练毒-病,倒是拿手好戏。” “仙-姥姥”一笑道:“要不然你这“千毒人魔”之名,从何而来!” 众人一笑,已进入第一道大厅,那双人合抱的大柱,顶着丈余高的屋面,但见画梁交错,峨巍辉煌。 “灵鸷生”一皱眉道:““八卦门”设立了这所总坛所在,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财物,岂肯就这样任人家一把大火,焚得片瓦无存?”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就看他们这种诡异的行动,其中定有毒诈!” “仙-姥姥”怒哼一声道:“管他甚么毒诈,先捣毁这鬼窝再说!” 她语声刚了,已飞起一-,向壁间打去。 第六十六章 总坛之秘 且说“仙-姥姥”挥起一杖,向壁间打去,但闻如雷般的一声大响,竟被她打塌了半面墙壁,梁柱断了两根,屋瓦纷纷下落,她这惊人的内力,确是不凡!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声朗笑,还未出口,已听“灵鸷生”猛喝一声:“来得好!” 大袖一拂,已发出一股掌力。 众人以为有强敌压境,不由一闪身间,已看出有无数枚小箭,汇成一片箭雨,由梁间射下,但已为“灵鸷生”的一拂之力,挡了回去笑道:“大嫂!你又性急起来了。” “仙-姥姥”尴尬的一笑道:“我看到他这种鬼窝就有气!” 众人听得一阵大笑,已穿过大厅,进入第二重院中,各人齐是唉了一声,原来这二重院内,竟有八道门户可通。 这八道门户,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卦方位而立,院子的正中,用碎石排成了一个太极图形,这种布置,甚是奇特! “铁笔生死判”匡超半晌才道:“这种方位,是按伏羲氏的先天卦位,内含生伤景杜,惊死休开八门,如果在下想得不错,这“八卦门”中人,并未离开。” “-疯道长”神医安正刚叫道:“何以见得!” 匡超正色道:“他们有这种周密的机关地道,岂肯就此离开,目前我们得先算一下,哪一门才是生门。” “灵鸷生”一笑道:“我虽略懂阴阳之理,却不按奇门之学,匡堡主算算看,应从何门而入。” 匡超屈指一算道:“如按日辰而言,今日是甲子,推以奇门术数,那生、杜、景、开四门,应该落在巽、坎、艮、坤,四个卦位。” “灵鸷生”道:“这四门在奇门遁甲中,皆是可入之路,我们不妨分成四路,每一路皆由对五行阴阳稍熟之人率领!这样可以安全直捣贼巢,即使有变,彼此可以相互呼应!” 孔二先生笑道:“纪老儿这话不错,那么你索性分配一下。” “灵鸷生”一笑道:“有大嫂与各位老爷子在,我不敢逾礼。” “五台一魔”叫道:“别酸溜溜的,谁不知你是武林三老中的佼佼名流,我们现已身临敌境,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不过话得说回来,不管你如何分配,我是跟定小兄弟啦!” “灵鸷生”考虑道:“第一批请匡堡主率领属下六堂主“天星帮” 帮主、匡姑娘、白少侠、陈侠士、与慧性十二人进入景门。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声:“遵示!” 领着众人,进入巽宫景门。 “灵鸷生”又道:“第二批请“神偷”何大侠,率领“侠乞”“追风剑客”夫妇、武姑娘、阎姑娘、伏大侠、鄂氏兄妹、乞帮少帮主王六子,十人进入那杜门!” “神偷”应了一声!带着众人,进入那坎宫杜门。 “灵鸷生”又道:“第三批由大嫂与“洱海渔隐”徐老爷子、神医“-疯道长”湛老爷子,五人汇同进那开门!” 五人同声一笑,奔入艮宫开门。此际场中-剩下孔二先生、长孙骥、秦素娥与四女婢“五台一魔” 皮羽虎,及武家林“追风剑客”武建德的四个小徒,连他自己共计十三人。 “灵鸷生”道:“如今我们就进那生门!” 讲完飘身当先而入。 “无影女”秦素娥,随后跟上。 孔二先生向“五台一魔”笑道:“老魔啊!请啊!” “五台一魔”怪笑一声,已飘身走入,接着孔二先生,及长孙骥带领着武建德四门徒,一齐进入坤宫生位。 长孙骥抬头一看,见进入生门之后,竟是一条狭长的巷子,两边全是高大的墙壁,这巷子像蛇行一般,异常曲折。 他一面走着,一面用手拍打着墙壁,因此行程很慢,刚走了五十步左右,忽然抬头一看,前面已失去了“灵鸷生”等众人的影子。 长孙骥大吃一惊,他以为是给弯曲的墙壁所阻,不觉紧走几步,仍见不到众人的行踪。长孙骥这才急了起来! 他想:“这条狭巷,两面皆墙壁,不管怎样,也不会在转眼之间,便失去了众人的踪迹。 他不觉脚下一紧又行了数十步,突然眼前开朗,竟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园,园中花木扶疏,美丽之极。一阵微风过处,飘过一阵奇异的香味。 他猛然一惊,想起那“通齐道人”告诫之语,忙从怀中掏出“骊珠” 在鼻端上嗅了几下,一阵澈骨的凉气,直窜入鼻端。 长孙骥感到脑际一清,忙收好“骊珠”循着狭小的石径,缓缓行去,忽听到一阵细细的水流之声。 长孙骥心想:“这奇门阵式之内,竟也作小桥流水之设计,此非奇事么!” 不由拔足向水声响处行去。 他前行了数十丈,果见一流清溪,蜿蜒而流,溪水清澈,他猛然一惊,心说:“这“八卦门”总坛所在,光是一道坤宫,已是如此之大,如果八宫总结起来,将是多大个地方!” 他好奇心与猜疑同时而起,突然水面上飘过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向水面看去,但见上流飘过一瓣瓣桃花,顺流而下。 长孙骥竟为这景色所吸引,不觉有些迷糊,信步向下流走去,忽听后面飘过一阵歌声! 柔软清晰,悦耳动人。 他想:“这等鬼诈阴险之地,竟会有这样美妙的环境,这是谁唱的歌声,这样柔美?” 长孙骥仔细听去,但听她唱道: 桃花红春意浓,蝴蝶纷纷飞花丛! 回忆去年清明节情人哥哥呀! 你如何一别不重逢! 歌声-婉,眩然欲泪。长孙骥大奇,这歌声明明是出少女之口,而这少女又显然害着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 他竟然一转脚,回头向歌声走去,见十数丈开,见一条白色的幻影,在水边蠕蠕而动! 他蓦然一惊! 这是谁?是山妖鬼怪,还是“八卦门”中故弄的玄虚,他心中疑虑大起,不禁缓缓的向她身边行去。 那白影又唱道:桐叶落,秋气深,冷风忽飘草枯黄,记得山桥分别后情人哥哥呀! 你为何一去不回头? 接着便听到一阵哭泣之声,甚是-切。 长孙骥心想:“这不可能是山妖鬼怪之类,更不可能是“八卦门”中故弄玄虚。”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这明明是一幕真情的流露。 他身形轻移,已在那白影身边立下,竟是个美妙的少女。 虽然这时-能看到她的背影,也可想像到她不独天生异质,更是美丽可亲的一个女孩!不!应该是少女了,因为她已接近到少女的年龄。 长孙骥轻轻的说了一句:“姑娘因何事伤心?” 白衣少女微微一惊,猛的一转头问道:“你是谁?” 长孙骥倏的退后了两步,可怕么?不是!这少女美极啦,美得尤如天上的霞光,两道长长的柳叶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二分怜人的媚态,脂粉未施,神韵超然。 “美!美极了!” 长孙骥竟忘了答对方的话,不由自主的说了两句。 少女惊奇的看着,半晌才道:“你……你说甚么?” “美!” 少女突然一声轻笑道:“你这是真心话?” 长孙骥喃喃的道:“是啊!我与姑娘初见面,何必骗你?” 少女一双妙目突仰视天上浮云,说了声:“奇怪?” “这是天生的,也是造物的-作,有甚么奇怪?” “我娘说我长得很丑,整天的骂我,不让我走出总坛一步。” 长孙骥奇道:“为甚么?” 少女轻轻一叹道:“她说我长得很丑,如出了总坛会吓死人的。” 长孙骥心想,这太不公平了,这样美丽的少女,为甚么偏偏要说她丑,忙道:“你娘是谁?” 白衣少女一叹道:“我娘叫“阴阳女”。” 长孙骥恍然哦了一声道:“你娘全是在骗你,何必听她的?” “我不知她是不是在骗我,我也曾问过八卦堂主,他们也说我很丑,丑得不可皆已。” 长孙骥不服的道:“他们都是瞎子。” 白衣少女急道:“不!你不知道,他们一个都不瞎。” 这少女纯真得很,显然她并未了解到长孙骥话中的含意! 长孙骥一笑道:“你生得这样美,而他们偏偏说你丑,这些人虽不是瞎子,岂不是比瞎子更糟!” 白衣少女露齿一笑说:“你这个人,怎么光兜着圈子讲话。” 她这一笑不打紧,只看得长孙骥怔了的站在当地,他用手揉了揉眼睛,这是梦还是真? 他不信天下竟有这样的人?太美!太美…… 白衣少女又是一笑道:“你这人,怎地光看着我?” “姑娘!你是我生平看到的第一个美人。” 少女又是一笑道:“是真的?” 她似乎感到长孙骥这句话,有点异乎常情。 长孙骥道:“姑娘不但美,而且美得有点出奇。” “如何出奇法!” “美得有点像天上的仙女。”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还说不是骗我,我娘说天上仙女,出神入化,岂是凡间姿质可比。” 长孙骥道:“你不信我有甚么办法。” 白衣少女又是一笑道:“说实在的,在我一生中,你是第一个说我美的人。” 爱美者人之天性,尤其是女孩子,没有一个不爱美的,有人当面-美於她,又岂能不高兴。 长孙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姑娘!你娘呢?” 白衣少女眼眶一红道:“我有好久没有见到我娘了。” “为甚么?” “因为我曾经偷出了一次总坛,被我娘知道,就将我关在这里,你不要以为这里很好玩,任你有天大本事,也走不出一、二里以外。” 长孙骥奇道:“那么你吃饭怎么办?” “每日三餐有人送来!” “睡觉呢?” “那边不是有座茅棚么?” 长孙骥随着她的手指处看去,果见不远处的一株柳荫之下,有一间茅棚,也-有丈余方圆,又道:“姑娘你已吃过饭了?”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我午餐尚未吃!” “你不是有人给你送饭么?” “他们已一天没有给我送饭来啦!” 长孙骥闻言一惊,心想:“难道那“阴阳女”真的已离开了总坛,要不然又怎会不给她女儿送饭,她为甚么不带她女儿一起走,难道她真的不喜欢她女儿,或者并未离开。” 他双目中充满了怀疑的眼光。 白衣少女突然轻轻一叹道:“我累啦!想回去歇息。” 讲完娇躯缓缓站起,似有娇不胜力的感觉。长孙骥不自觉的伸出一手,扶住她的右臂,但他犹一惊觉这种举动太过冒-的时候,那白衣少女突然转脸对他一笑! 这一笑媚人之极,长孙骥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白衣少女突然身形一软说:“我走不动啦!你抱我进屋好么?” 长孙骥猛听得一楞,这少女最少也有十五、六岁了,怎的一开口便叫个陌生的男人抱她呢? 他转念一想也是。她虽是已生得亭亭玉立,却从未出过这“八卦门” 总坛一步,世俗礼法,她怎的知道,不觉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双臂一环,已将她轻轻抱起,向茅屋中走去。 少女躺在他怀中,轻轻一笑道:“喂!你姓甚么?” 长孙骥一笑回道:“我-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 “我!我知道啦,你叫长孙骥。” “正是!” “喂!你知道我姓什名叫甚么?” 长孙骥一笑道:“我尚未请教姑娘,怎的知道?” 白衣少女又是一笑说:“我姓李,我爹叫“无极道人”李文玄,我叫李菲菲。” “菲菲,这倒是很好的名字。” “是啊,这是我爹替我起的。” 长孙骥猛然想起“北极老人”之-,忙道:“你爹现在甚么地方?” “我爹对我很好,我娘对我坏。” 长孙骥见她答非所问,苦笑下又道:“我问你爹在甚么地方?” 李菲菲一翻眼道:“我怎么知道?我已十年未见到他啦。” 长孙骥见问不出所以然来,甚是不乐,因“北极老人”之-,岂能不管?不由怔怔的出神。 李菲菲又是一笑道:“喂,你想甚么?” “没甚么。”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爹的下落,而不高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可以问问我那丫头!” 长孙骥道:“你还有个丫头侍候你?” 李菲菲道:“是啊,我那女婢叫秋雁。” 她讲着,在长孙骥怀中,微微一阵蠕动,娇躯散发出一种特异的香味,直透鼻端,长孙骥感到这种香味,并不是那燕玲、阎小凤、武卿云、秦素娥、鄂逸兰等身上所能臭到的。 这是一种奇香。 一种犹如金矿未被-发的香味,说它是兰是麝,皆无不可。 长孙骥心中微微一荡,忙道:“你那女婢呢?” 李菲菲又冲着他一笑说:“你急甚么,待会儿,我叫她来见你。” 讲着娇躯又是微微一动。 长孙骥心神荡漾,不由自主的问道:“姑娘!你今年几岁啦?” 李菲菲一笑道:“我前年是十三岁,自被禁於此地之后,两年未见我娘,也未听我娘告诉我,因此我也不知道我几岁了?” 这女孩子天真得很,连这点小账都不会算。 长孙骥一笑道:“如此说来,姑娘应该是十五岁了。” “呀!你也会算这账了?” “这很简单,姑娘要学,在下自会奉告。” 李菲菲嘻嘻一笑说:“你太好了,只是别姑娘!姑娘!叫得怪不好受,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嘛。” “我们初次见面,怎可如此?” “呀!你酸!” 李菲菲这你酸两字,刚出口,忽发出一阵咯咯娇笑之声,那声音甜美极了,听得人回肠荡气。 他们边讲之间,已进入茅屋之内,长孙骥打量一下这茅屋约有丈余方圆,靠里面放着一张草榻,榻前一张石桌,两只石凳,榻上有两床旧被,他想:“凭“八卦门”主教的女儿,竟会呆在这样破旧的地方,莫非她不是“阴阳女”的亲生,或者另有别情。” 长孙骥思虑之下,又开口问道:“听你的歌声,你像有童年旧友?” 李菲菲一笑道:“我哪有朋友,我是一个人孤零零长大的。” 长孙骥将她放在草榻之上,摇摇头道:“我不信,我刚分明听到你的哭泣之声?” 李菲菲躺在草榻上一笑道:“傻子!那是闹着玩的。” 长孙骥听得一愣,天下哪有人用哭来玩耍的? 李菲菲一笑道:“你不信是么,我娘说唱歌时,必要将自己比着歌中的主角,这样唱起来才会生动,刚才你听的那只歌子,是家乡土谣,歌声那么悲,我怎能不哭呢?” 长孙骥心想:“这姑娘纯真极了,如果将来跟“八卦门”混下去,难免不为所染。” 不由生了将她带出此地的决心。 他正沉思间,忽见人影一晃,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一身黑色劲装,看样子,似懂得几下武功。 第六十七章 李菲菲 长孙骥正沉思间,忽见外面跃进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着一身黑色衣衫,生得粉装玉琢,虽比不上李菲菲的超然脱俗,但却超过阎小凤等人。她正欲开口,李菲菲又笑道:“你不是找我女婢?来啦。”她讲着随道:“秋雁!见过长孙骥哥哥。” 黑衣女孩一愣之间,向长孙骥一躬身说:“长孙少侠!” 李菲菲道:“秋雁!你怎么不叫哥哥!” 秋雁道:“姑娘!我们初次见面怎可……。” 李菲菲叫道:“呀!你也酸!他年纪比我们大,是应该叫哥哥的!” 秋雁无可奈何,-得又叫了声:“长孙哥哥!”讲完面色一红,掉转身去。 李菲菲一声娇笑道:“这丫头几时会害臊的?你不是有话要问她么?” 长孙骥心想:“此话虽是我急需要问,但出自我口,她岂肯答应?” 忙道:“菲菲,你替我问一问!” 李菲菲盈盈一笑道:“秋雁!你知道我爹现在何处?” 秋雁忽然一愣,转头向长孙骥道:“听说长孙……长孙哥哥武功很高是不是?” 长孙骥微微一惊,原来自己行踪这丫头已有耳闻,忙道:“不敢,略懂得一点。” 秋雁又道:“听说你是和匡家堡人一齐来的,是不是!” 长孙骥又是一愣,只得点点头道:“正是!” 秋雁突然面色一变道:“如此说来我们便是仇敌,你们有所问,恕我无法答覆。” 长孙骥想不到这丫头竟懂得这样多?自己见问不出所以然来,甚是着急。 李菲菲道:“秋雁,你怎又对长孙哥哥无礼。” 秋雁急道:“姑娘!你不懂,这人很坏!” “坏甚么?人家好心好意抱我回来休息!” 秋雁猛一楞说:“姑娘!他抱过你啦?” 李菲菲道:“怕甚么?是我叫他抱的!” 秋雁一转身向长孙骥道:“你这人也太不知自爱了!” 长孙骥面一红,说:“在下并非有意,更无邪念!” 秋雁冷冷一哼道:“此事谁能信得过你?”倏的两指一并,直点对方的笑腰穴,秋雁这一招出於冷不防间,动作竟也快如闪电,长孙骥武功再高,这分寸之间,一时竟也躲不及,忙急运内力,封住穴道。 秋雁眼看一招得手,突觉手指一滑,对方意毫无伤害,不觉大惊。李菲菲惊叫道:“秋雁,你怎可对长孙哥哥无礼?” 秋雁急道:“姑娘!你才不知他有多坏,他家中已有三房妻室,还要到处招惹年轻姑娘,专门欺负女孩子。” 长孙骥不知她从哪里听来这消息?明知不对,一时又无法辨白。 李菲菲道:“这是他自己之事,我们又不想跟他睡觉,何必与人争风吃醋?”这姑娘稚气十足,不知从哪儿听来这几句话,如今感到一时无话可说,不觉脱口而出;秋雁被说得满面通红! 长孙骥却正色道:“秋雁姑娘说得不错,我是与匡家堡人一齐来的,但是问李道长之事,却受了一位武林前辈之所-!”秋雁道:“是谁?” 长孙骥道:“就是李道长的祖师“黄叶散人”的师父“北极老人”。” 秋雁忽的一怔道:“那“北极老人”尚在人世,我也曾听说过,教主对付李道长的手段,小婢亦感不平,只是你的话,我却不敢深信。” 李菲菲道:“秋雁!长孙骥哥哥怎会骗你?” 秋雁道:“姑娘怎会得知?” 李菲菲道:“我一见长孙骥哥哥之时,便有这种直觉。” 秋雁沉思半晌道:“姑娘的直觉,一向是很正确的!小婢相信就是!”她又一转身道:“你的来意尚未说明!北极老前辈-你如何处理李道长?” 长孙骥道:“北极前辈-我们破了“八卦门”之后,可将李道长救出,解了他下半身的毒物,保护他到伤势全-!” 秋雁道:“果真如此么?”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姑娘!我又何必骗你?” 秋雁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们姑娘的直觉一向是很正确的,但是“八卦门”固若金汤,又岂是你们这几个人能破得了的?” 长孙骥道:“你们教主於失败之后,已自己宣-撤离,而且你们小姐已一日未有人送饭来啦!” 秋雁闻言大吃一惊,回首问道:“小姐,此语当真?” 李菲菲急道:“秋雁你是怎么啦!长孙骥哥哥的话是对的!” 秋雁蓦然一惊道:“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出去打探一下,顺便弄点东西给我家小姐吃,如果他们真的撤离,我必将囚那李道长的地方,告诉於你!”她语声未了,娇躯已是急飞而出,然后从外面又飘过一句来:“可不准动我们小姐。”长孙骥苦笑一下,他本是规规矩矩的人,不知这女婢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误会他是-花浪子。 李菲菲道:“这丫头生性偏激,长孙骥哥哥,你可别气。” 长孙骥一笑道:“我怎会!哦!菲菲你的直觉真的正确么?” 李菲菲道:“怎么不正确,不要说这小事,就是本门之事,万一遇难以处理的问题,我娘皆先问问我的感想如何?”长孙骥哦了一声,她又道:“我的直觉,不独我娘相信,就是本门八大宫主持人,亦是百信无疑。” 长孙骥不觉面上现出惊奇之色看着她,她那美容真令人有飘然若仙之感,不自觉的握住了她的玉手。 李菲菲一笑道:“你想握就握吧,别听那丫头的话,我知道你是好人!”她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奇怪?我一直感觉到这“八卦门” 没有好的结果,我娘和八宫真人,将来却会战死山野,我爹也许现在正生着病,但将来会好的,我现在心灵很空虚,也许他们真的走啦!” 长孙骥默然无语的听她叙述着自己的直觉。她又道:“哦!秋雁快回来了,这次可能带回很多食物,长孙骥哥哥,你大概也没有吃饭,我们正好一起吃。” 长孙骥道:“你对“八卦门”的感想,可曾对你娘说过么?” 李菲菲道:“我娘问我的时候,我曾说过,我娘叫我不要乱说,我却偏偏要说,我总感觉到,说这话是我的责任,后来我娘没法,就把我关在这里!” 长孙骥这才恍然的哦了一声又道:“你是不是你娘亲生的?” 李菲菲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累啦!我们休息一下再讲可好!” 长孙骥见她稚气可悯,不觉从心底起了阵喜爱。 此际外面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赶紧一飘身间,已到茅屋门口,见那女婢秋雁,果真端着一大盘点心,一大碗汤菜,姗姗而来,他不觉深佩李菲菲直觉的正确。 秋雁将点心端进说道:“姑娘!教主果真已带部属离开了西凉山,自今这地方,无非是一座空坛。匡家堡的人,在坛中到处乱窜,我们应作如何打算?” 李菲菲毫不犹豫的道:“我娘自己不要我们,我们就跟长孙骥哥哥去!” 秋雁眉头一皱,向长孙骥道:“想你也没有吃饭,大夥儿将就的吃一点,然后我带你去那李道长囚身之所!” 第六十八章 火灯总坛 长孙骥与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随着秋雁向外走去。 他们转了两个弯曲的小径,走到一片小小的山坡,坡上遍植着垂柳,正随风摇曳。 秋雁用手一指道:“那片山坡的正中一株垂杨之下,便是一道密室,那前“八卦门”的教主,李道长,便囚在这下面。” 长孙骥随着她手指看去,果见那当中一株较高的垂杨之下,土面较凸,随一加紧脚步,已走到那柳树跟前。 李菲菲由秋雁扶着,缓缓走近。 菲菲道:“长孙骥哥哥,我已有十年未见我爹啦!想不到,竟被我娘囚在这下面!唉!我娘心好狠,囚了我爹,又囚了我,长孙骥哥哥,你有办法治好我爹的毒伤么?” 长孙骥道:“我们这里有专门医治毒伤的人,可以治好的!” 李菲菲一阵感动的道:“他现在在甚么地方?” 长孙骥道:“他已进了总坛,等一下我们会遇着。” 他们边说之间,秋雁已在那株柳树的一个节上一按,根下果然现出一个石阶,直通地下秘室。 秋雁当先领路! 长孙骥与李菲菲两人,随后跟下…… 行了数十阶,已到了一座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极。有人叫道:“有人送饭来了么!哼!这一日夜,可把我饿坏啦,呀!怎的来了那么多的人手。” 这“无极道人”李文玄,虽是双腿瘫痪,但耳目仍是异常灵敏。 秋雁道:“李道长,小婢秋雁与小姐菲菲来探望於你。” 李文玄似惊喜的哦了一声道:“是菲菲么!唉!我们父女已十年未见了,菲儿!爹看不到你,快过来给我摸摸。” 李菲菲缓缓向声音处走去。 “无极道人”又道:“不对?你们有三人一齐进来,尚有一人是谁?” 秋雁道:“是长孙少侠,受了北极前辈之-,来此为了救道长出去,并为道长治伤!” “哦!是我那师祖,师祖在上,徒孙向你老人家叩头!” 黑暗中但闻得咚咚两声,已叩了两个响头。李菲菲道:“爹爹,我在面前啦。” “无极道人”用手一摸道:“啊……孩子,你长得这么高啦,你娘怎准许你来的?” 李菲菲一阵激动,流下两行泪水道:“我娘已逃走啦。” “无极道人”似觉一惊说:“她怎的逃走啦?” 李菲菲便将上情说了一遍。 “无极道人”感慨万千,半晌无语。此际突然室中一亮,长孙骥已掏出了胸中“骊珠”照得满室通明。 见这石室-有丈许大小,地面上厚铺着许多茅草已有霉湿之气。 长孙骥留神细看,只见李文玄的长发已拖到地面,两腮满生着——已看不见嘴的部位,只是双目中精芒闪烁。 李菲菲见她爹如此惨状,不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长孙骥道:“在下受了北极老前辈之-,特来拜谒道长!”他不好说是救援。 李文玄在他面上看了一会,突然一笑道:“老弟!恕我托大叫你一声,你能遇见师祖他老人家,你的福缘不浅,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在江湖上已经小有一些声誉了吧。” 长孙骥道:“这是道长的过奖。” “无极道人”李文玄正欲答话,忽听洞外又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秋雁面色微变,因“八卦门”此时已全部撤走,哪来脚步之声?不由留神戒备。 长孙骥微微一笑道:“姑娘在此守护,让我上去看看去。” 他语声才了,已飘身由地道而出。 忽听人大笑道:“老弟,大家都以为你失踪啦,怎的一人躲在这里。” 讲话的人,正是“五台一魔”皮羽虎。 他与“灵鸷生”“无影女”秦素娥、孔二先生及武家林的四个门徒,齐立在柳树之旁。 长孙骥赶忙见过恩师,并将上情禀告一遍。 “灵鸷生”笑道:“这可是你的功劳,你下去请他们上来吧!” 长孙骥遵命又返回地窖! 不一会已将“无极道人”李文玄背了上来。 李菲菲仍由女婢秋雁扶着。 原来“无极道人”两腿自膝盖以下一片漆黑,肌肉早已死去。 长孙骥将他背出,放在地面。 “无极道人”一声惨笑道:“各位老爷子能光临敝门,蓬荜生辉,只是我身为主人,无佳肴待客,说来惭愧。” 皮羽虎笑道:“牛鼻子,你可别尽在自己脸上贴金,这“八卦门” 早已不是你主持啦。” “无极道人”李文玄一笑道:“话虽如此,但各位远来是客,我仍不失为主人之位!” “无影女”秦素娥一直在注视着李菲菲,心想:“天底下真的会有这样的女人?”不觉看得呆了,她这一注意,引得场中众人,齐向李菲菲看去,一时场中竟毫无声息。 李菲菲被看得脸上发出一片红晕叫道:“长孙骥哥哥!他们尽看我干甚么?” 长孙骥未及回答,那“无极道人”李文玄,一声豪笑道:“这是小女菲菲,菲儿,快见过各位前辈。” 李菲菲闻言,向各人深深一福。 “灵鸷生”一声朗笑道:“李道长!你好福气啊,生得这样美的女儿!” 李文玄道:“-各位老爷子的福!” “灵鸷生”又道:“此女如肯练武,将来不难大魁天下。” “无极道人”笑道:“这是纪老爷子过奖。” 正说间,有人接着笑道:“纪老爷子说得不错,此女姿质,尚是我生平所见的第一人。” 讲话的人,正是“千毒人魔”徐引! 随后那“-疯道长”“大同一怪”湛无尘“仙-姥姥”“洱海渔隐”等人,一齐走来。 这时皆是武林一时之选,李文玄又能不认识? 不由惭愧的一嗔道:“贫道治教无方,致使各位老爷子,远道奔武,无限惭愧!” “-疯道长”道:“江湖上讲的是道义相扶,道长也未免太多礼啦!” “仙-姥姥”急道:“好啦!酸溜溜的干甚么?老魔头,你既答应了北极前辈,还不快为人家治疗伤。” “千毒人魔”徐引哈哈一笑,大步走到“无极道人”身边,卷起裤管一看,道:“道长!你中毒已十年了吧!” 李文玄-道:“徐老爷子好眼力。” 徐引又道:“还算道长内力深厚,竟能支持十年,而肌肉不曾腐烂,否则下半截早就没有了。” 他边讲之间,从怀中掏出数粒丹丸,一红两白,他将红色丹丸送入李文玄口中,说道:“这红色丹丸,专为除毒拔湿之用,因道长久囚地窖,不独毒气未解,而且湿气亦甚浓重,可瞑目静坐,运功内守,自拔毒湿於无形。” “无极道人”李文玄露出感激之容,忙将丹丸吞入腹中,然后闭目运功。 但觉丹田间,一团热火,滚来滚去,由尾闾上夹脊,过玉枕,达泥丸,顺人中而下,又回井田,顿觉元气大增,深感药丸之效奇大。 一会儿那股热火,又复下两股,治着大腿慢慢向涌泉穴前进,使他失去十年知觉的双腿,又慢慢恢复生机。 李菲菲一直在注视着他爹心神色变,但见他面色由青而白,由白而红,腿部的黑气,也慢慢淡了起来,不觉大喜! “无极道人”李文玄坐了半刻工夫,顶部热气纷蒸,肤色转嫩,那两股热流,已通过膝盖,直达涌泉。 “千毒人魔”徐引又道:“这两粒白色丹丸,是生肌换骨之用,得之不易,道长好好服用。” 李文玄伸手接过纳入口中,却是一股凉气直入肺腑,一阴一阳两气交感! 不到一个时辰,李文玄竟能霍然而起行去如飞,身形反而更灵活了许多,众人皆敬佩徐引的医道高明。 徐引一笑道:“我不过奇缘巧合,於深山大泽中,得到一株千年灵芝,配成此药,如此医道而论,当推神医“-疯道长”。” 此际忽有人叫道:“若以偷道而论,当数我“神偷”何六。” 原来“神偷”何六此时正率众而来,因此垂柳坡是八卦总坛的中心,故而四路人马,不谋而合。 “铁笔生死判”匡超道:““八卦门”确已全部撤去,匡某人谢谢各位老爷子相助,我这就要赶回庄去了。” “仙-姥姥”道:“此地应放一把火烧了再说!” 无极道长李文玄慨然道:“姥姥说得是,留此又是祸害!” 李菲菲道:“烧了我们怎办?” 李文玄一笑道:“孩子,我们父女连秋雁一共三人,难道还怕没有安身之处么?” 匡超一笑道:“道长如不嫌弃,到敝堡暂住些时,未为不可!” “无极道人”一时无去处,也就点头首肯。 “灵鸷生”道:“今日“八卦门”虽已暂息,但怕已与“拆骨会” 合成一起,后患无穷,此地事了,大家别闲着,我们一面分头打探敌人动静,一面连络各方奇人,准备将来一举扑灭。” 各人皆同声-许。长孙骥暗中定了今夜行程,众人放了一把大火,霎时烈火冲天。 那建立了数十年的“八卦门”基地,不到两个小时已烧得精光。 此际在长安古道上飞驰着一骑骏马。 第六十九章 千里单骑 这一把大火不但焚-了“八卦门”的西凉山根据地,更震惊了武林人士,江湖上到处传闻着有关那“八卦门”的总坛被焚之事,更有许多人怀疑自己的耳朵?以“八卦门”那样大的势力,怎会轻易将总坛被人家焚毁於一旦? 就在江湖传说纷纷的时候,在长安古道上奔驰着一匹白色的健骑,马背上驼着一个少年,神韵脱俗,神光内-,分明是武林后起之秀; 此人正是江湖上人称“神剑手”的长孙骥!他自从西凉山事之后,便随着“铁笔生死判”匡超一起回到匡家堡;晚间那“北极老人”偷偷将剑送还,并告诉他一些未来的武林趋向。 长孙骥更将自己当年奉师命到匡家堡的真相说出。 匡超现已改邪归正,对长孙骥出手相助匡家堡及“天星帮”之事,甚是感激,自不好再说甚么。 长孙骥并辞去了护法之职,交还令牌,与小和尚慧性、陈宽仁,一起离开了匡家堡。 陈宽仁欲报本门之仇,单身独行江湖,访察那“金刀铁猿”孟振飞的下落。 慧性因离山日久,急欲回寺一看,因此没行多远,便与他分手了,往河南嵩山去。 长孙骥想起了长安古道的血仇,心中一阵难受,购了匹白色良驹,向长安古道行来,因那里尚有兄长的坟墓;他还隐约记得他哥哥遇难的地点,紧走两日,已见路边现出一座石塔,上写着他兄长的名字; 长孙骥一阵热泪,夺眶而出,下马拜了四拜,祷告道:“愿哥哥在天之灵,保佑我报此血仇,以慰老母之心。”他默祷一阵,缓缓起立,又复上马,向“花鸟岛”走去。 他不知道那“花鸟岛”在甚么地方?逢人便问,但所得到的答覆,不是摇摇头,便是说不知道。 长孙骥心想:“我-要走遍东海岸,还怕问不出那“花鸟岛”的所在么?”不由策马沿着东海岸走去,他那飘逸神姿,也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一小镇;这小镇离海边也不过是一、二里地面,镇上人家满晒着鱼网,不用说近处多半是靠打鱼为生。 长孙骥策马进了小镇,但见一条小小的街道,-有数十家左右,但那卖酒的倒有四、五家之多,他就在近一家下马,早有店家迎上说:“相公!吃酒还是用饭?” 长孙骥道:“先吃酒,后用饭!弄几样好菜上来!” 店家应声下去,不一会儿已端上四样菜肴,倒有三盘海鲜,一盘猪肉,那青碧酒色,倒在杯里直翻泡,恐是酒性异常强烈。 长孙骥满腹思虑,一仰首间,已咯然乾了一杯,但觉一条火龙,直向丹田滚,不由暗中-了一声:“好酒!” 此际外面又传来一阵蹄声,约在四、五骑以上,行至店前而止,一会儿走进四条黑汉,一式虎头刀斜插右背,着一套老蓝色短装,刚一进门,那店夥便迎了上去说:“爷们!久不来啦!吃些甚么?” 其中一人道:“咱们岛上近来有些事走不开,嘿嘿!今儿咱们兄弟来此亦是为了迎接一个人。” 店家说:“那一定是岛上的贵宾了。” “嘿!说他是岛上贵宾亦可,说他是仇家亦可,店家老五,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小的哪能知道?” 那汉一笑说:“这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剑手”长孙骥。” 店家将头一伸笑道:“这位少侠可说是人中之龙,贵岛能够交上这位少侠,真是光彩不少。” 那汉子冷冷一哼道:“那有甚么稀奇?老实说,他这次来得去不得了。” 店家这时已将酒菜搬上来笑道:“原来是岛主想与这位少侠较量。” 那汉子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这等无名小卒,何必堡主亲自动手? 我“鹤拳”毛五的一路白鹤掌法,也够他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长孙骥听得暗笑,咯然喝了杯酒,立起身来道:“不敢动问四位可是“花鸟岛”来的么?” 四人一见长孙骥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甚不起眼,冷冷的道:“朋友,看样子,你是游山玩水,咬文嚼字的做几首诗,吃了酒,好走路,这“花鸟岛”不是你随便问得的么?” 长孙骥轻轻一笑道:“原来四位不是“花鸟岛”的,在下多问了。” 讲完又咯然喝了两杯酒,朗声念道:滚滚长江东似水,浪花淘尽英雄泪,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一杯清酒喜相逢,今古多少事,付予笑谈中。 他一边轻念着,一边用筷子击着桌面,不可一世。 那汉子突然将桌子一拍,发出“澎”的一响道:“喂!我说你吃了赶快滚,这样的酸气冲天,老子实有些不耐!” 长孙骥朗声一笑道:“这话就奇了?我吃我的酒,我吟我的词,这海疆万里,大好春风,难道是你包的天下不成?” 那汉子想不到长孙骥竟出言相向,不由一愕!再仔细一看人家背上,正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不由一声冷笑道:“朋友!算我毛五走了眼,原来阁下是会家子,咱们山不亲水亲,人不亲土亲,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武功再高也犯不着触“花鸟岛”的晦气,咱们一翻脸,不认账,朋友……你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道:“在下料想未错,四位果是“花鸟岛”的,我如不冲着“花鸟岛”而来,又何必迢迢千里到此?”他此话一出,那四个汉子同时一愕! 不独四个汉子,就是那店家也愕在一旁,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竟敢找上“花鸟岛”来,岂不是自找难看么? 那汉子一愕之际,随之一声怒吼道:“朋友!道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到底是做甚么的?”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在下赴半年前之约而来。” “你是谁?” ““神剑手”长孙骥。”他此语一出,店中人又是一惊!谁也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竟是名震武林,火烧“八卦门”的“神剑手” 长孙骥? 那汉子有些不信道:“朋友,你别要作替死鬼吧,据我所知那长孙骥身高九尺,头大如斗,胳膀上跑得马,头顶上立得人,像你这样,连头带尾,充其量也不是一大把,也能冒充“神剑手”之名,岂不是找死么?” 长孙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见过那长孙骥么?” “哼!我虽然没见过,却听人说过。”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四位不信,我也无法可想,不过在下倒是诚心而来,如果诸位不接待,而又能担负这个责任的话,我-有返回了。” 四人同时一愕!先发话的那人道:“阁下如果真是“神剑手”长孙骥,不妨露出两手来,也使咱们兄弟,佩服佩服!” 长孙骥一笑道:“诸位看得起,你们就随便上吧!” 那汉子一声猛喝,一个饿虎扑羊之势,已向他身边扑来,身形未到,拳掌并纵,已打出一招云翻白鹤,这一指乃白鹤拳中精锐的一招。 长孙骥微微一笑,原形未动,暗中运用佛门无上心法,将罡气满-全身,仍在一旁吃酒,泰然自若。 那汉子心想:“你这是找死么?”徒然一声猛喝,将发出的劲力又猛加上二成…… 突然一声惨叫,响自店中。那汉子右手齐腕而折,鲜血洒了一地。 只吓得店中人目瞪口呆! 第七十章 花鸟岛 其余三个汉子正欲扑身而上,忽见门外人影一闪,已走进一个年老的儒生,阴森森的叫道:“毛五,就凭你那点伎俩,也敢在贵宾面前献丑,还不与我退下?”四人见那老者一现身之时,竟是畏若蛇-的退了下去。 老儒生一举手叫道:““三阴秀才”霍天奎,奉了岛主之命,特来奉迎阁下。” 长孙骥自他一进门之时,便已认出,忙笑道:“在下因路途不熟,一步来迟,怎能有劳霍老爷子迎接?” 霍天奎阴森森的一笑道:“待会儿本岛事了,老夫尚另有事请教!” 长孙骥道:“敢莫是为了那“月魄古剑”?” “三阴秀才”笑道:“现在言之过早,我们走啦。”身形一晃,已在前面领路。 长孙骥随着他的身后,缓缓而行,这虽是缓缓而行,任那“三阴秀才”驰尽全力,仍是丢他不脱,不由阴笑一下道:“古寺一别,阁下的功力又进步了!” 长孙骥一声清笑道:“-长二十,别无所长,只此柔、硬、轻三方面功夫,倒是稍有心得!” “三阴秀才”冷冷一哼!不再答话,不消顷刻工夫,已到海边,海岸正停靠着一船白布帆船,不大不小,到有数丈长短,两头微微翘起。 “三阴秀才”霍天奎说了声:“请啊!” 身形一起,已向那船上跃去,哪知他身形未定,长孙骥已面露笑容的站在船舷之上,“三阴秀才”并不打话,此际船已离岸,缓缓向海中驰去,这虽是春夏之间,海中风浪是甚大。 长孙骥临立船首,忽听一阵鸾铃声响,由岸上飞过一匹红马,马身上坐着个二十上下的少女,突然一勒马-说:“喂!船家!等等!” 长孙骥一见就是一愕,心想:“她怎的也来了!”原来这女子正是“栖霞老人”晚年所得的女儿“无影女”秦素娥,因她年纪太小,江湖中人,皆误会她是“栖霞老人”的孙女;长孙骥因“三阴秀才”在旁,不好讲话,忙用传音入密功夫道:“娥姊!你不是随姥姥回栖霞了么!怎的赶到这里来?” 秦素娥道:“我不放心你一人涉险,特瞒着我娘,偷偷的跑来。” 这时海上风浪甚大,船也离岸愈远,但长孙骥运用凝神致志的功力,秦素娥仍是听得清晰,他道:“我虽单身涉险,量无妨碍,你现来了,可不必前往,留在岸上给我打个接应,如我今日午夜不回,你可速设法救我。” “无影女”秦素娥道:“姊姊晓得,骥弟弟,你小心了!”她讲到小心了三字时,语声-然…… 长孙骥想起了秦素娥对他一片-情,不由细声一叹。三阴秀才霍天奎冷冷说道:“怎么!阁下有点胆怯么?”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在下敢有胆来此,当亦有胆承诺,阁下误会了。” “三阴秀才”又是一声阴笑,不再说话。 耳边突有人发出一声狂笑道:“长孙少侠久违啦!” 长孙骥闻言一愕说:“你是谁?” 那人又是一笑道:“不敢!在下是天南“大力金刚”邓旭。” 长孙骥心想:“这人承受了家师的解救之恩,却又跑到这里来助“花鸟岛”为非作歹,真是反覆无常。”忙一笑道:“皖中一别,邓堡主想是发福啦?” 邓旭一笑道:“令师解穴之恩,无时敢忘,少侠,我在为你拿舵呢?”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怎敢有劳邓堡主?” “哈哈……如此不过是聊表万一。” “三阴秀才”听得不耐烦,冷冷一喝道:“邓香主,你的话还没完么?” 邓旭尴尬的笑了两声,果然不再说话。 长孙骥心想:“这邓旭的“大力金刚掌”驰誉天南,怎的对“三阴秀才”如此惧怕?”不觉心中大奇?舟行甚速,不一会工夫,果见不远处,隐隐现出一座岛屿,恶石狰狞,形象可怖,那阴森的林木中,夹着些红色花朵,小鸟集居其上;长孙骥心想,这花鸟之名由来?恐怕是出於此了;此际尾舵上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小船已向岛边靠去,停泊在一块大石之旁。 邓旭这时才由后梢冒了出来,将船缆扣在石上,乾笑一声:“少侠请啊!” 长孙骥纵身而上。 “三阴秀才”阴阴一笑道:“贵客临岛,不敢怠慢,让老朽为你引路!”讲着一晃身便向一条弯曲的石径走去。 “大力金刚”邓旭在后面向长孙骥施了个眼色,随着说声:“请!” 身形连晃,竟在石径上连走了三个梅花步!长孙骥心中恍然,原来这石径上竟有消息布置? 邓旭既已示警,看来并未忘去恩师为他解毒之恩,忙依样划葫芦,足下一路梅花步,随后跟进,行了数十步,转进一个小小的山弯。 “三阴秀才”霍天奎一看,面上现出奇异色彩,但一闪却没,阴阴一笑道:“阁下请慢来,老朽先走一步,禀告岛主迎驾。”讲完脚步加快,如飞而去。“大力金刚”邓旭向他一打手势,脚下行式,突然一变,由梅花式,而变成竹叶形,东一叉西一斜,向前行去。 长孙骥随着行进,缓缓跟着,突然眼前一开,现出座庄严宏伟的庄门,高高的牌楼上,横写着六个大字:“花鸟岛,归云庄” “大力金刚”邓旭回身一笑道:“我们岛主就在这里面。” 长孙骥正想问他为何也来此岛…… 突闻得一声炮响,半空中爆开无数的火花,那“归云庄”的大门已开,从里面走出一队人,竟是二十四个壮汉,每人手中倒拿一柄九耳八环刀,紧贴肘后,走出庄门之时,向两面一排,一边十二人,分列得异常整齐;长孙骥暗中惊奇? 这“花鸟岛”的人员,倒是训练有素。 接着那“三阴秀才”霍天奎已走了出来笑道:“岛主出迎。” 接着一闪身,向左首偏了开去。 里面又走出八个小童,每小童手中皆执着一对护手双钩,依次分立两边。 长孙骥心想:“这“花鸟岛”“归云庄”的岛主,这臭排场倒是不小。” 正观之间,在一小童之后,又跟出一队武士,一共三十六人,每人脊-长剑,目光灼灼,看样子皆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 那队武士出来后,才见到一个虬髯的大汉,一身刺绣劲服,外罩大红披风,如以他那身衣服,与他面部对照,甚是不配。 那大汉一露面之际,身后随涌出数十人。 长孙骥举目看去,竟有一半以上是认识的,其中如:“驼山双怪”郝水、郝火兄弟;“西凉童叟”周无非;武夷一怪“银发无常”范异。 “百毒门”掌教主,李鹏飞;奉天暗器名家梁寿;“申埠商隐”周桐; “关外一怪”刘百邪;岭南“毒籁尊者”黄斜。 “崆峒三剑”——“无情剑客”曹玉渊;“戮魂剑客”辛雷;“追风剑客”樊奇;华山派的“阿罗尊者”;峨嵋派的慧志和尚、慧觉和尚、慧通和尚、慧光和尚、慧因和尚、慧果和尚;“云中雁”——胡中铭! 长孙骥心想:“这些人可能皆是“花鸟岛”岛主邀来助拳之人了。” 此际“大力金刚”邓旭跨前一步道:“当前那人,身着大红披风者,就是岛主“铁鸟”屠雄。” 长孙骥未及答话,对方已一抱拳道:“少侠真是信人,愚下佩服得很。不知今日莅临,应作如何了断?”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在下是客,强宾不压主人威,岛主想来定有善法!” “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少侠谈吐清奇,不愧为侠义风范,只是长途奔涉,未免鞍马劳顿,先让在下尽一下地主之谊,不知少侠可肯赏脸。” 长孙骥又是一声朗笑道:“岛主美意,却之不恭,只是要打扰了!” “铁鸟”屠雄又是一声豪笑道:“这话未免太过迂腐,自古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何况尚有这么多好朋友相陪。” 讲完身形一让,说声:“请!” 长孙骥双手一恭,已当先走入,眼光一扫两边众人,顿见胡中铭面上隐现着杀机,他知道胡中铭之所以如此恨他,是为了匡秀华的关系,口虽不言,心中冷冷一笑,更暗加戒备。 “铁鸟”屠雄随带着众人,与长孙骥并肩前进。 长孙骥回首看了一下,却不见“大力金刚”邓旭的影子,他想:“怎的一下就不见了,万一其中再有机关消息,乏人指点,如之奈何。” 但他转念一想:“我只要跟屠雄走个共肩,万一有甚不测之险,先将他制住!” 他这样一想,立即处之泰然,身形反而向“铁鸟”屠雄旁边靠了过去。 屠雄又是一声豪笑,说:“请啊!” 长孙骥抬头看去,原来前面已到了一座大厅,这厅房不大不小,约六丈方圆,门头上写着三个大字 “聚义厅” “铁鸟”屠雄又是身形一偏道:“小岛聚义厅前,从未有过像少侠这样的贵客,今日可算是蓬荜生辉,请进奉茶,然后摆酒!” 长孙骥也不客气,一声朗笑,大步踏入,但见聚义厅两面,各摆着十八般兵刃,正面壁上,高悬着一幅图,鸟下花中,捱坐着个虬髯壮士,正把酒独饮,豪情洋溢於纸间。 长孙骥暗暗惊奇,原来画上那人,正是“铁鸟”屠雄,他想:“看屠雄这人,豪气凌云,并不系江湖上宵小阴诈之辈,却为何跟这些人弄在一起?”不觉大奇,他再一看那幅图下,正排太师椅,约有数十张之多,一式锦缎坐垫,上刺花鸟图纹。长孙骥心说:“这倒是名副其实的“花鸟岛”。” 他正想着,忽听屠雄又是一声豪道:“各位请坐。”边说之间,将长孙骥让在正中的左首太师椅上,自己却在右首相陪,胡中铭看得甚是不服,但亦无可如何,如依辈份而言,他只能在末位上坐下。 屠雄旋喝一声道:“奉茶!” 八个小童一回手间,已将双钩插在背后,随着每人端了一只茶盘,在大厅外兜了一转,每人盘中,已多出八只茶碗送到各人面前,因“云中雁”胡中铭坐在末坐,故最后才送上。 胡中铭面色一沉,并未用手去接。 “铁鸟”屠雄面色倏变,道:“胡壮士是嫌小岛之茶,不堪食用么?” 胡中铭站起来道:“愚下有一事不明,想请示岛主。” “铁鸟”冷哼一声道:“请说!” “云中雁”胡中铭整了一下面色道:“我们在座的人,远居各地,难得今日在贵岛碰面,这算是个缘份。” “不错!” “如以在坐的人与岛主相比,是否应分宾主之位。” “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胡壮士说得不错,来到这“花鸟岛”的人,当是我屠某人的座上佳宾。” 胡中铭又道:“岛主这样说就对了,但我尚有一事不明。” “胡壮士请说。” “既然皆为座上之客,为甚么有厚此薄彼之分。” “花鸟岛”岛主屠雄面色一变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中铭又道:“我“云中雁”论武林辈份而言,当应居末座,只是在座的不乏武林长辈,岂能屈居在一个后生小子之下?” “铁鸟”屠雄一愕道:“胡壮士你错了,今日是本岛与长孙少侠了结一段梁子,就是各位,是否针对着他而来,因此他才是本岛真正的贵宾,也是各位的贵宾,我们武林中人,当是非分明,方能於江湖立足,如以胡壮士之言,那么今日在场的人,这个位置应该让何人才是?” 胡中铭闻言一愕,他不过一时气愤之言,却未想到这句话的后果如何,经屠岛主这样一问,不觉一时无话可答,颓然坐下。 “铁鸟”屠雄又是一声朗笑说:“摆酒!” 三十六个大汉,顿时一齐动手,瞬息之间,已在大厅上摆下了八席桌位。 屠雄将长孙骥让在正中首座之上,他这一举动,无异对“云中雁”有一些讽刺的作用。 胡中铭敢怒而不敢言,半晌突然心机一动,站起来道:“今日长孙少侠是“花鸟岛”的贵宾,小可胡中铭末学后进,今后望少侠指导之处甚多,特敬一杯。”他语声一了,已随手斟了一杯酒,运用内力一指,那杯酒平空向长孙骥面前飞去,杯中的酒,并无半点溢出。 胡中铭即是峨嵋掌门人弟子,武功内力,确是不凡,他此举用意有二,一是想考考长孙骥究竟有多大内力?因他自与长孙骥见面之后,便一直未曾交过手;第二是他适才受了“花鸟岛”岛主屠雄的一顿奚落,想争回一点面子。但他这种心思,岂能瞒得了那老於江湖的“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屠雄-是微微一笑,未吭声说话。 长孙骥-说了一声:“不敢!”未见他运力,随手已将酒杯接过,咯然一声吞下,随着又斟满了一杯道:“长孙骥也来回敬你一杯。”右手一托,酒杯己向胡中铭飞去。 长孙骥这样若有意,若无意,接杯出杯,手法老练之极。铁鸟屠雄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暗中敬佩,对长孙骥生了几分好感。 峨嵋六老见长孙骥接杯之时,根本未运用腕力,不觉大是惊奇,再看他掷出酒杯之际,虽是轻轻一推,但那酒杯在空中缓缓而行,似有一股真力托着,慢慢传送,一个练武的人,能将真力运出体外,而仍能凝结一起,随心支配,这种功力,就是他们峨嵋无上佛门心法,亦难达到这种境界,不由齐为胡中铭担心! 他们心思未了,那杯儿刚飞到胡中铭面前,他已感到有一股强大的罡力,向自己推来,不觉大吃一惊! 胡中铭想不到对方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心中一惊,欲待不待,又恐失了峨嵋的面子,忙运足功力,双掌一托,哪知他双掌尚未碰杯之际,猛的一声惊叫,身形向后疾倒…… 峨嵋掌门人慧通和尚飞身一晃,已将胡中铭扶住,但见他真气已闭,一口热血,强自忍在腹中。 慧觉和尚立起来道:“长孙少侠,功力非凡,老衲钦佩得很,只是有一事不明,尚请少侠赐教?” 长孙骥道:“大师请说。” 慧觉和尚又道:“刚才少侠露的那一手,有些像我们峨嵋门中的佛门无上心法,少侠可否坦承赐知出师门户?” 长孙骥微微一愕,复又笑道:“要论起在下的师承,却有难言之隐,大师不会见怪吧。” 慧觉哈哈一笑道:“据贫僧所知佛门无上心法,在当今各派,-有少林与本派有密传。” “大师此言不错。” 慧觉又道:“但少林与峨嵋同是佛门心法,却是练法不同,出手亦有差异,贫僧观少侠手法,却非少林一脉,当是本派无异。” 长孙骥仍然沉着的一笑道:“我适才不是说过么,有关在下师承,现在是无可奉告,如果大师一定要知道,将来或许有此机会。” 慧志和尚也站起来道:“少侠一定不说么?” “碍难从命。” “那么老衲等合敬少侠杯酒。” 接着慧志、慧觉、慧光、慧因、慧果,这峨嵋六老中,除去掌门慧通和尚,仍在扶着他弟子疗伤而外,其余五人同时以佛门无上心法,运气行功,托着一只酒杯,缓缓向长孙骥面前送去,峨嵋五老年龄齐届花甲以上,其功力亦可想而知,五人同时合力,对付一个晚辈,在道理上大是不该。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甚是不齿,但也不禁为长孙骥担心。 长孙骥心中有数,如本门辈份而言,这五人皆可以说是他师兄,但他连遭奇遇,如以功力修为而言,当在二百年以上,因此虽感吃惊,但自忖尚可应付得过去,暗将无上心法,运至十成,道:“在下末学后进,怎敢有劳长辈敬酒?”旋将双掌一合,顿有一股无形的劲力,将飞来的酒杯,阻於中途。 五老同时一施眼色,运足功力,欲将半空中之酒杯,向前推去,哪知他们用尽平生之力,那酒杯不但不向前进,反而缓缓后退…… 这一下不要说“花鸟岛”主人大感惊异,就是在座的人,无一不惊! “神剑手”之名,虽已久誉武林,但他这一身内力,却无人领教过。 坐在第二席上的“西凉童叟”周无非一笑道:“长孙少侠果然功力盖世,小老儿也来献献丑!”单掌一立,已发出了他经营数十寒暑的真空无极掌。 这“西凉童叟”不但驻颜有术,掌上功夫亦确有过人之处,他一掌发出,那空中的酒杯,果然微微向前一步,但瞬息又被长孙骥的无上心法所退回。 佛门无上心法,本源於太虚同体,发之无穷,收之无影,是宇宙间一种最为玄奥的功夫。 “西凉童叟”见一掌无效,左手一拂,又挥出一掌,接着“驼山双怪”郝火、郝水两兄弟,同时发出水火双掌。 “百毒门”掌教李翔更是阴森的一笑,单手一提一招,已从掌心窜出一缕黑气,向长孙骥飞去。 李翔身为“百毒门”掌教,其毒功仅在“千毒人魔”徐引之下,这阵黑烟飘出,屠雄甚为他担心,哪知他有“骊珠”护身,竟然无碍,连那“花鸟岛”岛主,也弄不清他是何身法? 此际第六席上“关外一怪”刘百邪嘿嘿两声怪笑道:“长孙少侠,咱们谈项生意,-要你将那“月魄剑”借用一年,我可助你退了这些魔怪,我知你这时不能说话,如肯的话,就点点头。” 长孙骥又是不理,他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如不答应的话,可怨不得我也要插上一脚了。” “关外一怪”刘百邪的武功,仅次於武林三老之下,甚是了得,如长孙骥不肯将“月魄剑”交出,眼见就要增一强敌。 此际长孙骥的额角虽是微微见汗,但峨嵋五老及“驼山双怪”已是汗如雨下“西凉童叟”亦是面色苍白。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虽因“归云二鸟”何飞-之仇未结,但今日一见,却甚是投缘,暗中设法,解救长孙骥之危! 这时第三席上的“申埠商隐”周桐叫道:“咱们做生意讲求的是买卖公平,似诸位等大本吃小利之法,未免太不合算!”论武功“申埠商隐”与“关外一怪”差不多,他这一说话,却减去“关外一怪”刘百邪的一片野心。 此际武夷一怪“银发无常”范异,突然大叫一声,吐血而亡,席上人齐觉愕然,皆不知他因何而死去? 第七十一章 双掌敌群魔 原来“银发无常”范异想趁机偷袭长孙骥。 哪知长孙骥这佛门无上心法,已发至极顶,罡气-满全身,范异的内力猛然发出,却遭反弹之力,将自己发出之功力,又整个弹到自己身上,他哪能经得起,大叫一声,当场了账。 此际坐在第四席上的奉天暗器名家梁寿心想:“他哥哥虽不是我亲手杀死,但确是死在我亲手喂成“乌骨毒针”之下,如今他身遭众敌,我现在场,若不设法施救,何以对长孙一门。” 他这样一想倒与屠雄、周桐两人同了心路,只是无机下手。 此际那“关外一怪”刘百邪突然一声大喝,双掌一分,已打出两股掌力,他这一出掌,各席上未出手的人,纷纷出手,齐向长孙骥打去,他们皆心想将这位身怀数门绝艺,连遇奇缘的武林后起之秀,毁於掌下。 “申埠商隐”周桐“乌骨针”梁寿与屠雄岛主齐大吃一惊,正欲施救之际,忽然十数惨叫,带着一阵扑跌之声,竟有二十人吐血而亡,大厅上一片惨状。 “关外一怪”刘百邪却倒退了三武,露出惊异的眼光。 长孙骥身形一晃,微微感到有些血气翻腾,但却强自忍住,但他这种超逸的功力,竟震惊全场。 “花鸟岛”岛主屠雄哪能看不出来?一声豪笑道:“长孙少侠的功力,果然惊人,在下佩服得很!只是在场的各位,皆是武林一时之选,以这多的隐逸之流,去对付一个年轻人,就是能侥-取胜,江湖传闻开去,各位尚有面目见人么?” 众人一声不哼,全神贯注在功力之上。 “铁鸟”屠雄又道:“何况各位就是联手能将长孙少侠毁於掌下,但各位也难免腑脏分裂而死,这种与人与己,皆无利益的事情,何必去做?” 众人闻言齐是一怔。 此际又传出两声惨叫,又有两人倒地! 屠雄又是一笑道:“我身为主人,岂能眼看着我的客人一个个的倒下去而置身事外於不管,各位如能听在下相劝,就此罢手,尚可保留最后一口元气,否则!嘿!” 他讲到“最后一口元气”之时,声音特别加重。 全席之人,又是一愕,但他们既已将内力发出,已为长孙骥的佛门无上心法所吸引,一时无法收回。 屠雄心中想道:“他们此时正全心对敌,哪会有时间分心说话?” 不由目光一扫全场,见珠宝商人李鹏飞面色苍白,已将届灯末油尽之时,峨嵋五老正在咬牙苦撑。 “驼山双怪”的水火掌力,亦已用尽。 “西凉童叟”周无非正将真空无极掌力,缓缓发出。 “关外一怪”刘百邪,双掌平伸,正在发挥最大的功力,来抵住对方的无上心法。 “铁鸟”屠雄心想:“长孙骥当前最大的敌人,恐怕就“西凉童叟”与“关外一怪”刘百邪了。” 不觉大为担心。 “申埠商隐”周桐一声豪笑道:“屠岛主方才说得没错,这样长久拚下去,难免落得两败俱伤,各位既为武林之一时之选,当得为武林保留点元气。” “乌骨针”梁寿道:“在下的想法,正与二位不谋而合,诸位如能罢手,利己利人,何乐而不为。” 他们三人轮流发言,但场中始终是一片沉静。 三人不由同时向长孙骥看去,竟使他们大吃一惊,原来长孙骥的面色,本是异常苍白,而且微带痛苦之容,如今不但色泽红润,更现出泰然之色,这不过是转瞬工夫,不知他哪来这样大的潜力,竟在这瞬息间发出。 三人本是为他担心,如今一看,顿时心安了下来。 “花鸟岛”岛主屠雄提酒,走到梁周两人席上,各斟满了一杯叫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两位请啊!” 高举酒杯,一饮而尽。“乌骨针”梁寿笑道:“岛主盛情,在下心领了。”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梁大侠你错了,这酒菜乃是别人请客,不用咱们自掏腰包!这种没本钱的生意不做岂非傻瓜,来啊!” 一仰首之间,已将一大杯酒饮下。 “铁鸟”屠雄道:“怎么梁大侠不善饮酒么?” 梁寿一笑道:“非是不善饮酒,而是愧於此饮!” “此话何意!” “乌骨针”梁寿苦笑一下道:“我梁寿此来,本是为岛主助威,如今闹出这场面,竟无能解围,岂不是愧於此饮么?” 梁寿在武林地位,虽然不高,但为人甚为正派。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我打算的是甚么,这件事咱们不管,自会散去,来啊!我敬你一杯!” 他身形一立,已提着-走了过来。 屠雄喝道:“斟酒!” 八小童应了一声,正待去接酒。 周桐一笑道:“不必拘礼,还是我自己来舒服些!” 一旋腕间,已为梁寿斟了一杯。 “乌骨针”梁寿忙站来道:“这叫做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周大侠请!” 讲完一饮而尽,此际突闻五声闷哼。 三人一齐转头看去,只见峨嵋五老,已跌坐於地,面色苍白之极。接又是数声惨呼,又有几人倒地死亡。 五老一伤,力量大减,长孙骥的佛门真力,缓缓而出。 此际听得李翔一声闷哼,人已破空飞去。 接着“西凉童叟”周无非“关外一怪”刘百邪,相继负伤离去。 眼前人影乍闪,所有余下的人,皆被长孙骥的掌力震飞,长孙骥心胸舒畅,发出一声长啸,这一场惊心动魄以接内力相拚的场面,就在长孙骥长啸中结束了。 “驼山双怪”与峨嵋五老虽未气绝,但却软了瘫在当地,已去死不远。 此际那峨嵋掌门慧通和尚,已将胡中铭的内伤治-,眼见当前情况,吃吃的道:“长孙少侠果然功力如神,只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打法,倒使老衲有些寒心。” 长孙骥道:“如何才叫明明白白的打法!” 慧通叫道:“第一你要报出师承门户,第二却不该对场中数十武林同道,下此毒手。” 长孙骥一声长啸笑道:“这些人是自找苦吃,并非长孙骥故意杀人,这种场合谁要心存一份仁义,谁就抛骨荒岛,至於在下师承……” 慧通又是冷冷一哼道:“怎么!你不敢说出么?”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这有甚么不敢说,贵掌门一定要知,在下但说不妨,只是在下事先得向贵掌门打探一个人。” “少侠请说!” “贵派的天悟禅师现在何处?” 慧通面色微变道:“少侠认识他么?” “既然相问,当然有些瓜葛。” 慧通又是冷冷一哼道:“天悟禅师算起来可是老衲师叔,只是他在家师掌门之时,无礼取闹,发誓离山,不再过问峨嵋之事,走时并带去本门许多秘典,致使峨嵋武功,一落千丈。” 长孙骥一声长叹道:“峨嵋武功一落千丈,这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倒行逆施,助纣为虐,不顾武林道义。” 慧通面色大变,冷冷一哼道:“少侠何言辱及本门,峨嵋虽是日渐衰颓,但也不容你信口辱骂。” 长孙骥正色道:“掌门不是要问及在下师门么?” “老衲洗耳恭听!” “我就是天悟禅师的独传弟子。” 慧通和尚猛一愕,旋又道:“老衲甚是怀疑!” 长孙骥手腕一翻叫道:“你看这是甚么?” 但见他指掌挥舞间,已打出一掌两指,这正是用峨嵋心法,震脉十三指,与“天竺旃檀十八掌”的功力打出,声威夺人,凌厉之极。慧通和尚大吃一惊。 长孙骥又冷冷一笑道:“在下这套峨嵋手法,比你们现所保存的功力如何?” “你真是师叔天悟上人的传人?” “我何必骗你!” “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时候未到,未便告知!” “可有甚么交代!” “要我重整峨嵋,使他在各派中壮大起来。” 慧通和尚用手一指道:“你……你……你想将老衲等怎样?” 长孙骥一叹道:“我虽是师命难违,但只要大家能同心协力,回首向善,重振门风,原是意料中事。” “如果不呢!” 长孙骥双目射出两道凌厉的光彩,看得慧通和尚打了个冷颤,心想:“此子若真的出手,虽齐集峨嵋菁英,也不够一场屠杀!” 忙道:“此事容老衲回山妥议一下,再通知少侠。” 长孙骥道:“掌门如能从善为正,我们便是师兄弟相称了!” 讲完从怀中掏出五粒丹药,放进五老口中道:“各位师兄只将元和力运,助长药力功效,内伤自可於一个时辰内全-!” 讲着看了看那“驼山双怪”一眼,也赠予两粒丹药,这一场生死搏斗,能生逃出长孙骥掌下的,除去那“关外一怪”刘百邪“西凉童叟”周无非,与“百毒门”掌门李翔而外,就是这七人了。 长孙骥自出师以来,直至今日方始坦白道出师承。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少侠豪气凌云,堪称武林一绝,来啊!让老朽先尽了地主之谊!” 举杯一乾而尽。接着“申埠商隐”周桐与“乌骨针”梁寿也举杯相贺,他们竟不管遍地伤残,竟自开怀畅饮。 长孙骥面对梁寿,想起了兄长之仇,他那哥哥可不正是死在“乌骨针”之下么? 虽然梁寿曾一再言明,不是他所为,但他却不肯道出仇家是谁,不由微微一叹,向梁寿看了一眼! “乌骨针”梁寿若有感触的道:“此事我虽无可答覆,但将来定有所报!”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 此际峨嵋五老伤势已愈,缓缓站起。 掌门慧通和尚道:“一月之内,即有消息传到你处!” 长孙骥点头应了声说:“师兄保重!” 慧通长叹一声,率领五老及胡中铭离去。 此际那“驼山双怪”骤然起立,也不道谢,大步离开了聚义厅,向岛边走去。 “花鸟岛”岛主屠雄这才派人打扫-身,竟发觉到“崆峒三剑”与“阿罗尊者”也在其内,-有那岭南“毒籁尊者”黄斜,不知何时逸去- 体扫完,酒席已终,屠雄一声豪笑道:“现在该了一了我们之间的过节了!” 第七十二章 三才八绝 夕阳斜斜落向西山脚下,发出一片辉煌的色彩,透过那变幻莫测的云层,反射在“花鸟岛”上,那红花,青鸟,经阳光一照,更显得美丽动人。 鸟啼的声音,花朵的气息,使人对“花鸟岛”产生了一种迷恋,此际在岛中心的一片广场之中,站立四人,一个是身背长剑的少年,一个虬髯的壮士,一个是老年的商贾,一个是中年的武士,这四人相对谈笑,似是多年老友重逢,又似乎是正讨论着一件大事。 这四人正是“神剑手”长孙骥“花鸟岛”岛主屠雄“申埠商隐”周桐与“乌骨针”梁寿。 此际听那“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适才乌烟瘴气,嫌烦得很,但我身为主人,却是无话可说,如今却清静得多啦!” 长孙骥一笑道:“这也是岛主的闲情逸-,列身武林,能有这种地方,作个退身隐居之所,尚有何憾!” “申埠商隐”周桐一笑道:“怎么?少侠年事尚轻,正是壮志凌云的时候,岂可作退身之想?” 长孙骥一阵默然。 “花鸟岛”岛主一笑道:“武林中人,本多感慨之词,少侠想是一时感想,并非真作退隐之举,如今趁这清静环境,不妨将我们之事,了断一下。” 长孙骥一笑道:“请岛主划出道儿,在下接着就是。” “铁鸟”屠雄又是一笑道:“以老朽初意,本想将少侠毁於花鸟岛中,但今日聚义厅一会,不禁使我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但二鸟之事,可不能不了。” 长孙骥听得微微一愕。 屠雄又道:“如今我有两个阵法,是老朽穷三年精力,按五行步伐,贯汇而成,由属下三十六人-阵,少侠如能闯过两阵,前账一笔勾消,从此少侠何时来此,皆是本岛座上佳宾。”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这阵是我亲自研究出来,少侠也等於和我了结一样,这两阵我们就请周大侠与梁大侠为证人。” 讲完一偏身之间,已从花丛中走出八个小童,每人手拿护法双勾,齐齐走入了广场之内。 屠雄一声豪笑道:“现在我们开始第一阵八绝之法,少侠於破阵之时,尽可用“月魄剑”但却不能使用内力,完全以手法、身法、武法,方能算数。” 他语音才了,一挥手之间,八个小童已分向八个方位站立。 长孙骥一声清笑道:“岛主但请施展,在下不用内力就是。” 屠雄又是一声朗笑道:“如此小心了。” 双手交叉一挥,八小童十六把护手勾,交叉回舞,顿时幻起一片光影,将长孙骥围在当中。 屠雄又自叫道:“少侠不必客气,但请用剑,只要能闯得出圈外,便算是阵破!” 长孙骥豪心大起,一声朗啸,那光辉如日的“月魄剑”亦已掣在手中,他微微一摆,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八小童齐身后退了两步,但瞬息之间,又一齐围上。 长孙骥既被武林中人称为“神剑手”不管是武功身法,确有其独到之处,赶忙一飘身间,平空打了个回旋,剑光骤起,又将八小童迫退了三步开外,他这诡异的身法,如幻云飘影。 “申埠商隐”笑道:“长孙少侠身法功力,皆非常人所能及,看来武林之中,真要开出一朵奇葩,我活了这把年纪,尚算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花鸟岛”岛主叹道:“长孙少侠的机智、内力、手脚、智慧,皆是老朽前所未见,只是有一项可惜。” “乌骨针”梁寿道:“不知岛主何指!” “花鸟岛”岛主屠雄叹道:“我只是凭一己眼光之判断看他目光清中带浊,真元之气,似乎不能完全凝集一致,如老朽猜得不错,可能他已破了身。” 两人同是一惊道:“他今年充其量不过二十上下,不可能已成了亲,难道……” 屠雄又是一笑道:“两位不要误会,以长孙少侠这种功力,这种胸襟,岂能做出武林中人所不齿之事,我想他已成亲!” “申埠商隐”将信将疑,转首看去,见长孙骥已与八小童急斗了数十回合。 长孙骥身形奇快,但下手极有分寸,八小童虽经“花鸟岛”岛主一手训练出来,但仍是感到处处束手束脚,所幸对方每逢紧要关头,便自收手换招。 “花鸟岛”岛主屠雄一声豪笑道:“少侠不必顾虑,但请施展,老朽下面尚有一阵。” 长孙骥笑道:“如此在下放肆了!” 讲完一声清啸,右手泛起一片弧光,向左边四小童罩去。 左边四小童忙往后一撤。 长孙骥竟趁他们一撤之间,又反手一剑,向右边四小童兜去。 右边四小童同时向后一退,就在他们这一退之间,长孙骥的“月魄剑”已施出一招玉带围腰之势,一道弧光绕影,向四周围散开去。 八小童身形未变,又遭绝着,赶忙齐又后退了数步。 长孙骥可再不能放过机会,随着又是一声清啸,双足位置一变,已驰出六爻掠云步法,滑出圈外,他这几招,使用得快速之极,犹如一口气呵成。 “铁鸟”屠雄已是一阵大笑说:“好身法!好步法!小心第二阵!” 讲完一声洪啸,从四周场边树影中走出了三十六个抱剑大汉,这些汉子一式青衣短装,足踏布鞋,缓缓向长孙骥走近。 长孙骥一抬手道:“岛主!这第一关在下是闯过了?” 屠雄豪笑一声道:“当然!当然!老朽说了,岂能不算数!” 长孙骥又道:“如果在下第二关再闯过,贵岛与在下的过节,就一齐揭过?” 屠雄笑道:“如果少侠不信,现有周大侠与梁大侠为证!” 长孙骥道:“不是在下不信,如果在下第二关闯不过,又作何说!” 屠雄一笑道:“那就是算平手,咱们另觅途径解决!” 长孙骥一声清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边讲之间,向四周看了一眼道:“你们上啊!” “铁鸟”屠雄将右手一挥,场中三十六人,齐是一声暴喝,身形划空而起,同时向长孙骥刺出一剑。 这三十六人,皆是“花鸟岛”岛主花了三年心血,在海外吸罗得来,这些人不独身材相等,同时皆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基础,如与适才那八小童相比,别有天渊之别。 长孙骥暗暗一惊,心想:“这些人武功不弱,每人一剑,这瞬息之间,就有三十六剑之多,将应如何应付?” 他急切之间,不及思索,一声清啸,月魄古剑倒垂着一转,竟硬将三十六人的兵刃削去。 这月魄古剑,乃是前古奇兵,光芒闪处,那三十六个汉子,同时撤剑,向后直退。长孙骥心想:“不如趁此机会,突破一点,然后再用六爻掠云步,退出圈外。” 他思念未了,左手一抬,身形随着指向前飘,直抓向左侧的两个大汉,同时右手古剑,一手回光轻影,反削另外两个大汉的右腕。 长孙骥这两招差不多同时发出,四个大汉倏的让过,就在他们旋身之际,另外又越过四个大汉,补住了适才空缺,同时向对方递出一剑。 他想不到对方转变得如此之快,忙回身倒-莲叶式,左掌扣向左边的大汉手肘,同时左手又削向另一大汉的长剑。 左边两汉子同时反扣连环步,退了出去,接着两边一合,左右各跃过一个大汉,又将缺口补住,两支长剑一转,同时刺向长孙骥的前胸。 长孙骥又是一愕,身形凭空飘退了数尺,他这一退之间,后面已有两个大汉,一声虎吼,攻上。 他心中一惊,旋又向左滑出数步,随手划出一剑,这一剑虽无目的,但他已将真力贯注於剑身上“月魄剑”尖上,慢慢-起一层罡力。 三十六个大汉,轮流出来,穿流不息,他小心应付,不觉已是下去数十招。 他想:“这些大汉,如果在江湖而言,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知他从何处网罗得来的。” 手脚齐驰,又斗了数十合。 “花鸟岛”岛主道:“老朽这阵名叫三才八绝,普通武林人,绝难逃过,如今长孙少侠,已斗了百招,虽未能闯出圈外,但却未露败象,就凭这点,老朽亦已心折。” “申埠商隐”周桐一笑道:“以长孙少侠那功力,百招之内,尚不能破除岛主的三才八绝阵,愚下对岛主的阵法,也很心折。” “乌骨针”梁寿叫道:“周大侠此言甚是,岛主此阵,不以玄机莫测的机关枢钮,光凭三十六人,却布置得如此周妙,实是令人心折!” “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两位这么一说,岂不是向老朽面上贴金。” 他们正说之间,忽听长孙骥一声清啸,掌中一支月魄古剑,已化出一片波光,向四周散开,凌厉之极。“铁鸟”屠雄一愕,心说:“这是甚么功夫?” 原来长孙骥见百招之内尚不能闯出阵外,此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不觉大急,心念一动,忙运起佛门无上心法,将全身真力,贯注到剑身之上,顿时化出一片波光将三十六个大汉,迫出两丈开外。 长孙骥一招生效,又发出一声清啸,波光一变,竟使出了淮阳派的上乘剑法,剑化纹龙飞舞,四周带起飕飕之声。 三十六个大汉,只觉得有一片无形罡力,向身上压来,连连又向后倒退,他们虽然后退,但阵法却丝毫未乱。 长孙骥虽能将三十六人迫出两丈开外,但仍无法出阵,他心念一动,心想:“我何不将六爻掠云步,配合无上心法,再加淮阳剑法,三绝齐驰,还怕出不了这阵么?” 他心念刚动,脚下已变换方位,身形似幻云飘絮,往返飘忽,东窜一下,西飞一下,同时掌中“月魄剑”南划一剑,北刺一招,看来章法极为紊乱,但三十六个大汉,要想接近他一丈之内,却不可能。 “申埠商隐”笑道:“屠岛主,不是愚下说句泄气话,看来这阵法是围不住人家啦!” 屠雄朗声一笑道:“围得他与我何益,围不住他又与我何损,我不过是想藉此了却一段过节而已,再说少侠如施用掌力的话,早已闯出重围啦!” “乌骨针”梁寿笑道:“屠岛主真可算是快人快语,在下对岛主豪情,甚是佩服!” 他们正说间,可听得长孙骥一声长啸,身形竟临空窜起了七、八丈高下,同时逆转,矫若游龙,在半天里打了个回旋,右手“月魄剑”已如长虹绕日般的向众人当头罩下。 这一招动作快如电掣,飘身出剑,竟是在眨眼之间三十六人同时一愕,欲待避开,却不知从何避起,只感到自己周围,全在对方的剑光罡力之下,眼看白光回转,三十六人却将丧命之际,突听他一声长笑,猛的剑光一-,已飘出阵外。 场中三十六人,皆出了一头大汗。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看得真切,喝道:“还不谢长孙少侠手下留情之德。” 三十六个大汉齐抱剑为礼。 长孙骥一笑道:“屠岛主这阵势果然不错,正反进退,攻守兼备,三十六位武功亦是不弱,只是无临敌经验,配合尚嫌欠周,致有许多空隙可趁,如能多经阵仗,加强对阵法的实验工作,则此阵威力,不可小视。” 屠雄一笑道:“长孙少侠说得是,如今以往过节,一言揭过,从现在起,长孙少侠可真正成为“花鸟岛”的贵宾了!难得周梁两位也在此地,我略备水酒,今宵月下,作竟夜之谈如何?” 原来此时月亮已由东方升起,虽只有半轮淡月,亦为这孤岛之上,凭添了不少色彩。 “乌骨针”梁寿正欲答言,忽的一个壮汉走来叫道:“禀告岛主,海上有孤帆,正向本岛航行。” “铁鸟”屠雄一愕道:“在哪一方向?” “西方,似是对岸航来的!” “大概有多少人?” “淡月之下,看得不甚清楚。” 屠雄沉思一下道:“再探!” 那探子应声去了。 屠雄道:“三位有兴随我去看看么?” 长孙骥笑道:“既是岛主雅意,却之不恭!” 讲着随同梁寿、周桐两人,随着“花鸟岛”岛主,齐向西方走去。 这“花鸟岛”全岛只不过是数里大小,从岛中心到西岸,路程并不甚远,四人一行,不到半刻工夫,已到了岸边,向海面上看去,果见有一艘小船,在淡月下,慢慢向本岛驶来。 此际那小船离岛崖尚有二里左右,目力差的人,只见到船上有一点黑影在移动,显然这船上只有一个人。 “花鸟岛”岛主奇道:“据我所知,除去已来的人外,并无别人与本岛有约,这会是谁?” “乌骨针”梁寿道:“莫非峨嵋六老挑弄是非,勾引了人来!” “花鸟岛”岛主摇头道:“这不可能,因峨嵋六老与门下弟子胡中铭,及“驼山双怪”皆是本岛先后派人送离此岛,此去也不过是两个时辰,哪会有那么快?” “申埠商隐”道:“你们忘啦!那岭南“毒籁尊者”黄斜,无缘无故的失了踪,其中能没有文章么?” “花鸟岛”岛主道:“他虽能偷偷逃走,但无舟楫,岂能离岛?” 长孙骥慎重的道:“岛主可曾查过,贵岛的船只,有无短少。” “花鸟岛”岛主屠雄一愣,正待派人去查询,忽从远处飞来个汉子告道:“禀报岛主,那船坞中“人”字号舟艇,少了一只。” 屠雄道:“果然被少侠猜中,定是那岭南“毒籁尊者”偷去无误。” “乌骨针”梁寿道:“岭南“毒籁尊者”这个名字,倒是很少听到!” “申埠商隐”哈哈一笑道:“这倒不能算你孤陋寡闻,因你跟我们这些将本求利,斤两毫-的人不同,咱们是就地吃饭,漫天拿钱,因此各地行情,莫不打探得一清二楚。” 长孙骥笑道:“听周大侠说,莫非知其来历?” “申埠商隐”一笑道:“据愚下所知,那岭南“毒籁尊者”不独武功奇突而且人最机智,常年累月,不吃一亏。” “乌骨针”梁寿笑道:“这话倒有些相同,今日他要不见机得早,恐怕不死也伤啦!” “申埠商隐”又道:“你不要小视他的功力,据云他的功力,虽是走的邪门,但却诡异之极,曾有许多成名人物,毁在他手中,他更有一种毒籁之功,能将毒气散播於音韵之中,如果你存心听他这音韵,便会吐血而亡。” “乌骨针”梁寿惊奇的哦了一声道:“这种功夫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申埠商隐”又道:“因此江湖上为他起个名字,叫岭南“毒籁尊者”!” “花鸟岛”岛主听得出奇的叫道:“但又为何加上岭南两字呢!” 周桐一笑道:“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苗疆“百花门”的手下?” “百花门!”三人同时吃惊的重-了一句。 “申埠商隐”正色道:“正是,这“百花门”所以为名,因他们-集百花之蕊,制成蛊毒,使人中毒於无形,这“毒籁尊者”乃是“百花门”的耳目,成年奔走各地,打探一些武林隐秘之事,他这次到达中原,可能与两件事有关!” 长孙骥奇道:“哪两件事?” “申埠商隐”一笑道:“第一件是你身边的月魄古剑,第二件是那五陵墓道的星宿蓝图,此图真真假假,如今究竟不知落於何人之手?” 正说之间,忽听屠雄叫道:“怪者!来人竟是个女子!” 三人同时看去,果见小船尾,坐个少女,尤其在淡月下,显得更神秘。 第七十三章 海上双仙 淡月之下,小船缓缓而进,少女在舱中微微一动,如幽若幻,令人发出无限的神恩。 长孙骥蓦然一惊叫道:“是娥姊么?” 那少女缓缓立起身形,玉带飘香,云裳微拂,音如黄莺出谷,叫道:“正是!骥弟弟,你没事么!” 关切之情,油然而生。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一声豪笑道:“原来少侠是认识的,但不知此女是谁?” 长孙骥笑道:“武林三老之一“栖霞老人”之女“无影女”秦素娥。” 屠雄又是一声豪笑道:“这位姑娘既是“栖霞老人”爱女,武功当是不凡。” 讲着小舟亦已近岸“无影女”娇躯飘至船头,叫道:“骥弟弟,我上来了!” 话声未了,人已俏生生的立在岸上。 “申埠商隐”不由-道:“好俊的轻功。” 秦素娥得意的一笑,的确,栖霞门下,谁不敬重。 长孙骥笑道:“师姊,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申埠商隐”周桐,这位是“乌骨针”梁寿。” 梁寿笑道:“不用介绍了,我跟姑娘在四川唐家已见过一次面。” 秦素娥却为这“乌骨针”三字怔住,道:“骥弟弟,这“乌骨针”三字,我倒是听你说过很多次啊!” 长孙骥眼眶一红叹道:“此中别有因果,以后再谈吧!” 梁寿苦笑一下说:“此事在下虽不能明言,但将来定有所报,秦姑娘放心。” 秦素娥倏然一愕,却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 “花鸟岛”岛主屠雄一声豪笑道:“少侠,你倒是将我弄迷糊了,到底何人是你的师父?” 长孙骥笑道:“在下先拜峨嵋天悟上人为师,后承三老之一的“灵鸷生”指导,故与秦姑娘有师姊弟之称!” “花鸟岛”岛主又是一笑道:“原来少侠身兼数家之长,亦发可敬,今日明月如昼,岛边景色宜人,我们虽不能效赤壁之游,但在这海岸上把酒闲谈,亦是人间一乐。” 讲着遂吩咐身后壮汉道:“准备摆酒!” 壮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屠雄又是一笑道:“秦姑娘这艘船不知从何处得来。” 秦素娥道:“这是我从海岸边捡来的无人空舟。” 屠雄叹道:“这小船正是我们“花鸟岛”船坞中人字号船只,定是那魔头偷去的了!” 正说之间,那壮汉已带了七、八人将酒席摆好,并抬过一-美酒。 屠雄单掌遥击,那封口的泥土,突然向四下飞散开去,从-中溢出一阵酒香,直扑鼻端。 他又是一笑道:“今朝既非壬戍之年,又非七月之望,但能在这孤岛之边,约三五知己,把杯长谈,亦是人生一大清-,诸位请啊!” 讲着随将长孙骥与秦素娥让在上席“申埠商隐”周桐与“乌骨针” 梁寿,在对面坐下,自己主席相陪,提-为各人斟满了一杯。 “申埠商隐”周桐乾了一杯道:“好香啊!” 屠雄一笑道:“此酒虽不如山西茅台,江苏的阳河大麦麴那样出名,但这酒却是本岛特产的降英花蕊所制,功能避湿培元。” 秦素娥笑道:“难怪那么香啊!” 屠雄又是一笑说:“此酒酿已十有五年,老朽虽是嗜酒如命,始终未舍得开-畅饮,如非长孙少侠与秦姑娘,以及周梁两位在此,老朽尚不愿舍施。” 讲着又是一笑道:“如长孙少侠一时无事急办,不妨暂留本岛,作一长客。” 长孙骥固然饮了一杯道:“岛主雅意,无任感荷,只是在下身有外事,明日却需离开了。” 梁寿道:“如果少侠不怕累赘,在下陪少侠行一段路程。” 长孙骥知道他的用意,忙道:“怎敢有劳梁兄!” 梁寿歉然一笑道:“少侠如这样说,岂不更使在下惭愧么。” “无影女”秦素娥道:“我也陪你一起去。” 长孙骥正欲答话,忽见远处的海面上,飘过一点黑影,这黑影在淡月下,显得极为细小,除非目力充沛的人,绝难看到。 他这一注上意,顿时席上四人,同时看去,初时尚看不出来,半晌之后,才见那影子,缓缓向本岛移动。 屠雄道:“少侠好眼力,你看这黑影是甚么东西?” 长孙骥郑重的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定是一只小船。” 此际那黑影,果然现出小船的形状,好像有两个人,正在对面谈天,这小船虽离“花鸟岛”尚有二里之遥,但在座的人,个个功力高强,因此看得甚是清晰,此际听船上飘过一阵语声道:“老二,你闻到这阵香味么?” “呵呵!不错!这是酒香啊!” “酒香!哈哈,咱们两兄弟,漂流了七昼夜,未闻到酒香是甚么味道,这枯海之上,哪来的酒?难道我们到了仙岛蓬莱不成!” “哈哈,大哥,你睁开眼来看看,那是甚么?” “呵呵,原来是一座荒岛。” “哈!大哥仍是睡眠惺忪,你瞧那岸边不正是有四男一女,在对饮谈天么?” 这两人谈话的语声虽小,但却清晰可闻,同时人家亦已看清是四男一女,光是这份眼力,就令人惊奇了。 “乌骨针”梁寿一愕道:“这两人是谁?” “花鸟岛”岛主屠雄道:“老朽倒一时想不起有甚么人竟有这等功力,但听他们的语气,尚是兄弟两人。” 长孙骥沉思一下道:“在下出道江湖未久,既然看不出是甚么样人物,但以他们所处的位置,尚在二里以外,竟能闻到酒香,还看出我们五人在岛边饮酒谈天,就这视觉与嗅觉,已足证明来人确有非常身手,只不知是善意而来,还是恶意而来。” 秦素娥奇道:“骥弟弟,以你与日俱增的内力,及数家奇异的手法招式,难道还怕来人么!” 长孙骥说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武林中高人隐逸之士,有的隐於深山大泽之中,有的闻名於世,武学之道,本无止境的!” 岛主一笑道:“长孙少侠不独功力高绝,就是处世之深,也令老朽佩服!” 长孙骥一笑道:“屠岛主过奖了。” 他们正说之间,突然海上又飘过两声大笑道:“哈哈!大哥!我兄弟浪迹飘萍,四海为家,对内陆武林人士,认识甚少,你看这饮酒的四男一女,可是面生得很!” 长孙骥又是一愕,难道在这淡淡的月色下,尚有一里海面,人家已看清楚了这边各人的面目,如此说来,人家的武功内力,更非几人所能与之相比的了!他这才觉得心惊。 此际又听得笑道:“呵呵,以我兄弟,终年飘流在大海,与鱼虾为伍,风月为伴,对内陆武林人士,认识自然较少,只有当年苍龙岭之会时,我们曾一临华山而外,其余各地很少涉足。” “哈!哈!大哥说得是!那苍龙岭之会,就是陆地武林集一时之选,到会的皆是些那叱云的人物,但在我兄弟看来,却是平凡得很!” 此语一出,席上五人同时一惊,要知当日苍龙岭之会,乃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老一辈人物,应证武功的场合,其中除去三老之外,与三老武功在伯仲之间的人物,亦不知凡几,其中如“千毒人魔”徐引“洱海渔隐”贾老爷子、孔二先生“仙-姥姥”等人,皆是武林中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人物,江湖上人人提到苍龙岭之会,没有一个不伸出大拇指的,而这两人竟说得如此轻松。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骥弟弟,这两人口气好大!” “花鸟岛”岛主屠雄一笑道:“秦姑娘说得是,这两人的谈话,倒有点使我不敢相信。” 长孙骥这时正凝神细听着海上两人的对话,那声音如古庙鸣钟,缓缓而至。 “呵呵!老二说得是!那群酒囊饭袋,即使一齐出手,也不够我们兄弟两人料理的!” “哈哈,只是人家跟咱们无怨无仇,犯不着!” “我只是如此比喻!老二你瞧,人家那种情形,是在偷听咱们讲话啦!” “哈!哈!大哥你错了,嘴巴生着是说话的,耳朵生着是听话的,我们竟不讲自己说的不对,也不能讲别人听的不对!” “呵呵!正是!老二这些小地方,可比我聪敏得很,你看这明月风情,你吹段笛子,我来唱段歌,咱们虽无酒肴助兴,却不能忘掉苦中多作乐啊!” “哈哈大哥雅兴不小,只是我这笛子,已有十年未用,不知当中是不是生了铁锈。” “呵呵,二弟又在说笑了,你那笛子乃是得自天山腹中的千年凝炼的钢母所制成,不要十年未用,再放百年,也不会锈!” 长孙骥悄悄问周桐道:“周大侠可曾听说过那武林奇人中,有人用钢母制成的笛子作兵刃么?” “申埠商隐”一笑道:“此事倒未听起,但听他们言语之间,已表明皆非当今正林各大门派中人,就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历!” “花鸟岛”岛主摇头道:“此事说来甚怪,老朽居这“花鸟岛”已数年之久,却从未遇过今晚之事,看情形似乎不是冲着本岛而来!” “乌骨针”梁寿道:“岛主想想看,在仇家对头之中,可有这样的人物么?” 屠雄豪声笑道:“不瞒梁大侠说,我自五十年前,洗手江湖,隐居此岛,就从未跟任何人结过怨,何况这两位武林高人。” 长孙骥道:“如此说来,真是令人费解,难道是那岭南“毒籁尊者”搬来兵马,故弄玄虚不成。” 他正说间,已闻一缕笛音,高窜入云,音韵铿锵,犹如千百黄莺,齐作出谷之鸣。笛声一起,五人已不再讲话,凝神听去,但闻有人唱道: 碧波回荡海水平 海上明月共潮升 忽忽逐波千万里 何处乡思无月明 春风一去无纤尘 渺渺空中孤月轮 海面何人初见月 海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海水萍萍只相似 不知海月照何人 旦看海水流不停 浩气回旋,动人心魄,秦素娥只感到胸口一阵啪啪乱跳。 长孙骥听得暗暗点头,此人元气圆滑,显然适才所语,并非完全夸大之词,不由向小舟看去,那船已比以前大了许多,缓缓向小岛靠近,此时只有半里之遥了。 一阵海风过处,船上那人又笑道:“哈哈,大哥的音喉,激昂奋发,声贯万古云霄,小弟佩服,只是语意中微带思乡之音,难道你有些想家么?” “呵!呵!你岂不听说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我们经年累月在海上漂泊,眼看那苦涩的海水,无情的苍鸥,思乡之情,难免油然而生。” “哈!哈!大哥说得是,我们的故乡,虽是穷乡僻壤,不如繁盛兴隆之地,但故乡终是故乡,故乡的泥土总是香的啊!” “呵!呵!少年子弟江湖老,当年我们出来之时,正是血气方刚,虽皆习得一身奇绝武功,但如今年华垂老,两鬓斑白,风尘生活,我们也过得够了。” “唉!大哥如此一说,倒也引起小弟伤感之情,小弟想起一曲,敢请大哥吹箫助兴!” “呵!呵!区区数语,引起老二的伤感,则是愚兄的不是,只是我那支破竹箫,多年未用,不知是否已为灰尘塞得透不过气来,且让我来看看!” 秦素娥奇道:“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成年在海漂泊,难道他们真成了仙,不要食人间烟火,否则不早就饿死了。” 长孙骥道:“功力高的人,能隔水取物,易如反掌,如果他们船上有锅灶之物,光是海中鱼虾,已食之不尽,何况他们仍可上岸购物,哪能饿得死?” “花鸟岛”岛主一笑道:“少侠此言不差,我久居“花鸟岛”日常饮食蔬菜,除去极少的肉食外,皆以鱼虾为主,不过小岛是靠鱼网罗来,而不是用真力取得。” “申埠商隐”哈哈一笑道:“这种生意,倒是无本求利,小孩倒要学习学习。 此际海上人又笑道:“老二,果然不错,你看我箫孔中已结成蛛网啦!让我用海水洗灌一下,然后再为你吹奏。” “大哥请便。” 一阵水声隐隐传来,原来那小船离岛只有十数丈左右。 长孙骥此际看得甚是清楚,只见这两人,皆是花白头发,着一身黄衫,看年龄总在花甲以上,两人盘膝对坐船头,船尾此际正冒缕缕青烟,想是正在烹饪食物等类的东西。 左边那老人十指一按箫管,已发出一阵幽幽的韵调,-满了海面之上,随着海水啸声,鸣咽不止。 右边黄衫老者振声唱道:碧色的海水呀! 你为何荡漾,海底的鱼儿呀,你为何游荡,难道你不想故乡? 那海底礁石,碧落洞岩的地方! 天空的云儿呀,你为何飞翔! 云端的鸟儿呀,你为何惆怅, 难道你迷失了路径,找不到那花间树里,空中楼阁的地方! 唱来声音-切,再经箫声一配,听来更觉悲凉,立时触动了长孙骥的心思,他想起了家中老母及妻子燕玲,尚有从“八卦门”逃出的女孩“阴阳女”的女儿李小环,不由呆呆出神。 秦素娥叫道:“骥弟弟,你想甚么?” 长孙骥被突然问得一怔,却又不便说出,只是说:“没!没甚么!” 女娃儿的心思,何等敏感,她不由轻轻一叹! “花鸟岛”岛主屠雄举杯一声豪笑道:“各位自扫门雪,休管他家瓦上霜,来啊!咱们乾一杯!” 当先站起,一饮而尽。“申埠商隐”周桐笑道:“岛主说得不错,当此明月之下,花鸟之前,小号虽然本短利微,也得奉陪一杯。” 一仰首间,咯!一声饮尽。“乌骨针”梁寿笑道:“少侠胸襟与志气,皆是梁某人不及,为表敬意,我来敬你一杯。”右手一旋,已将酒送到长孙骥面前。 长孙骥一笑道:“怎敢有劳梁大侠!”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无影女”一笑道:“骥弟弟,我也敬你一杯!” 提起酒-,为长孙骥斟上。 长孙骥苦笑道:“姊姊何必多礼!” 随将酒吃下,此际已是三更左右,那船上箫声一停,左边黄衫老人又道:“老二咱们的菜食好了么?” “哈哈!大哥!你不闻这香味!” “唉!可惜!” “可惜甚么!” 那被称老二的老者,已行到舱后,端了一盆菜到船头放下,竟是两尾三斤以上的乌鱼,热气纷蒸,鱼香扑鼻。 “呵!呵!这样佳肴,却无好酒,不是可惜么?” “哈!哈!依大哥之见呢?” “咱们是以水当酒如何?” “哈哈!不成!那海水喝在肚子里,可怪不舒服的!” 此际小舟离他们的酒席处,只有七、八丈左右,虽是轻风徐徐,但海水却是永远的扬着波。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出声站起来说:“何方贵客?降临小岛,不嫌酒残菜冷,何妨共饮一杯。” 舟中人同时大笑道:“我们这两个遗世的老怪物,怎敢打扰诸位清兴!” “申埠商隐”一抱拳站起来道:“末学后进“申埠商隐”周桐,愿与两位交上一笔。” 黄衣老人笑道:“如果谈谈武林轶事,江湖掌故,我们或有所闻,如要做生意,我们可是外行!” 讲着未见两人作势,已立身酒宴之前。 五人同时让坐。 两个黄衣老者,竟大剌剌的坐在上首。 秦素娥心中甚是不服,但又不好发作。 屠岛主双手一拱道:“敢问两位前辈的尊号,是如何称呼?” 两人面对面看了一下,发出一阵呵呵,哈哈的笑道:“吃酒就是吃酒,何必通名报姓,请啊!” 两兄弟不待人让,尽自用手抓菜,大口吃酒。 桌上人皆被他俩这突然的举动,有些发愕,只有长孙骥目不转睛,留心细看,看他们右手抓了半天菜肴,竟无半点油污,不觉心说:“这是甚么功夫,难道也是用罡气-在掌上,使油污沾不着手指,只是这种罡气功夫,必须得心应手,十分纯熟才可。” 第七十四章 邀龙共饮 长孙骥曾经习过峨嵋的佛门无上心法,复又曾受“灵鸷生”纪一非传授释道两门心法,因此他除去懂那道家先天一-凝炼之法而外,并包括了佛门大小两乘心法,见闻阅历,以及本身所学,不算是不广,只是当前这两个老人,以手指抓食而不沾油渍,他从未见过这种功夫。 这时天色已届四更左右,海面上突然起了阵狂风,立时波涛汹涌,百浪翻空,海水卷向岛边,水点即溅在酒席之上。 “花鸟岛”岛主屠雄举杯一阵豪笑道:“神龙有兴,何不同饮一杯?” 酌满了一杯,运用一种奇特的手法,向海面上泼出,但听酒点冲进逆风中,发出一阵喇喇的声音,显然他这一杯酒,具运用内家真力泼出,凌厉无比。 黄衣老者一笑道:“岛主豪情,可比太白先生的举酒邀月,把酒问天,哈!哈!只是这等好酒,泼了未免可惜,让愚兄弟来请龙神回驾!” 话讲之间,又是一笑道:“大哥!来啊!” “呵!呵!老二,你又想在人前卖弄啦!” 哈!哈!这哪算是卖弄?你看海水上涌,岂不-散了我们酒兴,上啊!” 讲完双掌一摊,轻轻向海边托去,另一个老人,也跟着双掌托出。 “无影女”秦素娥看得大奇,她不知道这两个怪老人在眩露些甚么。 “乌骨针”梁寿,自他们一现身之时,便呆呆的看着。 “申埠商隐”阅人甚广,他正搜索枯肠,想不起当前两人是怎么样个人物? 长孙骥与“花鸟岛”岛主屠雄正留神观那场中变化,但见两黄衣老人掌力所指之处,风浪渐平息下去。两人竟为他们这奇异的掌力所吸引,竟估不透两个老人,究有几许功力;突然间波浪又起,如练斜飞,海面上突然跃起个黑黑的物体,硕大无比,一闪却没,接着又有二个跃起,彼起彼没,反覆不息。 黄衣老人道:“哈!哈!大哥,我道为何,原来是这些东西在作怪。” “呵!呵!老二,你酒瘾过足了么?” “哈!哈!岛主的酒,果然性烈异常,我已满身似火。” “呵!呵!咱们不如到海中畅游一番,也好驱散这无名的火气。” “哈!哈!大哥说得是!我们谢谢岛主的盛意了!” 语声刚了,两人已立在海边,四手齐举,向海边道:“来啊!来啊!” “无影女”秦素娥奇道:“他们在招谁?” 长孙骥看了她一眼,未及答话,那海面上已游过两个黑黑的东西,两人相对一笑,身形已同时向那黑色的东西上飞去;这不过是眨眼间事情,已见他们每人骑着一头,乘风破浪而去,夜风中带来隐隐的狂笑之声! “哈!哈!呵!呵!哈!哈!哈!呵!呵!呵……” 五人愕然而对,猜不出适才两老人,是何来头?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那是甚么东西?” “花鸟岛”岛主一声豪笑道:“这东西老朽倒不陌生,本岛四周,常有现迹,常年成群结队,有时竟多至数百只。” 秦素娥惊道:“像这样庞然大物,有数百只在一起,岂不要把海都闹翻了么?” “花鸟岛”岛主叹道:“姑娘说得对,但这亦是无可如何之事,我们船坞中整日香烟缭绕,就为的是供奉这些东西。” “申埠商隐”呵呵一笑道:“以岛主的武功阅历,怎的也相信这一套?” 屠雄正色道:“大侠不要不信,据我所知那些海外商贾、珠宝贩子,每次泛海之时,必须要先加祭典,然后方可扬帆,大侠皆有商隐之称,对这些事情想不外行。” “申埠商隐”笑道:“此事在下早有所闻,但我虽为商隐,却不作海外珠宝客人,因此对这些东西,素来是将信将疑。” “无影女”秦素娥道:“你们说到现在,尚未道出这甚么?” “乌骨针”梁寿道:“如我猜得不错,各位所说可能是海鲸。”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咯然乾了一杯,一阵豪笑道:“梁大侠说得不错,正是此物,行船的人对此物是谈鲸色变,因此我们船坞之中,是整年累月的祭着。” 长孙骥道:“可是适才那两个老人,却是豪气凌云的跨鲸而去。” 屠雄叹道:“这就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了,他们既有制-之法,就不必再惧怕-们,只是这两老人的来历,倒是有点令人可疑。” 长孙骥自出道以来,连遭奇遇,本以为自己功力超群,对於将来发扬峨嵋,并协助“通齐道人”“百推掌”齐以山重整淮阳,报当日淮阳掌门,对他一片恩德,但今日一见两老人现身以后,不觉有些意志消沉,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将以往一股骄气,打消了不少! “乌骨针”梁寿道:“以我们几人的阅历,加在一起,尚不知对方的来历,说来未免可笑。” “申埠商隐”道:“他们不是说整年累月漂泊海中么,屠岛主怎不藉此方位之便,打探一下,这两个黄衣老人,究竟是何来历?” “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道:“老朽亦正有此意。” “无影女”秦素娥突然想起一事道:“你们瞧,他们那艘船可没有带去。” 众人同时向海面看去,果见那艘小船,已漂在岛边。 长孙骥道:“我们上去看看!”语声一了,人早已悄悄的立在船头之上。 “无影女”秦素娥“乌骨针”梁寿“申埠商隐”周桐“花鸟岛” 岛主屠雄四人,随后跃上,但见这小舟从头至尾,不过三丈余长短,舟头中拔上那两尾乌鱼犹自放着未吃。 长孙骥一转眼间,已闪身进入中舱,舱中除去两个蒲团而外,甚么都没有,他不觉大奇,又向后舱行去;这船甚小,因此在舱中行去,必须弯着腰,当他行到后舱之际,竟为一个奇异的景色所吸引。 原来这后舱是全舟最大的一个舱,除去舵房而外,右边供着一个神位,右边放的是锅灶,灶边放着一缸白米,数斤香油,一盆盐,以及如刀如石之类,锅里尚有两尾未经烹饪的生鱼;他再向那神牌上看去,见上面写着数个端正的中楷字:“先师之位!” 上面并未写出姓名,只是在先师之位中间,划着交叉的两把双剑,心想:“他们的师父,一定是以双剑闻名天下,如果根据此线索去打探,定可得个水落石出。” 他又在舱中搜寻一遍,别无所获,此际忽闻外面有人发出惊异之声,他忙走进中舱,见“申埠商隐”手中拿着张纸,叫道:“少侠!人家倒是冲着你来啦!” 长孙骥猛的一愕,心说:“我跟这两人素不相识,怎的会冲着我来?”一伸手,接过那字条,见上面写着:我们两个老而不死的,脱节人寰百年,连故乡都无法回去,事实上我们回去,也无人认识了;只有继续在海上飘零,不料竟遇见了六十年前我那笨徒弟,他说受过你的恩惠,请我们两个老而不死的照顾照顾你,弄得我们天涯追踪,却在这荒岛上遇着你。 小子!你的责任重大,岂独於峨嵋淮阳两派而已?那武林中-魔卫道的大任,亦将落在你肩上;小子!你别骄狂,骄则必败,狂则必挫,那“拆骨会”是你今后最大的敌人。 你欲离岛,可乘我这船,虽是船小、粮少,但吃完了我们会给你送来,但别忘了在灵位前焚香;今后一切视你好自为之。 长孙骥看了此字条,眉头一皱,心想:“这两人不知是谁的师父?看来充满了神秘气氛。”也无人认识了,“申埠商隐”道:“少侠沿途可曾救了甚么人?” 长孙骥摇头道:“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本是我辈份内之事,这些事难能记得清。” 秦素娥道:“看这上面语气“拆骨会”是个很厉害的敌人,连武功这样高的黄衣老人,也会如此慎重提出。” 长孙骥道:“此事家师早已告诫,我皆立身武林,亦只有尽力而为了。”他边讲之间突向“花鸟岛”岛主道:“在下在此打扰甚久,此情容当后报,我要告辞了。” 屠雄哈哈一笑道:“酒未残,席未终,怎可告辞?” 长孙骥苦笑一下道:“尚请岛主恕在下失礼,诸事未办,心实难安,还请此辞。” 屠雄又是一笑道:“少侠既有大事未办,我亦不便强留,他日有缘,希能再见!” 长孙骥一笑道:“有缘定当重访。” 秦素娥道:“骥弟此去,是向苗疆么?” 长孙骥摇头道:“我想先回安庆,看看年老母亲,然后再赴苗疆。” “乌骨针”梁寿道:“我曾有言在先,心须陪少侠一行。” 秦素娥笑道:“骥弟弟,我为你把舵。”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如此说来,我亦不妨搭个便舟了。” “花鸟岛”岛主黯然若失的道:“诸位行意已坚,老朽不便强挽。” 随向身后的随从叫道:“可速准备些船上应用之物,抬上这船。” 不一会工夫,已由四个大汉送来两担白米、两-美酒以及一些零星用物。 “花鸟岛”岛主握着长孙骥的手道:“老朽久居海外,对水上行情,倒还熟悉,如有差遣,当得效劳。” 长孙骥一笑道:“怎敢有劳岛主?” “花鸟岛”岛主又道:“谭琪!你与谭斌两人,轮流为少侠等把舵烧饭,直送到对岸为止,然后去海岸分舵,派舟送你们回来。”两个大汉,同时应了一声。 屠雄一恭手道:“如此恕我不远送了。”讲完退出舱去,身形微晃之间,已登上岛岸,向船上一挥手,露出依依惜别之情。 第七十五章 苦海孤舟 海风不断的吹着,海水波涛永远不会平息,四周一片茫茫,涛声如山崩地裂般的澎湃着,只有一只孤舟,在苦海中航行。 这连头至尾不过是三丈多长的小船,在这茫然无际的大海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也许一个风浪之下,那小船皆有翻覆的可能。 小船的头上,站着个红衣少女,正在向四方眺望,一个壮汉在船尾把着舵,另一个汉子在生火烧饭,炊烟袅袅,被那无情的海风吹散。 明月掩去了,天空露着微微的白色,远处传来数声鸥鸣,突见一群海鸥,随波透浪而来,远远看去,犹如万点梅花,随风飞舞。 红衣少女叫道:“骥弟弟快来看,好美啊!” 中舱走出个白衣少年,一根剑穗儿在空中不断飘逸,看他凛立在船头的那神态,犹如玉树临风,飘逸之极。那白衣少年看了半晌道:“娥姊,这是海鸥啊!” “海鸥,漫天飞翔,多舒适啊!” “正是!我们哪能像她们无忧无虑?自自在在。” 白衣少年讲到这里,苦有所感的吟道:名利驱人似如牛江湖浪迹一沙鸥日长似历长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音韵-沧,充满了感慨之词。 波涛仍不停的澎湃着,天色虽已大亮,但又被一阵黑云遮去,半空中突然飞过一阵大雨,风雨之声,交汇一片,那海浪更大了。 小船经海浪-击,更觉不稳起来,看情形,随时皆有覆舟的可能。 白衣少年缓缓的道:“雨太大了,娥姊,我们进舱吧。” 红衣少女应了一声,双双进入中舱,舱中正有两人在闭目端坐,行那武功内和之术。原来这四人,正是那“神剑手”长孙骥。“无影女”秦素娥。 “申埠商隐”周桐。 “乌骨针”梁寿,他们自离开了“花鸟岛”沿着海岸南行,想在崇明入口,溯江而上,直达安庆,这样又免得往返奔波之苦。 哪知他们在海上飘流了两昼夜,突然遇着暴风雨。 “申埠商隐”周桐正在运用内家真力,尽量压住船身,不使它太过摇动。 “花鸟岛”派来的谭琪,紧紧把着舵。 暴风不断的吹着,而且愈吹愈大,雨点落在舱板上,发出劈啪之声,正前方骤然滚过一个大浪,将小舟捧起五、六丈高下,一浪过后,船身猛然下降,这升降之间,也不过瞬息的工夫。 “无影女”秦素娥,只觉得心中一阵怦怦乱跳。 “申埠商隐”周桐与“乌骨针”梁寿两人,因持力太久有点支持不住,面色微露苍白之色。 长孙骥道:“二位大侠稍息一下,让在下来换一班。” 他并未打坐,只是双脚一分,蹈在左右两边,身形却居中而立。 周梁二人,原式未动,只将真气一收,做那调元复气功夫。 谭斌叫道:“饭已做好啦!哪位肚子饿可以先吃。” 秦素娥叫道:“两位先吃吧,我们没空。” 原来她也帮着长孙骥施运内力,压隐舟身。 风雨一阵阵吹来!对这小船的压力,也愈来愈大。 谭琪叫道:“二弟!我手把不住啦!你来替换一下。” 谭斌道:“也好,大哥,你先吃饭,长长力气,好把舵。” 谭琪道:“不成!主人没吃,我们怎好先饮?” 边说之间,已将舵柄交给了谭斌,原来他们是兄弟二人,跟随那“花鸟岛”岛主,已十年左右,为人忠诚可靠,故甚得“花鸟岛”岛主屠雄的赏识。 长孙骥在前面听得清楚,忙道:“两位管家不必客气,这种场合谁有空谁先吃。” 谭琪也不再客气,饮了两杯酒,装饱肚,又去换谭斌来吃。 长孙骥道:“娥姊与二位大侠也去吃一点吧。” 周桐与梁寿此际已调养复元,遂笑道:“我们肚子酒虫亦已作怪,可得要先吃了。” 两人同时走向后舱。 谭斌给他们送上酒后。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我等你一起吃。” 长孙骥道:“这何苦忍着肚子饿,有我一人在此,不是尽够了么?” 秦素娥飘了他一眼,只是不理。 长孙骥知道她对自己一片痴情,无法可想,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仍运用内力,压住船身。 此际海上暴风,愈来愈凶,向四周看去,无涯无尽,全是波伏着数十丈高下的水山,声势惊人之极。 此际周桐与梁寿两人,亦已吃完,走回中舱道:“少侠与秦姑娘请,这里的事交给我们了。” 长孙骥说了声:“有劳二位。”随与秦素娥进入后舱饮食。 长孙骥因思家心切,眼看这漫天风雨,无时截止,不由长长一声叹息。 风雨不停的吹打着,他们也轮流的值班,一连经过了三昼夜,不独风雨未息,连小船也不知道飘到甚么地方去了?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小号做了一辈子生意,无不本息兼得,这次又走了眼啦?” “乌骨针”梁寿笑道:“生有时,死有地,我很信古人的说法。” 长孙骥忽然叫道:“管家。” 谭琪答道:“少侠有甚么吩咐?” 长孙骥道:“以你们航海的经验看,这风暴何时可了?” 谭琪一皱眉道:“这很难说,至少也得两昼夜。” 此语一出,船上人齐是一惊,果真再有两昼夜的话,小船虽然不翻,也会被浪头打破了。 其实他们哪知道这小船乃是用糯米汁黏缝,后经数道柏油刷过,异常坚固,两黄衣老人,曾经驾此小船,终身飘泊,丝毫未损。 长孙骥又道:“管家可知附近有甚么岛屿可以停泊么?” 谭琪道:“少侠的意思是待风暴过了再走?” “正是。” “离这里十里左右的西南角上,倒有个荒岛,岛上殊多野兽,却无人迹。” 长孙骥道:“你可以转舵,我们就到了那荒岛上避避再说。” 谭琪应了一声,将舵柄向怀中一拉,那小船又自转了头,直向西南航去,不到一个时辰,果见前面隐隐约约现出一座岛屿。 在雾气迷-中,看这岛屿,并不十分清晰,只见一片淡淡的影子,约有数十丈高下,耸立海面之上。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骥弟弟,这上面不可能没有人啊?” “你怎么知道?” “武林怪杰,谁不想找个静修的地方,这地方会闲得下来么?” 长孙骥道:“你说得也许是,这上面可能有武林人物,存身其中。” 正说之间,小船已离岛边,尚有数十丈左右,那小岛的轮廓,也看得更为清晰,这岛上几乎没有树木,尽是怪石叠成。 谭琪叫道:“少侠,我们准备在南面靠岸,那里有个小小的港湾。” 长孙骥道:“谭管家,你看着办吧。” 谭琪手腕一转,已沿着岛边,向南转去,他们此时已接近岛边,风浪已不如之前大,小船环岛绕了半圈,果然发现个小小的港湾,一块长长的岩石,伸出了数十丈长短,阻住外来的风浪。 秦素娥叫道:“你们看那是甚么?”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去,原来那港湾之中,早已泊着一只小船,不由皆奇道:“这上面原来是有人居住的啊?” 谭琪道:“据属下所知,这里向是个荒岛,亦无人迹,不知何来的小船,难道他们也是来避风的不成?” 长孙骥道:“不用管他,我们且靠了岸再说。” 谭琪一转舵尾,小船已进了港湾,这时雨仍在下着,船身却不再晃动了,经过这三、四夜的搏斗,各人皆感到有些累了,谭琪兄弟两人早倒在后舱睡去。 长孙骥恍忽之间,全身百骸,运满了一周天,听听外面风雨之声,仍未停息,天色仍是大黑下来。 在这黑夜里,那风雨声更觉-惨。 长孙骥打开船窗,向外面看了一看,突然风雨声中,传出两声厉啸,他猛然一惊,心说:“这是谁?是谁在荒岛风雨之夜,发出这样难听的啸声?” 不由好奇心大起,循着啸声方向看去,果见有两条黑影,正在风雨中打得难解难分。他想:“这会是谁?是谁在这荒岛风雨之夜,作殊死的决斗,是仇敌吗?还是印证武功?” 长孙骥的脑海中,浮起了一连串的问号,眼看那两条黑影,皆以飞快的身法,上下翻腾,出招如电,显然皆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这会是谁? 他露着疑虑的眼神仔细看他们的身法招式,既不是当前九大门派,更不是“八卦门”蓼心洲“五阴教”的手下,难道这两人皆不是中原人氏,或皆武功架式,另有谪传。 长孙骥看得心起,身形一收缩间,已由船窗中穿出,他这是最新练成的收筋缩骨之法,尚未在人前现露过,因此无人知道,就在他身形刚刚落在岛岸之际,那两条黑影,霍然一分,同时喝问一声:“你是谁?” 长孙骥猛然一愕,心说:“听两人口气,不像是仇敌,莫非是在印证武功么?” 忙答道:“在下长孙骥,因泛海途中,遭暴风袭击,暂借此岛,一避风雨,不知两位因何动手?” 两人同时重-了一句:“长孙骥?” “不错,在下正是长孙骥。” “神剑手。” “那是江湖上混叫的,在下不敢当。” 两人突然同时一哼叫道:“你既有“神剑手”之名,当有神兵利器在身。” “不瞒两位说,在下正有一柄宝刃。” “可否暂借一观?”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如此暴风雨之夜,不要说是看不着,就是看得着,在下也难拿得出。”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为甚么?”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因为神兵锐器,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下与两位,今夜尚是初次见面。” 两人又是一哼道:“你是不信任我们!”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阁下此言错了,自古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与两位,萍水相逢。” 两人又是嘿然一声道:“你不肯借,我们就看不到了么?” 同时伸拳出手,向长孙骥的背上剑柄处抓去。 第七十六章 荒岛遇奇 两人同时发动,而且招式凌厉之极。 长孙骥想不到他们说抢便抢,忙运用六爻掠云步,飘身退出圈外叫道:“你们不讲理么?” 两人怪啸一声,如影随形的又扑上前来。 此际暴风雨并未停息,他们三人,皆是满身透湿。 长孙骥又一声豪笑道:“两位真的要看么?” “嘿……嘿!谁跟你闹着玩不成?” “要看可以,但你们得答覆在下一件事。” “你且说了。” “你们两人,为何在这荒岛中打斗?。” “嘿……嘿!我们只是印证武功。” “原来你们是一鼻孔出气。” “你知道就好了。” “只怪在下多事,现在我要告退了。” “嘿……嘿!你来得去不得。”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两位是不见真章不散?” 两人冷冷一哼:“除非你留下那剑!”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道:“在下身背此剑,行遍大江南北,倒有不少人想据为己有,可惜他们不是陈-荒野,便是负伤而逃。” “癞蛤蟆岂能吃得天鹅肉?” “两位也未必高明!” 两人不再答话,闷哼一声,已如闪电般的夹攻而上。 长孙骥身形一偏,仍用六爻掠云步,向左边滑去。 哪知他身形未定,两人已转招换式,迎面扑上,不由大吃一惊! 急将左足踏上三爻,右足一退步间,已立在万物之位,突然眼前人影倏晃,那两人又自返了过来。 长孙骥暗中惊异,心想:“这六爻掠云步,自使用以来,江湖中无人能破,如今这两人身法怪异,连六爻掠云步,都闪不出他们的手掌,可见两人武功之高。”不由加倍小心,拿拳出掌间,已向两人打出三招。 这三招皆是他以无上心法功力打出,虽是於狂风之中,仍可觉出一股掌力,慢慢迎出。 两人同一声,四掌齐挥,两边掌力一接,一声闷响,掌风与暴风混成一片,凌厉之极。 长孙骥微微觉得身形一震。 对方两人,同时退了一步,但仅是一飘身间,复又包了上来,显然两人并未因此而伤。 长孙骥大奇:“当今之世,以武功内力而论,能挡得我奋力一击的人,却是不多,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历?” 他边想之间,伸拳出手,又发出两掌。 他们这一接手,恍息之间,便是数十余招,长孙骥力敌两人,竟是打成平手,不分轩轾。 风雨仍在下着,他想:“如今在这孤岛之上,要与他们缠斗到何时方止?” 心念一动,掌指连挥,将他们迫出三步开外叫道:“你们一定要看么?” 两人同时一哼:“岂单看么,我们是要定啦。” 长孙骥叫道:“好啊,你们要就给你们。” 顿见光芒暴涨,他已将月魄古剑,自身后抽出,一连挥出三剑,这三剑皆是淮阳剑法中凌厉的招式,惊人之极,瞬息之间,已将两人迫出三丈开外。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两位还要么?” “嘿……嘿!要我们两人放弃此剑,只有一个条件。” “是甚么条件,你说说看。” “除非我们两人血溅当场。”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好啊!如此我必得成全你们了。” 出手间,又一进划出八剑。 长孙骥一剑在手,诡异招式百出,直逼得两人连连后退。就在此际一声凌厉的长啸,发自峰顶! 他猛然一愕,心说:“现下两人,已是难缠,如果再加上一人,今日之战,尚不知胜败谁属,如今只有先下辣手,将这两人除去一个,或恐难全身而退!” 他想到这里,剑化万点梅花,顿时见一片剑雨,向两人头上罩下,这是淮阳剑法中的绝招,雨淋寒梅。 两人顿觉有千万月魄古剑,齐向胸前,背后,各大穴道刺来,不由同时咦了一声!倏的向两边分去。 长孙骥一振腕,月魄古剑一抖一拍间,又是一片剑花,仍是封向两人的各大经脉穴道。 两人身形未定,急又飘身闪开。 长孙骥正待再施绝学,忽闻得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惨酷的笑声,身形一缩,如两只皮球一般,迅速的向山崖处滚去。 这可大出长孙骥意料之外,不由怔怔站在当地,耳边有人叫道:“骥弟弟!” 长孙骥一惊而觉,回头一看,却是秦素娥,忙道:“娥姊姊,下这样大的雨你上来干甚么?” “无影女”秦素娥一笑道:“你还说我?你看你自己身上,都湿透啦。” 长孙骥叹道:“我们回船吧。” 两人缓缓向船上走去。 长孙骥一阵莫名的感慨,袭上心头!他想:“那两个黄衣老人,武功奇突,而功力又奇高,如今这荒岛两人的功力,亦甚可观,他虽能一套淮阳剑法,将对方迫走,但他真要以自己所学,想伤其中之人,却不可能,海外荒岛繁多,奇人倍出,而这些人在陆道武林中,皆是默默无闻之辈,但他们的功力,皆是不可一世。” 他又想:“如果“拆骨会”所网罗的部属,皆与这些人相似,未来前途,正不可乐观。” 他边想之间,已与秦素娥进入舱中。 “申埠商隐”周桐笑道:“少侠一阵好打。” 长孙骥道:“原来周大侠亦已得知。” “哈……哈!我虽也知道,可帮不上忙,乾脆免受风雨之苦,坐着等你回来。”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这等鼠辈,何必两位动手。” “申埠商隐”哈哈一笑道:“这可不能往脸上贴金,如果真的我出去,早给人家打扁啦。” “乌骨针”梁寿叹道:“以往我们皆以自己武功,不可一世,如今一游海外,所见所闻,皆令人有无限的感慨。” “申埠商隐”叹道:“所以说武学之道,本无止境了。” 他们正说间,那山峰上的厉啸之声,又再次发出,听来惊心动魄。 风声! 雨声! 海啸! 厉啸! 在这种情景之下,任何人也会感到毛骨悚然。 “无影女”秦素娥道:“难道这上面尚有别人?” 梁寿道:“荒山孤岛,原不乏武林乖僻之士,这很难说。” “无影女”一阵默然,心想:“这武林之中,确是处处满-荆棘,难怪我爹曾说过,练武的人,最怕的是自满自骄!这样足以会使自己身败名裂。” 她这一阵沉念,那啸声又自响起,却比以前更大了。 船尾上的谭琪叫道:“少侠身上衣褛皆湿,是否要吃口酒,驱驱寒气?” 讲着燃起一盏油灯递过,风从空隙中吹进,灯光摇摇欲灭。 “无影女”秦素娥猛的打了两个喷嚏。 长孙骥道:“孤岛荒寒,风雨-楚,大家吃口酒提神也好,谭管家可为我们烧两尾鱼来下酒。” 这些鱼皆是航行之时用真力抓上来的,谭琪不一会已将鱼烧好,并热了两大瓶酒,递过。 “申埠商隐”接过酒菜,一声豪笑道:“两位管家也请过来一齐吃。” 谭琪兄弟同声道:“谢了周大侠,小人不敢!” 长孙骥笑道:“谭管家,既是周大侠所请,你们就过来吧。” “乌骨针”梁寿叫道:“来啊!趁着酒热,大夥儿一起饮几杯。” 讲完接过酒-,连斟满了六杯。 谭琪笑道:“诸位厚赐,谭琪兄弟感激万分,岛主临行时曾一再交代,不可逾礼,我兄弟只有心领了。” 长孙骥暗-“花鸟岛”岛主“铁鸟”屠雄治岛有方,看上去他虽像个粗汉,却是心细如发,不由对他生了敬佩之心,忙道:“谭管家限於礼法,不必勉强,两位请!” 端起了酒杯一晃,咯的一声饮下。 “无影女”秦素娥也跟着饮了一杯。 “申埠商隐”一声豪笑道:“梁大侠!风雨-凉孤岛寒荒,我们来对饮几杯。” “乌骨针”笑道:“既是周大侠有兴,梁某是舍命陪君子。” 两人酒来杯往,瞬息之间,已乾了数十杯,此际风雨之声,虽未停止,但那厉啸之声已停,代替的是一阵-厉的狂笑!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呵!哈……” 那笑声散-於风雨之中,竟不为风雨所掩盖,由此可以看出来人的内力沛然,惊人之极。 长孙骥一皱眉道:“荒岛海外,哪来这多的高手?” 他正说之间,那笑声已临岸边,离船最多不过是数十丈左右。 “申埠商隐”豪放的一笑,举起酒道:“何方高人?夜临小舟,何不亲进一饮,以度长夜!” 狂笑之声,突然一止,有人冷冷的道:“嘿嘿!老夫此来,并非是为了要吃你们的一杯酒。” 周桐又是一笑道:“不知贵客,有何见教?” “长孙骥在不在船上?” 长孙骥一长身,朗声一笑道:“原来贵客竟是冲着在下而来,长孙骥候教了。” 对方又是冷冷一哼道:“方才老夫两个顽徒,是败於阁下的手中么?”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他两个徒弟武功已足惊人,如今搬出这师父来,真的要动上手,自己不一定是他之敌。” 他心念一动,忙叫道:“适才是彼此应证武功,谈不上胜败。” “嘿!嘿!你说得好轻松!历百年来,没有人敢到罗刹岛撒野,老夫此来,正欲与你了却这段因果。” “如果不呢?” “嘿!嘿!除非你将月魄古剑双手奉上。” “无影女”秦素娥怒道:“好不要脸,你乾脆说是为“月魄剑”而来多好?何必张冠李戴,乱找碴子。” “丫头!你是何人,竟敢对老夫出言无礼。” “是非自有公论,你这种倚老卖老,算得甚么?” “好啊!老夫倒要教训教训你这后生晚辈,小娃娃你出来。” 秦素娥怒道:“难道本姑娘还怕你不成?”一挥长剑,便想闯出。 长孙骥一把拉住道:“娥姊,还是让小弟出去,他原是冲着我来的。” 放下酒杯,一晃身间,已跃出舱外。 “无影女”并不放松,仍是跟着跃出。 “申埠商隐”周桐心中有数…… “如果来人果真是方才两人师父的话,长孙骥是否能敌得住尚是问题。” 忙向梁寿一施眼色道:“梁大侠!咱们也去帮衬帮衬,只要有钱可赚,也可以投些小本钱。” “乌骨针”梁寿懂得他的用意,微笑点头,两人放下酒杯,齐穿身跃上岛岸,此际风雨仍在急急的吹打者,但天色却微微亮了一些。 海岸上隐约站着黑袍长-的老者,头发盘旋在顶际,一嘴黑色长-,却垂过腹部,虽是在昏黑之中,仍可看出他双目中闪闪溢光。 “申埠商隐”周桐不由暗中一愕! 长孙骥已一声清笑道:“阁下既是指明要在下的月魄古剑,可否报上名来?” 黑-老者一声冷哼道:“老夫久隐罗刹岛,百年来,未向任何人道出姓名,更未在任何人前露过面。” 长孙骥心想:“难怪谭管家说这岛上无人,原来他们一直在隐藏着。” 随又是一声朗笑道:“阁下想是少在武林露面,在江湖上行道,一礼当先,通名报姓,是表示自己不是藏头露尾,隐迹怕事的小人。” “嘿!嘿!并不是老夫不敢告诉於你,这是我的惯例!在老夫尚未正式在江湖露面之时,绝不愿向任何人道及本名。”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如今你既已出面,想伸手夺取“月魄剑” 已算是在江湖上露了面,何必藉言推托?” 对方又是冷冷一哼道:“小丫头,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告诉你么?”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请说。” 长-老者冷冷的道:“罗刹岛“黑-怪叟”冉追云。” 他这一字一字,吐语如珠,元气圆滑,听来又似柔,又似刚硬,令人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四人同时一惊。 这时他们一身,皆已为雨水打湿,但并未觉得,各人皆为今夜发生奇怪之事所吸引。 “申埠商隐”周桐搜索枯肠,感到自己有生以来,从未听到过有关於“黑-怪叟”冉追云这个名字,对方似是无名小卒,但他的武功内力,可确是如此之高,如果以本身功力而言,就是加上五十年修为,也不是对方之敌。 “乌骨针”梁寿亦与他有同样的感觉。长孙骥一声清笑道:“恕在下很少听到你这个名字,但你既已报出,谅非虚构,你且划下道来,在下接着就是。” “嘿!嘿!豪气是够了,武功不知如何?我早已说过,只是要你双手奉上“月魄剑”。” “如果在下不能从命,可当如何?” “嘿,那么老夫要试试你功力如何!” 长孙骥又是一声豪笑道:“在下接着就是,你出招吧。” “无影女”秦素娥甚是不服,叫道:“这一阵让给我。” 她语声才了,剑光已应声而出,挥手间,电转雷动,烟起霞飞,一连向对方刺出三招。 秦素娥这三招,皆是以家传剑法,出手如电,哪知她三招刺出之际,就在离敌人身形尺余左右,突然刺不进去,如遇着一道硬坚的墙壁,不觉大吃一惊,收剑后退。 “黑-怪叟”冉追云一声冷笑道:“鬼丫头,如果不服,可再走几招。” 长孙骥未等秦素娥答话,已一声长笑道:“阁下功力,果然非凡,请接我这一招试试!” 他挥手之间,已轻轻拍出一掌,这一掌甚是轻微,尤其在狂风暴雨之中,如未发的一般。 冉追云身形未动,一声怪笑道:“人说长孙骥武功高绝,老夫看来,却是平常得很,这一掌我硬接着啦!” 他语还未了,身形突然向后暴退,双目中电光乱闪,胸前长长的黑-,竟硬如铁,那样大狂风,竟然吹它不动,显然这老人武功内力,已到了功诣发梢的地步。而现在他正是怒极之时。 他冷冷一哼道:“老夫久隐孤岛,今日有幸得尝中原武学,果是不凡,接着啦!” 双手一起,已缓缓推出。 第七十七章 一夕谈玄 “黑-怪叟”冉追云双掌倏起,已缓缓推出一股无形劲力,如一道气墙一般,向长孙骥缓缓的压来,在他与这老者之间,竟无丝毫风雨的存在。 “申埠商隐”周桐吃了一惊! 这老者的功力,竟能将方圆数丈之内的狂风暴雨迫阻,其功力可想而知。 “乌骨针”梁寿与“无影女”秦素娥,连接后退了数步,竟然他们受不住场中的压力所致。 长孙骥因功力深厚,这种感觉却是甚轻,宁是如此,他仍是运用道门心法,将罡气-满全身,任对方压力加量,他就是一动不动。 “黑-怪叟”冉追云,猛的双臂一抖,一股其猛无穷的内力,平地卷起一阵狂飚,向长孙骥卷来。 “申埠商隐”周桐见来势太猛,喝一声:“退!”与秦素娥、梁寿连续又退了三丈。 长孙骥此际却发出一声清啸,那“灵鸷生”所传给他的大乘佛门心法,随着啸声发出,同时双掌一扬,已抵住那飞来的狂飚,两股掌力,在空中一接触,又发出一声澎的大响,急时掌风回旋。 “黑-怪叟”冉追云身形一晃,退了一步。 长孙骥向后侧跨半步,才拿稳身形,不由大惊! 因他这大乘佛门心法,自出道以后,并未使用过,他知道今日场合不同,如一着走错,就会身败名裂,这才用大乘佛门心法,连续运击而出,但想不到自己功力,与对方相差无几。 “黑-怪叟”冉追云冷哼一声,双掌一合,又打出一股强猛无比的掌风,这一次的威力,可比第一次要增功半倍以上。 长孙骥只感到狂风微卷,侵体生麻,急运禅门正功,上乘心法,配合峨嵋绝技“天竺旃檀十八掌”嗖的一声,双手齐出,接着又是一声大响,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 “申埠商隐”与梁寿、秦素娥三人,已退到船上,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不禁使他们叹为观止。 此际长孙骥与“黑-怪叟”冉追云又硬拚了七掌,两人皆有些气血翻腾的感觉,身形摇摇欲倒。 “黑-怪叟”冉追云并不因此而放松,双掌缓缓提起,一收一发,又向长孙骥打去,力道虽不如从前之猛,但仍是惊人之极。 船上的人明知这一场非拚得两败俱伤不可,但却无法救援解困。 “无影女”秦素娥大是关心,却又不敢出声叫唤。 眼见长孙骥出手又回了一掌,两人身形一震,同时跌坐地面,竟自闭目调养真元。 风仍是在吹着! 雨仍是在下着! 长孙骥只感到胸部血气缓缓上升,忙用真气迫住,尽力使其归回原位,但由於他用力过猛,一时竟无法导气归元。 正是危急之时,突觉怀中“骊珠”发出一阵凉气,如夏夜冷露般的,直透心腑,一霎时身中那如波浪般的血潮,顿时平伏下去,精神也无形中振作起来。 他在暴雨中一跃而起叫道:“老魔头,再接一掌!” “黑-怪叟”默不答言! 他不由一愕,心说:“难道他死了不成?” 不由缓缓向那冉追云身边走去。 他心存仁义,不想趁人之危,故并不骤然出手。 走到冉追云身边,见他面色苍白,鼻息之中,微微的出着气,显然他正在运用那培本调元的功夫。 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自己方才还不是这样么?要不是以仗“骊珠”之力,恐怕正是紧要关头,哪还有力气找人硬拚?” 他此际如要击毙他仅是举手之劳,但他心地何等光明,只是轻轻一叹,又走回船上。 秦素娥道:“骥弟弟,他死了么?” 长孙骥道:“受了内伤,正在调气归元。” 这一战之后,使周、梁二人,对长孙骥又起了一种看法,不由同声一笑道:“酒菜犹温,我们再同饮几杯,反正天快亮啦!” 长孙骥并不以适才激战如意,却一心系着家中的老母及妻子燕玲,小夫妻新婚燕尔,哪能不想? 忙问道:“谭管家,你看这风雨几时过去?” 谭琪道:“此风不刮则已,一刮常数日不休,我看至少还得一天,少侠吃杯酒歇会吧!” 长孙骥一声长叹。“无影女”秦素娥,知他在想些甚么,心中一阵黯然,不由轻轻一叹。 “申埠商隐”周桐一声豪笑道:“各位衣服全湿,不要让寒气内侵,赶快吃酒驱寒。” “乌骨针”梁寿沉思半晌道:“周大侠!你看适才那“黑-怪叟”冉追云的手法招式,是何家数?” 周桐摇头叹道:“不要说他的家数招式,我看不出,就是这“黑-怪叟”冉追云这个名字,我也未曾听说,看来武林之中,又将遭一场杀劫。” 长孙骥猛的一愕道:“周大侠此言何指?” 周桐-然一声,喝了一杯道:“这还不简单么?你们看近年来,不独那隐名已久的魔头,接二连三的在江湖各地出现,甚至有很多从未闻名的人物出现,而武功高得出奇,武林中有这些人一出来,怕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么?” “乌骨针”梁寿吃了一杯道:“难道这些人的出现,真是为了那五陵宝藏么?” “申埠商隐”周桐道:“武林重宝谁不想得?何况哪里面尚有“玉虚秘笈”与三粒“九转金丹”据说那“玉虚秘笈”乃为道家上品内丹功法,那三粒“九转金丹”就是用水银铅汞,功日精月华的投射凝练而成的外丹,服此一粒可抵一甲子功行。” 长孙骥听出兴趣,因他对武学之道,不肯丝毫放过,忙道:“甚么叫做上品!” 周桐一笑道:“这玄门功夫,在下亦是外行,只是以前曾听一位道门隐逸之士谈过,他说道家功法,分歧而-杂,以三元而分,则有天元、地元、人元之别,以阴阳而分,则有男功、女功之异,以方向而分,则有东、南、西、北四派,以功夫等第而分,则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别。” “无影女”秦素娥道:“甚么叫做三元呢?” “申埠商隐”周桐一笑道:“天元神丹,乃上天之赐,服之立地飞-,但必需有上根颁器,而德性深厚者,方能有此奇遇,地元灵丹,服之可以长生不老,万故永存,此丹与五陵墓道之三粒“九转金丹” 完全相同,但亦非易得,人元大丹是以自己本身与天俱来的一点灵觉,配合后天的体质,集汇而成,虽云有丹,此丹无形,功成道果,自可与钟离吕仙并驾,傲游天上人间。” 长孙骥道:“此事说来,似乎近於神话,但又非不可能之事,就拿我们与天俱来的一点灵觉而言,日间的凝思,夜晚的梦游,这不是灵觉的作用是甚么?” 秦素娥道:“这似乎有些不同,日间之凝思,仍会感到自己的本体存在,夜晚的梦游,却是虚无飘渺,如真似幻,这不可同日而语。” 她语声一了,忽听舱外有人一笑道:“姑娘你错了。” 语声一了,从舱外飘进一人,却是个-眉皆白的慈祥老叟。 秦素娥猛的一愕说:“你是谁?”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别问我是谁,我且就这个问题跟各位谈,各位不嫌老朽唐突吧!” “申埠商隐”阅人甚广,见这老叟面带慈祥,知非歹类,忙一笑道:“但请老丈指教。” 老者又是一笑道:“指教不敢,我们既能相见,总算有缘,方才姑娘说日间的凝思,与夜间的梦游,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不对,因为这两件事,因是发於一个人体上面。” 秦素娥道:“却是为何?” 老者和祥的一笑道:“我们知道宇宙间万事万物,莫不脱离个理字。” “乌骨针”梁寿道:“这是当然之事!” 老者又道:“既然我们知道有了这个理字,不妨依理追求,定可得到正确的答案,而这种答案,也就是人生终结的研究。” 长孙骥见那老者言谈之间,神态超逸,至理烁然,心知此老,必非寻常之辈,忙道:“老丈请说!” 老者又是一笑道:“我们知道凡是宇宙间万物,只要其有生命体的存在,必须有两种东西构成!” 秦素娥道:“哪两种东西?” 老者道:“一种是有形的物体,一种是无形的精神,本乎先天之来,有形的形体,本乎后天之养,这两种东西合而为一,发生作用,方始成为一个健全的生命体。” “乌骨针”梁寿奇道:“为甚么一定要两种东西合成,才能成为一个生命体呢?” 老者道:“如果一个东西只有物体,没有先天配合的一点灵觉,就等於桌椅碗筷等用具,这些东西,你不去搬它,它是不会动的,反过来说,一个生命,只有先天灵觉而没有得后天的形质配合,就如山野荒墓,古屋钟楼间作怪的鬼魅,这种东西,你是无法见到,所以一个健全的生命必须配先天的无形灵,与后天的培养形体,方能算数。” 秦素娥与长孙骥若有所觉的“哦”了一声…… 老者又道:“因此我们人的生命,在白天里,先后天配在一起,念兹在前,形神不离,故心念一动,形即随之,但在晚间,因后天形体疲累,需要休息,而先天之神,却趁机而游平四野,所经过境界,便成了梦境,因此白日的凝思与夜晚的梦游,皆是此神之所为,所以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个道理。” “申埠商隐”周桐听得一声豪笑道:“老丈这番话,说得中肯而透澈,真是与君一夕谈,胜读十年书,不过这先天一点灵觉,又是甚么形聚呢?” 老者笑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这本无形象可言,原是先天一团和气,能缩放於无形之中,这种气释谓之真言妙有,在儒谓之太和之气,在道谓之先天一气,能得此气者,则可长生宇宙,与太虚同形,与万物同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於脏,得此和气者,人祥和慈悲同於天,故吉人天相,失此和气者,人乖戾暴躁违天和,故常遭凶咎。”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一时心思起伏。 他虽因得是老者之言,而洞悉天机,但又为人事牵累,而无法作隐逸之想。 老者似洞澈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为丈夫者,立身处事,以和为本,以静为基,事来则照,感到遂通,事去则冥,万化归一,虽万象纷纭,需一理满贯,尽其人力,以待天命,我们后会有期。” 老者语声一了,已向舱外逸去。 长孙骥猛然一声惊叫道:“请老丈留下名来。” 身形随之追出,但见风雨飘摇,哪有来人踪迹?他不禁一声长叹…… 周桐与梁寿、秦素娥三人皆已出来,说:“走了么?” 长孙骥喃喃的道:“他的身形好快,就像闪光一样,再等我出来时,已经没有啦!” 讲着四人又返身入舱。 “申埠商隐”叹道:“这一趟海外之行,使我们感到自己太渺小了“花鸟岛”遇着的黄衣老叟,罗刹岛的黑-老怪冉追云师徒,以及适才的那老者,这三人当中最奇的莫过於这老者,你看他谈吐之间,神光飘逸,神态潇洒,神气沛然,神情焕发,就这四个神字,已非常人所能做到!何况他那一篇至情至理的谈话,真是发人深省。” “乌骨针”梁寿道:“我虽未读诗书,但听来却感兴趣。” “无影女”秦素娥看了长孙骥一眼,心神轻松了许多,似乎那老者的一夕长谈,为她解去了万缕情丝。此际天色大亮,风雨也停止了。 长孙骥归心似箭,忙叫道:“谭管家,我们现在可以开船了吗?” 谭琪应声道:“即时起锚!” 边讲之间,随将帆蓬拉起,起锚离开了罗刹岛,那一片狰狞可怕的怪石,在他们记忆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此际听得那罗刹岛上,隐隐有人叫道:“小子,别忘了今日的过节,三年之后,咱们再在这里打上一场。” 这是“黑-怪叟”冉追云的声音,想他伤势已复元了不少。 长孙骥叫道:“三年之期,就是无何之约,在下亦要赴罗刹岛一行。” 他这时早已存下了个念头,回答之时,也是用千里传声的功夫传出,因此船上数人,全未听见。 第七十八章 四美欢聚 安庆的“天长镖局”这一天突然热闹起来,火眼猴子侯广,已升任总镖头之职,他正内内外外的忙着,在招待几位贵宾。 来人一共是四个,一个少年侠士,一个中年壮汉,一个妙龄少女,另一个是商贾打扮的老年人,这四人正是“申埠商隐”周桐“乌骨针” 梁寿“无影女”秦素娥与“神剑手”长孙骥,他这“神剑手”之名,虽不是自己所起,但早已传遍了江湖,更说得炙手可热。 火眼猴子特在大厅上摆下一桌盛宴,他与在座的几人,除去了长孙骥而外,其余皆是初会,四海之内皆兄弟,江湖人见面一刻工夫,便是老朋友。 长孙骥将别后行踪,详细说了一遍。 讲到荒岛之事“申埠商隐”周桐对长孙骥的功力,倍加-扬。火眼猴子侯广一阵豪笑道:“兄弟,我老猴子可真以你这位兄弟为荣?”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二叔!你怎的也跟我客气起来啦!” 侯广又是一笑道:“兄弟你不知道,最近数月来,你可真帮了老哥哥不少忙!” 长孙骥听得一愕,道:“二叔怎的愈说愈玄虚了?” 侯广正色道:“这有甚么玄虚,我们这“天长镖局”走南到北,这几个月来,连遭魔难,要不是把你兄弟抬出去,招牌早就给人家兜啦!” 长孙骥道:“二叔又在说笑了,以你当年名头,担这“天长镖局” 的总镖头,还不是应付有余,何用得小-之名,何况人家也不信!” 侯广又笑道:“兄弟你可错了,老哥哥当年名头,已成过去,败将不言当日勇,英雄出在少年时,那已是不管用了,尤其是江湖上,近数月来,出现了许多不知名的武林高手,不得已的时候,只有抬出你兄弟的名气,如果对方不信,我就请出燕姑娘,她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谁还不信。” 长孙骥一笑道:“燕妹满脸孩子气,她能懂得多少。” 侯广哈哈一笑道:“你别说她小,她可是人小心不小,整日都在念着你呢!” 长孙骥听得脸上一红。 “无影女”秦素娥心中一酸,但她想起罗刹岛那-眉皆白的老者所言,顿时又心地开朗! 长孙骥关心家中情形,忙道:“小-家中承二叔照顾,心中难安,二叔以后如有差遣,小-万死不辞。” 侯广正色道:“兄弟!快别这么说,我们是甚么交情,只要你能专心一志的去报兄弟之仇,老哥哥尽这责任,还不是应该的么,唉!你难得回来一次,也该跟你燕妹妹多多团聚几天,还有李小环姑娘,听她言语之间,对你甚是惦念。” 长孙骥道:“她在此住得惯么!” 火眼猴子侯广一笑道:“怎么住不惯,她们相处得甚为融洽,你娘对李姑娘甚是怜爱。” 长孙骥闻言放了不少心,又道:““八卦门”前掌教“无极道人” 李文玄,与他小女李菲菲,已住到匡家堡去了,我得想法叫她们父女团聚团聚!” 火眼猴子侯广道:“正应如此,周大侠与梁大侠,我们虽属初见,但皆不是外人,可曾在敝镖局多住几天,大家盘桓!盘桓,致於秦姑娘,或是愿住镖局,或去寻李姑娘作伴,皆无不可。” 梁寿有一件心思未了,必须与长孙骥同行,乐得在此等候。 “申埠商隐”周桐亦可无不可,亦在镖局住下,饭后侯广便陪同长孙骥与秦素娥,直达乡下他的田庄之上。 燕玲在庄前练武,一见长孙骥大喜的跑了过来道:“骥哥哥,你回来啦!娘与李姊姊正想着你!” 长孙骥一笑道:“燕妹,你武功一直未停下来!” 燕玲一笑道:“没有,我还帮侯二叔走过镖呢!” 火眼猴子一笑道:“老弟,我说得没错么?” 长孙骥一笑道:“侯二叔早已告诉我了,来!我给你引见引见…… 这是我师姊“栖霞老人”的爱女,人称“无影女”秦素娥。” 燕玲大喜,一把拉住秦素娥的手笑道:“我叫燕玲,秦姊姊,你武功一定很好啊!” 秦素娥笑道:“我哪及得上骥哥哥?” 燕玲不信道:“你骗我,你是他的师姊,当然武功比他好!” 他们边谈之间,已进入内室,长孙骥见他母亲正在与李小环计划着剪裁一件新衣,亦已是头发斑白。 长孙骥心中一酸,流下两点泪水,强作欢笑叫一声:“娘!骥儿回来啦!” 他母亲面上露出惊喜之容,笑道:“孩子!想煞你娘了,你终於回来啦!哥哥之仇人有消息么?” 长孙骥原是将眼泪强自忍住,此时不禁流了下来,便将梁寿之事,告诉一遍。 他娘叹息一下道:“有线索就好,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 唉!娘老了,这几月幸有李姑娘与燕儿作伴,尚不觉得寂寞!” “这就是孩儿之罪,不能长待膝下。” “这哪能怪你?境遇弄人!” 李小环自长孙骥回来后,且惊且喜,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孙骥便为他们介绍了秦姑娘,大家全是姑娘们,三句话一谈,异常投缘。 老太太叫道:“燕儿去给候二叔他们准备酒菜,骥儿你来,我与你谈几句话。” 长孙骥随他娘进入房间,双膝一跪。 “孩子起来,你觉得李姑娘怎样?” “她很好。” “娘有意将她配给你做个二房,燕儿与她皆愿意,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娘!骥儿不孝,有两件未禀告您老人家。” “你说吧!娘儿间的事,尚有甚么不好商量。” “孩儿已在外面定了两房亲事,但这是不得已的。” 接着便将以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他娘道:“如此说来,此事又得商量了。” 此际外面有人笑道:“此事还不好办么,包在我身上啦!” 这是侯广的声音,长孙骥忙道:“侯二叔请进稍坐。” “哈哈,我回头就来。” 他娘叹道:“你侯二叔倒是热心人,这个可真亏他呢。” 长孙骥道:“孩儿记着就是!” 正说间,那侯广已笑着进来道:“不负所托,诸位姑娘皆同意,如今快设法迎接那两位归里了。” 长孙骥道:“二叔辛苦,他们皆在匡家堡住着,尚有李小环姑娘父妹,也在匡家住着,烦二叔转告一声,我马上就出来!” 侯广哈哈一笑,又返身出去,正待派人去匡家堡接那武卿云与阎小凤两人回安庆,忽见镖局里的夥计带两位姑娘来,说是找长孙少侠的,正是武阎二人,长孙骥为他们引见一下,第二天正式行礼,武卿云第二位,阎小凤第三位,李小环第四位,老太太眉笑眼开“天长镖局”也帮着热闹了两天。 火眼猴子侯广笑道:“今后天长镖头更多啦!” 他们正热闹之时,那安庆突然来了许多武林人物,其中有出家的和尚,玄门道士,在家儒生,武林壮士,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打扮的人物,齐在安庆附近出现。 “天长镖局”在安庆行镖多年,本地一举一动,哪能瞒得过他们的耳目?火眼猴子派去了很多密探四外打探之外,并到乡下来找长孙骥商讨此事,因近来武林道上,有些不正常的现象。 长孙骥道:“以我个人而言,倒无可惧,只是家有老母,恐怕担不起这种惊骇。” 侯广道:“不若你搬到局里面去住,这些人就是冲着你而来,也影响不到你娘,何况你还有几个花不留球的妻子,都有一身武功。” 长孙骥一想也是,便进去与他娘商议好了,当天便搬到“天长镖局”里去住。 长孙骥心想:“目今武林人物,聚集安庆,当有两个可能性,第一是对付“天长镖局”第二是对付自己,对付“天长镖局”也许是了以往未了的恩仇,但对付自己就是为了“月魄剑”与那半幅五陵墓道图。” 他以往只知道五陵墓道图只有一幅,但如今却有两幅之多,不独有两幅,更有两批宝藏藏於五陵之里。 没有五陵墓道星宿躔图,难入墓道之门,没有月魄古剑,难破那地下钢网,没有“骊珠”的定风之力,难闯太公望设下的九绝罡风,由於那批宝藏的影响,而使这几件东西,变成了武林人梦寐以求之物。 但一般武林人士,只知道那批上古以来未被人发掘的宝藏,但并不知道其中尚有一批当年名震江南的独行大盗柏姬的一批遗物。 长孙骥摸摸怀中两张半张图形,一是那“赤胆雄风”徐守千所赠,一是燕玲从武陵墓内抢来,燕玲之图,他不敢断定真假,但那“赤胆雄风”徐守千所赠之图,却是千真万确,他很想在安庆事了,前往苗疆一行,以寻那“五陵樵夫”归海鹤,找还那另半幅秘图,以寻大盗柏姬遗物。 他对今后责任,愈感重大,自从海外归来,亲见那些奇人,没有一个不足以骇惊武林,因此更加了几分警惕。 他又将那“月魄剑”用青布包起。 长孙骥搬到那“天长镖局”之时,亦已天黑,他一时无聊,信步向安庆街上走去。安庆古名怀宁是长江北岸的一个重镇,商贾云集,尤当华灯初上之时,更觉热闹百倍。 他这时穿着一身文士装束,沿着街闲游,顺便察看一下街道上往来的人色。 长孙骥边走边看,不觉已走到一家酒楼,临江而建,上写胜天楼三个大字,见他那屋宇宽阔,声音喧哗,想是怀宁最大一家酒店。 他一转步走了进去,当头就遇着几个人,正在左面角落上把酒痛饮,这些人正是“五阴教”下的人物“阴阳扇”吴亮“鹤嘴镖”周非一,以及“关中五雄”刁龙、刁虎、刁狮、刁豹、刁象兄弟五人,由内五堂堂主“百步神拳”褚不明率领。 长孙骥暗暗冷笑一声,心想:“如今你们“百步神拳”及正反五行阵,更无法奈何我了。” 他这番出来,已上了易容药,故此无人认得出。 他再向里走,看到了“六指恶乞”“百毒门”掌教李鹏飞,岭南“毒籁尊者”黄斜“关外一怪”刘百邪;他想:“这些人在“花鸟岛”上,初伤未愈,如今又赶到安庆,真可算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不由心中发出一声暗笑,再向里去,见乞帮老帮主“酒侠”萧鹿,一个人正自大碗吃肉,大杯喝酒。 长孙骥对此人甚俱好感,自从武家林一见之后,又投了缘,他本想跟他打个招呼,但嫌目下熟人太多,多有不便,随用传音入密的功力,说道:“老哥哥久别了,小弟长孙骥在“天长镖局”候驾。” “酒侠”萧鹿是何等人物?知是对方用传音入密之功,不愿别人发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示亦已知道,却不答话! 长孙骥微微一笑,再向后走,已走到一座楼梯。 店家笑道:“客官,请楼上坐。” 长孙骥微微一点头,向楼上走去,刚刚踏上楼板,不由他又是一愕,原来那紧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正坐着“驼山双怪”郝水、郝火两人,靠窗口桌上,坐着“西凉童叟”周无非,与他师兄“八荒尊者”。其他桌上,坐着不少武林人士,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言谈之间,皆脱不了他自身问题。 此际有人笑道:“老哥!你知道么,那“神剑手”长孙骥终於露出狐狸尾巴来啦。” 长孙骥闻言一愕,不由仔细听下去。 另一人笑道:“怎的露出狐狸尾巴?” “哈!哈!你果真不知道么,他已承认是峨嵋派出身!” “你别胡说啦!峨嵋人物,怎会有他那样高的武功。” “你不信!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那人惊咦一声道:“这我倒要听听,你在甚么地方听到的?” “嘿!嘿!兄弟在这两月之中,却去了趟“花鸟岛”。” “噢!听说“花鸟岛”一战,长孙骥单掌敌群雄,结果只逃出有数几人是么?” 那人道:“可不是么!兄弟当时正在场中,听他亲口宣-出峨嵋天悟上人是他师父,嘿!那次要不是我兄弟真的有两手,小命早就丢在荒岛上啦!” “那长孙骥究竟是甚么样儿,你可说说看!” 那人一笑道:“别提啦!提起会把你吓死!” “你说说看!” “吓!身高丈二,头大如斗,一双眼睛可是跟铜铃一般。” “那样可怕,那不是成了城隍庙的“白无常”了?” 那人正色道:“你以为骗你么?他一顿饭吃了半斗米、十五斤酒,尚意犹未尽。” 长孙骥听得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此时酒保已将酒菜送上,他已在镖局中吃得很饱,此来不过是看看行情,随手斟了一杯酒,慢慢啜着,眼睛看着窗外,居高临下,但见街上人影翻翻往返不绝。 他猛然在人丛中发觉一个身着银灰色儒衣的少年书生,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上下,手挥摺扇,正轻摇慢步的走着,看上去,似是弱不禁风,但步履之间,却显得甚是苍劲。 长孙骥猛的一惊,看此人身形步伐,显然是武功极佳的高手,这种情形,非是行家,岂能看出,不由眼光追着那背影,直至见他闪身走入一条小巷之中,方自掉转了头来。 此际楼板一阵大响,上来四人,却是江南“金沙掌”詹腾“追魂判”卜英“三阴秀才”霍天奎“判官笔”吴。 长孙骥仗着易容药,因此故做不知,心想:“这些人也太不量力,何必大家集到一起送死?” 他心中一阵嫌烦,便立起身来,对长江遥视,但见那滚滚水流,如一片烟波,渺渺东逝。触起心中无限的感慨,此际一阵楼梯响,又是上来一人,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肩上背着包裹,右手执着支旱烟管,风尘仆仆的走上楼来,靠左壁的桌上,有人站起道:“伟民老弟,你好,我们许久不见啦!” 打招呼这人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着一身青布大褂,胸间隆起一块,显然带着甚么奇门兵刃。 长孙骥一愕,心说:“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的?” 眼看他们握手寒喧,自己却一时想不起来,他口中喃喃的默祷着:“伟民!伟民!伟民!” 猛然眼前如电光般的一闪,心说:“这人莫不是吴伟民?燕玲父母死后,身上所搜出的那封信,不正是吴伟民所发么?如果此人真的姓吴,那燕妹的父母仇人,将有着落了。” 他这样一想,不由一转身向那两人桌上走去。 那两人正谈得高兴,并未注意他的走来。 长孙骥一躬身道:“不敢动问,这位老爷子可是姓吴?” 那人一惊,站起道:“正是!阁下认识我么?” 长孙骥道:“在下只是仰慕而已,想请吴老爷子借一步说话。” 吴伟民哈哈一笑,一摆旱烟道:“那么就请啦,王老哥,咱们待会见。” 讲着便下楼走去。 长孙骥随着他下楼,两人走出店门,找个阴暗无人的巷子口,停下身形。 吴伟民沉声道:“阁下有何指教?请说。” 他边说之间,双目中露出两道精芒,全身骨节发出一阵劈啪的响声,显然这一外家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长孙骥一笑道:“吴老爷子不必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向你打探一个人。” “请说。” “当年有一对夫妇,行侠江湖,后来无缘无故的失了踪,竟发觉被仇家所害,不知吴老爷子可知此事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这夫妇姓甚么?” “姓燕。” 吴伟民猛然一愕道:“那是我的义兄嫂,阁下怎知此事?” 长孙骥道:“你知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燕玲,虎口余生,逃出魔掌?” 吴伟民面色一阵-然道:“我正在寻找此女,十数年来毫未间断,只是毫无下落,你究竟从何处得知此事?” 长孙骥一叹道:“据我所知,那女孩先为一个武林中人拾去,这是燕氏夫妇临亡气绝之前。” 吴伟民急道:“但不知此人是谁?” 长孙骥道:“这人也是江湖上有名人物,就是蓼心洲的“余仙子”。” 吴伟民倒抽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她,待我此间事了,一定去蓼心洲,但不知那女子叫甚么名字?” 长孙骥道:“她名叫燕玲,但现在也不在蓼心洲了。” “在甚么地方?” “就在在下的家中。” 吴伟民又是一愕道:“你?” 长孙骥正色道:“正是,她自己看中了在下,亦已许配於我,因此她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要打探这事。” 吴伟民这才恍然的哦了一声道:“如此-女已有归宿,义兄嫂在天之灵,想已瞑目,老朽想请教阁下的尊姓大名?” “在下长孙骥。” “长孙骥,你就是“神剑手”长孙骥。” “正是,在下现住“天长镖局”今夜三更,当在后门候驾,我带你去见那燕玲。” 吴伟民面上仍露出怀疑之色道:“据闻长孙骥年事甚轻,阁下莫非在骗我?” 长孙骥一声轻笑道:“在下长於易容之术,如今已非本来面目。” 吴伟民这才恍然哦了一声。 此际突听远处一阵脚步声,慢慢走来。 长孙骥道:“吴老爷子,我们且回酒店,以免逗人疑。” 吴伟民点点头,两人又一起回到店中,吴伟民仍与那老者,把酒谈天,畅叙别后之情。 长孙骥自为饮了两杯,迳自会账先下楼而去,正当他走上街之时,突见镖夥“快刀”李七走来叫道:“总镖头正到处找寻,欲请回镖局!” 长孙骥不知发生何事?忙与李七一起回到局里,但见镖局门口,挤满了人。 第七十九章 夜话情仇 “天长镖局”门口,围满了人,一个身形胖大的和尚,正当门而坐,双手合十,闭目不言。 “天长镖局”总镖头火眼猴子侯广,正站着在一旁问话:“喂!大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可否告之来意?只要敝镖局能够接纳得下,定不负大师来意。” 那和尚仍是闭目不语。侯广又道:“大师这样是专找“天长镖局”的难看了。” 此际有一镖夥看不顺眼,悄悄走到那和尚背后,挥手就是一拳,这镖夥孔武有力,一拳击出,突然发出乌鸦一声怪叫,那镖夥已跌出三丈开外…… 长孙骥此时不愿出手,悄悄走到侯广身边道:“二叔,甚么事?” 火眼猴子侯广一声豪笑道:“老弟,你说这不奇怪么?这位大师,搬他不动、撵他不走,如果出手,人家会说我们坐在家中欺负人。” 长孙骥向那和尚看了两眼,嘴唇微动,用千里传声的功夫道:“大师内力精纯,功参造化,果然不弱,不知可否明示来意,也好让在下接待一番。” 他虽是用传音入密之功,却是贯注内力,别人虽是毫无所闻,但老和尚听来,却是声如雷动。 那和尚面上现出惊异之容,向长孙骥看了一眼,也用千里传声的功夫道:“贫僧少林寺烈火,此来特为找你,有一事商量。” 长孙骥又是一愕!心说:“难怪这和尚甚是面熟?竟是少林寺失踪的二十三代掌门人“烈火禅师”据闻此人已练成一身绝顶功夫,虽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但以他年岁而论,其功力亦当不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忙道:“大师如有指示,但请直言。” “贫僧想跟少侠借一件事物。” 长孙骥微微一愕道:“请说。” “贫僧想借少侠的“月魄剑”一用。” “大师是方外高人,凡尘不染,却何故动此贪念?” “这句话少侠尚不配对我说,贫道借剑之举,实另有别图。” “莫非为了五陵之宝?” “目今不便奉告。” 长孙骥一声冷笑道:“大师曾任少林二十三代掌门,名尊位重,甚得武林人士敬仰,何不自重一点?” “老衲适才亦已说过,你尚不配与我谈这些话。” “大师准备借用多久。” “烈火禅师”嘴巴微微一动,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三年!” 长孙骥又是一愕,三年之期,虽属不长,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不独两家怨仇待报,就是当今邪魔道长,在-魔卫道的立场来说,也不能将月魄古剑借出,忙道:“如果不借呢?” “少侠是要贫僧动手?” “这里环境不便出手,又凑巧在下这两日有事,我与大师相约,三日后的夜晚,在城外乱莹葬里候驾,届时在下必带“月魄剑”前往。” “好!一言为定!” “永无反悔!” “烈火禅师”突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大步而去。 他们这一阵谈话,全是用传音入密之术,四周看热闹的人,但见他们嘴唇微动,不知说的甚么?如今和尚一走,大家也就散了。 火眼猴子侯广一笑道:“老弟,你愈来愈神秘了,刚才是甚么回事?怎的那和尚好端端的就走了?” 长孙骥道:“这和尚是数十年前少林寺失踪的二十三代掌门“烈火禅师”。” 侯广奇道:“这人还没死?” “岂独没死?而且武功已高不可测,我方才与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谈了很久。” “难怪我一句也没听到,他来此为何?” “借剑。” “借你的月魄古剑?” “正是!” “你借给他么?” 长孙骥一笑道:“我怎能借给他,他已与我约下三日后午夜,在城外乱莹葬相候。” 侯广摇头道:“这是生死约会,你可小心点。” 长孙骥一笑说:“怎么不见“申埠商隐”周大侠与“乌骨针”梁大侠?” 侯广一笑道:“他们为我保一趟短镖到合肥,大约明后天可以回来。” 长孙骥笑道:“二叔这义务镖客倒用了不少。” 侯广又是一笑。 长孙骥看了天色道:“今夜三更,有个约会,我先休息一会,二叔明天见!” 他边讲之间,已走回自房里,和衣躺在床上,心乱如麻。的确,他今后的责任太重了,如今能将燕玲的仇人查得清楚,助她报了大仇,也了却自己一件心事。 此际已二更多天,忽听屋面上一阵衣带飘风之声,他就於躺着的身形,一式乌龙摆尾,双脚一翘之间,已立在屋面之上,这一式正是西凉山腹中,那“北极老人”所教的飞云十八式的其中一式。 这时淡淡的月色,正照着一片连云的屋宇,屋脊上飞过一人,长衣飘风,手执旱烟管。 长孙骥一招手,那人已到跟前,正是酒店里所见的吴伟民,喝一声:“走!”人已下去数十丈左右,回首一看,那吴伟民离开自己,也不过是二、三丈间。 心中一惊!因自己方才一跃,是配合了飞云十八式与六爻掠云步猛然使出,他本意原是试一试吴伟民的功夫如何?但人家虽然未能赶上自己,但以江湖上而论,这种功夫,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长孙骥对吴伟民起了几分敬意,一路向城外驰去,他们两条人形,快得犹如电光石火,恍息之间,已临城外。 长孙骥脚步一慢,回头笑道:“舍下由此向南,二里地便到,我们慢一点的走。” 吴伟民一挥旱烟管笑道:“少侠好俊的轻功,老朽今日算是开了眼啦。” 长孙骥一笑说:“吴老爷子过奖。” 两人脚下未停,已到达一所庄院,长孙骥一飘身间,已进入院落,家中灯火齐熄,显然皆已就寝。 他走到西厢房轻轻用手一敲,叫道:“玲妹!” “谁?” “是我,我是长孙骥。” 燕玲惊道:“骥哥!你这深更半夜回来,有甚么事么?” “你且开门,我给你引见个人。”半晌之后,灯火一亮屋门呀的一声开了!燕玲正是睡眼惺忪,看见吴伟民微微的一愕,后退了一步。 吴伟民道:“就是这孩子么?” 长孙骥道:“正是她。” 吴伟民凝思半晌长叹一声道:“孩子,你长大啦!如果你爹娘在世,该不知如何喜欢呢!” 燕玲流下泪水道:“骥哥!这是谁!” 长孙骥道:“这就是你爹结义兄弟,吴伟民吴老爷子。” 燕玲想起自己身世,眼泪夺眶而出,叫一声:“吴叔叔,您老知道我父母的仇人是谁?” 她心情激动,竟忘了请别人坐。 吴伟民眼眶一红道:“孩子,我正为此事而来,我们坐下来谈吧。” 讲着随在一张长凳上坐下道:“说来这件事话长,这已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父母正是联袂行道江湖,炙手可热,以一百零八技飞神梭,一支回风舞鞭法,扬名於世,那时我正行道江右侧,而因一次小的误会,大打出手,以我一支旱烟管,与他的回风舞抑鞭,在江干激斗了三昼夜,未分胜负,那时你娘跟你现在差不多,她一直天真的在旁边看着,并未出手。” 燕玲道:“结果怎么样啦?” 吴伟民讲得兴起,一声豪笑道:“我们皆是正道人物,也可以说是惺惺相惜,这一打反而打出交情来了,当场我们便在江干上-土为香,结为异姓兄弟,你爹比我长一岁,因此我叫他大哥,叫你娘大嫂。” 燕玲道:“后来呢?” 吴伟民又是一叹道:“后来我们长相往还,每年中秋,必至华-一会,以慰阔别之情,这样一连三年,谁也不曾爽约,哪知第四年中秋之时,我超前两日上山,一直等到十七日下午,仍未见他们上来,心中大急,以为他们已遇到意外,随即下山,一路向江右访寻,道路上听说他们已惹出了个厉害的魔头!” 燕玲惊叫一声:“是谁?” 吴伟民叹道:“这魔头我虽未见过,但江湖上却是谈魔色变,此人无名无姓,亦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做案时,只是以一只“铁蜻蜓”做标志。” 长孙骥道:“这人我也曾听家师说过,据说后来无缘无故的失了踪。” 吴伟民道:“正是,这人犯案累累,在江湖道上,却与我义兄嫂相遇,那是他於三更时分,在一个富户人家的闺阁之中,正进行-补之术,被义兄嫂喝破,因此种下祸根!” 燕玲道:“他们未出手打么?” 吴伟民眼眶一红道:“那贼子虽是藏首露尾,但却有个臭规矩,凡是与结下梁子的人,定待三月之期,方得取其首级!我那义兄嫂艺高人胆大,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这一耽误,却误了我们华山之约。” 长孙骥道:“后来你们见面了么?” 吴伟民叹道:“后来下山之时一打探,才知我那义兄嫂,正歇脚在芷江北岸,为一件事情牵绊住,当时我也因事分身不得,故函相候,我那义兄嫂待事一了,便来看我,哪知……。” 燕玲流下泪来道:“结果你们又见了一次面?” 吴伟民语声-楚,竟然流下泪来道:“哪知我却作了次千古罪人,他们竟在找我途中,而遭杀害,当时我就疑心到那魔头,屈指一算,自他们结仇时起,到义兄嫂被害时止,不多不少,刚刚三月!” 燕玲哭道:“吴叔叔,难道始终未打探出仇人的姓名?” 吴伟民流泪道:“你叔叔为了此事,走遍天涯海角,打探仇人行踪、姓名,及你的下落,但毫无所获,最奇的是自我义兄嫂死后,那魔头也同时失了踪 ,江湖上从此看不到那“铁蜻蜓”标志。” 长孙骥奇道:“难道他已与燕老爷子我那岳父母同归於尽了么?” 吴伟民摇头道:“这是不可能,因为当时江湖上传言,并未发现对方的-体,因此我此心不死,仍是到处打探,终於给我探出点眉目来!” 燕玲道:“是找到那人了?” 吴伟民道:“人虽未找到,但已证明他已加入了一个江湖帮会。” 长孙骥惊道:“是哪个帮会?” “拆骨会!” 长孙骥又是一惊,心想:“此事并不是不可能,那“拆骨会”专网罗一些江湖隐-,武林奇人,这魔头也是在他们网罗之内。” 忙道:“吴老爷子何以证明这一件事?” 第八十章 安庆之会 吴伟民道:“此事亦是在最近,你们知道那蓼心洲“余仙子”的师叔“阴阳怪叟”被“拆骨会”人用暗器击毙么?” 长孙骥道:“此事倒未听说,但不知是何暗器?” “就是那“铁蜻蜓”。” 燕玲听得一震说:““阴阳怪叟”的武功卓绝,竟那样容易为“铁蜻蜓”所伤,照此说来,杀父的仇人,真的入了“拆骨会”了。” 吴伟民叹道:“-女说得是,那“拆骨会”近来看似消声掩迹,实则正准备一次大规模的武林争霸之举,其中奇人异士,不乏凡几。” 燕玲流泪道:“难道父母之仇就不报了么!” 吴伟民叹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就此罢手,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了。” 长孙骥沉默下,若有所思的道:“吴老爷子今后行迹,可否明示!” 吴伟民叹道:“我除去打探仇家行踪而外,就是四海浪迹,到处为家,少侠此问何意?” 长孙骥道:“吴老爷子是家岳父唯一知己,也是玲儿唯一长辈,晚辈深感责任重大,内外无法兼顾。” “你的意思!” “晚辈想请吴老爷子住在镖局,我们不是外人,以后能照顾你的-女儿,再一方面也可借镖局在江湖上来往的机会,易於打探仇人行踪。” 吴伟民道:“这镖局是你开的么?” 长孙骥道:““天长镖局”是侯二叔的,侯二叔与我是世谊,我们一向未分。” 吴伟民叹道:“如今江湖上能手倍出,老朽观少侠武功,足以行得险,走得路,我能见义兄嫂唯一的女儿有了这样好的归宿,心中已安,好!我答应你!” 长孙骥大喜,他知道吴伟民的武功,与武林三老相比,已差不了多少,有他在家中照料,自己大可放心。 此际天色已亮,长孙骥的另三位新夫人及他娘皆已起身,给他们互相介绍一下,便摆酒接待,酒后又一起回到安庆城内的“天长镖局”与侯广一谈。 火眼猴子哪还有不欢迎之理?自己愿引身退让,只是吴伟民不肯,结果任了副总镖头之职! 长孙骥因一夜未睡,回到房中一闭眼便睡着了!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突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忙走出来一看,却是“酒侠”萧鹿,正自背着个大葫芦,站在镖局门口,被镖夥拦着,不准他进来。 萧鹿一见长孙骥也不再叫,反而哈哈一笑道:“老弟!这两位管家又是狗眼看人低,瞧我衣褛破烂,连门都不让我进啦!” 长孙骥一声清笑道:“老哥哥真是信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请到里面坐。” “酒侠”萧鹿又是哈哈一笑道:“冲着你老弟的面子,咱们这件事情算完,走啦。” 讲着大步直往里闯,此际侯广与吴伟民已闻声出来,一见“酒侠” 萧鹿,又是熟客,忙打招呼。 萧鹿一举葫芦道:“废话少说,我这葫芦里的酒又是完啦!” 侯广笑道:“贵人临门,哪有不招待之理?” 旋说一声:“大厅摆酒!” 镖夥传了下去。 侯广一笑道:“咱们大厅里坐,多年未见,老化子一向在哪里发福?” “酒侠”萧鹿一叹:“别谈啦!老化子这两年来流年不利,自己帮里闹得南北不和,四分五裂,我这一身穷骨头,到处乱钻,往日的属下,现在竟有指挥不灵,有时连一葫芦酒都弄不到,还有甚么福气可言,倒是我这位老弟,一箭射四-,一连弄得四个花不留丢的老婆,据说另外尚有几个正暗恋着他,你说,这才是发福啊!” 长孙骥一笑道:“老哥哥,你从哪里弄来这些许多新闻?” “酒侠”萧鹿又是一笑道:“这哪是新闻?在我已成了历史,老弟你知道有关於你的事情,一举一动,江湖上莫不加以渲染,老弟,你如今已是个大人物啦!”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老哥哥又在取笑了!” 此际酒席摆上,老化子不待人嚷,入席便吃。 侯广道:“老化子就是消息灵通,可知道这些武林人物,集聚安庆,是为了甚么?” “酒侠”萧鹿咕噜噜喝了一阵笑道:“这还能不知道么?老化子可也不是其中之一!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老弟的月魄古剑。” 长孙骥心想:“我果然猜得没错。” 吴伟民笑道:“难道你也想少侠肩上的古剑!” 老化子哈哈笑道:“有你吴老爷子在此,十个老化子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况我尚跟老弟有旧,但要说我那么远跑来,一点目的没有,也不可能!” 侯广道:“你是为甚么?” “看热闹啊!” 他讲着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屋宇。 江湖上混的人,大半皆是如此。 长孙骥道:“这些人除去为在下的月魄古剑而来,就没有别的事了么?” “酒侠”萧鹿道:“有!那半张五陵星宿躔图,以及一颗天龙口中的“骊珠”。”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他们能拿得去?” 吴伟民道:“这些人我大致皆看了一遍,其中除去有数的几个魔头,武功较高而外,别无可惧之人,他们不来便了,如果真的寻上这“天长镖局”老朽首先就不答应。” 他语声一了,外面飘进一声冷哼:“不见得吧!” 长孙骥与吴伟民两身形,闪电般的纵出。 哪有半个人影?这是大白天,又是“天长镖局”之里,来人身手再快,一时也难避过;桌上人不由齐是一愕! 此际突从门外飘进一张白纸,长孙骥单掌收发之间,将那白纸吸入掌中,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数十个小字,甚是潦草:此次来人,虽属平平,但亦有武功超绝之辈,不过这些人并未现身,千万小心,不可轻敌。 北极老人吴伟民道:“这“北极老人”是谁?” 长孙骥回道:““八卦门”“阴阳女”的师祖“黄叶散人”的师父。” 吴伟民奇道:““八卦门”已与“拆骨会”连成一气,他师祖怎会向我们示警?” 长孙骥微微一叹道:““八卦门”也有本难念的经。” 接着他便将西凉山腹中所遇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酒侠”萧鹿正色道:“以“北极老人”那高的武功,尚且如此重视,想这次暗中,必隐藏着很多魔头,老弟倒真该小心为上。” 长孙骥一笑道:“老哥哥说得是,但这些事是防不着的。” 正说之间,外面起了阵吵闹之声,一个镖夥慌忙的跑进来道:“报告总镖头,外面围着一大群武林人物,要找长孙少侠答话!” 火眼猴子侯广一愕道:“大约有多少人?” 夥计道:“数不清,大概有七、八十人之多。” 长孙骥道:“他们既冲着在下而来,我且出去看看。” 萧鹿笑道:“要去大夥儿去,咱们走啦!” 四人一齐走到“天长镖局”门口,果见有数十人,拿刀执剑,齐齐围着门口,好像甚么大事未解的一般。 长孙骥看了一眼,已认清来人,约有半数以上是自己认识的,不由一声朗笑道:“各位来此,有何见教!” 人群中有人朗念一声无量寿佛道:“贫道此来,是借少侠“月魄剑”一用。” 长孙骥一看老道不由一愕。 因那老道生得满面虬髯,浓眉大眼,难看之极,忙问道:“道长可否留下名来!” “无量寿佛,贫道崆峒派的“蓬水道人”据闻三小徒在“花鸟岛”被少侠掌力击毙,不知是事实否?” 长孙骥道:“不知令徒高姓大名?” “崆峒三剑!” 长孙骥又是一声朗笑道:“令徒自不量力,骤然下手,即遭在下内力震伤,实非得已。” “蓬水道人”又念了声无量寿佛道:“少侠也未免说得太轻松了!杀了人,说一句实非得已,就可以了事么!” “那么依道长之见?” “如你能将“月魄剑”借用三年,贫道对杀徒之事,一言揭过。” 长孙骥大笑道:“听道长语气,本是为报仇而来,但如今却要在下“月魄剑”相抵三徒之命,这未免有点见利忘义,何况“月魄剑”乃是上古奇珍,德者居之,你看看在场数十英雄,没有一个不对此剑,梦寐以求,在下就是能将“月魄剑”借你三年,你自信能离得开现场么?” “蓬水道人”闻言一愕道:“此事你不用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蓬水道人”面前找碴子?” 他一声未了,人群中已有人发出一声冷哼道:“野杂毛,你狂甚么?” “阁下请出来说话!” 场中人影一闪,已多一人,却是“关外一怪”刘百邪! “酒侠”萧鹿悄声道:“这些魔崽窝里反,咱们有乐子瞧啦!” 一言未了,那场中已动上手“关外一怪”刘百邪,以一对肉掌,硬拚“蓬水道人”的一支拂尘,眨眼间,已斗了廿余招。 但见“蓬水道人”身似行云,拂尘如游龙,出招收招,极为老练。 火眼猴子侯广-道:“这“蓬水道人”不愧为“崆峒三剑”之师,这一套身法,已经算得上是千锤百炼了。” 吴伟民点头道:“总镖头说得不错,只是内力火候欠足,但对付那“关外一怪”刘百邪,已是足足有余。” 他们正说间,忽听“蓬水道人”一声猛喝,一招天外飞来,拂尘已向对方手腕上绕去,这一招使得凌厉之极。 “关外一怪”右手一缩,左掌已向对方胸前拍去,他这是险中求胜。 “蓬水道人”又是一声闷哼,竟以左掌硬接出去。 顿时澎的一声大响,沙土纷飞“关外一怪”刘百邪连退了三步。 “蓬水道人”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长孙骥微微一惊,以“关外一怪”刘百邪的武功,已达中上之选,如今这“蓬水道人”的功力,却比他高出很多,近来武林出现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厉害,难怪“北极老人”留条示警。 他正想间,场中又多出两人,一却是五阴内五堂堂主“百步神拳” 褚不明,与“六指恶乞”这两人一进场,那“关外一怪”刘百邪一声冷笑道:“咱们大夥儿一起上,先料理了这牛鼻子,然后再夺那月魄古剑与那半张星宿躔图。” 褚不明嘿嘿两声,双掌齐发“六指恶乞”一招招翻江浪。 刘百邪却趁机狠命打出一掌,这三人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三人联攻,威力非同小可。 “蓬水道人”在瞬息之间,已被迫退了数步。 此际有人大喝道:“好啊!你们想群打群殴,我可也得凑凑热闹。” 一个大汉闪身而入,却是“追魂判”卜英。 他身形未停,已有人从他背后打出一掌,一阵狂飚,急扫而过,这人竟是江南“金沙掌”詹腾。 “追魂判”卜英反手接出一掌,一阵大响,两人同时震退数步。 此际又有人阴森森的一笑道:“师弟你瞧,好热闹啊,咱师兄弟两人,也去活动活动筋骨。”形飘忽,已进了场中。 长孙骥看去,竟是那“三阴秀才”霍天奎,与“判官笔”吴-,两人双掌一展,已加入战围,场中一乱,七、八十个武林同道,顿时大打出手,霎时刀剑并施,鞭-飞舞,不时传来惨叫之声。 长孙骥看着这些人,着实有些好笑,心想:“他们原是为了“月魄剑”而来,结果弄得自相残杀,这是何苦?” 但他转念一想:“也好!这样我反而静一点。” 此际“酒侠”萧鹿哈哈笑道:“我说么,有乐子瞧啦。” 这时有人朗声念道:“阿弥陀佛!人家生命攸关,你在幸灾乐祸,岂不要入十八层地狱么?” 这声音好熟!长孙骥指头看去,见是小和尚慧性,不觉喜道:“小禅师,你几时来的?” 慧性一笑道:“小和尚自与你别后,曾回宝山,参见我佛如来,本想闭关精修,不闻世事,无奈凡心难收,听说你一连娶了四房如花似玉的老婆子,我又不得不跑下来看看你。” 长孙骥笑道:“这是我们在家人的事啊。” 小和尚慧性哈哈一笑道:“我们出家人难道不能空欢喜欢喜么?这几位想是你的同行,可给我和尚介绍介绍呀!看他们打有甚么味,咱们进去谈去。” 长孙骥一笑,忙为他介绍了侯广、吴伟民“酒侠”萧鹿。 众人听这小和尚人虽小,辈份却很高,对他起了几分尊敬之心。 “酒侠”萧鹿又跟他投了缘,因他们皆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是对宝! 侯广一笑道:“小师父说得不错,这有啥好看,咱们进去喝酒去。” 小和尚一笑道:“妙啊!放着酒不喝,岂不饿坏我佛!” 五人一齐又去了镖局,仍回到大厅之上,哪知他刚刚进入大厅之门,不由齐是一惊。 原来那席残肴的上首,正坐着个青衣老者。 第八十一章 荒坵之约 且说火眼猴子侯广与吴伟民“酒侠”萧鹿、长孙骥、小和尚慧性等人,刚刚进入大厅之际,那酒席上首,正坐着青衣老者,把杯自饮,众人不由一怔,怎的片刻工夫,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青衣老者向他们扫了一眼,并不打瞧,仍是把酒畅饮。 火眼猴子心说:“成话吗?这不是成了喧宾夺主之势。” 忙一抱拳笑道:“未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青衣老人冷冷一哼道:“哼!不知不罪,老夫岂能怪你!” 五人又是一愕,这人也未免太过倚老卖老了! 侯广到底是个老江湖,又是一声豪笑道:“当今多事之秋,尊驾能光临敝局,实是蓬荜生辉,可否留下尊号,也好称呼一番!” 青衣老人又是一哼道:“老朽姓名,已久沉海底,一时记忆不起。” 长孙骥听得大奇,天下哪有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忙道:“尊驾此语,未免太过欺人,是否在下等不配耳闻大名。” “老朽就是说出,你们也无人知道,岂非白说?” 小和尚慧性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既然我们不知,谅亦是无名之辈。” 青衣老人又是冷冷一哼道:“看小师父所练的武功,内含真空,外练筋骨,莫非是少林门下?”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惊,小和尚并未出手过招,人家已看出师承门派,此人莫非已出神入化了么? 青衣老者道:“除非你祖师辈,方可知道老朽是谁?” 四人又是愕,不禁面面相视,照此说来,此人不是已二百岁以上了么? “酒侠”萧鹿哈哈一笑道:“我老化子闯南到北,武功虽然不济,但对武林事故,可也知道不少,你且说说看?” 青衣老者咯然一声,喝了一杯酒,向他扫了一眼道:“阁下也未必知道!” 吴伟民道:“不管知与不知,尊驾既到敝局来,总是贵客,当得留下个名字来!” “你们一定要知道么?” 长孙骥道:“当然,昆虫草木,莫不有名,何况一个人!” 青衣老人突然发出一声豪笑,霎时间犹如夜静中躁起一声响雷,震得屋宇隆隆作响。 但见他一转手间从怀中掏出个竹牌,这竹牌的形状,与以前“神偷”何六所得的银牌相同。 长孙骥本见过此物,不由脱口而出道:“你是“拆骨会”?” “哈!哈!既知真相,何必再问?这酒中已放下拆骨消肌散,各位有兴,不妨同饮一杯,来啊!”青衣老者提酒-一抖手间,已斟满了五杯。 小和尚慧性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和尚先吃一杯。” 他挥手间,已端起一杯,猛说一声:“哎呀!不好!”手一滑,那杯酒已倒在地面,顿时泛起一片红色光华。 耳际闻得一阵大笑,那青衣老者,已在大笑中失去。 长孙骥以新学的飞云十八式,身形如飞一般窜出屋外。但他举目一看,哪有青衣老者的身形?此际镖局门口,正是打得热闹的时候,已有很多武功较弱的人,倒了下去。 长孙骥回到屋里,摇头一叹道:“看来这“拆骨会”可真是未来的一个强敌。” 吴伟民叹道:“愈是如此,我那义兄嫂的大仇,也愈不易报。” 正说间夥计李七报道:“总镖头,那梁、周两位大侠亦已回来。” 火眼猴子赶紧说声:“请!” 不一会工夫,两人已由后门而入,齐是呵呵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刚刚离两日,此地却凭添几许热闹,-总镖头的福,镖银已安全送到。” 侯广一笑说:“两位辛苦,摆酒!” 众镖夥重新换上酒席,门外正打得热闹的时候,他们却在把杯畅饮,这才是武林人的本色。 “申埠商隐”周桐道:“我们在路上闻到一项谣传,据说“拆骨会”亦已秘密在各地立下分舵,不知此事真假?” “乌骨针”梁寿道:“以我想像,此事极有可能,以“拆骨会”当前的势力,江湖各帮会,皆不敢捋虎-,他们正可以明目张胆的作为一番。” 长孙骥道:“如果刚才那青衣老者正是“拆骨会”的话,可能这安庆,敌人已有分舵啦。” 侯广道:“这安庆仍是我们“天长镖局”创下来的码头“拆骨会”果真如此,咱们只有走着瞧了。” 正说间,镖夥已来报道:“大门外众人皆已散去,留下几十具-体,如何处理?”侯广道:“着人报告官府收埋!”夥计应了一声,迳自走去。 他们这场酒,直吃到初更方散,长孙骥回到房中一人躺身床上,他想起了今夜三更与“烈火禅师”的荒丘之约,他又想起自己自出师之后,一直在江湖上奔走着,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些纠纷而烦,也无时不在为这些恩仇而费心劳神。 他一阵胡思乱想,天已近二鼓左右,不由一声长叹,悄悄的起身,一摸背上的月魄古剑,便向安庆城外飞去。 这一天正是十五之夜,一轮团圆的明月,正闪烁的照着大地。夜静中,安庆城显得一片沉静,只有钟楼上闪烁着一星灯火,他以迅厉的身法,飞过城墙,直向一座荒-处走去。 这荒野位於安庆城东门之外,一片荒-,高低起伏着四周,约有数千座,有点古老的石碑上,已起了白色的斑纹,更有一具具抛-露骨的棺木,横呈郊野。 月亮圆了,夜风在-惨的吹着,显得这座墓场,荒凉,阴森!可怖! 长孙骥连翻过两道土坡,已到达这墓场所在,他微一凝之间,一声清啸,人已向墓场中跃去。他身形飞出十六、七丈开外,落在一块很小的空地之上,左边有一座古墓,石纹斑白,至少有千年以上;右边数座土-,夹着一具簇新的棺材,那刚刷完的柏油,犹在闪闪发光; 前面一株其大无比的垂柳,盛夏季节,枝叶茂盛,正自随风摇曳,后面就是一条小小的溪流,流水潺潺,夏夜里却传出一阵腐-之臭。 长孙骥心想:“这倒真是生死约会的一个最好所在。” 他正沉思间,忽见一条庞大的影子,在明亮的月色下,急驰而来,那身形虽然庞大,但起步落步之间,异常迅速,数十丈地面,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已到达面前,可不正是那少林寺二十三代掌门“烈火禅师”!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大师真是信人,在下在此久候?” “烈火禅师”冷冷一哼道:“你那月魄古剑与半卷残图带来了没有?”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道:“现已如约带来,不知大师可有此福消受得?” “烈火禅师”道:“这就要看谁的手段强硬了?” 长孙骥哈哈一笑道:“不知大师用意是文打还是武打?” “烈火禅师”道:“文打如何?武打如何?” 长孙骥正色道:“如文打咱们就以三场二胜,比赌各种内外家,软硬轻功夫,武打呢!各凭功力技巧,舍存亡,打得个不安乐乎!” “烈火禅师”大叫道:“老僧活了这大把年纪,从未跟人口嘴上赌胜负,咱家还是赞成武打。”大袖一挥,手中已多支丈余长的滨铁禅杖。 长孙骥心中一愕,怎的突然之间,他会多出一支长大的-伙来,奇心大起,一手拔出背上的月魄古剑,一声朗笑道:“大师真的快人快言,在下出手了!”手腕轻翻,月魄古剑已泛出一片银色火花,网成一片剑海,向对方当头罩去。长孙骥心知“烈火禅师”是少林老一辈中,仅有的一人,身份是当今少林掌门人的师叔,故一出手间,即用上了白猿剑法。 “烈火禅师”弹杖一挥,身形倒翻鲤鱼式,已退了开去,同时一连打出三杖,这三杖每一杖疾风凛然。 长孙骥足踏六爻掠云步,让过敌招,同时又用白猿剑法中的精锐招式,飞猿摘星之势,一剑向对方胸口刺去。 这两人一个是少林前辈隐人,一个是武林后起之秀,这两人,一接上手,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大打出手。长孙骥一支月魄古剑,发出无限量的威势,配合白猿剑法施出,而对方的禅杖,却是以少林开山杖为其基础,配合伏魔杖法,但见场中回风逆转,两人眨眼间,已拚了一百多招。 这种武林罕见的打法,却在一片荒墓中进行。此际大石背后,却有个人正在凝神注视。 此际场中又拚杀了百十招,突然发出-的一声大响,火花骤现,原来长孙骥的月魄古剑,竟与“烈火禅师”的禅杖硬拚了一招,长孙骥赶紧一收剑,猛退三尺,把剑凝视,并无伤痕。 “烈火禅师”双手一拍,那禅杖突然隐入袖中,原来他那禅杖是四截凑成,中间是空的,不用时可以凑成二尺长短,隐入大袖之里。 长孙骥一收月魄古剑,心中起了阵惊异之容,心想:“我这月魄古剑,斩钢断铁,无坚不摧,竟斩不断他这禅杖。” “烈火禅师”一声冷笑道:“好一支月魄古剑,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再在掌上见见高下。”大袖一挥,已连续发出两掌。 长孙骥朗笑一声,身形兜旋间,已展开飞云十八式,躲过对方掌力,中指连弹,一连两招震脉十三指,这是峨嵋绝学。 “烈火禅师”突感到有两股指风,直透自己所发出的掌力而入,赶紧一缩掌之间,身形已向右偏了开去。 长孙骥一招出手,右手接着一挥,又拍出两招天竺旃檀十八掌! 一左一右,向对方急袭而至。 “烈火禅师”想不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一声冷笑道:“想不到阁下竟是峨嵋高弟,在下接着了!”他双掌一托,已发出一股无形的掌力,古墓中顿时一声澎然大响,沙尘飞舞,迷人眼目。 “烈火禅师”后退了两步。 长孙骥身形一晃,却倒退了一步,觉得胸口一阵翻腾,忙暗运力,强自忍下,也不由暗惊对方之功力深厚。 “烈火禅师”又是一声冷哼:“上啊!再拚一掌试试!” 长孙骥心中暗急,如论功力,自己确比对方逊上一筹,如硬拚下来,非伤即死。自己一死本无足惜,只是那月魄古剑与半幅五陵星宿躔图,尚有自己怀中所藏的几本小册,将全部落入匪人之手。他正急间,忽听古墓之后,有人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你这穷凶恶极,狠拚斗杀,是为了哪一门子名堂?” “烈火禅师”已将真气贯注於双掌之上,正待对长孙骥下手,闻言微微一愕,将双掌一转道:“小和尚,你既是出家人,又何必惹人间是非,是不是想拚上一掌?” 小和尚又是一笑道:“大师父,你这少林佛门真空绝学,谋不了小和尚,不拼也罢!” “烈火禅师”闻言微微一愕,怒道:“你是哪一派门下?” “小僧少林寺!” “你是掌门人的门下几代?” “不敢!掌门人仅是小僧师兄!” “哦!如此说来,你尚比我晚了一辈,怎可在长辈面前无礼!” “家师曾经告诉过小僧,说我们少林二十三代掌门人是本门败类,犯了清规,偷窃了罗汉堂的秘辛,远走高飞。” “烈火禅师”怒道:“这是你师父亲口告诉你的么?” “正是!” “嘿!嘿!终有一天找那秃驴算账。” 小和尚噗哧一笑道:“你这一骂可把我们都骂上啦!” “烈火禅师”面上一红,这小和尚正是慧性,他知道长孙骥与“烈火禅师”今夜有约,故偷偷赶来,想一见那“烈火禅师”究竟是个甚么样子。 “烈火禅师”面色一红之间,已冷冷的道:“你面对长辈如此无礼,贫僧真要教训!教训你了!” 掌力一收一缩,正欲发出,突吱的一声,那右边的土墓上棺材盖突然掀了下来,从中跳出个人来叫道:“甚么人吵吵嚷嚷,影响老夫睡觉。” 长孙骥此际已调息了一会,猛见棺材里跑出个人来,不由大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头带无常高帽,身着白色麻袍,腰束黑带,一手执着板哭丧棒,活像个“白无常”。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使那“烈火禅师”将发出的掌形,又收了回来。 小和尚慧性暗念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那“白无常”身形一纵,直直的跃进两步又道:“老夫生性烦人打扰,尤其是睡眠的时候,我跑到这种无常地狱,你们依然是放不下,仍是要跑到这儿来鬼鬼祟祟的,我老夫愈想愈气,恨不得一个个将你们毙於掌下。” “烈火禅师”冷冷一哼道:“你是何处纵出来的怪物,也敢到贫僧头上找碴子?” “白无常”用手一指,咄咄怪笑道:“你既称是贫僧,当是个和尚,就不应犯了杀盗淫妄五大戒,像你这样既犯了五戒,又妄称贫僧,无非是个花酒和尚而已!” “烈火禅师”听得一愕,想当年他身为少林二十三代掌门之时,无意犯下淫戒,被门下弟子公然逐出,他愤怒之下,又毙了几个门人,愤然离开,此事已隔数十年,不知这“白无常”何以得知? 小和尚慧性一声豪笑道:““白无常”说得不错,身为一代掌门,竟然犯下大戒,被门人逼迫离山,此事说来,未免是少林之耻!” “烈火禅师”面孔铁青的道:“身在武林,当以武论事,强存弱亡,此事我们不谈其他。” “哈!哈!大师之意,是要我与你拚上几招!” “无名小卒,今晚休想逃去一个。” “白无常”又是咄咄两声大笑道:“好啊!即是革职掌门看得起,我们是舍命陪着啦!”他讲着双掌连击,发出啪啪啪三声大响,顿时四周听得一阵吱呀之声,竟有数十个人,从棺木中爬出。 一式无常高帽,麻袍黑带,每人手中一对哭丧棒,所不同的是第一次出来的哭丧棒是白色,其他是红色,或绿色,蓝色! “烈火禅师”一声冷笑道:“武林中帮会组织,贫僧也见过不少,不知阁下又是何种帮会。” “白无常”咄咄一声怪笑道:“大和尚既然看得起我们,就不必再问名道姓,咱们上啦!”他边讲之间,一对白色哭丧棒,兜天划了两个圈子,顿时数十个“白无常”齐高举各式哭丧棒,向“烈火禅师”攻去。 “烈火禅师”又是一声冷哼,运足功力,挥起一掌,将南面攻来的几人劈去。 哪知他一掌劈出,吱吱几声怪啸,眼前几个“白无常”已失去踪影,掌风劈在陵墓之上,顿时一阵沙土飞空。 灰尘过后,顿时那几个“白无常”又现在原来地方,发出吱吱几声怪笑。 长孙骥此时借“骊珠”之力,内伤已-,轻轻走到小和尚身边道:“你知道这些“白无常”是甚么来历么?” 小和尚慧性摇头道:“小和尚不但未见过这些人,更未听家师提起过,难道这些“白无常”也是帮会不成?” 长孙骥道:“江湖奇士,本皆性情怪异之辈,但这也只限於个人而言,如以数十人皆穿着同一衣色定是帮会之流!” 小和尚一笑道:“这些人看来并无恶意,我和尚真是感激他。” 他们正说之间,那“烈火禅师”向围攻之人,又劈出七掌,这七掌皆是以迅厉无匹的掌力打出,但掌风所到之处,顿失去踪迹! 等他掌力一收,那些人又现了出来,百十支哭丧棒,齐向他围攻。 “烈火禅师”虽然怒气攻心,但亦无可如何,“白无常”又是一阵豪笑道:“天地之灵。” 群无常答道:“山河之英。” “白无常”又是一声怪笑道:“用以为阵!” 群无常答道:“其阵无形!” “白无常”又道:“倏倏忽忽!” 群无常道:“渺渺瀛瀛” “白无常”道:“宰猪困兽!” “白无常”又是一声咄咄怪笑道:“以屠蝼蚁!” 这几句话虽然简短,但一问一答,无疑说“烈火禅师”是一头猪。小和尚慧性哈哈笑道:“照你们这样一说,这个阵岂不是变成了困猪阵了?” “烈火禅师”大怒道:“小秃驴,贫僧终有一天将你-骨全毁。” 长孙骥见和尚是秃驴,不由噗的一笑。 此际那一群无常又攻了数十招“烈火禅师”虽是功力高强,却无法应付。 “白无常”又是一笑道:“你们不走,难道也等着一尝我们这困猪阵的滋味么!” 长孙骥听得一愕。 小和尚慧性拉着他的手道:“走啦!既然有人架梁,咱们还在这里干甚么?” 长孙骥猛然惊醒,向场中看了一眼,与小和尚如飞而去。 就在他们走了不久,这些“白无常”吱吱的猛叫一阵,故意放出一条出路,让“烈火禅师”逃去,他们又归还到棺材之中。 长孙骥因内伤初-,因此走得不快,与小和尚到达“天长镖局” 之时,天色已亮,月色已隐,草地上微微沾着一层露水。 他回到房,总感到周身气脉,有些运转不灵,不由心中一惊,难道那“烈火禅师”的掌力,竟含着巨毒不成?他猛然想起了那云台山“妙手回春”梅柏样赠他的九芝回天丸,忙取出一粒,用口液-入腹中,顿觉有一阵兰麝之香,上透脑际,全身气质,经这九芝回天丸一服,发生急极的变化,身形似浮轻了一半。 长孙骥暗中一喜,想不到九芝回天丸的功力,竟然如此雄厚,忙盘膝运功,顿入了消魂忘我之境。也不知经过多久,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少侠醒来了么?” 长孙骥双目一睁说:“是谁!” “我!梁寿!” “原来是梁大侠,请稍候,我来开门。” 他说着翻身下榻,将房门打开,梁寿匆匆走进! 长孙骥倒了一杯茶笑道:“昨夜睡得晚,竟不知晨鸡报晓,现在是甚么时辰啦?” “乌骨针”梁寿一笑道:“已是夕阳西下。” “已经这样晚啦!梁大侠有事么?” “乌骨针”梁寿一笑道:“我想问问少侠几时去苗疆?” 长孙骥一叹道:“萍踪浪迹,本无定期,但如今此间事了,我想明日动身,不知梁大侠问此事有何用意?” “乌骨针”梁寿道:“我尚有一件心愿未了,意欲少侠赴苗疆一行。” 长孙骥眼眶一红道:“你说是我哥哥的大仇!”梁寿无言的点点头。长孙骥叹道:“梁大侠胸襟磊落,真非常人能及,大哥之仇得报,今后我当以兄礼相待。” 梁寿一笑道:“能得少侠如此着重,梁寿虽死何憾!” 长孙骥叹道:“我辈中人,皆以道为先,我就回去辞亲,明早五鼓,在局里见。” 一声才了,他人又向外飞去。 长孙骥别了梁寿,一经出了镖局,走出西城,向侯广所购的庄院行去,他这时满腹心思,不知不觉已走到庄门。 李小环正在门前练剑,武卿云与阎小凤在一旁观看,一见长孙骥就是一阵娇笑说:“骥哥哥你回来啦!” 长孙骥笑道:“娘呢!” 李小环一停剑道:“娘与玲姊姊在瞎聊,” 长孙骥一笑,随同三人走入后堂,果见燕玲正自笑个不停。 他母亲露着一脸笑意,显然两人谈得极为融洽。 他向前一礼,叫声:“娘!” “孩子你回来啦,局子里平安么?” 长孙骥便将近两月里所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道:“孩儿准备明天到苗疆一行。” “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甚么?” “此行与兄长之仇,以及玲妹父母之仇,都有关连!” “时间不早,我尚要回局里料理一下,怎的未见到秦姊姊?” 他母亲看了他一眼道:“你秦姊姊对你甚是关念,她已走啦!” 长孙骥道:“人皆讲秦姊姊是“栖霞老人”的孙女,其实她是老人家晚年所生的最小的一个女孩,性情纯真,只是个性有些偏激,孩儿走了!娘好好保重!” “我有你这四位妹妹,不会寂寞的,倒是你杀兄之仇,以及玲儿的父母之仇,不管如何艰险,一定要复。” “孩子晓得,四位妹妹珍重!”珍重两字,刚刚出口,人已斜飞而出。 后面有人叫道:“骥哥哥等一等!” 长孙骥回头一看,却是燕玲!忙道:“玲妹有事么?” 燕玲脸上露出依依离别之情,道:“骥哥!你给孩子留一个名字下来吧!” “你!你有了身孕!” 燕玲面色一红,微微点头。 长孙骥激动的拉着她手道:“你要保重,功夫搁下也罢!” 燕玲点点头道:“娘也是这样说,只是我练惯了武功,早晚不活动一下,似乎怪不舒服的!” “为了下一代,你忍耐下吧!”燕玲微笑点头。 长孙骥俯首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道:“你回去吧,娘一个人在家寂寞得很,我得便回来看你们!” 此际后面又飞来三条人影,武卿云、李小环、阎小凤三人,同时道:“我们来送骥哥哥一程!” 长孙骥一笑道:“不敢劳动诸位妹妹,夜凉露冷,别冻坏了身子,噢!环妹的爹已出了“八卦门”伤势已好,现住在匡家堡,不知侯二叔可曾告诉你!” 李小环眼眶一红道:“已告诉我了!” “如今我远离家中,家中也乏人照顾,你们商量一下,通知局里,请侯二叔派人接回来住,尚有卿妹的父母,也可一同接回来,这样大夥儿在一起,彼此有个照顾。” 他母亲此际突然现身门外叫道:“孩子!你安心去吧,此事我已想到,明日我便派人去接,听说菲菲姑娘长得跟天仙一样!” 长孙骥一笑道:“娘说的是,这李家妹妹长得的确很美,娘!你保重,孩子去了!” 身形微飘之下,人已下去七、八丈远近。 再等他回到镖局之时,刚好五更左右,大厅上灯火辉煌,摆好了两席酒,众人正坐着闲谈。 侯广一见他回来便笑道:“老弟,大夥儿正等着为你跟梁大侠饯行!”未等他落坐“申埠商隐”周桐、吴伟民“蓝衣狐”钱归,一齐赶来敬酒。长孙骥一一领谢,立饮数十杯。 随与“乌骨针”梁寿一齐上路,登山涉水全是走的捷径,一路向苗疆行去。 第八十二章 双走苗疆 初秋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凉意,只是在江南地区,仍觉得有些炎热之感。 此际在江岸上飞行着两个人。 一个青衣文士,神态飘逸,另一个中年壮士,神威虎虎,这两人并肩而驰,年轻文士脚程甚快,走上几步,便等上一等,两人边走着,看江边风光,怡然自得。 这两人正是长孙骥与“乌骨针”梁寿。 梁寿一笑道:“少侠的功力,与日俱增,看来武林争霸之举,非你莫属了?” 长孙骥一叹道:“其实我毫无此种想法,只要两家大仇得报,我想要找个隐秘所在,过此一生算了。” “乌骨针”梁寿奇道:“少侠正是年轻有为之时,何出此语。” 长孙骥叹道:“人世沧桑,瞬息万变,看不破的,觉得样样可贵,看破了,则又无可争执,人本来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梁寿道:“自从离开“花鸟岛”后,我亦有此想法,复经罗刹岛,听那白眉老叟,一夕谈玄,觉得人世间的恩怨纠葛,本无法清理,因此更觉悄然,要不是我尚有一件心事未了,早已作归山之想了。” 长孙骥道:“梁大寿所指,可是有关於家兄之事?” “乌骨针”梁寿道:“正是!” 长孙骥叹道:“梁大侠既不愿违背师门,又欲全朋友之义,这种胸襟,长孙骥是及不上的,不知梁大侠将以何种方法,能使此事两全其美!” 梁寿叹道:“本来此事势难两全,如果告诉你借用“乌骨针”之人,又违背了恩师本意,如果不告诉你借用之人,又难全朋友之道,此因在下为此事一再之思,并无善策。” 长孙骥一叹道:“为了在下仇恨,倒使梁大侠费煞苦心。” 梁寿一声豪笑道:“做人处世,本有许多难处,有时明知不可为,而又偏偏要为之,有时明知可为,而又不愿去做,世事幻演,本有许多矛盾之处。” 长孙骥叹道:“这就是佛道两家所以要抛脱是非,而专重清修的道理。” 他们边走间,天色已暗了下来,江面上掀起了一阵波浪,天空的月色,又慢慢明了起来。 梁寿用手一指道:“你见到么?” 长孙骥跟着他手指处看去,见隔江岸上,露着一星灯火,正自随风摇曳,灯火隐隐射在江面上,发出一线金色斑纹,颇波晃动,甚是美丽,忙道:“人家已是灯火高烧,准备晚膳,此情此景,如何的安定,而我们却仍在江岸上奔波,尚不知今夜宿於何处,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天涯浪子了!” 梁寿道:“如果我们也找个宿处歇下,必致耽误行程,如不投宿,又觉精神疲累,肚子也饿啦!” 长孙骥道:“不如找个村镇,先吃点东西再定!” 梁寿一笑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梁大侠请说!” “趁此月色,何不雇一叶扁舟,泛舟江上,既不耽误行期,又可借机休息,饮酒谈心,其不甚好!” 长孙骥道:“好是好!只是目下四野荒僻,哪来的船只?” “乌骨针”梁寿向前看去,只见二里之外的江边,闪烁着一星灯火,忙道:“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去。” 这二里路的脚程,以他们两人而言,何消片刻工夫,亦已到达,仔细看去,见一艘渔船,正停泊岸边。 一个打渔的老翁,正在生火做饭,甲板上尚放着一大-酒,十数尾鱼,亦已做好,正冒着热气。 长孙骥细看那长者,约古稀之年,项下的——,银光闪烁,再经火色一点。更觉好看,忙一抱拳道:“在下两人因赶急事,欲借宝舟赶一段程,不知可有空暇!” 老者目光一转,半晌突发出一阵大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老朽这只船,虽以打渔为业,但无一定码头,整年整月随着长江的浪头转,何况月夜泛舟,别具风趣,两位既有此雅兴,不妨上船同喝一杯如何?” 这老者精神瞿乐,谈吐不俗,倒使两人一怔,随又一抱拳道:“如此打扰了!” 身形微晃之间,已上了船舷,随坐在甲板之上,老者又从舱中取出两个菜来,一盘-菜,一碟落花生,另外一大碗红烧猪蹄。 梁寿呵呵一笑道:“少侠!这位老丈豪放得很,我们的口福也不错,来啊!大家乾一杯!” 长孙骥笑道:“反正我们是银钱照算,梁大侠先请!” 老者叫道:“二位船向哪一方向启?” 长孙骥道:“我们是到云贵边境,你看着走吧!” “两位是坐长途了?” “老丈如无别事,送我们到地头亦可。” 老者一笑道:“我适才不是说过么?我这船数月的随着江流转,一浪到东,一浪到西,两位既是长途行舟,可得到前面镇上,多备点吃喝之物,只是这一浪可要将我打到苗蛮之区啦!” 他边说之间,已拉起了帆,随风而下,自已却后梢掌舵,水头溜溜,在船边响个不绝。梁寿喝了一杯酒道:“老丈对苗蛮之区,可熟悉么?” 老者笑道:“老朽浪迹湖海,已五十余年,哪处没到过?不过据我所知,走苗疆的可只有三种人。” 老者道:“第一种是商人,专门往返苗区,买卖土货,第二种是-药的,第三种是武林中人。” 梁寿微微一愕,看不出这老者经验倒是异常丰富,忙道:“以老丈看这三种人哪一种较多。” 老者又是一笑道:“往返苗疆的商人,非得跟土苗混得很熟,而懂得土苗方言方可,因此这种人很少-药的人,亦必须得到当地同意,方可通行无阻,但近数月来,苗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人也少了。” 长孙骥吃了一杯酒道:“照老丈如此说来,那是武林中人最多了!” 老者一声豪笑道:“相公说得不错,近来往返苗疆之区,大半皆是武林人物,如果老朽看得不错,二位却非商贾,又非-药之人,此去苗疆,当定有重大之事。” “乌骨针”梁寿喝了一杯道:“老丈这次可走了眼啦!我们此去苗疆不过拜访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方才老丈说苗蛮之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知是甚么变化?” 老者正色道:“提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长得很,两位有兴,老朽不妨饶舌说一说!只是我口乾得很!” 梁寿为他酌了大碗送去。 老者喝了一口又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两位当是武林人物,既是武林中人,当知道苗蛮之区,亦有个武林门派,叫“百花门”!” 梁寿点头道:“不错!那“百花门”是由“百花婆婆”掌教。” 老者笑道:“这位大爷说得不错,那“百花婆婆”仇媚娘为了欲得到一件武林圣物,已在苗疆-下天罗地网!” 长孙骥奇道:“那是甚么东西?” 老者笑道:“据说是一支“月魄古剑”与一颗“天龙骊珠”尚有半卷五陵墓道星躔图。” 长孙骥闻言一愕,原来那苗疆“百花门”也动上了自己的脑筋。 忙道:“据闻那月魄古剑与“天龙骊珠”皆在“神剑手”长孙骥的手中,她在苗疆作威作福,怎能取得此宝物?” 老者一笑道:“她在苗疆-下天罗地网,正是准备弄那长孙骥飞蛾投火。” 长孙骥心中一愕,心想:“自己这次赴苗疆,亦是临时决定,原未向任何人提及“百花婆婆”仇媚娘何以得知,难道她真有未卜先知之术不成?” 又道:“她怎能知道那“神剑手”一定要赴苗疆呢?” 老者又是一笑道:“相公,那长孙骥不去,她不能下帖约请么?” “约请?” “呵呵……正是,武林中人,重的是信誉,她一下帖约请“神剑手”为了自己声誉,可不得不去,如此其不投入虎口!” “她又用何种方法,才能将请帖送到“神剑手”的手中呢。” “呵呵!这个老朽不知,不过我已知道约期不远了!” “甚么时候?” “中元佳节!” “这是七月十五日,是鬼的节日,她这约期到是怪特别的。” “也从这里可以看出她的居心啊!” 长孙骥向梁寿看了一眼,屈指一算,目下离那中元之会,尚有一个月零二十天,除去在路上耽搁一段时期而外,已剩余不多,心想:“如能早几天出其不意,一探“百花门”以免临时束手束脚。” “乌骨针”梁寿突然打了哈欠。 老者笑道:“两位如果累了,请舱中休息,老朽为你们连夜行舟。” “乌骨针”一笑道:“月夜坐舟,情与沛然,何必那么早就睡?” 长孙骥眼光突然向船后看去,见数十丈远近的江面上,亦有一叶扁舟,随波而下,不觉大奇,这时竟也有人连夜行舟。 老者突然道:“两人此行,尚带着同伴么?” 梁寿一愕,目注老者面上半晌才道:“在下等就是两人,别无同伴!” 老者又是一笑道:“既无同伴,老朽今日有兴,变个戏法给两位看看。” 旋说之间,那右手临空一抓,喝声:“起!” 突然有一条人影,在舷旁翻身而上,那人身形一长,猛的两掌,向后舵打去,长身出掌,连成一气。 老者呵呵一笑,跃身而起,喇的一声,一个紫燕飞式,没於江中,这突如此来的举动,顿使两人大吃一惊,齐留神看去,见上来的那人,却是“申埠商隐”周桐,不知他何时隐身船上,两人竟未发觉。 梁寿一惊道:“周大侠何时离开局中?” “申埠商隐”周桐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位一走,我心里就煞不住,我是荡浪惯了的人,整日价的为那些贪官商贾办事,行么?因此我在你们刚动身时便也悄悄的离开,在江岸上就发觉到这艘渔船,有些可疑,因此趁他上岸沽酒的时候,便隐入舟中,你们上船时,我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好打招呼。 长孙骥道:“周大侠意欲何往?” 周桐一笑道:“如今既已遇上你们,那还用说么,咱们一起走一趟苗疆!” 梁寿道:“这渔人不知是甚么来头,我们搜搜看!” 边讲之间,身形已向后舱走去。 突然一叫说:“你们来看!” 长孙骥身形一闪,已进入后舱,见梁寿手中,拿着个字条,正在观看,那上面草草写着几个小字:“长孙少侠,别忘了中元之约,如果怕死,就不必来。” 梁寿叫道:“这点子是“百花门”的。” 长孙骥听得一怔道:“难道他们早已跟上了我们。” “申埠商隐”周桐道:“如此看来,我们以往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掌握之中,这“百花门”可也不可轻视。” 梁寿摇头叹道:“看来江湖帮会,如今一个比一个厉害,开始便数咸阳的“落星堡”与“天星帮”“五阴教”“百毒门”后来出了个“八卦门”压倒群雄,如今“拆骨会”与“百花门”虽未公开活动,看形势比那“八卦门”不知道要高多少倍?” “申埠商隐”周桐道:“梁大侠说得不错,如今的武林,已成了多事之秋,咱们大夥儿为了-魔卫道也只有凭着自己一点丹心,尽力而为了。” 长孙骥默然不语,此际突感船身一震。 原来那船尾乏人把舵,小船竟从江心搪了过来,经那江浪打击,因此感到有些震动。 “申埠商隐”周桐道:“你们先休息会儿,我们轮流把舵。” 语声才了,人已纵向后舱,右手一带舵柄,小船在江中又慢慢顺了过来。 梁寿饮了一杯酒,竟在甲板上闭目养神。 长孙骥因连日来怪事百出,一时无法安静,独自把杯自饮,此际江面忽然飘来一阵箫声。 他抬头循声看去,那箫声竟发自后面一只小舟之上,那小舟离自己的坐船,只有十丈左右,心想:“是谁有此雅兴,月夜吹箫,江面泛舟。” 不由留神看去,只是月色太淡,距离又远,再加上水面烟波,一时竟无法看清楚是甚么样人物。 他又默然饮了一杯,那萧声抑扬顿挫,听得人回肠荡气。 “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 长孙骥心中充满了疑问,他鉴於这两日来奇遇太多,因此对每一件事,即起了阵不寻常的关切。 梁寿此际已和衣倒在甲板上睡着了。 “申埠商隐”周桐正留神注视前面,因此对后面之事,并不知道,只是说:“少侠,你听到那箫声么?” 长孙骥悠悠的道:“是啊!不知谁有此雅兴。” “申埠商隐”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亦是我辈中人。” “周大侠是以他的音韵里来断定。” “正是!” 此际江面上突然起了阵风浪,天空飘过一阵乌云,将月色掩去,头顶上落下丝丝雨点。 第八十三章 江面之战 月夜箫声,波中舟影,蓦的一阵乌云飞过,将整个月色掩去,江面上一片漆黑。 周桐一声朗笑道:“幸好这里不是三峡,否则准触礁不可!” 长孙骥道:“周大侠到过三峡么?” 周桐又是一笑道:“在下浪迹天涯,曾到至三峡,那巫山十二峰,高插云表,奇云飞卷,真是个好去处。” 长孙骥叹道:“将来大事一了,在下亦想云游天下,然后找个名山胜迹归隐起来,以了此一身。” 正说之间,那片乌云,忽又飞卷而去,天空又现出半轮淡月“申埠商隐”突然一声惊呼道:“少侠快看。” 长孙骥转头看去,见那江面上现出数十只舟船,齐向后面箫声起处的那只小船围去。 忙道:“周大侠,我们掉头去看!” 周桐道:“掉转船可是逆风,须先将蓬帆放下。” 长孙骥身形飘至桅边,用手一抖缆索,那风帆已自动落下,周桐掉转船身,拿起木橹,缓缓前进。 此际箫声亦已停止,那小船头,现出个娇娜的身形,原来这吹箫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长孙骥心想:“这女子既能月夜泛舟,单身行孤,武功定是不弱。” 正看间,那数十只小船,已渐渐向小舟拢去,相去只不过二丈左右,此际有人喝道:“是何人黑夜行舟,经过本水寨,也不打一声招呼!” 那女子怒道:“这长江上下流,绵延万里,何人不能行舟,偏偏要你们来多事!” 长孙骥一听,就是一怔,这声音好熟,这会是谁? 此际“乌骨针”梁寿亦已睡醒,翻身而起。 对方又道:“本寨在此安窑已久,你既是闯江湖的,连拜码头都不懂么?” “本姑娘高兴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么?” “嘿嘿,你既不服,就请你到水寨一行,听候我们寨主发落!” 那女子又怒道:“如果不呢?” “难道一定要区区在下动手不成!” “你敢!” “嘿!这是奉命而行事,有甚么不敢的。” 语声才了,有一双较大的船,向那小船驶近。 长孙骥的船,此时离那小舟,也只有两丈左右,他看清船上的那人,猛然一惊叫道:“是秦姊姊么?” 原来这女子是“无影女”秦素娥。 “无影女”一笑道:“骥弟弟,我正在找你,你准备到哪儿去?” 长孙骥道:“小弟想一走苗疆,我们一道走吧!” 正说之间,那船上已有人喝一声:“打!” 一溜紫光,直袭秦素娥的门面! “无影女”猛的一愕,一击掌间,已打出一股劲力,向那紫-迎去,猛听啪的一声大响,紫-经掌力一击,突的散开,化出千万点紫色火星,仍是向她当头罩下,声势惊人。 长孙骥曾听“千毒人魔”徐引说过,凡是暗器身带紫色或黑色光火,定是极毒的药物喂成。 不由大惊,忙将右手一振,一道无形的掌力,硬将那万点星火震飞,接着又有人喝声:“打!” 一蓬黑雨,漫天的向对方船上打去。 长孙骥猛一惊,那长安古道的一幕,又现在眼前,此际突闻两声惨叫,对方船上,已有两人中了暗器倒入江中,另一条黑影,临空急窜而起,一指手间,身形已临长孙骥的头顶,又发出两蓬紫光。 梁寿猛喝一声,左手大袖一旋,右手又打出一把“乌骨针”同时长孙骥手腕一震,已发出“天竺旃檀十八掌”中的一招西天雷音,将那蓬紫光打散,接着一声惨叫,空中那人却中了梁寿的“乌骨针”翻身落於江中。 “申埠商隐”周桐哈哈一笑道:“这生意本小利大,好做得很!” 一声锣响,江面上数十只船,齐向他们两只小船围来。 长孙骥叫道:“秦姊姊,你就是一个人么?” “嗯!” “这船是谁的?” “是雇用的!” “那么你过来吧!” 眼前娇影横飞,那“无影女”秦素娥己临空十丈左右,向长孙骥船上飞来。 此际又有人喝声:“打!” 一蓬蓝色光火,对准秦姑娘的足下打去。 “无影女”秦素娥,如果身形再向下落,刚好凑个正着,她急中生计,左足一点右足面,身形又再次窜起,那一蓬蓝色火焰,由她脚下滑过。 但“无影女”秦素娥,虽然让过了暗器,身形已失去准则,竟超过船位数丈,向江心中落去。 江流激荡,浩瀚汪洋,这一落下,怕不要葬身水底,不由她大吃一惊,娇躯猛的一提气,缓和下落之势,同时临空一式游龙倒卷,已转了头,又向小船上落去。 她这是情急生计,变化得异常之速,姿态也美妙之极。抖霞一-的轻功,非同小可,她这一变化,顿博得“申埠商隐”连叫两声:“好……好!” “无影女”秦素娥这次身形下落,转危为安,就在临船尚有两丈左右之时,顿时又有人喝声:“打!” 一蓬绿色火焰和一蓬红色火焰,红绿相映,急如星火的向“无影女”秦素娥的足下打来。 也由此可见,那发暗器人的手段,异常毒辣。 “无影女”身影在空中连转了好几式,已经筋疲力尽,此际又遭突袭,已感无能为力,何况对方发来的暗器,又是异常丑毒,不觉大惊失色,面上顿罩上一层死亡的影子。 长孙骥急叫一声:“秦姊小心!”双掌一拂一托,一拂之间,将敌人的光焰打飞,一托之间,又将秦素娥的娇躯在空中稳了一下,方始让过,同时他一闪身,双手回旋,已将“无影女”的身形接住放下。 长孙骥这几招手法,犹如一气呵成。 “乌骨针”梁寿-道:“好手法,少侠身手端的不凡。” 长孙骥尚未及答话,四周船双,已近一丈以内,一艘红色的船上,走出个老者叫道:“来人既敢架梁,请留下名来!” 第八十四章 长江死光会 长孙骥朗笑一声道:“跟你们这些无理取闹之辈,用不着留名。” “何谓无理取闹?” “这长江绵延万里,天生地成,任何人皆行得舟,如何一定要向你们招呼?这不是无理取闹?” 那老者冷冷一哼道:“这是本寨的规矩。” “你们这种规矩是经何人所立?” “本会掌门人自定!” 长孙骥道:“可否告知贵会的名称?” “长江死光会!” 四人闻言一愕,这江湖上的帮会,他们没有不知道的,却从未听过“死光会”这个名字? 长孙骥朗声一笑道:“不知周大侠可知道这“死光会”的来历?” 周桐豪笑道:“在下在江湖上已混了三十余年,大江南北所有的帮会没有一个不知道,只是未听过这“死光会”?” 长孙骥又道:“梁大侠听说过么?” “乌骨针”梁寿一笑道:“在下跟周大侠一样,莫测高深。” 长孙骥又发出一声清笑道:“原来贵会竟是名不见经传,也敢在这长江上下流,兴风作浪,不免有些自不量力。” 那老者怒形於色道:“黄口孺子,休得辱及本会。”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说了又怎样?” 那老者冷冷一哼道:“老朽要你们四位,同到本寨一行。” “如果不走呢?” “那就要请各位——死光的滋味。” “就是刚才那暗器么?” “那只是小玩意。”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在下正要——你们“死光会”的大玩意是甚么东西?” 那老者一声冷笑道:“阁下休要后悔啊。”他正说之间,单臂一举喝一声:“打!” 顿时数十条船上,齐齐发出一片光芒,向长孙骥立身的小船上打来,来势威猛,十数种色彩,蔚成一片奇观,尤其是在淡月之下,更觉好看。 长孙骥一声清啸,双掌回旋打出,那数十道光华,经他这掌力一击,变成无数点星火,乍看之下犹如满天的星斗向四处飞散,接着眼前黑光隐现,梁寿已发出数蓬“乌骨针”回打向数十只敌船之上,他这打“乌骨针”手法别具一格,晃眼之间已发出数-,这种迅厉无匹的手法,惊人之极,眼前十数声惨叫,已有十数人毙。 那老者叫道:“看来咱们这个梁子,愈结愈大啦!” “无影女”秦素娥怒道:“这是你自己讨难看!” “嘿!嘿!丫头你别卖狂。”老者边讲之间,双手一拍,回空一舞,顿闻得一阵咚咚之声,敌人一齐涌入舱中,那舱板自动盖了起来,密不透风。 老者双手又拍了两下,数只小船,船尾突然高高翘起,船头埋入水中。 “无影女”秦素娥看了大奇,这船怎的如此古怪?她正思虑间,那老者又拍了一下,耳际喇喇之声大起,那些小船,倏忽之间,皆钻入水底。 老者一声阴沉沉的冷笑道:“如今叫你们——“死光会”的厉害。” 他一声才了,身形一矮,已向舱中钻进。长孙骥一声:“站住!” 刚出口,耳际“澎”的一声大响,那甲板已密密盖密,船首一埋向水底钻进。秦素娥叫道:“骥弟弟,打他一掌!” 长孙骥暗运功力,正欲一掌打出,那船已整个埋入水中。船尾在入水的一刹那间,突然发出一道蓝色-光,约数十丈长短,丈余粗细,直向小船射来。长孙骥又发出一声清啸,将蓄好的掌势,对正那射来的-光打去,两方一接触,那道-光突然散开落向水面,水面立时铺满了火光,数十丈以内的水面,铺得密密层层。 周桐大吃一惊,他虽不知道“死光会”厉害,但猜想敌方此举,定有用意。 “乌骨针”梁寿一看江岸离船身尚有数十丈左右,轻功再高,也无法临空飞渡而过,何况足尖尚不能碰到水面的-光。 秦素娥不明究理,忙道:“骥弟弟,他们那些船只,真的能在水底存身么?” 长孙骥摇头,因他正在沉思一件难题,就是如何离开这-光的势力范围以外。 此际有人叫道:“这是我们“死光会”百灵-火散,一沾肌肤,立刻全身化为脓血,任你们武功再高,也难飞越过这数十丈百灵-火散,如及早回头,随本座回寨发落,尚有活路可走!否则……嘿嘿!” 长孙骥听出是以前那老者的声音,不由怒道:“否则怎样!” “否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周桐叫道:“你有本领就出来拚个三招两式,这样藏头露尾,算得了甚么?” “嘿!嘿!不到必要之时,不与人硬拚,这是本会的会规矩。” 梁寿哈哈一笑道:“原来“死光会”竟有这种见不得人的臭规矩。” “现在由你狂,本座向不计较这些,等一会自有你好看的。” 梁寿怒道:“大不了我们不离开此舟。” 那老者又发出两声冷笑道:“那船底虽为木质,但也经不住半个时辰的腐溃,必然舟覆人亡。” “无影女”秦素娥一直在注视着那发音之处,原来那水面之上,有一根空管,约拇指大小,从水里通出,忙道:“骥弟弟,他在那下面。” 长孙骥暗运内力,突然中指连挥,轻轻弹出两指,这两指竟是用峨嵋奇功,震脉十三指弹出;那功力飘过水面,竟然窜入空管之中,耳际微闻的一声闷哼,那空管一缩,已失去踪迹。 “无影女”一笑道:“这老不死的受伤啦!” 长孙骥看着水面百灵-光散,道:“周大侠可有办法通过这一片光海。” 周桐道:“目前我们只有转舟顺水而下,不消半个时辰,便可以脱离这个范围了。” “乌骨针”梁寿道:“除走实无别法了。” 周桐木舵一转,小舟向下流淌去,哪知小舟所到之处,那一片百灵-光散如影随形的跟着。 长孙骥心想:“对方是不是故意大言恐吓自己,何不试一试看。” 他忙从舟中寻了一尾未烧的水鱼,抛入水中,但见那小鱼在水中一个翻滚,已消去一半,四人同时一惊,他们起初尚以为敌人有些危言悚听,现在一看,方知此言不虚,心中顿起了一阵焦虑,武林中人不怕斩头沥血,只要光明磊落,像这种不明不白的死法,实在有些不服,故此又气又急。 此际那老者的声音再又响起:“你们考虑好了么?这可是千金一刻,本座要回寨覆命了。” 秦素娥见那管子又在水中浮起,忙叫道:“喂!你还未死么?” “嘿!嘿!功力虽然不错,但岂奈何得了老夫!” 长孙骥又是一愕,心想:“以自己的目前功力,尚无奈他何,此人的一身功夫,已可想而知了。” 随道:“阁下功力,果然令人敬佩,如能现身一较长短,方不失为武林的本色!” “嘿!嘿!你这话的用意,是在说我有失武林身份!” “当然,以你的武功而论,自非江湖上平常之辈,这鬼鬼祟祟的事,似乎不是你做的。” 老者又是一哼道:“我适才不是说过么,这是会规,谁也不敢违背的!”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笑道:“贵会既有见不得人的法规,想是不为武林人士所容,才出此下策,隐藏水底是么?” 老者道:“嘿!嘿!哪个不开眼的武林人?敢管到本会的头上来。” “你以为你们的“死光会”可以称霸天下么?” “那也说不定。” “你比得上“八卦门”?” ““八卦门”算是甚么东西?” “你比得上“拆骨会”?” “时候未到。” “申埠商隐”周桐一笑道:““八卦门”与“拆骨会”虽为武林人所不耻,但人家可是一刀、一枪,硬拚实干,哪像你们鬼孙一样的见不得人?” “嘿……嘿!老夫方才不是说过么,这是会规。” “乌骨针”梁寿笑道:“这种会规,也能拿出来在人前现露,也不怕丢。” “嘿……嘿!老夫不愿跟你们斗口,我要走了。” 水面上的空管一缩,人已走了。 长孙骥微一皱眉,道:“我们怎么离开此地呢?” “申埠商隐”周桐已一收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低头沉思,实无良策。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咱们怎么办?”长孙骥只是不语! 天色月色更淡了!江面上波澜已平息了许多,那微微的风,吹着水面-光,有些臭气薰人的感觉,船底已被那百灵-光散,烂了几个小口,江水从外面流入。 长孙骥叫道:“小心别碰那水。” 梁寿一叹道:“早晚还不是碰上。” 一语方了,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鹰鸣,竟有一人,乘着大鹰飞来。 第八十五章 脱离苦海 且说长孙骥与秦素娥,周梁二侠正被“死光会”的百灵-光散困於江面孤舟之上,小舟已破了数孔,外面的水,汩汩涌入中舱之际,忽听得半空中一声鹰鸣。 有一人乘着大鹰,临空而至,却是“大同一怪”湛无尘! 秦素娥大喜叫道:“湛叔叔,救我们上岸。” 湛无尘身跨金眼-,缓缓飞过他们头上叫道:“现在你们船舱亦已进水,如再加上巨-的降落,势非将船压沉不可,但除这外又无别法,可供你们脱离苦海。” 长孙骥心想:“是啊,如今这船已沉了大半,如非几人运用轻身提气之术,岂能载得住。” 他正想间,那湛无尘已跨着金眼-,在头顶上滑过,此际江风呼呼作响,如要答话,必需等他再打一转头,因金眼-身载重量,飞行之时,无法在空中停留。 “申埠商隐”周桐低头看看船只,又沉下去数寸,本来以他们的轻功,本可以登萍渡水的方法,跃到对岸,只是那海面上满-着“死光会”所散-的百灵-光散,此散厉害无比,他们已亲眼所见,绝不敢轻易将水渍沾到脚上。 “乌骨针”梁寿叹道:“这种死法,真叫人有点死得不服。” “无影女”秦素娥对长孙骥甚是关心,忙道:“骥弟弟,以你如今的功力,或可凌空飞渡过这数十丈水面,就是不行,我再为你托上一阵掌风,必能安全渡过。” 长孙骥道:“别忙!等湛老爷子来了,定有良策!” “无影女”抬头看去,见“大同一怪”湛无尘已凌空转了一圈,又骑着金眼-缓缓而来他这次把握时间,身形未临小舟上空,已利用千里传声的方法,道:“如今倒有一个方法,这金眼-只能载得一人,老朽先落在江岸上,然后差金眼-飞临你们上空,但不必降落,你们可纵身抓住-足,必可将你们带至江岸,咱们再促膝长谈如何?” 长孙骥心想:“除此实无别法!” 忙道:“我们这样试试看!”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转身已骑着金眼-斜刺里向江岸上落去。 长孙骥道:“在下斗胆分配一下,第一次请梁大侠登岸,第二是周大侠,第三是秦姊姊,我最后上岸。” 他讲话之间,那小船又沉下去数寸。 “申埠商隐”周桐哈哈一笑道:“少侠身负武林安危重责,正是年轻有为之时,老朽这样大的年纪,死也死得啦!还是你先上吧!” 长孙骥道:“以时间来计算,金眼-往返四次,小船尚不致沉没,周大侠不客气。” 此时金眼-已由江岸急飞而至。 长孙骥叫道:“周大侠上啊!” 周桐心知不能耽搁,一声长啸,身形已迎着那金眼-飞去。 金眼-身势一俯冲,迎个正着,周桐双掌反腕间,已抓住金眼-的双脚! 金眼-一声长鸣,已向江岸飞去,-这次去势甚速,似已知道时不容易待,就在他身形刚临江岸之时,周桐已双手一松,身形临空七丈高翩然而下,那金眼-又自向小船上飞回。 长孙骥道:“请梁大侠准备!” 梁寿一笑道:“少侠盛情,我梁寿心领,厚颜先上了!” 讲着身形已翻空而起,抓住两只-足,那-又是一声长啸,反身飞去。 “无影女”秦素娥惊道:“骥弟弟你看!” 长孙骥随着她的手指处看去,原来舱中之水,离甲板尚有数寸高下,如果再上一点,非沾着足部不可,他眼看那片-色光道,也不禁触目惊心。 秦素娥双眉皱道:“骥弟弟,你答应我一件事。” 长孙骥奇道:“甚么事,你说啊!” 秦素娥幽幽一叹道:“等一会你先上去。” 长孙骥听得一阵感动,他知道秦素娥对他有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如今竟冒着生命危险,欲自己先离此海,此景此情,怎不令人感动,随道:“秦姊姊,小弟的轻功,却无此-,亦可飞渡,还是你先上吧!” “无影女”秦素娥眼眶一红,还想说甚么,那金眼-又临上空。 长孙骥突然疾声厉色的道:“秦姊姊请快上啊!你再不上,就是瞧不起我,我们将永远断绝姊弟之情!” 秦素娥惊呼一声:“你……” 长孙骥转过身去,不再理她;“无影女”情知再待下去,只有同归於尽,不如赶着时间,或许还可救长孙骥,身形一飘,人已从船沿上凌空跃起,抓住金眼-双足,向江岸上飞去。 长孙骥此际孤身一人,凛立船头,眼看四周一片-海,臭气迷漫,自己足下,离那-光,也只有寸余左右,心想:“如果这水面再高一寸,自己必会化骨扬灰,-骨无存而死!”他想起了自己尚有许多事未做,如燕玲的父母之仇,自己的杀兄之恨,峨嵋的振兴,淮阳的绝续,尚要为“灵鸷生”创一门派,雄立江湖。 他心中暗忖:“长孙骥!死不得啊!” 脑中天旋地转,他本不怕死,但怕不能尽一己之责任,眼看着那水渐渐上升,小船也随之逐渐下沉,一寸,半寸,两分! 这正是一发千钧的当儿,耳际闻得一声-鸣,那金眼-已倒转回来。 长孙骥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的喜悦,仰天一声清啸,人已划空而起。 他飘身之间,抓住金眼-双足时,似乎感到自己鞋底,已沾着-光,心中一惊,就在身形临空飞向江岸之际,猛的右手一松,仍用左手抓住-足,右手将双鞋脱下,不由使他大吃一惊!原来就在这瞬间,那鞋底已烂了一洞,幸而他动作快,否则恐怕连足趾皆会烂去;他一抛手间,已将双鞋抛入江面,足下只留着一双布袜,此际金眼-已临岸边,他双手一松,落了下来,那“大同一怪”湛无尘与“申埠商隐” 周桐“乌骨针”梁寿,以及“无影女”秦素娥正等他的降落。 长孙骥一落地之际,叫了声:“湛老爷子!” 秦素娥面上一红,长孙骥情方才在小船上给她太过难看,但那种场合之下,除此实无别法。 “大同一怪”湛无尘正色道:“你们怎的跟“死光会”做了对头?” 长孙骥道:“原来湛老爷子知道“死光会”?” 湛无尘一叹道:“这“死光会”老朽在三十年前,亦已闻名,据说此会在长江之底,终年不见一人出来,那时老朽尚将信将疑,你们想长江之底,怎能住人,直至大前日,得一老友传讯,说“死光会”可能出水,除去夺那武林人共所天目的“月魄古剑”与“天龙骊珠”而外,就是与“拆骨会”一争长短。” “申埠商隐”周桐道:““死光会”住於江底,恐此言不讹,我们曾亲眼看见他们船只,齐入水中,就是湛老爷子方才所说的话,他们也曾亲口道及。” 湛无尘道:“由此可以证明我那老友的消息,正确异常,因此老朽才赶来长江一探究竟,竟遇着你们已为“死光会”所困。” “乌骨针”梁寿道:“湛老爷子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笑道:“同是行道江湖,这一点算得甚么,倒是眼前这“死光会”与“拆骨会”这江湖上后起的两个帮会,皆是穷凶极恶,不管哪一个存在,对武林是有害无益。” “申埠商隐”周桐叹道:“如今的武林,风风雨雨,未来大局,真不知如何应付呢?” 湛无尘道:“正因如此,那隐迹已久的武林人物,最近已纷纷出现。” 长孙骥道:“据前辈所知,有哪些人物出来?” 湛无尘道:“老朽已亲眼见到的,有淮阳派的“百推掌”齐以山,只是现在已改了道家装束,自称“通齐道人”武林三老中久不露面的“雪谷鹰叟”“长白医隐”郑天生,崆峒山的“蓬水道人”等众人,其次听说二百年未见的“双剑门”亦有人出山,罗刹岛“黑-怪叟”冉追云已入中原,这些人有些名不见经传,但武功却高得怕人。” 长孙骥道:“那“双剑门”是不是他们祖师灵堂之上,有两柄剑交叉着的?” 湛无尘道:“这“双剑门”只是传说而已,据说双剑之名,是起於日魂、月魄。” “原来这月魄古剑,竟是“双剑门”原有之物?” 湛无尘道:“据说“双剑门”的师祖,原是一男、一女,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妇,这两人不会武功,但皆以才名闻名於世,当时的官宦大臣,以及大江南北才子,没有一个不拜服他们。” 长孙骥惊异的哦了一声,心想:“武林门派的创招之人,竟也有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文士。” 湛无尘又道:“原来他们的文名日盛,竟被朝庭知道,当今皇上,爱才心切,赏了他们两柄古剑,这就是日魂月魄!” 长孙骥又道:“后来呢?” 湛无尘又道:“他们这对夫妇,自得了古剑之后,忽作奇想,欲尽文才武功,皆练成天下第一,因此四处求师访友,搜集奇书,由於他们天份甚高,不到数年之间,已练成了一身超绝的功夫,及一套剑法,这剑法叫鸳鸯双栖剑!” “鸳鸯双栖剑!”长孙骥喃喃的重-着,他似乎听“北极老人”说过这个名字,据说双栖剑法,亦已失传,不知道剑法究有多大威力。 “申埠商隐”周桐与“乌骨针”梁寿,皆留神细听,他们虽闯江湖甚久,但对这闻所未闻的武林掌故,听得出神。 “无影女”秦素娥不知在想甚么心思?这江岸之上,几人促膝而谈,任那江风吹来,丝毫未觉。 湛无尘又道:“这“双剑门”就是这剑立了下来,事经数代,那“双剑门”突然发生一次骤变,那双栖剑谱与两柄宝刃,也在这次事变中失踪 ,事隔数十年,那月魄古剑,却为淮阳第二十三代掌门人所得,练成了左扇右剑之术,武功走入化境。” 长孙骥又轻轻哦了一声! 湛无尘道:“月魄古剑,虽再次出世,但那“日魂剑”至今还未在江湖上出现,有人说要除武林两大害,拆骨、死光两会与取那五陵宝物,非得双剑合壁,不克为功。” 周桐道:“但那“日魂剑”始终未听传闻,何处去找呢。”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难就难在这里了。” 此际天色渐暗,江风吹在身上,已有冷飕飕的感觉。 梁寿道:“我们找个宿处再谈吧!” 湛无尘一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离此二里地面,有一村落,我们去看看去!” 他去字刚出口,那金眼-已从他肩上飞起,数人同时赶上。 长孙骥故意落后一步,向秦素娥道:“秦姊姊我对不起你!” “无影女”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为你好,咱们谁也不会对不起谁是么?” 长孙骥道:“今后我有生之年,将把姊姊当自己亲姊姊看待。” “无影女”秦素娥又是-然一笑道:“能得你这样关心,我虽死何憾!”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他们这一阵急驰,那村落亦已在望,约有百十户人家,凑集一处,形成一个小小的集镇,这时天色已完全黑暗下来,小镇上却无半点灯火“申埠商隐”周桐惊异咦了一声,他久走江湖,已感到这小镇上有些异样? “乌骨针”梁寿道:“周大侠看出些甚么来了?” 周桐道:“你看天色已这样黑暗,村中上百人家,却无一星灯火,岂不是怪么?” 梁寿道:“正是,难道是一座死镇不成?” 长孙骥猛的一愕,他曾亲眼看到“拆骨会”表演将全镇杀光之事,难道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也遭了“拆骨会”的毒手不成?心中充满了疑问。 “大同一怪”湛无尘已飘身间向镇中赶去,几人赶到镇口,已嗅到一阵怪味! “无影女”秦素娥叫道:“这是甚么味道?” 梁寿轻说一声:“腐-臭!” 数人齐是一惊。 “申埠商隐”周桐从怀中摸出了火摺子随手迎风一晃,已亮了起来,当先走入镇内。 秦素娥一反手抽出背上的长剑,随后跟着。 梁寿手扣了一把“乌骨针”。 长孙骥未见身形作势,人已如飞急奔,向小镇中心驰去,这种恐怖的气氛,是他第二次遇到;秦素娥也飞身跟上。 “大同一怪”湛无尘的金眼-亦已飞回,站在他肩头上乱鸣不已。 这金眼-本身就很高大,站在湛无尘的肩上,竟高出“大同一怪”数尺。 “大同一怪”湛无尘与金眼-相处日久,可以说是他一手养大,虽不能彼此对答,但由-的叫声中,可以听出-的用意,心知这小镇确是发生了不平常之事,不禁暗中戒备。 长孙骥已掏出怀中“骊珠”一片光芒,照射出数丈之外,这寂寞的小镇,阴气森森,毫无半点动静。 他回首向秦素娥道:“秦姊姊,我们下去看看去!” “无影女”秦素娥点点头,两人由屋顶跃身而下,落在小镇街心,正遇着“申埠商隐”周桐“乌骨针”梁寿“大同一怪”湛无尘三人走来。 长孙骥提起珠光一照,发现街道上有数滩血水,腥臭之味,便是那血水发出。 他曾看过“拆骨会”的手法,所不同的“拆骨会”将人血肉化去后,要将白骨排列成“拆骨会”三字,忙道:“这不是“拆骨会”所为。” 梁寿道:“少侠怎的得知?” 长孙骥将前情说了一遍,他们又走了数十丈,那街道上的血液,竟有数十滩之多! 但他们又走到一所大宅停下,大门也有两滩血迹,显然是守门的家丁! 秦素娥叫道:“我们进去看看去!” 娇躯一晃,人已向宅中飞进,她这一动身形,四人也随着跟上,同时向大宅中跃进,这不过是瞬间之事,五人已进入大宅之中。 第八十六章 死镇 长孙骥虽走在最后,但身形却随前秦素娥数尺,身形所到处,珠光大作,照得四壁如白昼一般,地面上出现很多血迹。 湛无尘道:“这事发生已两天以上了!” 秦素娥道:“湛叔叔如何知道?” “现在已是初秋,这血液不经两日以上,不会发出气味。” 秦素娥哦了一声,五人又向内宅走去,一路上发现不少血迹,显然这户人家人口不少。 湛无尘突然被一滩血迹怔住。 梁寿细看那血迹,与其他相同,并无异样之处,忙道:“前辈看出些甚么!” 湛无尘道:“梁大侠,你看出这血迹的形状怎样?” “只是比其他血迹小一点而已。” “是啊!这明明是个孩子。” 秦素娥也恍然的啊了一声道:“是啊!这是个孩子!” “申埠商隐”周桐怒道:“这样小的孩子,也难免化血之难,不知道是何人-作?” “无影女”秦素娥突然惊叫一声道:“你看那是甚么?”众人随着她手指处看去,见正堂之上,隐现三个-光大字:“死光会。” 长孙骥惊异的哦了一声:“我们竟一时被他们蒙骗,原来这是“死光会”的杰作。” 周桐道:“正是!这些人不是明明像死於那百灵-光散之下么?” 众人不禁骇然,面面相视! 此际外面有人一声冷笑道:“既知厉害,火速到本寨投案,免得我们动手!” 长孙骥大吃一惊,正待出手,那湛无尘肩上的金眼-,已一声长鸣,斜飞了出去,动作凌厉之极! 湛无尘道:“原来人家竟已跟上了我们!” 正说间,已听得外面有人一声惨叫,那金眼-已长飞回面,嘴上含着一只眼珠,显然来人已吃了亏。 梁寿狠道:“这些鬼孙王八武功不高,但手段却很毒辣。” 湛无尘一笑道:“梁大侠必小视这-儿,平平常常江湖上二流高手,难挡他十招之外。” “乌骨针”梁寿知失言,面色一红。此际已近二鼓左右“大同一怪”湛无尘道:“看来此非善地,我们另觅宿处吧!” 五人一齐走出了小镇,向南行去。 秦素娥道:“骥弟弟,他们为甚么要杀这全镇!” 长孙骥道:“武林互相残杀,无非是为了恩仇两字,不过他们的手段也太过毒辣了!” 湛无尘突然一声冷哼,口中嘘了一声,那-儿已斜飞而起,向身后驰去,半晌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呼,金-又含着眼珠而回! 周桐怒道:“这些王八乌龟,只伤了他一只眼睛,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长孙骥默默无语,心想:“我自出道江湖,受那天悟上人之所-,自以为武功盖世,哪知一出道,就遇上了姜虚、鄂氏兄妹,以及那“三阴秀才”“银发无常”等高手,后来被敌人追得落身绝崖,遇着二十一代淮阳掌门人,将百年修为内力,注贯自己身上,已觉不可一世,但却遇上了“千毒人魔”徐引,以及武林三老之一的“灵鸷生”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虽藉着“骊珠”之力,功力与日俱增,但海外的“双剑门”下,与罗刹岛的冉追云师徒,无一个武功不高,如今这武林中出来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厉害了。”他又想起自己的未来责任,心说:“今后是否能完成心愿,尚难得知,唯有凭着自己的心力去做了!” 五人一阵急走,已是三更左右,前面又走到了一座集镇,但见人烟稠密,热闹非凡,虽是三更以后,仍不见衰象,与刚才那座死镇相比,真是天渊之别。 五人进得镇口,迎面便是一座酒楼,上上下下,有数十张桌子,皆坐满了人,发出一片猜拳行令之声,这哪像个荒村小镇。 湛无尘道:“你们看这两座小镇,皆有些怪么?” 周桐道:“一个太过,一个不及,看来这长江两岸,近来有些不太宁静。” 湛无尘正色道:“周大侠看法不错,老朽亦有此感,我们且进去喝上几杯,提提神!”他讲着又嘘了一声,那金眼-振翅飞向空中,往返回纵,几人随昂然走入。 店家早已迎了上来笑着说:“诸位请座,吃些甚么。” 湛无尘道:“随便弄些小菜,再来-烧酒!” 店家应声走去,他们仅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回首一看,见右边桌上,坐着几个紫衣大汉,个个声势纠纠,武林中人,身着紫衣的,可并不多见。 “无影女”秦素娥不由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她是为他们那怪模怪样所吸引住。 此际左首桌上一个虬髯老道,空然发出一声冷笑,向四人看了一眼。 紫衣大汉突然一拍桌子叫道:“老杂毛笑甚么?” 虬髯老道经他这一问,反而更哈哈大笑起来,道:“贫道自觉有所笑!” “哼!如果你是笑我们,那是找死!” “未必见得!” “不相信你就看看?” “阁下划出道来!” 四个紫衣大汉突然同时站起来道:“咱们江边见!”连酒账也未付,同时身形一晃,向门外走去。 近几年来髯老道大笑一声,长袍一辉,也随后赶出。 湛无尘观他们的身法,摇头-道:“如以武功而论,那四个紫衣大汉,一齐上手,也不是老道之敌。” 长孙骥道:“难道他们另有阴谋?”正说间,又有数人向江边赶去,武林中人,十有九个皆是好事之辈,他们同是赶去看热闹了。 “无影女”秦素娥有些坐不住。 长孙骥道:“秦姊姊,别惹他们。” 秦素娥这才坐了下来,这时酒菜亦已送上,各人斟酒自饮,不一会工夫,那看热闹的人已回,有人叫道:“格老子真奇怪,那老道武功不错,说甚么四个汉子也不是他之敌,怎的我们一到那里,已化为一滩脓血。”这人一口四川腔调。 另一人道:“最奇怪那江水中忽然冒出一只小舟,四人竟乘舟而去,这四人不知是哪门子来头?”这人口腔很硬,显然是北方人。 长孙骥心想,这又是“死光会”所为,他因为急赴苗疆,故不顾多事生非。 此际门外一阵喧哗,又走进四人,一式黄衣劲装,个个虎背熊腰,威猛之极。 店中人因适才那四名紫衣人所吸引,正自议论,对这四名黄衣人,也起了奇异的心理? “无影女”秦素娥眼光最尖,她一转眼间,已看到那四名黄衣人每人腰下系着一块银色圆牌,这圆牌的形状,与以前她看见那“拆骨会”人所系的圆牌一样,不由暗中捣了长孙骥一下。 长孙骥一转目已看了清楚,不觉微微一惊,江湖上两大邪恶的帮会,皆在此处出现,难道这里有甚么变故么?他心中微然这样想,但却未说出。 那四个黄衣人到了一副桌头坐下,突然将桌子一拍:“酒!酒!酒!” 店家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一连叫了几声,仍不见有人来,不由勃然大怒,手掌施力,啪哒一声大响,那张楠木桌应手而折。 此际外面有人叫道:“甚么人不开眼界,敢在这长江边上兴威作福?” 门外一连走进四个紫衣人,这四人年纪很轻,显然不是方才那四紫衣人。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带眼色,禁阻四人不可管闲事。 此际那四个黄衣人已怒道:“咱们要酒,与你们何干。” 四个紫衣人同时一笑道:“咱们家门口,岂能容你们胡作非为?” 黄衣人怒道:“胡作非为又怎样?” “嘿!嘿!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又不知谁死无葬身之地?” 紫衣人怒道:“不信试试瞧!” “阁下尽可划下道儿来!” “咱们店门口见!” “好!”好字刚刚出口,那四个紫衣人与四个黄衣人,八人齐向门外走去。 这店门外就是大街,八人来到街上,对面而立。 长孙骥等的桌子,正好靠在门口,因此对门外情形,看得甚是真切。 四个黄衣人道:“阁下可以划出道来!” “我方才不是说过么,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阁下的意思是随便出手了?” “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你们可以任意而为。” 四黄衣哈哈一笑说:“如此我们不客气了!”语声未了,四个黄衣人突然八手齐挥,已打出八股掌风,掌风中带着黄色光彩,向紫衣人挥去。 四紫衣人同声一吼,也回出八掌,掌风中冲出一片紫气与黄光一接触,飞花乱舞,彩影缤纷,再经灯光一照,美丽之极,店中人不知厉害,猛喝一声:“好啊!” “大同一怪”湛无尘急叫道:“赶快摒住呼吸。” 他知道“拆骨会”与“死光会”的两种光彩,皆奇毒无比。 长孙骥赶紧运用道门心法,将先天一真之气,满-全身,而散至五尺开外,将一干五人,稳稳罩住,那光彩如落英缤纷,但到达店门之时,却被一种无形的真力,反弹回去。 此际门外突传来八声惨呼,那四个黄衣人与四个紫衣人,同时倒在地面。 店中又喝了声:“好!”这些人的幸灾乐祸,顿引起了秦素娥的反感,不由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 其中有个浮滑的少年叫道:“瞧!这娘们好狠!” “无影女”柳眉一竖,便想发作,长孙骥赶紧用目光制止,右手中指一挥之间,已弹出峨嵋震脉十三指,微只用了一成力量,那少年已哇哇大叫,满嘴牙齿,已打落了十分之八,白的是牙,红的是血。 店中人齐是一愕,不知那少年因何致此? 此际秦素娥反而发出一声惊叫道:“快看!”娇躯微晃,已向门外窜去。 长孙骥恐她中毒,将真气一提,用至十成,身形也随之而出,两人向地面纵去,见那四个紫衣人,已化为四滩血水,四堆白骨,已自然排成三字 “拆骨会” 再看那四个黄衣人,连骨头也被化了,四滩血液之中,自然现出三个-光大字 “死光会” 这种同归於尽的打法,真是江湖上罕见。 “大同一怪”湛无尘向四人一施眼色,会了酒账,四人匆匆向店外走去。 此时已四更左右,小镇上已有多处灯火熄灭,他们一经驰出小镇行了二里多路,发觉道左林木之中有一所小茅屋,虽然只是三间,但是,地方却是异常僻静。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将就歇歇一宵了。” 讲着当先而入,这小屋中并无人迹,已是蛛网尘封。 长孙骥借着“骊珠”之光,在屋角上找了一盏旧油灯,用火摺子燃起道:“湛老爷子发现了甚么?” 湛无尘叹道:“目下邪道横行,有许多事,并非一刀一枪所能解决的,就像刚才那八人一样,与我们武功虽然不怕,但这种邪道的手段,随时皆有上当之可能,故而避之为上。” 连湛无尘那样的武功地位,对拆骨、死光两会,也如此慎重,此手段阴毒可想而知了。 长孙骥道:“如此说来,将来要摧毁拆骨、死光两会,恐怕不太容易,就是那日魂月魄,双剑合壁,恐怕也难以周全。” “大同一怪”湛无尘道:“你们知道当今武林之中,以医道闻名於世的有哪些人?”他突然的一问,使各人不知所以。 长孙骥道:“据我所知,当首推那云台山“妙手回春”梅柏样梅老前辈,其次是“长白医隐”郑天生,再往下数就算神医“-疯道长”安正刚。” 湛无尘道:“其次呢?” 长孙骥道:“其次要数到那“千毒人魔”徐引“百毒门”的掌门人李鹏飞,这两人虽是学的毒功,但总脱不了药物与人身的关系,应算是精於医理的!” 湛无尘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果对这些人综集一起互相研究,定有-制那拆骨、死光两会的办法。” 长孙骥道:“那“-疯道长”与徐引两人,晚辈很熟,将他们请往云台山,与梅柏样老爷子,共同研究-制那死光、拆骨两种药物,未始不可,只是“长白医隐”与李鹏飞两人,恐难就范。” 湛无尘道:““长白医隐”性情孤僻,从来不管江湖是非,李鹏飞身为“百毒门”掌门,一生做事为所欲为,从不受礼法道义的约束,这两人无法就范,不过……” 秦素娥道:“不过甚么?” 湛无尘正色道:“不过老朽估计以“妙手回春”梅柏样那样医道,再佐的神医安正刚,及“千毒人魔”徐引,定可有法研究出-制死光、拆骨两会的药物。” “乌骨针”梁寿道:“湛老爷子说得是,只是江湖人四海飘泊,一时怎能找得着他们?” 湛无尘一笑道:“这老朽可用金眼-传书,没有找不到的。” 这金眼-传书之法,就是用白布大书黑字,系於金眼-足上,让-四野飞行,地面上的人,看到此字,便可如约而往;这金眼-传书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保密。 长孙骥道:“如此,先得要派人赴云台山一行,将此事告知梅老爷子,方可行事。” “申埠商隐”周桐道:“梅老爷子,虽生性旷达,但此事他是否愿为,尚不得而知。” 长孙骥道:“此事必须请得一人前往,必可有望!” 第八十七章 百慧灵泉 长孙骥边吃边道:“你爹回来了么?” “刚刚回来!”归梅君讲着又是一笑道:“我没有告诉他那件事!” 长孙骥匆匆将饭吃完,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说的!” “走啦!我带你去见我爹去!”身形一转,又向林荫深处走去。 长孙骥跟着她行过了小溪,来到一座小小的石穴口停下。 归梅君叫道:“爹!长孙骥来啦!” “请他进来!” “我爹请你进去。” 长孙骥道:“晚辈进谒了!”一矮身已走入洞中,那洞很小,只有二丈方圆,正中一个石榻上,正坐着个长眉皆白的老叟。 想此人即是“五陵樵夫”归海鹤。 长孙骥一礼道:“晚辈长孙骥拜见前辈。” 归海鹤道:“你就是“神剑手”长孙骥么?” 长孙骥闻言一怔,此老久隐苗疆,怎的连江湖上绰号,他都知道,此非怪事,忙道:“晚辈正是长孙骥。” “听说你得了柄月魄古剑,与半卷五陵墓道星宿躔图是么?” “确有此事!” “你知道五陵墓道有几批宝藏?” “两批!” 归海鹤微微一愕道:“你也知道有两批,这来源你可说说看。” 长孙骥道:“第一批是太公望所埋,内有“玉虚秘笈”及三粒“九转金丹”第二批是前辈与“赤胆雄风”徐老爷子所藏的柏姬大盗遗物,内除去宝藏而外,尚有柏姬的一身绝学,注记成册,叫武功精微谈。” “你知道得很详细,只是当年我埋藏此物时,除去徐老哥而外,并无第三人知道,不知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是徐老爷子告诉我的!” “难怪你知道得如此详细,不知你半幅秘图所指是哪一批宝藏?” 长孙骥道:“晚辈这半幅秘图共有两份,一份是太公望所划,另一份却出自前辈与徐老爷子之手。” 归海鹤面色微变,双目射出两道精芒道:“原来徐老哥已将那半幅秘图-付於你!” 长孙骥道:“正是!” “你来找老夫有甚么事?” “这是徐老爷子的意旨,他说要晚辈将这宝藏取出,研练那柏姬的独门武功,以便将来-魔卫道之用。” “以你目下功力,已足以震惊武林,何以多求!” 长孙骥正色道:“晚辈非贪而无厌之人,这不过是敬照徐老爷子的意思,如今邪道横行,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你的志向虽然可嘉,但你自信能担当得了此种任务么?” “晚辈只能尽力而为,如今武林中高人异士层出不穷,那新起的“拆骨会”“八卦门”“死光会”“百花门”有江湖四大帮会之称,如以我武功而论,尚不足以摧毁此四大邪帮会!” “五陵樵夫”归海鹤一叹道:“你说得不错,老夫已久不出山,这次偶尔静极思动,想下山访以往的老友,哪知刚出山之时,便遇上了徐老哥,谈及近数十年来的武林大事,两人相对唏嘘,他也曾将你的事告诉我,只是我虽闻其名,未见其面,不得不问个详细!” 长孙骥道:“前辈说得是!” 归海鹤又道:“如今徐老哥已离开原来地点浪迹江湖,老夫不日亦将下山,这是武林大事,我们岂能放着不管,这半幅藏宝图,我一定会交给你,能否取到,那要看你自己的福份了。” “谢谢前辈栽培之德。” “不用谢了,你除去寻我而外,到这苗蛮之区,尚有甚么事?” “赴“百花门”之约!” “甚么时候?” “中元佳节!” 归海鹤屈指一算道:“目下离中元之期,尚有二十天之久,在此期中,你不妨住在此谷中,每日用百慧灵泉之水泡洗身体,可使你功力骤增,我们皆老了,未来的大任,尚要你去担当。” 长孙骥应了一声。 归海鹤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卷,打了开来,里面正是半幅秘图。 长孙骥接过,与自己那半幅一对,果然不错,忙一起收入怀中。 归海鹤又叫道:“梅儿,领长孙哥哥到后洞去休息。” 归梅君向他做了个鬼脸一笑道:“你跟我来!”语声才了,人已如飞出洞。 长孙骥随着她来到一所更小的石穴,穴中只能容许一人住留,最多也不过八尺左右,洞中铺满着乾草。 归梅君一笑道:“长孙哥哥,这地方行么?” 长孙骥笑道:“我晚上很少睡觉,这地方很好!” “原来你会不睡觉的功夫,几时你也告诉我好不好!” 长孙骥笑道:“你爹功夫比我更高,学我的没用处!” 归梅君小嘴一翘道:“你别骗我啦!我爹说你武功很高,但一定要教我,要不我……。” “你怎么样?” “我将你偷偷洗澡的事情,告诉我爹!” 长孙骥一笑道:“你为甚么不跟你爹学呢?” “我爹爹常常不睡觉,只是他不肯教我,他说女孩子学了没有用处!” “嗯!我爹好像很喜欢你似的,就是将洗澡之事告诉他,他也不会杀你!” “喂!你怎么不说话啦!” 长孙骥正在凝思着一个问题,闻言一笑道:“我累得很,天晚啦! 我们明天再谈好么!” 归梅君神秘的一笑道:“你不是要赴“百花门”之约么,明天我跟你谈谈“百花门”之事。” “你也知道?” “我常常到附近去玩,我爹不准我去,我就偷偷跑去,他们没甚么了不起,最厉害的东西叫甚么蛊的,我爹说中了蛊,一吃百慧灵泉之水就。” 长孙骥一笑道:“你中过没有?” 第八十八章 半幅秘图 “无影女”秦素娥道:“谁?” 长孙骥道:““笑面罗刹”阎凤娇!” “你岳母?” “正是。”他当日曾经保护“天星帮”帮主阎凤娇,去云台山治病,故知道他们的渊源很深。 湛无尘道:“此事刻不容缓,谁去匡家堡请“笑面罗刹”上云台山?” 长孙骥沉思一下道:“晚辈有事,急赴苗疆一行,此事……” “申埠商隐”周桐一声豪笑道:“办大买卖我不行,这跑腿送信的小事儿,还可当得。” 湛无尘一笑道:“只是有劳周大侠。” 周桐正色道:“武林安危,人各有责,湛老爷子言重了。” 周桐一身侠肝义胆,生性豪放,但对世事,看得非常清楚。 湛无尘道:“明日老朽便开始金-传书,咱们分头行事!”讲完五人同时盘膝闭目养神,一会儿工夫,已是天色大亮。 “申埠商隐”周桐掉转脚步,便一迳赶往咸阳。 “大同一怪”湛无尘跨-凌空而去,只剩下长孙骥与秦素娥、梁寿三人,起身由陆路向苗疆出发。 秋风萧瑟的吹着,江岸上已一片萧条,只有几株丹枫,在点缀着秋江水色;天空飘着淡淡的云,吹着微微的风,又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一阵蹄声,在江南岸上响起,有三骑快马,疾如闪电般的向下流驰去; 一个是红衣少女,一个是白衣少年文士,另一个是中年壮士,这三人正是“神剑手”长孙骥与“乌骨针”梁寿“无影女”秦素娥三人;他们在小镇上,购三骑代步,直走苗疆。 “乌骨针”梁寿一路低首沉思,很少讲话。 长孙骥甚是奇异的问道:“梁大侠有甚么心事么?” 梁寿苦笑了一下道:“我正在想如何在不违背师门的原则下,能够技巧的将那借用“乌骨针”之人,转告给少侠。” 长孙骥叹道:“你为我杀兄之仇,也煞费了苦心,令人不安。” 梁寿道:“这也是少侠对我太宽厚了,你明知我曾借“乌骨针”给你杀兄的仇人,但你并不迫我,其实要以你的武功,举手之间,便可将我杀於掌下。” 长孙骥苦笑道:“梁大侠与我无怨无仇,我何必这样做,何况你也有苦衷!” 梁寿叹道:“当今武林中人,皆是意气用事的居多,哪有像少侠这样明理通达?” 长孙骥笑道:“梁大侠过奖了!”他虽是笑着讲话,心中却引起了淡淡的哀愁。 蹄声得得响着,三人在一阵沉默中天色又暗下来,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秦素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骥弟弟,你此去苗疆,究竟有些甚么事?” 长孙骥道:“我是探访一位归隐已久的武林前辈。” “谁?” ““五陵樵夫”归海鹤!” “归海鹤?我曾听爹说过,此人武功很高,你怎认识他?” “我尚未见过面,却听另一位前辈所言。”他本想说出宝藏之事,但恐怕她嘴不稳,传了出去又别生枝节。 秦素娥道:“你既不认识他,寻他做甚么?”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究竟告不告诉她这一件事呢?” 他正怔间,忽见前面一骑,如飞而来,这骑脚程异常之速,晃眼间已到面前,一个精神充沛的老者,猛的一收马-,那马被猛然刹住-绳,前蹄高起,发出唏律律的一阵长鸣;长孙骥大吃一惊说:“匡家堡发生了甚么事故么?” 原来这人正是“鬼牙掌”姜虚;三人同时翻身下马。“鬼牙掌”姜虚一抹头上的汗珠道:“少侠!老朽终於找到你了。” “是不是匡家堡发生了甚么事情?” 姜虚一叹道:“自从少侠辞掉了那护法职务之后,匡家堡连续不断的发现敌踪,一方面故然是堡主的仇家太多,另一方面也关系着那五陵墓道之秘!” 长孙骥道:“那五陵墓道之秘,至令仍有人去探望?” “鬼牙掌”姜虚叹道:“岂独有人探望,甚至有许多人以为匡家堡有半幅五陵墓道星宿躔图。” “这是从何起因?” “江湖上传闻少侠曾从燕玲姑娘得到半幅秘图,当时少侠身为“落星堡”护法,外传此图归於“落星堡”。” 长孙骥道:“燕玲确曾交半幅秘图给我,这我倒为匡家堡凭添了几分麻烦,但以匡家堡主那等身手,当不惧那些宵小之辈的捣乱!” 姜虚振声一笑道:“如果是泛泛之流,不用说堡主,就是我“鬼牙掌”与七位堂主,焉能是畏首怕事,只是后来这些仇家愈来愈多,不胜其烦,结果堡主为了图谋生存,加强威势,只有宣-匡家堡与“天星帮”合并;“天星帮”帮主阎凤娇与匡家堡堡主本属夫妇,武艺是承自阿尔泰山,这一合并,自然增加不少声望,也曾有极短时间,再无人敢捣乱。” 秦素娥道:“如此不是很好么?” 姜虚苦笑了一下道:“好是很好,只是好景不长,没过一月之久,那“百毒门”掌教李翔联同“三阴秀才”霍天奎“判官笔”吴-“西凉童叟”周无非“八荒尊者”冯霸“驼山双怪”郝水、郝火兄弟、崆峒派的“蓬水道人”一齐到堡中,硬要堡主献出地图。” 长孙骥惊道:“这些人的武功,个个不弱,难怪堡主难以应付了!” 姜虚又苦笑了一下道:“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一战是匡家堡自开堡以来第一次恶斗,那“百毒门”掌门李翔的武功很高,连伤了本堡两位堂主,白少侠也因此负了伤。” 长孙骥惊道:“你是说白云飞?” “正是!后来幸而“洱海渔隐”贾老爷子适时赶到,才驱退群魔。” 长孙骥道:“贾老爷子武功卓绝,定可压住这些人,不知如今可还在堡中?” 姜虚道:“贾老爷子为白少侠治理伤势,如今尚在堡中,并未他去。” 长孙骥道:“有“洱海渔隐”贾老爷子在,当可无扰了。” 姜虚一叹道:“话虽如此,不过敝堡近来接到一张柬帖。” “是何人所下?” “八卦门!” 姜虚一叹道:“还不是为了那半张秘图,少侠知道那“八卦门”如今在江湖上是炙手可热的帮会,如以敝堡势力,与他相较,无异以卵击石,他约三月之内,要来敝堡取那秘图。” 长孙骥道:“这柬帖何时下的!” “已有半个月了!” 长孙骥一算苗疆“百花门”之约,是在中元佳节,以路程计算,尚可赶得上,忙道:“在下因要事急赴苗疆一行,烦姜堂主上覆堡主,就说七十天内,我定会赶回堡中。” 姜虚感激的道:“能得少侠一言,老朽先替堡主致谢!” 长孙骥笑道:“姜堂主言重了,在下与匡家堡是甚么关系?”自“笑面罗刹”阎凤娇与“铁笔生死判”匡超言归於好之后,匡超已成了他的靠山,匡家堡的事情,他岂能不管? “鬼牙掌”姜虚翻身上马一挥手道:“少侠自便,恕老朽失陪!” 一挥马-已回堡报讯去了。 三人这才一起上马。 “乌骨针”梁寿道:“这样短暂的时间,少侠能赶回堡中么?” 长孙骥道:“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 江岸上蹄声又起,三人迳寻着捷径,向苗疆赶去;这时已是七月下旬,他们连着几日急赶,已进入云贵边境,苗区风俗,毕竟有些异样,只是山水极为媚人。 他们进入山区,那马匹已用不上,全在小镇上兑了银两,一起步行入山,山道险要,极为难行。 “无影女”秦素娥突然叫道:“金-传书!”半空中响起一声-鸣。 长孙骥仰首看去,果见“大同一怪”湛无尘的金眼-,正在上空飞过,双足上系着很大的一片白布,上写:“神医安道长、徐引老爷子,速往云台山“妙手回春”梅老爷子处!” 梁寿道:“武林中多事之辈,见此条,恐又为云台山带来一场风波!” 长孙骥叹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练武的人,不能以侠义为风范,实是可悲!”他们正说间,忽见那金眼-,凌空一转头,已向他们飞来。 “无影女”双手一拍叫道:“-儿下来,-儿下来。” 那金眼-双翅一-,真的斜刺里飞了下来,落在地面,想是-尚认得出长孙骥等人。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我跨上去在天空玩玩!” 长孙骥道:“秦姊姊,你骑回匡家堡去吧!” “无影女”秦素娥一愕道:“我到匡家堡干甚么?” 长孙骥轻轻一叹道:“我对那儿放心不下。” 秦素娥知道他与匡家堡关系很深,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长孙骥在附近人家借了只笔墨,在-足上那白布的空余处写道:“请“大力金刚”邓老爷子“太白双逸”韩大侠、吕大侠、孔二先生、鄂氏贤兄妹、皮羽虎皮大侠,速往咸阳匡家堡。”他写完了,说一声:“秦姊姊珍重,我在七十天以内,定赶来匡家堡看你!” “无影女”秦素娥眼睛一红,跨上-背,那-昂首长鸣一声,振翅飞起。 长孙骥直等看不见-影才道:“梁大侠我们走啦!” “乌骨针”梁寿此时正在凝思一件事,闻言忙道:“走啊!”两人身形急起,已向山头上飞去。 云、贵不独多山,而且多瘴,瘴气往往在深山绝谷中汇集成云,人一经中上便会昏迷而死;长孙骥与梁寿两人,日夜赶程,累了便在穴中休息,饿了吃些水果充饥,这样一连数日,那山势愈来愈深,愈走愈险;一天傍晚时分,他们又面临到一座山谷,谷中流水淙淙,奇林处处,美丽之极。 长孙骥道:“我们就在这谷中息上一夜,明日再行如何?” 梁寿一笑道:“这谷中风景与他处不同,不知道何理?” 长孙骥道:“我听师父说那山谷之中,本多奇异之事,我们先下去玩赏一番。” 两人寻了一条小径,向谷中行去。 长孙骥此来苗疆,本是寻访那归隐的“五陵樵夫”归海鹤与赴“百花门”之约,他不知道“百花门”的所在地,更找不到归海鹤的隐身之处,因此心情异常烦闷;两人一迳向谷底走去,行了数十步,突见那路旁矗立着一株其大无比的丹枫,红叶点点,与山色辉映,甚是美丽。 “乌骨针”梁寿心机一动道:“少侠,你看这株丹枫可美么?” 长孙骥道:“枫叶红於二月花,古人尚且如此讲,何况这株丹枫,生於穷谷之中,犹觉妖媚!” 梁寿道:“女人本来是美的啊!少侠如果心恨难平,不妨将此丹枫当成你杀兄仇人,用你的月魄古剑,斩他一阵!” 长孙骥闻言一怔! 梁寿一笑道:“我之心意已尽,我要告别了!”一转身,已缓缓向谷外走去。 长孙骥恍然而悟,心想:“莫非他是指物喻人?我那杀兄的仇人,名叫丹枫,而且还是个女人,真亏他想得出,这样既不违背师门,也全了江湖道义,他倒是费煞苦心!” 忙道:“梁大侠!你道义虽全,咱们友谊尚在。” 梁寿一笑道:“以我这样的武功,跟你行走一起,不独帮不了忙,反而增加你的麻烦,我在匡家堡等你!”讲着身形加快,如飞而去。 长孙骥感动得流下泪来道:“梁大侠珍重!” 隐隐传来梁寿的声音:“少侠珍重。” 长孙骥仰视天空浮云飘渺,他又是轻松,又是难受,一时间百感交集,身形也不由自主的向谷底走去。 天色更暗了,天空露出点点星光,他身心觉得一阵疲累,便在路旁的一块青石上打座休息,刚一闭眼间,恍惚听到谷底传来一阵笛声! 他犹然一惊,心说:“这山谷中有人么!这人雅兴不小,竟於夜静之时,朗奏管-,不知这人是谁?” 好奇心驱走了他的疲累,忙又立起身形,向谷下走去。他连下了数十丈左右,地面渐平坦,夜风中并飘来一阵花香之气,他心神一振,不由自言自语的道:“想不到穷山假岭之间,竟也有这种好的去处。” 他边说边走,竟到一条弯弯的溪流,那淙淙的水声,便是从这溪流中发出。 他沿着溪流,又走了数十丈,水声突然响了起来,那溪流的源头,竟是山壁间,垂泻而下,形成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瀑布。 他心中一阵轻松,想起自己多日山行,连澡也未洗一次,这样好的地方,何不清了身子再找一个山穴休息。 长孙骥心思一动,伸手一摸那溪流,阴凉之极,只是他是练上乘武功的人,并不在乎这些,忙将衣褛脱下,躺身於溪流之中,任那缓缓的溪流,在他的身上流过,多日的疲累烦闷,顿觉一扫而空。 他正自得意之时,忽听人一声惊呼:“何方俗物,胆敢污此百慧灵泉之水!” 长孙骥正自得意之时,忽听得有人一声尖叫,音韵尖嫩,显然是出自於一个少女之口。 长孙骥猛然一愕,他此时正脱得一丝不挂,如果给一个女孩子看到,岂不是大煞风景,何况岸上尚有月魄古剑,与衣褛中的秘册秘图。 他思念及此,忙欲立身上岸,那女子突然又是一声惊叫道:“你敢起来?” 长孙骥一愕!心说:“在水中又不是,起来又不是,应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忙道:“姑娘的意思是让在下怎样!” 那女子又道:“我要你不在水中!” 长孙骥不觉一笑,这不是故意刁蛮么? 遂道:“姑娘既不愿让我起身,如何能离开这水中?” “我不是不让你起来,我要你不要在我眼面前起来!” “可是在下并未看到姑娘。” “但是我却看到你啊!” “那么我听候姑娘的命令!” “等我喊到一、二、三字的时候,已证明我避了开去,你必需很快的起来,当我叫到六字时,你必需把全身衣服穿好,那时我已回转脸来,如果我叫到六字时,你仍未将衣服穿好,就证明你心术不正,故意在我们姑娘家面前赤身露体!” 长孙骥听得一愕,心说:“这姑娘真是刁蛮得如此,一、二、三数,脱离水中,尚无问题,但四、五、六数中,要将衣服穿好,这很难做到,因穿衣服时要将扣子,一个个扣好,这是不易之事。” 忙道:“姑娘!在下没有这样快的穿衣本领,仅仅三个数字的时间,恐难办到。” “这我不管!谁叫你盲目乱闯,闯到这山谷中来,还弄污了我百慧灵泉之水。” 长孙骥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好!在下试试!” “不要试不试的,咱们讲了就算数!注意了!” “姑娘请报数!” “一、二、三……” 这数字如连珠般的数出。 长孙骥想不到她报得如此之速,赶忙起身一跃,到了岸上,满身水淋淋的,已一手抓着长裤,幸而姑娘未将四、五、六数字,连续报出,但他已将裤子套上。 那姑娘叫道:“四、五……” 长孙骥又是一愕,只剩下一个数字了,要在这一个数字中,将上衣与外套完全穿好,可真是一件难事,忙将上衣穿上,未及扣上,便将外套披起。 那姑娘最后一个数字,并未报出,直等长孙骥将衣服穿了很久,才报出一声:“六!” 长孙骥一颗提着的心,这时才放了下来。 那姑娘道:“我出来啦!” “姑娘请!” 人影一闪,面前已出现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头上挽着双髻,一对大眼睛,映着星光发亮!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在下贪赶山路,误入宝谷,尚请恕罪!” 女孩天真的一笑道:“呀!你这人,怎的如此酸溜溜的?喂!你姓甚么?” “在下-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 “你别酸啦!长孙骥就是长孙骥,这不是很乾脆么?甚么在下-姓长孙,单名一个骥字,此不酸死人。” 长孙骥被他说得面上又是一红,沉吟问道:“姑娘贵姓?” 女孩噗哧一笑道:“我叫你别酸,你偏要酸,我告诉你,我叫归梅君!我爹叫归海鹤!” 长孙骥一听大喜道:“你爹叫归海鹤,他现在可在谷中!” 归梅君摇头道:“我爹爹要在谷中的话,你还能活得命么?” 长孙骥一愕道:“为甚么?” 归梅君道:“你知道这泉水的来源么?” 长孙骥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泉水是我爹爹费尽了千辛万苦,在东海之底,接引而来,经过了千万里长的地下泉眼,回环曲折,你随便跑到这里去洗澡,他不杀你才怪。” 长孙骥奇道:“你爹花了那样大的工夫,引这泉水何为?”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泉水名叫百慧灵泉,人长期服用,可以驻颜长寿,如每日用此洗澡,可以长保肌肤细嫩洁白,美如神仙。” 长孙骥恍然哦了一声,难怪这女孩子肌肤细嫩,又道:“你爹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爹出去一月了,我也不知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走时没跟你说么?” “他说至多一月便回,如今已一月零三天啦!” “想是有甚么事情耽搁了,过一两天必可回来,我在此等一等!” 归梅君面上露出奇异的色彩道:“你真的不怕死,要等他回来么?” 长孙骥道:“我只是无意中犯了错,你爹不会怪我的!” “哼!你不知道,去年有一个“百花门”的门下,无意到山谷中洗澡,被我爹发觉,一掌劈毙。” 长孙骥心想:““百花门”下为非作歹,岂能与我长孙骥相比?” 但他却不说出,随道:“如果你不跟你爹说,他怎样会知道?” 归梅君一笑道:“你怎知道我一定不说呢?” 长孙骥道:“姑娘人很好,绝不会提起此事。” 归梅君听得大是高兴,她虽年纪很小,也喜欢别人称-她两句。 她小眼一翻道:“你还没吃饭吧!” 长孙骥点头道:“在下已有七天未食!” “呀!那怎么行,我听我爹说,七日不食,会饿死人的,我去弄饭给你吃!” 归梅君边讲之间,已向一片树荫深处行去。 她突然回首一笑道:“不是我不让你到家中坐,我爹早交代过,任何客人,不得他允许,不准带到家中。” 身形一飘间,人已隐去。 长孙骥心想:“这女孩年纪这么小,轻功已如此惊人,将来成就无可限量。” 他边想之间,忽然发觉地面上有一支竹笛,使他悟出适才笛音的来源,原来这女孩笛子也吹得很美。 他想起自己一生,很多的奇遇,有许多事,使他想不清楚,人生本来就是很奇怪的啊?他因疲累过度,不知不觉间,已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忽觉脸上一痛,急一翻身坐起,原来那女孩已将饭菜拿来,热气纷蒸,使他食指大动。 归梅君一笑道:“你看你!这工夫就睡着啦!我爹爹常常几日不睡!” 长孙骥见她手中拿着细草,知适才脸上发痛,竟然是她所为,不由一笑道:“谢谢姑娘的饭菜!” “你不要酸,吃完饭我要找你呢!” 第八十九章 一探百花门 且说长孙骥与归梅君,正在后洞闲说,忽听谷边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清逸,回旋於山谷之间,缕缕不绝,由此可见来人功力,异常深厚。 归梅君娇躯一动说:“这会是谁?” 长孙骥道:“归伯伯的友人当中,可有这么号人物?” 归梅君柳眉一皱,摇了摇头。那啸声已临洞外。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们出去看看去!” 两人身形一晃,已向洞口窜出。 此际归海鹤已出外,尚未归洞,洞外人影一晃,已现出个宽袍大袖的僧人,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少施主可是长孙骥!” 长孙骥微微一愣,说:“大师何以得知?” 那和尚振声一笑道:“贫僧熟知六爻之术,今晨曾为小施主摇了一卦。” “不知落在何卦?” “山泽损,变卦地雷复,故算定你隐於南方山区,且有摇动之象。”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大师的卦,不愧高明,只是此行有何目的?” 和尚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贫僧受人之-,为小施主传一讯息。” “大师是受谁之-?” “峨嵋五老。” “传甚么讯息?” “五老答应重整门户,请少施主回去掌理门户。” “甚么时候?” “中秋月圆之夜,在峨嵋金顶相见!” “大师与敝派有何渊源?” “少施主别问得太多!” 和尚边讲之间,足下微飘,已如行云流水一般,向山谷外飞去。 归梅君悄声道:“长孙哥哥,这人功力不弱!” 长孙骥沉思半晌,一声长叹道:“如今许多事一天一天紧迫下来,我真不知如何应付!” 归梅君道:“要是你不嫌的话,我会帮助你!” “姑娘对在下一番情意,在下无任感激,只是今生今世,在下恐怕无法报答姑娘了!” 归梅君双眉一皱道:“你这是甚么话,难道我帮助你,一定要有目的么!” 长孙骥摇摇头道:“姑娘!我们进去谈吧!” 两人同时一转身,又向内洞走去。 一阵沉默,归梅君终於开口道:“长孙哥哥,我一直将你当作亲哥哥一样看待,你知道,我没有兄弟姊妹,我爹只有我这么个女儿!” 长孙骥道:“姑娘果真如此,我也会将姑娘当作同胞妹妹一样看待!” 归梅君突然幽幽一叹道:“得君如此,夫复何憾。” 长孙骥听得微微一怔,此际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梅儿!梅儿!” 这是归海鹤的声音。 归梅君与长孙骥忙迎了出去。 归海鹤已扛了一个药草回来,交给归梅君道:“你将此草,用百慧灵泉之水,蒸炼半个时辰,然后给长孙少侠洗澡。” 归梅君一笑接过,好像为长孙骥做的事情,是她特别乐意。 归海鹤这才转首向长孙骥道:“明日我传着小女梅君,陪同少侠,一探“百花门”!” 长孙骥应了一声,说:“谢谢前辈关怀!” 归海鹤一声长叹道:“目今不是你一人之事,而是整个武林大事,我身为武林中人,岂能袖手不管?” 长孙骥道:“如今的武林,也实在闹得太不像话了,不加整顿一番,将来愈加不堪收拾。” 归海鹤道:“你的见解一点不错,因此老夫也要下山去略效微劳。” 两人正谈间,归梅君已将药草水炼好。 归海鹤又是一笑道:“少侠!此草名去污,能去全身一切污垢之病,再加百慧灵泉之水,不独可以防制百毒入侵,更可助元阳灵气之成长,你且去灌洗一番,然后再探“百花门”就不怕他施蛊放毒了。” 长孙骥道谢一声,忙随着归梅君向后走去。 来到一间精室之内,此室原是自己梳洗之处,一只大木盆中,已装满了百慧灵泉於药草制成的水,热气纷蒸。 归梅君一笑道:“长孙哥哥,你在这儿洗,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长孙骥一笑道:“有劳姑娘,只管请便!” 归梅君突然面色一变道:“你叫我甚么!哼!你这人没好心眼!” 长孙骥听得一愣说:“我应叫你甚么啊!” “你不是说将我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吗?” “哦!我应该叫你梅妹!” 归梅君一笑道:“这才像话。” 娇躯一转,已如飞而去。 长孙骥轻轻摇头一叹,掩了门,将衣衫脱去精光的钻入水中,突感到皮肤上一阵麻木。 长孙骥猛然一惊,心想:“难道这水中有甚么毒药不成!” 他轻轻用手将水拂向上身各处,一会儿工夫,全身肌肤皆已失去知觉! 他忙将心运气,存神於中,过了片晌,皮肤麻木已退,体内却蕴酿着一种不可磨灭的抗力,逐渐向四肢发展,犹如两道不可抗拒的热流,顷刻-满了全身。 长孙骥两臂微一运力,全身筋骨,也跟着劈拍一阵大响,这是气伸百骸的现象,练武的人,到达气-百骸之时,不管是内功外力,皆已到达登峰造极之候。 他不由心中一喜,忙又闭目运了会功,足足有两个时辰左右,方始站起来,将身上抹乾,穿起衣衫,此际外面有人叫道:“长孙哥哥,长孙哥哥!” 这是归梅君的声音。 长孙骥将门一开,走了出来。 归梅君正站在门口,冲着他一笑说:“呀!你怎的那么久,害得人家久等,我爹说你不会水功,定在洗澡盆内淹死啦!” 长孙骥一笑道:“洗澡盆里哪能淹死得人?这是你爹跟你闹着玩的!” 归梅君小嘴一噘道:“人家可不是这样想,说良心话,我倒真怕你在澡盆中淹死了!” 长孙骥又是一笑道:“如果真的洗澡盆将我淹死了,我还有甚么用,还能担当未来的武林大事,还能赴“百花门”之约?” 归梅君一笑道:“人家知道你了不起“神剑手”长孙骥,武林中人,谁个不知,那还用说么!” 两人边谈之间,已到了前洞。 归海鹤一笑道:“少侠现在容光焕发,功力已进步二成以上,可喜可贺。” 长孙骥施了一礼道:“全承前辈栽培!” 归海鹤笑道:“这原是你自己的造化,不过是假我以提前达成而已。” 他边讲之间又道:“梅君!今夜你陪少侠一探“百花门”!” 归梅君应了一声,便到后面去烧饭。 归海鹤与长孙骥谈些武林掌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两人便出了山谷,一直向“百花门”行去。 这“百花门”离开他们居处不远,长孙骥身若飘风,恍息之间,已下去数十丈左右。 归梅君娇躯急追,但总是差他三丈左右,忙叫道:“长孙哥哥,等一等!” 长孙骥足下一慢,她已跟了上来,两人一阵急走,已看见一处山岭中,现出一片屋宇,看势派,约有千间左右。 归梅君道:“这里面就是“百花门”了!” 长孙骥仔细看去,见那山谷约有数千亩大小,屋宇分成八卦形状,整齐而立,看它的方位,好像有着某种神秘的布置。 他转头道:“梅妹!我们应该从哪一边进去。” 归梅君道:“你看呢?” 长孙骥道:“我看他这“百花门”的屋宇,横竖成行,倒有些八卦形状,其中布置,定有着秘密的安排,我们应小心为上。” “长孙哥哥,你学过奇门遁甲吗?” ““栖霞老人”曾经赠我奇门精义一册,大略看过,因此暗暗懂得。” 归梅君喜道:“成啦!那“百花门”的秘密布置,全是按着奇门遁甲。” 长孙骥道:“你怎么知道?” 归梅君道:“我听爷爷说的!” “今天是甚么日子啦!” “庚子!” 长孙骥屈指一算道:“我们应该从西南角而入!” 两人身形一晃,便向西南角里去,此际突见前面走过两个人影。 长孙骥虚了一声,随与归梅君伏在暗处,来人已临近身边! 其中一人道:“门主说今晚有强敌侵境,这事在我看来,未免有些大惊小怪,谁那么不开眼,敢在“百花门”头上动脑筋?” 另一人道:“老二,话也不能说得太满,最近江湖上出了个甚么长孙骥,已将武林中闹得天翻地覆,据说中元佳节,就要赴我们“百花门”之约。” “江湖上说风是雨,老大也别太过相信,那长孙骥充其量也不过是十八、九岁,功夫能好到哪去?如果真的来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归梅君在暗处听得大怒,娇躯微晃,便想跃出,便被长孙骥一把按住,不让她动,两人已匆匆走过,向别处去了。 长孙骥悄声道:“我们此来是暗中探访,千万不可泄露身形。”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我听不惯他们说你坏话。” 长孙骥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关切,只是做事得按情处理。” 归梅君一笑道:“你别叹气,我听你的就是啦!” 长孙骥道:“你知道就是了,我们可以走啦!” 两人身形又起,仍向西南角上飞去,此际已是二更左右“百花门” 到处-满了秘哨,两人随时皆有被人发觉的可能。 长孙骥与归梅君两人,连窜了数十丈左右,已临近那一片屋宇的边沿,突见前面不远处,连续闪出数十条人影,分一字排列。 其中一人叫道:“香主,门主也未免太过小心了,这声振武林的“百花门”谁人不知,谁个不晓,有谁敢在“百花婆婆”面上动脑筋?” 另一人道:“你可不能这样说,最近武林道上,出了不少江湖人物,个个武功高不可测,我们不能光朝脚下看?” 又有一人道:“香主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百花门” 设立苗疆,数十年来,无人敢捋虎-,难道近来竟有不怕死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百花门”虽以蛊毒闻名於世,但仍有人可以克制,近来武林道上,不少奇人异士出现,听其姓名,则默默无闻,但武功却高得出奇,由於这些人之出现,难保不对“百花门”有所企图。” 那些人光顾说话,竟未发觉两人的身形。 长孙骥悄声道:“这是按奇门数术,正反生-、生丧、景杜等八门而立,这西南是生门,正南是杜门,正西是景门,除去西南而外,这西门皆可入,我们且转向正南。” 讲着一拉归梅君的手,两人向正南驰去,哪知走未多远,见前面人影闪烁,竟有数十人之多。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看情形这边也不能进去啦!” 长孙骥道:“梅妹!我们再转向正西看看!” 两人一转身已向正西行去,哪知他们走到正西之时,仍有数十人在守着,这奇门八道,生、景、杜、开四道,皆有人把守,其余四道,皆是死路。 长孙骥眉头一皱,本来以他的功力,何在乎这区区十数个粗汉,只是他们此次前来,原是暗中探访,不便现身。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们硬闯进去。” 长孙骥摇摇头道:“目前我们还是不现身好,走!我们到正东走去看看去。” 正东是丧门,是奇门中最坏的一门。归梅君一皱眉头,悄声道:“正东去得么?” 长孙骥道:“我们且察看!察看!” 两人又一转身,向正东驰去。 归梅君的轻功,虽然不及长孙骥,由於长孙骥带着她的一只手腕,身形也快了起来,两人如电光石火一般,向东门转去。 他们连转了八门,皆有人把守,而且这些把守的人当中,隐有一两位香主之类的人在内,显然“百花门”这几天防范得特别严密。 长孙骥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梅妹!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归梅君道:“明天还不是一样子的!” 长孙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我们是绝不能现身的!” “为甚么?” “因为这样对我们声誉,将大有损失。” 归梅君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两人又一齐转回山谷洞府。 第九十章 二探百花门 天空散放着无数片乌云,已见不到丝毫月色“百花门”的左近,又现出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向“百花门”的生门进行。 秋风拂拂的唬着,更显出深夜的沉静。那两人行了一阵,已临近“百花门”西侧。 前面那人悄声道:“长孙哥哥,我爹说“百花门”防守严密,何以今晚未见半个人影?” 后面那人道:““百花婆婆”仇媚娘是何等精密之人?今晚虽然未现人迹,看来比昨夜更为严密得多!” 原来这两人正是长孙骥与归梅君,他们是二探“百花门”二人以飞快的身形,已接近了“百花门”的围墙。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走东边,你走西边!” 长孙骥急道:“不行,你不懂奇门术数之学,去了要吃亏,我们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归梅君小嘴一噘道:“我就不信他们奇门术数,有多厉害。” 长孙骥道:“此事不可逞强,梅妹,你得听话啊!” 归梅君默然无语,此际突闻暗处有人冷冷一哼道:“是甚么人私自闯入“百花门”?” 归梅君便想回话,被长孙骥一把将嘴堵住。 此际那人又道:“你们再不说话,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两人仍是不答。 那人冷冷一哼道:“这夜晚有谁敢来此,分明是野猫子在打叉!” 原来那人并未发觉俩人身形,只是胡喊乱叫。 长孙骥食指轻舒,已发出一缕罡风,向发话处打去,耳际闻得一声闷哼,想是那人已被点中了穴道。 归梅君轻轻一笑道:“长孙哥哥,好俊的隔空点穴法。” 长孙骥嘘了一声,握着她的玉腕,身形已跃过围墙,隐身暗处一看,见院中楼台隐隐,花木成林,好美的景。 长孙骥仔细观察,见右边不远处,有一座假山,约七、八丈高下,中间全是空的,山边上有两株其大无比的古松,枝叶密密盖在假山之上。 他用手一指,随与归梅君两条身形,向假山边上跃去,隐身於古松之下,此际忽听得一声竹梆声响。 长孙骥赶紧一拉归梅君,两人钻入山腹之中,半晌果见两个更夫缓缓而来。 归梅君便要出手。 长孙骥向她摇手示意,两人又等了一会,那更夫过去了,这才又向里走去,经过了一座庞大的花园,来至一间凉亭之中。 这凉亭是就在荷池中心而建,四周共有四道红桥,通向四方,池边遍植着花卉,看来极为美丽。 归梅君悄声道:“长孙哥哥,这地方好美,能在这里安身,倒也是一份福气。” 长孙骥道:“你们的谷底境界,并不差於此处。” 归梅君一笑道:“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会有些讨厌的是么?” 长孙骥默然不语,向四周仔细察看,但见荷池西边,有一道亚字短墙,绕着池边蜿蜒向南延伸。 他想:“这亚字墙里,必是“百花门”有头脸人物所居。” 忙向归梅君看了一眼,两人越过红桥,向亚字短墙走去。 两人刚刚越过红桥,突闻暗处有人喝了声:“打!” 一蓬绿色光芒,向两人打到! 长孙骥与归梅君两人,赶紧引身后退。 那人已一声冷笑道:“任是你们退得再快,已中了姑娘的蛊毒!” 长孙骥闻言一愕。 归梅君轻声道:“长孙哥哥别怕,你已洗过了百慧灵泉,任何蛊毒也伤不了你身,走啦!” 她边讲之间,一拉长孙骥,两人身形轻轻飘起,已越过了亚字短墙,眼前景色突然一变,但见海棠通地,香气袭人。 归梅君暗-了一声:“好地方!” 两人沿着海棠中的一条曲径向前行去,见一道小溪,阻住了去路! 这小溪只有三丈余宽阔,并无桥梁。 长孙骥道:“梅妹!我们飞渡过去!” 两人身形一起,已缓缓向对岸飞去。 以他们的轻身功夫,三丈余小溪,不过瞬间却过,哪知他们脚刚落地之时,足下突然起了一片红云,缓缓上升。 此际有人叫道:“是谁夜犯“百花门”如今已中了我们海棠花蛊毒,赶速回头,或可有治疗之法,否则……嘿……嘿!” 讲话这人,竟然是个女子,但却满口男人嗓调。归梅君道:“长孙哥哥别怕,任她千毒万毒,如今也奈何不了我们,走啦!” 两人手拉手,又向前跃去。 过了小河,又是一道短墙,靠近短墙旁边,是一带平房,一排约有数十间,此际虽已二更左右,但那些房中,仍是灯火辉煌。 两人身形急闪,伏在短墙之下,仔细听去,并无半点声息,不觉大奇,难道这灯火辉煌的屋子里,全是空的不成。 长孙骥一拉归梅君的手腕,两人向当中一间屋子的窗下跃去,哪知他们脚尚未落地,眼前又是一声爆响,一蓬粉红色的光彩,整整将两人罩住。 此际那窗门大开,里面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那一身装束,犹如三月桃花,艳红欲滴,但听她一声娇笑道:“两位远来是客,小奴无可奉敬,仅以桃花蛊分享佳宾。” 笑声甜美,出语如珠。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区区蛊毒,岂能奈何得了在下?” 那少女又是一声娇笑道:“哟!听你的口气倒是蛮大的!岂不知三月桃花虽然艳,却能教君骨髓枯,看你的长相蛮不错的,如能及时离此,本姑娘倒可以给你一点解药。” 长孙骥一笑道:“在下向不随便接受别人的人情。” “难道你愿意等死?” “大丈夫立身处世,生死何足惧哉?” 那少女突然一声长叹道:“我错了!我不该没看清来人就随便下蛊。”她言语之间,含着无限感慨。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别理她,我们走啦。” 暗影四周,发出数声娇哼道:“走么?太晚了!” 接着数声大响,四方升起了四蓬烟雾,分青、白、蓝、紫,缓缓向两人笼罩过来,犹如五色彩云一般。 那少女面现焦急之色说:“你们快走!迟则无救!” 长孙骥猛然一愕,不知这少女现在因何对他如此关切?前后判若两人,随说了声:“谢谢姑娘,区区蛊毒,在下尚不在乎。”他讲着,一拉归梅君,两人如闪电一般,向房顶掠去,身法快速之极。 那少女叫道:“请少侠留下姓名住处来?” 归梅君回道:“他是“神剑手”长孙骥,住在左近山谷的灵泉洞内,有种你就来啦。” 长孙骥道:“梅妹,你怎可报出我的姓名?” 归梅君小嘴一呶道:“怕她怎的?” “目前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们是暗探而来,怎可暴露身份?” 归梅君一笑道:“你急甚么,以后不讲就是啦。” 他们边讲之间,身形已临到一座高楼,这楼足有七丈余高下,分为八层,每层留着两个窗,皆透着灯光。 长孙骥道:“我们进去看看。” 身形微挫之间,已带着归梅君向八层楼急窜。这七丈余高下,以他们的轻功,也不过眨眼之间,便到楼顶,这楼上是一座平台,有一梯口,可以直达这楼的下层。 两人顺着楼梯下行,在第八层上逗留一下,见床帐桌椅俱全,一对金钩悬在帐下的两角,床上棉被犹温,只是无半个人迹…… 两人大奇,看情形,这楼上显然是女子闺房,而且这人分明离开未久,如以自己功力而论,这人不可能去得这么快,难道这就是“百花婆婆”的住处不成? 两人在一张长凳上坐下,这真是艺高人胆大,两人竟大若不惧,在八楼楼台,详细观察! 此际一阵楼梯咚咚之声,上来个蓝衣少女,叫道:“门主!门主!” 他们猜得没错,这正是苗疆“百花门”门主“百花婆婆”的居所。 那少女上得楼来,猛见长孙骥与归梅君,就是一愕说:“你们是谁?” 归梅君一声娇笑道:“我是你们门主的师姑。” 蓝花少女微微一摇头说:“我们门主,没有这样年轻的师姑。” 归梅君道:“你们门主今年多大年纪啦?” 蓝衣少女道:“六十开外。” 归梅君又是一笑道:“是啦!我今年已八十八岁,做你们门主的师姑,难道还年轻么?” 蓝衣少女猛的一愕说:“你今年八十八岁?” “是啊!难道你还不相信?” 蓝衣少女道:“你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看你的年记,至多不过是十七、八岁,就算你是六十出头,可也不能当我们门主的师姑。” 归梅君又是一笑道:“你哪懂得?我自幼便擅长於驻颜之术,故虽年届八十八,看起来,仍是黄花闺女一般。” 蓝衣少女面色将信将疑,此际楼梯大响,又上来一人叫道:“蓝姑,门主在么?” 蓝衣少女道:“是紫姑么?门主不在,此地却有个门主的师姑!你有甚么事可问问她。” 长孙骥心中暗笑,却不答话。 归梅君留神看去,楼梯一响,上来个紫衣少女,看年岁与那蓝衣少女不相上下,只是肤色却较洁白。 紫衣少女银牙一露,吐语如珠的道:“哪位是门主的师姑?” 归梅君冷哼一声:“是我!” 紫衣少女一愕的看了半晌叫道:“是谁叫你到这儿来冒充?” 归梅君冷冷一笑道:“何以见得我是冒充?” 紫衣少女道:“我们门主已六十开外,你这娃娃,才不过十七、八岁,怎的反而假起我们门主的师姑来?”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你是门主的甚么人,怎的讲话如此放肆?” 紫衣少女道:“我是“百花门”十八护法之一,查究往返行人,这本是我们护法之责。” 归梅君乾咳两声道:“婆婆活了这把年纪,今遭也是第一次听见无礼之词,我今年已八十八岁,你们门主见了我,也称一声尊,道一声好。” 紫衣少女猛的一愕道:“你真是门主的师姑?” “谁还骗你不成?” “门主的武功路子,本护法很清楚,恕我放肆,要试你三招。” 归梅君猛的一愕,此际听蓝衣少女叫道:“门主驾到!” 紫衣少女猛的一回身,向楼梯口走去。 长孙骥一拉归梅君施了个眼色。 归梅君会意,因为他们再等下去,必致底牌被别人揭穿,两人身一晃,已窜出了八层楼窗外,向正南急驰。 长孙骥这次不敢怠慢,展开无上轻功,六爻掠云步,配合着飞云十八式,一手挽着归梅君,两人身形如电光石火般的,已下去数十丈左右。 此际后边传来一阵吆喝之声。 长孙骥道:“别理她,我们明天再来。” 归梅君道:“明天人家不是防范更严密么?” 长孙骥道:“怕甚么,我们见机行事啊。” 两人一路疾走,又回到原来的洞穴之里。 “百花门”只追了二、三里之遥,方始回去。 归海鹤又找了许多药草,让长孙骥沐浴。 他每日以药水洗身,功力与日俱增,竟比起初来之时,增加了一倍以上,不觉心中大喜。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那中元之会,已快到啦!” 长孙骥道:“好歹我们今晚再去探一次,先将那底细弄清楚,然后赴约,就不会有甚么问题了!” 归梅君道:“八月十五日金顶之约,我和你一起去好么?” “这是我们本门之事,你去了不方便。” 归梅君未及答话,归海鹤已在外面叫道:“长孙少侠,外面有位美娇娘找你。” 第九十一章 三探百花门 长孙骥闻言一愕说:“这会是谁?” 归梅君一笑道:“是不是大嫂找你来啦?” 长孙骥摇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们怎知我在这里?” “好歹我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正是。” 两人一起向前洞走去,但见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少女,正自愁眉不展的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长孙骥一见却是一愕,原来这少女正是他们二探“百花门”时,放桃花蛊的那个少女,却不知她来此何为? 红衣少女见了他幽幽一叹道:“少侠,你想不到我会来吧!” 长孙骥道:“姑娘来此有何见教?” 红衣少女道:“昨夜无意间使少侠与那位姑娘中了桃花蛊毒,此心难安,今日特为两位送来解毒药!”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放了蛊毒,如今却又来做好人。” 红衣少女又是幽幽一叹道:“小女子昨夜实不知是两位大驾,否则绝不敢放蛊。” 长孙骥一阵感动的道:“姑娘的诚意在下在此谢过,那桃花蛊虽然厉害,但却伤不了我俩,姑娘但请放心。” 红衣少女道:“这蛊毒必须三月之后,才能发作,少侠与这位姑娘不可大意,小奴已带得解药来。” 她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红色瓷瓶,约一寸长短,递与长孙骥道:“少侠与姑娘功力虽高,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吃下一点为妙,况且此药与人身有益无害。” 长孙骥道:“如此谢谢姑娘美意。”边讲间,伸手接道。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你怎么轻信人言?此药吃不得!” 红衣少女面色一变,举手将药瓶夺过,拔去瓶塞,从里面倒出许多红色药粉,放入自己口中道:“姑娘如今可信得过么?” 归梅君未及答话,长孙骥道:“姑娘不要见怪!”又将药瓶拿了过来。 红衣少女轻轻一叹道:“能得少侠信任,也不负小奴一番诚意?” “姑娘还有甚么事么?” 红衣少女道:“中元之约,少侠是一定要去的了?” 长孙骥道:“武林人士,一诺千金,岂能不去!” “你们正道中人,就是这样值得人敬佩,只是在小奴看来,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去的好。” 长孙骥面露惊奇之色道:“为甚么?” 红衣少女道:““百花门”阴险异常,有许多地方,非是真功实力所能胜任,非是小奴背地毁了师门,因“百花婆婆”的手段,少侠是不知道的。” 长孙骥奇道:“难道中元之会,她另有阴谋不成?” 红衣少女道:“望少侠多加防范,我这次是偷跑出来,不能久待,我们后会有期!”她讲着身形一转,缓缓向谷外行去。 归海鹤突然一声豪笑道:“姑娘稍住。” 红衣少女娇躯一停道:“前辈有何指教?” 归海鹤道:“冲着姑娘这一次善心好意,今后武林道上,不管是如何变化,我负责姑娘的安全。” 红衣少女面现笑容道:“谢谢前辈栽培之德。” “武林中人,应该是互相帮助的。” “前辈说得是,小奴要走了!”她讲着向长孙骥看了一眼,又是幽幽一叹,娇躯一转,已向谷口缓缓走去,那身形如幽若幻,看来极为神秘。 长孙骥看着她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息,此际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明日便是中元节了,我们今晚再去探一次。” 长孙骥道:“我也有此想法!我们吃了饭就去。” 归海鹤道:“今晚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归梅君道:“爹爹你为甚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归海鹤一笑道:“傻孩子,我们分成两批,岂不互相有个照顾么?” 归梅君也跟着一笑,便往后面去弄饭。 吃了晚饭,她与长孙骥先行上路,向“百花门”出发;归海鹤收拾一下,也跟着向“百花门”驰去。此际天色已近初更,天空一片暗淡无光,月色被乌云遮去,好像四周-满了鬼魅之类的东西。 归梅君打了冷颤道:“长孙哥哥,你怕么?” 长孙骥道:“怕甚么?” “你不怕鬼?” “鬼虽然有,但皆阴气集成,怎敢近人?” 归梅君一笑道:“原来你也相信有鬼!” 长孙骥道:“大凡武功高超的人大半皆相信有鬼的存在!” “为甚么?” “因为武功一高,是由气进入神化之境,因此皆相信灵性之学。” “难怪我爹也信鬼!” “正是此种道理!” 归梅君一笑,悄声道:“你看,那边鬼来啦!” 长孙骥抬头看去,果见有一条娇小的人影,缓缓向这边移动,他忙嘘了一声,两人随伏在一丛乱草之中,那人影渐走渐近,已渐渐可以看出来人的轮廓。 长孙骥悄悄的哦了一声说:“原来是她!” 来人正是白天那红衣的少女,归梅君心上说不出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长孙骥待那少女走近悄悄叫了声:“姑娘!” 红衣少女吃惊的叫了声:“谁!” 长孙骥立起身形道:“是我!” “长孙少侠?” “正是!” “你是去探“百花门”?” “正是,姑娘何以得知?” “我不过是这样猜想,幸好我想得未错!” 长孙骥道:“姑娘此话是何用意?” 红衣少女幽幽一叹道:““百花门”今晚防守严密,到处-满了秘密机关,小奴恐少侠去冒险,故而前来看看!” 长孙骥又是一阵感动道:“谢谢姑娘关怀!” “少侠是一个人么?” “尚有归姑娘与我同行!” 归梅君此时才从深草中站起来,并未说话! 红衣少女又是一叹道:“小奴之意,姑娘请别误会。”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我误会你做甚么?” 红衣少女道:“小奴身世-惨,想请少侠与姑娘加以援手,并非有他意在内!” 长孙骥道:“姑娘如有用我之处,在下万死不辞!” 红衣少女一叹道:“少侠言重了!”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你当真没有别意么?” 红衣少女道:“小奴此心对天可表!” “如此也许我们能相处得好些!” 红衣少女又道:“两位如要探“百花门”就请随我来吧。” 长孙骥道:“姑娘,你尚未说出你的姓氏!” “小奴姓侯!”她边讲之间,娇躯已转了向,向“百花门”飘去。 长孙骥与归梅君两人,随后跟上,三人一前两后,向“百花门” 急驰,不过一刻工夫,已到了西边二十丈开外。 红衣少女嘘了一声,悄声道:“我们从秘门进去!”她边讲之间,已向一块大石走去,这大石约有二丈方圆,四周滑嫩异常。 红衣少女用手轻轻在上面一按,那大石之中,突然开个三丈之方圆的门户来。 她用手一指道:“我们从这里下去!”讲着娇躯已当先钻入。 两人随后走进,但闻啪的一声,红衣少女已打亮了火摺子。 长孙骥留神看去,看他们所经之处是一道长长的地道,一条石阶斜斜的伸入地内。他们走了数十阶左右,下面逐渐平坦,竟是一条地底隧道,高约数尺,宽有一丈左右,两边全是大石砌成;想是当年筑此隧道之时,费了不少心血。 三人又是一阵急走,隧道尽头处,竟是一间石室,这石室广六、七丈,形成八角,这角上开有一个圆形小门。 红衣少女道:“这奇门八道的总枢钮,就在这里,你们看看每个门上的大字,就知道哪门可走,何门不可走!” 归梅君借着火摺光亮,仰首看去,见每门上皆有一个大字,用指功刻成八字,生丧景杜,惊死休开八字。 长孙骥道:“如今我们应该走哪一门而入?” 红衣少女道:“这生、景、杜、开四门,皆可以入。” 她边讲之间,娇躯已从景门飘入。长孙骥与归梅君随后跟上,入门之后,又是一隧道,不过这隧道比先前的要宽多,两壁间全是用大理石砌成,极为讲究,地面之上,纤尘不染,三人走了一阵,那地道已向上斜去。 红衣少女道:“前面已快到出口处,出去之后,我不能再为你们引路,不过你们记着个原则,不管在任何环境,左三步,右三步,却无阻碍。” 长孙骥道:“难道“百花门”的机关,就是这样简单么?” 红衣少女一笑道:“你知道了是如此简单,不知道可就麻烦了!” 归梅君甚是不服,冷冷一哼道:“不知道也没有甚么了不起!” 红衣少女轻轻一叹道:“姑娘,小奴对你是有口难言!” 长孙骥道:“总之姑娘的盛情,在下永铭在心。” 红衣少女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叹。 归梅君只是冷冷一哼,三人又走了十丈左右,已到达出道口。 红衣少女用手在壁上轻轻一按,上面一块石板,已轻轻掀起了,露出一个二尺大小的四方孔来,红衣少女当先穿出,跟着长孙骥与归梅君两人,也穿了出来。 红衣少女又是一叹道:“少侠与姑娘小心,恕不奉陪了!”她讲着将地道盖上,娇躯已向左飘去,瞬息之间,已隐浮於一丛花木之中,不见踪影。 归梅君冷冷一哼道:“长孙哥哥,这丫头神秘得很,我们不能尽信她!” 长孙骥道:“我看她一片好意,梅妹不可太过多疑!” 归梅君又是一声冷哼,虽然未讲出口,但内心甚是不服。 此际一声板子响,右侧走出两个更夫。 长孙骥赶紧一拉归梅君,向右急跨三步,恰好隐於一块大石之后,两个更夫亦已走过,前面一个道:“门主也太过小心了,二十年来,从未有人敢在“百花门”撒过野,如今谁吃了熊胆,敢在老虎头上动土。” 后面一人道:“老二,你讲话小声点,别给门主听见了,当心摘了你的瓢儿!” 前面那人一笑道:“大哥说得是,咱们兄弟是自己人,所以我才这样说的。” 两人边走边进! 长孙骥拾起了两颗小石子,运用震脉十三指功夫,连环打出,顿时点中了两人的穴道,两个更夫身形一软,摊在地面,已是口不能言,虽然心中有数,只落得两眼乱翻,说不出话来。 长孙骥这才打出一阵掌风,将灯笼打熄,人也跟着与归梅君同时跃出,用手在右边更夫的上身一拍,那更夫已哎叫出了声! 长孙骥一晃“月魄剑”道:“别叫,叫就宰掉你。” 第九十二章 中元之约 更夫悄声道:“爷爷饶命!” 长孙骥道:“我问你几句话,答对了便饶你命,答不对小心你的瓢儿!” 更夫打抖的道:“爷爷请说。” 长孙骥冷笑一下道:“你们门主在甚么地方?” “小的不知道……” “你说不说?”长孙骥一晃宝剑,便向他脖子上抹去! 更夫急道:“爷爷!我说……” “快!” “在东面的绘春楼上!” “绘春楼在甚么地方?” “过了前面那道矮墙,向右转,有一带柳林之中,便是绘春楼的所在。” 长孙骥一反手间,点了他的哑穴,这才与归梅君,向前面矮墙行去。 过了矮墙,果见右侧有一带柳林,深夜之中,隐约看到垂柳千丝,随风摇曳不停。 长孙骥再一看清路径,竟是崎岖不平,她想起了红衣女郎之言,身形滑着左边跨了三步,又转向右边,跨了三步,如此左左右右,两人身形甚速,不一会工夫,便已到柳林之边。 归梅君向里一看,见这柳林约有数亩大小林边荒漫荆,乱成一片,林中却是楼台隐隐,-烛辉煌;她忙道:“长孙哥哥,我看这条道路有些奇怪?” “我们只要左走三步,右走三步,想亦无甚妨碍。” “可是这当中无路可寻,那左右之数,也定不可靠。” “依你说呢?” “我们且向四周寻寻看!” 长孙骥道:“这样也好!” 两人循着柳林之边,寻了一周,果见南面有一条小径,蜿蜒内伸,他们便沿着这条小径,行入柳林之内,依照左三步右三步的度数,走了数十丈,竟无半点异处,此际突传阵流泉之声。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前面有一道小河阻路!” 长孙骥抬头看去,果见有一道小河,约四丈宽阔,那流水由上流而下,来势甚急。 遂道:“这溪流是从山崖上流下,河面不宽,如以我们的轻功,定可渡过,只恐对岸有暗哨埋伏,那就麻烦了。”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先过去看看!” 长孙骥一把拉住道:“不成!你的轻功尚不如我,怎可冒此奇险,还是我先过去。” 他语声刚了,人已破空儿起,向对岸飞去。 这四、五丈河面,以他的轻功,不过是眨眼间,便已跃过,脚刚落地之时,突觉一阵浮动,身形向下沉去。 他大吃一惊,急运飞云十八式,身形凭空上窜起七、八丈高下,落在一株垂柳之上,再向适才落脚处看去,已成了一个火坑,坑中不断冒出熊熊的火。 他想! “如果刚才稍缓一下,必被烧得-骨无存。” 他看了一下归梅君,用手向柳树上指一指,意思叫她落在柳树之上,却无妨碍。 两人在柳树上稍停一下,向那楼房看去,见那楼台只有五丈高下,四周同样的围着一道矮墙,墙头上平滑之极,全是用大理石造成,墙外遍植各种山花,经楼中射出的灯光一照,异常美丽。 长孙骥估计那矮墙只有七尺高下,离自己立身的柳数,约八丈左右,他估计以自己轻功,当可凌空渡过,落向那矮墙,忙用眼光向归梅君示意。 归梅君微一点头,两人正欲纵之际,忽见矮墙之下,人影一闪,一个身高五尺左右的中年汉子,在灯光一瞥之下,已伏在矮墙暗处,不过片刻之间,已腾身而起,向矮墙内落去。 长孙骥心想:“看这人的神情,绝不是“百花门”中的人。” 忙悄声道:“梅妹!今晚有引路的人物侵入。” 归梅君道:“我已看见啦,我们跟着他去。” 两人身形二次腾起,落向矮墙之内,他们身形刚定,原先那人早已飞起身形,向二楼的窗口落去。 他身形将至窗口之际,突然双手一伸,扣住窗口的边沿,伸头向里探视。 长孙骥悄声道:“我们不动,看他做甚么?” 他正说之间,忽见南面又有一条黑影,一掠而入。 他借着一瞬的灯光看去,见此人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灰袍大袖,背上插着一支长剑。 那老者刚一探身间,猛见窗上的那汉子,却是一愕,显然他们两人不是一道路来的! 长孙骥心想:“这“百花门”不知惹下了多少仇敌,引得这许多人来打他们的主意。” 他在想间,忽见二层楼窗“吱”的一声开了,有人一声娇笑道:“何处贵客光临敝门?何不进入一谈?”声音如黄莺出谷,甜美之极。 长孙骥随声看去,那窗口人影一闪,爬在窗户上的那中年汉子,亦已跃入窗内,跟着啪的一声,那窗门也随之关上了。 归梅君悄声道:“长孙哥哥,他们是自己人啊。” 长孙骥道:“别嚷!且看他们的动静。” 语声未了,那后来的六十多岁的老者,已闪身入院,身形未停,也跟着向窗口上跃去。 那老者身法奇快,仅眨眼之间,已抓住窗口,此际窗门突然打了开来,老者身如落马般的急向下坠,跟着啪的一声大响,一条人影,急坠地面。 长孙骥看去,见坠地那人,正是中年汉子,此际已七孔流血而死,不由心中一惊,暗道:“这女人也够得上心狠手辣的了。” 他念头刚转,那老者已跑到中年汉子身边,用手将他翻了个身,眉头一皱,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突一挥手间,已抽出背上的长剑,一道银弧,映着灯光生辉,想是柄宝刀。 老者长剑一出手之间,已仰首叫道:“仇媚娘,你好神气啊!” 此际听得楼内有人一声娇笑道:“可是哪位贵客降临,何不上楼来坐?” 老者一声豪笑道:“老朽已看过你的手段了,我们的一笔账,你下楼算吧!” 那女子娇笑道:“我正春意方浓,没工夫陪你过招。” 老者又是一笑道:“哟!难不成你嫌我老了!” “对不起,我尚不知你是谁?” “你下来就知道啦!” 那女子笑道:“你等一等,等我结束战场,穿了衣服再跟你算账!” 老者又是一声豪笑,真的在下面横剑等候。 归梅君悄声道:“长孙哥哥,这女人不要脸!” 长孙骥道:“邪魔外道有几个是好东西!” 老者突然又是一声大笑道:“小兄弟说得没错,邪魔外道有几个好东西!” 长孙骥猛的一愕,他的讲话声音虽小,却仍是被别人听得清清楚楚。 此际“百花婆婆”又是一声娇笑道:“哟!你们来的,尚不止一个人?” 老者叫道:“只是冲你来的,只有老朽一人。” “不管是哪儿来的人,都是我“百花门”座上佳宾,小奴一律得招待。” “百花婆婆”语声才了,人已从楼窗中跃出,落於地面,又是一笑道:“怎么只有一个人,尚有一位呢?” 老者一笑道:“别人的事我不管,我们且来清理自己的账!” “甚么账你说啊!” “当年老夫练那纯阳归元功之时,你何故假作护法,暗中下药,使我春情勃动,功亏一篑?” “百花婆婆”一声媚笑道:“你这人真是不讲情理,月下花前,春风一度,只听说女人吃了亏,没听说男人上了当,这笔风流账,应该我来算你才对。” 归梅君仔细看去,见那“百花婆婆”看年纪也只不过二十来岁,柳眉凤眼,美丽动人,只是眼梢上带着几分荡气。 着一身大红衣衫,鲜艳夺目。 此际听那老者道:“此事是你主谋,而且尚坏去了老朽的纯阳归元功,怎能不找你算账?” “百花婆婆”一声媚笑道:“你练成了纯阳归元功又当如何?” 老者道:“我可以独霸天下,称雄武林,而取得天下第一的名号。” “取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又怎样呢?” “那时可以掌武林权柄,江湖称尊。” “百花婆婆”又是一声娇笑道:“那是你自己在梦想,当今之世,高手层出不穷,不要说你练成了纯阳归元功,就是比纯阳归元功再厉害十倍的功夫,也无法放尊武林,独霸天下。” 老者冷冷一哼道:“那也不见得?” “百花婆婆”一笑道:“你今天既来算账,不妨我们就走上百招,看看究竟谁行谁不行?”她语声才了,娇躯一晃,已向对方打出一掌。 老者一飘身间,已让了开去叫道:“抽出你的兵刃来!” “百花婆婆”仇媚娘笑道:“就凭你这老不死,也配着我用兵刃么?” 玉手微挥,又打出两掌。 老者又是一让叫道:“你再不亮兵刃,可别怪我无礼了?” “哟!谁怕你!你尽管拿剑上啊!” 娇躯一晃,又向那老者进去。 老者长剑一挥,顿时泛起一团光影,将“百花婆婆”裹在当中。 两人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接手间,就是百多招,不分胜负。 老者的一支长剑,着着不离对方要害。 “百花婆婆”一双肉掌,齐打的是辣手招式。 老者打得兴起,突然长剑一领,向“百花婆婆”胸口一连划出三剑。 “百花婆婆”被迫一闪身让了开去笑道:“哟!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干么那么不念旧情,处处要下辣手啊?”她边讲之间,手腕一沉,竟下抄对方的海底穴。 老者一声冷哼,左足斜退一步,掌中剑一沉一排,来一个退步撩阴式,急向对方挑去。 “百花婆婆”仇媚娘大叫:“哟……这地方撩不得。”娇躯一退,左手已藉一退之势,向对方下阴抓去,叫道:“我看看你的锦囊妙计?” 老者一退身,又将长剑撩去,两人恍息之间,又是两百招,仍是未分胜负。 “百花婆婆”武功精绝,领导“百花门”威名远播,这老者既能与他打成平手,这亦非弱者。 归梅君在暗中悄声道:“长孙哥哥,这老者是谁?” 长孙骥摇道:“我也没见过,梅妹,你看那手法?” 归梅君看去,见老者右手长剑,已如旋风般的旋起一片白色光芒,向对方的头顶罩去。 “百花婆婆”连退了十数步,突然右手一挽之间,已从怀中掏出一对兵刃,却是两只大碗口大小的铜环;她一手一只,临空一碰,发出-的一声大响叫道:“老不死的,当心啦!”双手回旋之间,已使出奇异的身法,向他长剑上扣去。 老者长剑一抽一送,直刺她的咽喉! “百花婆婆”仇媚娘身形一仰,让过敌招,又是一声娇笑道:“老不死的,你的生命尚有一个时辰,小奴不妨陪你玩个痛快!” 老者面色一变,一连划出三剑道:“你说甚么?” “你已中了百花蛊,这是我们“百花门”中最厉害的一种蛊毒,不出一个时辰,必致身化脓血而死,咱们也算是一对露水夫妻,死前我岂能不让你玩个痛快?” 老者面色灰白,长叹一声道:“我们两个一起去吧!”长剑一抖,突发出砰的一声大响,爆起一团蓝色火花,场中两人同时倒地死去。 原来老者那剑尖装得烈性火药,必要时又藉药力炸毁剑身,与敌人同归於尽。 炸声方了,窗口已跃下一人,一阵哈哈娇笑道:“老不死你上当啦,真正的“百花婆婆”在这儿。” 归梅君与长孙骥在暗中看那跃下来的“百花婆婆”才只十七、八岁,生得朱颜丰秀,碧目生光;不由一愕,心说:“原来刚才那女的竟是她的替身?” “百花婆婆”身形一落,已向两人藏身处一笑道:“两位也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啦!” 两人又是一愕,原来人家早已知道他们藏身柳树之上;长孙骥知存身不住,与归梅君两人一跃而出,道:“在下长孙骥在此恭候门主请安!” “百花婆婆”又是一声娇笑道:“我打算是谁的呢?原来是长孙少侠,中元之期未到,不知侠驾来此何为?” 长孙骥道:“如今已是四更时分,子末丑初,应该算是十五了!” “哟!想不到你倒很能守时?瞧着啦!” “百花婆婆”一声才了,右手缓缓一举,发出一声娇啸,顿有八个娇娜的身躯,一闪而至;这八个少女的服色不一,分红黄炭绿青黑紫棕八色,一齐在“百花婆婆”面前排立同时说了声:“八门护法,听候门主指示!” “百花婆婆”冷哼一声:“掌灯!” 八人又同时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百花婆婆”又是一笑,道:“少侠远来是客,如果我们动刀、动枪,道非为待客之礼“百花门”向以蛊毒着名於世,百花之蕊,内含奇毒,排列於一座小小的阵式内,两位看着办啦!”她讲完又是一阵娇笑,娇躯也随之隐去。 突然银光一闪,四周各门各户的灯火全灭,这“百花门”数亩大小范围之内,顿时一片漆黑,尤其这柳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长孙骥道:““百花门”诡计多端,梅妹不可鲁莽,只要细心辨认与推算,没有甚么阵式破不了的。” 归梅君一笑道:“我总是听你的。” 长孙骥道:“我们且向东边摸索看看。”一手拉着归梅君,才行了数步,突见火光大作,八方四面,同时挑起了无灯火,照得“百花门”中,彩色缤纷。 长孙骥细看过灯火,分四台四课共计八面,每一面的色彩不同,每一种颜色共有六十四盏。 东面青色南面红色西面白色北面黑色东南紫色西南粉红东北棕色西北灰色另外中央又挑起六十四盏黄色灯笼,另六十四盏绿色灯笼,形若鬼火,到处滚窜;总计是六百四十盏,猛一看之下,犹如万点星火,处处飞舞。 此际听得“百花婆婆”在楼上一声媚笑道:“区区小阵,名叫万家灯火,内含六百四十种变化,更夹着六百四十种蛊毒,少侠智慧超人,当不以此为难?”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在下遍历江湖,也曾闯过了不少阵式,门主这万家灯火阵,虽然有些别出心裁,但未必能难得倒在下。” “百花婆婆”又是一笑,道:“那么少侠就试了啦!” 长孙骥说道:“梅妹,她这灯火虽分六百四十盏,但仍脱不了奇门术数的安排,我们仍可按生、丧、景、杜、惊、死、休、留,八门去破,定可出阵。” 归梅君道:“红色性烈,白灯纯柔,其中仍脱不了五行生-之理。” 第九十三章 万家灯火阵 长孙骥道:“我们先向东方试试!” 两人身形起处,已向东飞去。 他们身若狂飚,从垂柳梢头飘过,向正东急驰,不过眨眼之间,已到了那六十四盏青灯之下。 那六十四盏青灯,分之而立,每一盏灯下,有一青衣少女,手执长剑,把持灯下。 两人身形未定,那六十四个青衣少女,突然同时一声娇叱,已围了上来,手中长剑打闪,齐刺向两人全身三十六大穴道。 归梅君身形急退。 长孙骥却在一退之间,回旋的飘出一掌,他这一掌打出,看似轻微,但含着无比的威力,将六十四青衣少女,迫出三丈开外。 归梅君身形一晃,又回到长孙骥的身边。 她身形未停,那六十四个青衣少女,一分却合,六十四支长剑,又组成一片剑网,向两人刺去。 这六十四个青衣少女,武功奇突,手法灵俐皆可与江湖上一流高手相比,尤以那轻若飘絮的身法,灵活异常。 长孙骥边打边退,转眼之间,双方已走了百十招。 长孙骥暗想:“这些少女不独功力不弱,一个个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百花婆婆”从哪儿选得这么多的清一式女护法?” 他念头未定,那些青衣少女,突然一变,六十四支长剑,往返交错,在青灯之下,不时发出青莹的光彩。 归梅君身形如巧燕翻云,在六十四人当中,窜来窜去。 长孙骥心想:“这样要跟她们胡缠到甚么时候?” 他心念甫动之间,手法已变,左手“天竺旃檀十八掌”右手震脉十三指,掌风指功,交汇而出。 场中顿时一阵大乱,已有七、八个少女,掌中长剑,亦已被震飞。长孙骥一招得手,发出一声长啸,与归梅君两人,急向六十四盏青灯下卷去,身法快得惊人。 哪知他们身形在半途之间,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大响,那场心已升起一蓬青色的烟幕,顿时将四周罩住,伸手不见五指。 六十四个青衣少女,亦已踪迹不见! 长孙骥此际不敢乱动,一把拉住归梅君,静立当场,四周一片沉静,他一手抽出背上的“月魄剑”悄声道:“梅妹!我们向南面闯。” 两人一起脚未走去几步,突觉有一块山石样的东西,阻住去路。 长孙骥挥起一剑,向那山石削去。 这“月魄剑”斩钢断石,精锐无比,它一剑刺出,身际闻得喀嚓一声大响,接着便是山石倒地的声音。 他一拉归梅君,两人越石而过,突然听到一阵流水之声。 长孙骥不觉大奇道:“梅妹!我们适才来时,可并未见到河流!” 归梅君道:“可不是!这儿哪来的水声?” 长孙骥道:“我们向前走走看!” 两人手拉手向前走去,突感足下一沉,原来两人已经到了河岸!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们跃过去!” 长孙骥道:“目今我们不知道这河有多宽,这阵势又变化无穷,还是不冒险为妙。” 归梅君道:“我们总不能困在这里啊。” 长孙骥道:“我们慢慢设法。” 此际突闻得外面有人吆喝之声!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爹来啦!” 长孙骥仔细听去,果听见归海鹤的豪笑之声,不由精神一振说:“我们就往你爹的笑声处闯。” “行么?” “我们试试看。” 两人身形急起,向左闯去,行不到数十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走入了一遍荆棘之中,四周乱荆密-,竟移身不得。 长孙骥手挥“月魄剑”向四周乱荆斩去。 那些乱荆,齐根被斩断,两人边走边斩,足足有一个时辰仍未能出那青烟的范围之外。 归梅君叫道:“长孙哥哥,这就奇了,怎的这青烟到现在尚未散去?” 长孙骥道:“这就是她道万家灯火阵的奇异之处。” 他们正说间,那青雾突然稀薄起来,慢慢的可以看到人的身形,原来那青烟此时已向一处洞穴收入,不过瞬息之间,已收得一乾二净。 突见一条粉红色的娇娜人影,急飞而去。 长孙骥心说:“又是她。” 他心上虽这样想,嘴上可未说出,再一看四周环境,仍是一片光场,原来那六十四盏青灯,皆已熄灭,六十四个青衣少女,也不知何处去了。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这就奇了,我们方才分明记得有山有水,有乱荆,怎的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长孙骥道:“她这万家灯火阵,确是奥妙无穷,如果我猜得不错,方才恐怕是有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否则绝难闯出这青灯范围之外。” 归梅君道:“这会是谁?” 长孙骥道:“现在还想不出。” 他边讲之间,又想四周看去,仍是夜色沉沉,那另七方的七彩灯笼,仍在闪闪作光。 随道:“我们向粉红色的灯闯闯看。” 那粉红色的灯笼,是在西南方,他此举本是另有深意,归梅君不知就里,跟着他身形一晃,向西南急驰。 那六十四盏粉红色的灯同样分八方而立,每一只灯下,站着一粉红色衫的少女,各自怀长剑,停立不动。 两人身形刚刚进入之际,突然一阵娇叱。 六十四少女,同时各执长剑,飞花剑雨般的向两人攻到。 此际听得“百花婆婆”从柳林中发出笑声道:“你们要想出此“百花门”的万家灯火阵不难,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情。” 长孙骥怒哼一声道:“你以此来要挟别人?” “百花婆婆”又是一声娇笑道:“这不是要挟,是交换,第一,你留下身上的五陵星宿躔图及“月魄剑”第二,你从此不准在江湖上走动。” 长孙骥怒哼一声道:“这两个条件,恕在下无法答应。” 他边讲之间,双手已连环打出,他知道这万家灯火阵,异常厉害,因此下手毫不容情。 六十四个粉红衣少女,倏分倏合,与两人打在一起! 奇的是她们出手之间,极有分寸,不像从前那六十四个青衣少女出手毒辣。 长孙骥心想:“也许这里正是那送药疗伤的侯性少女所主持。” 他想到这里,手脚一慢,不再出厉害的招式。 归梅君不知就里,出招收手,极为狠辣。 那“百花婆婆”又道:“你如不答应这两个条件,绝难出得我这万家灯火阵。” 长孙骥一声长笑道:“宁死你也别想我答应这两个条件。” 此际场中又是一声啪的大响,冒出一蓬粉红色的烟雾,顿将全场笼罩起来,对面看不见人影。 归梅君身形一滑,退到长孙骥身边叫道:“长孙哥哥。” 长孙骥道:“梅妹别动,我们弄清方向再走。” 两人在场中停了一阵,向前后动了半步,突觉脚下高低不平,两人不由一愕,又停了下来。 那“百花婆婆”又是一声娇笑道:“再让你考虑半个时辰,如不尽快答覆,光凭那粉红毒雾,也可将你们化成飞灰。” 长孙骥冷冷一哼,却不答她!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怎么没听见我爹爹说话啦!” 长孙骥道:“也许你爹跟我们一样的被困了。” “哼!我爹那高的武功,他们怎能困得住!” 两人正在谈间,忽听暗影中有人叫道:“长孙少侠,请随我来。” 归梅君奇道:“你是谁?” “我姓侯。” 长孙骥恍然大悟的道:“你现在在甚么地方?” 那女子道:“我就在你们近身二丈以内,你们向左跨出八步,便可遇合。” 长孙骥依言,一拉归梅君的手,两人向左急跨出八步,身边果有人道:“好了,现在随我走。” 她一伸手,已扣住了长孙骥的手腕,向前急驰。 此际那女子在前,归梅君在后,长孙骥居身中间,三人急行了一阵,已下去百十丈左右。 此际那粉红色的烟雾已逐渐淡薄,看情形,已快离开了“百花门”眼前突然一阵明亮! 长孙骥已看清楚那人,正是为他送药引路的红衣少女。 长孙骥道:“两次皆蒙姑娘援手,在下於心难安。” 红衣侯姓少女道:“他日如有相求,只要少侠能出手相助,已够小奴终身感激的了!” 长孙骥道:“姑娘如有所需,在下当尽力以赴。” 红衣少女也一叹道:“得少侠一语,虽死何憾。” “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奴乳名龙君。” 长孙骥道:“谢谢侯姑娘相助,在下永铭肺腑,有缘再见。” 讲着一恭手,正欲与归梅君离开…… 突见右山边飞来一人叫道:“嘿……嘿!侯护法,原来你吃里扒外,竟与敌人勾搭上了?” 来人身法奇快。 侯龙君大吃一惊!后退了两步,与长孙骥站在一起。 第九十四章 金顶之会 这时形成了长孙骥居中,归梅君居左,侯龙君居右,再看清来人,竟是“毒籁尊者”黄斜。 此人专门为“百花门”打探外面消息,正好此时回来。 侯龙君知事已泄露,冷冷一哼道:“吃里扒外又怎样?” “毒籁尊者”黄斜一笑道:“没甚么,跟我回去见门主。” “没有那么容易。” “嘿!嘿!难道一定要老夫动手么?” 侯龙君怒道:“谁还怕你!” “不信你就试试?” 黄斜说打就打,一举手已向侯龙君右手扣去。 这动作快得如急风骤雨。 长孙骥猛然一声大喝:“狂贼敢尔?” 右掌一舒,已临空拍出一招,万佛朝祖,这万佛朝祖,乃是“天竺旃檀十八掌”中凌厉的一招,他因救人心切,猛力拍出,突听一声惨叫“毒籁尊者”黄斜,已被他拍出三丈开外,惨叫一声,倒於地面。 侯龙君面色一变。 长孙骥道:“侯姑娘如今是不能回谷去了。” 侯龙君一声长叹道:“天涯茫茫,何去何从……” 长孙骥道:“侯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到舍下暂住些时。” 侯龙君道:“这样未免打搅了少侠。” 长孙骥一笑道:“我家有老母在堂,更有四房妻室,侯姑娘如去,倒不怕寂寞。” 说着从腰中取出一块铜牌道:“这铜牌是安庆“天长镖局”的信牌,你持此到“天长镖局”找火眼猴子侯广二叔,他会为姑娘好好安排。” 侯龙君一阵犹豫。 长孙骥又道:“姑娘快走!迟了“百花门”发觉就麻烦了。” 侯龙君接过这个铜牌依恋不舍的眼光,珍重一声,娇躯如飞而去。 归梅君叹道:“这位侯姊姊也怪可怜的,看来她也有一番离奇的身世。” 长孙骥也叹了一声道:“当今世道纷纭,可怜的人也特别多,我们身为侠义中人,扶困济危,这本是义不容辞之事。只是受难的人多,济危的人少,看来只有尽力而为了。” 归梅君一阵感慨的道:“长孙哥哥,我帮着你。” 他们正说之间,忽见远处飞来一条人影,迅如闪电!眨眼间已到面前。 归梅君一见大喜叫道:“爹!你没事么?” 原来来人正是“五陵樵子”归海鹤。归海鹤一声豪笑道:“凭那“百花门”一点鬼名堂,怎能奈何得了我?长孙少侠,意欲何往?” 长孙骥道:“我正欲向前辈告辞,意欲赴峨嵋山一行,将本门整顿一下,以了恩师天悟上人一番心愿。” 归海鹤朗声一笑道:“正应如此,我亦准备带小女下山闯历,我们可以同道到四川长宁分手,然后你上峨嵋,我与梅儿走纳汉,沿长江直下,去一趟洞庭湖,看一个朋友。” 长孙骥道:“如此我们便可上路了。” 三人一转向,便直向长宁进发。这时江湖上风风雨雨,造出了许多谣言。 而这些消息,没有一样不是惊世骇俗的,足以令人大吃一惊。 第一是“拆骨会”与“死光会”传说有合并的可能!这两个帮会是邪道中力量最大的两个组织,如一经合并,真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二是“日魂剑”据说已经出现於山西地方,持剑人是个年轻的少女,终日着一身白色衣裙,武功高得出奇,据说当在武林三老之上。 第三是“五台一魔”皮羽虎,被“拆骨会”所杀。 第四是“八荒尊者”与“西凉童叟”师兄弟两人,已加入“拆骨会”。第五是“驼山双怪”郝火、郝水两兄弟,已参加“死光会”。第六是“太白双逸”韩瑞、吕翊二人,死於“死光会”连-身亦无下落。 第七是乞帮少帮主王六子,无缘无故的失了踪,乞帮耳目遍天下,但打探了三月之久,仍未得到消息。 这七项消息,没有一样不是足以震惊武林。 长孙骥与皮羽虎甚是投缘,因此对皮羽虎之死,甚是伤感,暗中决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同时那“日魂剑”的少女,他必需查个水落石出。 “拆骨会”与“死光会”的合并,这是武林中每个人都关心的事,由此“拆骨会”中,尚包括个“八卦门”这三个组织如果真的合并在一起,其力量之大,将不是正道武林中人,所能对抗得了的! 他们行了十数日,已到了长宁,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这长宁本是四川的一个县份,虽然不大,却也是全县人口集中的中心点,归梅君一到长宁住了店,便拉着长孙骥向外面跑。 长孙骥道:“梅妹!有甚么事么?”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长孙骥道:“不成,我去清理本门之事,你跟了去,有诸多地方不方便。” 归梅君幽幽一叹道:“我实在不愿离开你!” 长孙骥叹道:“人生遇合,本有定律,凡事是勉强不得的。” 归梅君默然无语。两人沉默的走了一阵。 归梅君又是一叹道:“那么,我们甚么时候才能见面啊?” 长孙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常到我家中去玩。” 他们正谈间,突见前面急急走过两人,这两人一式青衣劲装,背插单刀,显然是两个江湖汉子。 那两人回首向他们看了一眼,悄声道:“这就是正点子,可速回山报告!” 长孙骥听得一愕,不知道这两人是哪个山上派下来跟自己作对,只是艺高人胆大,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同归梅君又向前走去,这时已是下午,夕阳从西山头上反射出一片金色光彩。 此际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梅儿。” 这是归海鹤的声音。 归梅君道:“爹!有甚么事么!” 归海鹤一笑道:“现在正好有一艘船东下,我们现在就上船。” 归梅君面色一变道:“明天走不行么?” 归海鹤道:“孩子,这种机会是很难遇上的,过了这次,又不知甚么时候有船只,反正是走,何必在此一天。” 归梅君面上露出失望之容,向长孙骥看了一眼。 长孙骥道:“我送前辈跟梅妹下船。” 三人一转身,便向河边走去。 “五陵樵子”归海鹤携归梅君上了船又是一声豪笑道:“重九之日,我助你到咸阳五陵,去取那批宝藏。” 长孙骥道:“谢谢前辈的关心,我们在甚么地方见面?” 归海鹤道:“重九前一日,在匡家堡见面。” “好!一言为定。” “再见。” 归梅君面色黯然,说了声:“再见。” 小船亦已离岸,直向长江驰去。 长孙骥此时心中千头万绪,回到酒店,喝了些闷酒,已是天色大黑,他关上门便上床睡觉。 此际已是初更将近,忽听得房门啪啪两声轻响。 他一翻身坐起道:“谁?” 外面那人答道:“是我,老弟开门。” 长孙骥将门拉开,从外面闯进一人,却是“赤胆雄风”徐守千。 忙道:“好久不见,前辈这一向可好?” 徐守千悄声道:“好是好,只忙坏啦。” “莫非有甚么消息?” “消息可多着呢,我们坐下来慢慢的谈。” 徐守千身形向凳子一坐又道:“老弟这一向你把我好找,如今武林中已闹得不成话啦,那“拆骨会”与“死光会”已有合并的可能。” “此事我也听说过。” “那“日魂剑”也出现了,据说这使剑是个白衣少女。” “此事江湖上早有传闻,只是与我无关。” 徐守千正色道:“老弟!你说的甚么话!双剑不能合壁,你凭甚么去打倒“拆骨会”“死光会”“八卦门”三个穷凶恶极的组织?” 长孙骥道:“我们虽这样想,可是别人愿不愿意这样做呢?” “赤胆雄风”徐守千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放着路子,可不能不走。” 长孙骥道:“前辈晚来一步,否则正可与归前辈相遇!” “目前我尚不能见他。” “为甚么?” “因为他此去洞庭,正办一件要紧之事,我们为了未来武林浩劫,各有各的任务。” “原来前辈也知他去洞庭。” “他的事我岂不知道?噢……还有呢,那五陵墓道,如今已为“拆骨会”秘密把守,凡是接近五陵的人,皆被他们秘密处死。” “他们为甚么要这样做?” 徐守千又是一笑道:“老弟,那五陵墓道中的两批宝藏,谁人不想? 何况那准备雄图大举的“拆骨会”与“死光会”。” 长孙骥微微一惊,想不到他在苗疆数月,武林中已闹得一塌糊涂,忙道:“前辈此行,准备何往?” 徐守千道:“你不是赴峨嵋金顶之约么?” “此事前辈也知道?” “有甚么事能瞒得过我的,那峨嵋六个老秃驴,未必安甚么好心,你得要小心才是。”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老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此际窗外有人呵呵一笑道:“着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妙。” 人影一晃,已从窗口跃入,却是“酒侠”萧鹿。 长孙骥赶忙站起来道:“老哥哥,怎的离开安庆,有甚么事么?” 萧鹿呵呵一笑道:“屁事也没有“天长镖局”有吴伟民老爷子在,你还怕甚么?我老化子待不惯,怪-扭的,特别的出来散散心,顺路寻寻你,哈!哈!你家中四个花不留球的老婆,可是想你想疯了心,老弟,你好福气。” 长孙骥苦笑道:“老哥哥,别开玩笑。” “谁与你开玩笑,你看,这是甚么?” 边讲间,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封家信。 长孙骥接过打开一看,见是李小环写来,大意告诉家中很平安,叫他尽心为哥哥以及燕玲的父母报仇。 他看完这才一笑道:“这倒难为老哥哥了。” 萧鹿呵呵一笑道:“两只腿生着就是跑的,有甚么好难为的,我老哥哥尚想陪你走一趟峨嵋。” 长孙骥道:“本门之事,恐怕去了不大方便。” “酒侠”又是一笑道:“甚么方便不方便,让你一人前去,我可不太放心。” 徐守千道:“萧帮主说得对,我亦欲陪老弟一行,只是老弟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各办各的事,这就没有甚么妨碍了。” 萧鹿笑道:“徐大侠说得是,咱们就这样办。” 他语声未了,外面又有人笑道:“不成!此事我也得算一个。” 人影一晃,又进来一人,却是南海玄都宫,神医“-疯道长”安正刚。 长孙骥一笑道:“道长一向可好。” “-疯道长”笑道:“有甚么好不好?大家还不是为着这乱七八糟的武林忙,老弟,你那位朋友已死啦。” “道长所说可是皮羽虎?” “正是!这魔头虽然有些不务正当,但对你老弟,可是口服心服。” 长孙骥一叹道:“这个仇我总得给他报。” “-疯道长”道:“尚有一个消息,尊夫人父母的仇人,叫“铁蜻蜓”詹天魁,现在“拆骨会”位香主之职。” 长孙骥道:“道长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安正刚道:“这是吴伟民吴老爷子最近才打探出来。” 长孙骥心中暗喜,只要知道仇家的姓名,这个仇就不难报了。 四人又谈了一阵,已是四更左右。 当下决定第二天由长孙骥一人,先行上路,其余三人暗中保护,必要时可以打个接应,其实以长孙骥现在的武功,就是合峨嵋六老之力,也挡不了他十招。 第二天一早,长孙骥便先行上路,一直向峨嵋进发。神医“-疯道长”与“酒侠”萧鹿“赤胆雄风”徐守千三人,随后跟上,不过三日工夫,已到了峨嵋山脚下。 这时已是八月十四日了。 第九十五章 天悟上人 晴空一碧,万里无云,这正是中秋之夜。 一轮明月,高悬空际。峨嵋金顶之上,却正是寒风瑟瑟,大雪纷飞。 雪地上坐着数十个僧人,分成三排,第一排六人、第二排十二人、第三排二十四人,除去三排僧人而外,尚有个俗家人,身着黑色劲装,背插长剑,坐在左侧的一块大石之上。 此际金顶之下却有个人影,沿着石壁,向上急驰,那石壁削立百丈,并无落脚之处,只是那人影跃身上窜,如履平地一般,不过一刻工夫,已临金顶之上,一声朗啸,随叫道:“峨嵋弟子,长孙骥,今夜遵约而来,特与几位师兄,商讨重振门风之事。”讲完双手一恭。 坐在地上的四十二个僧人,一起站起来,朗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请坐。” 长孙骥微微一愕,心想:“这几个和尚冲着师弟叫施主,他们在打甚么主意?” 忙又是一笑道:“六位师兄尚记得“花鸟岛”之言,如今事隔三月,不知究作何打算?” 峨嵋六老以慧志和尚为首,此际冷冷一哼道:“此次着专人邀约你前来,正是了“花鸟岛”之事。” “愿闻其详。” “本派决心重整门户,整治叛徒,然后与各大门派,逐鹿武林!” 长孙骥微微一愕道:“谁是叛徒?” 慧志和尚道:“峨嵋自开派以来历数十代之久,历代门下弟子,皆能循规守矩,唯天悟上人不守门规,私自离开峨嵋,此事已经本派护法决定,自天悟上人以下传人,皆属峨嵋门下叛徒。” 长孙骥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对方竟用上这等鄙劣的手段,他是有口难辩,天悟上人既未现身,本门已是乌烟瘴气,此事除去以武力解决而外,别无良法。 他不由冷冷一哼道:“师兄等欲想将在下怎样?” “住口!谁是你的师兄?” 慧觉和尚,突然发出一声大喝。 长孙骥一声冷笑道:“看来今天是不见真章不散了。” 慧志和尚突然朗念了声阿弥陀佛,数十个僧人,突然向四下一散,将长孙骥围在中心,另一个俗家弟子“云中雁”胡中铭,一拧长剑,已跃入当场叫道:“长孙骥,你也有今日?” 长孙骥突然发出一声豪笑,向天笑道:“上禀峨嵋历代祖师,弟子长孙骥,今日要为本门清理门户。” 他语声一了,已“嗖”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叫道:“师兄等一定要这样做了?” 慧通怒道:“谁是你的师兄?上啊!” 数十个僧人,齐挥起禅杖,攻向长孙骥的要害。 “云中雁”胡中铭,一支长剑,直点对方的膻中重穴,手法用得狠毒老到。 长孙骥一声朗笑,右手“月魄剑”凌空打闪,将胡中铭的长剑削断,同时脚踏六爻掠云步,窜出圈外,这两手身法,轻快之极。胡中铭一怔之间,退后两步。 长孙骥怒道:“六位师兄一意孤行,枉叫在下送死,这样岂是出家人的行径。” 六老同时一哼道:“整顿门户,整治叛徒,也是老衲等义不容辞之职。” 长孙骥向众僧看了一眼道:“是非黑白,各位清清楚楚,哪位愿意跳出圈外,在下愿按本门赏罚之法处置。” 慧光和尚一声大喝:“谁敢乱动,先按门规惩治。” 长孙骥也道:“此时如不跳出圈外,将后悔莫及。” 第二排的十二个僧人中,突有三人,向长孙骥这边跃来。 慧果和尚突喝声:“打!” 一把菩提子,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三僧人打到! 长孙骥右手一拂,将飞来的菩提子打落,三僧人已跃到了他的身边,接着第三排的二十四个僧人中,有八个人跃了过来。 慧通和尚猛喝一声:“打!” 剩余下的和尚,顿时又将长孙骥围在当中。 “云中雁”胡中铭以一双肉掌,反覆施为。 峨嵋六老的六支禅杖,不断在前后左右,横打侧击。 长孙骥一支“月魄剑”前后盘绕,不到一刻工夫,已被他削断八支禅杖。 慧因和尚一声长啸,身形随向悬崖边飘去。 跟着峨嵋六老,与剩余的僧人,也同向悬崖驰去。 长孙骥长剑一拧一声怒啸道:“六位师兄,果真宁死不悟?” 慧果一声朗笑道:“你今生休想作峨嵋掌门。” 他边讲之间,身形欲沿崖下滑,此际突有一条人影,从悬崖之下,向一急驰,这人阔大袖,显然是个和尚。 慧光和尚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师兄,这是谁?” 慧志未及答话,那人已临悬崖边缘,身形一翻,双袖乱飞,将众僧人震退了三、四步,叫道:“你们都给我站住。” 他这一声吆喝声音虽轻,却含着无比威力。 众僧人身形一停。 慧志冷冷一哼道:“尚未请教大师法号?” 那和尚-眉皆白,神态超然的道:“贫僧天悟上人,特来整顿峨嵋门户。” 此语一出,众人齐吃惊的后退了两步。 长孙骥上前叫了声:“师父。” 天悟上人慈祥的一笑道:“孩子,你做得好!” 他边讲间又转身向六老道:“你们这种大逆不道,出尔反尔,违背门规的举动,贫僧早有所闻,如再不迷途知返,恐难免身败名裂!” 慧通和尚大怒哼了一声:“叛徒,你尚有脸为峨嵋说话?” 天悟上人面色一变道:“这句话也是你说得么?” “当年你离开峨嵋之时,曾经发誓不再管峨嵋之事,如今又来——甚么?” 天悟上人朗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贫僧虽曾发誓不再管峨嵋之事,但总是峨嵋之人,如今眼看你们这些后辈,将名门正派的峨嵋,弄得乌烟瘴气,焉能坐视不理。” 天悟上人边讲之间,突然双膝一跪,朗声道:“呈禀本门历代祖师,弟子天悟,为了重整门风,光大峨嵋,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他身形一起,向长孙骥道:“骥儿!除去你身边十一人外,其余一律斩草除根!” 长孙骥道了声:“谨遵师命!”“月魄剑”一卷,已缓缓向众僧迫去。 “云中雁”胡中铭一震腕间,已打出一把菩提子,急如狂飚的一般,袭向对方全身各大穴道。 长孙骥一声清啸,右手长剑临空一绕,左手已打出一招震脉十三指,但闻十数道喇喇的指风,将飞来的菩提子打落,余劲不衰,直袭胡中铭的前胸下部。 长孙骥功力绝伦,此际武林三老,亦难与之抗衡,胡中铭岂能让得过,耳闻一声惨号,那十三道指风,齐透胸而过,胡中铭顿时惨死当地。 慧志和尚一声怒哼,大袖飞处,临空劈出两掌,但见急风滚滚,声威凌人,向长孙骥袭来。 长孙骥又是一声朗啸,左掌回空旋舞,又发出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一股无形的劲力,排空而出,澎的一声大响,他身形原地未动。 慧志和尚却被打得破空飞起,向山下落去。 场中人齐是一惊,他这种惊骇世俗的掌力,连天悟上人也感到意外。 剩下的峨嵋五老,同时一声冷哼,十掌齐发,十股巨烈的掌风,卷地而来,声势更是惊人。 长孙骥又是一声清啸“月魄剑”插入鞘里,同时双掌齐齐发出,他这是用佛门心法,一股无形的冲力,将五老震退了七、八步,方始拿稳身形。 五人皆感到一阵胸口发塞。 长孙骥叫道:“你们真临死不悟么?” 五人同时一声冷哼,又发出十掌,他们这一发动,跟着九个二代弟子,十六个三代弟子,同时发出十成十的掌力,犹如千浪排空,滚滚而来。 长孙骥举手对天道:“弟子长孙骥为峨嵋清理门户。”他语声才了,同时双掌运力,猛力打出,空中又是一声大响,长孙骥连退了四步,身形一阵摇晃,吐出一口鲜血,再看峨嵋五老,及廿余个三代弟子,身形已如弹丸一般,被震落悬崖之下。 长孙骥这一招由於用力过猛,内气受伤,跌坐地面,调息疗伤。 天悟上人双掌运气,助他打通血脉,另三个峨嵋二代弟子,及八个三代弟子,齐上前见谒天悟上人。 天悟上人一声长叹道:“贫僧本不欲增加杀孽,只是本门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你等都是哪些人的徒弟?”众僧说了一遍。 天悟又道:“这些人劣风败俗,皆不是为你等之师,贫僧看你们的根器宿慧,皆是练武的上乘之材,以后我叫骥儿教你们功夫,你们愿意么?” 长孙骥的威望,不独江湖上,武林中,已大有来头,就是他们今日金顶之会,亦已目睹,哪能不心服口服?齐道声:“愿意!” 天悟又道:“如今庙中还有人么?” 众弟子回道:“庙里除去几个香火道士及侍厨而外,已无别人。” 天悟上人道:“以后光大峨嵋,全靠你们了,要好自为之。” 众弟子又应了声:“是!” 长孙骥的伤势已-,忙向天悟叩头。 天悟上人一笑道:“我们回庙再说。” 峨嵋派的基地,就设在金顶寺,天悟上人带着小弟子,一齐回寺,敲动铜钟,将香火道人及侍厨的僧人,通通集中,由天悟训词,意思说:“自上代掌门之后,峨嵋门风不振,渐趋下流,自己不忍使千年基业,毁於一旦,特派着长孙骥出来整顿门风,光大峨嵋,今后长孙骥以俗家身份,代理峨嵋掌门之职,自己闭关三年期满,今后将长住峨嵋金顶寺……” 这个消息,不到一月工夫,已传遍江湖,人人皆知道“神剑手”接掌峨嵋掌门。 “神剑手”之名,早已满传天下,自他当了掌门之后,那一蹶不振的峨嵋,顿时有了新生气象,武林中各大门派,纷纷来函致帖。 天悟上人坐镇峨嵋的藏经堂。 长孙骥在峨嵋住了一个月,便也下山,因有许多紧要之事,待他去办,第一件紧要之事,是重九之日,去取那五陵宝藏,因此他必须在重九之前,赶到匡家堡。 这名震咸阳的匡家堡,顿时热闹起来,因堡内来了贵客,而这贵客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从前的护法,长孙骥。 “铁笔生死判”匡超,此时亦已退休,与天星帮主阎凤娇,敝室而居,由白云飞兼任匡家堡堡主,与天星帮帮主,由“鬼牙掌”姜虚任匡家堡副堡主,其余七家堂主,一律升任为护法之职,由余仁任天星帮副帮主。 匡秀华此时已生了个孩子,取名白熹。 “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与“无极道人”李文玄父女已被“天长镖局”接到长孙骥家中去住。 小和尚慧性回少林寺未归。“申埠商隐”周桐“乌骨针”梁寿,仍在安庆“天长镖局”。 “赤胆雄风”徐守千“酒侠”萧鹿、神医“-疯道长”三人本来陪长孙骥去峨嵋,后来一打探,知峨嵋事了,这才又返回匡家堡。 长孙骥第一天到,他们第二天便赶上。 “铁笔生死判”匡超,大摆酒宴。 “笑面罗刹”阎凤娇,亦出来招待客人,他们尚未入席,堡丁来报,又到了两人。 匡超赶紧亲自出迎,即是“五陵樵子”归海鹤,与他女儿归梅君,如约来找长孙骥。 徐守千与归海鹤又是老搭挡,两人谈起以往之事,发出一阵唏嘘。 归梅君冲着长孙骥一笑道:“长孙哥哥,这些日来我想死你啦!” 她话方出口,顿觉得这不是女孩子应该随便讲的,不由脸上泛起一阵红云,娇羞欲滴。 此际外面有人大笑道:“好啊!你们鼓乐声喧,杯酒相交,却把我和尚忘了,这可不要入了十八层地狱。”来人正是慧性小禅师,他往探少林,然后又在江湖上走了几个月,这才一转脚,奔匡家堡,哪知竟不谋而合?几人遇个正着。 白云飞站起来笑道:“和尚天乐,我可得向你恭喜啦。” 慧性听得一愕道:“我和尚六根清静,四大皆空,有甚么值得你可喜之处。” 白云飞哈哈一笑道:“半年未见,你已成人了,也该讨房媳妇才对,要不要贱内帮你做个媒,找个花不留丢的妻子。” 慧性笑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不要烂嚼舌根,结果弄得自己老婆,随着和尚走了,可划不来。”此语一出,全堂大笑起来。 匡秀华听得面上一阵红晕。 归梅君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此际堡丁又来报道:“安庆“天长镖局”有人下书。”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说:“难道家中出了甚么事么?” 白云飞说了声:“请!” 不一会带进一个镖夥来,一见长孙骥便叩了个头说:“少侠也在这里?” 长孙骥道:“有甚么事么?” 镖夥道:“没甚么,是无极道长送来的平安信,少侠的家中一切如常,侯姑娘已到了,现在正住在少侠家中。” 第九十六章 五陵盗秘 长孙骥闻言,放心不少。 匡秀华向长孙骥看了一眼,从前那种情意,并未完全消失。 “酒侠”萧鹿呵呵笑道:“小师父!我们来乾几杯。” 慧性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吃酒!” 匡秀华一笑道:“出家人不吃酒,吃块肉吧。”一伸筷子,已夹了一块,送入小和尚的碗中。 小和尚大叫:“使不得,要下地狱!” 匡秀华道:“和尚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们正谈笑间,忽的堡丁来报,说:“陈少侠回来了。” 长孙骥与陈宽仁最是投缘,闻言大喜。 不一会儿,果见陈宽仁进来,与大家见礼,原来他这几个月,曾经回了一次家乡,他原是自小离家,此际再回去之时,已一个人不认识。 陈宽仁深感到少年子弟,江湖老这句话,无可奈何之下,又赶回匡家堡。 此际江湖上风风雨雨,五陵墓道,已整个为“拆骨会”与“死光会”把持,不少武林怪-,无缘无故的死在五陵之里。 这时武林的人物,一天比一天出现得厉害,不管是正道,抑或是邪道,皆有一种特出的奇功异术,而这种奇功异术,是以压倒武林,於是武林中,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宽仁将在外面的见闻,详细的向各人报告了一遍。 长孙骥准备重九取宝之事,这消息不胫而走,许多武林人士知道,而且更有许多怪-,在重九之前,赶到了五陵,於是久已沉寂的五陵,又成了勾心斗角的场面。 久已冷静了的匡家堡,也跟着热闹起来。 五陵四周,敌踪隐显,每日皆能在五陵四周,发现了许多白骨,这是“拆骨会”杀人的特殊标志。每日皆可以发现许多-光大字,这是“死光会”毁-的手段。 “拆骨会”! “死光会”! 这皆是江湖上惊世骇俗的帮会,每一个武林人,皆对这两个帮会,颇存戒心,谁也不敢无缘无故的招惹他们,因此这两个帮会,代替了当年的“落星堡”与“八卦门”。腥风! 血雨! 武林的浩劫到了。 江湖的末日到了。 咸阳城中,到了不少怪客。 五陵圈内,隐显无数的敌踪。匡家堡,到了不少新客。 如白云飞的师父“洱海渔隐”贾老爷子。 乞帮的“侠乞”何三。 鄂、皖、苏三省武林盟主,鄂逸云与鄂逸兰兄妹。 四川暗器名家“千手如来”唐千瑞,带着女儿“十手观音”唐巧娇。 “大同一怪”湛无尘。云台山“妙手回春”梅柏样。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名震一时的人物。 这些人皆在咸阳集中。 咸阳!咸阳!这可怕的咸阳,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是一个黑暗的夜晚,五陵四周,人影幢幢,匡家堡所有的人,已全部出动,除此以外,尚有四面八方来的怪-,以及“拆骨会”“死光会”“八卦门”各处散居的英-之士。 匡家堡的人,分成了六批;第一批由“铁笔生死判”匡超,率领“笑面罗刹”阎凤娇、神医“-疯道长”“酒侠”萧鹿“侠乞”何三,为第一批。 第二批由“赤胆雄风”徐守千,与“千手如来”唐千瑞“妙手回春”梅柏样、白云飞、陈宽仁等,作为第二队。 “五陵樵子”归海鹤,率头匡家堡护法纪全、赵一山、王-、童湘,为第三批。 鄂逸云与“驼龙”伏雄,护法姜虚、钱起、孙怖星、周非一,第四批。 “大同一怪”湛无尘“洱海渔隐”贾识,为第五批。 “神剑手”长孙骥,与归梅君、唐巧娇、邵逸兰,为第六批。 每一批人,相隔一里之遥,以便互相有个接应。 此际恰好赶上孔二先生与“无影女”秦素娥“仙-姥姥”三人赶来,作为第七批,他们这次抱着必得的决心,来挖取五陵墓道中的两批宝藏。 他们是连夜出发,这五陵离匡家堡不远,不过一刻工夫,各批人皆已到达这五陵附近。 长孙骥与归梅君、唐巧娇、鄂逸兰由南面而入;鄂逸兰对长孙骥朝夕思念,一直未能忘怀,此际偶尔相逢,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感慨。 唐巧娇自从四川见过一面之后,一直被长孙骥的风度所吸引,她曾经在花前月下,做过了不少的美梦。 归梅君小别数日,对长孙骥更感亲切,她那芳心之中,一直在打着如意算盘,女娃娃的心里,有时很难令人预测到的。 此际左侧人影一闪…… 长孙骥喝间一声:“谁?” 来人一声娇笑道:“骥弟!是我!” 长孙骥听得出是秦素娥的声音,忙道:“娥姊姊!你怎的一人落了单?” “无影女”一笑道:“我娘跟二先生先进了五陵,我特地来看看你!” “谢谢娥姊姊的关怀!” “你那仇家已找到了么?” “已有些眉目了。” “这就好啦!我一直为这件事情担心。”她边讲之间,娇躯已穿到长孙骥的身边,说:“兰姊姊,你一向可好!想煞我啦!” 鄂逸兰一笑道:“恐怕你想的不是我!” 秦素娥一笑说:“你坏!” 长孙骥忙给她们介绍了归梅君、唐巧娇原是与他曾见过一面,五人身形急闪之下,已进入了五陵墓道。 天色黑沉沉的,好像要吞噬了整个地面,晚风不断的吹着人身上,微微带些寒意;五陵墓道,更显得恐怖了,四周好像埋藏了百万阴兵,在作行军-阵的勾当,与拿人捉鬼的举动。 天空忽然又下起丝丝的雨来,墓道里更神秘了- 风! 苦雨! 这恐怖的五陵之夜。 长孙骥与秦素娥、鄂逸兰、归梅君、唐巧娇等五人,一进了五陵墓园,便向左急驰,进入了一片森林之里。 这五陵墓地,长孙骥从前来过一次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因此他当前领路向前进发,但见黑色之中,弥漫着层层魅影。 突的从石侧闪过三条人影,急如飘风一般,向他们面前行来。 长孙骥嘘了一声,五人同时隐於一丛木石之后,见这三人皆身着黄衣,阔袍大袖,似未发觉到他们的身形,一直向南去了。 长孙骥悄声道:“看这几人的模样,似乎不是中原人物。” 秦素娥道:“如今的武林道上,已是荆草蔓径,我爹说,海外群魔,齐汇中原之区,将有一次大的举动。” 长孙骥自赴了“花鸟岛”之约后,觉得海外确有不少功力高深莫测的人物,如谈道的白发老叟,遗舟而去的“双剑门”罗刹岛的冉追云师徒,尚有许多未见到的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忙道:“如果海外武林联手来犯,其威势当不在拆骨、死光二会之下。” “无影女”秦素娥道:“是啊!我爹说未来的武功,愈来愈神化了!” 长孙骥道:“栖霞前辈现在到何处去了?” 秦素娥一笑道:“他老人家为应付未来的浩劫,正在练一项奇功,一年之后,方可出山。” 鄂逸兰道:“我师父已闭关了两年,尚有一年之期,师叔“灵鸷生” 已闭关了,据说闭关之期,同是一年。” 长孙骥道:“如此说来,武林三老皆为着未来浩劫,而闭关练功,一年之后,咱们正道的势力,亦将大增了!” 唐巧娇一笑道:“少侠说得是,我师祖亦在秘密潜练一种歹毒的暗器,准备将为武林开一大路!” 长孙骥道:“你师祖是谁,我怎地没听说过?” 唐巧娇又是一笑道:“我师祖也就是我祖父,他老人家今年已八十开外了,仍是终日为未来武林担心!” 长孙骥一叹道:“正道武林没有一个不是这样的,就拿我们取这批宝藏来说,其目的并不是为名逐利啊。” 他语声刚了,暗中已有人冷冷一哼道:“未必见得吧!” 此语一出,五人同时一惊。 长孙骥沉声喝道:“谁?” 对方又是一声冷笑道:“现在还不到与你见面的时候。”“嗖”的一声微响,显然那人亦已去了。 鄂逸兰道:“骥弟弟,你那图呢?” 长孙骥道:“那图已经给我毁了!” 秦素娥惊道:“图毁了怎可以取宝?” 长孙骥一笑道:“那两份五陵墓道星宿躔图,我已熟记在心,因此将它毁去,如果放在身边,反而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唐巧娇一笑道:“少侠说得是。”她对长孙骥,一直是颇具好感。 此际西边又飘过了三条人影,疾如闪电。 五人同时噤声,离开当场,随着长孙骥向西南急窜! 静夜中,突传来一声惨叫,他们同时一惊,因匡家堡这次出来不少人手,随时皆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长孙骥眉头一皱,只是他取宝心切,也顾不了许多,恍息之间,已停在一株大树之下,一回手抽出背上的“月魄剑”在大树根下,敲了一阵,此际突闻得一阵嗖嗖之声,他随嘘了一声,身形已向暗处隐去。 他身形一动之间,跟着四人也随之隐了起来,此际右侧一连飘过三人,其中一人道:“那小子明明已进了五陵,怎地我们到现在仍未发现,难道他会插翅飞走了不成?” 另一人道:“那小子武功高得很,就是寻着了,也未必制服得了他?” 先前那人道:“这可是总会下来的命令,明知力量不及,也得舍命完成。” 那人道:“大哥说得是,只是我们长江三蛟,皆以水功出名,这陆上生意,今朝还是第一次做。” 先前那人道:“好在我们有化血丹,用不着在拳脚上用功夫。” 三人边行边去,已离开二十余丈。 长孙骥又飘回原来位置,仍用长剑在地上一阵敲打,突然左手一翻,已一掌拍在那树根的一处节筋之上。 喇的一声,根下突开出一道小小的方门,约二尺方圆,下面一片黑暗。 长孙骥道:“五陵墓道的总门,就在这里。”他正说间,又飘过二条人影。 长孙骥急随手抓了一把乱草,将入口处塞住,同时与四女,又隐入暗处。 两人身形奇快不一会工夫,已到面前。 前面那人道:“老三,总会的命令,也太不合理,以我们二人功力,怎可与“神剑手”长孙骥相比,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后面那人道:“老四话虽不错,可是总会并未叫我们以功力制他,而是用-光化骨散毒他!” 老四道:“人家早已进入五陵,我们到现在尚未寻着,要是给“拆骨会”先得了手,咱们人可丢大啦!” 老三道:“老四,这种泄气的话少说为妙,不要给总会知道了,吃不完兜着走。” “老三说得是!”两人边谈边走,已离开十数丈左右。 “无影女”秦素娥道:“骥弟弟,他们是“死光会”的。” 长孙骥道:“五陵之内,-满了“拆骨会”“死光会”“八卦门”的爪牙,这种东西,防不胜防,得小心为上。” 他边讲之间,又向树根下飘去,随手揭起那堆乱草,向四女道:“你们谁带得火摺子?” 唐巧娇一伸手从怀中掏出道:“我这里有。” 长孙骥伸手接道,说:“我们下去。” 他语声一了,身形已探入洞中,跟着四女同时进入。 长孙骥随手将密门闭上,亮着火摺子在前面引路。 五人一直向墓道中心走去。 且说长孙骥领着四女,进入了五陵墓道的总入口处,由他执火摺在前引路“无影女”秦素娥走在最前,第二是鄂逸兰,第三是归梅君,第四唐巧娇,五人一迳沿着地道,向五陵墓道中心处行去,地道中虽是阴暗重重,晦湿之气,不时倏入鼻端,但他们仗着闭气之法,及火摺子引路,一条狭窄的地道,足有数十丈长短。 前面地道,突然宽了起来,两面的路间,全是用平滑的大石砌成,显然当年造这座地道之时,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五人循着地道,一阵疾走,又越过了数十丈。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这地道有多长?” 长孙骥一笑道:“五陵墓道,完全在地下,回环曲折,-道满-,要以星宿图算起来,道连道,道环道,不下百里长短!” 鄂逸兰道:“如此说来,当年太公望设置此道之时,确实费尽了一番心机。” 秦素娥道:“兰姊姊说得是,想那太公望,胸罗万有,足步奇文,他设置的密道,定与人不同。” 唐巧娇一笑道:“我听我爹说,那太公望精奇门之术,习阴阳之理,扶国之时,已成半仙之体,他所设置下的东西,定含有阴阳五行,顺在反-之理!” 长孙骥一笑道:“唐姑娘说得是,中华之学,甚奇妙之处,全在於阴阳反覆,五行互生、互-,一而化生万物,将之则又万化归一,其中奥处,有许多耐人寻味。” 他们正说间,面前已到了一处叉道口,这叉道共分四条,向两面又开。 秦素娥道:“骥弟弟,你熟悉五陵墓道,看看我们应该走哪一条道路?” 长孙骥未及答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声音,不由一惊,心想:“这五陵墓道,无人知道入口之处,这地底下难道有人居住不成!” 他嘘了一声,身形已向左首叉道跃入,跟着四女也随之跃入。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细听之下竟是由第三条叉道口传出。 五人屏住呼吸,大家心情紧张之极,因这五陵秘道之中,历尽千年,无人能入,江湖上人,虽传说纷纭,勾心斗角,想夺取武林宝藏,但终因当年太公望设置此处时,太过玄奥,而无法可入;这些人既能在五陵墓道中走动,当非寻常武林之辈。 长孙骥灭了火摺子,蓄势戒备,不一会工夫,第三叉道口火光一闪,一连走出四个人来,这四人一式黑衣黑布蒙面,只有眼部开着两个圆圆大孔。 胸口绣着白色的骨髓,这人显然是“拆骨会”的爪牙。 长孙骥又是一愕,心想:“原来“拆骨会”已有人进入地道,难怪五陵四周满是拆骨会的爪牙。”他心中虽这样想,可未敢出声。 那四人出得叉道口,一阵犹豫,其中一人道:“诸老二,咱们应走哪一条路去?” 另一人道:“咱们这次入五陵墓道,原是盲目而为,各凭命运,咱们分道而行。” 第三人道:“假老二说得对,我们是怎么进来的,还是怎么走,凭我一十二支“铁蜻蜓”尚未遇到敌手,小小的五陵墓道,算得甚么?” 先前那人道:“咱们现今是四人,眼前有四条叉道,每人走一条,各碰命运。” “好啊!咱们就分头进行!”四人旋说间,已分四路,向四条叉道口进行。 其中一人,竟向长孙骥等隐身的叉道走来。 长孙骥噢了一声,五人又向后退了十丈左右,那黑衣人已缓缓而入。 长孙骥就在那人迫近丈余之时,猛的由壁间闪出,一掌劈出,将来人火摺子打灭,沉喝道:“朋友站住!” 那人猛吃一惊说:“谁?” 长孙骥回道:“同路人。” “你们是“死光会”?” “正是!” “既是“死光会”为何将灯火打灭?” 长孙骥又是一声冷喝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阁下……” 那人喝然一声:“请说。” 长孙骥又道:“在下想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谁?” “燕飞来夫妇。” 那人微微吃惊的咦了一声道:“燕大侠与在下虽曾相识,但却无深交。” 第九十七章 五陵之秘 “据他说曾向阁下借用过“铁蜻蜓”暗器,不知可有此事?” 他这完全是反问,原是怕对方不说真话。 那人一笑道:“你错了,只有我赠送过他们两枚,但他们却未向我借过。” “因为你赠送了两枚“铁蜻蜓”而使燕大侠夫妇,埋骨深山。” 那人又是一惊道:“阁下究竟是谁?” ““神剑手”长孙骥。” “你如何进入五陵墓道?” “在下当有方法。” “那燕飞来之事,与阁下无关,闲事少管。” 长孙骥又道:“在下还想向你打探一件事?” “请说!” “就是燕大侠夫妇死后,尚留下个孩子!” 那人一声冷笑道:“那孩子於荒山之中,无人照管,恐早已入了虎狼之腹。” 长孙骥又是一声冷笑道:“你猜错了,那孩子至今不但未死,反而长大成人,如今已快做孩子的母亲啦。” 那人又是一惊道:“她竟未死,如今在甚么地方?” “就宿在下家中!” “你已娶了她?” “正是!” “你想怎样?” “在下要为妻子报仇。” “恐怕未必能使你称心如意。” “不信你就接着啦!”长孙骥边说之间,已双掌一推,奋力打出,这一掌用足了十成功力,威力惊人。 那人也跟着发出一掌,两股掌风,在地道中一接触,顿时发出澎的一声大响。 长孙骥身形未动,对面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倒退出七、八步;长孙骥又是一声冷笑道:“阁下如不愿意做无名之辈,请在死前留下姓名,我也好为你宣-丧期!” 那人冷冷一哼道:“在下“铁蜻蜓”万飞来,早已名享武林,用不着阁下多事。” “原来你与燕大侠同名!” “要不是同名,我也不会杀他夫妇……” “为甚么?” “因为我一生作事,不愿他人与我相同。” 归梅君听得甚是不服,叫道:“长孙哥哥,打死他!” 长孙骥一声冷笑道:“他还能跑得掉么?”他边讲之间,双手举天,祷告:“岳父岳母大人在天之灵在天有知,长孙骥今日为二老报此血海深仇。”他边讲间,又是一声:“接着啦!”右手一挥,奋力打出;一声惨叫,万飞来已被打出十丈开外,碰在石壁之上,-骨粉碎。 长孙骥这一招,用的是峨嵋心法,天竺旃檀十八掌,万飞来岂是敌手?他为了燕玲报了大仇,心头一松,又打亮了火摺子道:“我们沿着叉道,再向里走。” 五人又一起动身,突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不由惊道:“你们嗅到么?” 唐巧娇用手一指道:“少侠快看,前面是甚么?” 长孙骥高举火摺子,向前照去,见地面上正躺着一人,已半截身子被药化去。 血水中露出三个-亮大字:“死光会!” “哼,又是“死光会”的-作,我们快追去看看是谁?” 鄂逸兰边讲之间,娇躯已越众而出,细看之下,竟是威镇天南的“大力金刚”邓旭!看那情形,显然是被化未久。 长孙骥怒哼一声道:“除去“太白双逸”而外,这“死光会”又多了一件仇恨。” 他一挥手间,已抽出背上的“月魄剑”五人皆想不到这五陵墓道之中,竟有这许多人来?由此可见江湖上,真是险恶重重。 各自戒备,又走了一阵,那叉道之头,又分出数条叉道,向四方散去。 这五陵墓道,密如蛛网。秦素娥犹豫一下道:“骥弟弟,如今该走哪一条道路才是!” 长孙骥见那叉道有五条之多,他沉思一下说:“我们走当中一条。” 边讲之间,人已晃身而入,仍是他当前领路,鄂逸兰此际已落在最后。 秦素娥第二。 唐巧娇第三。 归梅君第四。 论年龄是归梅君最小,她冲着鄂逸兰一笑说:“兰姊姊!令师是武林三老之一,想姊姊的武功,亦高得很?” 鄂逸兰一笑道:“师父虽好,但徒弟太笨,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归梅君道:“这是兰姊姊太过自谦。” 他们正说间,忽闻前面不远处,有人一声惨叫。 五人齐是一惊,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前窜去,行未数十丈,突见地道为两壁间伸出的铁闸所封闭,闸口上正压着一个人,已齐腰为铁闸所闸断,仅有一点点皮连着,鲜血流满了地面之上。 秦素娥吃惊的叫了一声:“这是谁?” 归梅君一个箭步,已窜到那人跟前,那人满面-发,生得如刺-一般,一柄九耳八环刀,已被铁闸闸断。 忙道:“长孙哥哥,你看这人是谁?” 长孙骥道:“江湖上英杰之士很多,哪能认得那么多?如今我们如何过这铁闸,这倒是个极大问题。” “无影女”秦素娥,娇躯一晃,已到了铁闸边缘。 她因深得“栖霞老人”的心传,知道这五行生-之理与机关暗哨之密。 看了一阵,突然用手在石壁上的一处裂口处一指,一阵轧轧之声,那铁闸已向两边分开,五人跨-而过,归梅君捡起了九耳环刀的刀柄一看,见上面刻着五个大字:“关西黄百雄!” 黄百雄在关西可算是独霸一方的人物,却想不到今日死在五陵墓地道之内,真所谓生有时,死有地!五人再向前走,忽听一阵流水之声。 鄂逸兰大奇问道:“骥弟弟,那图上可曾说到有流水的声音么?” 长孙骥道:“有是有,如果我猜想得不错,此处可能已到了水关!” “甚么叫做水关?” “这五陵墓道之内,除去各种暗哨机关而外,尚分为三关,就是金关、水关、风关。 另外尚有土、火二奇,共成五行之数。”五人正讲间,水声已大响起来,原来前面现出一条小河,这河道就是利用地道放水蓄成,从上流流出,又从下流下去,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从何而去。 秦素娥一皱眉道:“我们皆不会水功,这水道如何走法?” 长孙骥寻了半晌,忽然在一处铜环上一转,那小河的左面石壁,突然向下沉去,旁边一座小室,室中用铁炼锁着两条木船,这船看样子虽然年深日久,但并未腐朽。 长孙骥一笑道:“我们有此小船,何愁不能过此水关?”他边讲间,已用长剑一挥,铁索斩断。身形一纵,已登上小舟,只是这船太小,每船只能容三人乘坐。 鄂逸兰也随之身上船尾把舵。 秦素娥与唐巧娇,及归梅君坐上另一只小船,两船顺水而下,直向地心流去。 此际他们火摺子亦已用完,长孙骥掏出天龙“骊珠”顿时有一片清芒,洒照小河四周。鄂逸兰留神看去,见小河两岸及顶上,全是用大石砌成,异常整齐,河道垂直下泻,犹如瀑布,因此小船随水流行得甚速。恍息之间,已下去数十丈左右。 唐巧娇一瞥眼之间,突见水面上浮着两具-体,一式黑色长衣,黑巾蒙面,胸前绣着个白色的骨髓形状,显然这又是“拆骨会”的爪牙。 秦素娥奇道:“骥弟弟,这武林秘道,已非你一人知道的啦。” 长孙骥道:““拆骨会”与“死光会”网罗了很多江湖怪-,武林奇士,这五陵墓道虽然隐秘,但他们仍有方法进入,不过他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屡遭不测。” 他语声未了,忽见下流有一人手抓石壁,稳住身形,不使其被水流-走,下半身整个浸在水中。长孙骥猛然一惊,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天暗器名家“乌骨针”梁寿。 忙叫道:“梁大侠,快上船来。” 梁寿此际正施“大力金刚”指功,十指挖入石内,以免身形被水漂去,一见长孙骥等而来,心中一喜,双手一松,已跃上他坐的小船。 长孙骥道:“梁大侠怎的到此?” 梁寿苦笑一下道:“那日分手之后,我便听到很多有关五陵的传说,特来看看详情,哪知偏巧碰上了一处地道入口之处。” 长孙骥奇道:“据星宿图上所讲,这五陵墓道,只有一处入口处,不知梁大侠所说的是哪一处入口?” 梁寿道:“我说的这地道入口,是在五陵的正中一陵之后,原是别人新挖出的洞穴。” 长孙骥道:“这一定是“拆骨会”所为。” 第九十八章 地道风云 “少侠说得是,五陵四周,正-满了“拆骨会”的爪牙。” “拆骨会”! “死光会”! 这两个邪恶帮会,不独网罗了许多江湖隐-,武林怪物,更是野心勃勃,有雄图大举之概。 六人一阵沉默,前面的河道,突然已至尽头,一道石壁,临立面前,小船去势甚速,晃眼间,已临石壁,这一下如给撞上,怕不要人船皆毁。 六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突然船头一转,水流竟向右转去,原来那前面并非尽头,乃是河川的转弯处。 船头一转,顺势而下,此时水势渐平,两只船被一阵水底发出的弹力,蹦起了七、八尺高,凌空向一处旱道落去。 这两艘小船,原是木质做成,如以七、八尺高下的震力而言,落在地道的石面之上,必至船毁人伤。 六人又是一惊,正欲跃身出船之际,那两小船已轻飘飘的落在地面,船身微微波动了两下,这可真是化险为夷! 六人这才下船,向船底看去,原来那船底上有十数条长长的弹簧,支持着一块木板与一种柔软物体合成,因此小船虽从七、八尺高空落下,仍然丝毫无损。 太公望对这五陵墓道,设置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长孙骥正欲转身之际,忽听船底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那小船已如飞的向上流飞去,想是又回到原来的小船坞之内。 梁寿叹道:“这五陵墓道,机关重重,如非少侠熟读星如图解,绝难寻出头绪。” 秦素娥道:“太公望功参造化,学究人天,其心机之密,自非常人可比。” 鄂逸兰向前看去,见他们所立的地道,只有十丈长短,前面绝头处,是一片黑色物体堵住,同时这短短的地道之中,亦无叉道可通。 她不由一声惊叫说:“你们看啊,这地道并无出路。” 五人转头看去,果见身立於绝道之中。 长孙骥道:“这水关与火奇原是相连,变成了水火既济之象,在卦理,属坎宫,此处定有秘门。” 他边讲之间,已向绝头处走去。 这黑色物体,原是一块分量极重的乌金制成,中有一钮,约一寸方圆,发出黄黄的光彩。 长孙骥用手在铜钮上一压,一阵轧轧之声,那铁闸已向上起去。 六人突感到一阵热火灼身,身形猛然倒退出七、八丈左右,已临原来的水道边缘,见那地道中一片红光外射,里面热火熊熊,犹如身临火山之腹,他们虽立於七、八丈开外,仍感到有些闷热难受。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这地道如何走法?” 长孙骥摇首道:“这是火奇之地,里面叉道全是乌金制成,如照图上所说,蜿蜒百丈,如要取那太公望所藏的宝藏,非得经过此处不可,我当时没有想到,如何通过火奇之法。” 他边讲之间,向四周察看一番又道:“依图而言,那归、徐二位老爷子所藏的宝藏,入口之处,亦在火奇的叉道之中,怎的这里毫无门户?” 归梅君道:“我听我爷爷说,那柏姬大盗的藏宝入口处,好像是隐於石壁之间。” 唐巧娇与秦素娥分头在两壁间察看,果见右侧的石间,有一道裂纹,圈成个门的形状。 忙道:“骥弟弟,在这里啦!” 长孙骥低头察看,只见有门的形象,却无暗锁枢钮,难道这暗锁是被人毁去不成? 他右手一挥,那“月魄剑”已向石壁上劈去。 “月魄剑”斩金断玉,锋锐无比,他这一剑劈出,硬将那石壁劈成一片大洞,里面果是一重地下隧道。 他接着一阵乱挥,又劈了三尺方圆,里面已显得明明白白的一个极为广洞的暗道。 长孙骥手持“骊珠”珠光普照地道之内,跃身而入,回首道:“我们既无法入太公望的宝穴之里,先探探柏姬遗物,也不虚此一行。” 他语声才了,五人也随之而入,众人急行一阵,已下去十数丈,突见前面平躺着一具骨骸。 六人齐是一惊,仔细看去,见那骨骸的右手中,握着一颗黄黄的东西,竟是黄金制成。 “乌骨针”梁寿拾起一看,见是黄金制成的宝盖形状,当中有一弹簧,正是那石门上的枢钮,再一见骨骸的右手握着一柄锋锐的匕首,闪闪作光,想是这人进来之时,怕有人跟踪 ,将机关枢钮斩断,结果弄得自己也出不来。 归梅君道:“不知此人是谁?” 秦素娥捡起匕首一看,见柄上刻着三个大字——周无非—— 秦素娥道:“西凉童叟!” 长孙骥道:““西凉童叟”据说已加入了“拆骨会”不知怎的却死在此处?” 梁寿道:“看这骨骸的情形,至少已有一年之久,这人横行一世,虽得到驻颜之法,但却死於这地窖之中。” 他一语才了,忽听有人说话的声音。 鄂逸兰一时情急,随手拾起碎石,将原来缺口堵上,只是痕迹已露,哪能不启人疑窦? 脚步声愈来愈大,耳际一声大响,原缺口处,又被人用掌力打开,一连跃进三个人来,一式黄衣,黄巾蒙面。 长孙骥右手一晃“骊珠”光芒大作,沉声喝道:“来人是谁?” 三个人同时一哼:“死光会!” 六人同时一愕“死光会”手段毒辣,善用各种毒药杀人於无形,使人防不胜防。 长孙骥又是一声沉喝道:“你们到此何为?” 三人又是一声冷哼:“阁下是哪一道出来的?我们未问阁下,阁下倒先问起我来了。” ““神剑手”长孙骥。” “会主正下令要你首级!” “阁下有此能耐么?” “不信你就试试看!” 三黄衣人边讲间,已打出一阵掌风,竟是六掌齐发,猛力惊人。 长孙骥知道“死光会”的爪牙,发掌出招间,皆有巨毒隐於其内,急运用全力,单手一挥,已发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的佛出西天。 一阵猛力的掌风,硬将对方打过来的劲力,逼了回去。 三个黄衣人又是一声暴喝,第二次发掌,又是一阵狂f巫妤毕茼陧c这地道只有一丈宽阔,八尺高下,掌力於地道中回旋逆转,惊人之极。 长孙骥未等掌风贴身,又第二次发掌抵敌,这次双方皆用足了十成功力,地道中澎的一声闷哼,沙石纷飞。 长孙骥与三黄衣人当中的一段地道,竟被双方力量一挤,硬生生的震塌下去,顿将两批人隔断。 此际不独听不到黄衣人的声音,更无法再出此地道之外。 归梅君笑道:“长孙哥哥,地道一隔,我们可以安心取宝啦!” 长孙骥叹道:“好是好!只是出路却成了问题。” 秦素娥惊道:“骥弟弟,除此而外,就无出路了么?” 长孙骥摇头道:“据我所知,除了这条出口以外,别无其他的出路,能出这五陵墓道之外。” 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惊。归梅君沉思半晌道:“长孙哥哥,我好像听我爹说过,除去此路而外,另外尚有一条叉道,可通金关。” 这批宝藏原是当年归海鹤与徐守千两人所藏,归梅君是他的女儿,当然听他说起。 长孙骥道:“不管有无出路,我们先看看宝藏所在。” 讲着当先手执“骊珠”引路。 跟着秦素娥与鄂逸兰、归梅君、唐巧娇及梁寿,随后跟上。 六人随着地道一阵疾走,又下去数十丈,前面现出一间石室。 长孙骥当先进入,见那石室,只有二丈左右,石室左手,有一道铁门紧紧闩闭。 他用“月魄剑”随手一挥,将那门闩斩断,铁门应手而开,里面仍是一间二丈方圆的石室,室中放满了木箱,这木箱约有二尺高下,四周用铁匝匝着。 他一点木箱数字,共有八只,心想:“那柏姬大盗的遗物,难道就在这批木箱之中,这又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自己竟能这样容易的得到?” 他虽然不想将这些物件-为己有,但对自己这种意外的遇合,有些惊奇的感觉! 秦素娥道:“骥弟弟!这就是柏姬大盗的遗物么?” 长孙骥道:“我想是的!我们打开来看看!” 随手一拍,已将第一箱的铁匝震断。 鄂逸兰随手扬起一看,里面珠光暴射,石室之中顿时光芒触眼。 她用手一掏,箱中除去珠宝之外,并无别物,不由一愕,据云柏姬当年遗物,不止於珠宝之类。 长孙骥叹道:“这些东西,虽可使富甲五侯,但我们武林中人看来,却是身外之物,我们再打开别的看看!” 他只手挨着拍去,那八只木箱的铁匝,一一为他震断,他这种手法,完全用的震脉十三指中的功夫。 归梅君与唐巧娇,随手打开第二箱与第三箱,无非是真珠玛瑙、翡翠之类的宝器。 他们一连打开七箱皆是如此。 长孙骥大感失望,因他的目的,并非光想得到这些宝物。 “乌骨针”梁寿随手揭起第八箱,见里面只装着四件物品,一只小的木箱,一段竹筒,一个包的包袱,另外是木匣。 长孙骥精神一振,随手揭开木匣一看,里面外着一本线装的书本,封面上贴着一张红色纸条,用墨笔写着几个端正的字迹:“武功精微谈!” 他随手揭开一页,上面写着:“练武之道,无非分形象二门,形者,以有形无形为主,象者,以有象无象为分,以形成象,乎无化有,宇宙万物,莫不本乎其理,何况以武功之道!” 这上面全是用端正的颜字写成,由此可见柏姬斯人,不独武功超绝,且是学贯古今。 长孙骥连-二声:“好!好!” 将书放回原木匣,交给秦素娥收藏,然后又打开小木箱,见里面放着一对奇形兵刃,类似江湖上的五行轮,只是圈旁多了两个把柄,钢圈之上,共有十二支齿轮,按子午酉十二地支整齐排立。 这正是当年柏姬大盗成名的兵刃,叫阴阳地支愁。 这种兵刃所以用愁的原因,是任何武林人物,见此兵刃,皆有发愁的感觉。 箱中另外尚有一张说明书,说明这愁上面十二支齿轮,内含十二种暗器,每种暗器,性质不同,共分大小长短有毒无毒等,末尾有四个较大的字迹是:“留赠有缘!” 长孙骥向“乌骨针”梁寿一笑道:“在下身有“月魄剑”几位姊姊,各有兵刃,而此种东西,又不适合女性使用,只有梁大侠留着!” “乌骨针”一笑接过。他又打开竹筒一看,里面放着一卷地图,这图形与五陵星宿图解,极为相似。 长孙骥不觉大奇,心想:“难道当年柏姬大盗,也曾想盗取五陵宝藏不成!” 他将地图留在身边,又打开了那布包,里面放着一套红色紧身武士装。 这武士装的质料,非丝非绸,似以一种极为薄的布类制成! 另外有一封书简,封面上同样写着四个字:“留赠有缘!” 他想:“不知道里面写的是甚么!” 随手拆开一看,是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余毕生费尽心血,想窃取五陵宝藏,终因困难重重,终於退居荒岛,潜心研究,设法破除墓道中的水风金三关及土火二奇,终於云贵山区,获得了赤仙蛇皮一张,制成此衣,可闯过太公望的火、土二奇,及水关,但终因那风关与金关,无法破除,而使我倾尽心力,寻求“月魄剑”与“天龙骊珠”谁知剑珠未得,已天不假年,抛骨荒岛,特留此书,以赠有缘。” 下署柏姬二字。 长孙骥恍然哦了一声,他想得未错,果然柏姬当年也曾有盗宝之心。 鄂逸兰接过信笺一看笑道:“骥弟弟,你不是正愁无法破那火、土二奇,这不是天假其缘么!” “乌骨针”梁寿一笑道:“少侠-德深厚,方始有此奇遇,此也是武林人士的幸运。” 长孙骥一叹道:“有了“月魄剑”可以破那太公望所设的金关,有了“天龙骊珠”可以破除那七绝罡风,有了赤仙蛇皮,可以闯过火土二奇,但如今出路被塞,这所有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空想!” 归梅君道:“长孙哥哥,我爹既说有路可通火奇,何不试一试?” 长孙骥道:“却是有路可通火奇,也只有着赤仙蛇皮,方能闯出此处,但我们眼前就有六人,而赤仙蛇皮只有一张,如之奈何?” “乌骨针”梁寿道:“吉人天相,我们不妨试试运气。” 他边讲之间,身形已向石室外飞去。 唐巧娇突然素手一挥,数十支暗器,向石壁上飞去。 她既称“十手观音”在暗器上当有相当造诣,耳际闻得一阵大响,那数十只暗器,齐打入石室之内。 长孙骥奇道:“唐姑娘!你这是做甚么?” 唐巧娇一笑道:“这是问路之法,如果密壁间另有暗道可通,其打出的声音,必定不同。” 归梅君童心未泯,拍手叫道:“好啊!唐姊姊,再试试看!” 唐巧娇微微一笑,一阵满天花雨的手法,沿着石壁打去。 劈啪之声,不绝於耳,哪知她从室内打到室外,竟没发现一处穴道。 长孙骥微微一叹道:“唐姑娘别浪费暗器了!” 边讲之间,双掌平平托出,竟将唐巧娇打出的暗器,又一批一批的吸入掌心,送还给唐巧娇。 唐巧娇娇笑一声-道:“少侠好俊的功夫。” 长孙骥道:“如果我们找不到山口,天大的功夫,也没有用。” 鄂逸兰沉思半晌道:“骥弟弟!我们不会将原来打塌的地方挖通么?” 秦素娥道:“兰姊姊说得是,如果没有其他出路,这也是个变通的办法。” “乌骨针”梁寿在外寻视一阵,并未发觉到有出口之处,叫道:“少侠,我们也只有照兰姑娘所说的方法试一试了!” 长孙骥心想:“除此也实无别法了!” 将身形一晃,已向原来出口处飞去。 第九十九章 绝处逢生 六人又停身在适才打塌的地方,长孙骥挥起“月魄剑”一阵急舞,已挥出一个大洞,只是仍通不出去。 “乌骨针”梁寿道:“不知道这塌坏的地方有多少,如果太多,一时恐难挖通。” 鄂逸兰道:“他们方才对掌之时,双方距离不过三丈左右,这损坏的地方,既在两人中间,最多不过一丈。” 秦素娥道:“是啊!如果真只是一丈左右,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可挖通的!” 她边讲间,也抽出长剑,帮着长孙骥一阵急挥,已挖下去八尺余深。 鄂逸兰道:“娥姊!我来换你一下。”他们轮流挖掘,挖了一个时辰,已下去两丈余深,但仍未见到对面的空间,不觉奇道:“难道我们将路线挖弯了不成?” 长孙骥道:“这绝不会,唯一恐这地道建立已久,经猛烈的掌风一震,将这段隧道完全震垮,这就更无法出去了。”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惊。 唐巧娇道:“不管如何,这是眼前唯一的出路,让我再来挖一阵试试!” 她从秦素娥手中接过长剑,一阵挥舞,又下去数尺左右,唐巧娇向以暗器为兵刃,故无长剑兵刃;接着归梅君、鄂逸兰、秦素娥、梁寿,轮替挖掘,一连下去五丈多远,仍未见到前面的穴道;众人不禁起了怀疑之心? 长孙骥倏然站起来道:“你们让开!”他一挥手间,将长剑插回鞘里,双掌一平,已向两边分开,运力贯注於两臂之间。 归梅君急叫道:“长孙哥哥,不能打,一打更糟啦!” 长孙骥正运气之际,不便开口,但见他双掌单单一分,那些沙石土堆,已被他掌力吸得向两边飞出;沙石乱飞,犹如一场骤雨。 梁寿等五人,向后急退出七丈左右。 长孙骥这种功夫,正是佛门无上心法,参合先天吸力,汇成一股力流。 他身怀“骊珠”与体内气穴相通,功力与日俱增,此时功力已较他数月前,增加一倍以上;他一阵运功吹土,那洞穴已深入三丈余,已能隐隐见到对面的空隙。 长孙骥猛吸了一口长气,已停止运功,身形退出五丈开外,盘膝养神,恢复功力。 归梅君娇躯一晃,已纵入地窖之中,取出火摺子打亮,见那空隙已有一尺方圆,她手持长剑又一阵急挖,已可走入,不觉大喜叫道:“可以通啦!” 众人精神一震,随着她进入对面隧道之中,只见这隧道,不及从前来路之宽阔,但两壁间,却修饰得异常整齐,光可烛人,纯洁无尘。 鄂逸兰叫道:“这不是我们来时之路!” 长孙骥此时功力恢复,闻言跃入,掏出天龙“骊珠”珠光烛照四壁,发出一片丽人的光彩。 梁寿向前看去,见一片黑沉沉的珠光不及之处,也不知道隧道有多远。长孙骥道:“依目前情况判断,确不是来时的隧道,只是既有此道,必有出路。” 他讲着缓缓向前行去。 连走了百丈,仍是看不见转弯成尽头之处。 秦素娥道:“这就怪了,难道这隧道是直通墓外不成!” 鄂逸兰道:“不管他,只要有路可走,我们为甚么不冒险一试?” 归梅君道:“两位姊姊说得是,我想前面或许可以通太公望的宝藏之处。” 归梅君年纪最小,因此叫鄂逸兰、秦素娥、唐巧娇三人,都叫姊姊。 长孙骥突然高举“骊珠”足下加快,他运用了六爻掠云步的奇形身法,身如闪电,眨眼间已下数十丈,这时才见到前面转角处,露出一座石室之门,这门不大不小,约有一丈高下,六尺宽阔,却无木门。 长孙骥心想:“只要有此石室,这地道绝不会成了绝路。” 他心念未了,人已闪身而入。 好大的一座石室,足七、八丈方圆,四周全是用大理石砌成,可-毫发,室顶有一小孔,约铜钱大小,直透室外,从孔中露出一丝丝阳光。 长孙骥心想:“像这样大的石室,绝不是藏珍之用,可能另有安排的?” 他举目向四周打量一番,见石室之中,有一圆桌,十二只圆凳,分十二个方位排立。 圆桌当中刻着一个太极图形,四周刻着伏羲氏的先天卦位。 每个圆凳的顶端,刻着一字,排十二地支顺序排成,东壁间有照进的四方孔,约一尺方圆,当中供着一座神像,此神像断臂曲腿,看上去甚不顺眼。 面前有一黄金制成的香炉,虽历经多年,仍是金光闪闪,与“骊珠”之光,相映生辉。此际外面五人亦已赶至。 鄂逸兰叫道:“骥弟弟,不知那太公所制的星宿躔图中所载,可有此处秘道?” 长孙骥道:“星宿图地道叉错,一时突难想起,不过据个人印象,好像并无此处。” 归梅君突然用手一指道:“你们看,那是甚么?” 众人抬头看去,见东壁之上,挂着个牛头,这牛头是用石制成,嘴角显然,不知太公望当年设此五陵之时,刻此牛头是何用意。 长孙骥沉思半晌忽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此处可能是五陵墓道的总枢钮。” 他语声一了,突听有人叫道:“娃娃,你错了。” 六人猛的一惊,这石室无人存在,是谁在说话,不由齐注目望去,却见不着发声之处。 鄂逸兰道:“这五陵墓道真有点神奇得令人高深莫测。” 秦素娥却在皱眉苦思。 唐巧娇四处探望,手中暗握了一把暗器,以防万一措手不及。 归梅君一笑道:“这地方真有趣,难道竟是鬼怪不成?” 梁寿道:“鬼怪之说,在下向来不信,也许有武林高人,深入其中。” 长孙骥道:“就是有武林高人,总不成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秦素娥道:“我爹深精奇门之学,据我所知,那奇门之内,并没有这套把戏!” 长孙骥道:“奇门之中虽变化无穷,但精奥之处,全在六成法之里,当年诸葛武侯的八卦图,无非使此法变演,制敌於无形。但皆循之於理,绝无这种怪诞之事。” 他语声才了,又有人道:“娃娃的话虽说得不错,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岂能一概而论!” 众人又是一愕! 这人是谁,是谁在讲话,他们不由又是一阵搜索,仍无丝毫破绽。 “哈!哈!哈!你们这群傻瓜!” 归梅君这次才看清楚,原来是那石牛头在说话,不觉大奇叫道:“你们看啊!这石牛头也会说话!” 五人又是一惊,石牛头说话,真是天下奇闻,难道真的遇上了鬼怪不成! 他们心中皆是一凛。长孙骥道:“我们如何是傻瓜!” 石牛头道:“你们放着生路不走,却上了绝路,还说是甚么五陵墓道的总枢钮,此非傻瓜而何?” “依你说呢?” “哈!哈!如今已走上了绝路,还有甚么话可说,认命啦!” 长孙骥冷冷一哼道:“未必见得!” 石牛头道:“不信你就试试看啊!” 秦素娥长剑一挥说:“喂!你是甚么怪物!” “非妖非怪!” “是甚么?” “石牛头!” 归梅君听得童心大起,问道:“石牛头也会说话?” “当然!” “要不要吃饭?” “石牛头是光说话不吃饭的!” 唐巧娇随手打出一枚铁蒺黎,-的一声大响,撞在石牛头之上,但却毫无损伤,不知道是用甚么石头制成,如此坚固! 石牛头又道:“姑娘放心啦!只要我这牛嘴巴未打破,仍是可说话的!” 唐巧娇又气又急,挥手一把暗器,她狂风泼雨般的打出,如铁蒺黎、子母梭、铁连子,她这次是贯足内力打出,一阵劈啪之际,那石牛头上,已中了十数下。 石牛头被打成许多麻点。但他仍是一阵哈哈说:“我脸虽麻了,可是嘴并未坏,仍然可以讲话,姑娘!你错了!” 唐巧娇一愕道:“我如何错了?” 石牛头道:“你如今打算怎样出这秘道才对,突与石牛头斗气,有何用处。” 鄂逸兰心想:“天下哪有石牛头会讲话的道理?一定是幕后有人操纵,对我们有所企图!” 她想到这里忙道:“你一定知道出口!” 石牛头又打了个哈哈道:“我虽知道,不告诉你们又作如何?” 秦素娥道:“你敢!” 挥起一剑,向石牛头劈去。 秦素娥这柄剑,虽不是上古奇珍,却也锋锐无比,哪知她一剑削出,不但毫无效果,反而险些将剑口震损。 长孙骥道:“不管你是鬼是怪,今日必不让你存在。” “月魄剑”挥起一道剑光,向石牛头削去。 “月魄剑”本是上古奇珍,他又运足了功力,只听喀嚓一大响,那石牛头应声而断。 耳际听得一阵哈哈之声,逐渐隐去。 众人齐是一惊,这石牛头既已断了,那哈哈之声,从何而来! 长孙骥向剑斩处看去,见原来装置牛头的地方,已凹了进去。 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洞穴,洞穴顶上现出四个大字:“绝处逢生!” 梁寿道:“也许我们六人的命运就置在这绝处逢生的四个大字之上!” 长孙骥走进洞穴边上,伸手向里一探,突然又缩了回来,接着啪的一声,一铁手,由四方小孔中回环锁出。 要不是他退缩得快,左手早被锁上。 长孙骥又一挥长剑,将铁手斩去,一阵轧轧的声音,石壁突然向两边退缩,当中一分为二,现出一道长长的门户,里面发射一片红色光彩。 一阵热流,直侵入石室之里。众人不由脱口叫了一声:“火奇!” 土火二奇,本是五陵墓道中的两绝,内含玄妙之机,变化无穷。 长孙骥道:“要通过火奇,必须用赤仙蛇皮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方可避免去热火炙身之苦,如今此衣只有一套,而我们却有六人,如之奈何!” 梁寿道:“长孙少侠不妨穿上赤仙蛇皮衣,下去试试,也许另有奇遇,岂不大家都得救了么?” 长孙骥沉思一下道:“如此各位请仍在原地等我,不管有无希望,我一定得退回来。” 五人应了一声,他将大盗柏姬留下的包袱解开,取出皮衣,向衣服外面一套,刚好适合,这时一提“月魄剑”向火奇走去。 归梅君叫道:“长孙哥哥小心啊!” 长孙骥道:“谢谢梅妹的关怀!” 他语声方了,人已进入洞里。秦素娥与鄂逸兰,虽未出声招呼,内心对长孙骥却是异常关切。 “十手观音”唐巧娇也面现忧色,这几位女娃娃,对长孙骥皆有好感,百事关心则乱,她们反而觉得有些茫然的感觉。 “乌骨针”梁寿在石室四周,寻视一遍,见无其他破绽,随手拿起柏姬的独门兵刃,阴阳地支愁来察看,见每一支齿轮顶端,皆有一孔,大小不一,齿轮一端,皆有弹簧,直达把柄之上。 柄上有十二个铜扣,按十二地支顺序排立,每按一扣,必发出一种暗器。 阴轮阳轮,皆是一样。 他不禁摇头一声叹息,暗叹柏姬的聪明智慧,确有其过人之处。 归梅君一直在担心长孙骥的安危,叫道:“娥姊!长孙哥哥此去碍事么?” 秦素娥心中一阵酸溜溜的味道,心想:“他碍事不碍事,与你何干。” 她心中虽这样想,嘴里并未说出,只是道:“以骥弟弟一身超绝的武功,想定无妨!” 鄂逸兰闲着无聊,拿着柏姬的遗图在看,想找出自己几人存身在哪个位置,她寻了半天,毫无着落。 秦素娥却在翻看着柏姬的遗书“武功精微谈”。此书精微奥妙,诸如各门各派,旁敲侧击,说得极为详尽。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人像,寸丝不挂,双手一曲一伸,两腿一拳一立,姿势极为美妙,她不由面上一红,心想:“这柏姬虽然文武兼修,慧心独到,但却下流得很。”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这裸体人像,画着是何用意? 再看上面有一行小字:“练武的人,必须赤裸裸,洒脱脱,心无红尘,武功方能达上乘之境,如心有染,意有所欲,虽尽数十载寒暑,亦难登峰造极,此图姿势单纯,含意深厚,学者自意会之。” 她恍然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的!” 正待说话忽听鄂逸兰大叫一声:“找着啦!” 四人全是一愕,走了过去道:“你找着了甚么?” 第一〇〇章 人鬼之间 四人看去,见她的手指处,果有一座石室,中有一个圆圈,内尽八卦图形,左边有一石牛头,这全是用极细毛笔画成,细心之极。 秦素娥道:“我们看看四周的情形怎样?” 鄂逸兰道:“我已看过了,这左面是一座地道,直达柏姬遗物之处,原来我们适才迷失的道路,如果我想得不错,在那神像下面挖进去,不过丈余远近,必可到水关!” 归梅君道:“右边呢?” 鄂逸兰道:“右边是火奇,就是适才骥弟弟进入的位置,前面无路可通,后面好像还有座更大的石室。” 唐巧娇道:“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有多远?” 鄂逸兰道:“大约三、四丈!” 秦素娥道:“如果骥弟弟在外面的话,我们可以使用“月魄剑”打通这两处的石壁,不是就有出路了么?”她正说之间,忽听到一阵脚步声,由来路传来。 五人齐是一惊!鄂逸兰噗的一声,吹熄了火摺子。 那脚步声已渐走渐近…… 秦素娥收起“武功精微谈”掌扣长剑;梁寿两手握着阴阳地支愁,蓄势戒备;归梅君亦手握长剑;唐巧娇两人紧扣着暗器;因他们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心情自然的紧张起来,此际来路上火光一闪,照出三个人影来。 秦素娥悄声道:“是“死光会”。” “娥姊姊,你怎的知道?” “你不见来人全穿的黄衣服么?” 归梅君留神看去,果见火光闪烁之下,照着来人黄色的袍服;梁寿嘘了一声,如果他们不走向石室,也许就随着地道的抹弯处,走向另一方向。 来人中有人呵呵一笑道:“香主,咱们“死光会”进入这五陵墓道,不下数百,怎的如今一个都未见着?” 另一人答道:“这五陵墓道,密如蛛网,广阔十里,慢说几百人,就是几千人进入,也难碰得着!” 又有一人道:“你说碰不着,却偏偏碰着啦!你们听听,这不是人的声息么?” 石室中人齐是一惊,来人耳目灵敏,想来武功一定不弱。 那被称香主的道:“这绝不是自己人,嘿!嘿!如果是自己人,何必忍气吞声,怕人家发觉!” 另一人道:“香主说得不错!这人恐怕就在这石室之中。”突然火摺子高举,三个黄衣人一齐向石室之门走来;五人顿时紧张起来。 秦素娥一声娇叱:“站住!” 来人冷冷一哼道:“老夫行走江湖,近百年来,尚无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说话,你是谁?” 归梅君叫道:“你的姑奶奶!” 那香主冷冷一哼道:“娃娃你今年有多大年纪,敢做老夫的姑奶奶?” 唐巧娇一声娇笑道:“辈份不在年纪大小啊!” 鄂逸兰道:“魔崽子,你有好几个姑奶奶在此,不可在姑奶奶面前如此无礼。” “嘿!嘿!好男不与女斗,老夫何必与你们这些娃娃生气。” “如此你就不必进来。” “老夫要看看你们这些娃娃,究竟在搞甚么鬼!” 五人又是一愕“死光会”的人个个武功高强,此人既是香主,武功当有其独到之处。 唐巧娇叫道:“站住!再进一步,便叫你们——姑奶奶的手段。” “嘿!嘿!没有那么容易,属下开路!” 另两个黄衣人,同时应了一声,身形急飘向石室中闯来。 唐巧娇一挥手间,已打熄了对方的火摺子,同时数十枚铁莲子,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来人打去。 唐巧娇家传绝学,既称十手如来,其暗器上的功夫,当有其独到之处;她一手发出,随带着喇喇的疾风,犹如百十个流萤,凌空飞舞; 来人同时身形一闪,让了开去,这地道中本无处可让,三人齐将身形,贴在地道的顶端之上。 梁寿哈哈一笑道:“魔崽子,这一下可有兴处你瞧啦!” 右手一挥,一片乌光,已分四面八方,向来人打了出去,好快! “乌骨针”梁寿与“十手观音”唐巧娇皆是暗器名家,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对方三人,有两人闪避不及,早中於两针,倒地不起,原来“乌骨针”共分两种,一种有毒,一种无毒,无毒的对付普通武林人用,有毒的专门对付穷凶恶极之辈。 那香主冷冷一哼道:“你们是何来头,留下名来!” 唐巧娇一声娇叱道:“我在手段上答覆你。”挥手间,又是一阵暗器打了出去。 那香主冷哼一声,挥起一阵掌风,硬生生的将打来的暗器迫回。 五人同时一惊,一齐举掌拍出,任是他们联手合击,仍有许多暗器,窜进石室,显然的功力而论,虽是五人合击,仍是落於下风,由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 梁寿心想:“自己如果暗器上不能-得上风,被他闯进室来,恐难是敌手。” 他右手一扣,又打出三枚“乌骨针”这完全是黑暗之中,双方哨声辨息,去判断对方的位置。 嘶的一阵衣带飘风之声,那香主亦已让了开去。 梁寿不等他身形稍住,又是一把“乌骨针”打了过去,同时“十手观音”唐巧娇,素手一挥,一连打出五蓬暗器,这五蓬暗器,是以金钱镖、铁莲子、梭形镖、铁蒺黎、梅花针,每类一个,齐向那香主可能闪让的位置打去;这种暗黑的所在,又是两个暗器名家,联手合攻,任是对方武功再高,也无法闪让,耳闻对方一声惨呼,顿时音声俱渺。 归梅君道:“这批魔崽子都死光啦?我们照照看!”她随手一挥,已打亮了火摺子,见三个黄衣人,横斜不一的躺在石室之口,身上已中满了暗器,犹如蜂巢一般,鲜血直汩汩流出。 秦素娥道:“我们搜搜看,他们身上有化骨丹,及解化骨的药,将来对付他们,正有大用。”语声一了,已向三人-身处纵去,不一会工夫,果然给她找出六瓶来,上面皆注有标志。 秦素娥将化骨丹,向每人身上洒了一点,不会工夫,那三个黄衣人,连衣带骨化成一滩血水,血水当中,现出三个-光大字 “死光会” 鄂逸兰笑道:“秦姊姊这样一来,敌人尚以为是被他们所杀之人,这倒是个好办法。” 秦素娥一笑,将两种药分成六份,除去留一份给长孙骥而外,其余每人带了一份。 唐巧娇突感到腹中一阵饥饿,取出先前准备好的乾粮,与五人吃了些! 此际又是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唐巧娇熄了火摺子,向梁寿悄声道:“如果来人是“拆骨会”或“死光会”的爪牙,不等对方发觉,我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他个落花流水。” 梁寿道:“这批“拆骨会”与“死光会”的人,邪行乱世,穷凶恶极,这样对付他,并不为过。”他们正说间,那脚步声已渐走渐近,一星灯火,照着三个黑衣人飘然而来。 这三人的黑衣之上,皆绣着个白色的骨骸图形,显然是“拆骨会”的爪牙。 梁寿示意鄂逸兰、秦素娥、归梅君三人避向石室两边,免得打出去的暗器,被对方击回,伤了自己人。 他与唐巧娇一人守着一边,掩於墙角之里,这两个暗器名家,-下了虎穴龙潭,准备一举扑灭丑恶的敌人,他们刚刚布置好,来人已近五丈左右。 唐巧娇嘘了一声,暗器已双双出手,只听对方叫了一声:“不好!有人暗袭。” 跟着已打过一阵掌风,打出的暗器,虽被袭落不少,但仍有半数以上,直射过去;同时“乌骨针”梁寿,趁他们打来的掌势稍衰之际,双手齐发,又打出两蓬乌光。 这“乌骨针”前尖,后空,发出去有一种回朔的能力,因此很不容易被掌风击落;耳际听得三声闷哼,显然皆被打中,鄂逸兰一亮火摺子,便想跃出。 秦素娥叫道:“兰姊姊慢点,提防有诈!” 鄂逸兰猛将跃出的身形,又稳了下来,半晌之后,听对方无丝毫动静。 梁寿不甚放心,又向三人身上,打出六枚“乌骨针”仍不见动静,这才叫道:“秦女侠,把他们化掉!” 秦素娥身形跃出,又在三人身上,搜出六瓶药物,这是“拆骨会”的独门毒药,她将毒药洒在三人身上,眨眼之间,衣肉皆已化去,地上现出白骨排成的三个大字: “拆骨会” “无影女”仍将三瓶毒药,与三瓶解药,分成六份,每人存着一份,又跃回石室之内。 此际长孙骥已进入火奇有一个多时辰,仍无丝毫消息。 归梅君甚是担心,叫道:“兰姊姊,长孙哥哥没有关系吧?” 鄂逸兰道:“骥弟弟不管是武功、机智,皆有超人之处,想定无碍!” 她语声刚了,忽听有人一声冷笑道:“未必见得!” 这声与先前石牛头讲话的话声一样! 秦素娥一拧长剑,一声娇叱:“你是谁?”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道:“嘿!嘿!方才我与你们已讲过了很多话啦!还不知我是谁么?” 归梅君道:“原来方才石牛头在讲话,竟是你在幕后操纵?” “小娃娃,现在你才明白呀?” 归梅君怒道:“你有多大年纪了,叫我小娃娃!” “哈!哈!老朽今年已一百挂零,你当了别人的姑奶奶,老朽却要叫你一声娃娃。” 鄂逸兰奇道:“你到底是谁?” “是你爹爹!” 鄂逸兰怒道:“我师父是武林三老之一,我爹爹早告作古,你武功不及我师父,也并未死,怎可胡充长辈?” 那人又哈哈一笑道:“这就奇了,你怎知道我武功不如你师父,你又怎知道我未死?” 鄂逸兰怒道:“你死了还会说话!” 那人又是一笑道:“难道鬼就不能说话?” “你是鬼?” “也许是!” 秦素娥叫道:“我一生不信有鬼,你何不现出来给我看看!” 那人道:“鬼是幽墓的产物,这五陵墓道,历千年,哪能够没有鬼?” 五人被他这一说,倒有些疑信参半,如果说此人不是鬼的话,何以光听人声,见不到人影。 归梅君道:“如果真的是鬼,你何不现出来给我们看看!” “哈!哈!现出来未尝不可,只是你们相好的可来啦!” “胡说!” 他冲着女人说相好的,这话本是难听。 梁寿仔细听去,果有一阵脚步声,约有六、七人之多,向石室缓缓而来! 忙嘘了声说:“真的有人来了!” 他们又灭了火摺子,仍由梁唐二人,守在石门两边,那脚步声已渐渐走近。 其中突有一人道:“奇怪!我们已有夥伴从这经过啦。” 另一人道:“你何以知道!” “你看这地上不是!” 那人边问,向那一堆白骨一指。 “十手观音”唐巧娇轻轻嘘了一声,与梁寿两人,双手暗器,不脱飞出。 霎时间,铁莲子、铁蒺黎、梅花针“乌骨针”金钱镖、梭形镖、飞鱼刺、白鹤针,将整个地道,密密层层的笼罩着,地道小,人数多,弄得对方一时无空处闪避,齐丧在一片暗器之下。 秦素娥进前一看,原来是“拆骨会”的爪牙,取下药物,仍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她办完了又回到石室之内,将药物分配,长孙骥的一份,仍由她保管。 此际石室中那人笑道:“好戏啊!好戏!” 归梅君道:“你真的不现身么?” 那人道:“你真的要我现身么?” 鄂逸兰道:“为甚么不!” “你们不害怕么?” “谁信有鬼!” “等着!我出来啦!” 五人神情一紧。梁寿扣着“乌骨针”。唐巧娇两手抓满了暗器。 秦素娥与归梅君,手提长剑。 鄂逸兰的一支长剑,电光闪闪。那人又道:“我出是出来了,但我是个善鬼,不是恶鬼,你们可不能生加害之心!” 归梅君道:“只要你不害人,我们又怎会去害你!” “好!我们一言为定!” 那人语声刚了,突然石壁上微微一响,突然分开,里面走出个黑衣长发的怪人来,那人手提哭丧棒,腰束麻带,带上挂着一串纸钱,周身绕着一些烟雾,两道眉毛从眼角上倒挂下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双脚一绷,吱吱两声怪叫,道:“如今我出来啦!” 唐巧娇道:“你算是鬼么!” “当然!” “可是我看你不像鬼!” “那么我就介於人鬼之间!” “好一个人鬼之间!” 她一挥素手,便是一把铁莲子打了过来。 唐巧娇的暗器成名,其手法甚是独到。 黑衣人一闪身间,竟被他轻轻让了开去,叫道:“好手法!可是我们有约在先啊!” 归梅君叫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是介於人鬼之间!” “你说长孙哥哥入火奇地窖有危险是么?”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虽然没有危险,惊险是免不了的!” 梁寿观形察色,知来人没有恶意,忙道:“阁下在此多久了?” “两百年!” “两百年!你能活那么大的岁数?” 归梅君吃惊的问着! 黑衣人又是一笑道:“你知道,鬼是没有寿命限制的!” “阁下贵姓!” “鬼!” “你生前的名字?” “活无常!” “你真是鬼!” “谁还骗你,你怕么!” 归梅君一哼道:“谁怕!天下怕鬼的人,都傻瓜!” 黑衣人一笑道:“你不怕?你看过这是甚么!” 他双手一起,从掌心冒出两缕黑烟,舌头随之伸出一尺余长。梁寿惊叫一声:“丧门吊客!” 秦素娥道:“你且慢作鬼像,你既愿我们打交道,定另有所图,何不说明?” 黑衣人舌尖一缩吱吱两声怪笑道:“并无别意,只是请你们到阎王驾前游玩一番。” 此语一出,梁寿一紧手中的阴阳地支愁。 “无影女”秦素娥、归梅君、鄂逸兰三人,同时抽出长剑,严阵以待。 “十手观音”唐巧娇紧扣着两手暗器,冷冷的道:“你想做甚么?” 那人一笑道:“别紧张,你们既不怕鬼,去到阎罗殿游一游又有何妨?” “乌骨针”梁寿道:“可是在下身有要事,不克奉陪!” “嘻!嘻!到时候由不得你!” “看来阁下是故意找碴子!” “岂止是我,你看!那边又有人来啦。” 四人留心看去,果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唐巧娇心想:“如今前后受敌,倒不如先解决一个。” 她向梁寿一施眼色,倏然双手齐发,百十件不同的暗器,齐向对方罩去。 同时梁寿一按阴阳地支之柄,从子字旋递轮中,打出三支飞燕神梭,分品字形,向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想不到对方猛然发难,倏的身形高晃,已退入石室之内,那原来的门户,也随之关上,一阵劈啪之声,那暗器全落在石壁之上。 此际脚步声愈来愈近,听声音,大概只离石门有数丈左右,听有人咦了一声:“这石室有光,难道也有人在里面?” 另一人道:“看,这地面上。” “嘿……又是“拆骨会”与“死光会”的拿手好戏。” “这石室中一定是他们的余党!” “如果是的,让他——小禅师的手段!” 秦素娥听出来人的声音,竟是少林寺的小和尚慧性与白云飞、陈宽仁、匡秀华四人,忙叫道:“匡姊姊,我们在这里。” 四人闻声,一齐走进! 匡秀华道:“你们怎的会在这里,骥弟弟呢?” 她虽然与白云飞成了亲,也生了孩子,但对长孙骥仍是关心。 第一〇一章 石室谈奇 归梅君便将上情说了一遍。 白云飞道:“如今光是拆骨、死光两会,已够应付的了,现又加了个强敌!” “乌骨针”梁寿道:“白少侠所讲是谁?” “八卦门!” ““八卦门”也来了?” “他们原来找匡家堡算账,适逢其会的也赶到了五陵,唉!这五陵之地,平静了数月,如今又热闹起来啦!” 秦素娥让四人将拆骨、死光二会解药,分了些给后来四人,又道:“外面的形势怎样了?” 匡秀华道:“我们是误打误撞,由另一地道走了进来,外面各批人的近况,不得而知,不过在五陵时,大半分头行事,因五陵之地,已被邪恶帮会-满!” 此际有人一声长叹道:“唉!劫数!劫数!” 众人齐是一愕。 陈宽仁道:“这是谁在讲话?” 归梅君一笑道:“这是鬼!” “鬼!” “是啊!鬼!” “天下难道真的有鬼!” 唐巧娇一笑道:“怎的不真,我们适才已经见过啦!” 接着便将上情说了一遍! 白云飞道:“以陈兄的记忆,武林中可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陈宽仁摇摇头道:“尚未听说起!” 小和尚叫道:“阿弥陀佛,我和尚是专门超渡亡魂,这件事情让我来办。” 此际石壁里哈哈一笑道:“和尚只会当秃驴,白吃白喝,有甚么本领来超渡我老人家。” 归梅君叫道:“你出来!” “哈!哈!黄毛丫头,老夫适才上了当,如今不愿意出来啦!” “你再不出来,我要破壁而入了!” “小丫头,你找当家的,也不能找到了鬼的头上来啊!” 归梅君听得大怒,却是无可奈何。 梁寿挥起一阴阳地支愁,向右门的枢钮打去,这阴阳地支愁,乃是独行大盗柏姬,以天山钢母铸成,每只齿轮,旁有锋刃,可断金石,因此他这一下打去,但听砰的一声,那石门竟被打开。 里面黑沉沉的一片,更见不到半个人影,听那黑衣人呵呵一笑道:“你们虽能将门打开,但这里面有百种以上的瘴毒之气,谁敢谁来!” 归梅君叫道:“我曾以百慧灵泉之水浴骨,何在乎这瘴毒!” “鬼丫头,光凭你一人进来,看我不剥你的皮才怪!” 归梅君脸上一红! 小和尚慧性笑道:“阿弥陀佛,地狱种子,口无好言,你出来!我和尚要超渡你!” 那人突然冷冷一哼道:“你们当真忘记了那位少侠的安危了么?” 众人全是一愕,他们被这黑衣人闹得昏头转向,竟忘了冒险入火穴的长孙骥! 长孙骥此际正在一片火海之中挣扎,虽有那独行大盗柏姬的赤仙蛇皮衣,仍不免有些热火炙身之苦。 他自从一入地窖,便沿着火奇中的一条甬道,循序渐进,这地道两边的土质,齐为烈火烧红,一片火光,照得他眼睛不敢睁开。 他只有闭上眼睛,右手的“月魄剑”当了-杖,犹如瞎子行路一般。 走了一阵,微微感到剑柄有些发热,他猛吃一惊,如果再继续热下去的话,这“月魄剑”非得离手不可。 他睁眼一看,见十丈开外,已有一转弯之处,那火光暗淡许多! 心想:“此处可能快出火奇之内了。” 他紧走几步,已到了转角之处,向右一拐,就是座较大的地道。 这地道宽可一丈,高有八尺,此中虽无热火炙身之苦,但却令人有些闷热的感觉。长孙骥沿着地道又走了一阵,已至尽头之处,那石壁上发现一座暗门。 长孙骥心想:“这暗门之里,可能就是风阵了!” 他念头未了,突然有人问道:“外面是谁?” 这声音虽小,意气却是异常圆滑,长孙骥心想:“难道这五陵之内,也有人隐居不成了么?” 他未及答话,那人又道:“你怎的不说话?” 长孙骥道:“在下长孙骥参见前辈!” “哼!你就是长孙骥,江湖上人人叫你“神剑手”?” “正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前辈?” “在下以前辈的功力来判断。” “可是我并未跟你交过手!” “前辈言语之间,内力充沛,非数十年精微的纯功,何能致此。” 那人道:“你能以言语音响,来判断对方的功力,自然本身的功力,也到了相当火候了!” 长孙骥道:“前辈过奖。” “你进来!” “晚辈不敢破门而入!” “不错!你还懂得点规矩,开门啦!” 长孙骥抬头看去,果见那暗门已自动开了开来! 内面射出一片黄色光芒,与十数丈外火奇的红光一照,相照生辉,美丽之极。 长孙骥恭谨而入,进门后也是一条隧道,只是这条隧道异常曲折,每一转弯处,皆挂着一黄色小珠,那光芒便是从珠上发出。 这小珠既不是真珠,更不是夜明珠,只是那发出的光芒,异常艳丽。 长孙骥甚是好奇,一路行一路看,耳际听得那人又道:“此珠产於北海之底的礁石之腹,日受阳光逆水反射之精,夜吸月魄淡清之气,加之五黄之色,故能发光。” 长孙骥心想:“这老人竟连他想的事都说了出来,难道他真的有了所谓六通之果不成!” 他心中充满了疑问,隧道尽头处,又现出一门,这门异常狭小,与其说它是门,倒不如说它是个洞,因此洞只有一尺方圆。 长孙骥感觉到有些怀疑,难道这洞里就是那人住的地方不成? 他不由叫道:“前辈就住在这洞里么?” 那人道:“你瞧这洞太小是么?道家的袖里乾坤,尚能隐含山河日月,何况是洞。” 长孙骥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就进来!” “遵谕!” 长孙骥又向那洞口看了一眼,心想:“这洞如要进去,非得用缩骨之法,不克为功。” 他从前曾经练过这种功夫,微一运力,全身骨节,一阵咯咯作响,身形已矮瘦了好多! 他这才由洞口爬入,猛觉眼一亮,竟是另一个天地,里面方圆数十丈,有假山流溪,红亭小桥,花木扶疏,更奇的是东西两端,亮着两颗大珠,皆有盆口大小,一黄一白,逼逼相对,美丽辉煌。 他竟为眼前的奇景怔住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山里藏宇宙,洞中别有天!这是日月合壁,山河生辉的奇景,你们在外面是见不到的!” 长孙骥听那声音,是在左边三茅屋中发出,忙道:“前辈在此住了多久!” “两百年!” “如此说来,前辈高寿,总在二百五十岁以上?” “不错!” 长孙骥边走之间,留心园中景色,见通向茅屋的是一条碎石路,两边满植着仙人掌之类的花木。 这条碎石路,绕过小池,经过一道小小的红桥,方始到达茅屋之前,叫道:“晚辈进谒了!” 那人道:“你只管进来!” 长孙骥一躬身走了进去,见正中的一座石榻之上,正坐着一个-发如墨的老者,黑黑的长-,直拖过膝部。 面色洁白生光,犹如十三、四岁的儿童之面。 长孙骥肃然起敬,屈膝一跪道:“晚辈长孙骥,叩见前辈。” 老者一笑道:“站起来说话!” 长孙骥谢了一声,站在一旁,老者又道:“你是经过火奇,才到达这里?” “正是!” “这火奇之内,旺火焚蒸,你怎的能忍受得了?” “晚辈身着赤仙蛇皮衣!” “赤仙蛇皮衣,这也是一桩宝物,你哪里得来的?” “这是独行大道柏姬遗留之物!” 接着便将情形,禀告了一遍。 老者一叹道:“奇缘!奇缘!看来天下苍生仍然有救了!” 他讲着又向长孙骥道:“你知道你未来的责任么?” “光大峨嵋,扶助乞帮,复兴淮阳!” “尚有!” “为恩师“灵鸷生”留下一脉。” “尚有!” “为天下苍生解除倒悬。” “可是你知道如今邪道横行,道消魔长,武林中出了许多败类。” 长孙骥道:“晚辈知道,为长江“死光会”“拆骨会”“八卦门”“百花门”武林中人称他们为四大帮会,威力极大。” 老者点点头道:“你知道就行了,这四大帮会之中,网罗了不少江湖草莽,武林怪桀,武功高得出奇,你一人能应付得了么?” 长孙骥道:“晚辈尽力而为!” 老者正色道:“这不光是尽力的问题,武林安危,系於你一人之身,这个仗是一定要打胜的!”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如以照他个人武功而论,这个仗是无法一定打胜的!” 不由默默不语。 老者又道:“如要打胜仗,倒有一个办法。” 第一〇二章 双剑缘 长孙骥道:“前辈请说!” 老者道:“日魂、月魄,双剑合壁。” “可是“日魂剑”至今尚无下落。” “你不听江湖上传言么?” 长孙骥道:“江湖上传言,说是有一个白衣少女,手持“日魂剑”武功高得出奇,不知此人是谁,惜晚辈未能亲自遇上。” 老者一笑道:“你将来会遇上的。” “前辈如何知得!” “那白衣少女就是我的弟子!” 长孙骥吃惊的咦了一声道:“原来那“日魂剑”就是前辈所珍藏?” “正是!” “武林中何以无人知道?”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朽身藏於五陵之底的日月洞天之内,谁能知得?” 长孙骥道:“如今大难将与,前辈竟个人逍遥,不作救世之想么?” 老者又是一笑道:“娃娃你问得好。” 他边说间又是一叹道:“那白衣少女,就是代表老朽出世救人,万一不济之时,老朽再出去也不为晚。” 长孙骥道:“只不知前辈弟子姓甚名谁,晚辈出去之时,一定好好的察她一下,共研那鸳鸯双栖剑法?” 老者又是一叹道:“你能如此,也不枉我教导她的一番苦心,只是这件事关系很大,你考虑好了么?” 长孙骥愤然道:“搭救天下苍生,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老者哈哈一笑道:“可是娃娃你得想清楚啊,这日月合壁的鸳鸯双栖剑法,必须夫妻合修,方能有成!” 长孙骥听得猛然一愕,半晌才道:“晚辈情孽深重,家中有四房妻室,同时……” 老者未等他说完,又是一笑道:“同时尚有几个女娃娃在深恋着你是么?” 长孙骥又是一愕,心想:“这老人甚么都知道了!” 忙道:“正是如此!” 老者正色道:“不独这几个女娃娃,你不能辜负她们,就是这鸳鸯双栖剑法,你亦得非练不可。” 长孙骥愕然道:“为甚么?” 老者道:“你知道英雄肝胆,儿女心肠这两句话么?” “晚辈听说过!” “是啊!练鸳鸯双栖剑法,拯救天下苍生,这是英雄肝胆!你不能辜负每一个女娃娃爱你之心,这是儿女心肠,有了英雄肝胆,没有儿女心肠,如铁石之无情,有了儿女心肠,缺乏英雄肝胆,不配在武林立足。” 长孙骥听得一阵子,因老者这种论调,他是从未听说过的。 老者又是一笑道:“孩子!你跟我来!” 他这一声孩子,叫得异常亲切,长孙骥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老者微笑站起,向右边一间茅屋走去。 那茅屋原是用枯草间开,一扇木门,极不规则,显然是用杂树拼成。 长孙骥随那老者走进,见那茅屋,与外面差不多大小,只是四壁间挂了许多图形。 他细心的数了一下,共有十八张,每一张上,皆画着个少女,右手执剑,舞着美妙的姿势,那种姿势,是他在任何剑法中没有见过的! 老者一指那十八幅图形道:“你看到么?那图上的白衣少女,就是老朽的弟子,叫朱翠微,她所舞的剑法,就是鸳鸯双栖剑中的阴剑一面,如今你来了,正好将阳剑配上去。” “晚辈并未习过!” “老朽自会教导於你!” 他边讲之间,已取起桌上一支纯楷羊毫道:“你现在看第一图!” 长孙骥留神看去,但见朱翠微左手执剑朝天,右手剑诀指向左侧方,娇躯微微上仰,右腿弓起,神态甚是自然,大有跃出画面之感。 他不禁暗-老者画法精微,超逸脱俗。 老者又道:“这第一招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在阳剑一面,则应用哈巴狗,倒拖响尾蛇!” 他讲着右脚一起,一个了箭步,左手剑诀前指,右手掌剑向后,斜斜的如拖蛇之状,道:“你现在照我这样子做来!” 长孙骥心想:“这个招式,怎么如此难听?” 但他不便出口,右手倒拖“月魄剑”如样的做了。 老者一笑道:“很好!别动!” 他边讲之间,已提起羊毫,在那图上挥划了几下,已将身形画了上去说道:“好啦!再来第二招!” 长孙骥看去,见他虽然淡淡几笔,已将自己相貌,维妙维肖的画在上面,不禁暗暗生奇,心想:“这老者不独那武功超人一等,就是丹青之术,亦堪称天下无双!” 他想着又向第二张看去,见白衣少女,双手伏地,左腿高高翘起,左手长剑,斜指前方。 老者道:“第二招叫做爬墙蝠子进蜈蚣,你必须配以落地壁虎吓螳螂!” 他讲着又做了个姿势。 长孙骥照样的做了。 老者又照样画上去。 第三招是活猫哭死鼠,假慈悲;死鬼捉活人,真凶恶。 第四招是瞌睡虫叮象屁股,金紫蝉咬懒叫驴。第五招是臭子虫咬胳膀,香茅草刺眼睛。 这十八招的双栖剑法,直弄了半天工夫,方始完成。 长孙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才道:“就是这十八招么?” 老者正色道:“你先别瞧不起这十八招,如能运用巧妙,生生不息,可以变化出数千样不同的招式。” 他讲着停了下又道:“比说臭子虫咬胳膀,可以变为牵牛花绕脚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以变为卖油郎独占花魁女,世间之事,一反一正,本是变化万千,无穷无尽。” 长孙骥微微有些领悟,只是他暗笑这些招式的名字,不知从何处想起来,全是些古古怪怪,哪像是武功招式?倒有些像儿童说笑话一般。 老者又道:“如今这鸳鸯双栖剑法,亦已学完,将来你与我那徒弟朱翠微见面之时,全凭我这套剑法为凭,你不要忘记了,不妨再演练两遍!” 长孙骥如言的做了。 老者又道:“如今此间事了,你要往那五陵去取宝,这里有一条捷径,可以免去那土奇,但必须经过太公望所设的七绝罡风,好在你有“天龙骊珠”护身,当亦无碍。” 长孙骥道:“如今晚辈告辞了!” 讲着跪了下去。 老者又道:“你出了日月洞天,向右一拐,那石壁上有铜钮,用食指一压,那门自开,下面便直通风阵,过了风阵,便是五陵中心之地,太公望的宝藏,除去那三粒“九转金丹”可以增加功力,及“玉虚秘笈”使人了悟长生而外,其他之物,无甚用处,你可捡着有用的捡,无用的丢掉也罢!” 长孙骥道:“晚辈遵命。” 老者道:“别忘了,那三粒金丹,必须你与朱翠微每人服下一粒,否则那鸳鸯双栖剑法,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一粒呢!” “那随便你施给谁都可!” 长孙骥心想:“尚有一粒只有奉献老母,望她长命百寿,万事一了,也好让她老人家过一过人伦之乐。” 他仅一动念间,老者笑道:“孩子你孝心可佳,自有天佑,去吧!” 长孙骥大吃一惊,自己一动念之间,他已知道了,这不是六通是甚么? 忙叩道:“尚未请教前辈姓氏?” 老者道:“你遇着翠儿,自然得知,门外尚有多人等你,不要耽误时间。” 长孙骥适才应了一声,退了出来,出了日月洞天,一直向前走,果见石壁上有一铜钮,他用手一按,壁间已开出一门,里面一片漆黑,激斗一阵急风回朔的声音,如雷一般,吼吼不绝。 他想:“这下面大概就是七绝罡风了!” 他打亮了火摺子,向下行去,那地道弯曲无比,他行了不到一刻钟左右,已连转了十个大弯! 心想:“当年太公望设计此地道之时,也不知费了多少的心血!” 他边想之间,眼前又是一个大的转角处,转过了那一角,突觉风声吼吼,惊人之极,手中火摺子,顿时被那回朔的风儿吹灭。 他收起火摺子,藉着“月魄剑”的光,自是缓缓前进,风儿愈来愈大,声如雷震。 长孙骥渐渐感到自己有些禁受不住,忙掏出“天龙骊珠”珠光烛照之下,那风竟然慢慢的平息下去。 他想不到“天龙骊珠”的功能,竟如此之大,不由精神一振,又走了数十丈左右,已到了一座石室。 他知道当年太公望选这五陵墓道之时,地下石室,兴设了有五百余座,有些是故意虚设,以图鱼目混珠,有些却内含玄机总枢。 长孙骥知道这座石室,是风阵之中,最重要的一座,因他熟读详图,因此记得十分清楚。 右手高举“骊珠”左足一抬,已进了石室之门。 这石室约有十丈方圆,四壁不如一般石室之平滑,壁面凹凸不平。 正中一张石制的八仙桌上,那旗子随风飘舞,上下飘飞,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杏黄旗!” 长孙骥心想:“这杏黄旗想就是太公望当年执掌权令,发号施令的一面重要旗帜。” 他随手拔起,收入怀中,风仍不断的吹着。 他又想:“如今有“天龙骊珠”之力,风尚且这样大,如果无“天龙骊珠”就不堪设想了。” 他细心留神,察看风的来源,看了半晌,无一丝一毫的收。 因此地道之中,四周皆有石壁围着,并无透空之处,那七绝罡风,本无定向,只是在石室周旋不息。 长孙骥忽感到全身有些疲累,他想:“我何不在这石桌上躺一下再去。” 他意念刚了,人已躺在石桌之上。 任那七绝罡风,周旋不息,他竟然仗着“骊珠”的定风之力,安然入睡。 太公望的七绝罡风,是-照先天迂回的风泉作用,与卦中的天风冶卦,分而为一,内含先天真一之-,外发后天刚猛的强力。 “天龙骊珠”本有吸收先后天气质的本能。 长孙骥怀抱“骊珠”安然入梦,竟将那先天蕴藏的真一之-,吸入体内。 因此他一觉睡醒,突觉全身力道大增,周体筋骨有时软若棉絮,有时硬如钢铁,眨眼之间,便有数种变化。 他暗道:“变了!变了!”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因他以前,从无这种经验,随回光返照,凝神入-穴之中。 长孙骥这一运功,倒是不谋而合,顿觉五脏六腑,三百六十路骨节,七十二路穴道,八万四千毛孔,无一处不充满了气的运化。 不觉大喜,他忙翻身下石桌,将“骊珠”收入怀中,光芒一-,那七绝罡风,顿时又大了起来。 他耳中但听得疾风回朔之声,身体隐隐有些震动。 他想:“我现在功力,已比以前进步多了,否则这肉体不被罡风震碎才怪!” 他此际不再利用“骊珠”的光力,竟仗着本身集聚的含蓄真力,离开石室,又向前行去。 哪知他刚离开石室之际,那石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他心想:“好险!如果晚走一步,便离不开这石室了。” 其实宇宙间一切事情,真念早有安排,又岂是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他突然想起了杏黄旗,忙怀中掏出,突然一片黄色光芒,辉照了十数丈远近。 宝光闪烁,石壁生辉! 他想:“记得太公望当年以此旗破万仙阵之时,共有五色室旗,除去杏黄旗而外,尚有西方的青莲宝色,这五种旗,以杏黄为主,因黄色是居中,属五黄正位,统领一切,故太公望能统领万率,以整疆域。” 他再细看这旗子,共有二尺余长,形成三角,那三黑色的大字! “杏黄旗!” 是以一种奇异的黑珠酿成,隐隐发出一种含蓄的光影,令人神志奋发。长孙骥随手挥展了两下,黄色光芒大作,将一条长长的隧道,从头至尾,照得清清楚楚。 他心想:“此时不必再用“骊珠”之光。” 提起脚步,一直向前行去,只感到脚下如云若雾,并不须自己运用半点力气,已身如紫燕,向前急飞。他想不到在石室中睡了一觉,竟有如此奇-出现。 他想:“太公望!太公望!这个太公望敢情就是助武伐纣的姜太公,而不是另一个太公望,如此说来,那伐纣时所用的兵刃,可能都在其中,如果正道人士,人手一刃,何愁大乱不平,邪恶帮会不服。” 长孙骥想到这里,精神一振,手摇杏黄旗,向前急走,他有些得意忘形,险些一下撞在石壁之上。 此际空灵之中,有人冷冷一哼道:“外面谁在乱闯!” 长孙骥猛然一愕,心想:“这又是谁,怪哉,这五陵之内,究竟有多少人隐於此中?” 他脑海中充满了问号,因不知此人对己是有益还是有害,不敢随便答应。 那人叫道:“你再不开声,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此人自称老夫,想必自大得很。 长孙骥道:“在下长孙骥,恭向前辈安趾。” “你就是“神剑手”?” “不敢,这是江湖上浑叫的。” “算你知道礼貌。” “这理应如此。” “你认识我么?” “未曾拜见尊颜!” “你听人提起过我么?” “亦未闻人提起。” 那人怒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来问候老夫安趾,而是与那五陵宝藏有关!” 第一〇三章 朱丹枫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这人敏感得很,得要好好的应付。” 忙道:“晚辈虽不是专程拜谒,顺道问候,亦在所不免。” “你取那五陵宝藏,有何用处?” 长孙骥道:“为天下苍生,开万世太平!” “嘿!嘿!那你是专门与老夫作对了!” 长孙骥又是一愕,道:“晚辈不懂前辈的意思!” “你知道当今江湖上四大帮会是谁?” 长孙骥道:““死光会”“拆骨会”“八卦门”“百花门”。” 那人冷冷一哼道:““拆骨会”与“死光会”的首脑,皆是我门下弟子“百花门”与“八卦门”的门主,全是我的徒孙!” 长孙骥又是一愕,心想:“如此说来他与“北极老人”拼成一家了,听口气可能还是“北极老人”的师长之辈。”忙道:““北极老人”与前辈有何关系?” “嘿……那个叛徒,你见过他么?” 长孙骥心想:“他们这一窝,只有“北极老人”较好,如今他讲“北极老人”是叛徒,可见这人也是个坏蛋,我何不吓他一吓?” 他想到这里便道:“我见过了他。” “在甚么地方!” “西凉山腹之中!” “如今尚在那儿?” “嗯!” “你不要骗我,否则我将抽你的筋,剥你皮!” 长孙骥愤然道:“谁骗你,如今他武功高得多啦,连“拆骨会”掌门“南提道人”也不是其敌手。” “你也知道南提是他的师兄!”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那人又是冷冷一哼道:“本来我想杀你,但看在你传递消息的面上,饶你不死,你速速离开这里!” 长孙骥道:“不行,我尚有要事未办!” “你一定要取那宝藏?” “这是关系着今后武林整个的命运!” 那人怒道:“小子!你再不走,我要打你一翻天仰!” “我有杏黄旗!怕甚么?” “杏黄旗!你将那旗子拔下了!” “正是!” 那人惊道:“这杏黄旗一拔,那七绝罡风的威猛之力,势将加倍,你怎能离开!” 长孙骥傲然道:“那点罡风算得了甚么?” “小鬼!你口气不小,我就不信你能真-内含,而闯过风阵。” “信不信由你!” “嘿!嘿!丢下杏黄旗!” “不行!” “不行我要出来了?” 长孙骥道:“你出来我亦不怕!” 他边讲之间,向地道察看一遍,只有三丈开外的石壁上,有一道门的缝纹。他想:“他一开门,我便是一掌打过去,任他功力再高,也难应付!” 长孙骥想到这里,留神戒备,半晌并无动静,心中大奇,忙叫道:“你怎么不出来了?” “嘿!嘿!老夫出来已久!” 那声音竟发自身后。 长孙骥猛然一惊,一挥杏黄旗,掉转头去,见身后一丈开外,已站着一个发髻高盘,长-匝地的老道。 这老道身着黑色道服,腰束灰带,赤着一双大脚,面上的灰尘,如乌云密集。 他一挥杏黄旗,发出万道霞光叫道:“你叫甚么名字?” “小鬼尚不配问!” “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两百年!” 长孙骥心想:“那白衣少女的师父在此住了两百年,他也在此住了两百年,难道两百年前,竟有许多人,隐居在这五陵墓道之中。” 他哪知道这五陵墓道,两百年前,曾遭遇一次大的变动,而这次变动,正与那“双剑门”有关。 自“双剑门”的日魂、月魄没落之后,许多人传说,已被一武林前辈,携归五陵墓道之中,因此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纷纷往五陵探秘,这是双剑所引起的第一次风波,结果“月魄剑”为淮阳廿一代掌门,暗中得去,而将淮阳派发扬光大。 更有许多武功高深的人,此心不死,在事变结束之后,仍秘密於地道之中,待机相取,结果“日魂剑”为朱翠微的师父所得。 这怪人却得了“翻天印”那一份原有五陵墓道星宿图,辗转到独行大盗柏姬之手。 双剑的二老,空跑一趟,万念俱灰,因此扬舟海外,终年与海浪为伍。 他又道:“你要找那“北极老人”么?” “小娃儿!你我一齐离开!” “为甚么?” “我不愿你去取那五陵宝藏。”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你去找“北极老人”那是你的事,我取宝藏是我的事,怎可相提并论?” 那人道:“老夫要你陪我一起去。” “如果不去呢?” “恐怕由不得你。” “如此恕在下没工夫。” “你真的不去么?” “不去!” “接着啦……” 那人一挥手间,已打出一掌。 长孙骥早已蓄势以待,就在他一掌劈出之间,已自迎掌击出,他现在的功力,与来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双掌一对,砰的一声大响,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退了三尺。 两股强烈的掌风,无处可泄,竟将石壁崩塌了好多。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再打一掌,咱们两人非得葬身地道之中不可!” 那人哼了一声:“有你这娃娃陪着,老夫也死得啦!” 挥手间,又击出一掌。 长孙骥用足十成功力,双掌同时相迎,心想:“只要我掌力稍胜一筹,就是石壁倒塌,也不会倒向我这一面!” 地窖中又是一声大响,顿时沙石乱走。 长孙骥藉着来力,后退了两丈开外,砰的一声,石壁齐为倒塌,地道也随之堵实。 隐隐听得那人由隔壁传来的笑声道:“小鬼!就让你永葬五陵吧!” 他这是用极高内力,透了过来,如以当时情形来判断,这倒塌之处,至少有七、八丈宽。 心想:“如今真的出不了五陵了!” 他忽发奇想,心想:“何不探一探他的老巢再说!” 他借着杏黄旗的光芒,去向那密门之边,挥掌击去,啪的一声,那门亦已洞开。 长孙骥缓缓走进……这无非也是座石室,室中一床、一榻,有一四方形的东西,放在榻上,正放射出浅蓝色的光芒,美丽已极。 他取过一看,却是一颗印信,那上面刻的就却——翻天印——三个大字。 长孙骥心中一喜,那老怪物临行匆匆,竟将“翻天印”也忘记带了! 他突然想到那人出去之时,并非此门,难道此中另有别的可通不成? 他将“翻天印”放入怀中,又在石室四周巡视一遍,不见丝毫破绽,心中大疑? “难道那人是鬼不成?” 他忽然发觉到石榻一角,有些古怪之处,他挥起“月魄剑”向石榻劈去。 一声轻响之后,石榻应手而裂,里面竟然是空的,另有一条隧道可通外面! 他心中一喜,心想:“如今不会困於五陵了!” 他一缩身,已下了隧道,从地下弧形上升,确实又回到了来路,那迹毁的地方,正好是当中一段。 长孙骥找着了出路,又缩回原来的石室之中,出了石室,仍继续向前行去。 连拐了三个弯曲的所在,已临到一座最大的石室。 这与其说它是石室,倒不如说它是个山腹,因这里方圆约有数十丈左右,四周完全是不规则的壁面,那形状似龙非龙,似虎非虎,好像经过人一番雕刻,但非绝对的精工雕刻过,只是有一个形象而已。 他再一看四周,更无门户可通别处,心想:“那五陵藏宝,可能就在这山腹之中了!” 右手杏黄旗,左手“月魄剑”向四壁四周察看,并无丝毫破绽。他猛然醒悟:“那五陵藏宝,绝不在此室中,如是的话,岂不早为那怪人取去?” 他这样一想,方忙恍然,正欲离开,忽见石壁的上端,刻着两个极小的字迹,在这暗影之中,如非目光如镜,绝难看得清楚! 那两个字是:“九宫” 长孙骥心想:“它这石室,可能按九宫排立,如此说来,那批藏宝,仍在其中,只是未被别人发觉而已。” 他打开“栖霞老人”借给他的奇门精义一看,明白了内在的阴阳枢。 他再根据各个方位去找那秘门的位置,果然给他发觉了,那是在一条龙腹之下。 长孙骥用手一拍,咯的一声,洞壁间已现出一门,里面一片光华,如五色彩霞,暴射而出,光芒烛眼。 他喜极忘形,喃喃的道:“我终於找着了!” 长剑一拧,已踊身而入。 此际有人沉喝一声:“站住!” 长孙骥吃惊的退后了两步,说:“谁?” 那人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要是再前进一步,我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声音异常娇嫩,显然不是出於男人之口。 长孙骥果然停住脚步,用目力向前看去,果见前面七、八丈左右,满室中散着尽是珠宝,前面盘膝坐着个白衣女子,虽是徐娘半老,犹带着少妇风韵。 长孙骥道:“原来你已先来了一步!” 那女人道:“怎说先来一步,我已到此很久了。” “难道你也是两百年前来的?” “我虽不是两百年前到此,但也有八、九年了!” 长孙骥奇道:“你没有五陵墓道星宿图解,怎能进来?” “难道一定要那东西才可以进来么?” “你贵姓?” “朱!” 长孙骥道:“原来是朱……?” 他不知人家是姑娘还是妇人,故不好说出。 女人道:“你出去!” 长孙骥道:“在下尚有一件事未办……” “想取这五陵宝藏?” “正是!” “你别做梦!” “难道你也想得此宝藏?” “我在此苦守了多年,为的是甚么?” “你要这宝藏何用!” “武林重宝,何人不想!” “如果你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批宝藏,我可以双手奉送!” “如果不呢?” “那么在下便要带走!” 那女子咯咯一阵娇笑道:“小奴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长孙骥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要将这批宝藏,据为己有?” “或许是!” “恐怕没有那么便宜!” 那女人又是一阵娇笑道:“你不打听打听!小奴朱丹枫做事,可从来不含糊半点!” 长孙骥听得全身一震道:“你说甚么,你叫朱丹枫?” 那女子盈盈起立,突然一阵媚笑道:“怎么啦!叫不得么?” 长孙骥呆若木鸡的道:“朱是朱子的朱?” “不错!” “丹是道家炼丹的丹?” “不错!” “枫是枫叶的枫?” “也不错!” 长孙骥进一步问道:“你之所以取丹枫之意,因你姓朱,是代表红色,枫叶也是红色!” “你猜得一点也不错!” 长孙骥双目精光暴射,长安古道的一幕,又映在眼前,一蓬黑雨,夹着数十声惨叫。 他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道:“朱丹枫!朱丹枫!我找得你好苦啊!” 朱丹枫突然面容一变,一声娇笑道:“哟!小弟弟,你怎么啦?” 这一声小弟弟,叫得过份亲热。 长孙骥丝毫未觉,仍是怔怔的立在当地。 朱丹枫倒真有些迷糊了,但仍勉强的一笑道:“哟!你怎的不说话?” 长孙骥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乌骨针”梁寿。” 朱丹枫闻言一愕说:“七、八年前,见过一面。” “是不是为了去借取“乌骨针”?” “你怎的知道?” 朱丹枫露出愕然之色。 长孙骥道:“我再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三星镖局”二路镖师长孙-!” 朱丹枫面颜微变道:“你到底是谁?” 长孙骥道:““三星镖局”二路镖师的弟弟,长孙骥!” 第一〇四章 是情是恨 “神剑手?” “不敢!” “你想对我怎样?” “为兄报仇!”朱丹枫冷哼一声道:“你光知替兄报仇,可是小奴当年不杀长孙-,心又何甘?”她讲着流下两行珠泪。 长孙骥惊道:“你与家兄有何深仇大恨?下此毒手!” “不但没有恨,而且还有爱。” “既是如此,更不应该杀他。” “你可知道,爱就是恨,恨也是爱,这原是分不清的……”她讲得双目注定石壁,沉默不语,似有无穷意思。 长孙骥本想一掌将她击毙,以报兄长八年含冤之仇,不知怎的,竟下不了手? 朱丹枫幽幽一叹道:“小兄弟,你不是要替你兄长报仇么?” “正是!” “那么你就下手吧!我绝不还手便是!” 长孙骥听得呆了,她为甚么这么心甘情愿的就死,难道这也是为了情? 朱丹枫哭道:“小兄弟,你下手吧!这七、八年来的折磨,我也-够了,我死在你手,正是名正言顺,小兄弟,你下手吧,免得我常常内疚,精神无所寄。” 朱丹枫哭声哀怨,令人心酸;长孙骥反而在一旁怔住了…… 朱丹枫哭了一阵,抬起头来说道:“你不下手,我不能勉强你,但总有一天,我会到你娘面前请罪,这里面的藏宝,你随便取吧,我可要走了。”娇躯一转,便要离开。长孙骥急道:“你等一等……” 朱丹枫身形一停道:“你要下手了?” 长孙骥叹道:“你既有隐情,我一时不便下手,待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然后再说。” “那你又叫住我干甚么?” “可是这宝藏……” 朱丹枫道:“宝藏我不要啦。” 长孙骥道:“在下只取那三粒“九转金丹”与一本“玉虚秘笈”其他东西一概不要。” 朱丹枫一叹道:“你不要我还要么?再见。!”她语声一了,身形已向来路纵去。 长孙骥只好暂时放下报仇之事,不必再强留她,任她背影消失於地道之口,不禁一声长叹……缓缓向藏宝走去;他虽历世未深,却满-过“情”的滋味,这种东西,本来是平空而来,令人烦恼不堪;他走进宝藏之边,只感到五颜六色,耀眼生辉,长孙骥用手在宝藏堆中,抓了一阵,取出一支四方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正放着三粒金丹,及一本丹书;那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玉虚秘笈” 他所要寻的,正是这两种东西,忙将盒子盖好,塞入怀中,随手又将那秘门闭起,这才循原道,又走回到朱翠微的师父之处。 老者道:“你找到了宝藏?” 长孙骥回道:“寻着了。”接着便将上情说了一遍。 老者一叹道:“人世恩怨往往纠葛不清,你没杀她很好,否则将会铸成大错!” 长孙骥一愕道:“为甚么?” 老者道:“此事对你个人而言,毫无得失,但对整个武林来说,却是一大损失。” 长孙骥浑然不解。 老者又道:“那“南提道人”的师父,叫裴异风,此人武功很高,你要不是吸收了七绝罡风的真一之-,岂能与他打成平手,唉!这也许是天意吧!” 长孙骥挂念洞中诸人,忙道:“前辈如果没有甚么事,我要先走一步了!” 老者道:“你走吧,只是不要忘了一件事!” “前辈请说!” “此次虽是诸魔卫道,难免不大开杀戒,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也得量情而为!” “晚辈记得便是!”长孙骥说了话,一转身便向来路走回,不数丈又进一片火海之中;他来时虽着赤仙蛇皮衣,但仍有时熬火炙身之感,此时却毫无这种痛楚,反而有些凉风习习之感!他心中大奇?难道那七绝罡风的先天真一之-,真有这样大的功效不成?他通过这火奇,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此际那归梅君等众人,正痴痴守着洞口,因为长孙骥进去太久了,大家甚是为他担心。 归梅君第一个高兴得跳起来道:“长孙哥哥!你没事么?” 长孙骥一笑道:“梅妹!我很好!” 鄂逸兰道:“骥弟弟可曾取到那五陵宝藏?” 长孙骥道:“我只取了三粒“九转金丹”及一本“玉虚秘笈”。” 秦素娥道:“可曾遇着七绝罡风?” 长孙骥一笑道:“要不是七绝罡风之力,我岂能与“南提道人”的师父,裴异风连对三掌,打成平手。” 陈宽仁惊道:““南提道人”的师父也在里面?” 长孙骥一笑道:“岂独“南提道人”的师父,连“日魂剑”的传人的师父也在其中。” 白云飞奇道:“他们在里面做甚么?” 长孙骥道:“人各有志,此事不可同时而论。” 匡秀华道:“还遇上了甚么奇人奇事,说给我们听听!” 长孙骥道:“还有我杀兄的仇人!”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愕。 小和尚慧性道:“阿弥陀佛,是个甚么样子的人?” 长孙骥道:“是个女的!” 梁寿道:“有多大年纪了?” 长孙骥道:“三十上下!” “正是她!她叫朱丹枫!” 长孙骥幽幽一叹道:“正是,她叫朱丹枫!” “你报了仇么?” “梁大哥可知她因何与家兄结仇?” “乌骨针”梁寿沉思半晌道:“当年她来之时,并未说出与令兄结仇经过,也未说换取“乌骨针”是何用途,只是她眉梢之间,微带幽怨之色。” 长孙骥幽幽一叹道:“她是为了情。” “情!”这个字使在场的人,全是一震,因此中除去小和尚慧性与“乌骨针”梁寿而外,没有一人不受情的干扰。 秦素娥与鄂逸兰相对看了一眼;归梅君与匡秀华却在低头沉思。 匡秀华虽已是有了孩子的人了,但对长孙骥的一缕情丝,并未完全断掉。 白云飞也正在为这件事情苦恼! 梁寿道:“如此说来,你并未报仇?” “我放她去了!” “为甚么?” “她自动叫我下手,她说死在我的手中,是名正言顺,只是我下不了手。” 众人听得一阵默然。 此际壁间有人叹道:“可怜!可怜!” 长孙骥猛然一愕说:“这是谁?” 归梅君道:“鬼!” “别胡说,世间哪能真的有鬼?” “不信你叫出来看看!” 长孙骥恭谨的叫道:“壁里是哪位前辈,何不请出来一谈?” 那人道:“你的一切,我已尽知,尚有甚么好谈的!” “前辈想是也在此居住两百年以上了?” “你尚算聪敏,可是别忘了老乌龟说的话。” “不知前辈所指,是哪一件事?” “不可辜负任何一个锺情於你的人!” 长孙骥身形一震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人冷冷一哼道:“有甚么不可能,三妻四妾,并不是从你开始的啊!” 长孙骥听得又是一阵默然。 鄂逸兰与秦素娥听得心中暗喜,如果真的这样,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归梅君道:“你一直到现在才说了一句人话!” 那人一笑道:“如今我帮你说话,你就高兴了。” “放屁!” “好臭!” 归梅君气他不过,索性一转头,不再惹他。 长孙骥犹想起一事道:“梁大哥,外面怎么样了?” 梁寿道:“外面各批人皆已分散开来,如今不知如何了?” 长孙骥道:“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去。”他语声才了,人已向前飘去,足下如行云流水一般,飞快之极;众人随后急追。 归梅君叫道:“长孙哥哥,等等我们啊!” 长孙骥回首一看,自己竟已将他们抛后了七、八丈远近,不觉大奇,想不到自己前后之间,判若两人;随足下一缓,众人随后赶上,一迳扑奔入口之处,再等他们出了口,天色亦已大亮,五陵四周,已恢复了一片平静,只见那深草乱石间,凭添了许多-首。 长孙骥领着他们,寻了一周,见不到半个人影,连死光、拆骨两会爪牙,也见不到半个,这才又回到了匡家堡。 “铁笔生死判”匡超,早已领着众人回堡,一见长孙骥等回来,不觉老怀大慰,呵呵一笑道:“老弟,大家正在为你担心呢!” 长孙骥道:“谢谢各位关怀!” “洱海渔隐”一笑道:“令堂也来了,现在在后面!” 长孙骥听说娘来了,不知家中发生了甚么事,一转身便向后跑,迎面撞见了火眼猴子侯广。忙道:“侯二叔,家中有甚么事么?” 侯广呵呵一笑道:“老弟!树大招风,如今你名声大啦,一般武功无法奈何你,却向你家人打主意,连我的“天长镖局”也算上了一笔,如今我们两家全搬运来啦!” 他讲着便陪着长孙骥走向后堂,见他娘正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在逗着玩。 燕玲与李小环、阎小凤、武卿云,在旁边陪着。 长孙骥双膝一跪,叫了道:“娘!” 他娘心中一酸说:“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快站起来!” 长孙骥道:“为了两家大仇,孩子苦的又有何妨!” “仇家有着落了么?” 长孙骥朝着燕玲一笑道:“燕妹的仇已报了,哥哥的仇家也有着落。” 老太太眼睛一红道:“你说给我听听!” 长孙骥道:“哥哥的仇人叫朱丹枫,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 “嗯!你见着了?” “孩子见着了!” “可曾报了仇?” “没有!” 老太太面色一寒道:“是仇人的武功太高,还是你没有下手?” “是孩儿不愿下手!” “为甚么?” 长孙骥便将入洞之后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众人听得连连称奇。 老太太道:“如此说来,你还得要讨几房媳妇了。” 长孙骥道:“孩儿不敢这样想。” “那前辈说话是对的,只要人家姑娘愿意,我随你便就是。” 武卿云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将来可以成立个长孙帮了?” 阎小凤道:“到时我们皆变成了堂主!” 李小环笑道:“我来算算看,共有几个:秦素娥、鄂姑娘、侯姑娘,有八个啦!差一个就是九美图。” 武卿云一括鼻子道:“不害臊,哪有自己称自己美的道理?” 李小环面色一红! 长孙骥道:“尚有个归姑娘!” “哪个归姑娘?” ““五陵樵子”归大侠的女儿。” 老太太眼睛一-笑道:“孩子,你看李菲菲怎样?” 长孙骥一愕道:“李家妹妹是出名的美人儿!” “人家对你可甚是挂念,这个主娘给你做了。” 阎小凤笑道:“你瞧,有十个啦!” 火眼猴子侯广一笑道:“好在各家姑娘都在这里,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办。” 他讲着撒腿便跑。 老太太笑道:“你侯二叔倒个是热心人,快来看看你宝贝儿子吧!” 长孙骥伸手接过,那孩子冲着他一笑。 燕玲笑道:“容儿,叫爹!” 长孙骥笑道:“是男是女?” “是男的!” 正说间,侯广已跟来叫道:“几位姑娘真好说话,一说便成,匡堡主说后日便是好日子,除去派人请各家长而外,准备为你们完婚,然后再商讨破除拆骨、死光、百花、八卦,四大邪恶帮会。” 第一〇五章 南柯一梦 匡家堡挂灯结彩,安排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那就是“神剑手”长孙骥的十美团聚。 当天热闹了一天。 第二天云台山的梅柏样来访,说是-制拆骨、死光两会的药物,已经研究好,如今一切齐备,就差日月双剑合壁,便可开始给四大帮会的致命打击。 於是匡家堡来一次群英会,此会议由“洱海渔隐”贾识“千毒人魔”徐引“妙手回春”梅柏样“千手如来”唐千瑞“大同一怪”湛无尘、归海鹤、徐守千等主持。 另有武林三老中的“灵鸷生”。淮阳派唯一遗老“通齐道人”齐以山。 匡家堡的“铁笔生死判”匡超。 “神剑手”长孙骥。“蓝衣狐”钱归及义弟吴伟民。 其次如皖、鄂、苏三省盟主鄂逸云。 “驼龙”伏龙。 “赛仲连”孔二先生。 “仙-姥姥”。“酒中仙”公孙策。 南海玄都宫,神医“-疯道长”安正刚。 “申埠商隐”周桐。 “乌骨针”梁寿。 小和尚慧性。 陈宽仁。 匡家堡的八位堂主。 长孙骥的十位如夫人: 燕玲 阎小凤 武卿云 李小环 侯龙君 秦素娥 鄂逸兰 唐巧娇 归梅君 李菲菲 原来菲菲的婢女,秋雁。 “无极道人”李文玄。 “天长镖局”的火眼猴子侯广。 乞帮的老帮主“酒侠”萧鹿。 “侠乞”何三,“神偷”何六,武家林的“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 “小孟尝”皇甫端、徒弟施恩。 尚有许多过路的正道武林,一齐向匡家堡集中。 会议结果,由长孙骥寻访他第十一位如夫人朱翠微,共研日月双剑,鸳鸯双栖剑法,然后昭告武林,全集正道人士,一举扑灭江湖上的四大邪恶帮会! “拆骨会”! “死光会”! “八卦门”! “百花门”! 其余的人,全在匡家堡待命。 匡家堡此时又恢复到“落星堡”的那样热闹,里里外外,人声喧哗。 此际在长安古道上,正奔驰着一匹白马银驹,连程疾驰,马身上骑着个白衣超脱的少年文士,神秀飘逸,出神脱俗,只是眉间微带愁容。 这人正是江湖上人称“神剑手”的长孙骥,他离开匡家堡便一路疾驰,打算扫一扫兄弟之墓,然后走遍天涯海角,寻访那白衣少女朱翠微,以研究鸳鸯双栖剑法,以扫除武林败类,为天下定太平。 他经过了两昼夜的行驰,终於在一座荒墓前下了马。那荒墓上已乱草——,一片-凉。 他流泪的跪了下去,说:“哥哥,你泉下有知,知道你弟弟来了么?弟弟跪在这里向你叩头。” “哥哥,你的仇人已找着了,她是女人名叫朱丹枫,她说她与你有一段不平常的际遇,她要我亲手杀死她!哥哥,恕我未下手替你报仇,因我忍不下心。” “哥哥!你真的泉下有知,请你告诉我如何处理吧!” 他一边流泪,一边将心思诉完,突觉脑际一昏,一个恍惚间,已到了另一个境界,见他哥哥和从前一样的对他说:“弟弟,你这些年来,东奔西走,为了报哥哥的仇,费尽心力,哥哥很感激你,这些年来,哥哥一直想将这件事真相告诉你,唉!阴阳有阻,未便倾诉。” “哥哥你说吧!” “朱丹枫,与哥哥确有这一段甜蜜的往事,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是在十五年以前,那时我走镖北京,在城门外遇着她,唉!这是一件离奇因果循环,弟弟!你不必再找她了。” “难道哥哥的仇不报了么?” “这不怪她!” “难道是哥哥自己的不是?” “也不怪我!” “那为甚么啊!” “不为甚么,弟弟,你得听我的话,不要再找她了。” 长孙骥默然不语。 他哥哥又道:“你现在已是十房妻室,将大势平定之后,不要再往武林中闯了,好好的回家躬耕养亲,你如愿意看在兄弟份上,将朱丹枫接回去做嫂子,给哥哥补行成亲,你生了孩子,第二个过继给哥哥,我就很感激你了!” 长孙骥道:“哥哥!你怎知道得那么多?” 长孙-道:“人世间的事情,我们冥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好好地记住我的话,现在墓四周已有不少人围着你,但你现在的武功高啦! 这些人你对付得了!” 长孙骥道:“他们找我做甚么?” 长孙-道:“你现在已成了武林中的众矢之的,回去吧,迟了他们将会暗算於你的!” 他讲着猛力一推,长孙骥一惊而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他仍睡在他哥哥坟墓之前。 此际四周突然跃过十条人影,将他困住,此中一人冷冷一哼道:“好舒服啊!还在躺着呢。” 长孙骥猛然翻身而起,一挥手中“月魄剑”向四周看去,来人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魔头。左面是“西凉童叟”周无非“八荒尊者”冯霸。 右面是“驼山双怪”郝水、郝火两兄弟。 前面是“三阴秀才”霍天奎“判官笔”吴。 后面是“百毒门”的李鹏飞“五阴教”的“阴阳扇”吴亮“百步神拳”褚不明,这三人久未在江湖上露面,不知怎的与诸魔头连在一起。 左斜角站着三人。 长孙骥一见就是一愕。 这三人赫然是罗刹岛的“黑-怪叟”冉追云与两个徒弟张方、张圆。长孙骥冷冷一哼道:“三年之期,尚未到时,你们下山做甚么?” 冉追云冷冷一哼道:“三年之约,你不必再上罗刹岛去践约,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算!” “在下尚欠你哪一笔账?” “黑-怪叟”冉追云一声冷道:“三粒“九转金丹”一本“玉虚秘笈”还有你手中的一支“月魄剑”一颗“天龙骊珠”。” 长孙骥道:“眼前这些人是你约来的么?” “嘿!嘿!老夫何必约这些酒囊饭袋,你先解决了这些人,我们再来算账!”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咱们一言为定。” 随转身向九人道:“诸位来此,敢情也是想五陵宝藏?” 霍天奎冷冷的道:“嘿!正是!” “你们是准备如何了断!” 吴-道:“只要你拿出宝物,放你走路!” 长孙骥笑道:“如果在下拿出,你们这么多人如何分法?” “驼山双怪”同声道:“这一点不用你费心,我们自有合理的分配!” 长孙骥哈哈一笑道:“各位既然有兴,不妨拿点甚么出来看!” 双怪同声一呼,一连打出四掌,这四掌用尽了平生之力打出,力道惊人。 长孙骥心想:“眼前这么多人,虽然自己不惧,总是麻烦,不如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一声暴喝,运足先天功力打出,一声空响“驼山双怪”身形震飞七丈开外,摔向地面,绝气而亡。 他这一出招,顿将全场震住。 “西凉童叟”周无非“八荒尊者”冯霸“阴阳扇”吴亮“百步神拳”褚不明“百毒门”的李鹏飞等七人,同时一哼,齐运力打出,他们存心想一招将长孙骥毁於掌下。 这七人当中,尤以“百毒门”李鹏飞的功力最高,霎时间巨流汇集,声威凛人。 长孙骥运足全身功力,配合佛门无上心法,长啸一声,一连向四周拍出四掌。 半空中四声闷响,人影翻飞,七人同时跌出数丈开外,吐血而亡。 长孙骥仅感到心头震了一下,仍是无碍。 黑发怪叟冉追云猛然一惊,他想不到长孙骥的功力,进步得如此神速,但已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声冷哼道:“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长孙骥两招之间,击毙了武林九大高手,神威大发,一声朗笑道:“你们师徒一起上吧!” 冉追云道:“嘿!嘿!你不后悔么?” 长孙骥朗声笑道:“如有差池,只是我学艺不精,有何后悔之处。” 冉追云冷冷一哼:“小子接招啦!” 他向两个徒弟一施眼色,三人同时一哼,六掌猛力向对方打出。 冉追云的功力非李鹏飞等人可比,他在罗刹岛之时,曾与长孙骥打成平手,如今师徒三人,一齐出手,其功力自非同小可。 眼前风浪翻飞,急滚而至。 长孙骥又是一声长啸,双掌奋力挥出,一声响后,自己身形一震,后退了两步。 再看冉追云连退了七、八步左右,方拿桩,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两个徒弟张方张圆,滚出两丈开外,早已倒地不起,想已气绝身亡。 冉追云强忍着一口气,说:“好功夫,好掌力,再接一招试试。” 双掌缓缓举起,猛的一跺足,狠命打出。 这是他临危一击,力道端的惊人。 长孙骥也跟着猛力打出。 一阵急风回旋。 冉追云身形凌空飞起,抛向三丈开外。 长孙骥连退了七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此际长孙-的墓前,躺满了-体,只有长孙骥一人在打坐疗伤。 天色也暗了下来,四周阴沉沉的一片,秋风吹着野草,——作响。 那白马银驹仰天一声长鸣。长孙骥猛然一惊,心说:“莫非现在有人来了么?” 他此际正在运功疗伤,不能分神,万一真有人侵犯,只有束手待毙。 所幸马鸣之后,并未听到有任何脚止声,他这时才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月亮升起了,天空泛着一片清晰的光彩。 就在长孙骥运功刚完毕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长孙骥猛的一惊,心说:“糟啦!如果是敌,今晚是死定了。” 此际听两人自言自语道:“奇怪,古道荒墓之中,哪来的坐骑,难道此中有人么?” 那人边讲间,慢慢向墓场走进,又是一哼道:““驼山双怪”“西凉童叟”“八荒尊者”“阴阳扇”吴亮“百步神拳”褚不明“百毒门”李翔“三阴秀才”霍天奎“判官笔”吴-,哼!是谁有这么大的功力? 这些魔头尽毙掌下。” 那人目力奇强,对倒在地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又惊异了一声道:“这三个是谁?” 显然冉追云师徒,刚由海外进入中原,因此他并不认识。 长孙骥此时已听清来人的声音,不由一惊,这人正是与他在荒园之中,打过一场狠架的少林寺三十三代掌门人“烈火禅师”。 他想:“以自己如今的功力,虽然不惧,但自己在运气之际,不能分神,不觉大急。” 那“烈火禅师”又向前走了两步,方始发现长孙骥在打坐疗伤。 他阴阴一笑说:“原来是这小子,我以为是谁有这样大的功力,嘿!嘿!洒家正要找他取五陵宝物,何不趁他运功之际,一掌击毙,岂不乾净。” 他讲着又走前了两步,嘿地笑了一声道:“小子!如我等你运功完毕,那宝物你绝不会双手奉送,还是洒家先来超渡於你!” 他边讲之间,已一挥大袖,从袖袍抽出一支禅杖,凌空一挥,顿时长了起来。 又道:“洒家这禅杖,向不打无名之辈,打你这小子,可是够得上啦!” 他双手一挥,一杖向长孙骥头上击去。 长孙骥心中明白,运功紧要关头,绝不能动,如果一动,必致气血倒流,狂叫而死,只有听天由命。 他双眼闭得紧紧的,杖风已将临头。这正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忽听有人一声娇叱:“住手!” 接着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向“烈火禅师”的头上罩下。 迫得他收招后退,怒道:“丫头大胆,竟敢架洒家的梁子!” 那女子怒道:“你枉为武林前辈,竟然做出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烈火禅师”怒道:“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对洒家无礼!” 那女子道:“你管不着!” “你叫甚么名字?” “姑奶奶朱翠微!” 长孙骥听得心中一喜,他起先只知道有一个女子救了他,却不知这女子是谁,现在才晓得这女子就是朱翠微,这朱翠微不就正是他所要找的人么? 他张口想叫,只是运功疗伤之际,不便开口。 此际听“烈火禅师”怒道:“丫头!洒家不给点教训,你不知道洒家的厉害!” 禅杖一起,平空砸了过去。 朱翠微长剑打闪,已与他打在一起,未出一招,忽听呛啷一声大响,那只禅杖,竟被她削成两段。 “烈火禅师”大吃一惊,向后连退了两步。 朱翠微笑道:“怎么样啦!不打了么?” “烈火禅师”冷冷一哼:“洒家今日虽败在你手中,但总有一天,得找你算账的。”大步而去。 朱翠微忽的一声娇笑,缓缓走向长孙骥身边,说:“你这人胆子倒不小,无人护法,你竟敢在此运功疗伤?” 长孙骥默然不语,仍在做他的功夫。 第一〇六章 鸳鸯双剑 朱翠微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噢!我真闹糊涂啦!你在运气之际,怎能说话!嗯!你长得蛮俊挺的么!” “武功也不弱,这些人都是你打死的么?” “呀!你看我,你不能说话,我却偏偏要问你!”朱翠微自言自语说了半天,突然又道:“好啦!送佛送上西天,我且权充你的护法吧!” 长孙骥听得心中暗喜,说道:“这样可免去我一番跋涉之苦了!” 他这才安心养神,一刻工夫之后,伤已痊-,霍然站了起来。 朱翠微笑道:“你好了,我可要走啦!”娇躯一晃,如飞而去。 长孙骥叫道:“姑娘站住!” 朱翠微只是不理,恍息之间,已下去了一里余远,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使长孙骥看得发呆;他向兄长墓前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梦中之事,心想:“这件事我得跟娘商量!商量!”他辞别了兄长之墓,随上了马,向白衣少女朱翠微的去向追去。 白马脚程虽快,但始终再未见到那白衣少女朱翠微。 长孙骥一阵急走,却到了座镇甸;虽是三更左右,这镇上仍是灯火辉煌,在乡村中,这种情形,本不多见;他想:“难道这镇上又出了甚么事么?”不由推骑入镇,由於街道太小,他一人一骑,贸然闯入,行人纷纷走避。 长孙骥策马至一座酒店之前,虽是三间鸡毛店,却是座上客常满; 他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给店夥,缓缓走入,见店中客人除去三五乡老而外,全是插刀背剑的壮士。 店夥笑着走过来说:“公子这边坐。” 长孙骥随着他走到一个窗口的座位上,道:“好的酒菜,随便拿点出来。” 夥计笑着去了。 他留神细看,这一般武林人物,虽是插刀背剑,神情纠纠但是皆是普通三流角色,不由冷冷一哼。 夥计已将酒菜送来,他独自把酒畅饮。 细听这些人谈话,满口离不了白衣女侠,有的说到白衣女侠,已到了地仙境界,瞬息而来,眨眼而没,简直连影子都见不着;有的说这白衣女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功高强得出奇,且会飞剑之术;有的说这白衣女侠生得美若天仙,风情万种,我要能跟她消魂一夜,哈! 哈!虽死无憾。 此际有人呔的一声道:“小子别胡说啦!你知道白衣女侠是谁?” “是谁?” “是我的姑奶奶!”此语一出,全堂齐同声大笑起来。 长孙骥一时也竟觉忍俊不住,心想:“他们所讲的白衣女侠,可能就是朱翠微,这朱翠微既是“日魂剑”的传人,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否则如何与我研练鸳鸯双栖剑法,这小子竟说是他的姑奶奶,怎不令人可笑。” 一阵笑声止了;那人正色道:“大概诸位不大相信,你们知道那白衣女侠,今年多大岁数啦?” 众人问道:“多大?” 那人道:“人家今年不多不少,是九十八岁!” 众人又笑了起来,此中有人问道:“你别吹牛啦!哪有九十八岁的人,还像小姑娘一样。” “你不懂,人家是做的道家功夫,这有个名堂,叫做驻颜有术。” “那怎么她又是你的姑奶奶呢?” 那人道:“这不很简单么,她是我爷爷的妹妹,我是她哥哥的孙子,她是我妈妈的小姑,我是她嫂子的宝贝,此不成了我的姑奶奶了么?” 他将宝贝两字说得特别响,又引起众人一阵大笑,不由齐将目光转头向他看去。 长孙骥暗中一笑,心想:“他这解释得倒很详细的。”但见他那种认真的态度,心下早起了疑:“难道那朱翠微真的有九十八岁,或者白衣女侠并不是朱翠微斯人。” 他又想:“如果实际情形而论,又非不可能,她师父既有二百多岁,收个九十八岁的徒弟,并不是不可能,她师父既能活到二百多岁,教他徒弟的驻颜之术,也是意料中事。” 长孙骥这样一想,觉得对白衣少女斯人,起了更大的疑心?心想:“如果见了面,第一个问题,先问问她多大的岁数,何时拜的师父。” 他这样一想,心理上又觉得安定了许多。 那人又道:“诸位!我姑姑本来是潜隐於深山大泽之中,修那人间仙业,这次却被迫而出。” 众人道:“为了甚么?” 那人道:“是奉师命行事,专门对付几个厉害魔头!” 长孙骥心想:“瞧啊!她不正是奉师而出的么?” 众人好奇的道:“不知是对付哪几个厉害的魔头?” 那人嘘了一声,低声道:“我说了诸位可别传出去,她所奉师命对付的人,就是当今武林四大帮会!”此语一出,众人齐是面色一变! 长孙骥也有些愕然,这人说得头头是道,倒使他有八分相信。 众人见提到四大帮会,皆不敢说话,由此可见四大帮会,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已是畏若蛇。 此际右角上有人冷冷一哼。 长孙骥转目看去,猛然一愕。 那右角上坐着黑色长衫的中年汉子,胸前明显的绣着个骨骼图形。 这人不正是“拆骨会”的爪牙么?那人突然站起,缓缓向那汉子身边走去,突然一翻腕间,已扣住了那人的腕脉,冷冷一哼道:“小子! 你烂嚼甚么舌根,那白衣女侠叫甚么名字?” 那人面色大变,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求道:“爷!我是乱说的……我不知道她叫甚么名字。” “嘿!嘿!他既是你的姑奶奶,你怎不知道她叫甚么名字?” “我是说着玩的啊!我压根儿也不认识她姓甚么叫甚么的!” “你怎知她出来是对付四大帮会!” 那人突然一哭道:“像她那么高的武功,又为人正派,做的全是大快人心之事,不是对付四大帮会,是做甚么的?” 黑衣人嘿嘿两声道:“原来你是在乱扯?”众人哈哈一阵大笑。 长孙骥也是微微一笑,心想:“我倒差点给他瞒过。” 此际突然有一个青年武士,站起来道:“朋友,话问完就算了,不必让别人活受罪。” 黑衣人怪眼一翻喝道:“你是甚么东西?也敢在“拆骨会”头上架梁?” 那青年武士,猛然一愕,说了声:“对不起,恕在下有眼无珠。” 讲着又退回原位;江湖上四大帮会,足以震惊整个武林。 长孙骥心想:“这种小地方,竟也有“拆骨会”的爪牙出现,这四大帮会,想已满-武林了?” 他哪知如今的拆骨、死光两会,在每一个省会所在,皆设有香堂一座,每一个县份,皆有一分舵,其余各乡镇皆有分舵派出连络站。 这两个帮会如今的势力,可以说已经控制了整个的武林,其次“八卦门”参加了“拆骨会”“百花门”辅助“死光会”如今这江湖四大帮会,也可以说,只有两大帮会了。 那青年武士退回原位之后,黑衣人突然在那人背上拍了一掌,冷笑一声,又回到原位吃酒。 长孙骥心知那-伙定是在那人身上,拍了化骨丹。 他身上原有在五陵墓道时所得的解药,暗中在指甲上拍了一点弹去。 黑衣人吃了两杯酒,见那人仍然无恙,不觉大异,又缓缓的踱了过去道:“嘿!嘿!看不出你倒是道人不露相,你究竟是哪一道来的!” 那人适才原已-够口味,此际不觉面容失色,那黑衣人放毒与长孙骥之事,他原本丝毫不知。 黑衣人又冷冷一哼道:“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道:“你……你怎么又来啦!” “嘿!嘿!你还要装傻,这次给你成份下重一点。” 他边讲间,又狠狠在那人背上拍了一掌,方始走回原位,他存心想亲眼看到那人化为白骨脓血,以现现他们“拆骨会”的威风。 长孙骥暗中一声冷笑,食指微弹间,又用解药将那汉子的毒药化去,同时挑了些“死光会”的百灵-光散,弹入黑衣人的杯中。 他这种手法,甚为巧妙,别人无法看出。 黑衣人冷笑一声,一边看着那汉子,一边端起酒杯便饮,他一杯下腹,突然眉头一皱,心知有人弄了鬼,忙从怀中掏出一包解药服下,只是“拆骨会”的解药对“死光会”的百灵-光散,毫无作用。 突然间他大叫一声,倒地死去。 众人全是一惊。此际门首一连现出三个黑衣人叫道:“店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 显然这又是“拆骨会”的爪牙。 众人闻言,果然谁也不敢动一下。 长孙骥只作未知,仍自饮酒。 半晌之后,那死去的黑衣人,全身连衣化为一滩血水,血迹中现出三个-光大字 “死光会” 门首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视说:“不会吧,死光会和咱们……?” 其中一人道:“甚么不会,这不就是事实证明么?” 另两人道:“嘿……如果他们真的包藏祸心,咱们“拆骨会”又岂是省油灯?走,到分舵去。”三个人身形一闪,已如飞向县城中跑去。 长孙骥暗中直嗓,心说:“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只要能促使他们两会的误会加深,进而互争长短,这伐魔卫道之事,又将省去不少麻烦。” 他想到得意处,朗声一笑,站起来叫道:“店家!算账!带马。” 店家忙跑过来道:“客官,共计三钱一分!” 长孙骥摸了一块碎银给他,接过马匹,又是一声长笑,上马而去。 他一出店门,又顺着大道急行下去。 此际天色未亮,但一轮明月,发出清晰的光彩,淡淡的看出四周轮廓。 他急骑行了三里左右,突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白色的丽影一闪。他想:“这人莫不是朱翠微,我追上去问问她的年纪,以及何时拜师?” 他的双腿一夹,那一匹白马银驹,已泼喇喇的向前跑去,恍息之间,已穿进了一道密林。 头上有人一声娇笑道:“好诡秘的手法,好巧妙的安排!” 长孙骥猛的一惊,一勒坐骑道:“是谁在说话!” 那人又是一声娇笑道:“哟!人家对你有护法之恩,你怎的忘记得这么快!” 长孙骥道:“如此说来,你是朱翠微姑娘了?” “正是!” “在下正要找你。” 朱翠微一笑道:“你不必找我啦,你我无缘!” 长孙骥闻言一愕道:“这也是奉令师之命啊!” “哼!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答应你的!” “并非在下胡思乱想,实是以天下苍生为念!” 朱翠微一笑道:“哟!讲得倒是冠冕堂皇,你家中已找了十房妻子,犹自贪心未足,真可恨!” 长孙骥暗想:“这真是怨者枉也,我何-有此好色之心。” 忙道:“这件事姑娘是不会了解的!” 朱翠微道:“我有甚么不了解,那鸳鸯双栖剑法,你不必再找我来练啦!” 长孙骥道:“难道姑娘当真不以天下苍生为念么?” 朱翠微默然不语。长孙骥又道:“你难道不以师父的意旨为意么?” 朱翠微仍是不作声。 长孙骥又道:“你难道愿意武林泰斗的“双剑门”从此绝脉么?” 长孙骥连问了几个问题,朱翠微只是闷不作声。 他以为她已经去了。 忙叫道:“姑娘你可别走啊!在下尚有话和你说!” 朱翠微此时并未离开,心想:“他既说我离开,我索性装作不在,看他说是甚么。” 她稳住身形,不使发出丝毫声音。 长孙骥一叹道:“区区之心,唯有对天可表了!”他讲着便推马离去。 朱翠微娇叱一声:“站住!” 长孙骥喜道:“朱姑娘并未离开!” “我在等你呢!” “姑娘是愿意和在下见面了?” 朱翠微道:“你真的要和我见面么?” 长孙骥道:“这是尊师的-付!” “你真的要和我共研鸳鸯双栖剑法么?” “这是以天下苍生为念!” 朱翠微道:“你真收我……作……十一……房……妻子……” “尊师说,如非夫妇这鸳鸯双栖剑无法研练!” 朱翠微道:“好!我答应你!” 长孙骥喜道:“姑娘终於答应啦!”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〇七章 三个条件 长孙骥道:“哪三个条件?姑娘请说!” 朱翠微道:“第一:我要为我姊姊向你求一件事,你必得答应?” “姑娘的姊姊是谁?” “现在你不必问。”朱翠微继续道:“第二:我们是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为甚么?” “谁愿意做你的第十一房的小……小老婆!” “第三呢?” “第三:我们现在不能见面。” “甚么时候?” 朱翠微道:“从十月初一开始,每晚三更时分,在洞庭湖畔,岳阳楼头见面,以研练鸳鸯双栖剑法,然后共同破敌,大乱平后,咱们各走各的路。”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 朱翠微道:“你答应不答应?” “在下完全遵照姑娘的意见去做!” “不准后悔!” “姑娘要在下发誓么?” 朱翠微一声娇笑道:“好!我相信你就是!”一阵微风飘过一条白影,已下去数十丈左右;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长孙骥不禁摇头叹息,他屈指一算,离十月初一,为日无多,随一催坐骑,向洞庭湖赶去。 这虽是十月初一,那缩瑟的西北风,早已吹到了江南,洞庭湖畔,一片寒荒气象。 岳阳楼头,更显得异地孤寒。 夜!是这样的沉静,岳阳楼头,现出个娇娜的影子;她一身白衣,临风飘逸,喃喃的道:“奇了!怎么到现在还未来,难道中途有了耽搁?” 她挽腕后引,取下背上的长剑,那是“日魂剑”。 “月魄剑”的出世,曾经轰动了整个江湖,为长孙骥凭添了不少麻烦。 但她这“日魂剑”的出世,一直未为武林中人所注意,虽然也有人传说纷纷,但其以时间而论,已没有“月魄剑”那么为武林中人重视了。 她抱剑轻轻一叹,遥望洞庭,在黑夜中呈现着一片白茫茫的色彩。 蓦的!有一条白色的影子,在沿湖边向岳阳楼疾驰。 虽是在夜色之中,以她的眼力,仍是看得清晰。 她精神一震说:“莫非是他来了?” 那条白色的影子,快如电掣,论轻功,并不在她之下。 也不过一刻工夫,那白色人影,已临到岳阳楼下。 那女子喃喃的道:“是他!是他!不是他还有谁。” 白色人影,就在瞬眼之间,已飞上楼头。如果此时有人在楼下的话,定可看见两条人影,在款款交谈。 这两人正是那“神剑手”长孙骥与白衣少女朱翠微。 长孙骥道:“在下来迟一步,累朱姑娘久等了!” 朱翠微道:“为了天下苍生,我等你一刻何妨!” 长孙骥道:“朱姑娘说得是,我们现在就开始练剑么?” 朱翠微正色道:“你以为此处真的可以研练鸳鸯双栖剑法么?” 长孙骥闻言一愕道:“在下听候姑娘指示!” 朱翠微忽然一声娇笑道:“看你此刻到是挺乖的,恐怕对家中十美,就不是这个样子啦!” 长孙骥面上一红道:“夫妻之乐,在所难免!” “好一个夫妻之乐,现在我们不谈这个,这地方练练架子则可,致於真正练功,非找个深山大泽,没人到的地方才行。” 长孙骥道:“姑娘的意思是?” 朱翠微道:“今晚我们先将外形配合一下,明日再找个好的所在,一起研练。” 长孙骥回手间,拔下背上的“月魄剑”长剑一引道:“请朱姑娘请示。” 朱翠微一笑道:“你一口朱姑娘朱姑娘的,干么不叫亲热一点。” 长孙骥面上又是一红。 她又是一声娇笑道:“哟!想不到你讨了十房妻子,脸还是那么嫩,我们虽是有名无实,但也得要假戏真作,你不能叫我翠微,或者微妹么?” 长孙骥道:“微……微妹……请!” 朱翠微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左手长剑一引,剑尖朝天,右手捏诀,斜指左侧,娇躯微微上仰,右腿弓起,神态自然的叫道:“这是第一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长孙骥见朱翠微这次态度,与初次见面时,大不相同,不觉甚是奇怪。 他跟着右脚一起,一个弓箭步,左手剑诀前指,右手剑向后方,道:“哈吧狗倒拖响尾蛇。” 朱翠微一笑道:“傻哥哥,这一招很好!” 讲着双手伏地,左腿高高翘起,右手长剑,斜指前方,叫道:“第二招,爬墙-子追蜈蚣。” 长孙骥跟着也做了个姿势道:“落地壁虎吓螳螂!” 朱翠微娇躯一晃,又摆了个姿势说:“活猫哭死鼠,假慈悲!” 长孙骥道:“死鬼捉活人,真凶恶!” 朱翠微道:“瞌睡虫叮象屁股!” 长孙骥道:“金紫蝉咬懒叫驴。” 朱翠微又道:“臭子虫咬胳膀!” 长孙骥道:“香茅草刺眼睛!” “黄雀算命!” “白蚁归根!” 这鸳鸯双栖剑法,一共是十八招,他们直练到四更左右,方练完成。 朱翠微打了个哈欠道:“我累啦!” “微妹寄宿何处?” “我尚未找到宿处,傻哥哥,你呢?” 长孙骥心想:“你一口一个傻哥哥,我几曾傻过。” 只是他不便出口辩白,忙道:“我也未曾找到宿家!” 朱翠微一声娇笑道:“这样很好,我们到城内住客栈去!” 两人收起宝剑,一起向城中飞去,直到了大街之上,才放慢了脚步。 他们在西城找了家来悦客栈。 长孙骥悄声道:“微妹!我们是住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朱翠微白了他一眼道:“哪有夫妇两个住两间房的道理?” 长孙骥随向店家要了一间房子,随便要了些酒菜,长孙骥高举酒杯道:“微妹,我敬你一杯。” 朱翠微娇声一笑道:“你是说我们喝一个交杯酒?” 长孙骥想不到她大胆之极,不觉脸上又是一红。 朱翠微笑道:“交杯就交杯,这有甚么害臊,难道夫妻两个不应喝交杯酒么?” 讲着一饮而尽。 长孙骥只得饮了。 朱翠微盯着他面上看,看得长孙骥甚是尴尬。 她一笑说:“我们睡吧!” 这一句话好亲热。 长孙骥心中一动。 她已脱去外衣,露出内面紧身小衣,全是白色绸子制成,上面刺着蔷薇花。 两条粉腿,露出了大半截,一阵肉香,窜入长孙骥鼻端,不由他心神一荡说:“好香!” 朱翠微道:“香么!” 边讲间,连紧身小衣也脱去,露出上下一体赤裸裸的精光美人。 冲着他一笑说:“傻哥哥,你尽着看干甚么,脱衣服睡觉啊!” 长孙骥噗哧一口,将灯吹灭,也解衣上床。 朱翠微忽道:“你睡那一条被,我睡这一条被,今晚上你得放老实点。” 她竟是色声俱厉。 长孙骥不敢答话,上床睡了,他原是经过十房妻室的人,常食禁果,今夜有一个美丽而精光的少女,睡在身边,他怎能安心睡得着,不由在床上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至四更之后,才闭目睡去。 刚刚一合眼,朱翠微有意无意间,一翻身,赤裸裸的屁股,竟碰上了他!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睡到一条被子里了。 长孙骥一阵心猿意马,更觉难挨,但他终於挨过去了,但却是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起床时,朱翠微冲着他一笑说:“不要脸,跑人家被窝里。” 长孙骥一阵尴尬,心中直叫屈。 两人吃过早饭,会了店钱,便一直向深山里走。 朱翠微道:“傻哥哥,你的马呢?” 长孙骥道:“卖了。” “我们到九宫山去!” 岳阳城离九宫山并不太远,不过两个时辰,便已到开。他们找了座极为隐秘的洞府,住了下来。 朱翠微又到临近的小镇上,买了许多乾粮,抱回洞中。 长孙骥道:“微妹,如今我们开始练功力了!” 朱翠微笑道:“傻哥哥,你知道怎么练法么?” “我不晓得!” “练这鸳鸯双栖剑法,必须两人赤身露体,面对面站着!你想看我,我想看你,直至两人精神混为一体,而不致淫乱,然后以神引气,以气导体,再练那双栖剑法。” 长孙骥道:“这可是很难的事啊!” 朱翠微正色道:“你如果没有那种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於左而目不顺的功夫,就乾脆不练!” 长孙骥心想:“我原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练此剑,如今我随时随地,将天下苍生四个字,放在心中,想不致於乱!” 忙点头道:“这有甚么难处,我练就是啦!” 朱翠微一笑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 她找了许多杂草乱石,将洞口封闭,借着洞顶反射的光线,开始研练。 她首先将全身衣服脱光,站在长孙骥对面,一声娇笑道:“你怎么不脱啊!” 长孙骥道:“我……我” 朱翠微反而大笑起来道:“亏你还取了十房妻室,晚上上床该怎么办?” 长孙骥窘着脸,将外衣脱去。 朱翠微又道:“人家大姑娘都脱啦,你一个男子汉怕甚么?” 长孙骥无可奈何,终於将衣服脱光! 朱翠微面色一肃道:“看着我,不准有邪念!” 长孙骥依言看了过去,但见朱翠微回峰曲折,溪草交错,不觉心中一动。 他一想到“天下苍生”四字,忙一正念,顿觉心中清静了许多。 不到一刻工夫,亦已物我两忘,入了一片混沌的先天境界。 朱翠微突然长剑一挥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长孙骥右手长剑一引道:“哈吧狗倒拖响尾蛇!” 朱翠微姿势一变叫道:“爬墙-子追蜈蚣。” 长孙骥也跟着道:“落地壁虎吓螳螂。” “活猫哭死鼠,假慈悲。” “死鬼捉活人,真凶恶!” 他们从第一招开始,一直练到十八招,方始休息。 朱翠微一笑道:“傻哥哥,你现在感到怎样?” 长孙骥道:“周身元气充沛,周转不息。” 朱翠微微笑道:“这就是练鸳鸯双栖剑法的好处。” 长孙骥道:“这种剑法,开始难练,以后便觉轻松得多了。” 他讲着拿过衣服便穿。 朱翠微道:“傻哥哥!你做甚么?” 长孙骥道:“练完了不穿衣服么?” 朱翠微一笑道:“这儿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你怕甚么,等下我们还要练呢!” 她倒是落落大方,拿过乾粮,给了长孙骥一份,两人大吃特吃,吃完了练,练完又吃,一昼夜间,共计练了五遍,方始休息。 一晃七日已过,在这七日中,他们全是赤身露体的过着,可是心中并未起一丝杂念,反觉得清清朗朗,犹如朗月照太台。 长孙骥道:“微妹!我们尚要练多久?” 朱翠微道:“七七四十九日!” “如今算是一七了。” “还有六七四十二天!” 长孙骥心想:“这四十二天过去,已是腊月下旬,快要过年了!” 他虽是这样想,可并未说出口! 朱翠微一笑道:“想家了是不是!” 长孙骥闻言一愕道:“你怎的知道?” 朱翠微一笑道:“这就是孔子所云诚於中而形於外的道理,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察神观色,便可知道个大概。” 长孙骥闻言一叹道:“微妹!你的智慧,的确在我之上,难怪你叫我傻哥哥!” 朱翠微道:“其实你并不傻,我故意这样叫你,我们再练!” 她边讲间,又拿剑起立,於是两人又练了一遍,方始休息。 光阴迅速,两人终於练完了四十九天,分道下山,长孙骥直奔匡家堡,朱翠微与他约好除夕在匡家堡见面。 第一〇八章 生死姻缘 长孙骥一路扑奔匡家堡,江湖上传出三件轰动的消息。 一是“五阴教”下的“百步神拳”褚不明“阴阳扇”吴亮,及“百毒门”的李鹏飞“三阴秀才”霍天奎“判官笔”吴-“驼山双怪”“八荒尊者”冯霸“西凉童叟”周无非等人,一夜之间,被人尽毙於咸阳古道之旁。 第二是罗刹岛“黑-怪叟”冉追云师徒,初入中原,却被人同样击毙,是谁有这样高的武功? 第三是“拆骨会”与“死光会”已闹得不可开交,并约好十一月中旬,在君山论理谈兵,理既谈不成,便兵刃相见。 这三件消息,有两件是他自己所为,不足为奇,但江湖上却轰动了。 另一件也是他引的导火线,拆骨、死光两会的翻脸,这原是意料中的事;他就在人声纷纷之中,赶回了匡家堡,将此行详情,向众人报告一番,这才回到后堂去见他母亲;十位如夫人,也随之出来相见,问长问短! 小和尚慧性,突然一抡脑袋,跑到后面笑道:“阿弥陀佛!看到你老兄的盛况,我小和尚想还俗啦!”这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 老太太笑道:“小师父,你讲这话,不怕入拔舌地狱么?” 小和尚慧性笑道:“阿弥陀佛,你老人家是慈悲的!” 长孙骥笑道:“小师父如真的想还俗,我倒可以负责给你介绍你几位如夫人!” 小和尚双手摸头大笑道:“果真如此,少林寺岂不要将我和尚用铁棒打出山门了!”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老弟!外面有一个中年女人,叫甚么朱丹枫,要见你呢?” 长孙骥闻言一愕,心想:“她真的来请罪了?”忙与白云飞走了出去。 果见朱丹枫一身缟素,一见长孙骥便说:“我来请罪了,你娘在么?” 长孙骥道:“我娘正想着你!” “好!请你带我去见她老人家!”长孙骥前面引路,朱丹枫跟在后面,两人拐弯抹角,不一会工夫,已到了后堂。 长孙骥道:“你等一下,我先去禀告!”他讲着大步而入,走到他娘面前,讲着长安古道扫墓做梦一事,详细禀告,并告诉朱丹枫已来请罪。 老太太说:“骥儿!我也有这个意思。” 长孙骥道:“也许哥哥怕我不信,故又来-梦给你老人家!” 老太太一叹道:“也许是,你叫她进来吧!” 长孙骥走了出去,见朱丹枫正在抹泪,忙道:“我娘叫你呢!” 朱丹枫缓缓而入,走到老太太面前,双膝一跪,哀哀痛痛哭起来说:“难女朱丹枫前来请罪!” 老太太流泪道:“孩子,你抬起头来。” 朱丹枫将头抬起,虽是容颜半老,风韵不减当年。 老太太道:“你既能来请罪,想其中必另有别情,你可老实的说出来?” 朱丹枫哭道:“许多事不便明言,但求一死。” 老太太道:“我们并不是没有礼法的人家,凡事也得讲个礼字。” 朱丹枫道:“请老太太摒退左右,容难女面呈。” 老太太叫道:“你们下去。” 长孙骥与十位如夫人一齐退了出去。 长孙骥担心母亲安危,一直守在门边,只听她们说话的声音很细,不甚了了,半晌之后,老太太叫道:“骥儿进来。” 长孙骥走入道:“娘,孩儿在这里!” “你哥哥的梦中之言很对,此事不怪她!” “孩儿听娘的安排!” “遵照你哥哥梦中的嘱咐去做!” “是!” “去选个好日子!” 火眼猴子侯广已笑着进来道:“这也又是一件喜事,明天就是大好日子!” 老太太笑道:“这件事就烦侯二叔跟匡堡主商量商量张罗一下吧!” 侯广笑着去了。 此际外面一条白影,直飞入内堂,竟是那朱翠微到了,一见朱丹枫眼睛一红说:“姊姊!” 朱丹枫流泪道:“妹妹,你一向可好?” 朱翠微大概说了一遍! 朱丹枫又将请罪之事说了一遍! 朱翠微向长孙骥道:“你记得我练剑之前三个条件么?” 长孙骥道:“记得!” 朱翠微道:“那第二、第三两个条件,都可取消,这第一个条件,我为姊姊求一件事,你必得答应,这朱丹枫就是我的亲姊姊。” 长孙骥道:“姑娘莫不是要我不计兄仇,饶她一死!” “正是!” 长孙骥一笑道:“你不必再求啦,她明天便成了我的大嫂!” 接着便将上情说了一遍,并为她介绍了十位如夫人。 老太太主张两件喜事一起办,第二天便为长孙骥完姻,匡家堡一番鼎盛。 淮阳派掌门人“百推掌”齐以山,新收了几个门徒,每日教他们练各种基本功夫,及左剑右扇之术。 “灵鸷生”也收了两个弟子,由长孙骥担任教导。 峨嵋天悟上人,经一番整顿之后,峨嵋慢慢又振兴起来,在江湖中渐露头角。 匡家堡的人,齐在等着十一月中旬,拆骨、死光两会,论理谈兵的结果,然后再计划行事,以了伐魔卫道之功。 十一月中旬,晃眼便至,那君山之上,会聚了两派所有的菁英。 “拆骨会”以“南提道人”为首。 “死光会”以“东莱道人”为先。 东莱、南提、北极,这原是师兄弟三人,同时受业於裴异风门下。 出师之后。 南提接掌“拆骨会”! 东莱组织“死光会”! 北极却掌了“八卦门”。但“北极老人”心术较正,不愿与邪恶为伍,遂交其徒“黄叶散人”执掌,自己退居事外,隐秘潜修。 “黄叶散人”后来幻游海岛,又将“八卦门”交由“无极道人”李文玄接掌门之职。 后来李文玄姘上了“阴阳女”生了两个女儿,后突心生不轨,害死了“黄叶散人”废了“无极道人”一条腿,自己便稳坐太上皇,任心愿为。 “百花门”的“百花婆婆”原是裴异风晚年的弟子,学了几手功夫,由裴异风支持她成立了“百花门”因此算起来,这江湖四大帮会,原是一丘之貉。 如今却不同了,自“拆骨会”与“死光会”发生冲突之后,弄得同室操戈。 “八卦门”的“阴阳女”与“南提道人”姘上了头,合而为一任意妄为。 “百花婆婆”虽然年华已老,但因为有驻颜之术,仍是风骚动人,竟与“东莱道人”做了对野鸳鸯,也将两个合而为一,如今江湖上只有两大帮会,那就是“拆骨会”与“死光会”。 这两大帮会在洞庭君山之上的理论谈兵之事,早已轰动江湖。 君山之上,齐集一时之选,两会的争论,也各不相让,君山四周,密-着两会的人物。 这个会议,一直开了三日,仍是毫无结局。 匡家堡乞帮老帮主“酒侠”萧鹿,早已趁此机会,请长孙骥出面,统了南北之争,由小帮主王六子接掌门之位。 “侠乞”何三升任副帮主,并派了很多兄弟,在洞庭四周打探消息。 洞庭君山之上,是只听楼板响,不见人下楼,两会各有顾忌,迟迟不肯下手匡家堡的人,等得异常焦急,这一天却来了位贵客,这贵客不是别人,就是裴异风的得意门人“北极老人”那日离开西凉山腹之后,他一直在布置着,准备给予“拆骨会”一个致命的打击。 “北极老人”与长孙骥商谈之下,仍是准备制造双方的矛盾,商量结果,由长孙骥“北极老人”朱翠微“洱海渔隐”“妙手回春”“通齐道人”等六个出类拔群的高手,携带“拆骨会”与“死光会”的两种毒药,隐秘潜在洞庭湖边,凡是“拆骨会”的人便用“死光会”的毒药“死光会”的人,便用“拆骨会”的毒药,这样一来,两会的人,死亡暗增,前账未落,后账又起,终於大打出手。 这一仗死亡各半,又回到老巢整兵待动。 匡家堡这次才发动大批人员,分成两路,各携解药,一路向长江“死光会”一路向滇南“拆骨会”。因“拆骨会”此时已与“百花门”合并,退入苗疆。 匡家堡这一出动,立时轰动整个江湖,立时有许多武林正道之士,自动投效。 第一批是“千手如来”唐千瑞“洱海渔隐”贾识“灵鸷生”及后来的“栖霞老人”“大同一怪”湛无尘,由“北极老人”率领直捣苗疆。 第二批是“妙手回春”梅柏样“无极道人”李文玄“百推掌”“通齐道人”齐以山、南海“-疯道长”长孙骥、朱翠微,及许多武功较弱的人,直扑往长江“死光会”老巢。 他十位如夫人,及匡家堡八位堂主,由“笑面罗刹”阎凤娇率领守堡。 这一分配得确到好处,每一批人,皆有百余之多,浩浩荡荡,分头进行。 此际“拆骨会”与“死光会”将各地香堂分舵,尽皆撤回老巢,以图自保。 “驼龙”伏雄与鄂逸云加入了第一批,因鄂逸云的父母是“拆骨会”所害,此出去报仇,半途上又遇上了乃师“雪谷鹰叟”他闭关三年,已成了极高的功力,准备为鄂氏兄妹,报父母之仇。 鄂逸云将乃妹嫁於长孙骥之事,说了一遍。 “雪谷鹰叟”笑道:“长孙骥此人,我早已听说,恨无缘一见,逸兰得夫如此,尚有何憾!” 随与他们一路扑向“百花门”老巢,与“拆骨会”算账。江湖上风云飘摇,瞬息万变,更有许多好事之徒,赶向这两个地方去凑热闹。 且说长孙骥、朱翠微夫妇“妙手回春”梅柏样“百推掌”齐以山、神医“-疯道长”“无极道人”李文玄等一干人,并百多个武林人士,直扑长江“死光会”不过几日工夫,便已到达江边,便见江浪翻滚,又是一番景象。 长孙骥猛然想起一事道:“这“死光会”老巢位於长江之底,我们如何能下去?” 不由眉头一皱。 “通齐道人”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他们怎么来,我们便怎么下去。” 长孙骥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他正说间,忽听水面一响,从江底穿上两只小舟,众人同一伏身,仔细看去。 那两只小船,就在刚出水面之时,便向江边驰来,每一只舟船之上,有三个人。 长孙骥悄声道:“等他们上岸之时,我们便抢船!” 众人应了一声! 他手中暗扣了“拆骨会”的毒药,不过瞬息之间,那小船亦已靠岸。 六人上得岸来,将小船系在岸边。 长孙骥运用震脉十三指的功夫,将毒药分六股弹出,六股罡风,直袭六人。 旋闻得一声惨叫,六人没有还手的余地,皆倒地死去。 朱翠微叫道:“傻哥哥,抢船!” 正待动身,忽听水面上又是一连声响,一连上来六艘,仍是每艘三人。 “洱海渔隐”久经水战,悄声道:“少侠,等一下要留一个活口,否则我们就是到了水底,也摸不着他们老巢所在呀!” 长孙骥一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朱翠微道:“我说你傻么!” 长孙骥一笑不答,手中又暗扣了毒药,因他们自己,皆备得有解药,对此毒物,并不畏惧! 恍眼之间,六艘小船靠了岸,一连上来一十八个黄衣人,这都是“死光会”的爪牙。 长孙骥弹指之间,已有十七股罡风,带着毒药发出,跟着惨叫连起,十七人齐倒地死去。 另一人返身想走。 朱翠微一声娇叱:“站住!” 未见她如何作势,人已立在那人面前,光是这份轻功,已将那人两腿吓软。 齐以山叹道:“朱姑娘好俊的轻功。” “妙手回春”梅柏样笑道:“这就叫英雄出少年了。” 他们边讲之间,齐向那黄衣人走去。 长孙骥用月魄一指道:“你如果还要命的话,就带我们到你们的老巢去!” 黄衣人冷冷一哼,却不讲话。 长孙骥猛然右掌虚空一接。 那人突然杀猪也般的怪叫起来说:“我去!我去!……” 长孙骥一笑道:“你如不去,我也不勉强,只是这气血倒流的滋味,颇不好受。” 黄衣人缓缓站起,向江边走去。 长孙骥道:“梅老爷子,这里八条船,每船三人,我们只能廿四个武功较高的人下去,其余守在岸上。” “通齐道人”道:“少侠说的是!” 第一〇九章 水底之战 长孙骥又道:“如此请梅老爷子、齐道长、安道长、李道长、贾老爷子、公孙老爷子与在下夫妇,各负一只船,见机行事。” “酒中仙”公孙策呵呵一笑道:“我打头阵!” 他讲着一抓那黄衣人说:“走啊!” 人已向一只小船上纵去。 长孙骥另选了十五人,分在各船,随同众人一齐下船,细看那小船,外面全是铁皮造,头是尖的,后舵却成四方形,上面有一铁盖,出水之时,可以高高竖起,可当蓬帆,入水之时,自动合起,两边皆有软状物体垫着,毫不透水。 这船制造得精巧之极,船尾有一轮,共十八桨,装有弹簧,一开暗门,便自动转动,因此船在水中,行走甚速。 他们八只小船此时已同时入水,上面的铁盖,早已自动合起,船头上有小窗,可以看到前面情形,八船行未一刻,齐觉船身一震,撞在一面铁墙之上,船头穿过铁墙,船尾皆牢闩铁壁之上,原来“死光会”的老巢,是在长江底建筑,四周皆有防水之物,使水不能进入,铁墙便是其中之一,凡是小舟所撞之处皆有窗口,无船之时,铁窗紧闭,等得小船将铁窗门撞开之时,船后尾刚好代替了门窗,因此外面的水,丝毫无法进入,而前面的船盖自开。 众人一齐跳出小船向前看去。 上说长孙骥等众人,乘着八艘小船,进入“死光会”的根据地,那小船齐闩於铁墙上,船盖也自动打开,众人下了船,向前看去,但见水底会址,器宇非凡,竟又是一番景象。 “洱海渔隐”贾识,一指前面不远处道:“你们看那重楼之中,有一座红色的物体么?” “百推掌”齐以山道:“老贾难道看出其中有甚么毛病!” 贾识一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此红色物体,形如小楼,定是这水底的机秘枢钮之总所在地。” “无极道人”李文玄道:“你何以见得?” “洱海渔隐”道:“这座红楼,造得有些不伦不类,两头较尖当中凸出,倒有些像梭子形一样,如果是普通房屋,岂能有这种现象?” 云台山“妙手回春”梅柏样道:“这小楼虽然有些古怪,但还拿不定就是水底会址的机关消息所在。” 贾识一声豪笑道:“诸位不信,等会便知。” 他们说间,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菁英俱一紧,齐隐身於一排花木之下。 见前面重楼的夹巷之中,一连走出七、八个人来,这七、八个人一式黄衣丝带,前面一人道:“我们适才派出的三批探子,不知回来了没有?” 另一人道:“你看那船不是已归位了么?” “是啊!船既归位,怎么连人都不见了?” 另一人道:“难道其中有甚么噜-么?” 长孙骥心中一惊,心想:“自己等二十多人,如果给对方发觉,将妨碍行事。” 忙将“拆骨会”的毒药,撮了一撮在手掌之上,运用震脉十三指的峨嵋心法,将毒药分成八股,震指弹出,连指风带药物,整个弹入对方鼻端。 八个黄衣人同时向后倒去。 “申埠商隐”周桐道:“少侠,我们得赶到总船,接上面的人下来。” 长孙骥道:“此事就烦周大侠办理。” 周桐在铁壁上观察一番,见每一条船后,皆有个卡簧扣着,用力一拉,那卡簧自开,小船已如箭般的射了出去。 那个铁窗,也随之落了下来,刚好堵住窗,外面的水,仍是不能流入。 这种设计之巧,足以令人称奇。 周桐连放了廿只小船,随后自己也跟着小船上去。 此际那八个黄衣人,皆被化为血水,一堆堆白骨,自动的排成了“拆骨会”三个大字,恐怖之极。这时又听得一阵脚步声。 长孙骥嘘了一声道:“咱们的人未到齐,最好还不要现身。” 众人又如言的隐入花丛之中。 一会儿,果又是八人前来。 长孙骥又如法泡制的做了。 “无极道人”李文玄一笑道:“少侠这一手,真叫做以毒攻毒了?” 此时忽有人冷冷一哼:“未必见得!” 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惊,这是谁? 神医安正刚循声看去,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众人不由齐戒备起来。 长孙骥利用千里传声的方法,嘴唇微动之下,音已传出道:“阁下是谁!怎不现身说话?” “要现身么?尚不到时候!” “何时再现?” “水乾鱼尽。” “水何时能乾,鱼何时尽?” “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长孙骥心想:“这水底会址,四周花木扶疏,铁壁坚阻,不知此人从何而入。” 忙道:“你是一定不肯现身的了?” “老夫不是说过么?水不乾,鱼不尽,绝不现身。” “洱海渔隐”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只是看热闹,而不是帮拳的?” “嘿!嘿!现在尚很难决定。” 他们正说之间,那“申埠商隐”周桐,已接岸上之人下来。 “妙手回春”梅柏样,每人发给一包解药。 “百推掌”齐以山道:“根据目前情况来判断,我们最好分三组进行。” 长孙骥道:“就请齐道长分配一下。” “洱海渔隐”贾识道:“慢着,在我们未开始进袭之前,尚有一件事情待办。” 梅柏样道:“贾老爷子所指何事?” 贾识用手一指道:“就是那小楼!” “你所说的机关消息的总枢钮?” “正是,如果是的话,只要一加破坏,全面的机关,将失去效果。” “百推掌”齐以山道:“让贫道来试试看。” 他语声才了,人已向小楼处飞去。 身形快得无以复加,眼力不好的人,简直难以看到有一个人在凌空急驰。此际长孙骥突然嘘了一声:“又有人来了。” “百推掌”向下一伏身,见左侧花丛中,一连窜出十数个人来,为首一人,黄袍金带,身材高大,想是在“死光会”中的地位很高。 其余的人,有黄衣蓝带,黄衣红带,黄衣白带等人不一。 长孙骥暗扣了一把毒药,尚未发出,前面那人,忽然惊异了一声道:“你们看“拆骨会”的奸细亦已侵入,赶快传令全会的红带兄弟搜查。” 想是他已看到刚才被毒毙的两批白骨。 长孙骥未等他们纵身,毒药已随着指风贯穿而出,接着十数声惨叫,除去为首一人外,余皆倒地死去。 为首一人武功较高,闻风辨向,身形一偏,已打出一掌。 竟也掌风凌然,将毒药打散。 长孙骥微感到身形一震,心想:“这人武功不弱,看来定是甚么香主之类的人物了。” 他念头一转,双掌猛然再次推出。 这一次运用了全身功力,贯注於天竺旃檀十八掌的峨嵋心法打出,威力惊人,雄厚之极。 那人一声冷哼,竟然不闪不避,也举起双掌拍出,一声闷响之后,黄衣金带人,倒退了七步,哇是吐出两口鲜血。 长孙骥身形一震,向后退了两步。 他不敢怠慢,又掏出毒药,用指功贯注打出,这一下对方身负重伤,无可再让,闷哼一声,悄然死去。 “申埠商隐”周桐道:“我们现在可以发动了。” “洱海渔隐”道:“等一下,看看道长的收-如何。” 他们正说间,那当中的红色小楼,突然砰的一声震天大响,碎砖瓦片,四散飞扬,众人齐是一惊。如果齐以山尚在其中,这下不要被炸成飞灰。 “死光会”中,也跟着起了一阵喧哗,顿时有无数的黄衣人影,四处飞窜,众人将身形隐得极低。 此际一条人影,以迅厉无匹的身法,向自己的方向飞来,竟是那“通齐道人”“百推掌”齐以山。 “洱海渔隐”喜道:“齐道长没事啊!” “通齐道人”哈哈一笑道:“-诸位的福,尚谢生还,如今我们可以安心的杀啦!” 他语声未了,已有数十个青衣人迎面涌来,但见他们双手齐扬,顿时有一片蓝色光网,向众人头上罩下。 这正是“死光会”的唯一毒物,百灵-光散。 “妙手回春”梅柏样,抓起一把解药,运足满天花雨的手法散了出去,那一道绿色-光,顿时化为无形。 此际突有个衫衣花带的人物,那花带金红相间,鲜丽夺目,带前绣着“死光会”两个大字。 那人身形一顿,冷冷一哼道:“阁下等是哪儿鸣头出来的,怎的无缘无故,侵入了“死光会”?” 长孙骥一声豪笑道:“我们无帮无派,不过是邀集天下武林同道,来请教贵会几件大事。” “嘿!嘿!请说!” “在未说之前,恕我先想了解一下阁下的身份。” “老夫本会刑堂堂主,嘿……嘿,江湖叫我“冷面魔王”崔冰。” 众人齐是一愕,这“冷面魔王”崔冰,可是江湖上一个邪恶的强盗,当年以一支蛇骨鞭,毁了不少正道人物,后来武林八大门派,集中全力来捉捕未获,而崔冰竟也随之失了踪 ,不知他竟也加入了“死光会”。长孙骥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问得其人,第一,贵会组成之目的何在?” 崔冰冷冷的道:“无非是替天行道。” 长孙骥朗声一笑道:“既是替天,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如何枉作非为,任意残杀无辜?” “那些自命正道人士,本会看不顺眼,就得加以杀歼。” “可是天下武林同道,对贵会亦有甚多看不顺眼之处,又作如何办理?” “冷面魔王”崔冰嘿嘿地两声怪笑道:“那就要看谁的本领高低了?” “如此在下就先来领教你几手高招。” 他挥掌之间,已打出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 霎时间掌风凌厉,回旋不绝。“冷面魔王”崔冰一声冷哼,跟着也拍出双掌,双方功力一接触之际,长孙骥的身形,退出二尺开外。 “冷面魔王”却暴退了七尺,强自忍着一口气,不令内伤发出,突然右手一挥,打出一阵黑雾。 这正是他当年的成名暗器,百步消魂散,百步之内的人,一闻此散,必致迷魂出窍而死。 长孙骥心知不妙,猛一提丹田之力,将全场百十人,齐笼罩於佛门心法,真空妙有之内。 那百步消魂散,近了二尺左右,便已不能再入,再等黑雾散失之际,已失去了那群黄衣人的踪迹。场中空荡荡的一片,见不到半个人影。 “无极道人”骂道:“这些魔崽子怎么都躲起来啦?” 此际突闻得一声娇笑道:“哟,当家的,别那么口齿损人。” 在一座假山之旁,闪出一个娇娜的影子,正是“八卦门”的掌门“无极道人”的妻子“阴阳女”。 “无极道人”李文玄想起了恩师被害,自己瘫痪了十多年,不由大怒骂道:“狗贱人,我正要找你算账!” “阴阳女”不怒反笑,又是咯咯一笑道:“哟!当家的,干嘛那么凶,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跟你这种贱人,尚有甚么好话可说!” “小兄弟你瞧,他一点也不讲理嘛!” 她边讲之间,向长孙骥飘过一个媚眼。 长孙骥心想:“这女人可也荡极了!” 白衣少女朱翠微怒道:“这种女人跟她饶甚么舌!” 一起手间“唰!唰!唰!”划出三剑,这三剑全是“日魂剑”中的凌厉招式。 “阴阳女”被退得连退了三步,一笑道:“呀!小妹妹!你吃甚么乾醋!” 朱翠微粉面一红,正待出招。 “无极道人”李文玄道:“她害死了恩师,使我瘫痪了十数年,此恨必报,朱姑娘,这一阵让与贫道来处置!” 朱翠微一收剑退向长孙骥身边。 李文玄一摆铁拂尘叫道:“贱人,上啊!” 右手腕一转,拂尘已缓缓划出。 “阴阳女”笑道:“一夜夫妻百世恩,你难道真的一点不恋旧情了?” 娇躯微摆,已闪了开去。 “无极道人”怒道:“你既恋旧情,又为甚么要害死恩师,使我作了十数年的残废人。” “阴阳女”幽幽一叹道:“我也是上了人家的当啦,而且“黄叶散人”也不是我害死的。” “你有甚么证据?” “有!” “阴阳女”眨眼之间,已从怀中掏出一封草书掷过。 “无极道人”接过一看,上面大意是写“黄叶散人”已为本会所害;“八卦门”从今起并入本会,接受一切指导,门主“阴阳女”升任为本会副会主之职,下面注着“死光会”三个大字。 李文玄冷冷一哼道:“失敬,失敬,如今你是副会主啦?” “阴阳女”又是一叹道:“我也不敢作此副会主之梦,此来只是向你请罪,同时……” “怎么的?” “告诉你们一项消息!” 第一一〇章 破镜重圆 “无极道人”冷冷一哼道:“有何消息?不妨说出。” “阴阳女”道:“如今我们八卦的部属,已全部自动加入“死光会” 我却成了待死之囚,当年所谓合并之事,不过是他们在骗我。” “如今你准备作何打算?” “阴阳女”又是一叹道:“我除去告诉你们一项消息而外,并以死请罪!” “你说。” ““死光会”与“拆骨会”的误会亦已冰解,如今他们已全部离开水底会址,投往苗疆“百花门”与“拆骨会”合并,我趁机离开,隐於山腹之中,方得留下。” “无极道人”道:“你留下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我这项消息么?” “阴阳女”叹道:“如今这地底之下,全部埋下了强烈的火药,只要你们再前进十丈,立时触动引信,被炸成飞灰。” 此语一出,众人齐是一愕。 “无极道人”道:“你说这话,有何为凭?” “阴阳女”叹道:“我的责任已尽,信不信由你!” 她边讲之间,突然一举长剑,向颈子上抹去,此种举动,倒使全场人又是大吃一惊。 李文玄抢救不及,这正是千钧一发的当儿,长孙骥食指微弹,已有一股罡风,随指发出,将“阴阳女”的长剑震飞。 “无极道人”李文玄一个箭步,已抓住“阴阳女”的手腕,激动的道:“恩师真的不是你所杀?” “我适才已表明心迹。” “云萼,我原谅你!” 这云萼是“阴阳女”的小名! “阴阳女”流泪道:“你真的会原谅我?” “无极道人”感慨的道:“只要恩师不是你所杀,我尚有甚么不能原谅你!” “你的瘫痪!”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放弃前仇,与你和好如初,只是这次拆骨、死光两会灭后,我们便找个深山大泽之中,平安的过这一生。” “阴阳女”哭叫一声:“文玄!” 已说不出话来。 “酒中仙”公孙策哈哈一笑道:“这可正是破镜重圆啊!” “阴阳女”突然一声惊叫:“我们赶快离开,那地下火药,到时候,即使无人触动,也是会爆炸的!” 长孙骥一惊,随即分配众人上了铁壳船。 “洱海渔隐”贾识,捡了一块石子,就在铁壳船发动之时,已随手掷出,触动了引信。 顿时水底会址,发出一连串的爆炸之声,数十艘铁壳船,齐-向江岸之上,不一会儿工夫,亦已靠岸边。 众人上岸之时,仍可看出江面上,泛起不少泡沫。 长孙骥运起神力,双掌排山般的打出,那数十只铁壳船,一一被他的掌力击沉。 “通齐道人”-道:“少侠好掌力。” 长孙骥一笑说:“现在我们可以赶赴苗疆,与第一批人会合了。” “阴阳女”一笑道:“小兄弟,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姊姊带路,或许可以赶上这一批魔崽子。” 长孙骥一笑道:“如此有劳了。” 他自“阴阳女”改邪归正之后,对她往日的看法,已大是改变。 “阴阳女”一笑向“无极道人”道:“当家的,咱们已好久没有详谈啦!咱们一块走,好好的谈一谈。” 这“阴阳女”生性豪放,语词之间,毫不顾虑。“酒中仙”公孙策呵呵一笑道:“是啊!你们正应该好好谈谈才是。” “无极道人”李文玄因有许多有关“八卦门”的事,要问“阴阳女”随加紧几步赶了上去。 “阴阳女”叹了一声道:“当家的,如今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爱我的!” “无极道人”一叹道:“如今“八卦门”已算是完了,一切事情,我们只有从头做起。” “阴阳女”道:““八卦门”完了,我们只要消灭了拆骨、死光两会,仍可重立名号,成为一方之主。” “无极道人”摇头叹道:“如今我已没有那种雄心了,事了之后,我只想找一个深山古洞,度此残年。” “阴阳女”道:“从今以后,我总是听你的,你去了,我当然要陪你一起去。” “无极道人”道:“你能忍受得了那种寂寞么?” “阴阳女”道:“自“八卦门”事变之后,我也甚么都看破了。” “无极道人”叹道:“人世沧桑,变化万千,我们心里都老了。” “阴阳女”道:“可不是么,自“八卦门”受制於人之后,我了解了人世间的险恶,因此从那时起,对你特别起了一种怀念。” “无极道人”道:“难得你回心向善,过去的罪恶,我会原谅你的。” “阴阳女”道:“只有一事,恐怕你不会原谅。” “无极道人”道:“甚么事?” “阴阳女”羞愧的道:“在我们分别之后,我曾经和过不少的野男人同过床、共过枕。” “无极道人”面上一红道:“如今你觉得怎样?” “阴阳女”道:“我自知道对不起你,唉……只是如今后悔已晚啦。”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必改,善莫大焉。” “你连这点都原谅我了。” “无极道人”道:“我早已看破世尘,何必在乎这一点,只要你以后不再这样,我又何必追究以前?” “阴阳女”被感动得流下泪来道:“当家的,让我重新做一次人吧。” “无极道人”道:“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就想问你。” “甚么事?” “自我瘫痪之后,你掌“八卦门”的那段时间内,有没有枉杀无辜?” “阴阳女”突然一笑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以前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却很少杀人,如非深仇大恨,绝不下手。” “对於会里的兄弟呢?” “这多年来,我处决过两个。” “是如何死法的?” “服毒。” “无极道人”点头道:“这样尚不算太惨。” 他们一路急走,已下去数十里之遥。长孙骥等人,始终与他们保持十丈左右,这时天色渐暗,前面已到一座其大无比的森林。 “洱海渔隐”叫道:“我们不妨就此休息一阵,分配一下再走。” “无极道人”与“阴阳女”停止脚步道:“如何分配法?” “洱海渔隐”一笑道:“我们这些人走在一起,岂不引人侧目,同时住店打尖,也极不方便。” “百推掌”齐以山道:“贾老爷子说得是,此事就请你分配一下。” 贾识呵呵一笑道:“如此老朽有僭,请梅老爷子、齐道长、李道长、公孙老爷、安道长、周大侠,及老朽七人,每人率领十二人为一批,分道向苗疆进发。 另请长孙少侠与朱姑娘,两人先行赶往苗疆接应,并告诉他们防止“死光会”从暗中突袭,另请“阴阳女”往来接应,因她对敌人情形,比较熟悉,以便随时与各批研究。” 众人同时应了一声,各自挑选人手,先后出发。长孙骥与朱翠微脚程特快,不一刻工夫,已穿前了数里之遥,这乡村小道,来往行人较少。 他们尽力施为,同时展开绝顶轻功,傍晚时分,已下去数十里地,前面抵达一座小镇。 长孙骥道:“微妹!我们打个尖再走。” 朱翠微道:“骥哥哥,我累啦,何不再歇一晚再走?” 长孙骥道:“小地方没有较大的客栈,我们两人又不能住在一个房里。” 朱翠微一愕道:“为甚么?” 长孙骥一笑道:“你忘了你的条件了,咱们是有名无实啦。” 朱翠微笑道:“骥哥哥,你坏!” 长孙骥一笑道:“我是遵照你从前的条件啊?说真的,你从前为甚么对我那么不了解。” 朱翠微笑道:“谁叫你讨了那么多房老婆?” 长孙骥道:“这可是别人找我的!” 朱翠微道:“是啊!从前我可不信,但现在我信啦!” “现在你又怎么信了?” 朱翠微笑道:“从前我总以为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后来一问诸家姊姊,才知不怪你!” 长孙骥笑道:“她们跟你怎么说的?” 朱翠微道:“她们说你又讨厌,又可怜!” 长孙骥一愕道:“我讨厌甚么?又可怜甚么?” 朱翠微笑道:“诸姊姊说你架子大,不理人,又可怜你是个光棍,没人替你洗衣做饭,整理床铺。” 长孙骥听得呵呵大笑起来。 朱翠微道:“你笑甚么?” 长孙骥道:“她们不是你的姊姊。” 朱翠微奇道:“不是我姊姊是甚么?” “是你的情敌啊!” 朱翠微一笑道:“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呢!” 小夫妻新婚燕尔,一路谈笑,人已进了小镇。 这小镇最多不过是数百户人家,屋宇皆是相对而立,形成了一道小街,街左有一家酒店。 二人走了进去。 他们这一进入,顿将店中食客,惊得呆了! 心说:“这真是一对神仙夫妇。” 的确!男的是玉树临风,女的是仙姿绰约,全是身着白衣,背插长剑,神态潇洒脱俗! 店夥赶紧走过来说:“爷!你是吃酒,还是住店?” 长孙骥道:“全有啦!” “你老请坐,我去备上等酒菜。” 夥计忙着去了。 长孙骥向四周刷了一眼,见这间店面,约有二丈方圆,里面摆了八张桌子,酒客中竟也不乏背剑插刀的武林豪客。 他们所谈的无非是当今四大帮会的事情。 “八卦门”的没落。 “死光会”的逃窜。他们全已知道,甚至连数百位武林人士,围剿苗疆之事,他们也得到消息了,江湖上蜚短流长之事,真令人感到有些神奇。 长孙骥与朱翠微坐在靠楼梯的一张桌子上。 此际有人一声冷笑道:“这两个娃娃也不知轻重,如今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险恶之极,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竟也混充武林,未免可笑。” 朱翠微凤眼一挑,便想发作,长孙骥向她施了个眼色,转头看去,见讲话这人,生得鼠目狼鼻,显非正道人物。 此际店夥已将酒拿来,两人把杯对饮,听一群武林中人,正在谈论着长孙骥与朱翠微这一对日月双剑的传人。 他们将长孙骥说得身高丈二,头大如斗,胳膀上跑马,头顶上立人,双眼如铜铃一般,震声一吼,天翻地覆。 俩人差点给他们说得笑起来。 听他们又谈朱翠微,说朱翠微生得跟母夜叉一样,一排獠牙斜排出唇外,身形比长孙骥稍微矮一点,但力大惊人,日食斗米,一对金莲,足足有一尺多长,着一条长裙拖地,里面不穿内裤。 另一人问道:“人家不穿内裤,你怎的知道?” 那人笑道:“这也巧得很,那一天我在一座荒山之上,正好碰着她撒尿,裙子一撩便撒出来了,这不是没有穿裤子么!”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 长孙骥见他愈说愈不成话,正想警诫一下,那汉子忽然大叫起来,满口白牙红血,狼狈之极。 第一一一章 百花谷 长孙骥向朱翠微悄声问:“是你么?” 朱翠微摇摇头。长孙骥大奇,这会又是谁呢? 来人显然是与自己一路,他估计脚程,后面的人恐怕没有那么快,他忽然想起了“死光会”讲话的人。 此人始终未现身,但听语气,并非恶意,这人是谁? 他正想着。 朱翠微道:“骥哥哥,我累啦!” 长孙骥道:“累了我们就休息吧!” 随与她向客房走去。 暗中有人低声道:“能与此女娃消魂一夜,虽死也甘心!” 语声一了,也接着哇哇大叫起来,原来这人也同样来个满口鲜血,门牙掉了四、五颗。朱翠微噗哧一笑,与长孙骥走入客房。 店夥燃上灯,便退了出去。 长孙骥皱眉苦道:“微妹!你猜这会是谁?” 朱翠微道:“反正是自己人吧!” 此际外面有人一笑道:“你们要见见么?” 长孙骥道:“恭请前辈现身!” 窗门无风自开,从外面闪进一人。 朱翠微叫了一声:“师父!” 已扑了过去。 原来来人正是长孙骥在五陵墓道中所见的黑-老人计全一,也正是朱翠微的恩师,传授鸳鸯双栖剑法的人。 长孙骥喜道:“前辈何时出来?” 计全一呵呵一笑道:“我也出来不久,刚出五陵之时,曾探了一趟匡家堡。” 长孙骥关心的道:“堡中还好么?” 计全一笑道:“如今堡中可热闹啦!你的十位如夫人组织个伐魔卫道大会,由你当正会主,我这宝贝徒弟当副会主,你的十位如夫人自任了十个堂主,你的嫂夫人总理内务,你的侯二叔总理外务,就等你一回堡,便散帖子,昭告武林。” 长孙骥道:“这不是胡闹么?” 计全一道:“胡闹甚么,老实说,这个会老朽倒也十分赞成!” 长孙骥道:“却是为何?” 计全一道:“如今武林也闹得太不成话了,八大门派自甘堕落,如今虽有峨嵋与淮阳两派,重振旗鼓,但一时尚难恢复元气,如果没有这么个力量强大的帮会出现,镇压武林,将不成话了。” 长孙骥道:“可是他们的武功并不高啊!” 计全一笑道:“那也不见得,第一你是“双剑门”的传人“双剑门” 唯有的两个遗老,也就是老朽的师叔,如今由海外进入中原,匡扶正业。 其次如武林三老,没有一人不跟你兼亲搭故,据老朽所知“长白医隐”郑天生,与“雪谷鹰叟”已连袂赶赴苗疆“北极老人”已到了匡家堡,不日赴“百花门”相助锄凶。” 长孙骥道:“如此说来“拆骨会”将可指日而灭了。” 计全一道:“不过对方实力,也不可小视,据我所知“北海飞仙岛” 岛主秦通,及门下四仙君,八金童,已投靠“拆骨会”另有崆峒派的“蓬水道人”点苍五老“五阴教”的“关中五雄”“鹤嘴镖”周非一,这些人已完全投靠了“拆骨会”再加上如今拆骨、死光两会,误会冰释,势力更不可轻视了!” 长孙骥听得一阵默然。 此际外面有人一声豪笑道:“是谁深更半夜,仍在这里饶舌。” 语声刚了,从外面进来一个-眉皆白的老者,正是“北极老人”。长孙骥赶紧起来叫了一声:“前辈!” “北极老人”一笑道:“老弟,家中人正等着你回去当会主呢。” 长孙骥面色一红道:“尚望前辈多予栽培。” “哈哈……那还用说么,我这老人既然出了山,哪能不管?” 长孙骥道:“谢谢前辈。” “北极老人”又是一笑道:“你先不用谢我,谢谢你的十位如夫人吧。” “如果没有你那十位如夫人,你怎能当得了会主。” 这时已三更左右。 “北极老人”一拍计全一笑道:“老不死的,你久隐五陵,想是闻够了腐-之臭,又出来走走啦?” 计全一笑道:“你久藏西凉山腹,还不是和我一样么?” 两人同声一笑,又道:“走吧!三更半夜,我们不睡觉,人家还要睡呢!” 两个武林隐怪,手拉手走出房门。计全一回头道:“今晚少卿卿我我一点,记着,明日一早,就得赶赴苗疆!” 讲完大笑而去。 长孙骥与朱翠微苦笑一下,脱衣就寝,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扑奔苗疆。 再等他们到达苗疆之际,那百花谷四周,已围满了人“栖霞老人” 与“雪谷鹰叟”“灵鸷生”“长白医隐”郑天生“大同一怪”湛无尘“千手如来”唐千瑞“铁笔生死判”匡超“驼龙”伏雄等八人,每人率领数十个武林豪-,各带拆骨、死光两会的解药,及防蛊药物,各守一方。 “死光会”此时亦已与“拆骨会”汇合,百花谷充满了杀气。 他们这批人一到,实力顿时大增“百推掌”齐以山“妙手回春” 梅柏样、神医安正刚“洱海渔隐”贾识“酒中仙”公孙策“无极道人” 李文玄“阴阳女”“申埠商隐”周桐,各率领一批人,分八批,协守四周,这下百花谷的四周,变成了十六批人员。 其次“大同一怪”湛无尘的金眼-,与“雪谷鹰叟”的巨鹰,这两只巨鸟,经常在百花谷上空盘旋。 “千毒人魔”徐引,与“赛仲连”孔二先生“仙-姥姥”鄂逸云等人,在百花谷四周,往来接应。 其次如“乌骨针”梁寿“追风剑客”武建德夫妇“小孟尝”皇甫端、徒弟施恩、乞帮老帮主“酒侠”萧鹿“侠乞”何三“神偷”何六、武当派的吕文、西门奇“地灵星”花龙、少林寺的慧性小和尚、陈宽仁、白云飞等,在总处候命。 “双剑门”的两位遗老,奉“栖霞老人”之命,亦坐镇总处。 长孙骥与朱翠微闲着没事,便在百花谷四周回旋。 这百花谷被围得铁栏相似,任何人也难越雷池一步。 长孙骥此时将五陵所得的“玉虚秘笈”自己收起,三粒“九转金丹”已早给他母亲一粒,自己吃了一粒,给朱翠微一粒服下,两人功力,因此大进。 他又将“翻天印”与杏黄旗二宝,派人送回峨嵋作镇山之宝,自己穿起了柏姬遗物,赤仙蛇皮衣,鲜红夺目。 这百花谷此时已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长孙骥将淮阳派的易容术,归还了“百推掌”齐以山,将奇门精义,还给“栖霞老人”将竹牌信符,还给了湛无尘,只等此战一结束,他便要身负起两大任务。 第一件是振兴峨嵋。 第二是扩展伐魔卫道会。 天色昏暗了。 风云变色了。 这刹那间,便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武林罕见的打斗。此时百花谷中,人影翩翩,竟也分成了十六批,向谷内急攻。 “大同一怪”湛无尘的一面,竟首当其冲,一个黄衣花带的“死光会”堂主率领二十个红带兄弟,杀将上来。 湛无尘也率领数十个武林健者,杀了上去。 “大同一怪”双掌一分之际,已凌厉无匹的打出两掌。 花带人一声冷笑,也跟着拍出两掌,四股掌风,凌空一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沙石齐飞,两人同时退后一步。 “大同一怪”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人既能与他打成平手,功力可想而知;两人旋分即合,又打在一起。 此际“无极道人”李文玄,已与一个“拆骨会”的堂主对上了手,双方争持不下。 “千手如来”唐千瑞,双掌倏分,无数件暗器向攻来之人打去。 “灵鸷生”展开佛道两心法,左手真空妙有,右手玄天罡气,犹如两道气墙,硬生生的将攻上来的人阻住。 “洱海渔隐”贾识,十指连戳,每戳一次,必有一人丧生。 “雪谷鹰叟”自出关之后,功力大增,大袖一拂,便有数十人被打入谷底,跌得粉身碎骨毙命。 “栖霞老人”双掌一分一合,分合之间,便有许多人破腹而亡。 “百推掌”齐以山的百推掌力,威力无穷,任是敌人上百人,只是轻轻一推,便齐跌入谷底。 云台山“妙手回春”梅柏样混元烈火功,掌风中人如炎,厉害之极“拆骨会”数十兄弟,连攻而上,来了个堂主,与他混斗不休。 计全一力敌“死光会”三家堂主,毫无惧色。 “酒中仙”公孙策,酒雨飞舞,打得敌人登不上谷顶。 “申埠商隐”周桐,力敌“拆骨会”的一个堂主,舍死忘生,拚力抵敌。 “驼龙”伏雄以雄浑的掌力,连毙了十数个“死光会”众。 “千毒人魔”徐引,掌风不断打出,每一阵掌风,必夹着一阵毒粉,拆骨、死光两会的人,死亡累累。 孔二先生掌力深厚,力敌“死光会”两家堂主,毫无惧色。 “仙-姥姥”的一支铁-,如狂风暴风,打个不停。 鄂逸云四周巡回,遇有功力不敌的,立即上前相助,此际他正见“申埠商隐”周桐,有乏力之感,随双掌一挥,加入阵中。 “长白医隐”郑天生,力敌三家堂主,仍是挥洒自如。 “铁笔生死判”匡超,一支铁笔,倒打正挑,斜点,侧击手法灵活之极。神医安正刚,与十个“拆骨会”兄弟周旋不已。 “阴阳女”一块迷魂帕,左右挥动,凡是闯上谷顶的人,闻到手帕的香气立即倒了下去。 下面拆骨、死光二会,及“百花门”众女,纷纷上闯。总处里的“乌骨针”梁寿“追风剑客”武建德、梁月华“小孟尝” 皇甫端、施恩、白云飞等,立时出援。 两方这一接手,立时天翻地覆,惨嚎之声连起。 “死光会”霎时放出了百灵-光散,只是每人身上皆配有解药,一霎时,虽绿气迷天,但众人仍然无恙。 “拆骨会”的化骨散,如雪片飞舞“百花门”蛊毒四散,这些众人皆有解药,加之有“妙手回春”梅柏样“长白医隐”郑天生及神医安正刚的坐镇,这些鬼魅伎俩,竟无可奈何! 倒是“千毒人魔”徐引,大发威风。他那毒药,数千种以上,使人防不胜防。 拆骨、死光两会,及“百花门”手下,已有数百人遭了毒手。 其次就是“千手如来”唐千瑞的暗器,猛若飞蝗,急如骤雨,也伤了百多名拆骨、死光两会的兄弟。 此际忽听得齐以山一声大喝,双掌猛力一推,数十个“百花门” 的女弟子,齐跌下谷去。 “酒中仙”公孙策一声豪笑道:“牛鼻子,你太不怜香惜玉了。” 齐以山笑道:“我要是怜香惜玉,老命岂不要丢掉了?” “大同一怪”湛无尘一掌将敌人劈退了一步,大笑道:“齐道长,岂不闻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齐以山道:“修道人讲的是积精累气,不贪女色的!” “洱海渔隐”打出一掌叫道:“齐道长你错了!” 齐以山双掌一挥,还了敌人一招道:“我怎的错了?” 贾识笑道:“你们道家南派,可是专讲男女功夫的啊!” 此际忽有人一声娇笑道:“谁要练南派功夫,老娘陪着他!” 孔二先生看去,见上来的人,竟是“百花门”的掌门人“百花婆婆”仇媚娘,不由大笑道:“老婆婆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还淫心不死?” 仇媚娘一声媚笑道:“哟!谁说我老,年轻小夥子,三个五个,我尚不在乎。” 此语一出,顿引起四周一阵豪笑。 他们这哪儿是在打仗,简直是在开玩笑嘛! “阴阳女”叫道:“老婆子,我来陪陪你,看看究竟谁行谁不行!” 仇媚娘又是一笑道:“母货对母货,毫无用处!” 四周的人又发出一阵笑声! 笑声! 杀声! 惨叫声! 将百花谷弄得乌烟瘴气。 此际谷底人影连晃,一连上来两个人,这两人一个黄衣黑带,黑带上绣着金红闪烁的花朵。 另一个是黑衣黄带,黄带上也绣着红白相间的花纹。这两人一上谷顶,并不理场中的打斗,直向总处闯去。 总处中除去“双剑门”的两个遗老而外,并无别人,两人一近身之时,便是冷冷一哼:“谁是此次事件的主持人?” “双剑门”两个遗老,原是同胞兄弟,双传“栖霞老人”原名叫施全阳、施玉阳,江湖上一辈的人,无人不知。 二人同声一笑道:“就是在下兄弟。” “嘿!嘿!尚未请教万名!” “双剑双遗!”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你们是“双剑门”的两个遗老?” “不错!阁下不妨也报出名来。” “嘿……嘿!拆骨、死光两会的会主,南提、东齐,来拜候阁下。” “拜候不敢当,有话直说。” “想在你们两位手下,讨教几手高招。” 双遗一阵豪笑道:“要得!要得!如何比法!” “各凭功力,狠斗一场!” “上啊!” 四人顿时打在一起,这四人皆是武林中仅有的几个前辈,功力自是惊人,霎时间掌风乱舞,任何人也站不了边。 双方功力高的对高的,低的对低的,杀得不亦乐乎。 只是拆骨、死光两会徒众太多,杀了一层又有一层,守谷顶的人,齐皆是武林一时之选,但终因寡不敌众,微微有些吃力。 第一一二章 统一武林 此际场中唯一的闲人,就是长孙骥与朱翠微二人。 长孙骥道:“微妹!看情形我们并不-优势!” 朱翠微道:“是啊!咱们也该上场了!” 长孙骥道:“如何上场?” 朱翠微道:“你真傻,你除日月双剑合壁而外,尚有何方法?” 他们正谈间,那“阴阳女”已渐落下风“百花婆婆”仇媚娘,素手飘飞,已将她迫得连连后退。 朱翠微道:“傻哥哥,上啊!” “日魂剑”一摆,发出一缕金光,向谷边扫去。 长孙骥也跟着“月魄剑”一拧与“日魂剑”配合,日月双剑,这是二百年来,第一次合壁,但见光华缭绕,瑞气千条;夺魂劫魄的光芒,四下散绕;天色无光,於是……杀劫开始了。 第一个是“百花婆婆”传来一声惨叫,身首异处;其次是崆峒的“蓬水道人”;“五阴教”的“鹤嘴镖”周非一;“关中五雄”;点苍五老;“北海飞仙岛”岛主秦通,及门下四仙君八金童;“百花门”的“毒籁尊者”黄斜。 死了!死了…… 雷声在隐隐的打着! 风声在吼吼的吹着! 血光隐现,剑气飞扬,拆骨、死光二会的堂主们,纷纷的倒下去了。 原“八卦门”的八宫真人。 “金刀铁猿”孟振飞父子。 江南“金沙掌”詹腾。全倒下去了,这是二百年来,日月双剑第一次的合壁啊! 吴伟民哈哈大笑道:“恶贼们终有这一天。” “蓝衣狐”钱归道:“我们下谷去搜搜去。”两人身形如陨星一般向谷底坠去。 此际“花鸟岛”岛主屠雄,带了数十人由海外赶来叫道:“小兄弟,这么大的事,为甚么不通知我一声?” 长孙骥一声朗笑道:“路遥山远,老哥哥见怪了。” 屠雄道:“兄弟的事,不要说这一点路,就是再加上两倍,做哥哥的也得赶来啊!” “老哥哥的盛情,小弟心领啦!”他边讲之间,长剑不断挥舞,於是风雷又起了。 血光! 剑光! 惨叫声! 风雷声! 浩劫!这是武林的浩劫啊!霎时间,谷边的敌人,已被杀得精光。 长孙骥道:“微妹!下谷去。”两人身若飘风,手拉手,冉冉向谷下坠去。 “花鸟岛”岛主屠雄一声豪笑道:“兄弟!等等我啊!”随带着数十兄弟,下谷而去,他们到达谷底,正遇吴伟民、钱归两人,被数十个贼徒围着-杀。 屠雄豪笑一声,双掌一挥,已率众人加入,顿时一声大响,已有两人倒地。 长孙骥道:“微妹,合壁。” 双剑交辉 天地变色 风云又起 惨呼震耳…… 他们从谷底东西急跃,南北回旋,不过一刻工夫,已将残余的贼人杀得精光,众人这才一返身又上谷顶;-杀之声已息,众人围成了一圈,拆骨、死光两会的会主,已与“双剑门”的遗老,拚上内力。 四人对面打坐,八掌平伸,额角上汗珠滚滚,面色苍白,显然双方是势均力敌。 四周人只能站在二丈开外,无法近身,那无形的罡力,满-着四周。 此际一声冷哼,有一条人影,凌空飞下,双掌一分,向双剑双遗的头上击去。 众人大吃一惊,此际双遗无法分身,这一掌击下,非得命伤当场不可。 长孙骥叫了声:“合壁!” 朱翠微“日魂剑”一挥,日月交辉,已向那人头上罩去;剑光闪烁之下,长孙骥已看清来人,正是他五陵墓穴中所见“南提道人”的师父裴异风。 裴异风冷冷一哼道:“双剑又岂奈何得了我?”两袖一挥打在一起; 论起武林辈份,裴异风算是最高的一个了,他一双大袖,竟力敌双剑合壁的威力,连斗了数十招,毫无败象。 朱翠微“日魂剑”一起,叫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长孙骥单剑斜挥道:“臭蜈蚣倒拖壁虎蛇。” 猛的剑光一乍,瑞气四溢,裴异风亦已受了内伤。 朱翠微又是一剑道:“孙行者入盘丝洞。” 长孙骥也跟着一剑道:“猪八戒过子母河。” 裴异风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朱翠微玉腕微转说:“臭子虫咬蚂蚁。” 长孙骥道:“香芽草刺屁股。” 双剑又是一乍,顿时血光崩现,裴异风已卧-当地。 “洱海渔隐”大-道:“好剑法,好剑法,只是这名字太难听了。” “酒中仙”公孙策笑道:“愈是难听的东西,才愈觉得好玩。” 老化子“酒侠”萧鹿笑道:“这场事了,我们可以好好乾几杯啦。” “酒中仙”笑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对头,对了头可就个没完。” 小和尚慧性笑道:“要吃酒可得算上我一个。” “老侠乞”何三笑道:“小师父,和尚吃酒不怕上不了西天。” 小和尚笑道:“上不了西天,东天也行。” 此际人影一晃,半空中又坠下一人来,却是那“北极老人”。“北极老人”一叹道:“我向少侠商量一件事。” “前辈请说。” “裴异风的-体,我欲将其下葬,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长孙骥道:“前辈请便。” “北极老人”抱起了裴异风的-体,葬於百花谷的山麓之上。 此时南提、东齐两人与双遗剑老,已拚到最后关头。长孙骥暗想:“我此时如不助他一臂之力,师祖必与敌人同归於尽。” 他暗运起佛门心法,将功力传了过去。 双剑双遗正感筋疲力尽之时,突然觉得外来一股罡力,直窜入体内,顿时力道大增,两人猛力一蹦。 南提、东齐两人,被蹦出三丈开外,吐血而亡。 “妙手回春”梅柏样,赶紧取出两粒“九芝回天丸”给两人服下,不过一刻工夫,两人亦已复原。 长孙骥这才上前叩见师祖。 双遗道:“骥儿,如今你不独是峨嵋门下,亦是“双剑门”下,这双剑的发扬光大,都在你们夫妇身上了。” 长孙骥应了一声:“门下遵命!” 双遗又道:“从今起,你就是“双剑门”的掌门,我们将归隐深山,永不出世,今后一切,你可全权处理!” 双遗讲罢,已飘身而去。 朱翠微道:“骥哥哥,我们可以准备回去啦。” 长孙骥道:“小弟斗胆,请在场诸位,同赴匡家堡一行,以参加伐魔卫道会的开派典礼,不知各位愿否?” 众人皆说:“愿去!” 长孙骥大喜,随同二百余武林豪雄,一起扑奔匡家堡,这是咸阳匡家堡的第三次大热闹。伐魔卫道会,当众宣-成立。 正会主长孙骥副会主朱翠微堂主: 燕玲 阎小凤 武卿云 李小环 李菲菲 秦素娥 鄂逸兰 秋雁 归梅君 唐巧娇 护法: “大同一怪”湛无尘 “千手如来”唐千瑞 “千毒人魔”徐引 “无极道人”李文玄 “阴阳女” “栖霞老人” “雪谷鹰叟” “灵鸷生” “妙手回春”梅柏样“长白医隐”郑天生“洱海渔隐”贾识神医安正刚“百推掌”齐以山“赛仲连”孔二先生“仙-姥姥” 总护法:“北极老人”计全一 双剑双遗 巡查使: 白云飞 小和尚 慧性 陈宽仁 武建德 梁月华 鄂逸云 “驼龙”伏雄 “酒中仙”公孙策 “酒侠”萧鹿 “侠乞”何三 “神偷”何六 “乌骨针”梁寿 “小孟尝”皇甫瑞 施恩 吕文 西门奇 “地灵星”花龙 刑堂八使:赵一山 青龙堂主,王- “四象连环刀”童湘 “鬼牙掌”姜虚 钱起 孙-星 周非一 纪全 总巡查使:“铁笔生死判”匡超 副总巡查使:“花鸟岛”岛主屠雄 另外“百推掌”齐以山,负责发扬淮阳派。 “酒侠”萧鹿负责协助小帮主王六子,发扬丐帮。 长孙骥负责发扬峨嵋派及“双剑门”另给“灵鸷生”留下一脉传人。 “地灵星”花龙发扬武当。 慧性发扬少林。 伐魔卫道会的总会址,设在五陵之内。 江湖上太平了;武林中也震惊了。 这伐魔卫道会,不到三月,遍-各地,做的是扶弱锄强,安良-暴的工作。 武林中也从此统一局面;散居各地的武林豪雄,纷纷加入伐魔卫道会。 老夫人笑逐颜开。 吴伟民与钱归,及侯广,整日整理会务,这是一蓬新生的气象。 月亮升起了,天空一片清朗。 长孙骥笑对朱翠微道:“微妹,你高兴有今日么?” 朱翠微一笑道:“一个人的事业,到此境地,也该觉得满足了。” 长孙骥一笑道:“是么?” 朱翠微娇笑一声,转过身去。 长孙骥双手一抄,已抱住她的柳腰,来一个长长的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