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刀》 第一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十月下旬,西北高原平凉就进入了风砂季节,由於气候乾燥,雨水稀少,树木因数千年砍伐,一眼望去,童山濯濯,满目荒凉。 黄土高原因冬季酷寒多风,入夏则乾燥郁热,更兼木料奇缺,大多居民均筑土窑而住,傍山人家,将山崖削平,筑窑而居,宛如蜂巢,错落有致,极为美观。 这日晌午时分,雁唳长空,狂风砂吹雷劲疾,似阵雨般呼啸荡起漫空黄尘,遮天蔽日,太阳沉郁金黄,娇软无力,寒意萧瑟,人迹寥落。 平凉西关外七里许,隐隐传来一片奔马蹄声,风砂弥漫中只见一骑快马如飞疾驰,骑上人伏在马背上,似身负重伤。 驰经一片窑洞前,骑上人突发出一声闷哼滚下鞍来摔在地上,马匹冲出十数丈远,发觉主人堕鞍又折了回来,停在主人身侧。 马主人挣扎爬起,低喝道:“畜牲!你是想我死么?” 伸手一扬,一掌拍在马股上,那马发出长嘶,似禁受不住疼痛,奔雷掣电急驰而出,马主人又昏死倒地。 土窑人家为避免风砂入侵,均开门闭户,突然,第三家木门开启,一个少年探首外望,发现距门首不远倒着一人,啊了一声,急忙奔出抱起那人入内。 那骑上人穿着一袭土黄色劲装,多处残破,血迹斑斑,胁下挂着两只豹皮革囊,鼓突隆起,肩背一柄斑烂鞘古剑,双目下扎着一面乌巾,年岁约莫在四旬开外。 少年沉着不乱,放下那人睡在土坑上,回身关好门户,再解下那人扎面乌巾,不禁啊了一声。 只见那人嘴角淌着一丝黑血,面如金纸,少年伸手一按,查视伤者脉象,须臾,忙进入邻室。 邻室中四壁木架上摆满了瓶罐书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不类西北人民,俊秀皙白,目若朗星,身着一袭珍珠羔羊皮袄,逐一检视药瓶,取出三颗紫红色清香扑鼻药丸,快步趋在伤者身前,撬开牙关将药丸喂下。 蓦地—— 门外隐隐传来数声马嘶,少年不禁一呆,疾奔至门隙向外望去,只见风砂弥漫中现出三人三骑,似欲找寻伤者,三人为防风砂侵袭,也都纱巾扎面,其中有一中年妇人,堕髻云鬓,珠凤双钗,肤色雪白,彷佛甚美。 三骑毛片纯黑,高昂神骏,只听一人发出沙沉嗓音道:“我就不信鲁老三挨了一记毒砂掌后,能插翅飞上天去!” 中年美妇道:“事实上鲁英峰已失去踪迹,座骑已在三里外发现尸体,我不信鲁英峰有如此重要。” “贤妹有所不知,鲁老三见识奇广,心细加发,自那次他前往访谒铁氏双雄后,与魏老二潜逃无迹,当家的便严命找出其下落,一晃数年,这次幸而狭路相逢,岂可容他逃去,故我等任务极为艰钜,耗时也日久,成否尚在未定之天,难容梗阻……” “但鲁英峰生死未卜。” “脏腑离位,五内俱糜,虽不死也重伤无疑,绝难苟延七七之期。”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他纵然难活命,谨防他识出你本来……” “是以愚兄必须查明鲁英峰生死。” 忽地另一骑上人疾跃下鞍来,弯腰拾起一枚铁疾黎,冷笑道:“此非鲁英峰独门暗器么?” 中年妇人接在手中望了一眼,沉吟须臾道:“鲁英峰身受重伤堕马,暗器必在他堕马之际失落无疑,可见他已为人救走,只是他座骑死谜难解。” 沙沉话声答道:“鲁老三必藏身近处……”声犹未了,十丈开外风砂中突冲起一条飞鸟般身影,在三骑头上飞掠而过,三人如飞疾追而去。 少年在门内暗吁了口气,转身走回室内,只见伤者已苏醒而起,向自己抱拳道:“承蒙老弟施救,但不知老弟从何处得来灵药?” “家父深谙医理,平凉盛产药材,遵租上秘方配制,所幸尊驾伤未至死,服药转愈,但脏腑似受损极重,非俟调息复元才可行动,否则旧创复发必将不治,尊驾请安心静养两月。” 伤者目露感激之色道:“令尊咧?” “日前去阜兰访友,不久即回。” “老弟姓名不知可否赐告?” “在下名唤狄康,尊驾可是姓鲁么?” 伤者大惊失色,诧道:“狄老弟何以知之?” 狄康微微一笑便将窥见门外三骑详情说出。 那人脸上如升起一重霾云,点点头道:“我就是他们口中所称的鲁英峰。”倏地神情开朗,轩眉微笑道:“狄老弟秉赋极佳,是一习武上乘之材,但我看来,老弟却未习练武功。” 狄康摇摇首道:“在下曾有此愿,但幼年先母见背,与家父相依为命,不忍遽离膝下,何况良师难遇……” 鲁英峰微微一笑在囊中取出一册薄薄的纸卷,道:“三年前鲁某在天山冰窟无意拾获,为上乘武林绝学,但与鲁某习练的大相迳庭,得手如同废纸,谨以奉赠,鲁某尽二月之期,与老弟互相切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狄康心中大喜,接在手中道:“请问骑上之人是何来历?” 鲁英峰黯然一笑摇首道:“老弟还是暂且不问的好,倘蒙见重,恳求老弟一事,不知可否?” 狄康闻言怔得一怔,答道:“如力之所及,在下无不应允。” 鲁英峰笑道:“就因老弟不擅武功,不致令人起疑。”说着在囊中取出一枚古钱,郑重嘱咐了几句。 狄康点点头转身戴上风帽出门落了锁,冒着狂风砂向平凉城走去。 他虽不擅武,耳目却极聪灵,弥漫风砂中隐隐察觉两条可疑人影暗暗蹑踪其后,佯装不知,继续望前钻行,忽闻语声随风入耳道:“这娃儿不懂武功,并无可疑。” 只见两条红色人影疾如流星由身侧掠过,迅杳入漫天风砂前途中。 到达平凉城已是万家灯火,狄康走入一家布庄剪了一幅蓝布出得布庄,忽瞥见对街天安酒楼檐前系着三骑黑马,心中一动,暗道:“那不是追踪鲁英峰的三人么?” 正欲走向对街檐下辨明三人真正面目,恰巧那三人离店外出,为首是中年美妇,瓜子脸蛋,瑶鼻樱唇,齿若编贝,惜柳眉带煞,凤目吐威,后随一须发斑白老叟,麻脸高颧,双目开合之间精芒*射,另一中年汉子,肤色黝黑,浓眉如刷,豹目炯炯,顾盼生威。 这三人弃骑不就,经北城快步奔去,霎那间,即去无踪影。 狄康也是向北,下意识地只觉三人似与自己同一目的地,暗道:“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自己将鲁英峰之物交与那人,江湖之事与自己何干?” 他鼓风疾行,转了两个弯,城厢内显出红墙绿瓦,梵呗清磐的金刚寺。 寺虽不大,却建筑瑰丽宏伟,庙貌巍然,进得山门,夹道两行苍松翠柏,大雄宝殿香烟飘纵,烛火通明,金身丈二,庄严肃穆。 狄康走入大雄宝殿,只觉殿内隐含从未曾有静穆,僧侣俱无,不禁暗中一呆,他跪伏蒲团虔诚下拜之际,忽感胁下一麻,闷哼出声萎顿倒地。 他虽被制住,却灵智未失,只觉面前两条红影疾闪显出,忙闭上双目,但闻一个森冷语声道:“这娃儿只是凡夫俗子,并无武功在身,老二!你也未免疑心太大了点。” 另一阴阳怪气语声答道:“小弟感觉那有如此巧合之事,鲁英峰在此人居处附近失去踪迹,他竟往金刚寺而来,其中必有蹊跷,待小弟搜查他全身,再详加讯问,一无可疑后定然释放。” 狄康只觉有两只手在全身上下摸索搜觅,心中大骇,虽将古钱藏在发内,但提心吊胆怕被找出,然而此人竟忽略发内藏有古钱。 蓦地—— 殿内传来阴恻恻冷笑,令人毛发悚立。 狄康睁开眼帘一线,只见殿外鬼魅疾闪三条身影入来,正是那前见中年美妇三人,玄巾扎面,六道寒冽如冰的眼神*视着一双红衫矮子。 只听中年美妇吐出清脆语声道:“清净佛地,居然伤一手无缚鸡之力少年,你们川东二矮,不怕贻人话柄,贻笑江湖么?” 一双红衫矮子喉中发出一声低叫,杀机猛萌,身如箭射,四掌同推,扑向三人。 中年美妇身手绝高,移星换斗,玉掌疾挥而出,叭叭两声,巫山二矮肩上击实两掌。 只闻巫山二矮发出一声闷哼,身形依自未坠扑向殿外而去。 中年美妇喝道:“不可让矮鬼遁去!” 三条人影疾如电闪追出,殿角暗处忽窜出一个僧人扶起狄康掠向殿后,穿入一间柴屋,堆置木柴如山,僻角隐处呈现一扇暗门。 此僧人将狄康带入,拍开穴道后,微笑道:“施主可是寻找贫僧么?” 狄康凝目望去,只见是一枯瘦清癯老僧,但一眼望其左耳微缺一角,不禁讶异道:“大师俗家可是姓魏么?” 老僧微笑道:“贫僧正是姓魏,方才闻听川东二矮之言,就知施主系受贫僧拜弟鲁英峰所托而来。” 狄康忙将藏在发内古钱递出,老僧望了一望,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十年后此枚古钱可掀起一番弥天浩劫,施主速领贫僧去见鲁英峰。”将狄康背起疾掠而出,翻出庙墙外…… 时交二鼓,荒野风砂狂劲更烈,星月无光,宇宙一片混沌,西关外,魏姓老僧偕同狄康已奔返回土窑。 鲁英峰躺在床上默默沉思,忽瞥见狄康偕同老僧进来,忙翻身坐起,道:“大哥,这多年来小弟一直寻觅你的下落,不料你屈身在金刚寺为僧……” 魏姓老僧凄然一笑道:“就因三弟你江湖尊称八臂金刚,贫僧才遁身金刚寺的,引起你灵机找来,但如非川东二矮,你我又各天涯一方,彼此无法相见。” 鲁英峰闻言面色一变,诧道:“川东二矮!” 鲁英峰叹息一声道:“幸亏狄老弟身无武功,川东二矮虽心狠手辣,但从未妄杀凡夫俗子……”继将自身来历叙出。 十年前,江湖中出现一杰出豪雄,武林尊称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其时年方四旬,武功极高,门下网罗极一时之盛,东方黎明折节下交,谨恭恂雅,侠名盖天下,一时无两,江东三雄霹雳掌戚斌、飞天燕魏少荣、八臂金刚鲁英峰同投在东方黎明门下。 东方黎明自觉羽翼渐丰,志得意满,顿萌图霸武林之念,此本无不可,但他竟不循正轨,图谋燥急,暗中铲除异己,不择黑白两道,手段毒辣无此。 白道中有一卓着盛名高手金扇无敌程晓岚,人极豪爽,却能洞烛机先,察微知着,从东方黎明言谈中即知他日后必成为巨奸凶邪,渐与东方黎明疏远。 东方黎明心计至工,聪颖多智,知程晓岚与其面和心违,又探悉程晓岚秘藏一块金精铁母,可铸成八支犀利无匹宝剑,他精擅铸剑锻铁之术,令人前往程晓岚处索求,允铸成后各得其半。 自然为程晓岚拒绝,东方黎明虽内心震怒怨毒无比,表面上却置之泰然,暗中安排诛戮金扇无敌程晓岚毒计,事为八臂金刚鲁英峰探悉,心中大为不满,藉机奉命外出,偷往程晓岚居处通知防东方黎明暗害。 程晓岚亦预知东方黎明与他已成水火之势,着实感激鲁英峰是个义薄云天,是非分明的汉子,便告以金精铁母已埋藏另处,并交与一枚古钱,藏处蕴秘尽录在古钱语篆图文上,如他若有不测,则托鲁英峰他日若遇秉赋根骨上乘,心胸远大之士赠与,相机诛此巨邪。 一晃经年,程晓岚依旧安然无事,东方黎明逢人称誉程晓岚以示不疑。 岁凋冬残,大雪纷飞,对山程晓岚所居王屋绝顶冰冻三尺,鸟尽兽藏,但金扇无敌程晓岚满门老幼俱暴毙屋内,一无伤痕,查不出何人所为…… 狄康听在此处禁不住问道:“此不言而知是东方黎明所为?” 鲁英峰黯然一笑转首道:“其时东方黎明正值四旬晋二寿诞之期,又逢年尽新春,在府内大宴宾客,笙歌鼓乐达半月之久,鲁某虽断定必系其所为,却查不出端倪,他却有不在场的有利确证。” 狄康诧道:“程晓岚满门暴毙是何人发现,从何判断其死期?” 那金刚寺老僧正是飞天燕魏少荣,闻言赞道:“问得好,东方黎明寿诞普发请柬,端人投柬送往五台掌门松鹤上人,使者到达五台后,途中染上恶疫上吐下泻,便托松鹤上人转邀程晓岚,使者留在五台。俟松鹤上人到达王屋,即发现程晓岚满门俱遭暗算,心口尚有余温,五台掌门用尽灵药亦回天乏术。” 狄康道:“只松鹤老人一人么?” 鲁英峰道:“自然还有武林其他卓着盛名高手。” 狄康不禁默然无语。 鲁英峰长叹一声道:“其时东方黎明极为震悼,立命罢宴,扬言誓查暗害程晓岚凶邪,并谓金精铁母不能被凶邪得去,俾免成为武林大患,一时群雄四出,武林骚动。 事隔多日,戚老大忽对鲁某奉命外出之事垂询甚详,便知东方黎明已动疑,幸亏鲁某胸有成竹,当日亦有安排周密,谎言搪塞过去。 那知竟骗不过东方黎明,戚斌已不顾金兰之义,死心地的甘作爪牙,暗中监视鲁某二人甚严,几乎寸步不离,窥察我二人言行举动,并密搜我俩藏物,鲁某等深知处身之危,苦於无法脱身,正巧东方黎明有事托铁氏双雄,命我江东三雄前往,鲁某与魏老二乘机逃离。此后鲁某形踪飘忽,既受程晓岚重托,便需忠人所事,遍历名山幽壑,意欲寻出金精铁母藏处,不料在六盘山冤家路狭相遇,为戚老大认出喝阻,冷不防中其毒砂掌,鲁某不惜拚死逃出,戚老大竟穷追不舍……” 魏少荣诧道:“戚老大竟练成毒砂掌么?” 鲁英峰黯然叹息道:“小弟辞别程晓岚下得王屋之际,蒙程晓岚见重,慨赠其毕生心血创研金扇追风二十八招绝技秘录一册,小弟若习成,岂能容戚老大得逞。” 魏少荣诧道:“贤弟如何不研习,须知程晓岚金扇无敌之称并非幸致,他那追风二十八招将掌剑上乘心法融汇为一炉。”言下含有斥责之意。 鲁英峰道:“二哥有所不知,若小弟习成追风二十八招后,明眼人一瞧便知此乃程晓岚独门绝学,岂非欲盖弥彰。” 蓦闻门外剥啄敲击声,飞天燕魏少荣不禁脸色微变,忙吩咐取过一袭常人衣履换好,头戴方巾帽,往门外走去,口中应道:“徐大嫂么?” 拨开门栓,一股强风涌入,只见门外立着川东二矮及三个面目森冷的汉子,魏少荣不禁愕然色变道:“阁下是……” 川东二矮等不待魏少荣说完,侧身抢入,反身栓好门户,一个矮子道:“尊驾可是姓狄?” 魏少荣答道:“不错,学生正是姓狄,但不知诸位找学生为了何事?” 川东二矮老大鹰爪神猴罗平、老二五阴手卜腾青却认不出面前之人就是魏少荣,罗平阴阴一笑道:“兄弟罗平慕名求医而来,听得狄先生已去阜兰访友,幸闻令郎学有渊源,故冒昧惊扰。” 魏少荣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学生今日午时方由阜兰返转,犬子奉命进城剪布并往金刚寺上香默佑其母在天之灵,刻尚未返转,谅明晨必回。”说着望了川东二矮一眼,接道:“学生虽略谙歧黄之术,但对武林人物跌打内伤却不知用药,但平凉城东关有一李大刀,却精擅此道。” 川东二矮相望了一眼,卜腾青笑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只有告辞了,但我等因长途跋涉,口渴难忍,不知可否讨杯水喝。” 魏少荣连声道有,肃客进入。 狄康与鲁英峰已收拾乾净避开藏身顶窖上。 魏少荣取上五只粗碗,在桌上茶杯中倾出五碗凉茶。 西北道上,水贵如金,尤其平凉黄土高原一带,贫富均视贮水多寡而定。 川东二矮虽另有隐衷,见魏少荣如此豪爽,也不禁由衷地感激,五人呼噜噜一口饮尽,突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麻痹,就知着了暗算,面色惨变,罗平道:“尊驾是何来历?” 魏少荣朗笑道:“川东二矮一生杀人多矣,还须多问则甚?” 五人毒发喉中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鲁英峰狄康二人走出见状不胜骇然。 魏少荣叹息道:“狄老弟,魏某并非嗜杀成性,只是川东二矮狠毒残暴,一念之仁,恐贻无穷大患,为贤父子带来性命之忧,狄老弟,趁着夜黑无人之际,速帮魏某掩埋尸体。” ※※ ※ 半月后,鲁英峰伤势渐愈,郎与飞天燕魏少荣告辞别去,鲁英峰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放出谣琢,谓金扇无敌程晓岚系我俩暗害,江湖中将无我俩人立身之地,唯有期待真象大白之日,才能重见天日,但鲁某决查出程晓岚死因及金精铁母藏处,不死不休,狄老弟,惟望你我后会有期。” 狄康依依不舍,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十年悠长岁月已过,鲁大侠何妨再勾留一个半月,待伤势痊愈再行也不迟。” 鲁英峰摇首笑道:“在此叨扰老弟多日已是不安,何况江湖中事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无法再作逗留。” 狄康见两人去意甚坚,只得送出窑外洒泪而别,时已子夜更深,风砂狂劲,寒气砭人,半月小聚,为时虽暂,从此天各一方,不禁油然泛起一阵惘怅之感,默然伤神久之,才转身回窑。 半月之期,狄康已遵照鲁英峰所赠的武林秘笈扎好根基,吐纳导引,熊经鸟飞,飞天燕魏少荣本以轻功卓着盛名,授以轻功心法口诀,鲁英峰更将金扇追风二十八招手录赠与。 自此以后,狄康每日天色未明便独自一人前往高原僻静之处,勤练武功,早出晚归,几乎废寝忘食。 其父一去三月,杳无音讯,岁暮冬残,天寒地冻,狄康只觉事有可疑,动念去阜兰一行,拜托邻居照应门户,将两册武功秘笈藏在土壁内封存,一肩行囊,不辞风雪远行阜兰。 平凉距兰州六百余里,狄康於平凉城马市选购了一匹健马,扬鞭疾驰而去。 风雪浓密,暮色入眼,狄康已赶至会宁城外一家食宿供应小旅店前。 店夥疾趋迎出,伸手抓住缰绳,躬腰笑道:“爷台请进,小店备有羊肉泡馍,上好汾酒,坑床洁净正热着咧。” 狄康落鞍下骑走入,川堂中上悬着一盏昏黄油灯,摆着五张显得陈旧四方木桌,向壁一张坐着五旬上下老者,花白长发,额耸颧掀,厚唇稀髭,露出一口烟黄坎坷不平的怪齿,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面前摆着一碗烫热汾酒,羊肉泡馍、牛蹄子,自狄康走入,就注意着狄康举动。 狄康究竟不是江湖人物,未曾留意,掀下风帽,抖尽衣上冰雪,就在那老者邻座坐下,要了三斤酒、羊髓肝杂、泡馍,自斟自饮。 店外忽随风传出一声马嘶,接着奔马蹄声来在店外戛然而止,厚重门帘一掀,二男一女跨入,狄康只觉眼中一亮。 为首是身罩大红披风少女,眉如远山,明眸皓齿,一张吹弹得破的鹅蛋脸庞,刚健婀娜,后随一位少年,貌象神似,不言而知是一双姐弟。 最后走入一个劲装捷服的三旬汉子,黄净脸膛,双目炯炯,背搭一柄十七节六棱钢鞭。 三人聚坐一张方桌,要了酒食,一面吃一面说话,语声极为低微,只听少女历历莺声道:“风云载途,行程缓慢,反正距元宵佳节还早,我等不如在会宁暂行打住,等风云稍减再兼程赶去。” 蓦地一个瘦小汉子如风疾闪而入,掠在少女桌前,躬身笑道:“是杜女侠及杜少山主么?小的由六盘山而来,奉了游老当家之命,备了一份薄礼献与杜女侠,尚望哂纳,阜兰之行一了,万请枉驾六盘山,老当家有要事相商。”将一玉盒放在桌上。 少女辗齿笑道:“这如何敢当,请转告游老当家,我等阜兰事了,如无波折,必来拜望。”语声清脆,笑靥如花。 瘦小汉子躬身一揖,转身掠向门外疾杳。 杜姓少年道:“看来,游文龙犹未忘情於姐姐。” 少女玉颊立时泛起两朵红云,嗔道:“你胡说什么?” 杜姓少年似畏惧其姐,悚然无语。 少女伸出纤纤玉指,意欲揭开玉盒,瞧瞧盒中是何礼物,忽闻那老者喃喃自语道:“八指天蜈游彪并非好相识,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依老朽看来,还是不瞧的好。” 杜姓少女不禁一怔,目光如利刃般向老者望去。 老者浑如不见,只顾自斟自饮,喃喃出声道:“倘如不信,就当老朽放屁就是,用不着横眉怒目,无事生非。” 那少女虽貌美如花,人却高傲自负,迅疾掀开玉盒,只见盒内置有一颗龙眼大小火齐珠,宝光四射,映得一室皆红,温暖如春。 狄康忽耳闻老者送来语声道:“珠内有毒,小伙子,速屏住呼吸。” 背搭钢鞭黄净脸膛汉子忽惊呼道:“不好!”方欲起立,只觉体内真气逆阻,两腿无力无法立起。 杜姓姐弟亦感有异,迅即将玉盒关上却为时已晚,与肩搭钢鞭汉子一般无异,真气滞逆,四肢无力。 突闻店外传来朗朗大笑道:“杜女侠别来无恙,容在下登门拜见。”门帘一扬,鱼贯走入七条人影。 为首一人是个面如冠玉少年,口角含笑,目光阴冷,身披狐裘,英俊威武,后随六人,步履轻捷,老少不一,一望而知均是内外绝学双修高手。 杜姓少女虽被制住,却灵智清明,眸中喷出怒火,娇喝道:“游文龙,你施展如此卑鄙手段为何?” 游文龙微微一笑道:“紫苓姑娘,人非太上,岂能忘情,在下爱慕姑娘已非一日,屡次提亲,令尊并未拒绝,只是姑娘……”说着又是一笑,接道:“在下并非好色之徒,望姑娘见谅,区区此心,天人共鉴。”笑里藏刀,阴狠险毒。 老者忽哈哈大笑道:“游彪有子如此,可称门楣之光!” 游文龙不禁大骇,始未曾料到此人竟未曾中毒。 老者坐式不动,倏地离座飞出,落在游文龙面前,一抹刀光忽从游文龙身后雷奔劈出。 只听一声大喝道:“老匹夫,还不纳命来!” 刀劈雷奔,堪近肩头寸许,老者突身形一侧,五指迅疾无伦一把抓住刀尖,暗劲疾拧。 那人嗥声张口腾起,右臂连钢刀,生生被扭断,血如泉涌,身躯叭达倒了下去。 游文龙大喝道:“尊驾是何来历?” 老者毗牙一笑道:“老朽姓关,名不见经传,游少当家威震甘凉,老朽这无名之辈谅无耳闻。” 游文龙闻言不禁骇然变色,身形倒退了一步,道:“尊驾就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屠龙方朔关穆么?” 关穆哈哈大笑道:“萤火之光,怎比得中天皓月,游少当家你太谬奖了。”说着面色一沉,道:“男女相悦,怎能强求,老朽岂可袖手旁观!” 游文龙知屠龙方朔关穆是个难惹的人物,但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眼中闪出一抹杀机,朗声大笑道:“久闻关老英雄武功惊人,在下意欲见识,倘在下不敌,立即撤走,关老英雄你我在店外动手吧!” 关穆冷冷望了游文龙一眼,道:“好!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反正老朽也活得不耐烦了,不过少当家若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倘老朽还有气在,哼哼,老朽不把六盘山倒翻过来才怪。” 游文龙面色一红,道:“老英雄但请放心,在下如不敌,生死悉*於老英雄掌中,挟持杜姑娘又有何用?请!” 狄康忽耳闻关穆语声传来道:“小伙子,这店内之事全交给你啦!”猛地心神巨震,他虽勤习武功三月,此常人进境神速,但究竟为时短暂,也未与江湖中人动手过,只觉心内有点发毛,目送关穆与游文龙先后窜出门外,义侠之念油然泛起,情不自禁地,倏地立起。 六盘山匪徒正欲挟持杜紫苓等三人离去,发觉狄康站起,不觉大骇,两匪倏地迅疾扑去。 狄康未带兵刃,只有一根枣木棍随身作为驱逐雪地饿狼之用,目睹一双人扑来,一招“画龙点睛”点出。 他不知鲁英峰所赠天山冰窟得来武功秘笈乃旷绝奇学,威力无匹,一名匪徒扑势迅急,顿为棍点中脑门,叭的一声大响,脑壳炸裂,髓血进溅如雨。 另一匪徒掌挟如山潜力已按向肩头,狄康手脚慌乱,枣木棍斜击磕下,上身疾仰,欲避开身去。 那知这一式竟恰到好处,被敲在臂骨上,匪徒如中千斤铁槌,身形震飞而出,撞在壁角,发出一声凄厉嗥叫,昏绝倒地,两只手臂齐肘折断,鲜血涌出。 其余四名匪徒不禁怔住,他们四人久走江湖,目光锐厉,虽瞧出狄康两招前后不能呼应,慌乱无措,但狠辣凌厉已极,似有意装着,不禁胆寒,转身纷纷向店外遁去。 狄康不敢离店追出,忽闻店外腾起一声长啸,啸声远曳渐隐,只见门帘一扬,屠龙方朔关穆疾若惊鸿般掠了入来,目睹店内情状,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笑声如雷,声震屋瓦。 狄康察见关穆左臂似受伤甚重,一丝黑血溢出衣外,不禁大惊道:“老前辈,你那左臂怎么样了?” 关穆冷笑道:“小伙子!你用刀斩断老朽左臂,老朽不慎中了一支天蜈毒针,若不及时截除,毒性甚强,恐难封闭得住,侵入内腑,便无望保全性命!” 狄康伸手入怀,取出一柄形如月牙剜肉小刀,光华闪闪,似极锋利。 屠龙方朔关穆大叫道:“一柄剃刀焉能济事?” 狄康左手伸出抓住关穆伤臂。 关穆似是痛极,禁不住伤臂一挣,猛感狄康臂力甚强,暗道:“好小伙子,你是想老夫死在此处么?” 只见狄康用刀划开袖管,显出伤处,紫肿坟起,沁出豆大毒血,看了一眼道:“不妨事,老前辈这条臂膀可保全了。”刀光疾闪,划开一线,一根蓝色天蜈针黏着刀锋拔起。 狄康迅即在囊中取出一色泽清黑药块放在口中嚼碎后敷在伤处。 屠龙方朔关穆只觉伤处灼痛如焚感觉渐失,转为清凉,不禁大感惊异,暗道:“八指天蜈游彪凭天蜈暗器威慑甘凉,针蕴奇毒,中者无幸,缘游彪所存解药已无多,珍贵异常,而且采集极难齐全,此人年岁轻轻,精华内蕴,似武功极有根基但那有如此精湛医道,并解毒良药。” 但见狄康将月牙小刀摺阖放回囊中,取出一支状如手指,长不及五寸碧绿短香,用火燃着插在桌上,一缕似兰似麝香烟袅袅升起,飘浮散开。 杜紫苓姐弟及黄净脸膛汉子突喷嚏连声,真气立舒,四肢渐可活动。 店主夥计等也均为珠毒迷住,但此杜紫苓姐弟缓慢得多,狄康捏熄短香收回囊中。 关穆瞪着狄康道:“小伙子,你贵姓呀?” 杜紫苓姐弟与黄净脸膛汉子,离座向狄康恭身施礼,杜姓少年道:“在下杜雁飞,少侠相救之德,铭感不忘,街望见告尊姓大名及师承来历。” 狄康抱拳答礼,含笑道:“在下狄康,并非武林人物,少侠之名绝不敢当。” 杜雁飞点点头:“杜兄并不我欺,方才与两贼动手之际,手脚似乱无章法,但棍招精奇,暗含绝乘武功,令人难解。” 狄康玉面一红,赧然答道:“此乃无师自通之学,贻笑大方,岂可挂齿。” 关穆忽面色一变,示意众人噤声,顿时岑寂如水。 忽闻店外传入阴寒如冰语声道:“关老匹夫,你还未死么?”一条庞大身影如飞鸟般掠入。 来者是一狮首人面身躯高大老人。 屠龙方朔关穆目睹来人形像,不禁骇然变色,暗道:“怎么狮面天王厉穹亦与方盘山沆瀣一气。” 狮面天王目中凶光*射扫视店内一眼,冷笑道:“关穆,此乃儿女私事,又非江湖是非,你师徒两人无故插手干预,不嫌太狂妄自负了么?”说着,目光转注在狄康脸上,语声突变沉厉:“无知小畜牲,心黑手辣,连毙二命,老夫若不施予薄惩,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狄康不禁大怒,抄起枣木棍,喝道:“老贼!如不将小畜牲三字收回,小爷定不饶你!” 屠龙方朔关穆哈哈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厉老儿,这位老弟身手高明,关某望尘莫及,不要将一世英名折在此处。” 厉穹猛萌杀机,右掌飞劈而出。 狄康深守飞天燕魏少荣八臂金刚鲁英峰之教,致胜克敌,唯在抢制先机,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心法,竟比厉穹先出手。 枣木棍呼地一招五雷轰顶击下,势逾电奔,无巧不巧击在厉穹腕骨上。 狮面天王腕骨欲折,痛澈心脾,禁不住惨嗥出声,夺门飞遁而出。 关穆忽眦牙一乐,道:“厉穹也是老来运背,新春年头就遇上鬼啦!” 杜氏姐弟忍悛不住,杜紫苓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屠龙方朔忽正色道:“玉面霸王游文龙绝不死心,何况此事若传扬江湖,与八盘山威望有损,此刻店外四周已布满伏桩,我等寸步难行,厉穹此来为探明虚实,察见我等安然无恙,更难善了。”说着望了狄康一眼,道:“老弟,你虽非武林中人,现已卷身江湖是非中,今后恐难置身事外了!只怪我这老不死的不好,强把老弟拉上。” 黄净脸膛身背铁鞭汉子朝狄康抱拳躬身道:“狄少侠虽是无师自通之学,但秉赋极高,神力惊人,使我辈忝膺虚名而不胜汗颜,兄弟赵恭胜,匪号赛玄坛,相救之恩,无法可报,如有驱策,万死不辞。” 狄康本非江湖中人,更拙於词令,不禁面红耳赤,呐呐答道:“在下不敢!” 杜紫苓暗觉狄康诚挚纯厚,不禁嫣然一笑,妩媚蚀骨。 杜雁飞忽朗笑催促店夥增添酒菜,藉助长夜之谈。 杜紫苓白了杜雁飞一眼,嗔道:“置身危境,你还有心情饮酒。” 杜雁飞道:“如小弟所料不差,厉穹老鬼身受重创遁去,六盘匪徒必然震慑,在未查明狄少侠来历之前绝不敢冒昧出手。” 关穆不禁长叹一声道:“虎父无犬子,青出於蓝胜於蓝,怎么我这老酒鬼见不及此。” 店夥已将酒菜献上,关穆酒兴甚浓,席间探问狄康来历,狄康答称世居平凉,此次为探望其父远行阜兰。 杜雁飞道:“我姐弟亦是去阜兰,为师门前辈花甲大寿前往祝贺。” 关穆道:“莫非就是少林俗家名宿达摩三剑诸葛湛么?” 杜雁飞点点头道:“这位诸葛前辈自归隐金城关后,便与世隔绝,不再过问江湖是非,花甲大寿也不愿惊动好友,所以我姐弟携来一份寿礼,不知为何被游彪老贼探知。” 关穆忽望了杜氏姐弟一眼,道:“诸葛湛与老朽也有数面之缘,交谊颇厚,但他盛名日方中天之际,八年前突告封剑归隐,武林中虽谣诼迭传,言人人殊,不尽可信,但事必有因,能否见告一二么?” 杜雁飞略一沉吟道:“诸葛前辈与金扇无敌程晓岚交厚,九年前程大侠满门老幼暴毙於王屋,竟查不出一丝凶手端倪,武林谣诼谓诸葛前辈与程大侠论武缔交,惺惺相惜,其实心怀叵测,诸葛前辈谙晓铸剑之术,觊觎金精铁母,故而暗害程大侠满门,将此宝盗去,为此诸葛前辈无法自明,一怒封剑归隐金城关,其隐居之处下临黄河天险,上迎千及绝壁,猿猱难攀,茅屋三椽,松竹为友,来访者概不相拒,以明心迹。” 关穆长叹一声道:“老朽长年奔波江湖,也是为查明此一武林疑案,不错,简直找不出蛛丝马迹可循。” 狄康双眉一剔,张口欲言,似有甚碍难倏又忍住。 这情形全落在杜紫苓与屠龙方朔关穆眼中。 杜雁飞又道:“数月前谣诼又再度传播,关老英雄可曾耳闻?” 关穆不禁一呆,道:“你且说出是何谣诼?” 杜雁飞道:“昔年江东三雄霹雳掌戚斌、飞天燕魏少荣与八臂金刚鲁英峰同投在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门下,在金扇无敌程晓岚暴毙之前,鲁英峰曾潜往王屋峰,事后又与魏少荣遁逃无踪,东方黎明抽丝剥茧查证之下,确认鲁英峰与金精铁母大有关系……”说着忽望了狄康一眼,接道:“三月前霹雳掌戚斌、玫瑰仙娘查丽珠、阴阳判董坤奉东方黎明之命寻觅魏、鲁二人下落,在平凉近郊无意发现鲁英峰踪迹,鲁英峰惨罹戚斌毒砂掌,但为其逃去,至今生死未明。又川东二矮也放出流言亲眼目睹魏少荣、鲁英峰二人踪迹,惜川东二矮突告失踪,此乃道听途说之言,本不可采信……” 说至此处,忽见狄康微笑道:“欲查出金扇无敌程晓岚死因,就在眼前。” 屠龙方朔关穆等人闻言不由猛然愕住,八道目光同注在狄康脸上。 狄康忽指着杜紫苓姑娘面前那只玉匣,道:“在下虽非江湖中人,但深知江湖内云诡波谲,未必金扇无敌程晓岚不是死在此珠上。” 此言一出,四人面色大变,关穆道:“老弟委实心细如发,此珠大有蹊跷,恐系八指天蜈游彪所为。” 狄康摇首道:“游彪虽有可疑,但主谋者并不是他,游彪至今仍蒙在鼓中也未可知……”说着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猜测之言,望诸位不可先入为主。” 蓦地…… 一股强风涌入店内,烛火尽灭,五人大惊,倏地离座跃出,须臾强风静止,竟是毫无动静。 察啦一声,赛玄坛赵公胜燃开夜行火摺,熊熊火焰亮起,发现桌上那贮有毒球玉盒已不翼而飞。 杜紫苓不禁惊叫出声道:“看来狄少侠之言并非捕风捉影,信而有徽了。” 屠龙方朔关穆疾掠出店外,只见店黑如墨,狂风怒吼,鹅毛片飞雪漫天飞降,无一丝可疑之处,暗惊此人身法奇怪,怅然返回店中。 一夜无事,破晓时分,漫雪仍是飞降,狄康与屠龙方朔关穆杜氏姐弟赛玄坛赵公胜结伴偕往阜兰。 杜雁飞瞧出其姐杜紫苓似属意狄康,故使话由让其姐亲近狄康。 途中并未遇上六盘匪徒滋事,关穆大感诧异,翌日晌午时分阜兰城坦在雪地冰天中显明入眼 狄康道:“在下急於与家父晤面,就在此处先行告别。” 关穆道:“老弟,你我一见如故,忘年投契,此刻你虽非武林中人,老朽却敢断言你日后必扬名江湖,见着令尊后尚望去金城关一行。” 杜氏姐弟依依不舍,坚邀狄康事了赴金城关一游,狄康碍於情面难却,只得应允。 狄康郑重道别后,扬鞭策骑向阜兰奔去。 阜兰,市区繁荣,为皮毛药贩集散之处,虽漫天飞雪,凛列奇寒,仍行商负贩,车马往来如蚁。 狄康策骑停在一家鼎元药材行门首,落鞍下骑走入店内,向柜上一抱拳道:“请问店主在么?” 柜上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裘衫瘦小老者,拢着双手,望了狄康一眼,含笑道:“店主现在内宅,小哥儿何事须找店主?” 狄康答道:“在下姓狄,由平凉而来,家父与店主系世交好友,三月前来此迄未回返,为此悬念不下赶来阜兰。” 那老者长长哦了一声道:“暂请稍候,容老汉禀知一声。”转出柜外向内宅走去。 片刻,但听宏朗笑声传来道:“狄贤侄也来了么?” 只见一身肥面团团,红光满面老者走出内宅。 狄康躬身施礼道:“小侄拜见郑世伯。” 店主拉住狄康双手,端详了一眼,呵呵笑道:“三年不见,贤侄就长得这么高,来来来,咱们进里面谈去。” 狄康随着店主走入内厅,分宾主落座后,即道:“家父不知尚在世伯府上么?” 店主微笑道:“你父去江南了!” 狄康不禁呆住,几疑不是事实。 店主道:“贤侄不必忧急,两月前金陵威远镖局副总镖头琵琶混元掌郭庆堂与与四位着名镖头押运一批红镖至滇边思芳,不慎中了苗人毒箭,又罹上毒瘴,调治未得法,就立即护送贵重药材赶来阜兰,途中疲困,溃烂毒发,延医调治罔效,经老朽之介,令尊用药,内服外敷,半月后已好了一半,郭庆堂归心如箭,又因总镖头爱孩染一恶疮,缠绵病榻三年,强挽令尊同去金陵,并留下二十两黄金,老朽本欲带信通知贤侄,怎奈未得其便。” 狄康不禁惘然若失。 店主笑道:“贤侄远来不易,就在寒舍住下,不久令尊必有信来。” 狄康问道:“金陵威远镖局阜兰可有分号么?” 店主颔首道:“在南大街首,稍时贤侄不妨去问个讯息。”说罢吩咐厨下准备酒饭。 ※※ ※ 申牌时分,苍穹霾云密布,朔风狂劲呼吼,大雪稍止,狄康头戴黑帽,身穿重裘,出了鼎元药材行迳望南大街走去。 他一路默然忖思,只觉其父去因可疑,远行江南,决不会不告而辞,店主之言似有未尽,其中必有缘故。 金陵威远镖局兰州分号已然入眼,但两扇黑漆大门严紧关闭着,狄康走上敲击门上兽环。 敲打了半天,才闻得语声道:“什么人呀?” 两扇重门才缓缓开启,现出一老迈龙锺苍头,望了狄康一眼,摇首笑道:“朋友来得不巧,新年犹未开春,伙计们均返家团聚未回,主人也去邻县访友,客官倘须找人请改天再来吧!” 狄康不禁大感失望,道声惊扰转身漫无目的走着。 他走入一家古玩店,店内陈设均是先朝古珍、前人字画及善本藏书,仅略一游览,忽发现屋角架上一堆古钱内露出刀鞘刀角,不禁心念一动,拨开古钱,见是一柄连鞘钢刀,连柄长可三尺五六,探手拿起,缓缓拔刀离鞘。 只觉刀身沉重,抽出一瞧,刀身已然黄锈腐蚀,暗道:“原来弃置在钱堆里,无异废物,不屑一启。”不禁意兴索然。 正要还刀归鞘放下之际,忽察觉刀身黄锈内霞光一闪而隐,不禁怔住,忙放在眼前仔细察视。 良久,狄康才恍然大悟,这刀却是价值连城,罕遇难求之稀世宝刀,大概刀主人无法保全此刀,又恐沦入凶邪之手,故在刀身上浇上一层铁汁,才日久湮没生锈。 忽闻身后店主传来语声道:“此刀本是汉物,客官倘见爱,就算一两银子吧。” 狄康闻言忙取出一两白银,转身递与店主辞出,疾转如风往长城上源远楼。 源远楼传为蒙恬所筑,高二层,北望黄河,浊流激湍,南望兰垣,了如指掌,傍晚时分炊烟袅起,万家灯火,别有情趣。 狄康掠上源远楼头,拔出刀身,以指力暗劲弹掣铁锈,移时,铁锈如粉簌簌落下,略经拂拭,紫霞*泛,寒气袭人,不禁大喜过望,试用钢刀割削木柱。 寒光一闪,如同摧枯拉朽般切下一块,仔细一寻视护柄,只见隐约镌有“七星”二字,狄康忙还刀归鞘,系於背上,正欲下得源远楼时,忽闻话声隐隐传来,不禁一怔,探首外望,见是前在会宁旅店时相随玉面霸王游文龙六盘匪徒三人。 但闻一个森冷语声道:“少当家在会宁城外网开一面之故,一则为的不明来历的小狗过於棘手,再则杜氏姐弟终须前往金城关向达摩三剑诸葛湛祝寿,所以欲擒故纵,不愁这小狗而失去下落,少当家为此命我等搜觅小贼去向。” 另一人冷笑道:“少当家也太怕事了。” “你知道什么!杜氏姐弟及赵公胜并非庸手,再加上屠龙方朔关穆老鬼更非易与,万一识破诡计,嘿嘿!你我将葬生无地,虽说杜氏姐弟犹如网中之鸟,但小贼关系太大。” 狄康闻言不禁大惊,三人走入源远楼,狄康身形疾泻而下,拙刀一挥,紫霞疾闪,两颗首级应刃削落,血喷腔外如泉。 另一匪骇然变色,只觉背心一冷,七星刀尖已顶住“命门”穴,不禁亡魂胆寒。 狄康喝道:“杜氏姐弟现在何处?” “在金城关!” “达摩三剑诸葛大侠咧!” “诸葛大侠年前即为东方堡主请去江南,惜杜氏姐弟不知情罢了,此刻金城关已为六盘山众严密困住。” 狄康略一沉吟,施展点穴手法将那匪徒点倒,藏在洞窟内,往黄河奔去。 第二章 宝刀如电剑如虹 金城关於兰州对河白塔山最峻险处,依峭壁面临黄河,为通青海新疆之咽喉,上为白搭山突出的峭壁奇峰,下为断崖千尺的石壁,再下则为翻腾奔泻的黄河,最为激湍惊险,临崖俯视,令人骇汗目眩。 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四人登上达摩三剑诸葛湛居处,只见松竹环抱处,隐隐现出三间茅屋寂静无声。 杜雁飞站在门外,朗声道:“诸葛伯父,小侄雁飞给你老人家拜寿来啦!” 久久并无应声。屠龙方朔关穆不禁一怔,道:“莫非诸葛老儿已离山外出了么?”伸手一推,木门悠悠地望内开去,迈入屋内,迎面案上石砚下镇着一纸,墨书—— “老朽因事外出,三两日内必回,屋内什物,请勿移动。” 留书日期,就是昨日,杜紫苓娇笑道:“我等在此守候就是。” 关穆奔往厨下找寻食物,稍时哈哈大笑走出道:“想不到诸葛老儿酒肉贮藏甚丰,三位帮老朽端菜,填满五脏庙要紧。” 这一餐四人用得津津有味,忽感一阵头晕目眩,关穆面色大变,喝道:“不好,酒中有毒,速将毒性*躯体外。”说着额上汗珠黄豆般大冒出。 杜氏姐弟与赛玄坛赵公胜三人忙*运真气,面色似是不胜痛苦。 忽闻门外传来玉面霸王游文龙阴森冷笑道:“杜姑娘,别来无恙!”人影一闪而入,游文龙目光冷鸷,*视在关穆面上,冷笑道:“小贼何在?” 关穆强忍住痛苦,冷笑道:“老朽与他萍水相逢,陌不相识,老朽怎知他往何处去了。” 游文龙杀机猛萌,手掌缓缓举起,森冷笑道:“你不吐实,休怨在下心黑手辣!” 暗劲方吐,只听一声清脆断喝道:“住手!” 游文龙不禁骇然变色,转面望去,只见一黑衣蒙面背剑女人立在门外,目光阴森。 那女人冷冷出声道:“游文龙!速率众撤回六盘!” 玉面霸王游文龙目光锐厉,瞧出蒙面女人年岁甚轻,不禁胆气立壮,大喝道:“姑娘是何来历?” 蒙面少女道:“你还不配问我来历。”说着玉手疾拔出长剑,一道青虹暴射。 游文龙在蒙面少女挽剑之际,右掌一挥,劈出一股罡力,身形疾逾奔电冲出屋外,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不怕死么?” 一招“白蛇吐信”攻出,剑势辣毒,一点豆大寒星袭向游文龙胸前“七坎死穴”。 游文龙身形疾晃,长剑应手攻出,寒光电奔,叮的一声,两剑交击,冷笑道:“姑娘未必能胜在下!” 蒙面少女道:“你不信何妨一试?” 说时崖下如风电闪掠上十数六盘匪徒,一个黑衣老者喝道:“少当家,让老朽擒下这贱婢。”钢刀疾攻而出。 蒙面少女眸中突射出两道慑人寒芒,长剑青虹疾闪,只听黑衣老者惨嗥一声,身影疾退开去,只见老者两耳已失,鲜血淌在雪地中,显明夺目。 游文龙不禁心神猛震,示意手下将黑衣蒙面少女围住,执剑跨出一步,冷笑道:“姑娘,你未免欺人太甚?” 蒙面少女冷笑道:“游文龙,你真泯不畏死么?”剑光疾闪,一招“天外来鸿”攻出。 游文龙哈哈长笑,剑光疾挥,匪徒立时发动群攻…… 这时,屠龙方朔关穆等四人尚在将毒性*向体外,面色苍白,汗珠如泉般涌出。 屋后忽有一条身影破窗而入,正是狄康赶来,见四人情状,知是体内中了奇毒,忙取出四颗解毒药丸喂服而下。 药性奇效,立时痊愈,杜紫苓怒容满面道:“我非杀却游文龙难消此恨!” 关穆伸手一拦,低声道:“杜姑娘不可意气用事,小贼固属可恨,那蒙面少女亦似有为而来。” 狄康道:“四位请暂离金城关为妙。”示意随他翻窗外出。 四人鱼贯翻出,只见千尺石壁下汹涌波涛中,靠壁泊着两只羊皮筏子。 杜紫苓惊异狄康怎么登上这千尺石璧,狄康也无法解释,忙道:“四位请缘着麻索攀下石壁,在下流远处等侯在下就是。” 关穆发现一条麻索已系实在松根上,忙催促杜氏姐弟先下。 狄康目送四人先后登上羊皮筏中,眼角只见一双人影疾若惊鸿般闪向屋内,迅疾将麻索断去,藏身在松后。 杜紫苓一见麻索急坠水中,忙道:“我等速离。” 两只羊皮筏子转得一转,顺流冲下,瞬眼已远在二三十丈外。 茅屋内来的一双怪人,死人脸孔,绿豆双睛,*射凶光,貌像*肖,无疑是孪生兄弟。 只听一人诧道:“他们插翅飞去了么?” 两人穿窗外出,站立崖上凝视千尺石壁之下波涛激湍中,狄康忽疾闪而出,七星宝刀猛挥,紫虹电奔。 一双孪生怪人警觉有异,寒芒已卷体而过,尸分四截,堕下千尺削壁,嗥声为激湍波涛卷没。 那孪生怪人武功甚高,论理狄康万不是敌手,无奈在猝不及防中,七星宝刀锋利无匹,才惨罹丧生之劫。 狄康一刀奏功,不禁震惊七星宝刀威力,暗道:“自己身无武功,恐无法保全这柄七星宝刀。”遂还刀归鞘,由屋角蹑近前崖,只见黑衣蒙面少女剑招辣毒无比,连伤五六人,其中一人两臂主经均被剑芒挑断,恐落得终生残废。 游文龙武功甚高,剑招疾变,狂风骤雨般袭向蒙面少女,但这少女剑法委实奇幻精奥,力敌五人联臂抢玫,不见丝毫险象。 约盏茶时分过去,游文龙突向手下示一眼色。 只听一个彪形大汉厉喝道:“贱婢,还不纳命来!”双手打出一片金钱镖,身形虎扑,向蒙面少女冲去。 似此泯不畏死,挟雷霆万钧之势,使蒙面少女大感震凛,长剑施展一式“百鸟朝凤”奇招,寒星暴射,叱道:“你是自找死路!” 彪形大汉身形卷入剑飕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血肉横飞,金钱镖叮叮当当被磕散了开去。 游文龙冷不防打出一掌九支天蜈针,针身细小灰白,无声无息,目力难辨。 蒙面少女却微感有异,剑势猛回,只觉左肩头一麻,已着了一支天蜈针,不禁身躯一颤。 游文龙瞧出蒙面少女已罹受毒针,冷笑道:“贱婢,速俯首弃剑,还可饶汝一命。” 蒙面少女冷冷出声道:“区区天蜈针,尚难取我性命。”身形缓缓向游文龙身前*去。 游文龙不禁骇然变色,厉喝道:“在下三个时辰后来收姑娘尸体。”转身腾起,飞鸟般疾望崖下泻落。 其余三个匪徒亦遁往崖下疾杳。 蒙面少女却未追赶,迅运真气封闭住左肩穴道,向茅屋内走去。 屋内空无一人,蒙面少女只觉杜紫苓四人已安然离去,大感诧异,不禁目露不信之色。 她非为相救杜紫苓姐弟,似另有图谋,在三间茅屋内逐处搜觅,但并未寻出何物。 只听蒙面少女发出一声幽怨叹息,突感躯身一阵颤震,似强自支撑住,忽闻门外传来清朗语声道:“姑娘可是中了天蜈针么?针淬奇毒,若不及早施治,恐无法保全臂膀。” 蒙面少女内心震骇已极,转面望去,只见一头戴风帽,肩搭钢刀少年,但觉这少年目光真挚,气度儒雅,不禁吐声道:“尊驾是谁?” 狄康答道:“姑娘放心,在下并非游文龙同路。” “那你为何来这金城关上?” “在下与屠龙方朔关穆乃忘年之交,方才得蒙姑娘及时喝阻,关穆等四人方免遭游文龙毒手,现四人均由在下救出,在下身怀解毒灵药,如蒙姑娘见信,当能治愈。” 狄康气质儒雅,丰神秀逸,出言真挚,不由得蒙面少女不信,何况肩上灼痛难忍,曼叹了一声道:“尊驾请动手施治。” 此女来历似谜,出手狠毒无情,刚强不倔,却似对狄康另眼相看。 狄康从囊中取出小刀,走了过来,划破少女肩衣,凝脂玉肤赫然显露,中针处紫肿坟起,火烫焚灼,刀锋一闪轻轻划开一线。 少女禁不住嘤咛一声。 狄康移开月牙小刀,只见一支细如毫发的天蜈针黏在刀锋上,两指捏下,插入树干,深没入木。 少女藏在纱巾内一双剪水明眸静静地凝视着狄康举动,只见狄康将刀放回囊中,取出墨黑色药块,放在口内咀嚼,敷在伤肩上,但觉一片清凉,灼痛立失,不禁失色诧问道:“这是什么药如此灵效?” 狄康正色道:“一个时辰,伤毒尽除,姑娘可取下药块埋在土内,珍重再见。” 蒙面少女芳心异常感动,道:“尊驾姓名来历吝於赐告么?” 狄康略一沉吟道:“在下狄康。”抱拳略拱,疾转身躯,往后崖走去。 突闻蒙面少女道:“且慢!” 狄康不禁一怔,转面微笑道:“姑娘有何赐教!” 蒙面少女道:“崖后峭壁如刃,下临黄河,狄少侠如何能行?” 狄康闻言暗道:“不错,绳索已断,羊皮筏子为杜氏姐弟乘去。”不禁赧然笑道:“在下忘怀羊皮筏已为四人驾走,除了前山,插翅难飞,但在下不愿卷入江湖是非,游文龙恐仍在白塔山株伏,稍等必来探望姑娘生死。” 少女冷笑道:“他志不在我,而是在杜紫苓。” 狄康淡淡一笑道:“男女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强求又有何用?” 蒙面少女诧道:“狄少侠你真不知情么?” 狄康愕然答道:“在下知道什么?” 蒙面少女暗叹一声道:“狄少侠还是不知道的好,既然少侠不愿卷入江湖是非,稍时游文龙小贼到来,可藏身屋内,小贼委实奸恶,我也顾不得师门严戒要施展辣手了。” 蓦闻白塔山下传来一声长啸,蒙面少女道:“六盘山匪徒卷土重来,少侠可藏身屋内。” 狄康道:“游文龙既志不在姑娘,杜紫苓现已远离,姑娘何不忍让一时,杀戮一开徒增罪愆。” 蒙面少女道:“我犹未偿此行之愿,何忍遽离。” 狄康道:“如此在下多口了。”返身疾迈入茅屋内。 蒙面少女只见银白山谷远处飞掠而来四条黑影,身法奇快,转瞬已掠上崖来,现出四个身披奇门兵刃黑衣老者,向蒙面少女躬身施礼。 一个老者道:“姑娘得手了么?” 蒙面少女答道:“无法寻觅,尚未得手,达摩三剑诸葛湛外出未归,如非随身携带,定藏在另处,你等因何到来。” 老者道:“主人恐姑娘孤身遇险,令我等赶来相助。” 蒙面少女鼻中冷哼一声,道:“你等此来未遇何人拦阻么?” 老者略一沉吟道:“白塔山下相遇六盘山少主游文龙,言说他在山下等侯姑娘,不见不散。” 蒙面少女目中怒光*吐,如挟霜刃,冷笑道:“你等领路,我去会他!” 四老者转身一跃,领着蒙面少女掠下崖去。 茅屋中闪出狄康,远远尾蹑着蒙面少女一行。 白塔山岗峦起伏,崖角忽疾闪出两名江湖人物拦阻狄康身前,狄康也不打话,前奔的身形并末稍止,右臂疾挽肩头宝刃。 两名匪徒作梦也未曾料到狄康不遵江湖规矩,但见紫虹疾闪,卷体而过,砍瓜切菜般尸分两截倒地。 那知这一转瞬间,竟失去蒙面少女一行人影。 狄康略一忖念,只觉蒙面少女有四黑衣老者同行,必无失闪,遂奔下白塔上循着黄河北岸疾奔而去。 相距兰垣黄河下游约莫二十里外,只见屠龙方朔关穆等四人蹲在岸旁生火取暖,一见狄康奔来,关穆呵呵大笑道:“如狄老弟不及时赶至金城关,关某等定遭不测,但关某不解老弟坚欲辞别又勿匆赶来,莫非悬念杜姑娘之故。” 杜姑娘闻言不由霞生两颊,白了关穆一眼,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狄康玉面一红,道:“老英雄说笑了。”继将自己去兰州未遇其父,无意得刀等等经过详细叙出。 关穆四人不由面色大变。 只见关穆长叹一声道:“老弟,你我一见如故,关某也知无不言,令尊虽为金陵威远镖局郭副总镖头强挽之而去,但其中必另有隐情,鼎元药材行主人之言难免不尽不实……” 狄康大惊失色道:“家父可是有性命之忧?” 关穆微笑道:“令尊安如泰山,但欲脱身却难於登天,老弟似不可再回鼎元药材行,宜暗中侦出真象。” 他出言涵意难明,模棱两可,使狄康困惑难解。 关穆话声略顿,目光转注在杜雁飞面上道:“达摩三剑诸葛湛似被东方黎明掳去,倘非事体重大,诸葛湛决不致离山外出,其次游文龙小贼志不在令姐,而是在令姐身上另有所图……” 杜紫苓闻言不由羞极,顿足骂道:“你这老偷儿不说人话,再胡说八道,姑娘誓不饶你。” 关穆怪笑一声道:“老朽所说都是真话,姑娘与诸葛湛有何渊源,只是师门前辈么?” 杜紫苓道:“他老人家是我义父。” 关穆点点首道:“这就是了,游彪老贼定是以杜姑娘欲挟持诸葛湛,就拿蒙面少女搜觅诸葛湛所居,可想而知,莫非诸葛湛真将金精铁母得手了不成?” 杜紫苓道:“他老人家决非如此心性之人。” 关穆沉思片刻,道:“其中真象,无异千头万绪,纠缠难解,令姐弟不如另取途径兼程赶回云台山,与令尊禀明,暗探东方黎明堡中有无诸葛混踪迹,半年来,关某行走江湖,只觉武林中蕴酿着一股暗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请转告令尊,云台决不能偏安,宜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杜雁飞道:“两位咧?” 关穆道:“狄老弟须查出其父去向后才能确定行踪,不过终必前往威远缥局,顺道拜望令尊与贤姐弟。” 杜雁飞怔得一怔道:“那么在下姐弟先告别了,狄兄务望顺道枉驾云台,以免在下姐弟望眼欲穿。” 当下杜雁飞归心似箭,殷勤道别,杜紫苓暗中目光幽怨望了狄康一瞥,姐弟两人循着黄河北岸疾如流星掠去。 关穆咧唇一笑道:“老弟,你瞧出了杜姑娘那临去秋波么?” 狄康不禁满面通红,赧然笑道:“老英雄太爱说笑了。” 关穆正色道:“关某所说却是真情实话,老弟方才叙说与蒙面少女疗伤,杜姑娘神色异常不安,关某就知杜姑娘对老弟已暗中锺情。” 狄康默不作声。 屠龙方朔关穆笑笑,道:“老弟!我们走吧!” 返回阜兰城已是万家灯火,暮冥四合。 两人走入一家饭庄,用饱酒食后,便望南大街奔去。 粉飞大雪午后已止,寒意犹较降雪时为甚,狂风怒吼,刮起冰粒雪尘沙沙一片。 威远镖局兰州分号重门紧闭,黑漆漆地一无灯火,狄康拉下风帽,只剩下两只眼孔,紧随着屠龙方朔关穆身后。 关穆伸手敲得镖局大门震天价地巨响,只听内面暴雷似地大喝道:“王八羔子,你家里死了人么?”两扇大门隆隆开启,掠出三个壮汉,横眉怒目,凶神恶煞。 屠龙方朔关穆冷冷一笑道:“老朽家中真死了人,意欲问贵局可否借一具棺木。” 一个壮汉呼的一掌向关穆劈去。 关穆身形不动右臂疾伸,五指扣在壮汉腕脉上暗劲一拧。 壮汉张口惨嗥一声,身躯飞撞在墙壁上叭哒倒地,右臂肿痛欲裂。 暗中忽闪出一个年约半百老者,双目炯炯,沉声道:“阁下为何出手伤人?” 关穆冷笑道:“贵局手下出口伤人,老朽势难容忍。” 老者面色一变,宏声叱责手下无礼,继又向关穆和颜笑道:“阁下驾临敝局必有所为,但请见告。” 关穆微微一笑道:“老朽想谈一笔生意。” 那老者望了关穆身后狄康一眼,眼珠疾转,道:“请至内面一谈。”肃客延入,一面笑道:“兄弟洪涛,奉命主持兰州分号,仗总镖头威望,最近数年来敝局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值此新正,弟兄们分了红润家团聚,兄弟亦乐得清净无事,每日东逛西荡,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说着,已走入大厅,吩咐掌灯,分宾主落坐后,洪涛又道:“关老师居然照顾小店来了,真是蓬毕生辉。” 屠龙方朔关穆不禁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关某,关某到老不改偷儿性情,除夕深夜到手一件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宝武林中人均梦寐以求,深恐惹来杀身大祸,故想起贵局威望,欲将此宝护送去济南,照贵局规例加倍,不知洪镖头意下如何?” 洪涛不禁一呆,道:“但不知是何奇珍异宝?” 关穆立时面色一肃,冷冷笑道:“只恐贵局担当不起如此重大风险,此宝就在老朽身旁。” 洪涛闻言面色不禁大变,道:“洪某自能衡情酌量,关老师岂可轻视敝局,如洪某所料不错,关老师是有意寻衅而来。” 突闻厅外阴恻恻冷笑道:“关老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在此处相遇。” 只见厅外疾逾鬼魅掠进七条身影,关穆不禁眉头暗皱,认出三年前败在自己掌下的江湖淫邪粉面狼吕三桂。 吕三桂虽贪花好色武功却卓绝上乘,三年前不慎中了关穆诡计,众目睽睽之下,自承落败,但怨毒於胸,声言誓必雪仇。 关穆冷冷说道:“吕朋友是欲清偿前仇么?” 粉面狼吕三桂冷笑道:“咱们桥归侨,路归路,好朋友不断人衣食饭碗,关老师有宝献宝,让我等开开眼界。” 突然狄康一声大喝,只见大厅灯光无风自暗,紫虹暴涨,腾起数声凄厉惨嗥。 瞬息间灯光复亮,厅内景物大变,洪涛宛如泥塑木雕般目瞪口张,面无人色。 吕三桂等人皆身首异处,血流满地,腥臭刺鼻。 犹康浑如无事般,仍然风帽遮脸,端坐椅上,木然无动於衷。 屠龙方朔关穆亦不禁骇然色变,倏地神色一肃,五指疾如电闪抓庄洪涛,喝道:“洪老师,老朽得罪了。”挟在胁下,从怀中取出化骨散,以指尖挑起药末,洒於尸躯上,喝道:“老弟,我们走!”左掌一扬,灯烛尽灭,两人身形消失入暗黑沉沉中。 ※※ ※ 洪涛虽尊为金陵威远镖局兰州分号主人,但对这段如谜公案则根本毫无所知。 狄康在源远楼擒住之六盘匪徒亦是奉命行事的无名小卒,只知游文龙爱极杜紫苓,求婚被拒,不惜出此下策。 屠龙方朔关穆道:“老弟不必忧急,令尊必安然无恙,江湖之内,虽云诡波谲,险诈百出,但令尊非武林人物……”说着沉吟,须臾,面色一变,忙道:“老弟,你先去诸葛湛所居茅屋内相候,关某去鼎元药材行一探,必可查出蛛丝马迹。”身形疾晃迅杳。 狄康心绪如麻向金城关上奔去。 子夜时分,朔风怒吼,大雪纷飞。 狄康盘坐在草榻上调息行功,丹田上泛起一缕阳和之气,循周天运行,渐至人我两忘。 蓦地—— 雪夜中飘传过来一声长啸,狄康闻声心神猛剔,一跃而起,穿窗掠出,拔上一株古松凝目望去。 只见崖上飞掠登上五条身影,隐约可办出正是那蒙面少女及四黑衣老者。 但闻一森沉苍老语声道:“杨姑娘,小贼游文龙虽惊走,但主人所求之物尚未找出一丝端倪,如今黎老贼又闻风找来,老朽之见,不如毁去诸葛湛茅屋……” 蒙面少女道:“此千万不可,我等重回金城关之故,即因尚未寻获此物,倘毁物焚居,黎老贼难免误解我等已寻获,为主母惹上一场杀身大难,弄巧成拙,百死莫赎。” “姑娘虽真知灼见,却未必能引开老贼。” “时机稽纵即逝,但愿老贼到来之前能找出……” 话犹未了,忽闻一阴恻恻冷笑道:“太迟了!”暗中忽疾如鬼魅闪出一秃额面目森冷的老者。 蒙面少女及四黑衣老者心神巨震,面色大变。 狄康暗道:“此女志在寻物,莫非诸葛湛真藏有金精铁母么?” 蒙面少女忽吐出银铃语声道:“黎老前辈驾到,恕晚辈不知,多有失礼,望乞见谅。” 老者阴阴一笑道:“你不要在老夫身后骂老贼就好。” 蒙面少女答道:“晚辈不敢!” 秃额老者又是阴恻恻一笑,似万丈冰窟送出一股寒风,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秃额老者从囊中取出一物,掷在雪地中,波的一声,冒起一蓬绿色烈焰,映得须眉皆绿,神色骇人。 四黑衣老者似神色异常畏惧。 狄康暗道:“这位杨姑娘武功剑法毒辣诡异,竟对老者如此惊畏,定非易与。”不禁顿生戒惧之心。 秃额老者道:“你那恩师自罹疾后,迄未过问江湖中事,如今遣姑娘前来,必有所图。” 蒙面少女道:“前辈这是明知故问!” “不许顶撞!”秀额老者厉声道:“老夫要你实话实说!” 蒙面少女道:“还不是为了金精铁母!” 黎姓老者哈哈大笑道:“杨姑娘,无须欺骗老夫,你那师父久已病废,他要金精铁母何用,何况金精铁母是否为诸葛湛获有还是不解之谜,定是寻觅另物。”笑声阴冷骇人。 蒙面少女道:“恩师若另有所图,这个就恕晚辈不知情了。” 黎姓老者面色森冷狰狞,狂笑道:“杨姑娘,你认为老夫不知么?如不照实说出,别怨老夫辣手无情。” 蒙面少女不亢不卑,冷冷答道:“黎老前辈,事无不可对人言,晚辈确不知其中究竟,可得预闻么?” 黎姓老者面色铁青,厉声道:“你不畏死么?” “晚辈若惧死,也不会奉命而来了。” 黎姓老者神色似渐霁,冷笑道:“五十年前少林因掌门袭位之争,少林一位前辈名宿负气一怒离去,并携走一卷秘笈,笈中所载却非少林本门绝学,而是由一佛门高僧手录,高僧本身武学造诣集正邪之长,神化旷绝,缘其时少林掌门与高僧交厚,无意谈起少林本门日渐衰微,不胜慨叹,立蒙高僧慨赠手卷嘱少林掌门觅一根骨秉赋上乘之人相授,身具武功之人无法研习,因其僻径异走,不能背道而驰……” 蒙面少女响起银铃娇笑道:“此乃闻所未闻之事?” 黎姓老者冷冷望了少女一眼道:“因此少林前代掌门立意觅一根骨奇高之材,托以振兴少林威望,但奇才异质之士,茫茫人海中能有几个,宛若砂中辨金,似是而非,故一再因循,致被那叛门名宿携走。” 蒙面少女娇笑道:“老前辈不是说过此武学秘笈,身负武功之人无法研习,如老前辈之言是实,则晚辈恩师到手何用。” 黎姓老者冷笑道:“你那恩师,走火入魔,武功尽失,那本秘笈正合他用。” 蒙面少女道:“那与黎老前辈又有何用?” “这与你无干。”黎姓老者沉声道:“你师父可是寻这本秘笈么?” 蒙面少女道:“晚辈否认,老前辈能见信么?” 那雪地中绿色烟火愈燃愈旺,映着黎姓老者面色森厉骇人,五指倏如电光石火向蒙面少女抓去。 指风堪堪抓进,蒙面少女身形奇快一闪而开,黎姓老者身法更快,弧圈一式“捕风捉影”,恰似蒙面少女腕脉自动送入老者手指中。 蒙面少女嘤咛一声,娇躯震颤,似不胜痛苦。 四个黑衣老者面色大变,身形猛出,欲抢救蒙面少女。 黎姓老者厉声喝道:“你等不要杨姑娘性命了么?” 四黑衣老者身形疾退。 蓦地—— 茅屋内飘出爽朗笑声道:“庸人自扰,秘笈虽为少林名宿携去,缘何落在诸葛湛手中。” 黎姓老者不禁一怔,厉声喝道:“尊驾是谁?请速现身相见。” 只见茅屋内冉冉走出一条身影,首罩风帽,身着一袭蓝布皮袄,层披斑剥苍烂带鞘钢刀,朗笑道:“在下也是寻觅那本秘笈,无奈诸葛湛业已离此,秘笈是否落在诸葛湛手中尚不得而知,无主之物,各凭机缘,阁下恃强凌人,无事生非,人所不齿。” 蒙面少女心中大感忧急,暗道:“你怎可自找死路,此人武功惊人,心辣手黑……” 心念之间,黎姓老者已松开蒙面少女腕脉,双掌势如电奔向狄康推去。 狄康双掌猛接,轰的一声大响,两人身形各自震得退后三步,足下积雪深没入胫。 黎姓老者高喝一声道:“好高的功力,举世江湖中能接下老夫一掌的难有数人!” 狄康风帽遮面,察觉不出有无受伤,却冷冷答道:“好狂妄的口气,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黎姓老者闻言目中神光暴射,*泛杀机。 狄康手掌一摇,道:“在下虽武功稍逊一筹,但也伤不了在下,何必为此无谓争执,徒然伤了和气轻树强敌,倘在下所料不错,阁下志在杀人灭口!” “什么!”黎姓老者厉声道:“杀人灭口,老夫杀什么人?” 狄康朗笑道:“你认为此一少林名宿携走武林秘笈落於达摩三剑乃一极秘密之事,不想为此位姑娘恩师获知,乃萌杀机,非但欲将这位姑娘及随从杀却,连其恩师亦一并在内……” 说在此际,黎姓老者已自面色大变,右掌徐徐扬起,狄康沉声道:“且慢,阁下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六盘山游老贼竟此阁下更快,已遗其孽子游文龙率众搜觅诸葛湛所居之处。” 黎姓老者神色一呆,道:“游文龙小贼取走了么?” 狄康笑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就瞧小贼以天蜈针暗算此位姑娘,亦志在杀人灭口,得手与否很难遽下断语,依在下之见,诸葛湛人已离此他往,绝无将秘笈留在屋中可能。” 黎姓老者沉声道:“游文龙真的来过此处么?” 狄康冷笑道:“这位姑娘肩伤犹在,幸有在下身怀灵药及时解救,不然早就尸横金城关上了,相信与否阁下自去六盘山询问就是!” 黎姓老者目光冷冷的望了狄康一眼,道:“那么尊驾也一无所得了。” 狄康道:“这与阁下无干!” 黎姓老者竟丝毫不以为忤,反和颜悦色道:“蒙尊驾见告,无任心感,八指天蜈游老贼谅知诸葛湛去踪,尊驾可否赐告姓名来历,展露本来面目,日后江湖道上若与尊驾相见,以免失敬。” 蒙面少女深知黎姓老者之习性,愈是和颜悦色,愈是怨毒在胸,不禁暗暗为狄康耽忧。 狄康答道:“你我萍水相逢,陌不相识,日后相见,为恩为仇,犹未可知,何必以真面目示人。” 黎姓老者狠狠望了狄康一眼,冷笑出声,举掌望雪地上疾拂,绿焰磷火立熄,身形宛如一只夜枭般,穿空腾起,瞬眼杳失於纷飞大雪沉沉夜色中。 蒙面少女及四黑衣老者均向狄康欠身万福致谢,少女曼叹一声道:“少侠方才与老贼对拚一掌末受伤么?” 狄康道:“只觉气血浮动,两臂酸麻,但倏即平复如初,在下只觉姑娘似受了老贼暗算。” 蒙面少女颔首答道:“老贼名阴手魔什黎炎,各列十大凶邪之一,殊不知少侠功力深厚如此,竟未伤在黎老贼掌下,想必少侠大有来历,方才老贼松手之间,暗点了我一指,因身穿宝衣,指力无法入侵。” 狄康仍不知鲁英峰所赠秘笈乃旷世奇学,其父医术通神,自幼即调治灵药按四时节令喂服,所以根基深厚,又因秉赋特佳心无旁骛,故进境神速,但他至今仍茫然不察其本身武功火候在短短三月中较之常人逾於数载。 蒙面少女忽望了四老者一眼,道:“黎老贼虽去不远,仍藏在近处窥察我等行动,四位速潜伏四周,我尚欲请教於狄少侠,一有可疑之处,立即传警。” 四黑衣老者垂手应了一声是,转身隐去。 蒙面少女缓缓向屋内走去,狄康仍立在屋外若似有所思,屋中火光一亮,已燃亮一支油烛。 狄康耳闻少女银铃语声唤道:“狄少侠!”身形不由自主地望门内走入,但见目中一亮,原来少女已褪除蒙面纱巾,只觉此女风华绝世,冷艳霜傲,令人一见爱中生畏。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名叫杨玉芙,少侠擅医,不知可疗治恩师痼疾否,意欲请少侠拨冗一往,不知能否俯允?” 狄康不禁大感为难,沉吟未答,良久道:“方才黎炎老贼谓令师乃走火入魔,在下虽略谙医理,却无法疗治令师,何况在下尚须等候一人。” 杨玉芙星眸中不由泛出失望之色,道:“少侠守候的是谁?谅是威望卓着武林高人。” 一条身影电闪而入,大笑道:“是我老偷儿!”烛焰一晃,现出屠龙方朔关穆。 一个黑衣老者追扑掠入,见状倏地身形疾晃而出。 杨玉芙道:“原来是关老英雄!” “不错,正是老朽!”关穆咧唇一笑道:“方才情景,老朽已瞧在眼中,黎炎此刻必在白塔山下等侯姑娘,他如不亟亟赶往六盘山,则诸葛湛下落黎炎必然知情。” “他守候我作甚?” “志在杀人灭口,永除后患。”关穆说着长叹一声道:“黎炎身后尚有主使人,说出来也无人见信,不说也罢,此非善地,我等快走!”怀中取出一块黑巾扎住蒙起面目,道:“老弟,我等以毒攻毒,使黎炎无法辩白,走投无路,易於找出他身后主使人,咱们下山再说。”举掌一挥,烛光顿熄,身形疾隐。 须臾,一条黑影,捷逾飞鸟般穿入屋中,两道炯炯若电眼神四望了一瞥,喃喃自语道:“贱婢与小贼竟然离去,为何不见去痕。”火光一亮,现出阴手摩什黎炎森冷的面目。 他勿勿搜觅了茅屋一遍,火摺嚓地一阖,火光熄灭,人影顿失。 晨光微现,仍自彤云密筛,大雪纷飞,朔风怒吼,兰州城威远镖局分号血案震荡四城,金城关崖黄河漩涡中卷浮冷面双煞四截尸体。 冷面双煞在江湖中极响亮,能杀双煞之人当不是无名之辈,传出阴手摩什黎炎在白塔山频频现迹,凶手必是黎炎无疑。 天近午刻,会川至甘谷途中,茫茫飞雪下出现十数骑快马,骑上人均是劲衣捷服,背上丝穗飘扬,控辔疾驰,转瞬奔入三岔镇上。 三岔镇口上会真楼买卖鼎盛,肉香四溢,十数骑纷纷落鞍下马,店夥趋出迎迓。 为首是一面如枯炭灰白,略有微麻,深目枭睛,年约四旬左右汉子道:“内面可有一首罩风帽,背搭钢刀少年同着一个蒙面少女同食么?” 店夥似作沉思状,稍顷答道:“小的只见首罩风帽少年偕着四黑衣老者进食,就在不久之前离去,并未见过蒙面少女。” 那汉子不禁一怔,袖出半锭白银递与店夥,大喝道:“咱们快追!”纷纷跃上骑去,挥鞭疾驰。 一至镇外雪野中燃放起一道旗花,半空中现出红焰流芒,绚烂夺目。 镇外十里之遥,雪地中狄康率着四个黑衣老者不疾不徐赶向甘谷,似不知身后有人追踪。 一个黑衣老者忽道:“狄少侠,有人追上来啦!” 狄康道:“我等遵从关老师指点,绝不可引人起疑。” 顷闻蹄声渐进,只见十数骑如飞抄绕将狄康等人围住,狄康止步停身冷笑道:“你等必是六盘手下,追踪前来为了何故?” 那面如枯炭微麻汉子突飞掠下骑,哈哈大笑道:“朋友招子真亮,五位请随兄弟同往一晤敝总瓢把子,有要事商谈。” 狄康摇首一笑道:“在下与贵当家毫无渊源,何况前途尚有要事待办,请上覆贵当家碍难从命。” 那汉子桀桀狂笑道:“朋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嘴中响起一声胡哨,刀光一闪已自夺鞘挥出,劈向狄康。 其余十数骑上人纷纷攻向四黑衣老者。 狄康竟未撒出七星宝刀,右掌迎着来刀外引,身形疾侧滑步欺身。 那大汉刀势凌厉迅猛,蓦感一股黏劲引着钢刀望空劈下,不禁大骇,只见狄康五指一翻,钢刀竟被夺出手外。 骇极惊呼甫出口外,刀光一闪,已自身首异处。 四黑衣老者武功甚高,与十数匪徒激烈拚搏,见狄康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掌法迅厉呼啸如山。 狄康夺自匪徒手中钢刀,似虎添翼般扑向匪徒。 雪野远处突送来一声刺耳长啸,十数匪徒身形疾翻开去停手不攻。 狄康似充耳不闻,身形望十数匪徒之前*去,钢刀倏地一挥出手,宛如长虹乍吐,*起悸人刀啸。 十数匪徒惨嗥出声,颅断藕切倒卧在血泊中。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如此心辣手黑,岂可让你活命。” 狄康转面一望,只见是一绿色长衫人,三绺长须,面色森冷如冰,发觉四黑衣老者目露骇惧之色,忙大喝道:“四位先走!” 四黑衣老者立即会意,穿空如电掠去。 绿衫人断喝道:“留下!”一掌拂出。 狄康身形奇快,迎着掌势左掌推去。 绿衫人发觉狄康一掌之势推山撼岳,力逾千钧,不禁心神微凛,移形换斗,疾滑腾起,双掌错攻而出,锐利劲风罩袭狄康胁背要害重穴,精奥迅快。 狄康究竟临敌经验全无,身形疾仰翻了过来,右腕中钢刀猛劈出手,但胸前空门大开。 只听绿衫人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视钢刀来势无睹,双掌一招“顺水推舟”疾向狄康胸前按下。 叮的一声,钢刀砍实绿衫人肩头,如中金铁,狄康只觉虎口发热,目睹绿衫人双掌势如电奔按下,已自闪避不及,蓬的大响,身形震得倒飞出去。 狄康身形还未落地,只感内腑逆血翻腾,喉头发甜,深知这口淤血绝不能吐出口外,迅运气*住,两足点地之际,绿衫人已挟着一片劲风如影随形追至。 他自知命悬一发,两足疾点穿空掠去,只听身后绿衫人传来阴森笑声道:“你还想留得命在么?” 飞天燕魏少荣轻功身法武林中首屈一指,狄康尽得魏少荣的心法,施展“八步赶蝉”身法如风闪电奔去。 怎奈绿衫人乃江湖中巨邪,身法奇快,如附骨之蛆般追蹑,冷笑道:“小辈纳命来吧!”右掌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向狄康后胸“命门”要穴攻去。 狄康只觉一股阴柔潜劲袭至,他临危不乱,右臂迅疾无伦挽向肩头,身形疾转,一道眩目紫虹“五雷轰顶”砍下。 两人出式均是奇快无比,绿衫人一掌已击实在狄康胸脯,但绿衫人警觉狄康手中系一柄宝刀,飞撒右臂。 “擦”的一声,绿衫人依然未逃出一刀之罹,两指顿被削落,鲜血进溅,不禁冷哼出声。 狄康虽中了一掌,犹强聚真力未倒,倏地一刀攻出,紫虹电卷袭向绿衫人。 绿衫人不禁心神猛凛,百忙中不知狄康武功深浅,厉啸一声,身形腾空冲霄拔起,去势如电,只见绿影曳空远遁,瞬眼杳失於云天茫茫中。 狄康还刀落鞘,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形跌坐於地。 蓦地—— 漫天飞雪中现出一个银须霜眉,瘦子枯癯老僧,叹息一声,右掌按向狄康胸后“命门”穴上盘坐于地,一股阳和真气攻入,导引逆血循归主经。 良久,老僧目中发出异样神光,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此子根基深厚如此,老衲风前残烛,来日无多,索兴成全了他吧!” 狄康行血已导归主经,人已回醒,灵智清明,正欲上前启齿道谢,只听老僧传来语声道:“施主不要说话,速心神收敛,六合抱一。” 他不禁一呆,忙如法施为。 老僧低声道:“施主能否有此造化,端凭施主悟性,请静听老衲传授武功心法。” 狄康只闻老僧蚁语传声字字清晰,送入耳中:“龙行太乙,气分兑宫……”不由暗惊忖道:“怎么与鲁英峰所赠那本秘笈第七章口诀无异。” 他福至心灵,守元抱一,默悟口诀,只觉老僧送入本命真元,宛如奔涛怒泉,不可遏止,内腑奇热如焚,强行忍住。 一个时辰过去,狄康热汗淋漓,忽感体内一阵巨震,生死玄关已然打通,遍体舒泰清凉。 老僧微笑道:“施主根基深厚,悟性奇高,老衲深庆武林得人,望好自为之。” 狄康倏地立起转身一望,只见身后立着一个霜眉银须枯癯老僧,目中神光黯淡,微笑道:“无须向老衲道谢,老衲定三日后证果,望施主上体天心,毋多造杀孽,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话落人已远在十余丈外,疾如飞鸟,身形消失於茫茫银雪外。 狄康发了一阵怔,知世外高人多不喜俗礼相拘,只觉此去已人天永隔,杳无相见之期,不禁泛起一缕无名惆怅,暗暗叹息一声,分辩了方向纵身一跃而去。 银雪无垠,降瑞已止,苍茫入眼,狄康一阵疾奔,目睹前途现出三座小屋,升起缕缕炊烟,不由自己地向屋宇奔去,忽闻朗朗语声传来道:“来的是否狄少侠?” 屋内忽趋出一个四方脸膛,浓眉大眼,约莫三旬上下,身着皮袄短装汉子,抱拳向狄康施礼。 狄康双手略抱,道:“尊驾为何相识狄某?” 那汉子和颜笑道:“兄弟孙鹏,奉杨姑娘之命在此相候接引。” 狄康道:“孙兄可见过……” 孙鹏忙以眼色制止,低声道:“慎防暗算。”倏地朗朗大笑道:“雪地风寒,屋内炉火正旺,请入来叙话吧!” 狄康猛然警剔,随着孙鹏跨入屋内,只见五个魁梧大汉据着一张白木桌大饮大嚼,地面生着一坑烈火,温暖如春。 五个大汉纷纷欠身离座,抱拳笑揖。 孙鹏笑道:“此五位均是本山兄弟,少侠请勿拘礼,一路飞奔,谅已腹中饥饿,食用之后,我等即登程就道赶返蟠冢。” 狄康一一寒喧后就座。 桌上盛着一盆红煨羊肉,热香四溢,孙鹏在狄康碗中斟满酒,再在自己碗中添满,笑道:“不成敬意,少侠请!” 狄康人虽年轻,却善豪饮,举碗一饮而尽。 孙鹏道:“杨姑娘本当在此相候少侠,怎奈本山告急,因阴手摩什黎炎不知为何竟迁怒山主,有侵袭本山之意,是以杨姑娘急於赶返蟠冢,命兄弟等人恭候少侠驾临。” 狄康听出孙鹏话风,竟未提及屠龙方朔关穆之名,其中必有蹊跷,也未再问,胡乱食鲍,霍地离座道:“既然如此,我等赶路要紧,孙兄,带路吧!” 七人一行,昏夜冒风疾奔,狄康身法奇快,片刻时分,孙鹏等六人便已落后五六丈外。 狄康停步须臾,让孙鹏六人赶了上来,道:“孙兄,闻得贵山告急,在下不禁忧心如焚,你我两人只好先行一步。”五指疾伸抓住孙鹏手臂,施展上乘轻功疾掠而去。 五大汉见状一怔,拚力追上,却瞠乎其后,转瞬已远离二十余丈。 狄康道:“孙兄,屠龙方朔关大侠现在何处?” 孙鹏答道:“关大侠已随杨姑娘同往蟠冢,明是座上嘉宾,其实被暗中监视,却非杨姑娘之意。” 狄康呆得一呆,道:“看来贵山不在外患,而是内忧。” 孙鹏答道:“少侠睿智,眼前内忧系二山主而起,兄弟无法明言相告,少侠行近蟠冢时慎防暗算。”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那五人乃二山主心腹死党,少侠最好等候其同行,免五人疑少侠识破诡计,激起二山主凶心,对山主主母及杨姑娘均蒙不利,此处已近祁山,系二门主辖地,你我更不可多说话。” 狄康闻言身形放缓了下来,五个大汉片刻之后气喘呼呼追上,一人道:“少侠好高的轻功身法。” 孙鹏道:“狄少侠未免心急了些,本山四周阴手摩什黎炎同道妖邪已频频现踪,故我等形迹必须慎秘。” 狄康只微微一笑,目光中未露丝毫敌意,又自继续施展轻功提纵术奔去。 渐近蟠冢西麓,忽闻一声阴冷彻骨语声传来道:“站住,你等可是蟠冢弟兄么?” 暗中疾闪出一条高大身影,双目炯炯电射,颔下长须飘拂,远处尚隐隐可见数条魅样人影。 孙鹏六人竟闷声不答。 狄康已察觉孙鹏六人心意,有意让他显露武功,那二山主必在暗中窥察,灵机一动,忙抱拳道:“阁下必是山主至友,容小的带路……” 高大老人道:“那倒不必了,你只通报山主,就说关外吉林朝阳堡左天城明晨前往羽山。” 狄康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左堡主,小的不知多有失敬,小的定然把话带到就是。”双拳微拱,纵身前窜。 左天城喝道:“且慢,老夫尚须带点礼物给杨老儿。”探手一晃,向狄康攫去。 他认为狄康无名小卒,还不手到擒来,岂料狄康身法奇快,竟在他抓势中擦掠越过,不禁一怔,只听狄康朗朗语声传来道:“左堡主上门欺人,未免不智,蟠冢虽小,却无异龙潭虎穴,只恐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了。” 左天城不禁激怒得须发怒张,面如巽血,狄康已远在数十丈外,无法追及,只得暗骂道:“明日若不将你这小辈凌迟万段,难清老夫心头之恨。” ※※ ※ 狄康斜奔入林中,只见孙鹏一闪而出,道:“少侠请随兄弟登山吧!” 两人一先一后腾跃如飞,登至半山一片林木浓密土坡上,土坡已积雪盈尺,凝结成冰,突然林中火光一亮,转出七八支火炬,簇拥着两人慢步走出。 只见为首一人约莫五旬开外,两颊无肉,瘦削尖颔,蓄着一部鼠须,根根见肉,鹰鼻勾准,疏眉凤目,开阖之间,目光闪烁慑人。 随后一个中年儒生,面色白皙,面目阴森,只听为首之人哈哈大笑道:“老朽漆中篪,狄少侠豪智无匹,方才戏弄左天城如置股掌,令人钦佩。” 狄康一揖至地,道:“晚辈拜见漆山主。” 漆仲篪不由一愕,道:“杨玉芙竟未向狄少侠言明老朽是何许人么?” 狄康摇首一笑道:“晚辈与杨姑娘初次谋面,因杨姑娘罹天蜈针毒伤,在下虽赠药救治,并未交谈,故对贵山茫然不知,倘有渎犯之处,请宽谅是幸。” 漆仲篪莞尔笑道:“这就难怪了,老夫乃山主胞弟。” 狄康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二山主,晚辈失敬。”说着目光巡视了一瞥,惊诧出声道:“为何不见杨姑娘及关老英雄。” 漆仲篪微笑道:“他们在山恭候大驾,请!”欠身肃客登山。 狄康紧随漆仲篪登上蟠冢,秘谷深处隐隐可见连绵屋宇街衢纵横不下千户。 漆仲篪与狄康走入一间宽敞大厅,分宾主落坐,那中年儒生亦在一旁坐下。 狄康道:“晚辈亟须与关老英雄一见,此事关系武林安危至钜。” 漆仲篪目露惊容,击掌一声,只见厅外奔入一个带刀大汉,漆仲篪道:“快请关老英雄及杨姑娘来此。” 大汉转身疾趋而出。 狄康道:“达摩三剑诸葛湛无故远离所居,晚辈心疑已遭仇家暗算身入樊笼,果然不出所料,诸葛湛失踪确与阴手摩什黎炎大有关连,那本秘笈亦被黎炎取去,但黎炎身后还有主使人。” 那中年儒生面色微变道:“少侠可知主使人是谁么?” 狄康摇首笑道:“不知,但知主使人掳囚诸葛湛图谋秘笈本甚隐秘,却不料依然风声走漏,故萌杀人灭口之念,六盘与贵山恐难免惨遭屠戮。” 漆仲篪大笑道:“未必有此容易。”说着只见关穆与杨玉芙双双走入大厅,杨玉芙依然蒙住面目,屠龙方朔关穆神色略呈黯淡,见了狄康面上泛出不自然笑容。杨姑娘裣衽万福。 关穆道:“狄老弟也赶来了,不料误打误撞,竟为蟠冢带来一场弥天浩劫,关某心中歉疚难安。” 狄康问道:“这话怎说?” 屠龙方朔关穆淡淡一笑道:“老弟见了山主及夫人就知实情。” 漆仲篪欠身离座道:“老朽领狄少侠去见山主。” 狄康随着漆仲篪步入厅后,那中年儒生紧随狄康而行,关穆及杨玉芙及五名劲装带刀汉子挟持殿后,只觉转入一条暗街,每隔四五丈悬着一盏昏黄油灯,灯光黯淡,人行其中,如履鬼蜮,平添了阴森恐怖气氛。 狄康只见漆仲篪身形转弯顿失踪影,情知有异,倏地转身掌如电光石火向那中年儒生劈去。 中年儒生袖中已取出一柄毒匕刺向狄康脊骨,但不及料狄康途中已受孙鹏指点,狄康掌势雷奔,匕落腕折,蓬的击实前胸,嗥声未出,断胁根根插入内脏立即丧命。 狄康身形寄快,掌势未撤,竟向五劲装汉子劈去。 屠龙方朔关穆迅疾无比拉着杨玉芙退后。 五个劲装汉子心神震骇,只觉一片绵软罡劲压下,眼中一黑,嗥声未出,便自心脉震断气绝倒地。 狄康忽见关穆张嘴吐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摇欲倾,不禁大惊,忙一跃而前扶住关穆道:“你怎么样了?”只见关穆已昏迷不醒。 杨玉芙凄然一笑道:“我等均被阴毒手法所制,先不要管我们,急急追赶漆仲篪老贼,迟则无及,只恐山主夫人有性命之忧。” 狄康摇摇首道:“在下无姑娘指点不明路径也是枉然,何况漆仲篪逃之已远,欲速则不达,先救治了两位再说。” 杨玉芙褪下蒙面纱巾,昏黄灯光下,玉容更显黯淡,凄然笑道:“少侠真能治么?我这头顶钉着一支毒针,妄动必死!” 狄康伸手拨开杨玉芙头上云发仔细检视,发现距“百汇”大穴三分之处钉下一支毒针,已深没於顶,只可辨明一丝丝蓝光针尖,不禁暗惊道:“这手法委实狠辣阴毒。” 只听杨玉芙道:“少侠如不能治,请勿勉强,关老英雄亦是一般,我已将性命置之度外,倘蒙见怜,望速相救山主夫人,贱妾当指明路径。” 狄康一皱眉头道:“姑娘不必忧急,待在下思忖救治之法。”身子一转望关穆头顶乱发一拨,果如杨玉芙之言,不禁垂首沉吟。 杨玉芙神色忧急,她不为自身性命危,而为山主夫人耽忧,这等胸襟须眉不如。 片刻,狄康在怀中取出两块墨黑草药,喂服两人,右掌紧抵“命门”穴上催送药力加速化开。 狄康迅疾无比飞指点了两人数处穴道,掌心紧抵屠龙方朔关穆“百汇穴”上。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只见狄康头顶冒出蒸蒸白气,右掌缓缓抬起,一根两寸长,细若毫发蓝光闪闪毒针应掌吸出,黏附在掌心内。 关穆目中神光一亮,道:“关某无意结识老弟,幸能再世为人,真为始料不及。” 狄康示意杨玉芙坐下,右掌按在百汇穴上。 蓦地传来一声怪兽低吼。 关穆抬目望去,不禁面色一变,只见相距五丈开外现出一只独角怪兽,火睛兜鼻,口中猥牙森森如戟,遍体覆满鳞甲,神似巨犀。 怪兽怒目如火,注视着屠龙方朔关穆,前爪微提,作势欲扑。 屠龙方朔关穆为武林高人,见多识广,却未耳闻过世上有此怪兽,目睹怪兽作势欲扑,不禁毛发耸立,一颗心欲跃出腔外,额上渐沁出汗珠。 怪兽已蓄势待发,喉中反吐出一声低吼,身才离地,扑势未出,狄康肩上七星宝刀突出匣长鸣,声如龙吟。 铮铮吟声震人耳鼓,怪兽如遇克星,身形下垂,似甚畏惧缓缓退后,目光注视在出匣宝刀上。 七星宝刀紫虹*射,耀目眩眼,三丈远近光明如昼。 狄康此刻已收掌起出一枚毒针,低喝道:“杨姑娘,我们走!”撒出七星宝刀,疾如电射望怪兽扑去。 怪兽尚未来得及后跃窜逃,只见紫虹暴卷,怪兽已尸横两截。 杨玉芙忙道:“兽目有用!” 狄康闻言急剜出怪兽双目,收置囊中,杨玉芙领前奔走,忽跃起奔向暗藏壁内铁轮向左疾旋。 只闻起了一声低沉轧轧之声,禁制消息悉皆封住。 前奔数十丈,三人出得门外,寒风呼吼,暗黑如漆。 杨玉芙辩明了方位一眼,率着两人鹤行鹭伏,小心翼翼奔去宅院,只见靠山一幢大宅,高墙飞檐,挥手向关穆狄康略一示意,疾若惊鸿般掠入墙内。 东厢室内灯光照耀,窗纸上映出一男一女在谈话,语声为怒吼寒风掩没。 杨玉芙低声道:“漆仲篪与山主夫人不知在争执什么?” 三人疾穿空拔起,掠上屋面矮身平伏,但见一双黑衣人守在门外,似为屋内两人争论语声吸引,关穆三人潜入宅院竟蒙然无觉。 杨玉芙扬腕打出暗器射向一双黑衣人。 只闻一双黑衣人鼻中发出一声低哼,目瞪口呆僵立不动,均遭杨玉芙粟米打穴绝乘手法制住。 三人疾如鹰隼泻落檐下,但闻传出漆仲篪语声道:“大嫂为何冥顽不灵,那本秘笈关系小弟不小,大哥非但无用,恐将为他带来杀身大祸,目前左大城等群邪明晨即要大举侵袭,大嫂何不赠予小弟,你我暂离蟠冢。” “芙儿并未取得秘笈,你胡言乱语作甚,如不出去,休怨我反脸无情。” 漆仲篪阴恻恻冷笑一声道:“小弟容忍了十数年,如今已是弓满待发,骑虎难下……”语声未了,忽见一道寒气*人紫虹挟着一条身影飞扑袭至,百忙中竟未瞧出来人是谁?自恃罡气护身,刀剑不入,右臂一横,“拦江截半”迎着紫虹封去,喝道:“撒手!” “吸”的一声,紫虹竟切断右臂,势若奔电劈向前胸。 漆仲篪惊呼出声,尸横两截,鲜血飞溅。 杨玉芙关穆飞身掠入。 狄康还刀归鞘,杨玉芙向一艳美中年妇人施礼道:“主母!” 中年美妇人凤目湛冷眼神凝视着狄康,道:“芙儿,这位是谁?” 杨玉芙道:“这位就是狄康少侠,如今二山主虽死,何以善后!” 中年美妇叹息一声道:“举山之众,大半业已归附漆仲篪,死讯暂不宜泄漏出去,但祸却方萌,不可遏止,我方寸已乱,无计可施,关老师在武林中足智多谋,请有以教我。” 关穆略一沉吟道:“缓不济急,目前只有一法可循。”在怀中取出一瓶化尸散在漆仲篪尸体上倾洒了一些,接道:“漆大嫂,速领我等去见山主。” ※※ ※ 五鼓已残,天色仍未破晓,黑暗似漆,狂风呼吼,震啸林木,宛如万马奔腾。 蟠冢山腹内一间宽敞密室内胡床上坐着一须发苍白双目炯炯老人,一袭宽大蓝袍遮没双膝,肩上搭着一柄钢刀,款式竟与狄康七星宝刀一模一样。 壁角燃着一盏油灯,昏黄光亮下显得老人神态异常阴森,对首一张红木小桌旁倚坐中年美妇,皓腕支颐,默默若有所思。 室外突传来击掌声,中年美妇柳眉微挑,一晃而出,沉喝道:“什么事?” 黑衣老者趋前躬身道:“禀夫人,刑堂香主金世豪三舵主有事求见。” 中年美妇凤目吐威,如挟霜刃,冷冷说道:“唤他们前来。” 黑衣老者疾掠离去,须臾一片衣袂破风声中只见四个面目森冷劲装老人如飞奔来,为首老人蛇目蒜鼻,背部微隆,肩搭一柄外门兵刃恶鬼手。 中年美妇道:“金香主为了何事?” 金世豪便将二山主计诱狄康,怪兽毙命,本山高手死伤多人,现在二山主不知何往之事说出。 中年美妇道:“必然追踪狄康去了,眼前强敌*境,有劳诸位齐力同心驱退来犯。” 金世豪道:“这个理所当然,但二山主未曾来过么?” 中年美妇摇首道:“并未来此!” 金世豪不禁一怔道:“这就奇了,本山多人无故失踪,倘谓二山主率同追踪,严密伏桩下因何不曾察觉……”语声未了,沉黑夜空中忽冲起一道旗花,闪耀天边。 接着传来数声刺耳长啸,飘回山谷,引起雪崩坍震,令人颤栗。 金世豪面色一变。 忽闻一阵朗朗大笑道:“漆大嫂风韵不减当年,左某不胜欣羡。”人影纷纷疾落,现出朝阳堡主左天城多人。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左堡主,你我并无前怨,大举来犯为了何故?” 左天城道:“风闻漆老大获有一本武林秘笈,一来拜山探望漆老大多年老友,再则意欲借阅,是否系旷古凌今武林绝学。”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风闻二字何可凭信,据我所知,秘笈为阴手摩什黎炎得去,他借刀杀人,淆惑视听,使堡主等不疑心到他罢了。” 左天城闻言一呆,摇首笑道:“大嫂真会说话,黎炎亦已到来,这册秘笈身具武功之人无异废物,必须废除一身武功,扎好根基,循序渐进,正合漆老大之用。” 中年美妇发出银铃长笑道:“左堡主是中谣诼之毒,拙夫伯熊昔年走火入魔,但近年来武功渐复,韬光养晦,不问外事,蟠冢举山之众悉托付与二弟仲篪,秘笈与他亦无所用。” 左天城面色大变道:“这个左某不信。” 夜空中忽传来数声凄厉怪嗥,中年美妇怒道:“金香主,来犯者格杀勿论,快去。” 金世豪道:“是!”率者由三舵主疾奔离去。 中年美妇冷冷笑道:“左堡主坚不置信,伯熊现在密室内调息行功,堡主不妨与伯熊晤面一叙,以释胸中疑虑。” 左天城迟疑不答。 中年美妇似察出左天城心意,不禁嫣然笑道:“堡主可是心疑我程凤娟有暗害之意,如有此念当遭天诛地灭,诸位均是一世豪雄,何能示怯?” 朝阳堡主左天城哈哈大笑,转面向一矮胖道人道:“真人速去止住斗殴,免得漆山主谓我等无事生非,上门欺人。” 矮胖道人疾掠离去。 左天城道:“大嫂请带路。” 程凤娟微微一笑,转身领着群邪进入山腹甬径。 朝阳堡主左天城等小心翼翼,蓄势戒备,防程凤娟施展暗算。 那知竟无异动,左天城暗道:“莫非程凤娟之言是真,难怪阴手摩什黎炎托故随后就到,哼!他意图获取渔翁之利,至不济也可置身事外。” 不觉已走近室外,室内忽响起漆伯熊呵呵大笑道:“左兄!你我别来无恙!但你误信黎炎耸惑,不念昔日情谊,能不令人慨叹?” 左天城不禁一怔,率领群邪随着程凤娟进入密室,只见灯光如豆,凄昏阴森,胡床上坐着正是蟠冢山主漆伯熊,容貌如昔,那如江湖传言的走火入魔,功力全废,虽留得活命,宛如半死人般。 漆伯熊与群邪一一寒喧,群邪多是江湖成名煞星,与漆伯熊均是夙识,目中露出惊诧神光。 程凤娟笑道:“如今左堡主相信了么?” 左天城沉声道:“漆兄为何不立起?” 漆伯熊呵呵笑道:“江湖传言,未必尽虚,但也不能全信,漆某双膝以下真气尚未能运行自如,假以时日,功力当然全复,左兄太乙神功武林独步,可愿与漆某对掌一招,即可证实漆某武功并未全废。” 此言一出,正合左天城心意,朝阳堡主点点头道:“漆兄究不失明智,假非如此,怎使江湖谣诼不攻而破,漆兄恕左某得罪了。”说着双掌缓缓推了出去。 漆伯熊微微一笑,双袖拂扬,一股无形潜劲迎出。 左天城身躯微撼面色大变道:“我等误中黎炎借刀杀人之计了。” 漆伯熊道:“不错,漆某胞弟仲篪,久萌纂占之心,与黎炎勾结,藉此一着,将漆某与左堡主等一网打尽。” 程凤娟道:“诸位请速撤走,免遭无幸,有一秘径可离山,我与诸位带路。” 漆伯熊长叹一声道:“太迟了,此径已为仲篪探出,必已布下伏桩。” 程凤娟道:“不可束手待毙,如左堡主葬生蟠冢,含冤将更莫白,左堡主快走。” 左天城微笑道:“无妨,左某仍由正途离山。”目中泛出一抹杀机。 漆伯熊道:“诸位但请小心,恕漆某不能相送了。” 程凤娟相送群邪出得山腹后便转身返回,左天城群邪才步出十数丈,忽见矮胖道人浑身血污奔来道:“率来群雄,伤亡惨重,中了金世豪笑面毒计,盛宴款待,群雄不虞有诈……” 左天城不待矮胖道人说完,已自面色大变,厉喝道:“走!” 夜空如墨,呼啸朔风中,远处传来杀声震天,寒光闪电游龙。 一顿饭光景过去,又恢复了深夜平静。 只见两条疾逾飞鸟般人影扑向山腹而至,只听杨玉芙娇声唤道:“主母!” 洞径中闪出程凤娟,目睹杨玉芙关穆两人,嫣然含笑,道:“有劳芙儿及关老英雄!” 杨玉芙道:“漆仲篪心腹死党伤亡殆尽,大患已除,唯朝阳堡主左天城六人安然遁去。” 程凤娟道:“狄少侠及关老英雄原要左天城逃出,关老英雄请进。” 屠龙方朔关穆率先进入密室,望了胡床上漆伯熊一眼,笑道:“老弟居然骗过了朝阳堡主等群邪,可笑左天城等群邪均是老谋深算,自诩神目如电,还是八旬老娘倒绷孩儿之手。” 狄康道:“还不是关老英雄睿智妙计,在下虽照计施为,此刻犹心跳神悸。” 屠龙方朔关穆笑笑道:“瞒天过海,移花接木,诡计虽得成功,但大难方殷,朝阳堡主左天城此番离山,必然将山主功力渐复风声传播,这数日内定有人前来窥探,阴手摩什黎炎难免不死心……” 一个黑衣背剑老者奔入,望胡床上漆伯熊望了一眼,躬身禀道:“山主,阴手魔什黎炎拜山求见。” 屠龙方朔关穆道:“果然不出关某所料,黎炎现在山下么?” 黑衣老者弯腰应了一声:“是!” 关穆道:“你可延请黎炎登山去议事大厅,就说山主双腿仍不良於行,无法亲趋迎接,在大厅内相侯,登山行程尽量缓慢,使我可从容准备。” 黑衣老者领命转身奔出。 第三章 空空神偷显妙手 时已破晓,雪压天低,议事厅外一片银白,积雪坠枝,寒风砭骨。 远远只见黑衣老者与阴手摩什黎炎并肩行来,黎炎身后尚随行四个黄衣短装汉子,年约四旬开外,虽貌像不一,却面目阴沉,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都是内家高手。 但听黑衣老者说道:“山主知他功力未废风声传出,即有不少武林高手当相继登山探望,故而迁至大厅,幸亏山主武功虽未尽复,却也不致为人暗算。” 黎炎两道浓眉不禁一皱,但未出声,行近大厅,忽疾伸右掌向黑衣老者迅压而下。 黑衣老者骤不及防,心脉立为震断,口喷黑血而亡。 同时,四个黄衣汉子八掌齐扬,打出一片阴毒暗器投入大厅内,喝道:“黎老师我们走吧!” 五人电射穿空飞去,去势如电,只闻大厅内生出一片炸音,屋瓦逆飞,霹雳哗啦倒塌,声震山谷,浓烟冒地,火光游闪。 阴手摩什黎炎五人到达山麓后,面泛阴狠笑容,忽闻一个阴沉笑着传来道:“黎老儿,你认为得手了么?未必!” 五人闻声心神大骇,迅疾穿空遁去。 三日后,平凉荒原丘陵间,积雪没胫中新凿一处窑洞,漆伯熊举家及蟠冢心腹多人迁居於此,午后时分狄康及关穆两人整装就道,向江南奔去。 屠龙方朔关穆途中忽笑道:“老弟,杜紫苓杨玉芙两女孰擅胜场。” 狄康玉面一红,道:“关老英雄怎可说笑,在下心悬父亲安危,怎可为儿女私情困扰。” 关穆不禁肃然起敬,一翘拇指赞道:“老弟年岁轻轻,能不为女色所惑,武林中尚是罕见少睹,关某总算眼力不虚,结识了老弟。” 途中非一日,由陇入陕,取道歧山扶凤,迳入长安。 长安积雪未溶,仍自车马辐辏,行人熙攘不绝。 两人在一家小饭庄中进食,忽走入一个形貌丑陋的矮子,步覆之间轻灵矫捷,拉开一张板榄坐下,用沙沉嗓子唤道:“烫五斤陈绍,两份牛肉烩饼,再烧两尾鲜鱼,要快。” 关穆目中神光一亮,似认得矮子来历。 狄康只望了矮子一眼,仍自低首进食。 须臾,店外又走进一魁梧大汉,在矮子对面坐下道:“西北道上,风雪变幻,为沉寂已久江湖又生波涛,川东二矮无故失踪,冷面双煞尸横金城关黄河涡中,蟠冢空山无人,威远镖局兰州分号积尸满庭,六盘小贼在山寨中不知何人暗算,几遭不测,内伤甚重,在小贼口中竟无法套出真情,宁非怪事。” 矮子沙沉笑道:“怪事多着咧,眼前太白客栈中群英毕集,均是黑白两道着名煞星,我等吃饱后去太白客栈瞧一场热闹。” 大汉神色一怔,道:“怎么我毫无耳闻?” 矮子冷冷答道:“我们形迹隐秘,我还是片刻之前才知,为了何事,尚未探悉,你我快吃。” 一高一矮风卷残云般,将酒食用了一乾二净,丢下一锭白银疾离而去。 关穆道:“我等也去太白客栈瞧个热闹!” 太白客栈气派宏伟,房舍连绵,万商云集,在长安堪称首屈一指的招商客栈。 关穆及狄康联袂走入太白客栈,店小二一望两人装束便知是武林人物,也不多问,即引进一间独院,院落不过十丈方圆,积雪如玉,植着数株寒梅,吐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南厢是两明一暗厅房,髹金涂朱,雕花长窗,富丽堂皇。 店小二推门领着两人进入房中,布置甚是雅洁,明窗净几,织尘不染,几上放置着两盆水仙。 关穆颔首道好。 店小二沏上一壶清茶后,即垂手问道:“两位谅亦是赴会而来,倘两位酒食用饱,小的即通知屠大爷趋访。” 关穆微笑道:“你所说的可是铁鞭韦护屠庆澜么?我俩虽有所风闻,却不打算参与其事,如屠大爷问起,你就说姓关的朋友在此投宿就是。” 店小二笑道:“柜上已有人将进出武林人物熟记於胸,两位爷台不欲介入,只恐不能。”说着欠身退出。 屠龙方朔关穆道:“铁鞭韦护屠庆澜世居汉中,近年来不常在江湖走动,为何藉太白客栈聚会群雄,其中大有文章。” 狄康初出江湖,对武林人物甚是陌生,只唯唯喏喏,得便转入邻室盘坐榻上调息运功。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院中忽有人扬声大笑道:“老酒鬼,什么风把你吹来长安,既已闻讯来在太白客栈,就不该闭门不问。” 屠龙方朔含笑起立,启门一望,只见背搭铁鞭葛衣老叟与一貌英俊青衣背剑少年立在门外檐下,眉梢一扬,咧嘴嘻嘻笑道:“关某算计你也该来了,总不成行客有拜坐客之理,你也知道老醉鬼的习性,不愿伸手的事绝不参预。”说着延客入房落坐。 铁鞭韦护屠庆澜指青衣少年道:“这位是仙霞神龙崖四空上人衣钵高足,武林后起之秀侯青云。” 侯青云抱拳长揖道:“在下拜见关老英雄。”口角含笑,隐泛倨傲神色。 屠龙方朔关穆虽是玩世不恭,却也是个傲气自负老辈人物,只道了声:“幸会!” 侯青云不禁两道剑眉微剔,目中泛出一抹怒光。 屠庆澜长叹一声道:“屠某与四空上人曾有一段不寻常渊源,故侯少侠行道江湖,顺途拜望屠某,却无意在此长安伸手管了一件闲事,雪夜昏天路经一条暗巷,闻得女人惊呼救命,侯贤侄循声掠入民屋,发现一个三旬汉子强奸少女,不禁怒火沸腾,破门而入施展降龙掌法向那汉子劈去,岂知那汉子亦非易与之人,疾在身旁撒出一柄利剑。侯少侠辨识出那是柄春秋神物,利剑未出鞘之际,掌法加疾,把那人心脉震断,口吐狂血而死。那一丝不挂的少女竟逃逸无踪,侯少侠便将宝剑据为已有,匆匆离去……” 关穆道:“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乃我辈人物份所应为,那也不是骇人听闻,惊天动地之事。” 屠庆澜摇首黯然一笑道:“殊不知那少女是位暗娼,那被杀之人竟是正派高手,因为不堪久战,痛极娇呼,雪夜昏天,强风呼啸,本不易为人听见,怎奈侯少侠路经才生此枝节……” “那被杀害之人究竟是何来历?” “东岳高手八卦剑花鸣霄,因侯少侠为暗娼目睹形像,侯少侠出道不久,已是名动江湖,追踪至寒舍,屠某为息事宁人,才约至太白客栈调解,可是花鸣霄身后之人极为棘手,一个不当,立即触发腥风血雨,不可收拾。” “是谁?”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屠龙方朔关穆不禁面色大变,道:“东方黎明侠名满天下,近年来炙手可热,威望极着,此事棘手得紧,关某更不愿介入了。” 侯青云不禁剑眉飞剔,冷笑一声。 铁鞭韦护屠庆澜叹息道:“侯少侠行侠江湖,难免与武林人物结怨,风声传播开去,仇家为此接踵而来,欲藉东方黎明之势置侯少侠於死,你我岂能袖手不问。” 屠龙方朔关穆沉吟不语。 侯青云似不耐烦,两道剑眉微扬,张口欲言,屠庆澜迅用目光制止。 铁鞭韦护屠庆澜微笑道:“关兄同行为何不见?” 关穆道:“一路行来,疲累异常,那位老弟现在调息……” 声犹未了,忽闻院中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姓侯的小辈,你临死还要连累无辜,及早安排后事吧!”语声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侯青云不由面色一变,坐式不改,人已电射而出,院中那有半个人影。 屠庆澜关穆接踪而出,相视一眼,眉头浓皱,关穆咳了一声道:“方才关某沉思之故,只觉其中关键不在花鸣霄无故被杀,亦非侯少侠行道江湖,开罪武林人物,端在侯少侠攘为已有那柄宝剑。” 侯青云闻言不禁一呆。 屠庆澜道:“怎么屠某虑不及此?” 三人重返室内,侯青云将剑抽出鞘外,龙吟过处一道青虹*射,寒气*人,道:“剑名“巨阙”,的是春秋神物,切石若腐,吹毫可断,在下爱不忍释。” 蓦地—— 一道光华疾闪,叭的大响,只见一支钢镖钉在桌面上,镇着一张笺函,屠庆澜迅如电光石火拔下钢鞭,取出信笺略一过目不禁面色大变道:“果然不出关兄所料!” 笺上大意为巨阙剑本为东方黎明所有,因花鸣霄奉命办事,须仗巨阙剑一行,花鸣霄之死若欲善了,限今日黄昏前将剑送往三山镖局局主司徒嵩。 侯青云冷笑道:“此剑为东方黎明之物,有何凭证?他为何不亲自前来索还?”傲气*泛眉宇。 关穆暗道:“此人真个狂傲自负!” 屠庆澜望了侯青云一眼,又道:“屠某邀约好友前来相助,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一得知东方黎明之名,均纷纷藉故离去,依屠某看来,巨阙剑不如璧还。” 侯青云目蕴怒容,竟拂袖飘身出室。 忽闻一声桀桀怪笑传来道:“侯青云,好朋友不见不散,咱们这笔血债请问如何清偿法?” 关穆、屠庆澜两人闻声立即飞掠射出,只见院中雪地上一列横身立着六个玄衣劲装四旬左右汉子。 屠庆澜神色一惊,低声道:“来人乃吕梁七鸟,独缺老四朱同,想不到侯青云竟与吕梁七鸟结下梁子,七鸟虽不足惧,中州一霸梁九公亦是极难惹人物。” 但见侯青云哈哈大笑道:“血债血还有甚么大不了之事,在下无不接着,六位请出手吧!” 一人厉声喝道:“小辈,你死在眼前,还敢狂妄,纳命来吧!”一挥点穴销电奔出手,一式“游蜂戏蕊”,幻出数点寒星袭向侯青云“期门”大穴,辣毒绝伦。 其余五人亦均纷纷出手,但见侯青云身形一挺,升起三尺,巨阙剑出鞘挥舞,青芒流奔。 只听两声惨嗥中,一双人影飞坠倒地,胁下洞穿一孔,鲜血骨骨冒出。 四鸟不禁魂飞胆寒,一鹤冲天拔起,掠上屋面,甩掌打出一蓬阴毒弩箭,狠毒狞笑道:“侯青云,我等与你誓不两立。”人影一闪无踪。 侯青云剑光一卷,将弩箭悉数磕飞。 屠庆澜暗叹了声道:“侯贤侄,你我将两具尸体掩埋於郊外僻处再作计议。” 侯青云道:“屠叔父是否认为小侄出剑似嫌毒辣绝情!” 屠庆澜道:“大错已铸,老朽无话可说。”说时一跃而出,抓起一具尸体。 侯青云目中泛出一抹异样光芒,道:“并非小侄心狠意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剑归鞘,猿臂疾探抓起一具尸体,与屠庆澜双双掠上屋面,闪得几闪,人影顿杳。 屠龙方朔关穆默然忖思了一阵,转过身去,只见狄康站在门首含笑巍立,佯咳一声道:“方才情景,老弟尽然目睹。”说着向室内走去。 狄康身形一侧,答道:“老英雄似不愿出手相助,莫非惧与东方黎明结怨么?” 关穆望了窗外一眼,神色严肃,施展蚁语传声道:“老弟,侯青云虽是四空上人之徒,佛门高弟,但其人眸子不正,心胸狭仄,他日必为巨奸,其次因老弟经历,才知东方黎明名侠实邪,然东方黎明威望久着,如日中天在东方黎明恶迹未彰时,关某不愿为了侯青云与东方黎明明目为敌。” 天色渐晚,狄康见关穆如此郑重,亦不愿多问,只淡淡一笑道:“侯青云如不将巨阙剑还东方黎明,恐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关穆道:“他到手之物,岂能割舍,此事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异常,你我且冷眼旁观。” 店小二突走了入来,垂手问道:“两位要用饭么?” 关穆点点头道:“速速送上,屠老英雄与侯少侠邀约助拳之人到了几位?” 店小二双手一摊,摇首苦笑道:“不知为何均不辞而别,小的只觉江湖中事委实离奇怪异,令人百思莫解。” 关穆笑道:“不要说你,就是老朽也茫然。” 店小二躬身退了出去,狄康瞥见窗户对首屋面上人影疾闪而过,低声道:“又有人来啦。” 关穆道:“谅系屠庆澜侯青云两人转返,此刻时已昏暮,三山镖局司徒嵩见侯青云未遵命将巨阙剑归还必有举动。”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太白客栈内沉寂无事,店夥却送了酒饭入来,关穆问道:“屠老英雄返回了么?” 店小二道:“屠老英雄现在邻院,与侯少侠关门密议,小的不敢惊动他们两位。” 关穆不禁目露惊愕之色,挥手示意店小二离去。 待店小二离去后,关穆道:“为了璧还巨阙剑,屠侯两人似已发生争执,看来今晚定有非常变化。” 两人默默无言进食,狄康忽低声道:“在下意欲窥察东方黎明对侯青云如何举动,以证实是否真如鲁英峰所言。” 关穆摇首笑道:“大诈若诚,东方黎明行事,向来不贻人口实,老弟千万不可出手。” 一餐饭饱,天色已暗黑昏沉,关穆两人疾腾上屋面,欲向邻院落下,忽闻一轻微语声传来道:“二位请勿介入是非漩涡中,免罹不测之祸,请在一侧古松上作璧上观如何?” 语声虽微,却字字清晰入耳,分明那发话之人是一内功绝乘高手。 关穆知是东方黎明手下,急伸手一拉狄康向距身三丈开外一株高大盘虬古松之上跃去。 邻院两间厅房内灯火明亮,只见房门一开,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如朱砂,虎目阔口长髯老叟,气度威严,双手捧着一柄长剑,神态从容,慢步飘洒,行至院中花坛上昂然停步。 关穆暗道:“此人并非三山镖局百步追魂掌司徒嵩,锋芒内敛,功力已达不可想像之境,此人是何来历?”他见多识广,武林知名人物泰半熟知能详,竟不知这高大老人是谁。 狄康低声道:“此人手中不是侯青云的巨阙剑么?” 关穆已看清确是巨阙剑,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莫非屠侯两人已遭毒手么?” 忽见高大老人目中神光暴射慑人寒芒,四巡了一瞥,宏声道:“老朽身受东方黎明老师之托来此索还原剑,侯青云与诸位江湖过节无意伸手过问,但侯青云被老朽制住穴道,半个时辰方可自解,诸位请宽缓半个时辰,免东方老师与老朽落借刀杀人之嫌,诸位亦蒙不利。” 狄康暗道:“真如关穆之言,东方黎明行事果不落人口实。” 关穆望了狄康一眼,示意狄康不能轻举妄动。 只听暗处飞来一声阴森笑道:“半个时辰后无论我等出手如何辣毒,阁下真能袖手不问么?” 高大老人哈哈大笑道:“这是当然,但天亮以后,诸位如不能得手,前怨宿仇从此一笔勾消,倘有违忤,勿谓老朽宝剑不利。”说罢,身形潜龙升天穿空掠去,转瞬消失於沉沉夜色中。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当真无一江湖人物敢落向院中侵袭厅房,狄康暗道:“此人不过替东方黎明传话,果然言出如山,无人胆敢违忤,炙手可热,并非虚言。” 片刻后,一团黑物飞投在院中,叭的一声微响,忽燃起一蓬火焰经久不熄,竟是愈燃愈旺,一双人影飞掠如燕落在檐下,只闻一人吐气道:“侯朋友,请即现身出见!” 话声甫落,铁鞭韦护屠庆澜与侯青云两人疾如电射出室,满脸愤怒之容。 侯青云手挽一柄青钢长剑,也未打话,一式“风扫残云”疾卷挥出,剑光虹飞,破空锐啸袭向一双来人。 两人身形一分,喝道:“侯朋友好辣手!”刀光电奔,挟攻侯青云而去。 侯青云长剑未撒,身形突然向左疾旋,让开一人攻来刀势,左手倏如电光石火向另一人攫出,迅快无此扣向那人腕脉,右足猛踢出去。 只听一声惨嗥,脚尖已踢在那人下腹重穴上,叭哒倒地,鲜血从眼耳口鼻内涌出,气绝毙命。 侯青云动作奇快无比,右脚踢出之际,长剑疾振,一式“金针度厄”,托出一点寒星刺向另一人鼻梁,挟带隐隐风雷之声,剑势力猛,凌厉已极。 那人一刀攻来,瞥见剑势电奔,不禁疾快变式“横断雪山”封出。 叮的一声,那人虎口酸麻欲裂,非但未将长剑架开,反被震得脱手飞出,剑势依然雷奔电射,闪避不及,被刺中鼻梁。 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侯青云倏地长剑飞撒,只见那人血流满脸,宛如狰狞恶鬼,甚是骇人,身形缓缓倒了下去。 两面墙上暗中扑下七八条飞快人影,只听一人冷笑道:“小狗委实狠辣,今晚若容你活出手外,我等从此江湖除名。” 屠庆澜解下铁鞭与侯青云抢攻出手,拚搏猛烈。 狄康低声道:“老英雄,你我岂能见危袖手不顾。” 关穆摇首答道:“老朽方才已忖出一点端倪,那高大老人只取剑并未取屠、侯两人之命缘故,东方黎明必然不愿侯、屠两人丧命,他意在收服两人为心腹死党,狠杀不如恩结,无须你我出手。” 突闻一个轻微语声传来道:“关老师料得委实不错,此刻四外已在东方黎明党羽严密监视之下。” 狄康耳闻语声稔熟,不禁一怔,旋面四顾,但闻语声又传来,道:“贤弟不可张望,露出形迹,东方黎明党羽现在太白客栈,四下布下严密伏桩,他们绝不让侯青云丧命在凶邪之手,两位千万不可参预……” 语声清晰入耳,连屠龙方朔关穆也有所闻。 狄康听出那是江东三维八臂金刚鲁英峰口音,不禁泛出惊喜之容,自己一直以风帽遮住面目,不知为何竟被鲁英峰认出。 只听鲁英峰续又传音,道:“愚兄辨识才能认出贤弟模样,奉恳一事不知贤弟可否首允,巨阙剑绝不能为东方黎明获得,那无异如虎添翼,高大老人现在不远吉升客栈内,贤弟同行关老英雄武功甚高,妙手神偷,务在天亮以前到手,愚兄当在大雁塔塔顶相候!” 狄康望了关穆一眼。 关穆微微颔首,探手一拉狄康,掠回独院檐下,道:“你我明哲保身,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侠名久着,一代人杰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可卷入是非中,速离客栈,免日后屠庆澜责斥老朽见危不顾。”双双走出太白客栈…… 吉升栈内一间宽敞厢房灯火通明,身着一袭绛衫高大老人及一黄牙露唇矮丑黑衣老道对坐案前谈话。 案上摆着一柄长剑,正是取自侯青云手中的“巨阙”,只听绛衫高大老人,咳了一声道:“依照令主之意,与其杀之,不如恩结收为我用,故而留下侯青云性命,让其仇家寻衅,磨折其锐气!” 矮丑老道点了点头,道:“令主恢宏大度,委实使人衷心悦服,距天明尚久,你我对奕一局如何?” 高大老人呵呵一笑,欣然同意。 忽门外走进店夥,躬身笑道:“两位是否需要酒食,小的命厨下送来!” 高大老人道:“烫五斤陈年竹叶青,切上一盘卤鸡。” 店小二喏喏连声退出。 两人聚精会神对奕,车三进六,马七退五。 一盏茶时分过去,敲门进入一满脸于思,短装油渍涂污老汉,一手提着一壶热酒,左手托着一盘斩切整齐,热喷喷香味四溢卤鸡及两付杯筷。 高大老人望了老汉一眼,沉声道:“你放在桌上就是。” 老汉应了一声是,将鸡酒放在桌上,因气候酷寒,手指冻僵无力,失手将一只瓢羹坠地。 他恐惧坠地跌碎,急忙五指下沉捕捉,当朗一声跌得粉碎,啊呀一声,足下急滑跌倒在地,左脚无意蹬在桌脚上,立时烛灭酒溅,棋飞盘碎,轰隆哗啦,黑暗中乱成一片,矮丑老怪嚷道:“你这是怎么啦!” 高大老人突感其中必有蹊跷,迅即在身旁取出火摺子,嚓的一声暗中生起一道火光,只见送酒菜老汉已失去踪影,巨阙剑亦不翼而飞。 矮丑老道顿时目瞪口呆,高大老人喉中吐出一声怒啸,身形穿窗飞出。 ※※ ※ 大雁塔在长安城南十里慈恩寺,寺本隋无漏寺,唐高宗为文德皇后建,改为慈恩,永徽三年沙门唐僧玄奘起塔,初惟五层,砖表土心,后重加营建至七层,其云雁塔者,天竺记达嗜国有迦叶佛伽蓝,穿石山作塔五层,最下作雁形,谓之雁塔,盖此意也,又谓建塔时有雁飞坠,疲於塔下,故名。 塔为方形,浮屠七级,内有圣教序碑,记述唐僧玄奘至西域取经之事,塔前院中数株古柏,针叶摩娑,青翠欲滴,院中石碑,刻有历代进土名咏,按唐人张莒,进士及第后,偶游慈恩寺,题名雁塔下,后登科者均相仿效,雁塔题名,即此故事。 东方未白,雁塔顶层两条人影飞掠而登,正是狄康及关穆两人。 塔上人影疾闪现出八臂金刚鲁英峰,面泛笑容道:“贤弟将剑速交与愚兄,此刻不是叙话之时,东方老贼眼目甚众,侦骑四出擒拿盗剑之人,关老英雄,多蒙相助,此恩此德,定有以相报。”说着在狄康手中接过巨阙剑,一晃而出,留下一支残烛递与狄康掌内。 狄康与关穆相顾一愕,只闻塔下人声隐隐传来,关穆机警无此,忙燃开火摺,点亮短烛,笑道:“浮屠七级,兀出云表,天风狂疾,荡人心胸,振衣塔顶,实令人有出世脱尘之感。” 只见下层涌上三人,均是目中精芒*射,年约四旬左右江湖好手,关穆认出其中一人乃湘江名手夺魂双镖田秀,心中微惊,暗道:“东方黎明这几年声望极隆,威震南七北六十三省,门下网罗之众俱是武林名手,田秀人极狂妄自负,居然心甘悦服投在东方黎明门下,可知东方黎明擅于权术,心计极高。” 夺魂双镖田秀仔细打量关穆、狄康二人两眼,只觉关、狄两人风帽拉下罩住面目,形迹可疑,沉声道:“两位是何来历?” 关穆哈哈大笑,道:“老朽两人在此赏游雁塔,官府尚且不禁,又与尊驾何干?” 田秀不禁语塞,悻悻笑道:“在下追捕盗剑之人,亲眼目睹两条身影带剑进入感恩寺,向大雁塔扑入……” “所以直认老朽两人所为?”关穆冷笑一声,道:“刀剑兵刃,锻铁可铸,老朽虽是武林无名之辈,鸡窃鼠偷尚不屑为之!” 田秀鼻中冷哼一声,道:“并非普通兵刃,而是切石若腐,神兵利器“巨阙”宝剑。” 关穆哈哈大笑,道:“西京盛传四空上人高足侯青云身带巨阙剑,怎么此剑田老师竟据为已有?” 田秀不禁一呆,道:“原来阁下竟认得田某,两位可否现出本来面目,以免失敬。” 关穆道:“田老师名满三湘,无人不知,老朽乃无名之辈,何必多此一举,大可不必,田老师不要为了老朽两人耽误了正事,若容盗剑之人逃去,恐田老师你担待不起。” 夺魂双镖田秀不禁面色一变,道:“听阁下弦外之音,似知盗剑之人潜迹之处,但请见告,容图后报。” 关穆道:“巨阙剑对田老师有如此重要么?盗剑之两人诚已来过雁塔上,见老朽两人先在匆匆离去!” “但不知是何形像,阁下能否说得更清楚一点?” 关穆答道:“黑巾蒙面,身法极快,所知仅如此而已。” 立在田秀左侧一个紫膛脸汉子,倏的伸臂,五指箕张,快如电光石火向关穆面门风帽抓去,喝道:“朋友之话未能使人全信!” 相距既近,出手更快,话声甫出,手指已触及关穆面门,岂料关穆并非易与之辈,头一仰,右臂一式“二郎担山”封去。 紫膛脸汉子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倒撞退出,只见他腕骨已断,殷红鲜血涔涔滴下。 田秀不禁面色一变,喝道:“阁下未免太辣手了点?” 关穆淡淡一笑,道:“田老师,谁先出手谅然目击,老朽虽是无名之辈,却不能任人欺凌!” 田秀双目神光电射,宏声大笑,道:“这么说来,是他自招其咎了。”倏地面色一沉,冷喝道:“咱们走!”挟起紫膛脸汉子与同伴跃下塔去。 关穆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人刚愎自用,睚眦必报,恐前途荆棘重重,老弟非至迫不得已,千万不能施展宝刀。” 狄康道:“在下记住了!” 两人下得雁塔,慢慢飘身而去。 雪野苍茫中,忽传来数声刺耳长啸。 关穆迅疾牵着狄康翻入一堵高墙,只见是一广大庭园,寒梅百株怒放,金黄云簇,散出馥郁芬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秃柳栖鸦,敢情正是达官豪绅别墅外宅。 忽闻一声银铃娇笑,道:“两位可是躲避强仇么?” 两人闻声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秀丽美绝黑衣少女,倚着一株梅树,瓠犀半露,嫣然含笑,一双眸子似秋水般黑白分明。 狄康欠身一揖道:“在下二人因遭误会,不得已潜入姑娘居宅,只求相借一席之地,稍时就走,若蒙首允,不胜感激。” 黑衣少女妩媚一笑,道:“两位躲避何人,定是江湖知名人物,不知可否见告?” 狄康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手下。” 黑衣少女秀眉一皱,道:“两位胆量也太大了,竟敢招惹东方黎明。” 狄康道:“在下并非有意忤犯,而是东方黎明手下无事生非!” 啸声渐近,黑衣少女道:“两位请随我来吧!这啸声有异,东方黎明似已亲自赶来,如非紧要大事,他怎能亲自出手!”玉手一招,转身莲步婀娜,向一幢阁楼走去。 关穆暗道:“此女似对东方黎明习性极为熟稔,无疑她亦身负武功,但看她举止如常人一般,使人莫测高深,莫非她精芒内敛,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了么?”心内暗惊,与狄康两人随去。 身入阁楼,忽闻一声长啸曳送至宅外戛然而止,蓦闻一声高亢入云大笑,道:“鲍兄在么?” “那位呼唤老朽?”应声者语音苍老。 “鲍兄连小弟语声均不复记忆了么?” 因楼阁内窗叶紧闭,无法瞥见窗外情景。 黑衣少女娇笑道:“那是我爷爷!” 关穆道:“宅外来人咧?” 黑衣少女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只听长长哦了一声,答道:“原来是东方兄,老朽这些年来绝意江湖,耽於莳花种草,梅鹤为友,杜门家居,东方兄怎么想起老朽来了。” 东方黎明道:“鲍兄禁例仍在么?” “老朽禁例却难阻住东方兄。” 黑衣少女打开一线窗叶,让狄康关穆能觑望出去。 但见一个皓首银须黑衣老叟扶着梅枝,目光凝视宅墙外面,面色红润,一点不显老态,两道长眉垂颊,一双凤目,开阖之间,精芒*射。狄康不禁问道:“姑娘,令祖有何禁例?” 黑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武林人物非准莫入,否则当罹刖足之祸!” 狄康闻言不禁背脊上,升起一缕奇寒,只听墙外东方黎明大笑道:“如此说来,鲍兄居然破例延见小弟了!”人影一闪,落在黑衣老叟之前,身法奇快绝伦。 黑衣老叟道:“东方兄武功精进,宛如立竿见影,已臻化境,看来今后武林盟主,非东方兄莫属!”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背向阁楼,无法瞥清他形像,只听东方黎明微笑道:“鲍兄谬奖,承蒙武林朋友抬爱,无法得卸仔肩,似鲍兄一样,悠游岁月,淡泊名利,无异神仙,小弟草莽怆夫,焉能比得。” 黑衣老叟道:“东方兄来非无因,不知可否见告。” 东方黎明咳了一声,道:“小弟追踪一双盗剑之人,此剑关系小弟非小,这方圆十里内,俱已布下伏桩,盗剑两人追踪至雁塔突失去形踪……” 黑衣老叟沉声道:“故而疑心那一双盗剑之人,潜避在寒舍内是么?” 东方黎明神色似极为尴尬,佯咳一声道:“鲍兄不可误会,这一双盗剑宵小谅不知为鲍兄隐居之处,更不知鲍兄戒例,误以为系达官豪绅所居,偌大庭园,仅鲍兄及孙女一仆一婢一厨役而已,两人隐避在此,无异大海藏针。” 黑衣老叟冷笑道:“想不到老朽府内人丁,居然被你探悉得一清二楚。” 东方黎明面色一红,道:“鲍兄,话不是如此说,你我多年老友,何用疑嫉,鲍兄倘然见外,小弟立即辞退,手下决不敢动鲍兄府上一草一木!” 黑衣老叟突放声大笑,道:“若真如此,岂不使你东方兄更疑心老朽系盗剑主使人了,东方兄可命五人前来搜觅。”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道:“这个,小弟不敢,鲍兄可听说目前江湖中,出现一秘密派黑龙会么?” 黑衣老叟摇首道:“老朽久已不问外事,黑龙会茫然无知。” 东方黎明道:“小弟也只知一丝端倪,黑龙会巢穴总坛似设在秦岭,小弟只恐那柄巨阙剑落在黑龙会手中,则无异与虎添翼,日后必引起血腥浩劫,方才手下来报,这附近已频频发现黑龙会人物现踪,小弟离去后,难免黑龙会侵扰尊府,谨先奉告,小弟告辞了!”话落,人已穿空飞起,去势宛若流星飞矢,瞬眼无踪。 黑衣老叟略一沉吟,竟向阁楼快步走来,高声唤道:“杏娃!” 楼廊上忽现出黑友少女,娇笑道:“爷爷,呼唤孙女则甚?” 老叟两臂一张,身如飞鸟拔起,悄无声息落实在楼廊上,望了少女一眼,道:“东方黎明所说一双盗剑之人在何处?从实说出。” 少女小嘴一呕,嗔道:“今晨起来,尚未离开此楼,平空问孙女一双盗剑之人,真是好没来由。” 老叟怒笑道:“淘气丫头,你当我不知么?往昔什么事你均抢在前面,如今反倒装做糊涂,不声不响,明明你这丫头发现两人,有意将他们藏起,还不叫他们现身见我。” 少女嘟起一张小嘴,嗔道:“爷爷,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那两人并非东方黎明所说的盗剑宵小……” “胡说!”老叟面色一寒,喝道:“东方黎明侠名久着,威望日隆,行事出手均异常谨慎,决不无因而发,他如无所见,岂肯亲自现身。” 少女气得一跌脚,道:“他们两人决非盗剑宵小,爷爷似对东方黎明畏惧异常……” 狄康关穆突走出,躬身抱拳一揖,狄康道:“老前辈不可责怪令孙女,是晚辈一时情急,翻入宅墙,但晚辈并非东方黎明所说的盗剑宵小。” 这时狄康已摘下风帽,丰神如玉,英俊不凡,老叟暗忖道:“此子真个不凡,怪不得这丫头偏袒于他。”怒容未敛,冷笑道:“无论你等是否盗剑之人,随老朽至宅外与东方黎明说个明白。” 少女目露惶急之容,道:“东方黎明不是离去了么?” 老叟鼻中冷哼一声,道:“他岂肯就此甘心离去,此宅己在他严密监视之下。” 狄康神色安详,微微一笑道:“晚辈并非惧怕东方黎明,奈不欲卷入是非漩涡中,即是将晚辈两人交与东方黎明,老前辈也脱不了干系,惟恐弄巧成拙,作法自毙!” 黑衣老叟忽疾伸右臂,两指骈戟,一式“飞钓金鳌”,幻出一圈指引,诡幻奇奥点向狄康“眉心”穴。 以指代剑,明为一式,其实暗含混元指太极剑两招绝乘武功,辣毒凌厉。 少女惊极娇呼道:“爷爷……” 狄康竟似若未睹,不闪不避,右臂外弧,五指一翻,疾如电光石火向老叟腕脉要穴扣去。 老叟心头暗惊,忖道:“好快!”右臂疾沉,由指化掌,吐劲如山,攻向狄康“气海”要穴。 那知狄康五指趁势“推云迎月”朝老叟“期门”穴按下,迅如奔雷闪电。 狄康身形疾转,右掌亦连攻出三种招式,几乎包含了各家之奇。 屠龙方朔关穆双眉微皱,暗道:“怪呀,狄老弟胸罗武学,竟浩瀚若海,兼收并蓄,愈用愈奇。”只见两人愈打愈快,瞧得目眩眼花。 蓦地—— 两人对拚了一掌,呼的脆响,老叟只觉心神一震,飘身退后,摇首长叹了一声,道:“真是后生可畏,难怪你狂傲自负,老朽退隐至今,武功一日并未搁下……” 狄康忽躬身一揖,道:“老前辈只用出三成功力,晚辈才能立於不败。” 黑衣老叟正色道:“你也未尽量施展所学,但招式之奇生平罕睹,真气虽能收发由心,却似嫌不匀,若非你天赋奇佳,根骨绝乘,初学之人,能在老朽掌下接过十招以外,堪称绝未仅有。”语声略顿,又道:“老朽尚未瞧出你武功来历,看似禅门武学,却其实非是,假以时日,或可凌驾东方黎明,望好自为之。” 少女忽道:“爷爷是说东方黎明武学胜过你么?” 黑衣老叟黯然太息,道:“难道爷爷甘心就此终老花间么?” 关穆忽道:“老前辈可是卅年前名震南天的“锦豹子”鲍永弼么?” 黑衣老叟点点头,似勾起一腔往事,目光不胜黯然。 狄康道:“晚辈虽是无心误入老前辈隐居之处,却为老前辈带来一场困扰,实令晚辈歉疚难安。” 鲍永弼两道银眉一剔,道:“老朽真是怕事么?只怕未必!”说着延请关狄二人入厅,询问经过详情。 狄康避开盗剑及交与鲁英峰之事避开不谈,余均委婉叙出。 关穆道:“最近在下隐约察知东方黎明外托仁慈,却内藏奸讵,阴险嫉刻……” 鲍永弼颔首道:“这个老朽亦略察知,怎奈无有确证,不慎说出,立罹杀身惨祸。” 关穆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直言无隐,鲍老英雄隐居在此似有隐衷?” 鲍永弼黯然神伤久之,望了黑衣少女一眼,太息一声,道:“两位知老朽为何归隐么?” 狄康道:“晚辈末学初涉江湖,武林之事概不知情。” 鲍永弼凄然一笑,说出归隐经过。 锦豹子鲍永弼卅年前,一身武学神化旷绝,因久居苗疆,苗人敬畏有如神明,其子鲍连详家学渊源,内外兼修,但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难免开罪江湖人物,日久自然不在少数,十五年前一大风雨深夜,老人抱孙女赴一苗民喜宴未归,第二日返家时,发现其子媳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却遍身找不出一丝伤痕,或谓制住穴道,但又无法可解,三年过去,子媳虽能张目饮食,但不能言语,而且神智不清…… 关穆诧道:“亦未找出一丝端倪么?” 鲍永弼目中神光暴射,道:“留有一函,责老朽犬子心狠手辣,行事太绝,故略予薄惩,尚恫吓老朽须从此退出江湖,并迁出南疆,否则对老朽不利……” 黑衣少女凄然一笑,道:“爷爷,你老人家就从此封刀归隐了么?” 鲍永弼怒道:“倘非因为杏娃之故,老朽怎可忍气吞声,逗留苗疆三年,竟查不出仇家是谁,惟日夕调治子媳,一日清晨,老朽醒来,不禁大惊,瞥见杏娃颈旁两侧插着两柄雪亮苗刃,幸而杏娃未醒,稍一转动,立即身首异处,壁上并墨书警语,令老朽三日之内离开苗疆,老朽迅即拔下苗刃,携杏娃迁来长安,取道西川,在嘉陵江畔结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话声略略一顿,望了关穆一眼,接道:“东方黎明强邀老朽去他府上作客,一游江南山水之胜,并允相助,查出凶手是谁?” 黑衣少女道:“爷爷为何不允同往江南?” 鲍永弼冷笑道:“老朽那时怎会把东方黎明瞧在眼中,何况他语音之外,多少含有自负意味,立即拒绝,东方黎明与老朽结伴来在长安,老朽重金购下此宅,藉东方黎明之口,传出老朽埋名归隐,但有一点,不准武林人物妄入此宅……” 狄康微笑道:“老前辈定是瞧出东方黎明有可疑之处?” 鲍永弼不禁默然色变,忽闻宅外传来一声长啸,神色微惊,又淡淡一笑,道:“两位请速离去吧!” 黑衣少女嗔道:“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两位快藏在我房内。” 鲍永弼喝道:“杏娃……” 黑衣少女充耳不闻,拉着关穆狄康迳往套间内走去。 鲍永弼无可奈何,面上浮出一丝苦笑,忽闻廊上生出衣袂带风之声,蓦的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双面色苍白如纸黑衫人立在门外。 这一双来人不类生人面孔,两道锐利慑人眼神注视在鲍永弼脸上一瞬不瞬。 鲍永弼冷笑道:“两位可知老朽禁例?” 两人同声应道:“略有耳闻,鲍老师如交出巨阙剑,我俩立即就走,绝不损尊府一草一木。”语声寒冷如冰,面色一无表情,却目光森厉。 鲍永弼冷笑道:“两位当是黑龙会中朋友。” 一双来人互望了一眼,同声答道:“不错!” 鲍永弼哈哈大笑,道:“两位中了东方黎明借刀杀人诡计了,倘巨阙剑落在老朽手内,东方黎明岂能甘心就此轻易离去!” “那是东方黎明自己的事,与黑龙会风马牛各不相干。” 鲍永弼两指迅疾无伦点出,“二龙取水”点向一人,左足倏地踢向另一人下腹。 二人身影倏分,四掌幻出缤纷掌影攻向鲍永弼,招式精奥奇绝,挟带无形罡劲。 这两人一动手辛辣迅快如电,鲍永弼姜是老的辣,劈削点拿无不神化,而且拿捏奇准,*得两人无法取得先机。 突然,鲍永弼一声大喝,叭叭两声,两人各自肩上挨了一掌,踉跄倒退了数步。 忽楼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鲍老师武功不同凡俗,无怪昔年威震南天。” 鲍永弼冷笑道:“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楼廊人影一闪,转出一身穿锦袍金脸长人,目光森肃,双手过膝,步履安详,行云流水般踱入厅内,冷冷笑道:“可惜鲍老师被人陷害,竟不自知。” 鲍永弼愕然诧道:“老朽不是好生生地在这儿,有何人陷害老朽,尊驾无须危言恫吓!” 金脸人道:“试问南荒今日是何人天下?令郎令媳现在何处?敝会主洞悉东方黎明外托仁义,内怀奸诈,欲置整个武林在其卵翼之下,密谋歼除异己,鲍老师尚不知处身之危么?” 鲍永弼心神暗震,道:“尊驾姓名可否见告?请问来意,志在何物?” 金脸人道:“在下潘子渊,职司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敝会主虽洞悉东方黎明之奸,无奈近数年来东方黎明势焰更甚,不愿明目为敌,延揽武林俊彦,徐图良机,揭发其罪,在下奉了敝会主之命,意欲敦请鲍老师入会,若蒙首允,不失一堂香主之位,但请三思。” 鲍永弼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沉吟未答。 只见金脸人向一双面白如纸汉子,沉声道:“盗巨阙剑之人为东方黎明察知形迹,匆匆追去,你俩可守住宅外,若发觉东方黎明爪牙立即啸声传警。” 两人闻言窜出楼外而去。 鲍永弼沉吟良久,仍未作答。 金脸长人潘子渊不禁长叹一声,道:“鲍老师为何仍执迷不悟,东方黎明察知鲍老师对他生疑,已萌杀机,此刻却急於攫夺巨阙剑,是以暂时隐忍,如在下所料不差,最迟明日东方黎明必遣高手重来尊府暗害鲍老师。” 鲍永弼道:“这个老朽早就料到,只是老朽不解东方黎明为何将巨阙剑借与花鸣霄手中。” 金脸长人冷冷一笑,道:“其实花鸣霄亦是盗剑之人,东方黎明为了失剑极为震怒,如非花鸣霄迷恋烟花,岂有此失,敝会主为此痛心疾首。” 这话虽然简短,却已说出花鸣霄事实上系黑龙会中之人,遣往东方黎明处卧底,取得东方黎明信任后,窃取巨阙剑逃逸。 鲍永弼不禁恍然大悟。 蓦听两声弓弦微响,鲍永弼、潘子渊两人发出一声闷哼,身躯踉跄,只见两人右肩上各钉着一支蓝汪汪毒箭。 楼外疾若惊鸿射入一条黄色人影,身影一定,显出一个形若人猿黄衫怪人肩披一弓,面部披覆寸许长短茸茸黄毛,眼中发出闪闪奇光,冷笑道:“不打自招,黑龙会总坛现在何处?从速说出,还可留得命在。” 语声未了,黄衫怪人突感胸后一片绵软罡劲压来,不禁大惊,闪避不及,罡劲如山压下,心脉震断,眼耳口鼻中鲜血齐喷,栽仆于地,气绝身死。 鲍杏娃、关穆、狄康三人身形现出,狄康取出一柄月牙形犀利小刀,向鲍永弼道:“老前辈请暂忍痛楚,容晚辈取出毒箭。” 潘子渊痛得发颤,闻言忙道:“箭身附有奇毒,稍沾人肤,郎窜入毛孔,蔓延全身。” 狄康道:“无妨!” 月牙小刀望鲍永弼伤处迅疾纵横划了两刀,毒箭粘附着刀锋起下,伤处涌出一股黑血。 只见狄康将一片墨绿药块放在口中嚼碎后敷在伤口上,鲍永弼顿感清凉舒适,真气运行自如,不由大感惊异。 狄康小心翼翼取下粘在刀锋上毒箭,向鲍杏娃道:“姑娘请用火毁去毒箭。”语落手腕一振,金脸长人潘子渊伤处划开,毒箭起出,敷药止血。 潘子渊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疗治,不胜铭感,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狄康风帽已然遮住面目,答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鲍老前辈,我等要告辞了。” 鲍杏娃星眸显露忧急道:“真的要走么?” 狄康道:“舍祖惧惹火烧身,我等留此将为令祖孙带来不吉,何况令祖已下驱客令,厚颜留下更为不美。” 潘子渊道:“两位想走也是走不了,这猿面黄衫人乃北兴安岭八灵之一,名唤穿云猿罗杰,八灵向来出手共进共退,其他七人定潜伏在宅外……” 关穆惊道:“兴安八灵也投在东方黎明门下么?” 潘子渊道:“目前东方黎明声势浩大,黑白两道名手十之五六悉被网罗,暗中互通声息,东方黎明只退居幕后,指挥若定,眼下无暇说明,两位不可急着要离去,片刻之后定有东方黎明爪牙来侵袭。” 关穆答道:“也好!”一把抓起罗杰尸体藏在楼角暗处。 狄康慢慢走出厅外,藉楼檐圆柱掩身,凝目远望过去,只见天地同色,白雪无垠,大小雁塔在怒吼,狂风刮起漫空雪尘下隐约现出两座屹立塔影,肃杀凄凉,禁不住泛起一股无名惆怅。 宅外雪野苍茫中突飞起七条人影,沾足在高墙上,冷峻如电目光*射在狄康存身这座阁楼上。 狄康瞧出这七人均在五旬开外年岁,神态森沉冷漠,暗道:“这就是潘子渊所说的兴安八灵无疑了!” 忽见一鹰鼻尖嘴老者,道:“那手执巨阙剑的蒙面人武功甚高,竟被此人冲出五道伏桩,连伤十数高手,东方令主震怒已极,亲自率领高手追下,绝不容巨阙剑为此人得去。”语音尖锐刺耳。 “那人是何来历,令主未从他武功上瞧出么?” “令主神色异样难看,似已瞧出此人来历,若非此人藉巨阙敛之助,岂能让他逃出,冲出之际,此人猝施奇招,令主虽身法神奇避开,袍幅却被剑芒削去一截衣角。” 兴安七灵默然须臾,鹰鼻尖嘴老人诧道:“罗老四怎的尚未得手,莫非凶多吉少?”七条身影如灰鹰般穿空腾起,纷纷掠入楼廊。 狄康沉着不动,只听厅内传出鲍永弼语声,道:“是那位武林朋友光临?天寒地冻,疏懒成性,恕老朽未出迎了!” 七人惊疑地互望了一眼,迈入厅内,只见鲍永弼与其孙女杏娃并肩立在厅内,情知有异,鲍永弼呵呵大笑,道:“七位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鹰鼻尖嘴老人抱拳冷冷一笑,道:“兄弟赖元,世居关外兴安岭……” 鲍永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兴安八灵,老朽失敬了!” 赖元道:“赖某四弟罗杰奉命蹑随黑龙会一位金面匪徒,只见这金面匪徒竟翻入尊宅,鲍老师曾有严例,江湖人物恃强侵入,定遭刺足惨祸,故四弟不便妄入,但金面匪徒竟久久不出……” 鲍永弼说道:“那有此事,老朽未曾见过金面人,亦未发现令友罗杰,更未听说过江湖上有黑龙会这么一个组织。”竟一问三不知,推得一乾二净。 兴安七灵不禁一呆,赖元目泛怒光,道:“如此说来,鲍老师有责我等无事生非之意。” 鲍杏娃倏地一剑刺出,寒虹狂卷,猛挥向兴安七灵,鲍永弼双腕一翻,推出玄天真罡,力逾万钧。 两旁厢房内疾扑出关穆潘子渊两人,用玄巾扎面,出手辛辣,攻向七灵。 尤其潘子渊出招玄诡,一式“浮云掩月”,掌底飞指,冷风似箭,点中一个蓝衫老者胁下。 蓝衫老者只觉痛澈心脾,不禁惨嗥一声,张嘴喷出一股鲜血,身形震撞在壁上,蓬咚倒地身死。 赖元六人心神猛凛,转身扑出厅外。 为首一人甫疾射出厅,一道紫虹突斜刺地挥至,嗥声未出,尸分两截。 赖元五人扑出厅外之势迅急,察觉有异已是不及,赖元等三人紫虹卷体而过,惨嗥声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最后两人被关穆潘子渊五指一把抓住,左手迅疾无伦卸下肩骨,掉在地上。 只见两人目露怨毒神光,冷笑一声,倏地面色惨变,鼻孔内流出两道黑血,气绝瞑目。 鲍永弼摇首叹息道:“助纣为虐,至死不悟。” 鲍杏娃疾跃出室,星眸四顾,却不见狄康踪影,不禁失声惊呼道:“爷爷,他走了!” 鲍永弼闻声不由一愕,疾迈出厅外,目睹楼廊上留着赖元五具血肉狼藉尸体,骇然变色,及至瞥见杏娃星眸中热泪盈眶,满脸凄然神色,暗道:这孩子究竟大了,竟与狄康一见锺情。油然泛起歉疚之念,道:“狄少侠绝不会不辞而别。” 杏娃鼻中轻哼一声道:“爷爷不是赶他走么?他傲骨天生,怎会厚颜留在此处?” 鲍永弼捻须长叹一声道:“你怎知爷爷苦心!”说时屠龙方朔关穆与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潘子渊双双趋出。 潘子渊目睹尸体不胜骇然,皱了皱眉,望了关穆一眼,欲言又止,转面目注鲍永弼道:“此处不可再留,兴安八灵丧命在此,将为鲍老师引来无穷灾祸,方才在下之言,再请三思。” 鲍永弼太息道:“若贵会能将老朽子媳救出苗疆,疗治神智恢复如常,老朽决为贵会效力。” 潘子渊略一沉吟,道:“鲍老师心意在下当禀明会主,但目前鲍老师绝不能留居在此。” 鲍永弼微笑道:“老朽祖孙两人随处均可为家,这个潘老师无须顾虑。” 潘子渊立时一抱拳道:“鲍老师请留下约晤之处,在下回返总坛时即着手安排令郎令媳。” 鲍永弼忖思须臾,道:“清明季节,老朽在霸陵相侯就是。” 潘子渊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一跃下楼,如飞疾奔出宅,转瞬,只见潘子渊同着一双身影消失在雪野苍茫远处。 杏娃嗔道:“放着菩萨不拜,反倒求起冤魂野鬼来了。” 鲍永弼闻言一怔,道:“杏娃,你说什么?” 杏娃目露幽怨神光,嗔道:“关老英雄曾无意说出狄少侠医道通神,可惜你把狄少侠得罪了……” 忽闻雪野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屠龙方朔关穆抱拳一拱道:“不知为了何事狄老弟啸声相引,但愿他日江湖道上能与贤祖孙重逢。”说罢两臂一振,穿出楼外疾逾流星奔去。 杏娃猛一跌足,颤声道:“爷爷,我恨你。”莲足一迹,施展飞燕出柳身法,追向关穆身后。鲍永弼不禁大惊,紧随追出,远远只见狄康与一老僧叙话告辞,老僧见关穆三人先后赶来,即纵身离去,身法极决,转瞬杳失无踪。 屠龙方朔关穆与狄康晤面,察觉鲍永弼祖孙先后赶来,不禁暗中一皱眉,狄康微笑道:“老前辈与姑娘是赶来责我不告而别么?” 杏娃疾如流星赶到,目露凄怨之色,鲍永弼接踪而至,歉然笑道:“两位尚犹存芥蒂么?老朽不想为自身遭遇连累两位,是以……” 狄康忙笑道:“老前辈请勿误会,晚辈实是身有要事赶往江南,并无丝毫芥蒂在胸。” 关穆亦道:“鲍老英雄,黑龙会在下毫无所闻,正邪不明,但老英雄立身处地,必须谨慎考虑。” 鲍永弼微喟一声答道:“黑龙会意欲借重老朽,无非因老朽虽退出南荒,但威望犹存,藉老朽驱逐东方黎明,其实老朽一仆一厨均是得力高手,十年来往返南荒西京道上不计其数,江湖形势虽未了若指掌,但却知其梗概。” 杏娃诧道:“仆厨二人不擅武功,除往西京采购什物,从未履出本宅半步,爷爷怎说其长年来往南荒西京,风尘劳累。” 鲍永弼笑道:“一时之间,难说明白,两位可否重返舍下作一夕勾留,容老朽奉告详尽,并有事相求。” 杏娃一脸企求之色,使狄康不忍坚拒,望了关穆一眼,道:“又要叨扰老前辈了。” 四人一行奔返宅中清除尸体后,鲍永弼领着杏娃狄康关穆三人向靠西一座砖造三进大屋走入,屋内陈设古朴,却显阴沉。 只见鲍永弼四人走入厨房,厨灶整齐,却阍无一人,锅中尚烧着一锅饭,香气扑鼻,鲍永弼伸手掀开一块灶面红石,露出机纽,迅疾一转,将红石还原。 一座大灶迅疾移动,露出一孔穴,有石阶拾级而下,关穆暗道:“这倒诡秘异常,即是关某见多识广,如非亲眼目睹,亦未能料到灶下藏有秘穴。” 狄康发现杏娃星眸中闪出惊诧神色,原来杏娃也不知情,鲍永弼行事慎密沉稳可想而知。 进入地穴后,只见仆役厨司女婢又在一间厨房内忙着准备酒食菜饭,地穴广裘,辟室不下数十间,灯火如画。 鲍永弼领着关狄杏娃三人走入一间秘室后,室内竟有着两人互相低声谈论,这两人衣着为江湖中人打扮,但形貌长相却与仆役厨司一模一样。 杏娃失声惊诧道:“爷爷,这是怎么的?令人如坠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 室内两人目睹鲍永弼入来,肃然躬身施礼。 鲍永弼道出这两人一名唤余龙,另一为李焕章,随他多年,恩结同心,忠心不二,却不为外人所知,自其子媳罹难后,鲍永弼即察知自己在南荒势力太大,引起武林凶邪疑忌,始萌急流涌退之念,暗中谨慎安排退身之策。 他迁来长安之际,便察觉自身之危,在此躬耕自娱,足不出户,仆役两人虽不擅武功,却与余龙李焕章相貌神似,令人不疑。 余龙李唤章一年往返南荒长安之间不下数次,探出天南武林均为东方黎明党羽侵入,其子媳养息之所亦有江湖人在暗中窥伺,遂隐约察知东方黎明阴谋。 关穆闻言委卖钦佩鲍永弼沉稳,居然忍耐十年,当下问道:“如今鲍老英雄作何区处?” 鲍永弼目中精芒*射,沉声道:“老朽子媳显然为东方黎明阴手所害,余龙李焕章已筹划周密救出老朽子媳途径,但救出之后无法使其神智清醒,还不如不救,而且凶险万分。” 狄康道:“老前辈子媳留在南荒这多年来无异被东方黎明视作人质,人所难忍……” 鲍永弼苦笑一声道:“这有何法可想,老朽含垢忍辱,无非是因保全子媳性命,如今正与东方黎明明目为敌,而且杏娃吐露狄少侠医术精湛,倘蒙狄少侠应允施治,老朽当竭尽余年,力当图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狄康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仅略谙医术,不敢当精湛谬奖,此乃娩辈义不容辞之事,却无把握治愈,不过晚辈须当赶往金陵。” 鲍永弼道:“自然在老朽未接出子媳之前,决不勉强少侠,老朽观察出少侠去金陵之神色忧急,似有着什么重大之事,不知可否见告?如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在所不辞。” 关穆道:“在下代为叙出。” 狄康目露疑容道:“可以说么?” 关穆点头笑道:“鲍老英雄昔年名震南天,排难解纷、急公好义,是个铁铮铮肝胆照人的好汉,目前虽形势所*,不得不与东方黎明及黑龙会虚与委蛇,依关某之见,令尊定与武林动乱息息相关,但其实玄妙复杂,表面上看来却是平淡无奇,骨子里宛如一团乱麻,极难找出一丝端倪。” 鲍永弼诧道:“狄少侠令尊出了什么事故?” 关穆遂将详情说出。 鲍永弼仔细倾听,面色渐渐凝肃,略一忖思道:“据老朽所知,金陵威远镖局与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是二而一,一而二,无分彼此,威远镖局有东方黎明铁硬的靠山支撑,近年来生涯鼎盛,无往不利。”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后,又道:“关兄在武林中以机智绝伦着称,必忖出一丝端倪,可否见告?” 屠龙方朔关穆道:“这很难说,关某与狄老弟一路行来,无时无刻都在思索其中蹊跷,直至与鲍老英雄相遇,才能拨开胸中霾云。” 鲍永弼惊诧道:“此与老朽有何关联?” “大有关联。”关穆正色道:“风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根骨秉赋奇高,而又好学不倦,故在武功造诣上成就极大,每闻及一玄奥武功,必千方百计以求,他尝自诩侠义道人物,绝不妄杀一人,综其平生,关某从未听说过乾坤圣手亲自出手杀害过一人,是故侠誉至今不衰……”说着关穆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笑容道:“因东方黎明好学不倦,一身所学极为博杂,但武功一道,繁浩若海,人生不过数十寒暑,浮游岁月,怎能以有生之年广收并蓄,故而东方黎明难免囫囵吞枣,不尽其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语声顿止,长吁了一口气,朗笑道:“老英雄子媳神智不清,显为奇奥武功手法所制,无疑是东方黎明所为,十余来东方黎明尚难悟出解救手法……” 狄康皱眉道:“关老英雄何可断言?” 关穆笑道:“东方黎明自诩侠义,今之郭解孟尝,他如悟出解救手法,必亲自出手救治鲍老英雄子媳,使鲍老英雄感恩图报,南北武林,必拱让称尊。” 鲍永弼不禁失声赞道:“是极,但与狄少侠令尊又有何关联?” 关穆徐徐答道:“东方黎明自知武功手法无法解救,试用药力或可奏效,如今用不着关某赘言,所以狄老弟令尊正合他用,其余也不言而知了。” 屠龙方朔关穆之言任谁听来均觉矛盾之极,绝不置信,但江湖之内云诡波谲,在鲍永弼听来委实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连连点头不已。 狄康不由把东方黎明怨恨入骨,目露怒容。 鲍永弼道:“如今狄少侠去至威远镖局意欲如何?” 狄康冷笑道:“登门索人。” 鲍永弼摇头道:“此乃下策,令承乃手无缚鸡之力异乡人,举目无亲,东方黎明见奸谋败露,杀害毁尸灭迹,事无佐证,少侠将弄巧成拙。” 狄康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听鲍永弼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倒有一个法子,只是过份缓慢,调虎离山,趁虚而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过老朽祖孙须潜往南荒……” 关穆微笑道:“若需人相助,关某自可约请几个臭味相投朋友,他们癖性怪异,都自命清高,绝不会受东方黎明所网罗。” 鲍永弼道:“那就好,这几年来东方黎明大有君临天下之势,无人敢撄锋芒,我等不如予他严重打击,使他疲於奔命,显露狰狞真性……”说着授以方略后,道:“东方黎明无论如何聪明,也难猜出狄少侠为了救父才与他为敌。”语音方落,忽闻室外一阵轧轧机括转动声传来,鲍永弼面色微变,道:“又有人光临寒舍,老朽去会会他。” 关穆道:“狄老弟你随鲍老英雄同往,暗中护持,但千万不能露面!” 狄康点点头,随着鲍永弼走去。 第四章 屠龙刀现惊枭雄 一条庞大如鸟的身影翻入宅,现出一个貌像威肃,灰髯背刀老叟,如覆自己家宅一般,步履安详,逐处察视,生像赏玩庭园胜景,沉浸楼阁花间。 良久,忽见他眼中泛出一抹惊异之色,喃喃自语道:“鲍老儿莫非逃走了么?” 忽闻苍迈长笑道:“今日寒舍迭遭武林朋友光临,可惜老朽已退出江湖,只恐有负雅意了。”语声中鲍永弼已慢慢由竹林小径踱出。 老者忙抱拳笑道:“如非东方黎明说起,兄弟尚不知曲江池北隐居鲍老师这么一个名播天南,声威卓着人物,兄弟司徒嵩,在长安创设一家三山镖局,慕名造访,谅不致见拒。” 鲍永弼笑道:“岂敢,司徒局主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谅司徒局主乃受东方老师之托而来,老朽年逾古稀,行将就木,无意再出江湖,只恐有负东方老师美意,方才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来此邀请老朽再出,已被老朽严辞拒绝。” 司徒嵩闻言不由一怔,道:“方才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曾来访么?” “正是!” 司徒嵩面露惊诧之色道:“那么敝局中有几位武林朋友,东方老师来访时,这几位武林朋友闻得潘老师威名,向往之至,一个小时曾连袂来此,他们乃名震北疆的兴安八灵……” 鲍永弼泛出茫然神色,答道:“老朽不识兴安八灵……”忽地神色一变道:“老朽想起来了,黑龙会香主辞出之不久,宅外突传来刺耳厉啸,老朽登楼外望,忽见远处雪地中数条人影追逐黑龙会高手而去,老朽久已不问江湖中事,过后便已淡忘不复记得。” 司徒嵩闻言大惊失色,忙抱拳道:“只恐兴安八灵凶多吉少,兄弟这就辞别探明八凶安危,暇时当再趋访。”一鹤冲天而起,去如流星,瞬息人杳。 暗中狄康窜出,道:“司徒嵩真走了么?” 鲍永弼道:“目前东方黎明志在夺取巨阙剑,无暇顾及老朽,不过老朽已另有安排,即是找来此处,恐宅园依旧,人物已非了。” 这时,屠龙方朔关穆现身而出,与狄康双双告辞别去。 ※※ ※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金陵城桃红柳绿,万物复苏,呈现一片蓬勃生气。 涌金门外官道上忽闻吆喝喝道声,柳荫丛中隐隐现出一队镖车,三个镖师鲜衣怒马,并辔扬鞭押着镖车,蹄声得得行来。 天明微雨,地不扬尘,三个镖师均是四旬左右年岁,意态飞扬,神情不可一世,边行边谈,不时发生一声哈哈粗豪笑声。 才出得金陵城二十余里,行经一片山道上,忽地一支长箭飞来,啪的一声钉在一棵老柳树干上。 三镖师不禁大骇,多年来风平浪静,江湖黑道人物一见威远镖旗即退避三舍,眼前才出金陵城,竟遇上此事,焉得不心神骇震。 镖局伙计迅即将车辆圈成一垛,一个黄脸膛汉子回顾了一眼,大喝道:“那位朋友竟光顾到我威远镖局头上,莫非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入耳,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疾闪而出,道:“威远镖局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害苦了我们这不花钱买卖的江湖朋友,俗语道得好,人穷志短,乞借一辆金珠,大年三十晚,准连本带利归还。” 黄脸汉子突展雁翎刀,寒芒电奔向那黑衣人劈去。 黑友人左掌引开刀势,两指倏如电光石火朝黄脸汉子“喉结穴”点下。 只听闷哼一声,应指落鞍。 其余一双镖师大惊失色,疾跃下骑,双足尚未沾地,黑衣人双手伸指分点而至。 出手委实奇快绝伦,一双镖师左臂迅疾封出,那知如格金铁,分毫不曾移动,对方指力飞点而下,只觉喉间一麻,双双倒地。 镖黟趟子手见状惊悸骇绝,不敢妄动,只听黑衣人撮嘴打出一声胡哨。 四外草中纷纷掠出十数黑衣蒙面人扑向镖车,将镖车推走。 那黑衣蒙面人朝镖夥趟子手走来,沉声道:“我从不妄杀无辜,你们速回报你们局主,倘欲取回失镖,三月内前往黑湖跪求咱们总瓢把子!”说着穿空腾起,人如飞鸟落在柳荫丛中。 镖夥们胆颤心寒探视三位镖师,只见三位镖师面如金纸,躯体温暖,却神智昏迷不醒,忙架在骑上,奔往金陵城而去。 威远镖局总镖头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与副总镖头琵琶混元掌郭庆堂坐在大厅内商谈。 刘金吾道:“昨日得令主传讯,巨阙剑仍未得知下落,已传令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地方分舵严密注意可疑武林人物,昨晚牛飞在锺山发现一背剑老人,神色恐惶,是以藉故寻衅,那知是武功稀松,下五门黑道朋友,当场伤重身死,背剑始终未用,而是一柄铁剑,并非巨阙。” 郭庆堂微喟一声道:“也难怪东方令主心情沉重,甘凉事故频频,却又察不出一丝端倪,似是而非,兰州分号洪涛之死令人难解,花鸣霄盗剑更使东方令主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先兆……” 说着只见一个镖夥匆匆奔入嚷道:“大事不好!” 刘金吾喝道:“何事不好,惊惶若此?” 镖夥忙将失镖经过禀出。 刘金吾郭庆堂两人闻言神色大变,郭庆堂道:“三十万金珠虽不在少数,我等犹可赔出,但与威远镖局信誉威望受损至钜,非找回失镖不能重振威望,总镖头,这黑湖在何处?” 这时,镖夥趟子手等已将三具镖师躯体抬入,搁在厅内,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这八九年威远镖局太顺利了,不但引起同行嫉忌,而且使江湖朋友嫉恨,但又谁不知东方黎明与刘某是有换帖金兰之交,纵然忌恨,却不敢自讨无趣,刘某看来,事情未必如此简单,也许就是冲着东方令主而来。”说着探手一摸三镖师鼻息,施出解穴手法,却未能解开三人穴道,神色大变,修书命人飞奔赶投东方黎明处。稍经商议,决定往出事之处一探。 威远镖局尚有七位镖师,均在金陵城内风月游赏处寻乐,闻风赶回,见刘金吾与郭庆堂整装上马亦纷纷随往。 出事之处名唤杨柳坡,只是一处山岗,前后均是一片阡陌纵横田野,禾穗笼翠,万花飘香,官道上镖车只推出三四里外,金珠已失,车辆被重手法震裂,弃置在道旁沟渠中。 刘金吾逐处详问附近村舍人家,均答称未见。 郭庆堂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伸手劫镖,携走三十万金珠,并无人所见,宁非怪事?”神色极为不自然,以强行压住一腔愤怒返回杨柳坡。 劫镖之人手脚做得乾净俐落。 一名镖师忽手指向坡下官道上一骑道:“有人来啦!” 官道之上人来人往乃寻常普通之事,但此人是一三旬开外儒生,面色灰黑,跨着一乘黑驴,斜背着一张铁弓,向杨柳坡得得缓骑行来,口中朗朗吟道: 何处可魂销 京口终朝两信潮 不管离心千叠恨 滔滔 催促行人动去挠 记得旧江阜 绿杨轻絮几条条 春水一篙残照阔 遥遥 有个多情立书桥 铿锵入耳,如扣金石。 刘金吾郭庆堂目注来人身背那张铁弓上。 驴上书生不禁朗笑道:“诸位都是武林人物,可是未曾见过这张弓?” 刘金吾抱拳笑道:“尊驾名姓可否见告?” 书生道:“在下无意与阁下攀亲带故,留下名姓则甚?” 郭庆堂大怒道:“尊驾知我等是何许人么?” 书生朗笑道:“泥菩萨自身难保,尚敢耀武扬威,真是恬不知耻。” 郭庆堂右掌呼的一掌挥向书生面前,风力劲啸,裂石开碑。 书生右掌一式“挥云出岫”封出,砰的一声掌力猛接,郭庆堂双肩微撼,书生大笑纵骑离去。 刘金吾示意一个镖师暗缀。 书生伪装不知,策驴下岗,向田陇间奔往一块土坪,坪上三棵古槐,连荫结柯,槐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庙,只见他落鞍下骑,走入土地庙而去。 那镖师不敢靠得太近,连忙回头,纵身上坡,禀知局主刘金吾。 刘金吾略一沉吟,道:“这穷酸责郭副总镖头泥菩萨自身难保,分明与劫镖之事大有关连,但他何以敢现身相诱,只恐内有诡计。” 郭庆堂目中怒光逼吐,沉哼一声道:“适才与他对了一掌,虽量出穷酸功力不凡,但胜过郭某定要揭穿他真实来历。”说着身如飞鸟扑下山岗。 刘金吾大惊,喝道:“且慢,郭贤弟不可率性用事。” 郭庆堂充耳不闻。 刘金吾暗叹一声,不放心郭庆堂孤身涉险,率众赶去。 郭庆堂满腔怒火疾奔至土地庙前,鼻中只觉一股香味扑鼻,似由庙内送出,尚耳闻叮叮之声,不禁内心生疑,慢慢向庙门靠近。 抬头望去,只见一蓬首垢面,衣衫褴褛,圆睛突额的老乞丐与那前见书生相对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具棋盘,各人身旁置有钵盂,贮满黑白棋子。 老化子身侧生有一堆炭火,竹枝结架,悬吊两只黄泥封裹母鸡,泥封渐渐乾裂,香味由泥内溢出,令人馋虫引发,食指大动。 郭庆堂目睹老化子形像,蓦地记起一人,不禁心神猛凛,暗道:“这不是千里独行丐余风云么?” 他始终猜不出余风云与劫镖事有何关连,千里独行丐余风云武功僻异,性情与其武功竟是一模一样,落落寡合,独来独往,行侠仗义,伸手不平,宛如天际神龙,倏忽隐现,受恩者亦不知其来去。 黑道中人见了独行丐无不退避三舍,即是白道成名人物,也见了他异常头痛,风言风语,委实使人难以容忍,更惊奇的他与目前当前侠义道最受推崇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竟不相来往。 刘金吾等人亦至郭庆堂身旁,目睹庙内情状,不禁惊异得面面相觑。 原来千里独行丐余风云与中年书生竟若无觉刘金吾等人已在庙外,聚精会神落子下棋。 忽闻余风云发出一声轻笑道:“老弟,你品尝过老化子亲自烤制的叫化鸡,管叫你赞口不绝,誉称天下第一美味。” 说着摘下两只鸡,轻轻一抖,泥封脱落,现露出油黄澄亮,香味四溢的母鸡,宏声道:“老弟,你我各吃一只。”递过一只与中年书生接过,并解下背上一具酒葫芦,自己咕噜噜先饮一口,再递与中年书生,把着鸡腿大嚼。 中年书生饮了一口酒,嚼了一块鸡肉后,冷笑道:“威远镖局的镖头放着正事不办,竟来此旁观棋局,真的从容若定,胸有成竹?” 刘金吾尴尬堆下满脸笑容,上前道:“余大侠……” 语音甫出口外,千里独行丐余风云虎目一瞪,沉声道:“记住,老化子两人与你们威远镖局失镖之事毫无关连,你也知道老化子习性,不喜与脾味不投之人攀交情。” 刘金吾也是威名赫赫武林高手,平时那能忍受得住这等奚落,无奈关系太大,又知面对之人棘手难惹,只得低声下气陪笑道:“在下不敢妄测余大侠与劫镖之事有何关连,但望能指点一条明路,在下感激不尽,必有以报。”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刘总镖头,你放着活菩萨不拜,找我老化子穷酸帮不了忙,却镖之人目的是寻东方黎明晦气,你还是去求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有用得多,反正东方黎明耳目遍江湖,定可扭转乾坤。” 语意拒人千里之外,毫无转圈余地,顿时把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僵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异样难看。 忽闻刘金吾身后起了一阵银铃娇笑道:“臭老叫化,别太自满了点,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那点玩艺,实在不在我眼中。” 余风云闻言大怒,凝目望去,只见是一中年娇娆少妇,认出是玫瑰仙娘查丽珠,乃东方黎明手下得力臂助,纵声狂笑道:“你这狐狸精,竟找上我老化子头上来了。” 中年书生道:“老化子,咱们这盘棋倒是下也下不。” 玫瑰仙娘闪身而入,媚笑一声,似若无意般皓腕一挥,发出一片阴柔潜劲向棋盘而去。 那知这片阴柔潜劲尚未触及棋盘,突感一股奇妙的微风将潜劲卸了开去。 中年书生目中神光一闪,全身虚提而起,举手一挥,喝道:“出去!” 查丽珠道:“这倒未必!” 只觉中年书生一掌竟是力逾山岳,啸声悸耳,不禁神色大变,柳腰疾仰,全身倒射了出去。 玫瑰仙娘查丽珠窜出庙外,星眸中吐出怨毒神光,但中年书生及千里独行余风云并未追出,依然对坐奕棋嚼鸡如故。 刘金吾发觉同玫瑰仙娘查丽珠同来的尚有阴阳判童坤、霹雳掌戚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查女侠三位何时风闻赶来?” 阴阳判童坤答道:“童某三人造访贵局,便自闻讯赶来,贵局失镖竟与余老叫化有关么?” 刘金吾摇头苦笑道:“显然不是,但两人似知情。” 童坤闻言双眉一剔,宏声道:“余化子,你枉为侠义道人物,分明你与劫镖匪徒沆瀣一气。” 庙内疾掠出千里独行余风云,冷笑道:“童坤,你也配称侠义道人物,臭鼬爬上了高枝,便沾沾自喜,居然敢诬赖老叫化与匪徒为伍。”说着一掌向童坤抓去。 童坤却不敢硬接余风云来掌,他知道这一掌乃老化子平生功力所聚,但斜刺里雳霹掌戚斌双掌龙行一式推来。 两股掌力一接,轰的一声,激起沙尘飞扬四溅。 余风云大喝道:“好,再接我一掌试试。”欺身抢步,左掌又自向戚斌攻出一掌。 戚赋虽炼成毒砂掌,面对丐帮奇人余风云却不敢丝毫大意,更不敢妄施毒砂掌,恐一个应付不巧,掀起一场弥天杀劫,遂以独门武功霹雳掌对敌,双掌一圈一推,又猛挥了出去。 余风云杀机猛萌,一转眼间攻出了五掌,凌厉霸道,招招宛若铁斧砍山。 戚斌亦以掌力猛击,力逾山岳,劲风猛激,但显然吃力得很,额上青筋浮凸,渐渐沁出汗珠。 中年书生飘身出庙,目含怒光*注着刘金吾冷笑道:“东方黎明手下良莠不齐,狐假虎威,果然江湖传言不虚,你我风马牛各不相关,来此无事生非则甚?” 刘金吾老脸一红,答道:“刘某以礼求见,指点一条明路,那知两位盛气凌人,折辱倍至,错不在刘某,尊驾请平心自问。” 中年书生冷笑道:“那么错在我穷酸了。” 阴阳判童坤一跃落在中年书生之前,怪笑一声道:“尊驾若明言相告,万事皆休,否则视同仇雠。” 中年书生朗笑道:“风闻你童老师以一对阴阳判威震大江南北,我穷酸正要领教几手,童老师如胜得了穷酸,当指点你等找回失镖,如何?” 童坤冷笑一声道:“对,就这么办。”两臂交叉一挽,撤出肩头一对粗逾儿臂阴阳判官笔,一长一短,精纲打铸,沉重异常,双目一翻接道:“尊驾也亮出兵刃吧!” 中年书生口角含笑,慢慢取下肩上铁胎弓-道:“我穷酸还未找到趁手兵刃,就拿这只铁胎弓与童老师比划比划。” 童坤道:“好,接招!” 右手扬笔一招“金针度厄”攻出,黄光一闪,直奔中年书生眉心要穴,左手阴阳笔一振,溜出一抹寒光攻向下腹要害穴道。 一式两招辛辣异常,出手又快,电奔袭至。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铁胎弓轻描淡写的一式“拨草寻蛇”,由下挥上,圈了一圈。 只声叮叮两声,童坤手中阴阳双笔顿封了开去。 中年书生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精奥神妙之极。 童坤只觉虎口酸麻,不禁心头大骇。 中年书生趁势抢攻出手,吐招如电,辛辣诡异,攻往意想不到部位。 童坤失去先机,被*得连连后退。 玫瑰仙娘查丽珠娇叱一声,玉手一扬,打出三根红芒,闪电般打向中年书生三处要穴。 中年书生立时身形潜龙升天飞起,扑向戚斌而去。 戚斌正与余风云拼搏激烈,猛感头顶风生,就知不妙,刘金吾撤出五行轮纵身飞射而起,轮影耀目劈向凌空下扑的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铁弓一拨,叮的一声将五行轮荡了开去,大笑道:“老化子,我们走吧,谁耐烦管他们闲事。”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纵声狂笑。 笑声中一双人影如飞落向禾穗丛中,捷如飞鸟,两三个起落,便自得到柳树坡上,疾闪无踪。 刘金吾黯然一笑道:“为了威远镖局之事,连累三位树此强敌,我等转回威远镖局再说吧!” 众人一行赶回威远镖局,只见镖局大门紧闭,刘金吾暗中只觉不妙,迅速下骑,飞奔至门首一掌推出。 镖局大门却未落拴,悠悠地打开,只见局内横七竖八倒着十数人昏睡不醒。 刘金吾不禁目瞪口呆,脸色铁青做声不得。 ※※ ※ 威远镖局大厅上也有留刀赐柬,限半月内威远镖局各地分支号结束,倘须寻回失镖,请总镖头或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亲自至黑湖登门索取。 玫瑰仙娘查丽珠道:“盗魁目的并非威远镖局,而是志在东方令主,总镖头不可自乱,令主三两日内必亲自赶至,失镖亦可寻回。” 刘金吾面上泛起极不自然的苦笑,道:“但愿如此!” 镖局中昏迷诸人均被制住穴道,被阴阳判童坤一一解开,问明诸人,均答称并无所见,只觉身后一股冷风袭来,便不知人事。 威远镖局内凄风苦雨,阴云霾空,失镖事立时传遍金陵城,各大镖局及武林豪雄纷纷探视慰问,其中不少怀有幸灾乐祸念头,只是声色不露罢了。 总镖头刘金吾每日接送宾客,周旋其中,神色安详,显示胸有成竹,失镖必可寻回,重振声威,但笑在面上,却苦在心头。 其实每人都暗自明白找回失镖之望异常渺茫,劫镖之人迄未知来历姓名,黑湖地名即是久走江湖之人亦无所知,镖局中人只觉前途一片黑暗,吉凶难卜。 金陵城侦骑四出,寻觅劫镖匪徒下落,倘谓在柳树坡可查出端倪,无异於刻舟求剑,大海捞针。 秦淮河、夫子庙、茶楼酒馆、歌台舞榭谈助之资无不以威远镖局失镖作为话题。 第四日,风和日丽,天交未刻,吉祥茶园外突来了两人,正是千里独丐余风云与那中年儒生。 那中年儒生今日身上所背的却非铁胎弓,而是斑斑剥苍烂连鞘钢刀。 吉祥茶园座落夫子庙,夫子庙乃声色犬马之所,仕女如云,九流三教无不充斥其间,弦歌不缀,热闹繁嚣,吉祥茶园在金陵城首屈一指,房屋百余间,茶饭酒菜供应不缺,尤其菜肴之精,腴美可口,齿颊留芬,故远近驰名,趋之若骛。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及中年儒生两人进入吉祥园后辟一雅座呼酒唤菜,大快朵颐。 茶园自有乾坤圣手眼目,两人落座不久,威远镖局就已闻悉,余风云酒兴正浓时,酒保突然走入,哈腰笑道:“外面有人来拜访两位爷台?” 余风云双目微瞪,道:“这就奇了,居然还有人来拜访我老化子。” 酒保捧着一张大红拜帖递上,余风云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写着是: “弟沈百衡顿首百拜。” 余风云长长哦了一声,道:“沈老猴儿也来了,他找我老化子则甚?” 门外突传来宏声豪笑,道:“余大侠竟拒而不见么?”布帘一掀,翩然走入两人,为首是一红面大耳花白长须老叟,后随一个银衫少年,面目英悍*人。 余风云呵呵大笑立起,请二位落座,为中年儒生一一引见。 红面老叟乃武林名宿巢湖猿公剑沈百衡,银衫少年为登州府日月堡少堡主丧门星莫鹏飞。 沈百衡闻知中年儒生名康秋,不禁一怦,暗道:武林中并无此人,不知是何来历?遂笑道:“小弟适由湘西访友返回,途中相遇莫少堡主,遂结伴来此白下一游,却遇上骇人听闻,震惊武林之事,小弟立即访晤刘金吾……” 余风云淡淡一笑,道:“刀口上讨生活,长年江湖转,焉有不经风浪之理,岂可谓惊天动地。” 沈百衡长叹道:“小弟不是指失镖本身,而是指牵涉乾坤圣手,劫镖之人意在打击东方黎明,使其丧失威望,须知微风起於苹末,只恐将掀起一场武林血腥浩劫!” 余风云道:“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劫镖之人既志在东方黎明,他敢轻捋虎须,必寿划周密,岂是你我外人可卷入这是非漩涡中。” 沈百衡微皱眉头,暗道:“这老化子狂傲一如昔日,难说话得紧!” 莫鹏飞道:“恕晚辈斗胆妄言陈词,风闻余前辈及康大侠亲眼目睹柳树坡劫镖经过,亚知劫镖之人来踪去迹,事必有因,可否见告其祥!”说着目中神光望了余风云康秋两人一瞥。 康秋只寒着一张脸不声不响,余风云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化子两人适逢其会,但劫镖人蒙住面目,武功迅奇诡辣,一照面间将三名镖师制住,啸众将镖车推走,然劫镖人竟分途而离,老化子两人急於查出来历,匆匆追去,不料劫镖人存心相诱,而且身法奇快,遁入山峦茂密林木中不见,老化子无法查出来历,索兴撒手不管了!” 沈百衡愕然道:“为何撒手不管?” 余风云道:“东方黎明侠誉极隆,老化子与他犹萤末之光,与中天皓月何能相比,劫镖之人若志在与东方黎明较量武功,一举成名,若老化子自不量力妄欲参与,横生枝节,恐将不可收拾。” 沈百衡只觉老化子之言委实有埋,无词可驳,遂笑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两位了,刘金吾难免微词谓两位明知不告与侠义之旨大相悖背。”说看话锋一转,接道:“两位亦是为游赏金陵而来么?” 余风云呵呵大笑,道:“老化子已十数年未履金陵,这位康老弟久居荒漠,静极思动,向往江南山水幽雅,遂结伴南游,白下之胜,无过於春牛首秋栖霞,此刻牛首,山花绚烂,重绵叠翠,苍松古柏,连抱夹道,诗境如画,令人乐而忘返,三日来已两度登临牛首了!” 沈百衡道:“两位雅兴不浅,小弟目前正巧无事,聊充识途老马,意欲陪同两位逐处登临如何?” 余风云道:“这不敢当,沈老儿你与东方黎明交情并非泛泛,难道你也坐视无动於衷么?” 沈百衡长叹一声,道:“老化子,你也有耳闻,东方黎明为了巨阙剑,追寻故物,尚未返转,他宅中尚有八大高手,才智武功交情都在我沈百衡之上,我岂能越阻代庀,何况此事决非你我所料如此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风云大笑道:“甚有见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来!老化子敬两位一杯!” 四人杯酒谈笑,沈百衡绝口不提威远镖局之事,话语之间,有意无意套问康秋来历,却不显一丝痕迹。 康秋正是狄康,他虽涉世未深,江湖识浅,是个诚厚君子,但聪明绝顶,词令文雅,对自身来历却令沈、莫二人摸不着边际之感。 这一顿酒饭足足吃了近两个时辰,沈百衡笑道:“两位今晚下榻何处,我俩包裹尚留在威远镖局,即去取回。”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笑道:“老化子天涯作客处处家,今晚老化子与康老弟泛舟秦淮,载波夜游,领略凌云笙歌,旖旎风光,两位如欲相寻,请去秦淮河畔画舫相寻我等,老化子形像特异,一问就知。” 沈百衡、莫鹏飞告辞离去。 余风云、狄康两人为防壁缝有耳,结清账目离开吉祥茶园,已是暮霭沉垂,华灯初上,途中余风云低声向狄康道:“沈百衡、莫鹏飞两人乃受刘金吾之托而来,说不定东方黎明也赶来此处,饶是东方黎明足智多谋,也使他大感莫测高深,我等只不即不离,诱其堕入术中,令尊必可救出,但非一蹴即成,恐煞费周章。” 狄康目露忧容道:“晚辈每一思及家父,不禁心如火焚。” 余风云微笑道:“东方黎明借重令尊医术精湛,礼待有如上宾,老弟倘轻举妄动,必为令尊带来不测之祸。”说看面色微变道:“有人尾随咱们,你我只不动声色,更使东方黎明不疑。” 狄康佯装侧面吐唾,目光闪电一瞥,果发现如蚁行人中,两个青衫汉子相距三丈走来,不禁暗暗一惊,忖道:“究竟自己初涉江湖,经验见识均是太差!”行了不久,已走近秦淮河。 只见河中画舫来往如棱,舱灯如梦,婵影隐绚,弦歌不缀。 河岸突有一四旬浓装艳抹中年妇人,迎着狄康、余风云走来,裣衽含笑道:“爷,要乘舫游河么?” 余风云呵呵笑道:“老化子就是为此而来,姑娘们不要嫌老化子脏就是。” 那妇人格格一笑,道:“爷说那里话来,请!”转身领路。 余风云暗中向狄康示了一个眼色。 狄康立即会意,始知金陵城俱是威远镖局眼目,这船娘定是由威远镖局授意而来,不禁心神猛剔。 一艘华丽画舫泊在不远处,两人随着那中年船娘登舟入舱,只见一双年华二九,体态轻盈少女万福娇声道:“贱妾拜见两位老爷。” 余风云呵呵大笑。 狄康凝目望去,只见两女星眼流波,莲靥生春,楚楚可人。 只听老化子道:“老化子年逾古稀,你们只服侍我这位康老弟就是,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送上。” 两女陡地玉靥一红,低应了一声是。 画舫悠悠离岸,随波逐流,望下游荡去,转瞬丝竹弦管由内传出。 狄康虽扮成中年儒生,但究竟是年青面嫩,耳热心跳,坐立不安,如非余风云示意警惕,恨不得立即遁出舟外。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忽闻岸上传来沈百衡语声道:“舟中可有余老爷康老爷两位在么?” 余风云探首出窗哈哈大笑,道:“两位请登舟吧!” 沈百衡、莫鹏飞身如飞鸟拔起,落向船首,双双进入舱中,狄康只见两人各自提着一个包袱,忙欠身离座,含笑抱拳。 沈百衡落座即道:“余大侠,方才风闻扬州五狮镖局亦在徐州五里山失去红镖,劫镖人亦是黑衣蒙面,同为劫威远镖局一模一样,其手段之毒辣,更逾於施之於威远三位镖头身上。” 余风云不禁一怔,道:“这是几时发生的!” “就在今晨!” 狄康道:“那劫镖人尚未查出来历么?” 莫鹏飞略一沉吟道:“据乾坤圣手门下推测,疑是黑龙会主所为,巨阙剑於长安再度不翼而飞,亦谅系黑龙会门下,目前只是猜测之词,并无真凭真据,恐东方大侠暂不愿无故掀起一场弥天血腥浩劫,只是……”说着不禁面现为难之色。 余风云道:“少堡主为何吞吞吐吐,莫非有甚碍难么?” 莫鹏飞赧然一笑,道:“据威远白镖局眼线报称,两日来金陵城络绎而至甚多不知来历江湖人物,散居在大小客栈,看似为失镖吸引而来,其实非是……” 余风云诧道:“少堡主从何断言非是?” 莫鹏飞道:“威远镖局潜伏在客栈中眼目偷听他们说话,他们系黑龙会门下高手,似亦在追查劫镖人来历,深知若不查明,将为黑龙会带来无妄之灾,他们亦闻知两位在场目击,两位难免是非……”说着面色微变,目光注视后舷上,冷笑道:“果然不出在下所料,我们船后有人暗蹑上了!” 余风云、狄康凝目望去,只见一条画舫随蹑舱后,舱中六个肩带兵刃黑衫人,虽有两名船妓与之谈话,却目光闪烁,频频偷觑自己这边。 沈百衡笑道:“老化子,你如何应付?” 余风云面色一沉,吩咐船出西水关靠岸,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锭廿两白银放在几上。 船出西水关泊岸,四人先后离舟,月华泻地成银,飘然慢步行去。 片刻,只闻身后传来朗朗声道:“四位可否暂请留步。” 四人停身止步,转面望去,果是那六黑衫人,余风云沉声道:“唤住老化子意欲何为?” 一个五官清修,白面黑须,年约五旬开外老者,含笑抱拳道:“兄弟等均是黑龙会门下,请余大侠指点一条明路,倘有开罪四位之处,万望恕罪!” 余风云面色略霁,道:“好说,老化子平生从不妄伸手强揽是非,六位找着我老化子,只怕问道於盲。” 黑须老者道:“兄弟罗修,威远镖局失镖,江湖传言均系黑龙会所为,似此捕风捉影,血口喷人,敝会主难以容忍,是以命兄弟……”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虽在场目击,却不知劫镖人是何来历,恕我老化子不能无的放矢。” 罗修面上顿现出失望神色。 蓦地—— 不远处突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冷笑,只见三条黑影如风闪电掠疾而至,月色映照下,现出一发髻高束,瘦长青脸,颔下一部猬须根根见肉,目光炯炯慑人,后随一双手执鬼头刀眉清目秀青衣小童,年岁约适在十三岁上下。 沈百衡认出老叟系东方黎明府中八大高手之一青面伽蓝董元浩,忙抱拳道:“董老师也来了么?” 董元浩点点头,目光怒视在罗修面上,道:“尊驾谓劫镖非贵会所为,何可置信,六位请随在下去见东方令主。” 罗修面色一变,道:“倘我等不愿去又将如何?” 董元浩冷冷笑道:“那是你等自己找死!”向身后一双青衣童子喝道:“拿下!” 一双青衣小童一跃而出,两柄鬼头刀电奔攻向罗修,虽只一招,却玄诡辣毒绝伦,罗修全身要害重穴,无不在两柄刀势之下。 罗修面色一惊,疾撒出肩后点穴镢,疾展出一招“云开见月”封开两刀。 两童突右腕一扬一沉,寒芒分攻罗修胸腹,疾若闪电,刀风锐啸。 罗修身形疾仰,点穴镢挥出一抹寒星,倒踹了出去,双足尚未沾地,忽见青面伽蓝董元浩伸臂如风,一晃而至,疾如电光石火向自己肩骨穴抓来,不禁猛骇。 忽闻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大喝道:“住手!”扬掌劈出一股玄罡,潮涌如山。 董元浩身形倒跃开去,目中怒光逼射在余风云面上,冷笑道:“余老师你何故伸手。”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尊驾恃东方黎明之势,无故欺人,有愧侠义道人物,尊驾从何断定系黑龙会劫镖!” 董元浩怒道:“董某奉命施为,东方令主绝不妄入人罪!” 余风云沉声道:“那也未必见得,眼前尊驾所为就难使老化子心服口服。” 董元浩面色铁青,厉声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余老师你恃强出头,恐噬脐莫及!” 余风云大笑道:“老化子既经伸手,从无后悔,就是东方黎明亲自前来,老化子未必惧怕!” 沈百衡忙道:“余大侠,我们走吧!无谓是非,自寻烦恼。” 余风云目注罗修,道:“六位请离去吧!” 罗修双手微拱,道:“多谢余大侠。” 一双青衣小童鬼头刀疾袭向罗修,冷笑道:“你走不了!” 叮叮两声,一双青衣小童身形惊退,目露骇容,两柄鬼头刀不知怎地竟被狄康夺出手外。 董元浩、沈百衡、莫鹏飞却不知狄康如何出手的,不禁面色一怔。 只听狄康冷笑道:“小小年岁,就如此手狠心辣,看来东方黎明侠誉不过是浮名掩实之辈。” 两童闻言不禁目露怨毒之色。 青面伽蓝董元浩冷冷一笑,道:“董某并非相惧两位!” 余风云亦反唇相讥,道:“老化子亦不惧东方黎明,尊驾有何明证劫镖系黑龙会所为?若黑龙会挟持沧浪山庄,东方黎明将作如何想法?” 董元浩不禁语塞,目中怒光*射。 一双青衣小童突四手疾扬,发出一片交织如网的银白飞针,流芒如电,罩袭狄康而去。 狄康双肩一振,玄鹤冲天拔起,闪电之间,疾落在一双青衣小童之俊,翻掌疾拂向两童肩头。 两童闻风知警,旋手挥出两柄短剑,两股青虹刺向狄康“天府”、“七坎”穴道。 狄康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冷笑一声,两童只觉腕脉飞麻,短剑脱手当啷坠地。 只见两童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汗珠,狄康望了两童一眼,冷冷一笑道:“老化子,我们走吧!” 沈百衡忙道:“不打不成相识,意气用事,甚为不智!” 余风云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同狄康双双疾如流星奔去。 沈百衡不禁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董老师为何如此心急,此事恐弄巧成拙。” 董元浩神色异样难看,鼻中轻哼一声,道:“令主恐夜长梦多,决意用快刀斩乱麻手段查明劫镖人来历,挟制罗修亦非恶意,令主须与黑龙会当家见面,以证实威远、五狮劫镖事否黑龙会所为,我等决不能坐着挨打。” 沈百衡道:“东方大侠赶回来了么?” 董元浩答道:“方才赶抵威远镖局,席未暇暖,又匆匆赶向维扬,目前威远镖局那三镖师仍神智未复,终日昏昏欲睡,令主已命运往沧浪山庄廷医诊治。” 说时一双青衣小童已渐不支,身形摇摇欲倾。 莫鹏飞道:“我等速送返镖局!” 三人挟起一双青衣小童疾奔金陵,瞬眼隐入月色苍茫中。 ※※ ※ 狄康、余风云一阵飞奔,身入栖霞山半山小亭中,两人相视一笑。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道:“我等初步之计已成,维扬五狮镖局由屠龙方朔关穆老偷儿顺利办妥,东方黎明现已手忙脚乱,疲於奔命。”说着语音微顿,目含深意望了狄康一眼,接道:“老弟,我老化子与关老偷儿臭味相投,癖性怪异,与武林中人落落寡合,独往独来,却与老弟一见如故,老化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狄康道:“余大侠乃武林前辈,有什么话请说出,在下自应洗耳恭聆。” 余风云两眼一瞪,道:“老弟,你这就不对了,咱们平辈相交,用不着那些大侠前辈酸腐奉承之词。”继而面色一正,接道:“令尊虽陷身沧浪山庄,如老化子所料不差,令尊必受东方黎明礼敬,待如上宾,养尊处优,一则令尊不会武功,与武林中人毫无渊源,再东方黎明欲借重令尊精湛医道,决不会加害於他,老弟不可*之过切,只须暗中见上一面,稳住令尊,容我等侦出东方黎明阴谋,歼除此竖后再与令尊团聚,岂不尽善尽美!” 狄康目露忧容道:“金玉良言,焉能不听,只是尚无良策与家父相见。” 余风云微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弟且放开阔心胸,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无须如此认真。” 狄康点点头,道:“敬遵指教,我等须否赶往杨州。” 余风云神色庄肃,蚁语传声道:“你我目前名头太大,必在东方黎明、黑龙会严密监视之下,他们心急,你我更须从容不乱。”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包荷叶纸包打开,却是一只切好的油鸡,香味四溢,并解下肩头酒葫芦。 两人饮嚼谈笑,老化子是出了名的鬼灵精,风花雪月,地北天南无所不谈,却又令人摸不着边际。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忽闻一个清朗笑声道:“两位雅兴不浅,可容我这不速之客介入么?”只见一个面如冠玉,仪容丰朗,星目黑须,方巾布衫,约莫五旬上下之人飘然行近山亭。 狄康连忙立起,抱拳微笑道:“阁下若不嫌山亭狭窄待慢,萍水相聚亦人生一乐也。” 余风云呵呵一笑,道:“老化子不耐寒暄俗套,现成鸡酒,何妨同饮。” 那人含笑走入道:“余大侠说的正是,兄弟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哲字,忝为黑龙会主……” 两人闻言不由心头暗暗一震,面色微变。 欧阳哲微笑道:“兄弟来此致谢解救属下罗修之德,再则有事恳求二位。” 余风云道:“原来是欧阳会主,老化子失敬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但老化子两人绝不插身这场是非漩涡中。” 欧阳哲道:“兄弟不敢,只相求两位去鸡鸣寺面见一人,如果有相害之意,兄弟当天诛地灭。”面色诚挚异常。 余风云与狄康相顾一愕。 欧阳哲道:“兄弟知此乃不情之求,但兄弟所说之人关系甚大,若有虚言,两泣到时可制兄弟死命,兄弟决不还手。” 余风云略一沉吟,颔首道:“好吧!欧阳会主先行,老化子随后就到。” 欧阳哲抱拳一揖,道:“那么兄弟先行一步,在鸡鸣寺内恭候大驾光临。”身形一闪无踪。 狄康张口欲言,为余风云眼色制止,两人将油鸡美酒吃得一乾二净后,离亭飘然走去。 鸡鸣寺前古树参天,浓荫蔽月,阴森森地令人恐怖,两人刚步入林中,突见林树后纷纷掠出人影如魅,狄康目光锐利,认出为首者正是阴手摩什黎炎老贼,不禁怒火猛升,大喝道:“诸位为何相阻?” 黎炎冷冷一笑,道:“奉劝两位,最好及时离开鸡鸣寺!” 余风云怒道:“这就奇怪了,佛门清净之地几时被你黎炎窃占为己有,哼!凭你也敢拦阻我老化子。” 黎炎狞笑道:“好言相劝不听,恐二位后悔莫及,黎某侦出寺内藏有劫镖匪徒!” 余风云放声大笑,道:“寺内如真为劫镖之人所潜迹,你黎炎就有两条性命也魂归地府了!” 狄康突撒出肩头七星宝刀,风雷怒啸,紫虹电卷向黎炎劈去。 黎炎猝不及防,警觉刀势有异,寒气逼人,不禁惊得魂不附体,身形穿空仰飞离地而起。 甫才离地三尺,紫虹势逾奔电,卷腰而过,只听黎炎一声凄厉惨嗥出口,尸横两截坠地,血涌如泉。 其余匪徒胆寒魂飞,豕奔狼窜遁出林外。 只听弓弦乱响,数声惨嗥腾起,便自寂然无声。 余风云皱眉低声道:“老弟为何忍不住显露宝刀,若为东方黎明闻悉,日后老弟必寸步难行。” 狄康收刀还鞘,微微一笑。 接着寺内传出黑龙会主清朗语声,道:“如非两位施展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将黎炎诛戮,鸡鸣寺定遭毁灭,南朝古物荡然无存。” 说着欧阳哲已飘然走出,含笑道:“兄弟返回鸡鸣寺后,即已察知黎炎在寺外窥伺,命门下埋伏周外,因黎炎身怀阴雷,未觅投鼠忌器。” 余风云愕然道:“黎炎身怀雷珠么?” 只见狄康在黎炎尸体旁解下革囊,取出一颗蓝光莹转,如龙眼大小般雷珠,不禁色变,赧然笑道:“老化子方才错怪老弟了!” 欧阳哲赶忙肃客入寺,领向一间幽静禅房,只见一个绝丽人寰黄衣少女立着椅侧。 此女虽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一点笑容俱无,柳眉含煞,只盈盈一福。 狄康但觉此女令人不敢逼视,忙抱拳一揖别过面去。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愕然向欧阳哲,道:“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欧阳哲神情一肃,答道:“兄弟即是说出,余大侠也不敢相信。”说着望了黄衣少女一眼。 黄衣少女默默无言,身旁紫檀木椅上放有一蓝布包袱,纤纤小指伸下解开,取出一袭宽大布衫,转过身去穿上,包袱内尚有数样物件,一一穿戴…… 欧阳哲道:“余大侠一生闯南荡北,侠行豪举,见多识广,当可认出这位姑娘来历。” 余风云闻言不禁一怔,只见少女缓缓转过面来,已变换了一付仪容儒雅,黑须飘拂老者,目露惊诧神色道:“这不是金扇无敌程晓岚形像么?” “不错!”欧阳哲道:“这位姑娘就是程大侠唯一漏网遗孤程冷梅,兄弟为程晓岚妻舅,拙荆因久无生育,乃在程姑眼呱呱堕地时即抱来抚养承嗣,现程大侠满门罹受暗害,兄弟决意程姑娘还旧姓,将来成婚后子女承祧三姓香烟。” 只见程冷梅泪光盈眶,禁不住断线般顺颊淌下。 余风云不禁凄然道:“原来程大侠有后,唯程大侠满门遭害,迄今尚未寻出端倪,莫非欧阳会主已查出是何人所为!” 黑龙会主欧阳哲长叹一声,道:“经过兄弟八九年来明查暗访,剥茧抽丝,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侠誉甚隆,如日中天,潜势极大,但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使愚姐丈满门含恨九泉,乃由兄弟秘建黑龙会,网罗群雄,阴与东方黎明抗衡,待时机成熟,一举搏杀此竖,无奈因花鸣霄盗剑之事导致黑龙会有累卵之危,更因威远镖局失镖,东方黎明竟误以为小弟所作……”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大笑道:“欧阳会主,咱们长话短说,老化子与这位狄老弟均是洞悉东方黎明之奸,暗中予以打击,使其自露狰狞面目。” 隐语一点就透,欧阳哲不禁恍然大悟,月中神光一亮,欣然道:“余大侠委实义薄云天,肝胆照人,难怪江湖推誉!” 余风云呵呵笑道:“老化子一生独来独往,知己无多,垂暮之年却结识了狄老弟,竟不由自主地涉身这场武林是非,欧阳会主,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欲歼此竖,不是一蹴即成……”说着,忽有一青衣带刀汉子疾若惊鸿般一闪而入,附着欧阳哲耳内密话几句。 欧阳哲不禁面色一变,道:“你速去请主持方丈来。” 青衣汉子闻命转身奔出,欧阳哲向余、狄两人,道:“东方黎明派人望鸡鸣寺赶来,兄弟与程姑娘暂避为宜。” 门外咳了一声,走近一个清癯老僧,稽首向欧阳哲、狄康为礼,欧阳哲、程冷梅即辞去。 余风云哈哈大笑,即与鸡鸣寺主持谈起六朝兴衰,胭脂遗恨。 鸡鸣寺主持方丈虽非武林人物,却不是俗僧,饱读诗书,词令更擅,一吹一唱,似走方外知友,久别重逢,兴高采烈,无所不谈。 片刻过去,忽闻门外传来宏亮语声,道:“老化子,咱们长远不见了!”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不禁一怔,道:“什么人?” 身形迈出门外,见是峨嵋名宿单于麒,哈哈一笑道:“老化子只这是谁,原来是你!” 单于麒张口欲言,忽闻天际遥处飘送一声长啸,不由面色微变,忙抱拳拱手笑道:“小弟有事,容再相见!”身形穿空如电,隐入夜色苍茫中。 狄康一步跨出,道:“余大侠,你我照原定之计施行。”两人联袂飘然走出寺外向金陵走去。 鸡鸣寺外欧阳哲、程冷梅身影疾闪而出,暗暗尾蹑余风云、狄康两人。 到达威远镖局外,已是四更将残,月落西山,金陵城罩在一片浓雾中。 狄康面蒙乌巾,掠入威远镖局,只见一间厢房内尚有灯光外映,疾落至门外。 房内之人显然察觉衣袂飘风,落足微声有异,高喝道:“什么人?” 一股强劲掌风由门内劈出,接着射出一条身影,正是威远镖局副总镖头琵琶混元掌郭庆堂。 郭庆堂发觉一个背刀蒙面黑衣人立在窗外,不禁怒火高涌,厉喝道:“尊驾可是劫镖之人么?”说着总镖头风雷日月轮刘金吾已疾射而出,一双五行轮卷出漫空寒飚,挟着隐隐风雷之声向狄康劈下。 狄康赋有异禀,在雪地受绿衫人掌伤后,经无名老僧授以佛家武功绝学心法,如水涨船高,立竿见影,突飞猛晋。他身形奇奥一闪,错至刘金吾身后,右臂疾伸,掌缘如刃,擦肩向刘金吾右腕切下,左腕一翻,扬掌向郭庆堂反拂而出。 他这一招两式用得恰到好处,郭庆堂混元掌力击而来正好与狄康佛家真气接着。 “蓬”的一声,郭庆堂发出一声冷哼,蹬蹬蹬倒出三步,神色大变! 狄康一掌闪电砍实刘金吾腕脉,刘金吾只觉如中斧钺,痛澈心脾,一柄五行日月轮当啷坠地,眼冒金星,痛极闷嗥出声,豆大冷汗冒出。 威远镖局正副总头均是一身武功卓绝,威震江湖高手,若沉着应战,配合严谨,虽未必胜也不致落败,无奈急於求功,心神畏慑,致为狄康一照面间取胜。 狄康冷笑一声,落指如飞,点了两人数处无名穴道,再错开三处经脉,淡淡一笑,道:“我已通知两位不要连累无辜,倘欲取回失镖,尽可前往黑湖索还,但贵上东方黎明竟心疑黑龙会所为,欲掀起一片武林杀劫,是以借二位之口请转告贵上,毋自取罪戾覆亡之祸!” 刘金吾虽遭制住,但口尚能言,道:“江都五狮镖局亦是阁下所为么?请问黑湖在何处?” 狄康冷冷一笑,道:“一点不错,正是我劫去,黑湖距此不足千里,东方黎明耳目遍及天下焉有不知之理。” 蓦地…… 局外传来两声击掌之昔,狄康闻声穿空迅杳。 刘金吾、郭庆堂只觉肢体软麻无力,身形摇撼,才一举步只觉天昏地暗倒地不起。 一条身影疾逾流星由二门掠入,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目睹两人情状,不禁面色一变,道:“刘总镖头受何人暗算?”伸手扶起。 刘金吾黯然一笑说出经过详情。 东方黎明神色又是一变,知此人两次劫镖志在自己,但想不出此人是何来历,沉思须臾,出指解开刘、郭两人所制穴道。 那知不强行解穴还好,这一解穴,两人初感舒泰,渐觉真气逆窜,闷瓮膈胀,面色大变,惊呼道:“令主……” 两人同觉一股逆血直冲喉头,不禁住喷出一口黑血,往后就倒,神智昏迷不醒。 东方黎明不禁神色大变,目中吐出两道怨毒神光,呆立久之,半晌长叹一声,扶起两人走向屋内而去…… 第五章 诡幻江湖风波险 朝阳初升,浓雾未散,白茫茫混浊一片,金陵大街上车马行人往来不绝,满街叫卖腾嚣。 街首突传来一阵奔马蹄声,敲击在花岗石板上骤雨般清晰入耳,雾中隐隐现出五人五骑,为首正是当代侠誉极隆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随后四黄衫面目森冷汉子,五骑迅快转入一条宽敞长巷中。 东方黎明面色安详,却掩不住眉梢眼角泛出忧郁之色,到达一家规模宏伟长风客栈前落鞍下马。 乾坤圣手在金陵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店小二急急趋出,面色恭谨诚敬异常。 东方黎明递过一张大红拜帖,含笑道:“烦劳通报余康两位大侠,说我东方黎明端诚趋谒。” 店小二唯唯称是,捧着大红拜帖飞奔望内而去。 须臾—— 客栈内传出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呵呵大笑之声,笑声未止,余风云与狄康联袂双双走出。 只见余风云扬眉张口大笑道:“东方大侠,今天什么风瞧得起我这老化子竟纡尊下降,老化子实在不敢当。” 东方黎明微笑道:“在下谬承武林朋友抬爱,浪得虚名,怎能与余大侠相提并论。”说着目注狄康面上,双拳一抱,接道:“这位就是康大侠么?在下闻得康大侠武功绝伦,不禁泛起亲近之意,屡欲趋访,怎奈迩来宵小作祟,奔波劳碌,事与愿违,昨晚听得峨嵋单于麒老师来说,才知两位在此,特来趋访。” 狄康道:“不敢,东方大侠请入内坐寂。” 他出言简短,神情冷漠,使东方黎明莫测高深。 三人飘身进入长风客栈,四黄衫汉子紧随东方黎明身后,在客厅外鸪立。 余风云咧开大嘴笑道:“我老化子向不避讳,如不出所料,东方大侠来此必有所为,倘欲问老化子劫镖匪徒踪迹,那就问道於盲了。”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天下事没有不水落石出之日,劫镖之人既志在我东方黎明,终久须明目当面叫阵,俗语道树大招风,名高身危,迩来江湖含沙射影,对在下啧有烦言,在下亦不愿多事辩白,不过在下深为武林忧。” 余风云愕然道:“此言是何所指?” 东方黎明黯然叹息道:“劫镖之人点伤威远镖局三个镖师,手法疑奥难解,神智昏迷不醒,送往在下沧浪山庄,在下为求解穴之法,苦思一日,用逆输真气攻入经络,*使气血返归主经,另由名医用药舒散脏腑积瘀,现渐已转愈,不料昨晚威远镖局正副总镖头同罹暗算,比那三位镖师尤甚,故在推测,劫镖并非仅志在打击在下,而是试探在下武功深浅。” 说着略略一顿,面现一丝苦笑道:“他高估了在下,武学一道,浩瀚若海,尽其一生所得不过九牛一毛,而各人之造就因其禀赋迥异,就拿两位来说,即令在下望尘莫及……” 余风云大笑道:“东方大侠,别在我老化子面上贴金了。” 东方黎明正色道:“在下是由衷之言,句句出自肺腑,故相求两位拨冗移趾威远镖局,察视刘金吾郭庆堂两人究竟罹受何种阴毒武功?” 说着面现企求神色。 余风云略一沉吟道:“老化子本不愿涉身是非中,但亦不愿拒人千里之外,康老弟你咧?”转身目注狄康。 狄康淡淡一笑道:“穷酸唯你老化子马首是瞻,谁叫穷酸输了一局棋。” 余风云呵呵大笑,霍地立起道:“咱们走!” 三人走出厅外,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挥手示意四黄衫人,沉声道:“我与两位大侠步行而去,你们先行吧。” 四黄衫汉子身形奇快,疾若流星掠向店外,耳闻一阵蹄声如雷远去。 东方黎明同着余风云狄康两人竟向东门外走去,余风云诧道:“此非去威远镖局。” 狄康目中*射两道怒光,如挟霜刃,东方黎明不禁心神微震,忙微笑道:“威远镖局已成是非之地,在下已把刘金吾郭庆堂护送郊外僻静之处养息,免受惊扰。” 余风云道:“这就难怪了!” 一出城门,东方黎明道:“风闻余大侠轻功身法武林独步,无人能及,在下意欲见识。” 余风云大笑道:“萤未之技,怎配称独步江湖,就老化子所知,当今武林中,就有数人较老化子稍胜一筹。” 东方黎明诧道:“在下怎么不知?” 余风云道:“江东三雄中飞天燕魏少荣轻功,老化子就望尘不如……”暗中窃视东方黎明神色。 狄康察觉东方黎明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如非留意,决难在一瞬眼功夫察知,当下狄康已明白鲁英峰之言非虚。 只听余风云接道:“眼前的康老弟更令老化子瞠乎其后。” 东方黎明朗笑道:“抛砖引玉,在下献丑了。” 大袖一拂,施展卓绝轻功身法,足不沾尘,疾如飘风奔去。 狄康余风云相视一笑,施展草上飞身法赶上。 约莫一盏茶时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觉察两人已相距自己身后仅半丈距离,自己无论如何快法,均无法将二人距离拉远,不禁暗暗心惊。 只觉奔出二十余里外,行近一处溪滨渔村,绿柳如云,桃花含苞待放,风景幽美,但见四个黄衫人立在一茅舍外,东方黎明回首微笑道:“有劳二位跋涉了。”说着领着余康二人进入茅屋。 茅屋中已先有两人在,余风云认出一是昨晚鸡鸣寺所见之峨嵋名宿单于麒,一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大师神力金刚智广上人。 虽是茅舍,却洁净宽敞,中置一红木方桌,四条长凳,单于麒智广上人双双起立相迎。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均是江湖旧识,略事寒喧后,与狄康引见道:“这位老弟姓康名秋,世居康边,从未一履中原,老化子行踪无定,天涯飘萍,去年在打箭炉结识康老弟,竟一见如故,相偕前来江南。” 单于麒智广上人连称幸会。 东方黎明道:“两位镖头伤势无变化么?” 智广上人道:“老朽仔细检视刘郭两位施主,只觉罹受手法极为奇奥,催运阴阳二气交冲逆行,若不明其真气运行时间部位,拿捏分寸谬误,强行解穴,刘郭两位施主必遭惨毙。” 东方黎明颔首道:“究竟老禅师道行深精,察微知着,在下强欲解穴,几乎误了两人性命。”说着双眉微剔,接道:“劫镖之人志在探求我等武功造诣深浅,故用此奇奥点穴手法试探我等是否可以解开,在下决意找出此人武功来历,是以相求余康两位大侠察视两人伤势,集思广益,或可寻出端倪。” 智广上人虽是少林名宿,却极为自负,除了钦佩东方黎明外,傲慢刚愎,不可一世,只觉狄康名不见经传,何堪称谓大侠,闻言鼻中冷哼一声。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微微一笑,廷请余风云狄康入邻室探视刘金吾郭庆堂两人伤势。 室内两榻并列,只见刘金吾郭庆堂两人面如金纸,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余风云检视两人片刻,摇首苦笑道:“老化子不明解法。康老弟你比老化子高明,瞧瞧是否有治。” 狄康冷冷一笑,走向刘金吾榻前,伸手一搭刘金吾右腕寸关尺上。 室内岑寂如水,气息可闻,银针坠地,均嗡然大响。 智广上人嘴角泛出一丝轻蔑笑容。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狄康松开五指,长吁一声道:“在下之见,刘总镖头罹受点穴手法虽然奇奥毒辣,却不致丧命,智广老禅师判断委实准确,因阴阳二气逆冲,体内脏腑变化激异,若不亟谋诊治,日后纵然痊愈,必武功全失。” 智广上人闻言心中暗暗一惊,轻视之念已消失了一半,道:“施主之意,宜用何法救治?” 狄康答道:“在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倘眼前有一神医,判明刘总镖头体内阴阳真气会冲时刻部位,用针炙之术,导引经脉真阳注入空穴,用药力护摄脏腑,驱散逆滞,再烦智广老禅师用禅门真气*使太阴返归气海关元,七日之后,定可康复。” 东方黎明智广上人闻言不由大感钦佩。 智广上人道:“康施主可曾察出是何奇奥武功?” 狄康道:“武功同源,万流汇宗,在下隐约察出此人武功虽僻异,但不离玄门正宗。” 东方黎明道:“在下已派人前往沧浪山庄护送一位名医赶来此处。”说着偕同群雄离开病室,聚坐方桌上,不知何时,桌上已摆下一席酒菜,因智广上人菇素,另有三四味茹笋蔬菜之类。 席间宾主谈欢,单于麒着了狄康肩后钢刀一眼,笑道:“康老师,兄弟耳闻因威远镖局失镖,东方老师属下与康老师滋生误会,得知康老师武功卓绝,已入化境,我辈出手虽不动兵刃,康老师肩上钢刀形式苍古,谅非凡品,不知可否借观?” 余风云不禁大笑道:“单于老儿走了眼啦,老化子与康老弟路经苗疆,无意救了一苗酋性命,他感恩戴德之余,赠送一柄缅刀,虽非宝刃,却也锋利异常,蛮荒之地多亏了这柄缅刀,披荆斩棘,一夜之间连诛十七条巨蟒,五只野豹,康老弟非但武功绝伦,而且神力惊人,老化子亲眼目击,一条巨豹飞扑而至,刀光一闪,从颅至尾生生裂成两半。” 东方黎明诧道:“康大侠肩上的竟是缅刀么?” 狄康解下肩上钢刀递与东方黎明,微笑道:“虽非干将莫邪之属,却也比寻常兵刃略强,此乃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是以康某随身不离。” 东方黎明抽刀离鞘,寒光如电,刃如纸薄,果是精钢所铸。 智广上人微笑道:“老衲意欲领教康施主绝伦武学,不知可否?” 狄康忙笑道:“老禅师少林名宿,在下微末技艺,怎敢献丑!” 智广上人道:“康施主不必推辞,你我都是武林同道,彼此切磋,点到为止有何不可。” 余风云呵呵大笑道:“康老弟你就不必推辞了。” 狄康略一沉吟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五人慢步走出门外,到达柳坡上,狄康与智广上人相距丈外对立。 智广上人道:“方才闻得余施主之言,康施主神力惊人,老衲尝有神力金钢之称,不敢掠美於前,以九掌为度,康施主请先赐招吧!” 狄康冷冷答道:“那是余大侠谬奖之言,还是老禅师先请!” 智广上人沉声道:“老衲有僭了!” 气蓄丹田,右掌呼的一招劈出,一股如山潜劲奔袭狄康。 狄康突然身形一挪,让开三尺,汹猛潜劲撞实在一株巨柳上,嘭的一声巨响。 只见一株碗口精径巨柳连根摧折,枝柯震得漫天飞舞,智广上人神色一变,张口欲言,狄康倏地一掌推出。 狄康施展无形先天真力,不带出半点风声,智广上人姜老弥辣,一见就知狄康并非浮名掩实之人,忙迎出一招。 两股气劲一接,双方身形微撼,狄康身形一挪,闪电之间疾攻出八掌,掌掌犹若奔雷掣电。 智广上人两道霜眉微扬,亦攻出八掌,力逾千钧撼山摇岳。 掌力猛接,气流四外激漩,狄康足下不动分毫,突然狄康朗笑声起,飘身开去道:“老禅师承让了!” 智广上人认为狄康迹近取巧,却因自己话已出口,九掌为度,不能不算,微微一笑道:“康施主果然不虚。” 话虽如此说,但心中暗忖道:“老衲岂能让此子成名。”目光转注东方黎明道:“老衲风闻施主门下四杰之名,四剑合壁威力无匹,不知可否见识?”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目中神光望了茅舍外四黄衫汉子一眼,道:“老禅师可是有意与他们四人一拼胜负。” 智广上人忙摇手道:“老衲有自知之明,并无取胜之望,盛名难继,不如藏拙。” 余风云心中暗笑,忖道:“智广在少林高手中,最是器量狭窄,睚眦必报,想是不胜狄老弟,面上无光,又不甘愿狄老弟成名。”遂暗中向狄康示了一眼色。 狄康聪明绝顶,那有不知之理,当即会意,神色平淡,故作不知。 那四个黄衫汉子忽疾奔而来。 忽闻一声阴冷笑声入耳道:“康大侠可是不肯与他们动手?” 另一幢茅屋中飘身走出青面伽蓝董元浩及一双手持鬼头刀的青衣小童。 两青衣小童眼中蕴含怨毒神光,狄康不禁冷笑道:“董老师可是怀恨在下有意纵使罗修逃去前怨?”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面色一沉,道:“东方老师……” 东方黎明忙道:“在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余大侠请勿误会,些许芥蒂,何致怀恨!” 一黄衫汉子道:“康大侠不愿赐招么?” 狄康冷冷一笑道:“刀剑无眼,易发难收,在下所习屠龙刀法出必伤人,何况在下已向师门立誓,非强仇大怨,生死关头决不妄展兵刃。” 那黄衫汉子道:“倘我等四人伤在康大侠刀下,决无怨尤。” 狄康眉头浓皱,答道:“在下不敢从命。” 四黄衫汉子倏地身形疾动,站立四才方位,肩头四支长剑迅速快拔在手中,寒光飞晃,洒出一抹剑花。 东方黎明面色微沉,低喝道:“不准你们胡闹!” 智广上人冷笑道:“康施主秘术自诊,不愿显露那就算了,但老衲敢打一个赌,断言康施主胜不了沧浪四杰。”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心中一动,哈哈大笑道:“老禅师,康老师倘胜了沧浪四杰,你将如何?” 智广上人吃老化子把话一*,怒道:“老衲愿听康施主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只限一次。” 余风云大笑道:“有一次就足够了,老禅师,说话可要算话。” 智广上人大怒道:“佛门中人,不打诳语,老衲一言既出,如立九鼎。” 余风云笑道:“伤了沧浪四杰,我等何颜再留于此?” 一黄衫汉子道:“这是我等自愿,与东方令主无干。” 狄康目注余风云长叹一声道:“久闻中原武林人物,好勇逞斗,冤怨相报,永无止休,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说着缓缓撤出肩上缅刀。 情势发展如此,早在余风云预料中,为了狄康急於与其父见面,不得不施展诡计。 余风云虽一生独来独往,却智计过人,故屠龙刀方朔关穆与狄康同来江南途中,想起千里独行丐此人,但余风云冷落寡合,能否相助尚在未知之天,不料余风云与狄康一见如故,结为知己。 老化子知东方黎明寻常之计难瞒得过他,忖思三日,筹出通盘方策,长线垂饵钓鳌,不愁东方黎明不上钩。 只听东方黎明道:“这是你等自愿,日后不准挟怨寻仇,倘或故违,定诛不饶。” 沧浪四杰躬身道:“属下天大胆子也不敢。” 东方黎明冷哼一声,转颜目汪狄康笑道:“康大侠请手下留情!” 沧浪四杰分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方位,捧剑平胸,躬身施礼道:“康少侠请赐招。” 狄康淡淡一笑道:“强龙不压主,四位请!” 沧浪四杰答了一声:“好。”正面黄衫人一招“拨云见月”攻出,飞洒九朵金星,剑光锐啸袭向胸腹九处要穴。 身后黄衫人一剑手指“金针度厄”,奔雷掣电刺向狄康“命门”重穴。 左右两黄衫人右腕挥动五指疾攻,流芒电闪,辛辣狠毒,四杰剑招均是内家正招,配合奇妙,威力强猛。 只见身法奇诡地一挪,竟穿隙而出,刀光一闪,势若雷奔,击实在一黄衫人背上。 狄康天赋神力,一刀之势何啻千斤,那黄衫人虽有玄功护体,寻常刀剑难入,但禁受不住如此重击,但听一声嗥声腾起,身形被击得飞出两丈开外,叭哒仆摔在地,背骨断折三根,昏死过去。 一瞬眼间狄康刀势疾变“横扫千军”,一道飞虹如练,锐啸悸耳,正巧遇上两黄衫人挟着一片剑飙袭来。 叮叮两声,长剑疾荡了开去,脱手飞出,刀势如山,一双黄衫人被刀击实在脊骨,身形震飞出去。 东方黎明赞道:“刀法屠龙,委实凌厉绝伦。”只见一双黄衫人坠地,气血翻腾逆涌,肩上透染血污。 尚有一黄衫人立时慑住。 智广上人由衷的心服口服,走前向狄康合什道:“老衲年逾七旬,尚未能尽去贪嗔之念,此乃老衲之过,望康施主恕罪。”从怀中取出本门灵药“九还丹”三颗,疾趋在三受伤黄衫汉子之前一一喂服。 东方黎明微笑道:“九还丹珍贵难求,不料你等因祸得福。” 远处传来一片奔马蹄声,只见三骑快马奔来,狄康目光锐厉,发现其父乘坐第二骑,不禁心神狂喜,却不敢形於颜色。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快步趋前,掺扶狄父下鞍,道:“一路风霜,鞍马劳顿,在下不胜歉疚。” 群雄随着东方黎明进入茅舍,狄父诊视刘金吾郭庆堂伤势后,判断与狄康无异,但非为时三月不能痊愈。 东方黎明道:“那么有劳狄先生施展金针妙手。” 狄父道:“学生虽然以金针过穴,稳住两位总镖头阴阳真气,尚须迁往山庄以便施药。” 东方黎明道:“这个当然,但不知先生须费时多久?” 狄父略一沉吟道:“针炙三度,最快须至明晨!” 狄康忽道:“在下意欲在旁相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东方黎明满面笑容道:“那是再好不过,在下先行致谢。” 忽闻屋外处传来一声马嘶,东方黎明不由面色微变,眉梢眼角不禁泛出一抹忧郁之色。 须臾,奔入一个面如锅底短装大汉,向东方黎明禀道:“不明人物侵扰沧浪山庄,虽阻遏在庄外,但来犯之人形迹飘忽,武功甚高,庄内高手被杀害者不下十余人,请令主速速赶回。” 东方黎明不禁面色铁青,沉声道:“迄未查出来犯匪徒是何来历么?” 那大汉神色悚惶,嗫嚅答道:“未曾,来犯匪徒据判断最多只有三人,施展声东击西之策,暗算偷袭,身迹飘忽,防不胜防。” 东方黎明神色阴沉,沉思良久,长叹一声道:“在下只有立即赶回沧浪山庄。” 单于麒智广上人均欲随往,东方黎明仅留下青面伽蓝董元浩及护送狄父而来的两位高手,严嘱明晨必须护送狄父及两位威远镖局正副总镖头返转沧浪山庄,随即目注余风云狄康两人,歉然笑道:“两位若不弃,请明晨相偕狄先生驾临寒舍。” 余风云道:“老化子有话在先,此行志在陪同康老弟作江南之游,不愿卷入是非,东方大侠盛情心感,明晨我俩即离开金陵赴浙。” 东方黎明不禁泛起依依惜别之色,与余康二人抱拳一揖,率众离去。 老化子余风云搬出一条长凳坐在门外,只见青面伽蓝董元浩等五人守在窗下,翻眼一瞪,哈哈笑道:“董老师,劫镖之人声东击西,旨在使东方大侠疲於奔命,你我留在此也未必能安如泰山,狄大夫施用针炙治病,病人最忌惊扰,防引起急遽变化,老化子守护此宅,董老师最好巡视四外有无异状,免强敌*近你我恐手足无措。” 董元浩只觉余风云之言不差,遂笑道:“余大侠之言虽是有理,但劫镖之人与你我无怨无仇,他来侵扰则甚?” 余风云两眼一翻,道:“谁又知劫镖匪徒叵测用心,否则东方大侠何致应付无方。”说着解下肩上酒葫芦,拔开拴塞咕嘟嘟饮了一口,又在怀内取出一只鸡腿,靠壁坐下大嚼,怡然自得。 董元浩望了老化子一眼,与其余两人身形缓缓走了开去。 病室狄康目睹其父整理针盒艾绒,心底不由泛起悲怆感觉,传声道:“爹,你不可说话,孩儿狄康,为了与你老人家见面,煞费心机。” 狄父闻声惊骇莫名,仔细打量狄康依稀认出正是自己爱子,不禁泛出喜容。 狄康传音入耳,说出此行经过。 狄父点点头低声答道:“为父本不愿同来江南,因发现郭庆堂言辞闪烁,恐非真情,无意窥听郭庆堂与其手下谈话,谓为父如若不允当即劫持同行,是以为父暗嘱鼎元药行店主不可吐露为父还有一子留在平凉,欣然应诺,同来沧浪山庄甚受礼待,诊治一神智痴呆老叟,虽略有进步,但为父疑系罹受一种怪异武功,使其经脉错乱……” 狄康不禁忆起南荒一豹鲍永弼子媳遭遇,恍然大悟,低声道:“爹千万不能治愈此人。” 狄父闻言不由大感惊愕道:“为什么?” “此人所罹之症,显系东方黎明为研习一宗奇奥武学所致,但东方黎明迄今尚无法参悟解法,若爹相助他参透,恐日后武林将惨遭茶毒。” 两父子娓娓深谈,屋外老化子余风云已在呼呼大睡,一条黄色俏丽人影疾若惊鸿般落在老化子之前。 老化子突然睁目,道:“程姑娘来得甚为不智。” 来人正是风华绝代,冷若冰霜的程冷梅,鼻中轻哼一声道:“少侠在内么?” 余风云点点头。 程冷梅疾闪而入,低声唤道:“狄少侠!” 狄康一闪而出,目睹程冷梅,不禁一怔,道:“姑限为何来此处。” 程冷梅道:“东方黎明畏忌少侠武功卓绝,有不利於少侠之念,少侠请速离此。” 狄康闻言答道:“蒙姑娘见告,德重心感,在下与余大侠明晨即将离此。” 程冷梅道:“缓不济急!” 狄康道:“此时离去,恐更使东方黎明起疑,对整个武林大局将蒙受其害,在下留此,他未敢对在下怎样!” 程冷梅星眸中忽闪出一抹忧虑之色,道:“少侠自负过甚,既然如此,少侠留神暗算。”说着幽幽叹息一声。 狄康道:“姑娘千金之躯,身负血海大仇,不可入此危境,请速离去吧!” 程冷梅顿了顿足,穿窗外出疾杳。 ※※ ※ 天色渐暗,暮霭四起。 老化子余风云与狄康在外间厅屋对坐把杯闲谈,桌上肴残零乱,董元浩二人已用饱离去。 忽闻屋外窗传来一声清脆击掌声,狄康闻声双肩微晃,人已离座飞起,疾如星飞掠向屋后穿出窗外,只见程冷梅捧着自己所用的七星宝刀,嗔道:“速速换易,以免不测!” 狄康解下缅刀换回,抱拳微笑道:“明晨当再相见!”转身返回就坐。 老化子余风云双眼微翻,道:“渔村孤寂,郊野无人,良机不再,他们要动手想必快了。” 目光忽落在狄康肩头宝刀上,低声道:“老弟,如非必要,切勿施展宝刀。” 狄康颔首,目光凝视屋外,只见夜幕四垂,天际升起半轮冰魄。 忽闻屋外起了一片衣袂破风之声,狄康面色微变,一跃而出,抬目望去,只见七个身穿玄色长衫,背搭兵刃江湖人物站在丈外,目光冷冷如电,慑人心神。 为首是一麻脸老者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请问威远镖局总镖头刘金吾在此么?” 狄康冷冷答道:“尊驾耳目委实灵通,怎么便知刘总镖头在此?” 老者鼻中冷哼一声答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朽武夷山梁一鸣找他清结前怨,烦劳通禀。”说着取出一颗鸭卯大小的翠球递与狄康,接道:“此乃老朽信物,刘金吾一见便知。” 狄康一见便知这翠球染有剧毒,其毒性渗入毛孔,循着行血流布人体,使人不知不觉中罹受奇毒,若不施展真力,发作缓慢,否则一触即发,警觉已是不及,不禁微微一笑道:“可惜梁老师来得不巧,刘总镖头已受重伤昏迷不醒,现仍在救治中,君子不趁人於危,七位请转吧!”说着合掌一揖。 只听吱吱吱轻响,狄康指隙升起缕缕青虹。 梁一鸣不由勃然色变,大喝道:“阁下毁去老朽信物,辱人太甚,无异强仇大敌。”说时一掌推出,掌中带指,一缕冷风似箭,点向狄康“期门”穴。 这时一双中年瘦小丑恶汉子疾逾鬼魅闪在狄康身后,四掌疾扬,打出一蓬细如发丝“透骨毒针”,飞芒电射而至。 狄康似若无觉,透骨毒针已穿衣而入,梁一鸣指锋堪触及“期门”穴,突然一闪,挪星步斗,脱出指锋之外。 梁一鸣不禁一怔,倏地放声大笑道:“阁下已罹奇毒,如不束手就擒,恐后悔莫及。” 狄康冷笑道:“这倒未必!”身形如电,跃至一双施展透骨毒针的瘦小汉子面前,厉喝道:“妄施暗算,手辣心黑,饶你们不得。”右掌如刃,一式“周处斩蛟”斜劈而下。 一双矮小汉子亦是江湖中凶名久着煞星,武功上乘,目睹狄康飞身掠至,疾撤出肩后毒刀,猛挥出手,两股蓝汪汪光华快比奔电,绞向狄康攻来右臂。 狄康身形一挪,右腕疾翻,迅快无比的抓住一人右腕。 只听克嚓一声,那人腕骨被拧折,毒刀为狄康夺下,另一股蓝汪汪光华势如奔电砍至。 狄康一声长笑出口,身形潜龙升天冲起,手中毒刀疾挥卷出,两声凄厉惨嗥中,一双头颅似抛球般由腔中飞血喷起两丈多高。 梁一鸣不禁心神骇震,不解狄康怎未毒性发作,一怔神间,狄康身形挟着一片蓝光飞扑而下。 其余四人纷纷大喝,疾展兵刃攻向狄康。 狄康身躯凌空疾翻,飘落在丈外,目注梁一鸣冷笑道:“粱老师,谅你至今不解在下为何身中奇毒及“透骨毒针”不发作之故,让在下解释你就恍然明白。”说着忽地疾跃而出,刀光电奔,猛向梁一鸣劈去。 梁一呜不防狄康猝然进袭,待他警觉已不及闪避,刀如利斧般砍实在他面门上。 狄康神力惊人,一刀之力无异泰山压顶,虽有磺练护体罡力也无法禁受,惨嗥一声,面首下颚顿被震裂,鲜血由口鼻中冒出,气绝毙命。 其余四人不禁胆寒魂飞,猛萌逃念,转身才奔出数步,迎面狄康身形疾落,左掌发出一片飞针。 只声狄康冷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还未了,四人只觉面门疾麻,透骨毒针已穿肤而入,循着行血攻向内腑,不禁面包惨变,转瞬毒发,张嘴发出凄厉惨嗥,倒地身死。 狄康仰天长吁了一口气,抛去手中毒刀,飘然向茅舍走去。 只见余风云当门而立,睁着一双怪眼,摇首叹息道:“后生可畏,出手沉稳迅辣,难怪东方黎明视你宛如眼中之钉。”说着话语声略顿,又道:“如今老弟作何打算?” 狄康略一沉吟,道:“你我仍佯装不知情,俟董元浩三人返回,天明才告离去,不让东方黎明知我等察破他阴谋。” 余风云点点头,诧道:“董元浩等三人何往?” 狄康冷笑一声道:“他们必隐伺近处,片刻自会现身,家父及刘郭二人已为在下点了睡穴,天明才会醒转,东方黎明绝意料不到你我是他心腹之害。” 余风云叹息一声道:“老化子也未曾料到,老弟初出江湖,学习得如此之快,老谋胜算,一丝不见慌乱,老化子自愧不如。” 狄康赧然一笑,道:“过承谬奖,不胜汗颜,此乃家父从小陶冶教导有方,行医救世,首在胆大心细,六脉稍错,必然误送一命……” 说着,只见林外三条身影飞掠而来,即到:“董元浩三人来啦!” 果是董元浩三人,只见三人衣履残破,带有血迹,似与人拼搏过,老化子余风云诧道:“董老师三人遇见强敌了么?” 青面伽蓝董元浩目睹地上倒着两具无头尸体,目光大骇,答道:“董某至村外不远,就发现一双可疑人影,董某立即向南掠去把来人引开,那一双人影果然暗蹑追来,身法奇快,只有转身展开激烈拼搏。” 余风云道:“是何来历?” “黑衣蒙面,*问东方令主身在何处,董某称答与东方令主毫无渊源,怎奈两人不信,来人武功奇高,恐是劫镖之人,若非二人一意生擒岂能逃脱。” 董元浩目注无头尸体,问道:“死者是何来历?” 狄康淡淡一笑道:“在下也不知来历,只知一人自称梁一鸣。” 董元浩面色一变道:“武夷七怪!” ※※ ※ 青面伽蓝董元浩突与其他两人进入茅舍,跌坐於地,引气归元,调息养伤。 老化子余风云低声道:“老弟,董元浩此人老化子知之甚深,心机辣毒,武功极高,以老化子而言,尚难有制胜他把握,所遇一双蒙面人物必是虚假,如所料不差,他们必奉命试探你我。” 狄康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 老化子知他们父子相依为命,匆匆一见,又要离别,虽说是为了武林苍生,但此情此景,人何以堪,亦暗中代狄康难受,道:“老弟,你根骨秉赋乃武林百年难求的奇才,望好自为之,须知东方黎明也是天才横溢,极难惹的人物,若感情自误,则未免有失老化子结交老弟寄望之殷。” 狄康道:“后辈未学,焉敢当此谬奖。” 余风云正色道:“老化子说的都是真实话,你我在此刻起逐渐步入危境。” “东方黎明难道有杀在下之心?” “不错,老弟重创沧浪四杰时,从东方黎明神色察出,若你我应允偕其同往沧浪山庄那又当别论。” 狄康不禁一怔,道:“那么东方黎明为何不亲自出手?” 余风云不禁莞尔笑道:“老弟你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为何自损侠誉,小不忍乱大谋,武夷七怪必定东方黎明暗遗来此,借刀杀人!消遥法外,至不济也与他无干。” 两人立在柳荫下谈话,月色凄迷,万籁俱寂,远山如烟,恬静幽美。 董元浩三人突从茅舍内飘身而出,只见青面伽蓝董元浩迳往余狄二人走来,神色庄肃道:“武夷七怪伤折其二,难免卷土重来,我等如非因威远镖局二位总镖头伤重,应立即撤离……” 余风云不待董元浩说完,笑道:“武夷七怪全军覆没,尸体就在此不远。”说着手指梁一鸣等陈尸之处。 董元浩愕然色变道:“如此我等更危,董某现去察视附近有无敌踪,不俟天明立即撤离。”说着纵身一跃,已落在三丈开外,右掌一招两面目森沉老者,望村外疾掠而去。 老化子忽道:“走!我们偷听他们说话。”两条身影疾逾飘风般扑向村外。 只见董元浩三人扑上溪畔一艘渔舟,篦篷隙内隐隐泛出一线灯光,余狄二人鹤行鹭伏,*近舟旁,依稀只听董元浩说道:“黎炎看来事有羁误,谅不会赶来,三位宜小心,林兄应敌康姓穷酸,施展辣手不得稍存善念。” 狄康不禁怒光*射,只见舟中窜出三条飞快人影,疾逾流星掠向渔村。 余风云一拉狄康,道:“董元浩口中所提林姓武林人物,必是雷霆神剑林泰德,此人出剑迅厉辛辣,名列武林三大剑手之一,由老化子绊住两人,你引开林泰德全力搏杀,见了董元浩时就说林泰德输招落败,无颜再立足江湖,订下五年之约,在天目山绝顶印证高下。” 狄康道:“在下遵命!”飞奔追去。 ※※ ※ 渔村茅舍一灯如豆,榻上刘金吾郭庆堂熟睡沉沉,案旁另置有一张竹床,狄父拥被而眠,鼻息可闻。 窗外三条人影疾逾飘风而至,惊鸿一闪,一条修长影背剑老者突穿窗翻入,炯炯目光四射了一瞥,步履从容在房中走了一圈,突然轻微惊噫出声,木立沉思。 尚有两人立在窗外,忽感肩头彼人轻轻按了一掌,如中电殛,心神大震,蓦的回面,那有半个人影,只见地面留着两片巴掌大小的绿叶,不禁面色大变,知身陷危境,顾不得通知室内那人,双双穿空如电遁向村外而去。 房内背剑老者以无所觉,沉思有顷,身形一提,飘射出窗,发现一双同党已无踪影不禁一怔。 蓦地—— 一声阴沉冷笑传来道:“林大侠,可是为着在下而来么?” 背剑老者面色微变,循声凝目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文土立在两丈开外,不禁鼻中怒哼一声道:“林某为了找余老化子清结十数年前一笔旧怨,尊驾是谁,为何知是林某。” 中年文土微笑道:“在下康秋,林大侠雷霆剑法名震武林,谁人不知,余风云老英雄已不在此,林大侠倘欲要见余老英雄,请随在下同往。” 雷霆剑林德泰闻言呆得一呆,道:“余风云在何处?” “距此仅十里之远一座荒寺中。”狄康含笑道:“余老英雄算准林大侠必来此相寻,他对在下言说林大侠未必敢去荒寺?” 林德泰冷笑道:“康大侠之言亦未必是真!” 狄康淡淡一笑道:“不料竟被余风云料中,见面不如闻名。”说罢缓缓转身若行云流水般飘然走去。 林德泰受命行事,岂可任狄康离去,明知狄康之言有诈,忍不住大喝道:“站住!” 狄康充耳不闻,步履从容轻飘,已远在十余丈外。 林德泰目中泛出一抹森严杀机,双肩一晃,施展八步赶蝉上乘轻功追去。 那知狄康身形似缓实速,追出六七里外,狄康仍在林德泰之前数丈开外。 突然狄康身形一转,朗声大笑道:“林大侠,你莫非志在诛杀在下么?” 雷霆剑林德泰身形一震,面色大变,咳了一声道:“康老师既然心中明白,何必多此一问?” 狄康微微一笑道:“那么在下身犯何罪?” 林德泰大感为难作答,忽面色一变,厉喝道:“余老化子何在?莫非谓林某雷霆剑不利么?” 狄康长叹一声道:“林大侠因何执迷不悟,其实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志在借在下之刀诛杀林大侠,是否林大侠已遭受疑嫉?” 林德泰闻言心神骇震,面色更是一变,冷笑道:“东方黎明侠誉极隆,从无失德之事,康老师自取死亡之道才假手於林某。” 狄康朗笑道:“林大侠知否东方黎明邀请在下到此渔村来意?在下因何久留不走之故,林大侠既执迷不悟,在下也无话再说。”突伸臂如电,折下一截三尺左右柳枝,迎风一抖,笔直似剑,接道:“林大侠请出剑吧!” 林德泰冷笑一声,右腕迅疾挽向肩头剑柄,长剑出匣,寒光*射,大喝道:“接招!”一招“天外来鸿”劈出,剑挟风雷,迅猛绝伦,势如石破天惊。 狄康手腕一振,柳枝脱手飞出,疾如奔电射向林德泰右手腕脉要穴,身形如风斜飘开去。 剑芒如电,柳枝籁籁如粉溅飞似箭,其中一片仍自奔弩般飞向林德泰腕脉。 林德泰不禁大骇,剑势斜引,断片擦腕而过,只觉腕脉微微一麻,剑招疾收而起,黯然一笑道:“林某并无两全之道,康老师心中必然明白。” 狄康颔首道:“在下知道!” 林德泰目中泛出无限惆怅之色,叹息道:“林某与康老师真个放手为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功力似在伯仲之间,但与东方黎明相较,则无异霄壤之别,康老师此时若*之过急,恐惹火焚身,非但无补於武林大局,而且更*使东方黎明不择手段。”说着持剑疾奔如电而去。 余风云突一闪而出,面露微笑道:“林德泰似有难言之隐,看来东方黎明以非常手段,挟持天下武林,故这么多来年,无一人敢与东方黎明正面为敌,如今老弟予其当头痛击,暗中人心大快,众叛亲离,为时不远矣。” 狄康略一沉吟道:“林德泰似指东方黎明武功高不可测,不知确是事实么?” 老化子微微叹息一声道:“凡具有非常才华之人,必成非常之功,成败利钝,端在方寸之间,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固非常人,老弟纵想退身恐身难自主,有所不能。” 狄康默然久之,才徐徐出声道:“其他两人咧?” 余风云冷笑道:“此二人均是万恶不赦之徒,为老化子重手法击毙,弃尸山沟中。” 狄康轻轻叹息一声道:“事实上我等尚不能揭穿东方黎明罪行,既是如此,武林之内也无人见信。” 余风云笑道:“情势之演变未可逆料,老弟,你我速返渔村。” 两人返回茅舍后,即见少林神力金刚智广上人独坐厅内,一见余狄二人立起身来,合掌为礼道:“二位施主方才何在?” 余风云道:“连遭强敌,老化子*不得已重开杀戒。” 智广上人宣了一声佛号道:“但不知是谁?” “武夷七怪与雷霆剑林德泰,老化子异常惊诧他们为何知老化子在此。” 智广上人目露惊愕容道:“雷霆剑林施主人极正派,莫非他与余施主结有前怨么?” 余风云怪笑一声道:“老化子僻性怪异,只论是非利害,不计黑白正邪,所以到处树敌结怨,老禅师为何去而复回?” 智广上人道:“东方施主离开金陵之际,忽得飞报江湖不明人物扑袭渔村,恐两位施主及董施主难以兼顾,狄大夫及两位镖头罹受不测,是以恳老夫赶返,料不到竟是寻仇,林施主现……” 不待智广上人语毕,余风云笑道:“林德泰自负剑法超绝,不幸失招败于康老弟刀下,自觉羞愧,与康老弟订下五年之约,在天目绝顶一决雌雄。” 智广上人叹息一声,道:“董施主等何在?” 余风云不禁一怔道:“林德泰未侵袭之前,他等出村察视敌踪,至今未回,莫非已罹不测了么?”说着目注狄康,接道:“老弟,你留守在此,老化子同老禅师寻觅董元浩三人下落。”说着与智广上人扑奔村外而去。 余风云鬼计多端,带着智广上人绕圈子,最后才领至溪畔渔舟附近。 智广上人注视着一丝灯火外映渔舟有顷,低声道:“余施主,渔舟内必定藏有蹊跷!” 余风云怔得一怔,道:“老化子却瞧不出。” 智广上人冷冷一笑道:“天到这般时分,渔人必已安眠,灯火那有不熄灭之理。”说着,两肩微晃,身如离弦之弩飞落在渔舟上,沉声喝道:“舟上可有人么?” 舱内岑寂如水,阒无人声。 智广上人右手一横,护住前胸,左手五指迅疾伸出一揭,那渔舟篷顶哗啦一声翻落水中。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接踵而至,不禁惊噫出声,原来董元浩三人绳捆索绑倒在艘内,口中塞满絮布,双目怒光*射。 智广上人迅疾放松绳索,解开穴道,三人俯向水中张嘴大呕特呕。 半晌,董元浩才呕吐停止。 智广上人道:“董施主为何落得这般狼狈?” 董元浩怒容满面说出经过,当然隐瞒在舟中曾晤林德泰等实情,只说他们三人因觉此舟有异,入舱探视,忽嗅一股异香扑鼻,不禁筋软骨僵倒下,五蒙面人物疾现,将他们点住穴道,绳捆索绑,嘲笑辱骂,对东方黎明讥损备至,过后在口中塞入污物,复将絮布堵住扎好,五蒙面人中似有一少女,就在老禅师来此之前离去。 智广上人与余风云惊愕不已,面面相觑。 余风云忖测必是欧阳哲及程冷梅相助,心中暗暗冷笑,忖道:“无论东方黎明如何机智,此番必然上当。” 智广上人道:“董施主在他们话中隐约察出一丝来历么?” 董元浩面泛苦笑,摇首道:“他们对东方令主怀恨之深,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其余无法察出。” 智广上人面色一变,沉声道:“我们急回渔村立即护送狄大夫等返回沧浪山庄!” 狄康仍立在疏星闪烁,春柳拂面之下,似在沉思。 余风云道:“老弟,狄大夫与两位威远镖局镖头可以离此么?” 狄康淡淡一笑道:“现已醒转,可以离此了。” 董元浩纵身一跃,在另一幢茅舍厩中牵来三骑马匹,智广上人正待向屋内走去,突闻余风云道:“老弟,你我也可离去了。”转面一望,余风云狄康已远在十数丈外,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怨毒眼神…… 第六章 出奇兵妙手治蛊 朝元寺深藏崇山峻岭内,古木参天中一角红墙隐现,山道上一双人影疾逾流星向朝元寺奔来。 突闻松云婆娑中传出朗朗笑声道:“两位脚程好快!” 来人正是狄康余风云。 林中飘然走出黑龙会主欧阳哲,含笑道:“朝元寺地处隐蔽,形势天险,虽相距金陵九十里匪遥,却罕为人知,兄弟之意把黑龙会总坛设在此处。” 余风云道:“此本无不可,但须从长计议。” 三人并肩走入寺中,朝元寺建自晋初,年代甚久,虽极宏伟,但黯然失去光彩。 程冷梅衣裙飘飘同着四个黑衣老者立在大殿阶下迎候,眸中湛冷眼神注视着狄康面上。 余风云大笑道:“此番东方黎明已丧胆心寒了,黑龙会基业初创,如须正面与乾坤圣手为敌,似嫌势孤力薄,此刻揭穿乾坤圣手隐私,更未必令人相信,不如廷揽才智杰出英豪,待时而动,但东方黎明耳目甚众,无孔不入。” 欧阳哲道:“余大侠之言极是,还望余大侠指教。” 余风云略沉吟道:“兹事体大,老化子数十年龌龊形貌必须改容,否则老化子长此潜迹朝元寺内,不然东方黎明决不会放过我老化子。” 说着向狄康笑道:“外事全仗老弟你了!” 大殿内忽传出一声怪笑道:“余老叫化,洒家数十年清净,俱为你一念之奇,闹得乌烟瘴气。”说时迈出一个头陀,豹目深睛,绕腮猬疵,脸如锅底,赤足芒鞋,短衣直缀。 余风云冷笑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数十年潜迹朝元寺为的是什么?” 头陀不禁一怔道:“难道你能治好洒家背疾么?” 余风云沉声道:“若非如此,我老化子岂肯来你朝元寺,你先别急,赶紧准备一席盛宴,吃了再说。” 头陀大笑道:“要吃,那容易。”说着转身向廊后走去。 余风云伸手一拉狄康道:“老弟,你心念已了,也可恢复本来面目了。”拉着狄康向一间云房走入。 片刻,狄康走出,欧阳哲暗道:“好人品!” 只见狄康丰神倜傥,宛若玉树临风,潇洒不群。 程冷梅不禁多打量了狄康两眼,芳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无名的惆怅。 因狄康在鸡鸣寺中谈起杜紫苓、杨玉芙、潘杏娃三女,追述经过,言者虽无心,但听者有意,不免怅触无端。 欧阳哲目光锐利,已知程冷梅心意,暗暗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坠入情网了!” 余风云道:“欧阳会主,当年江湖四怪谅有耳闻,老化子这位和尚朋友就是四怪之首痴秀才周易。” 欧阳哲诧道:“周易是他!” “不错!”余风云太息一声道:“痴秀才满腹经纶,奇门遁甲之术尤所精擅,惜非练武根骨,习武半生难臻上乘,但其胸罗之博,天下武学源流无不了若指掌,周易截长补短,得侪身武林高手之列,成名非易,那年与老化子结伴南游,误在黔南缅边与剌花苗巫细故结怨,困在榛莽密林中苦战十数日之久,如非藉奇门遁甲之助,老化子久已埋骨荒山了,但周易突罹怪蛊,背上生出一金蛛怪虫。” 程冷梅道:“此乃苗人施蛊之术,解铃还须系铃人!” 余风云颔首笑道:“姑娘说得极是,当蛊毒发作时,周易面色惨白,痛极晕倒,老化子背着他逃出苗山,封闭住蛊毒近处穴道,一个对时后才慢慢醒转,他说这痛苦无法禁受立要自刎寻死,为老化子点了睡穴,独自一人潜赴苗峒寻觅剌花苗酋……” 狄康问道:“找到了么?” 余风云黯然摇首笑道:“剌花苗巫虽已找到,但已死去,因周易所罹毒蛊,受其心血培养,在施展驱蛊巫法时为其族侄刺毙,金蛛毒蛊无人可解,得一老苗指点,必须每日子午两时以禽畜鲜血喂服,才可安然无事,所以周易灰心江湖,避来朝元寺削发……” 突闻周易语声传来道:“老化子,洒家底细可任意泄漏么?” 周易一闪而出,满脸怒容。 余风云竟不理会,转面向狄康微笑道:“老弟可否试请一治!” 狄康在平凉随父窑居涉猎医书之广,几乎无所不包,泰半均是手抄秘本,闻言剑眉微蹙道:“治蛊在下毫无把握,但不妨一试。” 周易顿现喜容,大笑道:“殿后长廊已摆下一席酒宴,各位请就坐尽兴畅饮。”拉着狄康向云房内走去。 狄康道:“请禅师解下上衣,容在下察视是否有治?” 周易苦笑一声袒露上体。 狄康不禁面色一变,原来一灰碗大金色毒蛛蠕蠕而动,丑恶狰狞,嘴部嗡张吮血,通体覆满金毛,身形暴涨,欲脱体飞出。 周易似禁受不住痛苦,闷哼出声,汗如雨下。 狄康目露忧容道:“此物已通灵,无法可制……”说时倏地取出一颗红珠,*射如火赤焰,一室蒸热如焚。 那只金色毒蛛如遇克星,身形暴缩,蜷伏畏慑不动。 狄康高喝道:“老前辈!不得移动身躯,免伤性命,请闭上双目。” 周易闻言合上两眼。 狄康红珠移捏左手,慢慢退至周易左斜侧,相距五步,霍地右掌握向肩头刀柄,奔电一刀出鞘,紫虹眩目一闪,刀锋平着周易背面削下。 只听吱吱哀鸣,毒蛛离背坠地,尸分两截,腥黑毒血流溢屋角,中人欲呕。 周易顿感背部一轻,只听狄康清朗语声道:“老前辈毒蛊已除,可以睁眼了。”睁目一望,但见毒蛛尸坠屋角,狄康含笑托着块黑白药饼立在面前道:“老前辈宿疾痊愈,可喜可贺,此药请即服下驱除体内余毒。” 周易欣喜过望,接着药饼吞下。 老化子余风云在屋外窗隙觑得一清二楚,朗声大笑走入道:“老弟刀法真准,稍偏分毫,穷酸怕不被劈成两半才怪咧!”转目注视在狄康面上道:“那红珠从何得来?” 欧阳哲、程冷梅亦在屋外,此刻先后飘身而入,目睹毒蛛丑恶尸体,不禁骇异。 狄康赧然笑道:“此珠乃在下刀诛蟠冢喷火怪兽眼珠,本不以为异,一路行来,发觉蚊虫不侵,才知此珠之珍,适才目睹周老前辈毒蛛,棘手难治,偶然灵机一动,一试果然。” 周易目光微巡,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欧阳会主,我周易并非惜死贪生之辈,怎奈毒蛛平常刀剑难伤,喜吸吮生人血髓,我死后血尽髓枯,必飞出另害他人,一甲子才产下幼蛛死亡,因此宁可苟廷残喘,每日子午二时喂服禽畜鲜血,藏在此朝元寺内逃尘避世。” 欧阳哲正色道:“周大侠宅心仁厚,兄弟怎敢轻视腹诽?” 老化子高声道:“酒菜冷了,老化子饥肠辗辘,快去。”说罢一跃而出。 程冷梅不禁绽露笑容,如同盛开百合,令人心醉神迷。 狄康怦然心跳,赶紧别开目光,向余风云身后随了出去。 殿后宽敞长廊上摆好一席丰盛酒宴,一坛陈年泥封醇酒摆在廊柱旁。 老化子一手拍开泥封,揭去坛盖,一股浓郁酒香弥漫长廊,余风云连声赞道:“好啊,你这穷酸何时觅得一坛陈年竹叶青!” 周易骂道:“瞧你这猴急像,不怕丢人现眼!”说时肃客入座。 席间宾主尽欢,觥觞交错,周易忽立起举杯相敬狄康,正色道:“狄老弟武功得之异数,救治之恩,愧无以相报,生平精擅奇门遁甲小术,愿倾囊相授,与老弟绝伦武功相得益彰。” 余风云大笑道:“此亦异数也。” 狄康道:“在下笨拙不悟,只怕有负前辈传艺之德。” 周易忙摇手道:“咱们无须客套虚礼。” 席间商谈今后大计,数人均是才智卓绝之士,立即着手筹划。 狄康留在朝元寺内研习奇门遁甲,并随周易察视朝元寺外各处形势,并按河图洛书布设先天奇门。 七日来,欧阳哲网罗门下义共生死的一批武林高手陆续赶至,各授职司。 狄康与程冷梅偶相晤觌面,仅仅晤谈几句,即行引开,冷漠如水,程冷梅少女矜持,误认狄康心有别恋,殊不知狄康是个诚厚君子,即有爱慕之心,却不敢浮薄失礼,私通款曲。 这样一来,无异划下一道鸿沟,壁垒显明。 一日,朝阳初上,狄康在朝元寺后绝顶之上调息行功研悟无名老僧所授佛家绝学心法。 他自得鲁英峰所赠武林秘笈,虽凭仗天赋奇佳聪慧悟解多半,但秘笈内文字含蕴玄机,晦涩精奥,苦心推敲,才能悟出实用法门一鳞半爪,集丝成锦,然受绿衫人一掌击伤后,获无名老僧以他本命真元之力打通生死玄关,传授口诀心法,与秘笈内文字真诀反覆推敲,灵思如泉涌般豁然贯通,武功突飞猛晋。 但他深知武功一道,浩瀚若海,不敢稍自懈怠,每日按时参悟神髓,以期大成。 朝阳映在狄康脸上,神光焕发,道气盎然。 峰下突掠上四条人影,正是周易、余风云、欧阳哲、程冷梅四人。 余风云首先掠至狄康身前,唤道:“老弟!” 狄康缓缓睁目,微笑立起道:“有事吩咐在下么?” 余风云道:“这几日乾坤圣手门下侦骑四出,志在寻觅劫镖之人下落,屠龙方朔关穆贤弟前日又劫四海镖局一批红货,此次东方黎明已有防备,设下金钩钓鳌之计,关贤弟无比机智,红镖到手安然逃离,但东方黎明在此大江南北布下了严密伏网,耳目遍布,关贤弟等人尚蛰藏在维阳,无法逃离,东方黎明爪牙这两日遇陌生江湖人物盘诘甚严。” 狄康笑道:“在下思念关老英雄甚殷,不如由在下接引来此,但不知我等在常州济仁药坊内安下眼目么?” 欧阳哲含笑道:“已然遣得有人!” 蓦地—— 山谷遥处随风传来一声刺耳长啸! 欧阳哲面色微变道:“似有不速之客到来。”只见一黑衣老者飞掠而至,躬身禀道:“山外发现一绿衫人率领十数高手似向本山奔来,此人颇谙奇门遁甲,本门弟兄未奉命不敢现身拦截。” 狄康一听知来者竟是绿衫人,忆起一掌之仇,只觉此人不除,后患无穷,目蕴怒光,道:“待在下前去除他。” 欧阳哲道:“本山布伏奇门,愈深入愈凶险玄奥,少侠让他们陷入奇门后,问明情由及有无后继同党,再行诛杀不迟,但东方黎明自诩侠义,貌极仁厚,所网罗门下的不乏正派高手,他又善于矫揉做作,将他那丘壑心胸掩饰得天衣无缝,语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我等应体上天好生之德,只诛首恶……” 程冷梅嗔道:“舅父未免妇人之仁。” 狄康向黑衣老者一挥手,双双疾掠而去。 山壑间隐隐现出一面目森冷绿衫人,率领十数高手身形滞缓,四顾巡盼,眉梢眼角泛出忧急惊诧之色,喃喃自语道:“怎么有此怪异之事,此山一草一木竟是天生奇门,乍视平淡,其实玄奥已极,看来此山大有能人,莫非黑湖就在此山中么?” 后随一个神态鸷悍,英气飘扬的锦衣劲装少年道:“斯大侠,三日来一无所获,不如回报令主,依在下之见,劫镖匪徒志在损毁令主声誉,却不敢正面为敌。” 绿衫人鼻中冷哼一声,似有所见,纵身疾跃,向林木森森内一幢小屋扑去。 砖造小屋三间,苔绿藤攀,古木匝覆中显得异常阴森,木门敞开着,却阒无一人,房内榻椅井然有序,被褥折叠齐整。 绿衫人疾如惊鸿般一闪入室,眼神如电巡视室内景物,忽瞥见桌上镇着一纸笺,上书:“既来之则安之,何妨稍坐!” 虽仅寥寥数字,绿衫人如遇蛇蝎,心神巨震,不禁骇然色变,蓦闻室外传来数声闷嗥,情知有异,疾向门外窜去。 身如离弦之弩般,方欲穿出门外,迎面忽感一片绵软无形罡劲袭来,急施千斤坠身法,两足一沉,平胸拂掌外封,喝道:“什么人?” 两股无形潜力一接,绿衫人双肩微晃,门外现出一个丰神如玉青衫少年,飘身而入,含笑道:“斯老师,你我别来无恙?” 绿衫人闻言不禁一怔,森冷慑人眼神注视着青衫少年面上,只觉面像陌生,记忆中似未见过,不由发出阴恻恻冷笑道:“斯某与尊驾素不相识,请示来历。”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斯老师竟忘怀了在甘凉会宁郊外雪地冰天中掌伤之人么?” 绿衫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喝道:“你竟未死!” “不错!”狄康沉声道:“在下幸能不死,但一掌之仇不能不报。”说着两指一招“二龙抢珠”,疾如电光石火向绿衫人双目点去。 绿衫人瞧出狄康手法诡异,含蕴无数神奇变化,身形一侧,右掌“玄鸟划沙”斜切狄康左肘,左足疾抬,踢向狄康“气海”要穴。 狄康身形疾滑,指势未改,一缕寒风似箭点向绿衫人脑后“玉枕”穴。 绿衫人知遇劲敌,身形跃开五尺,旋身快攻出七招,幻出掌影千万,夹带阴寒罡劲,辛辣诡异。 狄康挥掌迎攻,只觉绿衫人掌法怪异诡奥,错综幻变,使人无法捉摸其攻来部位,心神稍分之际,为绿衫人怪异掌法*得连连后退。 一招失闪,顿失先机,绿衫人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掌势疾变为沉厉如山,掌中套掌,迅厉如电。 忽闻窗外娇喝道:“出刀!” 狄康闻声一怔,右掌疾挽肩头。 绿衫人阴恻恻笑道:“来不及了!”右掌已按实狄康前胸,蓦感狄康体内自动发出反震罡劲,只觉腕疼欲折,行血逆攻内腑不禁大骇。 狄康身形暴退,一片紫飚向绿衫人凌头罩下。 凄厉惨嗥中,绿衫人已尸横两截血泊中。 程冷梅疾闪而入,星眸中流露出关注之色道:“少侠未受伤么?” 狄康俊脸一红,道:“蒙姑娘相告及时出刀,得免毒手,不胜铭感。” 程冷梅玉靥呈绽一丝笑意道:“我在窗外瞧得一清二楚,少侠不要骗我,死者掌力已先击实少侠前胸,慎勿自误。” 狄康答道:“他那阴寒之劲悉为在下卸去。” “我却不信!” 黑龙会主欧阳哲忽飘身而入,含笑道:“梅儿说得不错,少侠还宜察视,要知阴寒掌力大多罹受时初若无觉,愈是功力纯厚者发作愈缓,但发作时内腑尽糜已无药可治。” 狄康知欧阳哲之言并非危言,但只觉无伤,又不便强拂两人关注情意,遂脱下青衫,只见他贴身穿着一件淡金色似草非缎背心,编织得异常平贴精致,解开背心,袒露白皙胸脯,前胸上现出一只淡淡的掌影。 程冷梅不禁霞生双靥,别过螓首,只听欧阳哲道:“老朽所言如何,梅儿,你以乾元真力将少侠淤伤退去。”说罢一闪而出。 狄康闻言不由大为惊惶,忙道:“这倒不必了!” 程冷梅疾抬螓首,寒着杏脸,玉腕疾翻,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扣着狄康右臂,低喝道:“少侠请坐榻上!” 狄康不由自主地退向草榻,红着一张脸,嗫嚅道:“岂能有劳姑娘!” 程冷梅充耳不闻,右掌紧印在淤伤处,真力缓缓注入。 两人相距太近,狄康目睹程冷梅犹蛴胜雪,一缕幽香直送袭鼻,不禁心神猛摇,忙合上双睛,守住心神。 狄康极力不涉遐想,默诵秘笈内心法真诀。 程冷梅也微有所觉,两朵红霞再度飞上玉靥,娇羞不胜。 半晌,程冷梅目睹狄康嘴唇微动,似暗中念念有词,忍不住问道:“少侠,你在念什么?”玉掌疾收,只见狄康胸脯上掌印已消失无踪,迅疾转过身去。 狄康睁开双目,迅疾将衣衫穿好,道:“多谢姑娘,在下适才忆及令尊一套金扇追风廿四招绝伦武学,尚未参悟其中神髓,俟融汇贯澈后再转授於姑娘。” 程冷梅旋身转面,惊诧道:“先父独门武学,少侠从何而得?” 狄康微微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此刻尚未能透露,还请姑娘见谅。” 程冷梅呆得一呆,道:“我舅父知情么?” 狄康摇首道:“欧阳会主仅略约得知一二,此事影响武林安危,姑娘暂请忍耐,俟我等查明令尊真正死因后,才可水落石出。” 程冷梅黯然一笑道:“少侠何时动身起程?” 狄康略一沉吟道:“在下意欲立即离山。” 程冷梅星眸中泛出一丝幽怨之色道:“人心奇险,少侠万宜留神谨慎,恭祝一路顺风,望速去速回。”缓缓走出小屋而去。 ※※ ※ 金陵通往镇江官道上不时来往一拨拨快马,荡起黄尘漫空,骑上人均是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形色勿匆。 这数日江湖盛传金扇无敌程晓岚当年实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毒害毙命谣传,竟是不胫而走,愈传愈盛,传遍大江南北。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大怒,沧浪山庄高手四出,侦访谣言由何而起,但数日来奔渡劳禄,一无所得,来时有风,去时无影。 於是…… 大江南北武林,人心浮动,加上威远镖局等纷纷失事,沧浪山庄派出的高手,不是伤亡屡屡,就是无故失踪,无异罩上一层阴霾,心头如压重石,郁闷难舒。 官道上奔雷般蹄声传起,两匹快马并辔驰奔,一红一黑显明惹眼。 骑上人是一双俊秀明艳少年男女,正是杜紫苓杜雁飞姐弟。 杜紫苓嫣然娇笑道:“晌午时分可赶至府城了,你我二人长途跋涉,一路劳累,不如在镇江打住一两日。” 杜雁飞颔首道:“也好,不过……” 杜紫苓低声道:“你我不可乱说话,前途有人来了。” 杜雁飞剑眉微扬,目注前途,只见风驰电掣来了四骑快马,转眼已*近。 为首骑上人高声道:“那不是杜少山主么?” 杜雁飞抬目望去,只见是一身穿皂青长衫,瘦削脸膛,双颊炯炯如电,颔下稀髭根根见肉,左耳下拖着一块紫红疤痕,不禁啊了一声,双手抱掌道:“原来是金大侠!” 杜紫苓认出是东方黎明生死至交白骨判金重威,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心计至工,料事如神,东方黎明倚作左右,言无不听,计无不从。 金重威含笑道:“杜姑娘也来了,令尊可好?” 杜紫苓道:“家父奉东方前辈手书,已知就里,适家父罹患伤寒重症,现已转愈,仍未复元,所以命我姐弟兼程赶来,顺途探听劫镖凶邪线索,更携来一封家父覆函,面交东方前辈。” 金重威道:“贤姐弟可查出一丝端倪么?” 杜雁飞赧然笑道:“江湖谣传,言人人殊,迹近空穴来风,莫衷谁是,在下尚未查明,不过依在下臆测,这劫镖凶邪必潜迹在金陵附近。” 金重威笑道:“少山主料事甚有见地,难怪年岁虽轻,便已扬名武林,东方庄主刻不在沧浪山庄,令尊覆函交与老朽也是一样。” 杜雁飞立时在怀中取出一封密缄,递与金重威。 金重威端详了封皮字迹一眼,收藏於怀内,道:“贤姐弟如今何往?” 杜雁飞道:“东方前辈既不在沧浪山庄,在下两人意欲在镇江打住一二日,如有驱策,但请吩咐。” 金重威略一沉吟道:“老朽明晨即返,如有相烦之处,明日自当趋访。”双拳微拱,四骑疾驰而去。 杜紫苓低声道:“爹未应邀赶来,东方黎明业已疑嫉,我们快走吧!”马驰如飞奔去。 傍午时分,杜氏姐弟已进入镇江大街上,在一家“江天酒楼”前落鞍下马。 门首立着一个跛足老丐,撑着一柄拐杖,目睹杜氏姐弟落鞍,伸掌讨乞。 杜雁飞掏出一串制钱,猛然瞥见乞丐污秽掌心呈现一张摺叠纸张,上书“留呈杜少山主”几个蝇头小楷,不禁面色微变,疾将制钱放在乞丐掌心笑道:“拿去吧,足够你一日酒饭温饱。”迅疾无伦挟起纸缄捏於掌心,双双迈入酒楼而去。 店夥领着杜氏姐弟登楼择一隔间雅座,由杜雁飞点了酒菜,店夥退出后,杜雁飞拆开纸缄,只见上书: “日落前速去长兴客栈,有要事相商,希勿自误。”落款绘一关字。 杜紫苓低声问道:“是关老英雄么?” 杜雁飞点点头,将纸搓成一团,咽下腹中。 杜紫苓不禁皱眉格格娇笑。 霎那间酒菜送上,两人迅疾用饱下楼,问明长兴客栈地址,登骑疾驰而去。 长兴客栈在镇江府治可算是首屈一指,房舍数十间,清净宏敞,庭园幽美,遍植名种异卉,繁花似锦,四季不绝,尤以庖厨之美,更是脍炙人口。 杜氏姐弟到得长兴客栈,一个老年店夥领着两人深入内进,转至一所小庭院,南西两厢毗连方间。 店夥笑道:“此院独幽,两位当可称心满意。”说着领得二人进入,直向套间走去。 杜雁飞不觉一怔,杜紫荟知店夥必含有深意,用指点了杜雁飞一下,杜雁飞会意不言。 套间摆设一榻一橱,只见店夥伸手掣动榻下暗钮,那只木橱附壁离地上升,现出一扇暗门,店夥正色道:“内有一武林前辈等侯二位,请速去会晤。” 杜紫苓知是屠龙方朔关穆,忙谢了一声,拉着杜雁飞疾掠入去。 走入不远,只见灯火一亮,传来关穆哈哈大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一间大厅内趋出屠龙方朔关穆,满面含笑,打量杜紫苓两眼,道:“数月不见,杜姑娘愈发标致了,不知有否意中人?” 杜紫苓玉靥飞红,白了关穆一眼,娇嗔道:“关老英雄真会取笑。” 关穆呵呵大笑同着杜氏姐弟走入大厅落坐后,正色道:“贤姐弟因去阜兰已动东方黎明疑嫉,现令尊推病不出,疑嫉更深,欲挟制贤姐弟迫使令尊就范,大江南北沧浪山庄遍布耳目,惟长兴客栈例外,是以老朽通知贤姐弟来此。” 杜雁飞面色一变道:“我姐弟两人总不能永久藏身在长兴客栈,何况我姐弟行踪已为白骨判金重威得知。” 关穆挥手笑道:“少庄主别急,如今乾坤圣手已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动辄得咎,必不敢轻举妄动,狄少侠最迟今晚必可赶到。” 杜紫苓诧道:“狄少侠未与关老英雄在一处么?” 关穆笑道:“老朽与狄老弟也有数月未见了!” 杜氏姐弟闻言相顾愕然。 关穆道:“待狄老弟赶至,贤姐弟便可明白。” 在他们晤谈时,长兴客栈外一骑飞奔而至,骑上人仪容都丽,身背钢刀的少年落鞍下骑,少年进入客栈之际,突门前急闪而来一个银须老者,目中神光注射着那少年后影,面露惊疑之色。 店夥急趋而出,哈腰笑道:“您老要住店么?” 老者道:“方才进店那少年是何人物?” 店夥道:“那是御前侍卫奉命出京查案。” 老者一惊,转身疾掠离去。 接着又如风而至四个面色阴沉江湖人物,为首者是一浓眉大眼中年汉子,掠上客栈门首石阶,向店夥沉声道:“速通知杜雁飞,就说曹凤彪求见!” 店夥堆下满脸笑容道:“曹大爷来得不巧,杜客官姐弟方才离此前往金山寺上香,日落后方可返回。” 曹凤彪冷笑道:“这个,我却不信,杜雁飞姐弟现住何处,速领我等前往。” 店夥似甚畏惧,唯唯称是,领着曹凤彪四人望那独院走去。 进了月洞门檐庑,店夥转身道:“杜姓客官姐弟就住在此西厢毗邻三间,但确已离此往金山寺,如小的所言不实,神明不佑,定罹雷殛。” 曹凤彪阴恻恻冷笑道:“他们真的会飞不成。” 手出如飞抓在店夥肩骨上,厉声喝道:“速实话实说,一双小狗藏在何处?否则你休怨我心辣手黑!” 店夥痛澈心脾,惨呼一声,大叫饶命。 忽闻南厢房内传出一声朗朗大喝道:“此处难容江湖人物撒野,快滚!”一条身影疾如奔矢射出,挟带着一缕强劲指风点向曹凤彪腕脉要穴。 曹凤彪不禁大骇,手指疾松,飘后五尺。 只见来人是一丰神如玉的背剑少年,目蕴怒光,嘴角噙着一丝不屑冷笑。 店夥向那少年叩首谢道:“多谢白大人救命之恩!” 少年跨出一步,冷笑道:“尊驾竟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店夥出手,可见尊驾乃江湖中残暴成性,积恶如山的凶邪,如今撞在在下手中,若不严惩,岂非任由汝等欺压善良,无法无天。” 曹凤彪脸色铁青,目中闪过一抹杀机,狞笑道:“阁下也太大言不惭了,草莽之民,不服王化,奉劝阁下及早迁出长兴客栈,免遇不测。”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那你们四人更是非死不可了。” 曹凤彪身后一人,突抽刀出鞘,一个虎扑刀光电奔向少年劈来。 青衫少年冷笑一声,五指如飞抓住来刀,迅疾一拧,左掌当胸击去。 叭的一声,那人惨嗥中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仰面倒下横尸在地。 曹凤彪面色大变,冷笑一声道:“阁下手黑心辣,你我青山不敢,这笔血债总须清偿。” 青衫少年冷笑道:“你走不了,好言相告尚敢恃武横行……” 曹凤彪充耳不闻,转身疾遁而去,才出客栈门外,迎面忽感一片无形飞针袭到,闪避不及,只觉双眼奇痛,嗥叫一声,蒙着双眼,摔跌在地,指缝中沁出鲜血如注,满地飞滚,嗥如羊鸣,卒不忍闻。 街上行人聚观如堵,片刻之间,三人身化一滩浓血,形销骨化,令人心骇神摇。 客栈中人立在门前七嘴八舌,均称曹凤彪三人该死,围观人群中突走出一个银须老者,找上店夥问明经过,瞧店夥肩骨肿起老高,当非虚言,忖道:“曹凤彪三人决非白姓少年致死,奔出门外之际突罹暗算,目中毒针,针蕴奇毒,立时发作身化浓血……哼,他们无非嫁祸白姓少年,淆惑视听,居心叵测,诱东方令主与大内为敌,老朽岂能中计。” 他们是谁?无疑是指劫镖凶邪! 银须老者略一沉吟,向郊外奔去,只见他奔向江滨翠竹幽篁环绕一幢尼庵。 庵门紧闭,银须老者击指轻轻敲了两下,呀的一声庵门开启,现出一位枯瘦白发苍苍老尼,凤目开阖之间*射精芒。 老尼合掌低宣一声佛号,道:“原来是陈施主,东方令主及金施主已在等侯多时。” 银须老者含笑道:“多谢庵主!”疾趋而入,只见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面色凝肃与白骨判金重威促膝商议,目睹银须老者走入,道:“陈钦林老师,你来的正是时候。” 银须老叟神色虔敬,道:“令主有何吩咐?” 东方黎明摇手示意坐下,轻轻叹息道:“如此人明且与我为敌,强存弱亡,胜败立分,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无奈此人用心叵测,暗箭伤人,尤其流言中伤,使我百口莫辩,含冤莫白……” 金重威佯咳了一声道:“小弟尚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该问不该问。” 东方黎明不禁微微一怔,含笑道:“你我如同手足,义共生死,我东方黎明生平襟怀磊落,决无隐私,贤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愚兄决不会见怪。” 金重威道:“小弟追随令主多年,经历过不知多少风浪,令主始终镇定如恒,从容策划,均可迎刃而解,为何此次令主显得举棋不定,投鼠忌器,莫非令主已猜出此人是谁么?” 东方黎明闻言黯然一笑道:“贤弟委实心细如发,看出愚兄心事,目前尚未能断定,此刻言之尚属过早。” 金重威知东方黎明有难言之隐,不便追问,淡淡一笑,道:“迩来江湖谣传,谓令主为了图霸武林,不惜杀害金扇无敌程晓岚,谋取金精铁母,铸制利剑,无奈金精铁母在程晓岚死前已失,致令主稍敛图霸之念,遣人四出搜觅金精铁母下落……” 东方黎明面色一沉,道:“贤弟大概也相信了!” 金重威悚然答道:“小弟决无贰心。” 东方黎明目露黯然之色,徐徐长叹一声道:“贤弟口虽不言,其实心中已有所疑,十数年来愚兄诸般作为,贤弟无不参豫,此人散出中伤流言,俱是有因而发,绝非空穴来风。” 说着凄然一笑道:“贤弟如记忆不差,愚兄未成名前身旁有一支短剑名唤“楚郢”,断金截铁,如同摧枯拉朽,珍惜异常。” 金重威略一思索,颔首道:“小弟记得有这么一柄短剑,令主说无意堕入百丈寒潭内遍觅无着,为此剑之失,令主怏怏不乐久之。” 东方黎明摇首黯然一笑道:“这是愚兄深藏已久的一块心病,失剑那年盛暑,游踪川东三峡,深入巫山十二峰内,无意发现一座洞府,一时好奇不禁深入其内,洞中石室不下数十间,间间相连,壁上刻有飞禽走兽图形,疑是前代武林奇人留存一宗武学,默察之下,果如所料,但玄奥难解,知非觅至起首一式,由浅入深,无法悟其神髓,於是愚兄慢慢深入,凝神观察壁上图形……” 金重威陈钦林二人不禁凝神倾听。 东方黎明饮了一口茶后,接道:“突发现一间石室中满贮奇珍异宝,五彩霞光*射,常人如取得一件,一生受用不尽,愚兄不禁伸手取过一根珠串观赏,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你既来在老朽洞中,便是有缘,这满室奇珍异宝悉以奉赠如何?”愚兄转身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身穿白衣老人盘坐於壁隅,面如白纸,两目洞凹,射出两道惨绿慑人神光,当即答道:“在下无意经此,并非觊觎奇珍,望乞见谅。”即要离室外出。那白衣老人伸手一拂,发出一片奇寒澈骨罡风相阻,迫使愚兄无法出室。白衣老人怪笑道:“老朽并无害你之心,但必须留此一年,一年后非但奇珍异宝悉以相赠,而且传授你绝世武学,纵横天下,睥睨武林,成为一代霸王。”愚兄曾道二者均非我所愿,请问白衣老人留下我之故?白衣老人阴沉笑道:“老朽已沉沦此洞有一甲子了,只为仇家所害,气海玉脐之下走火入魔,真气阻滞,双腿瘫痪,借你纯阳之体,助老朽打通阻滞穴道,老朽必有以相报,洞壁上乃百禽七兽图解,本身所学“冥府真经”,两者均是武林中难求罕遇之绝学,习成后天下无人能敌。”” 金重威道:“令主不应允么?” 东方黎明叹息道:“我若助他打通滞阻穴道,焉有命在?佯装应允,忖思如何遁出室外,岂料被他察破我心意,桀桀怪笑一声,伸掌攫抓,手出如风,掌势所及,只觉……”” (ocr:这里缺了大半页。大意是说东方黎明无法避开白衣老人的掌势,结果动用那柄“楚郢”宝剑,刺了白衣老人一剑,然后逃出洞外,不过剑却被白衣老人抢去了。) (ocr:这里又缺了大半页。不知道说些什么。据猜测,飞天燕魏少荣和庵里的老尼姑是一夥的,魏少荣躲在床底下偷听东方黎明说话,现在刚出来,赶着去报讯。) 只见床……盖板掀开冒出一衣……多谢师太,在下立…… 老尼道:“魏施主小心了。” 那老者点点头飘然走出庵外而去。 第七章 江南风雨枉断魂 黄昏日落,华灯初上。 长兴客栈外走来衣着华贵,方面大耳,三绺短须,气度雍容老者,手持大红拜帖,向店夥道:“烦通禀白大人,就说魏某求见。” 店夥接过拜帖,只见帖上书就:“前任潮州知府魏”,不禁长长哦了一声道:“魏大人请!”趋前领路。 店夥奔至月洞门前,高声唤道:“前潮州知府魏大人拜见白大人。” 那白姓少年正是狄康,闻言一怔,尚未出房,魏姓老者已一步跨入,低声道:“狄贤弟,老朽魏少荣。” 狄康不禁大喜过望,突然套间忽疾闪而出屠龙方朔关穆,道:“两位请随关某密室商议。” 密室中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已望眼欲穿,一见狄康魏少荣走入,杜紫苓立即绽开花朵般笑容,脉脉含情注视在狄康面上。 狄康抱拳一笑道:“在下为事所羁未能依约拜山,请见谅是幸。” 杜雁飞道:“蒙关老英雄密函通知少侠行踪,我姐弟奉命下山稍尽棉薄,我姐姐尤其……” 杜紫苓娇嗔叱道:“雁弟别胡说!”说时霞飞上靥,螓首不禁垂了下去。 狄康面上一热,忙岔开话题,道:“魏大侠何以知在下在长兴客栈。” 魏少荣便将藏身尼庵中窃听东方黎明金重威陈钦林三人谈话。 那老尼虽非武林中人,却与东方黎明姑母是童年之交,尼庵产业均是其姑母所赠,魏少荣未叛离时,常随乾坤圣手来庵,或奉其姑母之命探望老尼,遂结成方外之交。 俟魏少荣鲁英峰逃离沧浪山庄即避匿尼庵,老尼问知情由不禁将信将疑,但目睹沧浪山庄高手四出侦捕魏鲁二人,东方黎明同霹雳掌戚斌来到尼庵,窃听两人谈话,知并非虚言,不齿东方黎明所为。 鲁英峰严嘱老尼守秘不得外泄,以免乾坤圣手倒行逆施,茶毒武林,所以魏少荣此次重回,又藉尼庵栖身,无论东方黎明如何睿智超绝,决想不到尼庵是沧浪山庄肘腋之患。 屠龙方朔关穆闻得飞天燕魏少荣之言,略一忖思,长叹一声道:“不论东方黎明所言是否真实,但白衣老人决非捕风捉影,如关某所料不差,那白衣老人已严密控制着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杜雁飞诧道:“请道其详!” 关穆道:“东方黎明进入洞府后,即为白衣老人所制,但东方黎明决非纯阳之体,这么多年来他是否甘心情愿与白衣老人效力,抑或虚与委蛇,思欲克制白衣老人之策,尚未可知。” 说着长吁了一口气后,接道:“目前,我等欲查出的就是东方黎明真正动机何在?以东方黎明侠誉名望,图霸武林决非难事,为何丧心病狂,作下如此令人不齿之行。” 狄康道出劫去威远镖局红镖经过详情。 关穆惊讶不胜道:“想不到程大侠还有后人,更宜慎重行事,须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牵一发动全身,影响整个武林大局。” 蓦地—— 忽传来叮叮警铃声,关穆面色微变道:“曹凤彪等四人为北邙鬼王手下,东方黎明不亲自出手,借刀杀人,其中原因决非简单,铃声示警,谅又有凶邪侵扰,狄老弟你先回房,免起疑窦。” 狄康疾闪而出。 独院中一盏灯火,幽黑晦暗,一双修长黑衣人疾如鬼魅般掠入杜氏姐弟之房,须臾如风般鱼贯掠了出来迳往狄康居室外窗前落下,四道慑人如电目光注视房内有顷,喉中发出阴森笑声。 笑声森寒澈骨,令人心神欲飞,毛发耸立。 只听一人阴恻恻道:“血债血还,速速现身出见。” “两位可是找在下么?”狄康身影飘然走出,打量了两人一眼,道:“在下与两位素不相识,何来血债?” 所来两人貌相狰狞,宛如凶神恶煞,突身形一分,亮出一只判官笔,桀桀怪笑道:“尊驾手辣心黑,连伤我北邙四名弟兄,尸骨无存,这笔血债如不结清,武林中定谓我北邙无人。” 狄康长长哦了一声道:“他们虽自有取死之道,在下只杀一人,其余三人逃出客栈外为强敌暗算,岂可诬赖在下,两位请示来历?” “北邙鬼王门下追魂客林义、催命太岁巫云湘。”林义冷笑道:“事因尊驾而起,怎可不报。” 忽闻哈哈一声大笑传来道:“北邙门下也敢来此江南撒野?”一团火球掷落在院中,冒起一堆熊熊烈焰,红光之后立有一个年在二十七八岁英气*人的少年,目中精芒*射。 林义巫云湘两人森冷面色一变,巫云湘沉声道:“阁下是否湘西铁花寨卢英杰少寨主么?” 卢英杰傲然一笑道:“不错,正是卢某,这两日来镇江地面,真是八方风雨,黑白两道人物云至毕集,均是武林中卓着盛名高手,你俩不过是北邙鬼王门下二流人物,尚敢在此耀武扬威。” 林义巫云湘两人不禁大怒,两支判官笔疾点而至,迅快如电袭向卢英杰“期门”、“精促”两处大穴。 卢英杰冷笑一声,长剑翻腕挥出,洒出一抹寒星。 林巫两人判官笔招式疾变,快打猛攻,震起笔影漫空,招式毒辣。 卢英杰长剑一振,寒芒电奔,挟着一片破空锐啸。 数十照面过去,双方激搏猛烈,仍是互无胜负。 只听卢英杰冷笑一声,剑招斜引电奔,巫云湘冷哼一声,身形疾飘开去,火光映照下,但见巫云湘左臂被剑芒点穿一豆大小孔,鲜血涔涔溢出。 巫云湘面色森厉,目光怨毒,右手向怀中揣出独门阴毒暗器,扬手欲出。 突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住手!” 院墙上一条人影捷逾飞鸟般坠下,现出白骨判金重威,神色严肃道:“两位且瞧金某面上,暂且停手!” 金重威名头响亮,威震大江南北,两条人影疾分,各自住手。 卢英杰冷笑道:“江南地面,焉有北邙横行之理,倘不看在金大侠面上,管叫你们尸横在此。” 林义冷笑一声道:“卢英杰你少夸口,何不另订时地你我再一分高下。” 金重威抱拳一笑道:“两位又非宿怨深仇,彼此误会何致非见生死不可。” 卢英杰道:“金大侠,北邙门下无事生非,居心叵测,藉此掀起一场血劫,若不及时制止,只怕后患无穷,在下就住在长兴客栈内,曹凤彪四人之死目击得清清楚楚,怎可责怪这白姓兄台。”说着望了狄康一眼。 白骨判金重威面色一沉,向林义巫云湘冷笑一声道:“金某生平行事,明白是非,请问两位驾临江南真正来意?” 巫云湘跨前一步,狞笑道:“金老师可是倚仗沧浪山庄之势?” 金重威哈哈大笑道:“金某向不恃势凌人,沧浪山庄已面临强仇大敌,何可多事树敌结怨,不过也难容无事生非之徒,金某来此已查明前因,曹凤彪四人意欲向杜雁飞寻仇,既然不在便应退去,怎么无故向一陌生人物歹毒出手,死不为过,两位如此不明是非,有何颜面立足於江湖,不怕贻人笑柄?” 蓦地—— 夜风中传来一个悸人刺耳冷笑道:“金重威,你真要多事么?” 白骨判金重威闻声面色一变,仰面凝望语声传来方向沉声道:“孟老儿你也来了么?难得之极,你既然来此,想必北邙鬼王也赶来江南了。” 只见一条庞大身影车轮般坠下,显出一个头大如斗,枭目海口,浓髭如猥老者,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身长不过五尺,面色阴沉,似笑非笑道:“不错,北邙鬼王三日后必到。” 金重威不禁一呆,道:“北邙鬼王与你难得拨冗一履江南,此来必有原因,不知可否见告。” 孟姓老者冷笑道:“自非无因而来,日后便可彰然大白,眼前说非其时,金老师无须多问。”森厉眼神望了林义巫云湘一眼,面色如罩浓霜,喝道:“速将详情禀明老夫,谁是谁非,老夫与你们来一个了断!” 林义毫不隐瞒禀明,言语间并未偏袒自己。 孟姓老者冷笑一声,望了金重威一瞥,道:“如此说来,曹凤彪之死实另有其人,金老师,限你三日交出暗算曹凤彪三人之凶手,否则北邙与你沧浪山庄誓不两立。” 金重威大笑道:“孟良骥,此事恕我沧浪山庄不愿多管。” 孟姓老者厉声道:“既然不愿管,那就请离此长兴客栈。”说着向林义巫云湘喝道:“你俩速将白姓小狗擒下,面交鬼王发落。” 林义巫云湘闻言,双双疾如电奔向狄康扑去。 金重威纵身一跃,举掌虚空猛击而出。 “叭”的一声,巫云湘被金重威劈空掌力击中,闷哼声中身形飞撞出两丈开外,叭哒摔在墙角,却又一跃而起,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金重威果然名不虚传,掌势如电,抓住林义后胸,拧腕一甩。 只见林义身被撩上半空,宛如断线之鸢般落了下来,孟良骥面色一变,身形如风一把接着林义,桀桀笑道:“金老师,你真不把老朽放在眼中么?” 金重威佯咳了声,道:“岂敢,岂敢,孟老师真欲与宫廷结怨么,哼哼,北邙覆亡之祸当在不远。” 孟姓老者冷笑道:“你真信这白姓小狗是宫廷侍卫么?只怕未必!” 狄康闻言剑眉一剔,朗笑道:“风闻北邙门下心辣手黑,残暴嗜杀,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说着向卢英杰微笑道:“兄台可否借剑一用?” 卢英杰忙道:“当然可以,只怕白少侠未必趁手。”说着将剑递与狄康,心中暗暗诧异道:“他身怀钢刀为何不用?” 狄康执剑笑道:“孟老师请出招吧!” 孟良骥冷笑道:“无名小辈何须老夫动手。”说着一望林义巫云湘两人道:“你们两人有再战之能么?”取出两颗红色丹药与林义巫云湘两人服下。 林义本来受伤,巫云湘虽挨了一掌,但金重威只发出五成真力,伤势不重,丹药服下后精神一振,大步迈向狄康身前。 狄康呼的一剑向林义劈下,剑势电奔,猛厉如山。 林义不禁大骇,横笔一封,叮的一声,只觉虎口迸裂,判官笔坠地,长剑砍中胸脯,如中万斤重击,不禁惨嗥一声,仰面倒地,嘴中喷出鲜血泉涌。 巫云湘生平末见过如此惊人剑势,呆得一呆,狄康又是一剑劈来。 金重威心中骇异诧道:“此人剑招霸道,不足取法。” 巫云湘身法虽快,却不知怎的难以避开,剑势巨啸宛若天河倒泻砍实在胸脯上。 只听巫云湘发出一声凄厉惨嗥倒下,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 孟良骥面色大变,目泛森厉杀机,右掌一式“拂云探月”,迅如电光石火向狄康抓去。 狄康剑式一变,幻出一朵碗大寒星,呼的挟着一缕劲风,奔电般直刺孟良骥掌心。 孟良骥竟然无动於衷,哈哈狂笑,五指一收,一把抓住剑尖,左掌猛向狄康右胁印下。 金重威卢英杰见状不禁面色大变,双双暴喝如雷出声…… ※※ ※ 孟良骥一把抓住狄康长剑,左掌已按在狄康右胁,正志得意满,一声怪笑甫出口中,不禁面色一变,只觉狄康体内发出一股反震潜力,自己送出罡劲愈强,反震之力亦如水涨船高,有增无已,迅疾收掌。 蓦感五指抓住剑尖上透出一缕寒冽剑气,几欲穿透掌心,心神一凛,身形疾飘开去,厉声道:“尊驾师承来历可否见告?” 狄康冷笑道:“在下师承来历与你有很大关系么?” 忽闻一声朗朗大笑,道:“什么人要向杜某寻仇?” 月洞门外走入杜紫苓、杜雁飞姐弟,杜雁飞一见孟良骥,剑眉猛剔,朗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北邙门下,你这大头无常自问能胜我杜雁飞么?” 孟良骥厉声道:“杜雁飞,你无辜戮杀北邙弟子十三人,此仇不共戴天,怎可不报,今晚你等倚仗人多,老夫再生两只手臂,也无能取胜,数日后北邙掌门人即将赶来,到时就是你们忌日。” 这时狄康已将长剑壁还湘西铁花寨主卢英杰,只见卢英杰人影疾闪,落在孟良骥前,冷笑道:“大头鬼,你再狂言不惭,可别怨在下手辣心黑了!” 孟良骥狞笑一声,强忍着心头一口怨气,抓起林义、巫云湘躯体穿空飞去,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卢英杰转身目注杜紫苓,抱拳笑道:“一别经年,令尊令堂谅康健胜昔!” 杜紫苓微笑道:“托少寨主福庇,家父自少寨主离去不久,便罹患伤寒,现已转愈,因尚须调养,所以命我姐弟赶来侦查威远镖局劫镖匪徒行踪,少寨主也是为此而来么?” 卢英杰面泛惊愕之色,道:“杜伯父竟躯体违和么?待此间事了,在下立即赶往灵台问候!” 杜雁飞道:“卢兄太客气了,家父尝言卢兄老成练达,命小弟须向卢兄多多学习。” 白骨判金重威笑道:“你俩都是少年俊杰,人中龙凤,他日必为举足武林人物,曹魏有言生子当如孙仲谋,老朽自愧无福,生子不肯,能有二位一半才华,也可快慰生平了!” 卢、杜二人闻言不禁赧然,笑道:“我俩那能与金世兄相比,金前辈谬奖不胜汗颜。” 狄康瞧出卢英杰似对杜紫苓暗中爱慕甚深,却又不敢形於颜色,只觉卢英杰人品不凡,正是天造地设一对,不禁代他们欣喜。 金重威向狄康抱拳微笑,道:“尊驾绝学非凡,老朽不胜钦佩,望尊驾勿以北邙凶邪无礼心存芥蒂。” 狄康淡淡一笑,道:“如非在下身奉王命,他岂可全身而退,风闻沧浪山庄东方庄主侠誉极隆,宵小慑服,怎容北邙凶邪在此掀风生浪……” 金重威道:“东方庄主行事出手均极慎重,北邙门下赶来江南已有耳闻,因尚无恶行,不便过分使他们难堪,但今宵之事,东方庄主却师出有名,不惧贻人口实了!” 狄康微微一笑,道:“那很好!” 金重威暗道:“此人真是大内高手么?哼!老朽倒要查明此人来历。”心念转动之间,忽见店夥匆慌奔入,向狄康禀道:“知府韩大人亲自拜望白大人。” 狄康长长哦了一声,道:“就说我白某出外迎接!” 金重威不禁一怔,忖道:“看来倒是真的了!”突闻哈哈大笑,道:“白侍卫,韩某自简放外任,想念京师旧友殊殷,令祖可好?”笑声中走入一个面团微胖,五绺长须,身着官服,气度威严老者。 狄康忙立即抱拳施礼,笑道:“家祖托福,请释锦注,韩大人外放未及一年,政清刑简,有口皆碑,定蒙圣眷,他日必转任封疆开圻无疑。”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本定明晨亲往府衙趋谒,竟蒙韩大人枉驾移趾,问心歉疚难安。” 韩知府大笑,道:“你我知己,已是通家至好,怎说这些?”说时目注金重威面色一沉,道:“金英雄,本府已有耳闻江湖凶邪来此长兴客栈无事生非,竟向白大人无礼,此后如有类似之事发生,唯你沧浪山庄是问。” 金重威神色庄重,答道:“韩大人放心,江湖凶邪天大胆子也未必敢与官府为敌,方才之事本属一段误会,邙山妖邪误认白侍卫是他仇家邀来助拳朋友。” 韩知府鼻中冷哼一声,目光望了金重威等人一眼,道:“你们暂不许离开,待本府与白侍卫商谈后,还有话说。”转向狄康道:“白侍卫此次出京,谅身有王命。” 狄康道:“不错,身怀密旨一道面交大人。” 韩知府面色一惊,狄康伸手一扯韩知府袖角,并肩走入房中而去。 金重威面泛一丝忧虑之色,道:“屋破又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俗谚说的一点不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沧浪山庄迩来厄运频频,倘对头人物阴谋对白侍卫不利,嫁祸沧浪山庄,他暗我明,防不胜防,东方庄主恐身败名裂!” 卢英杰略一沉吟,道:“金前辈毋须忧虑,白侍卫王命在身,一俟传旨后立即返京覆命,我等暗中护送苏鲁边境,就算出了江南地面……” 金重威颔首道:“少寨主之言虽不错,万一那白侍卫须留在镇江相当时日,夜长梦多,难免防护不周。” 卢英杰道:“这倒无妨,不如由金前辈出面,代东方庄主邀约白侍卫前往沧浪山庄作座上嘉宾!” 金重威点点首道:“此法可行,不知白侍卫是否应允?” 这时韩知府与狄康双双走出,韩知府道:“金老英雄,本府与你密谈几句。” 金重威忙向韩知府面前趋去,韩知府与金重威咬耳密语,金重威面色微变,连连称是。 韩知府向狄康道:“明晨下官在衙内恭候白侍卫驾临就是。” 说罢告辞,狄康送至客厢门前转身,暗暗欣喜,忖道:“江湖之内委实云诡波谲,双方逞智弄巧,互斗心机,看来东方黎明恶贯满盈,要作茧自缚了。” 走回独院,即见金重威含笑,道:“白侍卫,方才邙山妖邪孟老怪自找台阶而下,分明暗中受创甚重,足见白侍卫武学绝伦,老朽不胜领教……” 忽闻夜风中送来阴森悸人冷笑,道:“一个乳臭未乾无名小辈,怎值得如此吹捧?老夫在城东乱葬岗候驾,有谁不到,休怪老夫心辣手黑。” 金重威目中神光暴射,循声仰视,张口哈哈狂笑,道:“北邙鬼王,你别冒大气,江南地面怎容你逞凶撒野,依金某相劝,及早滚回你那鬼窝内龟缩不出,不然噬脐莫及!” 只听北邙鬼王怒哼一声,道:“东方黎明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与老夫为敌,无异自掘坟墓。金重威,你一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敢忝颜无耻,大言不断。” 卢英杰在北邙鬼王说话时,突身形穿空扑出,半空中身躯疾转如风,弓腰弹腿,疾如电射,扬手打出三支燕尾追魂梭,夜空中划过三道流芒。 狄康暗道:“好俊的身法!” 杜雁飞知卢英杰有意卖弄,心底窃慕其姐,但其姐与卢英杰若即若离,并未有丝毫情意,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金重威见状不禁大惊,欲待阻止,已是不及,只听遥处传来两声闷哼,邙山鬼王冷笑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铁花寨小杂种,伤我两名手下,老夫不折断你那只手臂也不知老夫厉害。” 金重威倏地电飞而去,杜氏姐弟望了狄康一眼,亦随着掠去,只见北邙鬼王立在十数丈外屋面上与卢英杰相对凝神蓄势,卢英杰长剑平指,双方已是弓满待发。 只听金重威大喝道:“北邙掌门人,我这四周已密布高手,你若一意孤行,金某不忍见你葬身在此!” 北邙鬼王头戴一顶瓦楞方帽,乱发如丝从帽隙中伸出,披拂两耳,青面獠牙,高颧瘦颊,目如铜铃,*射两道蓝紫慑人寒芒,麻衣芒鞋,背搭一柄幡形怪兵刃,在此昏夜无光之际,乍一目睹,令人魂飞魄散惊悸欲绝。 金重威语声未了,北邙鬼王已自桀桀怪笑道:“就是东方黎明亲自前来,岂奈老夫何?” 蓦地——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北邙掌门人不可在此惊世骇俗,你我就去城东乱葬岗上一叙如何?” 杜雁飞低声道:“东方黎明!” 狄康循声望去,夜空如墨,无法窥察东方黎明存身之处? 北邙鬼王面色一变,高声道:“东方老师,老朽来到江南并非与你为敌,云台杜老狗一双孽种无故杀害老朽门下多人,为此老朽向他们清偿,但你沧浪山庄门下竟横刀架梁,藐视老朽……” 东方黎明朗朗大笑,道:“一别多年,想不到北邙掌门人在口舌功夫上精晋不浅,兄弟虽在危难之际,却难容阁下落井下石,无事生非卑鄙不齿之行。长兴客栈杀死阁下弟子,谁是我沧浪山庄之人,请阁下当面指出。” 北邙鬼王桀桀怪笑,道:“江南武林有谁不是你沧浪山庄爪牙,多言无益,老朽今晚愿见识东方老师惊人绝学。”说时身形望东疾掠而去,暗中纷纷冒出魅影,随着北邙鬼王曳空电射无踪。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一闪而出,向众人颔首微笑为礼,狄康正欲离去,金重威忙道:“白侍卫暂请留步!” 狄康冷冷一笑,道:“在下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中,何况在下也有为难之处,望请宽谅。” 东方黎明望了狄康一眼,含笑道:“金贤弟,这位少侠是何来历?” 金重威疾趋在东方黎明身前,低声禀明狄康来历,东方黎明不禁面色微变,忙抱拳一揖,道:“原来是白大人,兄弟不知,失敬之处务请海涵,白大人所负王命却与兄弟极有关系,何况韩大人已吩咐下来,如有陨越,兄弟百死难赎。” 狄康微笑道:“韩知府有点大惊小怪,风闻东方庄主面临强仇,已感捉襟见肘,似难兼顾,何况在下亦不愿介入,恐外界不明,蜚短流传,谓东方庄主藉大内奥援,狐假虎威,未免有损庄主令誉。” 东方黎明大笑道:“白侍卫所责甚是,但兄弟行事一向谨慎,却未必尽如人意,毁誉更在所不计,万望白侍卫成全。” 狄康面现为难之色,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方黎明仰面望了天色一眼,道:“北邙鬼王必有所恃,如不与他重创,日后江南武林当臻日益混乱,惨遭荼毒,我们走吧!”当即含笑相偕狄康奔去。 金重威等人相随,途中杜雁飞问金重威,道:“这白姓侍卫究竟身负王命来此江南何事?” 杜雁飞明知故问之意,使金重威不疑他们姐弟与狄康相识,自然金重威也不虞其诈,低声道:“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未曾生子,忧心千秋万岁后无人延祚国朝,如今正宫已怀孕九月,虽未卜男女,但去岁神人托梦,谓其是金山旃檀尊者,奉天帝之命降生,是以皇上动念来江南一游,顺道金山降香,白侍卫出京正是为此!” 杜雁飞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兹事体大,不可不防万一。” 狄康一路思涌如潮,沧浪山庄有两人知他来历,一是绿衫人,再是狮面天王,绿面人已除,但狮面天王仍然是他心腹之疾,不知他今晚随同东方黎明来否,暗中留意四外有无沧浪山庄高手随行…… ※※ ※ 夜空如墨,乱葬坟上鬼语啾啾,不时传来夜枭呱的怪鸣,枝叶迎风沙沙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突听北邙鬼王阴恻恻刺耳冷笑,道:“东方庄主坚欲与老朽为敌么?”说着一座青冢后冒出北邙鬼王等魑魅魍魉,平添了浓重恐怖阴森。 东方黎明等人立在十数丈外,目睹北邙鬼王现身,东方黎明冷笑一声,右掌虚空疾拂而出。 北邙鬼王似有所觉,面色微变,身形左挪七尺,只听一声凄厉刺耳惨嗥腾起,北邙一个门下弟子张嘴喷出一股泉涌鲜血向后倒去。 狄康见状暗中大骇,道:“乾坤圣手之名果然不虚,内家真力能在十数丈外伤人致死,委实惊人。” 北邙鬼王大怒,身如飞鸟倏地腾空拔起,双掌夹着阴冽毒罡向东方黎明扑下。 东方黎明亦身形电起,半空中与北邙鬼王掌力相接,只听轰的一声,气流狂漩四溢,两人双双堕地,掌腿迅疾如电攻出,均是辛辣奇招。 北邙门下纷纷大喝出声,向金重威等人扑去,但扑至中途,四外坟冢后冒出沧浪山庄高手,寒光电奔,兵刃抢攻拦截下来。 狄康目光锐厉,瞧出拦截北邙门下的沧浪山庄高手中赫然有狮面天王在内,不禁心中一动,暗中取出那日在渔村得自沧浪四杰的透骨针扣在掌心内,冷冷笑道:“这等妖邪无事生非,忒以可恶,东方庄主说得不错,若不重惩,更将助其凶焰。”身形电射掠出,暗中出手打出透骨神针,细如毫发,不带出半点光华,分向两北邙门下及狮面天王飞去。 金重威目睹狄康挺身而出,忙飞身相阻,笑道:“杀鸡焉用牛刀,白侍卫不可轻身涉险。” 两支透骨针射中北邙门下二人眉心穴,循血攻心,只觉心痛如绞,不禁狂嗥出声,横尸在地。 狮面天王猛感后脑玉枕穴上一麻,透骨针已射入脑中,嗥声未出,便自仰面倒下。 金重威不禁一怔,只当狮面天王惨罹北邙妖邪暗算,此时北邙门下伤亡数人,忽闻北邙鬼王厉啸一声,反身疾跃开去,探手怀中取出一名皂旗。 北邙门下纷纷占立方位,掣出皂旗挥展,旗上冒出一片浓如泼墨黑烟。 东方黎明大喝道:“速退!”身形飞掠在金重威等人一处。 只听北邙鬼王冷笑道:“未必能走得了!”浓烟弥漫迅疾,罩及数十丈方圆。 东方黎明料不到妖阵布得如此快,显然北邙鬼王存心一网打尽,沧浪山庄门下齐齐飞奔掠至东方黎明身后。 金重威道:“诸位请摒住呼吸,谨防中毒昏迷!” 弥漫泼墨浓烟隐隐可嗅腥臭气味,知金重威所说是真,忙摒住呼吸,只见狄康手折一截树枝,身形走动,在地面画一大圆圈后,又横七竖八乱划,身形奔走如飞。 东方黎明胸罗博学,见状知狄康布设奇门遁甲之术,却又瞧不出狄康布何奇门,不禁心头暗感骇然,忖道:“此人年岁甚轻,却身怀奇学,难怪宫廷器重网罗为大内侍卫。” 狄康一跃而回,笑道:“此乃旁门小术,不足东方庄主一粲,与九曲黄河大同小异,重重门户,隔阻幽冥之气难予渗入,但不宜持久,在下计算片刻之后就是五鼓天明,鬼阵难御阳光,北邙鬼王即将自动撤离。” 东方黎明笑道:“白侍卫才华过人,兄弟自愧不如。”暗道:原来是旁门小术,年未及冠那有如此博学奇才! 四外伸手不见五指,只闻鬼啸此起彼落,时远时近,阴森刺耳,令人毛发耸立。 忽闻北邙鬼王传来悸人语声道:“东方老师,不如归顺老夫,免罹形销骨枯之祸,须知老朽幽冥魔阵虽是陆地金仙也难幸免。”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张口欲言,狄康低声道:“不可出言,以示高深不测,北邙鬼王心中疑云难释,必不敢轻撤幽冥魔阵来此探望虚实,一俟天明,我等立即全力搏杀!” 果然—— 北邙鬼王不闻东方黎明回答,心头不禁泛起一片狐疑,暗道:“沧浪山庄并无一人逃出阵外,虽然幽冥魔阵威力强大,但东方黎明等人功力深厚,未必如此轻易丧命。”却又防东方黎明故意不答,诱使自己近前探望,不禁踌躇犹豫,知打蛇不死反成仇,为北邙树一强敌,随即心头笼罩着一重隐忧。 远远农村茅舍传来喔喔鸡啼,一条如魅瘦长人影疾闪而至,禀道:“师尊,转瞬即将黎明,倘未速收魔阵,只恐难禁阳光。” 北邙鬼王鼻中冷哼一声,疾挥掌中皂旗,喉中吐出刺耳长啸。 泼墨浓烟逐渐消散,东方已现出一条曙光。 突听东方黎明朗声大笑,道:“鬼魅技俩,岂奈我何?” 沧浪山庄人众疾扑而出,刀光电奔,掌势如雷,北邙门下猝不及防,连伤数人。 北邙鬼王厉声道:“东方黎明,老夫与你誓不两立!”扬手打出一片黑色芒雨,率众疾奔遁去。 乾坤圣手喝道:“穷寇勿追!” 狄康微笑道:“在下尚须前往府衙,诸位珍重再见。”略一抱拳,穿空跃起,向镇江城垣掠去,去势宛如流星奔矢,转瞬已远在十数丈外。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 金重威道:“此人年岁甚轻,却身负奇学,便为大内网罗,难免恃才气傲……” 说着望了卢英杰、杜紫苓、杜雁飞一眼,接道:“老朽瞧出他与三位颇为投契,年岁又相若,三位倘能投其爱好,未始不可结为至交,我等不如回转长兴客栈,由三位投刺府衙,道出钦慕接交之意,再邀其同往沧浪山庄一游。” 东方黎明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方死伤七人,伤者速送回山庄医治,死者厚棺落葬,想不到厉老师惨遭北邙暗算,兄弟暂回沧浪山庄坐镇,北邙显为对方邀来,他们必接踵骚扰山庄。”说着率众离去。 白骨判金重威率领四人望北而行,巡视有无武林可疑人物。 卢英杰目送白骨判金重威五人远去的身影,道:“这劫去威远镖局红镖凶邪究竟是何来历?用心辣毒,使东方前辈及沧浪山庄高手心神不宁疲於奔命,迄至如今尚无法查出一丝端倪,二位知否黑湖在何处么?” 杜紫苓轻笑一声,道:“谁知道黑湖所在,谅系杜撰使东方前辈淆惑心神。” 卢英杰赞道:“究竟是杜姑娘聪明透顶,定是杜撰,怎么在下想不及此?” 杜雁飞微微一笑,道:“武林乱象已萌,你我错走一步,必铸大恨,此中情由委实复杂,牵涉整个武林……” 卢英杰诧道:“杜兄请道其详,怎么在下竟察觉不出。” 杜雁飞道:“这个很难解释得明白,劫镖凶邪既志在东方前辈,尽可向沧浪山庄登门寻仇,为何劫抢镖货后避而不见,其中显有隐情……”说着朗声一笑,道:“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我等无须杞人忧天,东方前辈才华盖世,一代人杰,智珠在握,迟早可觅出首恶来历,少寨主我们走吧!” 三人望府城方向飘然走去,片刻时分,已走出三里外,忽闻风送一声惨呼:“救命!” 杜雁飞等三人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距路旁数十丈远近桃林中隐隐现出一幢砖造小屋。 尖叫之声断续传来,卢英杰身如离弦之弩望小屋掠去,杜氏姐弟不禁互望了一眼,跟踪扑去,三人鱼贯窜入屋内,但见屋内床榻井然,阒无一人,便知有异,面色一变。 忽闻屋外传来阴恻恻冷笑,道:“无知小狗,速束手就缚还可全命。” 卢英杰听出那是北邙门下,不禁剑眉猛剔,冷笑一声,扬手打出一支燕尾追魂梭,一道蓝白光华穿窗飞出,身形急窜出屋外,但无一人。 只听桃林内传来冷笑,道:“你等三人已被包围,这小屋四周高手云集,恃武逞强,无异以卵敌石。” 卢英杰倏地拔出肩后长剑,回望了相继掠出的杜氏姐弟一眼,冷笑道:“两位请紧随在下,我就不信北邙凶邪泯不畏死。”迈开大步跨入桃林。 两条人影疾闪而出,刀光卷袭卢英杰,势若雷奔。 卢英杰冷笑一声,长剑洒出一抹眩目寒星,“随波逐浪”剑招玄诡已极,只听两声惨嗥,一双北邙妖邪胸前已刺穿两孔,鲜血汨汨溢出,面色惨变,踉跄倒了下去。 只闻一个宏亮大喝传来,道:“心辣手黑,饶你不得。”林内立时人影如魅,隐现不定。 杜雁飞道:“不好,他们有心缠战,用车轮战法,活活累死我等三人。”话声中四面窜出九人,围攻卢英杰杜氏姐弟。 卢英杰存心炫露本身武学,长剑挥洒如风,流芒星射,转瞬之间,连伤二人,杜氏姐弟亦是武功精奥,剑掌交击,雷厉电奔。 只见杜紫苓一剑洞穿一黑衣大汉前胸,剑拔过处,一股鲜血随之而出,腾起凄厉刺耳惨嗥,横尸在地。 杜雁飞横掌一挥,五指迅疾扣住一人肩骨上,左掌电飞劈出,叭的一声,震断那人心脉,七窍鲜血齐冒。 突由一株繁花似锦巨柳之后闪出一浑身缟白如素,耳鬓悬挂纸钱,形如鸠盘无盐丑恶老妇,发出桀桀悸人心神狞笑,扬掌打出一蓬泼墨的黑砂。 猝如其来变化,老妪现身出手奇快绝伦,卢英杰与杜氏姐弟警觉有异已是不及,只觉一股腥臭气味直冲入鼻,不禁头目昏眩倒了下去。 老妪目中泛出异芒,桀桀怪笑道:“这两个雏儿显是童子鸡,滋味一定不错。” 一个青衣老叟道:“这三人杀害本门弟子甚多,掌门人怨恨入骨,速将他们三人交与掌门人发落。” 丑妪狞喝道:“胡说,让老身快活一阵子再交与掌门人处置不成?”说时现出欲火难禁,心痒难熬神情,更显狞恶丑陋,令人欲呕。 蓦地…… 桃林外随风送来清澈长啸,丑恶老妪面色大变,疾伸十只怪爪抓起三人,如风闪电掠入茅屋。 北邙门下匪徒四散扑去。 丑恶老妪将三人放在榻上,咽了两下口水,踌躇难定,目珠转了一转,倾听屋外并无异状,不禁咧嘴怪笑两声,在怀中掏出三颗碧绿药丸喂入三人口中,指出如风,迅疾无伦在每人身上点了几处穴道。 杜雁飞首先醒转,发觉四肢无力躺在榻上,眼角忽瞥见一耳鬓悬满纸钱丑恶老妇向他咧嘴露出淫邪笑容,不禁大骇,知所遇是北邙三怪之一“迷阳姹妇”。 “迷阳姹妇”赋性奇淫,却貌像丑恶,无人甘愿委身相就,她只有施展威迫手段,她又精擅采阴补阳之术,丧生在她身上壮男不计其数,就是北邙门下也难幸免,幸亏北邙鬼王严禁她无故不准出外,每月以十名壮男死囚轮番供其面首。 此次相偕北邙鬼王南来,无异出笼之鸟,目睹卢英杰、杜雁飞俊秀少年,这等美食怎让他飞出口去,她见杜雁飞醒来,呢声道:“小乖乖,有老身服侍你,包管你乐不思蜀。” 卢英杰、杜雁飞相继醒来,杜紫苓见状不禁霞涌双靥,卢英杰惊得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外,原来迷阳姹女已解去上衣,裸着上身,显露黄黑粗糙皮肤,胸前一对大而松弛双乳颤荡摇摆不定。 只见迷阳姹妇格格怪笑向杜雁飞,道:“乖乖,我与你宽衣解带。”伸出一只鸡爪欲待解开杜雁飞上衣。 杜雁飞骇极破口大骂,道:“无耻淫妇,还不退了开去?” 叭的一声,一条奇快无比身影穿窗射入,挟着一股推山撼岳的掌罡扑向迷阳姹妇。 迷阳姹妇闷嗥一声,掌力已按实在胸后“命门”穴上,脊骨全断,脏腑糜腐,仆尸在地。 人影一闪势定现出来人形像,正是丰神俊逸的狄康,伸掌拍开三人穴道。 卢英杰一跃而起,谢了一声道:“白侍卫不是去府衙了么?” 狄康淡淡一笑,道:“在下途中窥见一双北邙匪徒相谈,得知北邙鬼王不甘就此放手,尤其对杜少山主更怨毒入骨,非杀之而后快,意欲施展疑兵之计,分散沧浪山庄高手,逐个搏杀,是以在下放心不下,匆匆赶回,恰巧与一名北邙匪徒相遇,被在下制住,*问出三位被妖妇所擒,困在桃林小屋中。”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所幸擒住那匪徒照实吐露,说这妖妇精於采阳补阴术,武功怪异绝伦,浑身金铁难入,寻常掌力也难伤他,其实在下早已来在窗外,趁着她欲火上腾,心神涣散之际,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十二成真力才得击毙。” 杜紫苓闻言娇羞不胜,别转螓首,暗道:“他是志诚君子,怎地这般口没遮拦。” 杜雁飞赧然笑道:“还有其他北邙匪徒俱被白侍卫诛杀么?” 狄康摇首一笑,道:“片刻之后即会醒,我们走吧!” 四人掠出桃林,迳向镇江城池奔去。 ※※ ※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返回沧浪山庄后,独自一人在密室中负着双手来回踱步,双眉愁锁,只觉情势险恶怪异,令人猜测不透,对头人似为才智极高的人物,一切铺排错综复杂,充满无比的矛盾,愈深穷究之下,往往引向歧途。 沧浪山庄遣出甚多高手,十有二三有去无回,生死莫卜,显系遭对头强敌所害,竟然无一点蛛丝马迹可寻,更使东方黎明忧心如焚的就是至今尚无法查出对头强敌是谁? 为此,东方黎明往常谙诩自己心机至工,谋略如神,此刻亦是一筹莫展。 他忽闻室外衣袂破风之声入耳,不由喝道:“什么人?” “小弟金重威。”只见白骨判金重威疾闪入室。 “贤弟可是查出什么端倪么?” 金重威面浮一丝苦笑,道:“北邙鬼王率着门下高手潜迹在三艘巨舟上,舟泊江心浅滩,不易挨近,小弟命人乔装一名渔翁驾着小舟由上流驶下,直至近处,小弟潜水游至鬼王舟前,探首船舷,只见北邙鬼王与一名紫衣老叟饮酒低谈,紫衣老叟背向着小弟,面目不辨,水声嘈聒,听不真切他们倾谈何话,但小弟却料出北邙鬼王必是受紫衣老叟指使而来。” “紫衣老叟?”东方黎明喃喃自语,目中泛出迷惘的神光。 金重威目睹东方黎明神色,道:“庄主莫非已知紫灰老者来历么?” 东方黎明摇首叹息道:“愚兄不知,不过……” 忽见一个青衣小童走入,东方黎明沉声道:“何事?” 青衣小童禀道:“庄外来了三个背剑少年,谓须庄主出见面交一项信物。”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为何事先未曾察觉三人行踪?这三人是何来历?” 青衣小童道:“这三人不到三旬年岁,英悍*人,身着青衫,胸前扣着一朵紫色珠花,他们从官道驰来,本庄弟兄曾予拦阻,但三人从容不迫,和蔼相答并非寻仇,而是面交信物求见庄主,是以未能传讯庄主……” 东方黎明鼻中冷哼一声,面色微变。 青衣小童接道:“来人来到庄外停住,却须庄主外出,本庄弟兄不忿,动起手来,那知来人剑招迅辣,未及三合本门弟兄兵刃脱手飞出斩指伤臂……” 话犹未了,东方黎明已自面色大变,道:“金贤弟,你随愚兄会会这三人。” 两人并肩快步迈出,身如奔矢掠出庄外,只见三个英气*人,胸扣珠花背剑少年立在青草如茵的广坪上,沧浪山庄高手七名散立方位,有三人腕臂受创已然包扎好,布外尚溢血迹。 东方黎明急趋出两步,抱拳含笑道:“兄弟闻讯来迟,接待不周,望乞海涵!” 中立少年傲然一笑,道:“不敢,阁下谅是东方庄主?” 远处尘头冒起,传来一片奔马蹄声,隐隐现出四人四骑风驰电掣而来,正是狄康及杜紫苓、杜雁飞、卢英杰四人,由白骨判金重威迎着,滚鞍下马伫立三丈开外旁观。 东方黎明答道:“不错,正是兄弟,三位须面交何信物?” 中立少年微微一笑,递出一面铜牌,道:“庄主请瞧瞧这面铜牌,便知在下三人来历!” 东方黎明目露疑惑之色,接过铜牌,反覆察视,身躯微微撼震,面色镇定如恒,淡淡一笑,道:“三位必然尚有话代传。” 中立少年道:“本门祖师爷说最近江南武林动乱不宁,无疑是庄主一手自导,偷天换日,故意淆惑天下武林眼目,激起同情……” 东方黎明面色一变,沉声道:“胡说!” 中立少年朗声大笑,道:“东方庄主,祖师爷对你当年过桥抽板之行甚为不忿,命在下三人面交信物,请庄主半月之内亲自赶到祖师爷座前请罪,祖师爷或可不究既往,法外施仁,戴罪立功。”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你那祖师尚未死么?真是难得之极,兄弟尚有要事待办,未便擅离江南。” “庄主不要后悔莫及!” 东方黎明冷笑道:“三位当是第三代弟子,倘不出兄弟所料,你那祖师爷尚难行动自如,功力未必全复,烦请转告於他图霸武林之念最好消释,不然作法自毙,身受之苦更甚於当年。” 三少年面色一沉,冷笑道:“一月后江南武林不知有多少精英无辜丧生,罪魁祸首端在东方庄主!” 卢英杰闻言大怒,身形如电离鞍跃出,喝道:“三位真乃胆大妄为,江南武林与贵门何仇何怨?危言恫吓,莫非藐视武林无人么?” 那中立少年显然乃此行之首,右嘴角长着一豆大黑痣,肤色微黄,目光阴沉,开阖之间威棱*泛,闻言冷冷一笑,道:“祖师爷尝言当今武林中奇才杰出之士寥若晨星,屈指可数,余皆土囊瓦犬不堪一击耳,尊驾大言不惭,谅系誉满武林,望重四海人物,在下黎玄甫有幸得能亲炙。” “不敢,在下湘西白马山铁花寨卢英杰。”倏地拔出肩后长剑,喝道:“请接招!” 一式“烘云托日”,漫空剑飚中托着碗大寒星袭向黎玄甫“七坎”死穴。 黎玄甫目睹卢英杰施展剑招委实狠毒,不禁浓眉一剔,嘶的一剑攻出。 这一招委实快极,竟后发先至,一道白气似若有形之物,穿过卢英杰剑飚,切割卢英杰右腕,迅厉如电。 东方黎明不禁大骇,为卢英杰捏着一把冷汗。 卢英杰料不到黎玄甫剑势如此迅快狠毒,长剑疾撤,身形疾飘了开去。 岂知黎玄甫剑势宛若附骨之蛆跟踪刺到,不离腕脉重穴,卢英杰顿时险象环生,危机迫在眉睫,间不容发,东闪西挪,连连倒退。 东方黎明突冷笑一声,疾跃而出,右手一招“捕风捉影”迅如电光石火抓去,一把抓住黎玄甫长剑,暗施内力循着剑身送出。 黎玄甫只觉一股暗劲如潮攻入右臂,如受重击,长剑脱手,倒退了两步,喉头发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目中神光变为怨毒,面色肃冷如霜,寒声道:“庄主果然不愧为乾坤圣手之名,在下只怪学艺不精,虽败犹荣,他日有缘,江湖道上当再相见。”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三位远来不易,何妨多住一两日。” 黎玄甫冷冷答道:“这倒不必了!” 白骨判金重威道:“那么老朽恭送三位离此百里之外。” 黎玄甫道:“用不着。”与两同伴转身疾跃上鞍,如飞而去。 东方黎明忙向金重威道:“速派人跟踪,查明去迹。” 金重威撮嘴打出一声尖锐胡哨,身形疾如奔矢掠去。 东方黎明向狄康抱拳笑道:“强敌侵扰,有失待客之礼,委实歉疚难安。” 狄康道:“庄主武林高人,何出此言,在下因身分不同,致碍难相助,其实在下不该此时此地趋谒,徒增庄主纷扰。”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白大人何出此言,我辈江湖中人难见白头,譬如朝露泡影,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光阴,与其默默无闻以终,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创一番事业,白大人请!”肃客前导步入庄内。 庄内甲第连云,亭台错落有致,宏丽异常。 东方黎明引着狄康四人进入宽敞大厅,分宾主落坐。 白骨判金重威疾若惊鸿般掠了入来,道:“小弟已命戚斌等人暗蹑其后,每隔一个时辰,飞鸽传讯行踪。” 东方黎明颔首道:“好,在明白他们虚实强弱前,不可轻举妄动。”说着取出方才黎玄甫交与他的那面信物铜牌,接道:“各位请仔细察视。” 狄康接过,只见那面铜牌不过三寸见方,正面镌有具体而微百禽图纹,反面则镌有七兽,信手递与杜雁飞,剑眉微皱,道:“如在下忖料不差,铜牌百禽七兽图形必是一套罕见旷绝武功,请问庄主这铜牌出处。” 东方黎明长叹一声,道出经过详情,与魏少荣在尼庵中窃听无异,目注金重威道:“愚兄前言不详,其实愚兄陷身洞府为时一月之久,每日与白衣老鬼虚与委蛇外,照壁上图形如式研习,只觉真气逆走,肤胀如裂,才知这套武功,与普通武学大相迳庭,我看即是白衣老鬼也无法练成,但老鬼本身武功委实奇奥。” 狄康道:“这白衣老怪当然是向庄主索还一剑之仇,存心掀起一场武林杀劫,请问庄主打算如何?” 东方黎明黯然叹息道:“此人谅为昔年江湖凶邪,积恶如山,遭武林奇人制住点了残穴,枷囚日久,偏激之性与时俱增,致牵恨整个江湖武林,是以这多年来兄弟在寻求一种奇特的武学,思有以制之,但兄弟并未参透神髓,一知半解,恐未能稳*胜算……”说着面现凄然之色,接道:“眼下种种对兄弟恶毒中伤之言,兄弟毫不置辩,终有水落之日,但怪异之事却层出不穷,令兄弟应付无方,诸如达摩三剑诸葛湛来江南途中无故失踪,威远镖局五狮镖局失镖,现在又是白友老鬼门下及北邙鬼王,事已如此,兄弟打算接下。” 杜雁飞诧道:“诸葛前辈为何来江南?又为何失踪?” 东方黎明道:“其中情由难明,兄弟不欲张扬其事,端在避免震荡武林人心。” 杜雁飞道:“此事当真?” 东方黎明道:“贤姐弟恐亦为谣言所惑,诸葛湛本应我柬约来此沧浪山庄作客,计算日期,应在年前到达,所以遣出四五拨高手查寻线索并赶往金城关,不料贤姐弟亦在去金城关途中,故沧浪手下暗中注意与二位藉故亲近人物……”说着黯然一笑道:“但沧浪山庄人手不赶达阜兰还好,事故频频变异,冷面双煞尸浮金城关下黄河激漩中,兰州威远镖局分号惨遭屠戮,蟠冢山众近乎离奇失踪,这一切均似大有关连,却又查不出一丝端倪。” 杜紫苓道:“东方前辈尚无线索么?” 东方黎明道:“目前只有三处,一为六盘老贼游彪,次为朝阳堡主左天城,但最重要的莫过於白衣老鬼,因诸葛湛本身达摩三剑及武林绝学,更有上代一位少林高僧耆宿因失去掌门之位,一怒离去,携走一卷秘笈,听说此秘笈少林耆宿托诸葛湛秘存,失踪原因亦端在于此。” 杜雁飞霍的立起道:“在下姐弟告辞。”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杜少山主意欲何往?” 杜雁飞道:“黎玄甫三人不可让他走失,在下意欲追踪他们找出诸葛前辈下落。” 东方黎明叹息道:“我知诸葛湛系贤姐弟义父,所以特修书令尊,即为少山主血气方刚,易於贲事,不料令尊因病未能拨冗移趾共商……”说着微微一笑道:“如今事不在急,黎玄甫三人是我有意纵之离去,在他们三人身上必可找出白衣老鬼巢穴所在,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二位请稍待如何?” 狄康暗道:“无论你如何舌灿莲花,恐无人能信!” 沧浪山庄大厅内摆下一席丰盛酒宴,款待狄康等人,狄康於酒席中取出一封密缄,递与东方黎明道:“此乃韩知府亲笔手书托在下面交庄主,因见宝庄事故频仍,此书亦无十分重要,韩知府是个谨慎小心的仁厚君子,在下决定今晚迁居府衙,两全其美岂不甚好,免得为庄主徒增虑烦。” 东方黎明拆阅书信后立时付之於火,笑道:“白大人未免小觑了我东方黎明,沧浪山庄虽非金城汤池,大人在此小住却稳如泰山。” 狄康道:“在下之意已决,多谢庄主厚意。”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也不再言,酒罢肴残,东方黎明引着狄康等人在庄内逐处游览,到得一处三层锦阁中,只见阁内一间偏房内竹榻上躺着一乾枯瘦小老人,双目滞缓不灵转动,神光软弱黯淡。 杜雁飞诧道:“此人是谁?” 东方黎明道:“九毒老魅柯凯!” 卢英杰大惊失色道:“他就是九毒老魅么?” 九毒老魅柯凯在四十年前已是武林中闻名丧胆的妖邪,武功极高,性又嗜杀,形迹飘忽,独来独往,他嗜食人血,幸亏他具有此怪僻,无人敢引其为类,每食人心后便须憩睡七日,十数年前柯凯突告销声匿迹,风闻已死,武林中人无不额手称庆。 去年仲夏,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因事路经野人山南麓,忽遇一群老猿长踞挡道哀鸣,手指莽莽密林深处,似有所求。 东方黎明大诧,禁不住动了好奇之念,随着一群老猿进入莽林深处,只觉一股奇腥直冲入鼻,赫然发现猿尸堆积如山,底层尽是枯骨,面上均是新死不久,洞胸裂腹,失去猿心,不禁瞿然而惊,猛然忆起九毒老魅其人。 蓦闻一刺耳桀桀怪笑传来,群猿四散逃奔,东方黎明抬目望去,不是柯凯是谁,柯凯乍见生人,大喜欲狂,两人遂发生激烈猛搏。 东方黎明察觉柯凯武功极高之传言非虚,几次险为所乘,怒极施展他本身勤习尚未参透神髓之一种奇奥武功。 九毒老魅柯凯虽被击伤成神智昏迷,状如痴呆,但他本人亦真元耗损过钜,气血逆走无法引气归元,遂中止此行,携带九毒老魅柯凯返转沧浪山庄。 卢英杰道:“前辈不将老魅就地诛戮,万里艰辛携返沧浪山庄,必有原因,可否见告其故?”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不错,我所以带回柯凯不杀是另有深意,因为柯凯武功怪异不下於我,更擅使九毒,杀人於无形,他在野人山为贪食我东方黎明血心,不愿使毒,所以才罹此祸,带回之故,一则可助我参透所习武功不解之秘,再可驱使柯凯以制白衣老鬼。”说着叹息一声,接道:“从野人山我身负内伤后,如非威远镖局副总镖头郭庆堂老师由阜兰重金请来一位神医狄大夫,以药力助我神速返元,但迄未能解得救治柯凯之法……”说此目中神光突然一亮,面泛毅然之色道:“只须悟得救治柯凯之药,便可参透这宗奇奥武学,更无异有制止白衣老鬼之法。” 杜紫苓道:“前辈那套旷绝武学仅用来对付柯凯一次么?” 东方黎明笑道:“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这套武学因未参透神髓,不能收发由心,对方功力愈高,自身罹受反震之力愈强,作法自毙,愚不可及,若非性命险在眉睫,决不愿轻於施展。”说着,里间忽走出狄大夫。 父子见面宛如不识,狄康心中痛如刀割,其父何尝不是如此,但图谋者大,不敢形於颜色,以防东方黎明察出。 狄康神肖其母,语音受老化子余风云调教改为满口京片子,东方黎明梦想不到肘腋之害就在眼前。 东方黎明为狄大夫与卢英杰等一一引见,蓦见一只白鸽穿窗飞入,振翅噗噗投入东方黎明怀中。 那只白鸽云羽赤睛,逗人喜爱,足上系着一支竹管,东方黎明解下后,白鸽立时穿窗飞出刺入云霄。 但见东方黎明瞧完鸽讯后,面色如罩浓霜,向金重威冷笑道:“黎玄甫三人登上北邙鬼王座舟,显然北邙鬼王亦为白衣老鬼之卵翼,兄弟隐忧的是目前尚不知武林中有多少帮派与白衣老鬼暗中勾结。” 杜雁飞道:“总有水落石出之日,晚辈现欲告辞,意欲前往北邙鬼王座舟附近探视,或可探明诸葛前辈下落。” 狄康趁机抱拳道:“在下也要告辞了!” 东方黎明诧道:“白大人似有与杜少山主同行之意?” 狄康微笑道:“这倒不一定,但在下绝不容妖邪在江南横行,何况晚间韩大人在衙内款宴,在下身为主客……” 东方黎明道:“如此兄弟则不便强留了!”遂与金重威恭送狄康等人出庄。 四骑奔驰如风,远离沧浪山庄十余里外,卢英杰笑道:“天时相距日落尚早,白大人如不嫌弃,何不前往江边瞧瞧北邙鬼王作何举动。” 狄康微笑颔首道:“也好!” 卢英杰哈哈一笑,挥鞭扬辔率先冲在头里直奔江边,只见江天辽阔,风帆千张,沙鸥戏水,远山隐约,一望无际,不禁怔得一怔,转面道:“方才未问明北邙鬼王座舟泊在何处?” 突闻一个阴冷语声传来道:“你们要问这个在下倒还知道。” 只见长草丛中冒出一个灰衣四旬上下中年汉子,腰间系着一根丝条,左胁插着一把铁扇,冷冷目光扫视四人一眼,似笑非笑道:“但四位找他则甚?” 卢英杰目光锐厉,一望便知那人并非好相识,冷笑道:“在下要向北邙鬼王索还登门欺人之辱。” 那人哈哈大笑道:“如非东方黎明及时相助,你已丧在黎玄甫剑下了,还自大言不惭。” 卢英杰闻言大怒,身形从马鞍上激射而出,嘶的一剑向那人攻去。 那中年人似料到卢英杰有此一着,左足微提,待剑势凌头,身形一个疾转,铁扇已应手挥出,嚓啦一声,扇页张开如屏,迎向卢英杰攻来长剑,左足迅快绝伦望卢英杰小腹踢去。 一扇一腿,两招齐发,玄奥之极,卢英杰武功再高,也无法同时避开。 叮的一声,扇页猛击在剑身上,长剑震得荡了开去,卢英杰只觉虎口一震,那人左腿已自踢至。 真要叫这一腿踢上,卢英杰非得重伤不可,但那人忽感身后微风飒然,那人内功绝高,耳力聪锐,猛感有异,身形倏地腾空飞起,百忙中尚未忘了伤人,铁扇一式“怒龙翻江”,满天扇影挟着凌厉罡劲望卢英杰凌头撒下。 卢英杰险些腿下伤身,知三人暗中相救,迅疾攻出三剑,势若奔雷迎向漫天撒下的扇影而去。 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倏分身形,腾空各攻出一招“穿针引线”,两道白虹,风雷隐隐刺向那人。 那人身形突疾沉落地,扇招疾变,怪异辣毒,扇势所及广达五丈方圆,足尖不离方寸之地。 卢英杰及杜氏姐弟三支长剑精奥剑招却难递入扇势之内,狄康暗中注视那人扇招变化,有顷突断喝道:“住手!” 卢英杰三人倏地撒剑疾飘了开去。 那中年汉子噙着一丝冷笑道:“宫廷侍卫也要参预江湖是非么?” 狄康道:“朋友武功高强,令在下大增眼界,不知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中年汉子道:“兄弟穆豪。”说时面现傲然得意之色。 狄康道:“穆朋友,你那铁扇招式委实变幻莫测,却有一处极大破绽,如攻你必救,穆朋友必罹惨死。” 穆豪闻言不禁一怔,继似徒恍大悟,哈哈狂笑道:“四位如发觉处境甚危,故危言耸听,便於趁机遁去那就大错特错了,须知四位已陷身罗网中插翅难飞。” 狄康面色一沉,冷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在下尚不把北邙鬼邪放在眼中,你那铁扇更不堪一击。”身形冉冉飘下马鞍。 穆豪厉声道:“穆某并非北邙门下。” 狄康道:“那么穆朋友必是黎玄甫同道。”说时五指迅疾无伦向穆豪抓去。 穆豪不禁大怒,喝道:“原来阁下欲暗算偷袭。”铁扇一式“玄鸟划沙”截出,攻中含点,玄诡辣毒。 那知狄康身法奇奥无比地疾转在穆豪身后,五指竟扣着穆豪腕脉,只觉一麻,铁扇已被狄康夺去,耳后忽传来狄康极轻微语声道:“穆朋友,逞强甚属不智,须防心脉震断。” 穆豪面红如火,不知狄康用的什么身法才为所趁,内心极为不忿,怒道:“穆某败得委实不心服。” 狄康笑道:“兵法有云趁其不备,攻其无防,在下用的就是这套策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什么武功高低都是虚假,穆朋友以为然否?” 穆豪怒极厉喝道:“白侍卫,你如以此为荣,似有失武林中人风范气度。” 卢英杰亦未瞧明狄康用何武功制住穆豪,只道先发制人取巧而已,遂朗声道:“白大人,别让他不心服口服,也好容我等瞻仰绝学。” 杜紫苓不禁柳眉暗皱,道:“少寨主,你幸免伤身之祸,却还有这闲情逸致,倘白大人遇有意外,少寨主当导致灭门之罪。” 卢英杰不禁面红耳赤,向杜紫苓笑道:“杜姑娘不要认为在下幸灾乐祸,倘穆豪所言这四外伏桩密布,我等已陷身罗网是实,如不令他畏服,我等恐难脱身。” 只听狄康道:“穆朋友如若不忿在下取胜得过於取巧,不妨再试。” 穆豪闻言鼻中冷哼一声,眼珠疾转,飘身而出,突然穿空如电掠出,身落十数丈外隐去无踪。 狄康哈哈大笑道:“穆朋友,你不要铁扇了么?” 只闻穆豪阴冷语声传来道:“四位死期就在眼前尚敢猖狂无忌!” 语声中,狄康倏地飞扑而出,疾逾流星奔矢,铁扇一式“天龙朝真”,挟着一片阴柔罡劲扇下。 穆豪身形斜腾而起,岂料狄康身法奇妙,半空中一个转折,扇页嚓啦敲中穆豪肩骨上。 只听穆豪闷嗥一声,肩骨破碎,身如断鸢般的落下,卢英杰猿臂疾舒,一把挟在胁下。 卢英杰挟着穆豪才走出两步,树后突转出一条身影,断喝道:“放下!” 正是那黎玄甫,猛地人影纷纷冒出,果然是伏椿密布。 狄康忙向卢英杰道:“将穆朋友还与他吧!” 卢英杰闻言将穆豪猛地掷与黎玄甫,趁着黎玄甫双手接着之际,迅疾无伦挥剑攻出,飞虹流奔,寒飚飘飞。 黎玄甫面色一变,身形疾挪,左掌疾按将穆豪撞落在地,右剑一式“散珠飘花”剑光如轮震出。 狄康向杜氏姐弟低喝道:“我们走!” 一掌向黎玄甫击出,呼地一股如山劲风*得黎玄甫飘了开去,狄康率先奔去。 卢英杰一见杜氏姐弟随着狄康奔去,也不顾黎玄甫急随奔出。 四人向西奔去,黎玄甫等人在后追赶,但不敢太过*近,却也不容他们逃出视线之外。 杜紫苓向狄康道:“他们追踪不舍为何?” 狄康道:“穆豪等人埋伏江边目的本不在你我,而是在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万没料到卢少寨主及贤姐弟来此,如今却连在下介身其内,而且黎玄甫等人又疑沧浪高手潜隐四外,如在下所料不差,此刻黎玄甫必向舟中紫衣老者请示机宜。” 四人已远离江滨,奔上绵亘山岭中,狄康算计已踏入黑龙会范围,身法加快奔掠如飞。 卢英杰始终落后三丈开外,只见狄康杜紫苓杜雁飞三人转过一座山角,待自己赶上时却发现三人已不见身影,不禁一怔,高声唤道:“杜少山主!” 空谷传声,余音袅袅。 卢英杰一阵乱奔,不辨东西,飞腾跃纵,不觉又扑下山岗,只见阡陌纵横,柳暗花明,忽见一老农荷锄从田间走来,忙抱拳笑道:“请问老人家,可曾见到两位少年一位貌美姑娘由此道经过么?” 老农含笑道:“他们么?向府城去了。” 卢英杰谢了一声,只觉他们三人此举委实不合情理,无论如何须守候自己,越想越疑,身如流星望镇江奔去。 其实,狄康存心甩开卢英杰,仗着奇门隐蔽仍守在山角,只见黎玄甫等十数人追及,猛然停住脚步,目光四巡,不禁呆住。 一个面如锅底老者冷笑道:“黎老弟无异自误良机……” 黎玄甫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一则我等无意与宫廷结怨,再则恐东方黎明存心利用杜雁飞等作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不可不防。” 老者冷笑道:“话虽不错,但目的物既已追失,只怕中了他诱兵之计。” 一言提醒黎玄甫,不禁面色大变,忙喝道:“速退!” 忽闻一阵朗笑传来道:“来不及啦!” 只见狄康疾闪现出。 黎玄甫见狄康手中仍执着那柄夺自穆豪铁扇,不禁心头火发,大喝道:“我等并无与宫廷为敌之念,尊驾为何执意为仇?” 狄康微微一笑道:“黎老师无须强词夺理,分明是你等追捕在下四人,怎谓执意为仇?” 黎玄甫面色一红,无词可对,忖道:“他只孤身一人,杜氏姐弟及卢英杰无足可惧,看来沧浪山庄并未参预,何不将他除去。”杀机猛萌,双目*吐两道森浓杀气,冷笑道:“宫廷侍卫有何可惧,尊驾既参预江湖是非,在下也无法顾及恕在下要得罪了!” 狄康微微一笑道:“你等还是束手就缚为妙,身陷罗网犹懵然不觉么?” 面如锅底老者厉喝一声,呼地一掌劈出,一股排山倒海掌风望狄康胸前推去。 狄康冷笑一声,左掌往外虚引,将那汹涌掌风卸向一侧,右手铁扇“骊龙探珠”疾点而下。 老者只觉掌力被卸於无形,身形亦被牵动,不禁大骇,铁扇点来之势极为怪异,无法闪避,“将台”微微一麻,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去地下,半晌爬不起来,额上冒出黄豆般大小汗珠,似不胜痛苦。 黎玄甫等人只觉狄康一招之间取胜,武功委实高不可测,暗道:“此人年岁与自己不相伯仲之间,成就之高竟超越自己,如非亲眼目睹,诚难置信,若展群攻,或可制胜。”目中神光示意随行同党。 只见十数人身形电闪分立方位,将狄康围在核心。 狄康面色平静,淡淡一笑道:“原来诸位要联手合击,在下有幸领教白衣老人嫡传旷绝奇学。” 黎玄甫冷笑道:“尊驾心辣手黑,倘不令尊驾见识我“北斗”门中武学,免得尊驾目中无人。” 狄康蓦然瞧出黎玄甫胸前紫色珠花为一北斗星座,闻言冷笑道:“夸言无益,请出招吧!” 黎玄甫大喝一声,掌中长剑一招“金针度厄”攻出,寒芒电奔,刺向狄康眉心。 其余十一人亦同时攻出一招,各自不同方位刺到,招式辣毒,配合严谨,不论狄康避向何方,均无法脱出被攻部位,尤其十二人出手一击内均含有奇幻变化。 杜紫苓杜雁飞藏在隐处旁观,深感狄康危机,捏着一把冷汗,杜紫苓跃跃欲出相助却被杜雁飞止住。 只见狄康扇交左手,身躯一个疾旋,哈哈一声长笑中眩目紫芒暴射,响起一片悸人刀啸。 黎玄甫但觉强烈紫光眩眼难展,惨嗥之声相继入耳,紫光疾敛,睁目望去,不禁面色大变,原来十一人均拦腰切成两截,鲜血成渠,自己掌中长剑却剩下一截把柄,胆寒魂飞颤声道:“尊驾为何留下黎某性命?” 狄康两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卸下黎玄甫两臂,淡淡一笑道:“阁下当知道什么原因?” 黎玄甫面色惨变,道:“黎某不知!” 狄康道:“借你之口转告令祖师,莫轻视武林中无人,除乾坤圣手外尚有强手,更勿与宫廷为敌,自取覆亡之祸。”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再须向你打听一人,不知可否见告?” 黎玄甫内心怨毒已极,但身已被制,在人檐前岂能不低头,道:“尊驾要打听何人?” 狄康道:“达摩三剑诸葛湛可是被贵派诱擒么?” 黎玄甫心神大震,摇首道:“恕在下不知!” “真个不知么?”狄康剑眉一剔,缓缓伸出两指点向黎玄甫右胁笑穴。 黎玄甫只觉奇痒难熬,忍不住格格怪笑,全身颤动,笑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仍难止住。 狄康迅如电光石火两指飞出点在一处阴穴上。 黎玄甫笑声立止,但目露悸惧之色,只觉浑身犹若虫行蚁走,心痒难熬,冷汗如雨淌下。 狄康寒声道:“黎老师如能禁受得住在下九种阴毒手法,在下决放你回转,从此不过问贵门是非,不过这九种手法,一种更比一种残酷辣毒!” 黎玄甫苦笑道:“诸葛老英雄乃敝总坛座上嘉宾,并非尊驾所说诱擒囚禁。” “贵总坛设在何处?” “川东,黎某尚未去过。” 狄康一指飞出,黎玄甫应指倒地。 林木笼罩内哈哈大笑中疾逾飞鸟掠出屠龙方朔关穆千里独行余风云两人。 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同时现身,匆匆商议了一阵,分头行事,狄康杜氏姐弟仍自前往镇江府城,黎玄甫收禁黑龙会总坛内,弃尸由屠龙方朔关穆设计送往北邙鬼王座舟处。 第八章 清水濯身奈何情 卢英杰奔往镇江,立即去长兴客栈,正好遇上老年店夥迎着笑道:“卢少爷回来啦!” “杜姑娘及杜少山主转返了么?” 店夥答道:“方才已回店又匆匆外出,尚交下话来,若卢少爷赶至,请卢少爷务必在店中相候。” 卢英杰道:“这话是谁说的?” 店夥笑道:“杜姑娘一再严嘱,小的奉命转告。” 卢英杰一听是杜紫苓,不禁如奉纶音,衷心兴奋,面泛欣悦笑容。 店夥见状暗笑,道:“小的与您准备酒菜,您老请坐。”疾趋走去。 卢英杰点了点头,便在厅内择了一付座头坐下,忽地走入白骨判金重威,威严目光扫望了厅内一瞥,发现卢英杰在座,忙高声道:“卢少寨主!” 厅内已有食客不少,高声谈笑,卢英杰因神思不属并无耳闻,待金重威走在身侧方始惊觉,不禁哦了一声,倏地立起抱拳笑道:“金老英雄来此必有所为?” 金重威道:“少寨主等离了沧浪山庄后,敝庄弟兄飞报少寨主等四人被黎玄甫小贼等追击逃往山中,因此东方庄主命老朽率人前往相助,岂料趋至双方已不见人踪,庄主深恐白大人遇险影响武林全局,又命老朽赶来此处。” 说时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已双双走入,卢英杰忙招呼就座,未免责怨杜雁飞撇下自己一人落后。 杜雁飞轩眉笑道:“白侍卫不愿沾惹江湖是非,身法加疾,我姐弟防护有责,万不能撇下白侍卫等候卢兄。” 卢英杰道:“白侍卫咧?” “已在镇江府衙。” 白骨判金重威问明经过,知白侍卫厌恶卢英杰刚愎自用,易於贲事,所以速回府衙,不禁莞尔笑道:“四位既然无恙,东方庄主也就放心了。” 卢英杰冷笑道:“卧榻之旁岂容人鼾睡,若任魑魅魍魉横行无忌,恐有损东方前辈威望声誉。” 金重威正色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少寨主岂不知庄主处境之危。” 这时店夥已送上酒菜,陈年碧萝春芳香扑鼻,四色精致小菜,湖螺山雉片、蚌舌田鸡腿、松蕈红糟虾、香椿芽薰鱼,色泽鲜艳,令人馋指大动。 金重威呵呵笑道:“老朽借酒献佛,与三位压惊。”在每人面前满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举箸浅尝品味,不禁赞不绝口。 卢英杰有意亲近玉人,与杜紫苓攀谈一些江湖轶事。 忽然厅外一个青衣少年昂然跨入,目中神光阴森,面色冷峻,胸前扣着一朵紫色珠花。 杜雁飞一眼瞥见,不禁惊噫失声道:“那不是同黎玄甫去沧浪山庄三人其中之一么?为何来此?” 只见那少年迳向自己座席走来,冷冷一笑道:“黎师兄在江滨与诸位因误会发生拼搏,追踪诸位迄未返转何故?” 杜雁飞怒道:“在下并非相惧,实恐掀起武林杀劫,故而避之不战,至於黎玄甫因何事未曾返转於我等何干?” 金重威冷笑道:“尊驾莫非心疑黎玄甫已惨遭屠戮毁尸灭迹?” “不错!” 店夥突匆匆奔来,手捧一封密缄递与金重威,禀道:“来人已走,仅命小的立即面交金老爷。” 金重威一眼看见封皮上草书: “缄封黎玄甫一双肉耳。”下款“黑湖主人笑献”,不禁面色大变。 那少年亦是面色大变。 金重威迅疾扯开封缄,取出一双石灰腌就人耳,并附一函,讪笑乾坤圣手有名无实,软弱无能,有愧江南盟主之称,故代为诛戮,尸体置江滨无人小舟中等语。 字体金钩铁划,笔力遒劲,直透纸背。 金重威面色凝肃,倏地离座,向那少年道:“尊驾姓名可否见告?” 那少年道:“在下苏星文。” 金重威道:“敢否与老朽同往江滨察视真假?” 苏星文冷笑道:“同门惨遭杀害,此仇不共戴天,为何不去?” 金重威道:“好,咱们走!”快步迈出厅外,苏星文面色如罩一重阴霾,急步随出。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城外迳往函内所言江滨地址奔去,沿途均有沧浪山庄高手会聚,不下十数人,目光均对苏星文敌视。 苏星文傲然无惧,到达一处高岸,只见岸下江水中泊着一艘小舟,张口长啸出声,双臂一张,身如飞鸟扑下江岸,一沾又起,点上舟舷,猿臂疾探掀开苇蓬,赫然舱内堆积十数具半身尸体,血污狼藉,腥臭刺鼻,面目模糊莫辨,但衣着依稀可认出确是他同门。 金重威等人相继扑下江岸,冷冷一笑道:“苏小侠,可是你同门么?” 苏星文面色暴变,反身双掌疾扬,打出一片芒雨,疾逾电射袭向沧浪山庄高手。 金重威右掌一旋,劈出一股乾元真罡,将紫色芒雨悉数震飞坠向水面,大喝道:“你要找死么?”左手掣出一杆奇白如玉的判官笔,一招“偷天换日”斜刺苏星文“肩井”穴。 苏星文两臂一振,潜龙升天,拔起三丈高下掠越沧浪山庄之人头顶,轻似落叶般沾足平沙上,冷笑道:“金重威,你沧浪山庄杀戮我同门弟兄,竟诿祸於黑湖主人,江南武林中谁人不知并无黑湖其人其地,威远镖局的失镖,不过是东方黎明一手扮演,苏某人真个会上当么?” 江心中突驶来两艘三桅巨舟,船首立着北邙鬼王及一紫衣老叟。 金重威面色一变,左手疾扬两指弹出一缕暗劲。 苏星文口中发出一声闷嗥,身形摇摇欲倾。 ※※ ※ 白骨判金重威率众疾逾飞鸟纷纷拔上江岸,那两艘巨舟已自泊靠。 紫衣老者闪身掠上沙滩,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星文,检视了伤势一眼,取了一颗药丸与苏星文喂服。 北邙鬼王桀桀怪笑,两臂疾张,身如枭鸟扑上江岸,突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下去!” 一股无形潜劲撞向北邙鬼王而去。 北邙鬼王猝为所阻,人如断线之鸢般飞落,面色一变,狞喝道:“东方黎明!” “不错,正是兄弟。”江岸上人影一晃,现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道:“北邙掌门人,你妄欲趁火打劫,混水摸鱼,那就大错特错了!” 紫衣老者微微一笑,冉冉升空拔上江岸,道:“东方老师,你已中诱兵之计尚不省悟么?老朽姓陈,奉家师之命邀东方老师前往。” 东方黎明冷笑道:“陈老师你错了,你回首瞧瞧!” 紫衣老者不禁一怔,回首一瞧,只见两艘舟中升起一缕乌烟,似是着火燃烧,只见北邙鬼王扑上舟去。 忽闻东方黎明大喝一声,右掌挥出一式“毒龙出穴”袭向紫衣老者。 紫衣老者全身似钉牢在崖沿,侧身一让挥掌迎攻,一连五掌快攻,疾如狂风骤雨,全身后仰,望崖下飞落,扑向舟中。 两舟乌烟渐燃,迅疾驶离江岸,舟上突扬起北邙鬼王桀桀怪笑。 笑声虽渐远杳不可闻,但刺耳阴森,宛如冰窟中,扬起一阵阴风,令人不寒而栗。 忽地—— 一只白鸽由云霄高空中穿扑而下,飞落在东方黎明肩头,东方黎明拆下鸽讯一瞧,不禁面色大变,忙道:“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沧浪山庄已被火焚!”迅率金重威等众人,疾如流星往沧浪山庄奔去。 远远望去,沧浪山庄已没入一片火海中,火舌高张,浓烟袅袅笼罩霄空,东方黎明不禁惶急愤怒,赶奔入庄。 庄众忙碌救火,经过一个时辰,沧浪山庄被毁一半,东方黎明赶至时,查明妻孥及九毒老魅柯凯等被擒群邪、狄大夫均皆失踪,显然为人挟制离去。 东方黎明似堕入万丈深渊中,茫然不知所措,心痛如绞,不禁呆住,虎目中忍不住流下两滴珠泪。 真是莫谓英雄不流泪,皆因未到伤心时。 金重威怒容满面,道:“无疑是苏星文调虎离山,劫持而去了!” 东方黎明叹息一声,道:“尚未能断定,我等还未确定黑湖主人,是否是白衣老怪一丘之貉,须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无论是何方所为,他们显然是有计划之行动,必然还有下一步棋……” 金重威似有所思,忽面色一变,道:“是了,紫衣老者与北邙鬼王等匪徒,共乘三艘巨舟,方才所见仅有两艘,其中一艘必是劫持庄主妻孥等人驶离,你我要快,或可找得一线端倪!” 东方黎明怆然伤神,点点头道:“愚兄此刻心乱如麻,六神无主,贤弟才智非庸,所言是极,你我速去江边一探。”两人如飞离去。 ※※ ※ 沧浪山庄祝融肆虐,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妻孥等人,无故失踪消息不胫而走,镇江府城居民竞相走告,如汤扬沸,几乎传遍每一角落,妇孺皆知。 长兴客栈密室中,狄康耳闻此一讯息,神色竟然平静如常,似无动於衷。 杜紫苓诧道:“无疑是苏星文调虎离山,趁隙纵火劫持东方黎明家小,尊大人无辜受殃,少侠应设法相救才是!” 狄康微笑道:“在下乍闻此讯,也是如姑娘这般想法,但一细心寻思之下,才觉受愚。” 杜紫苓愕然诧道:“少侠是说,东方黎明自己焚火么?” 狄康颔首道:“在下认为如此。” 杜紫苓微摇螓首,嫣然一笑,道:“万一并非如少侠所料咧?” 狄康面现忧郁之色,微喟了一声,道:“不论如何,东方黎明狡智非常人可及,他此举志在博取武林同道同情,收效宏益,程姑娘复仇之望更为艰辛了!” 杜紫苓诧道:“程姑娘?” “不错!”狄康道:“金扇无敌程晓岚老前辈遗孤。” 杜紫苓忽嫣然含笑,道:“程姑娘她长得美么?” 狄康虽胸无城府,但知杜紫苓话中涵意,不禁一笑道:“如杜姑娘一般,春花秋月,并无轩轾。”说着语声略顿,接道:“在下意欲前往探望东方黎明一次,姑娘尚须在此等侯令弟么?” 杜紫苓道:“雁弟不知遇上何人,匆匆与他离去,我尚须在此等他,少侠与东方黎明晤面,切不可露於颜色,东方黎明目光锐厉,以免误了大事。” 狄康道:“在下去去就来。”翩然由秘道走出,在府衙后园内走出,忽见一青衣雏婢走来,裣衽禀道:“东方庄主与知府大人正在花厅叙话,求见白大人!” 狄康笑道:“知道了!”心中暗忖:“东方黎明真有鬼神莫测之机,虚虚实实,予人有种不可磨灭的印象,迄至如今,自己尚无法妄指他是首恶巨邪,语云大智若愚,大诈若诚,信不虚也。”忖念之间,身已走近花厅,只听韩知府沙沉语声传来,面色一肃,飘然走入。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白骨判金重威正襟危坐,倾听韩知府之言,瞥见狄康步入,不禁离坐抱拳微笑。 韩知府道:“下官尚须回签押房理事,恕不奉陪!”说罢,走出花厅。 狄康道:“方才在下已风闻沧浪山庄不幸,深为激愤,不知庄主查出贼人来龙去脉么?” 东方黎明叹息道:“此人委实是兄弟生平唯一所遭之棘手强敌,一切策划均在事前,有过周密布署,声东击西,迂回玄幻,才华非常,兄弟已查出一线端倪,意欲立即起程追踪前往,并顺道联合武林同道,兄弟并非为身家安危计,而是为整个武林担忧,此人恐意在武林霸主。” 狄康道:“此人当然是庄主前言之白衣老怪了,但不知是何来历?” 东方黎明面现苦笑,道:“此人昔年与兄弟虽有过一段纠葛,但无法查出其真正来历,未必尚潜隐在巴东巫山秘壑内,兄弟偶窥听得此人手下密语,此人党羽竟布署在大内,心怀叵测,故此走告!” 狄康故作大惊失色,道:“真的么?在下明后日即离此返京,如果属实,难免在下也要卷身此一是非漩涡中,但在下倘奉命参与,恐不能以大内侍卫身份,日后若在江湖道上相逢,庄主请勿以大内侍卫相待,恐影响至钜!” 东方黎明道:“这个自然,白大人如不交待兄弟,兄弟也绝不致泄漏白大人真正身份。”说着与金重威双双起立告辞。 狄康送走两人后返回花厅,屏风后面突转出老化子千里独行余风云。 余风云正色与狄康道:“看来目前情势突变,我等非改弦易辙不可,东方黎明所言那白衣老怪显然是实,有白衣老怪在世,东方黎明则寝食难安,但必须谨防东方黎明利用此良机,更使其侠誉日隆,这点须依仗老弟过人智慧不可。” 狄康闻言悚然色变,道:“余大侠等均是当今威望卓着人物,在下德薄能鲜,何堪当此重任,愿供躯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余风云笑道:“我等老迈腐朽,尤其我老叫化子是人见人厌的怪物,在武林中树怨甚多,恐弄巧成拙,兹事体大,非同儿戏,老化子一路潜随,发现老弟具有智慧无人可及,虽尚嫌幼嫩,但玉不琢不成器,仅须磨砺更见光辉,老弟,你也不必推辞,得道多助,老化子等人愿竭其力以助其成。” 突见一条飞鸟般人影疾掠入厅,身影一定,现出一个少年化子,年约二十三四,皮肤略呈黧黑,剑眉虎目,英悍*人,一袭百绽大褂,洗濯得异常洁净,衣内腰中隆起,似藏有一根软兵刃,望了狄康一眼,躬身向余风云行礼。 余风云道:“裴龙!老化子与你引见。”继向狄康笑道:“裴龙乃丐帮后起之秀,一身武学深得内家神髓,有名的鬼灵精,你们要多多亲近。” 裴龙笑道:“老前辈,晚辈这点微末技艺,不值如此谬奖!” 狄康微笑道:“幸会,此后尚望裴兄时赐教益,以匡不逮!” 余风云哈哈一笑,道:“彼此却无须客套,江湖见识方面,狄老弟不及裴小化子,武功裴小花子则望尘莫及,宜互相切磋为是。” 裴龙道了一声是,面上微现不信面色。 余风云自然瞧出,口中也不说,道:“你来此为了何事?” “长兴客栈方才来了甚多可疑人物,似有所图,据晚辈观察,他们似对杜氏姐弟而来!” 狄康闻言一怔,道:“杜少山主尚未返转长兴客栈么?” 裴龙摇首道:“未曾!” 余风云略一沉吟,道:“他们必是白衣老怪手下,诸葛湛定为所诱,意欲在杜氏姐弟身上,迫使诸葛湛就范,老化子由秘径返回,老弟同裴小化子则由正门而入,探明虚实,再作计议!”说罢,一掠而出。 狄康笑道:“裴兄请稍待,在下略事易容后,立即同行。” 裴龙道:“兄弟恭候少侠就是!” 狄康转入屏风后,须臾走出,已易容为中年文士模样,笑道:“裴兄,你我这就赶去!” 两人离了府衙,取道僻街小巷,身法如风迳由长兴客栈正门而入。 柜上管事认出是狄康,心头暗喜,含笑迎出道:“两位可是要住店么?” 狄康点点头,管事即领着两人走向一进四合大院。 裴龙笑道:“想不到江南,也有北方这么个四合院建造。” 突然迎面闪出一魁梧大汉,冷笑道:“店家,大爷怎么吩咐来着,这四合院李爷已包下来啦!” “笑话!”裴龙面色一沉,厉声道:“爷们花钱住店,这四合院还有空屋,谁说不能住,姓李的又不是皇帝老子,凭什么包下来,长兴客栈没这个规矩!” 魁梧大汉一声怪笑出口,欺身跨步,右掌横拍,迅如奔电按向裴龙的左胁,狠毒绝伦。 裴龙冷冷一笑,右腕一翻,五指电闪扣在大汉腕脉上,左掌拍的一声击实在大汉胸脯。 大汉闷哼出声,踉跄跌出数步,哇的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变。 裴龙沉声道:“你那庄稼把式,还敢在小化子面前逞凶发横!” 东厢房内忽飘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裴小叫化!” 裴龙神色一变,喝道:“阁下是谁?” “老夫尚不想见你,你也认不出老夫来历,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路,你如无事生非,别怨老夫心辣手黑!” 裴龙哈哈大笑,道:“阁下既不愿与我小化子相见,这些话未免多余,小化子花钱住店,谁也碍不着谁,但这四合院空房小化子住定啦!” 东厢房内忽慢步走出一瘦削高颧老者,目光阴冷悸人,颔下三绺花白短须,肩头搭着一柄金戈,黄澄澄光华映目生眩。 裴龙面色微变,道:“原来是断魂金戈李三泰老师,小化子有幸今日拜见名满武林高人!” 李三泰鼻中冷哼一声,道:“你来此为了何事?” 裴龙笑笑道:“小化子来此拜望一双好友。” “谁?” “云台山少山主姐弟!” 李三泰面上隐泛出一丝阴森笑容,冷冷答道:“最好听老夫的话投宿别处客栈,以免自找麻烦。” 裴龙冷冷一笑,向店中管事,道:“咱们住的那间?” 管事似极畏惧答道:“南厢第三间!” 裴龙道:“你走吧,吩咐厨下送上酒菜,杜少山主返回客栈,速命人报知。” 管事疾奔而出,只闻断魂金戈李三泰,冷笑道:“裴小化子,你居然敢违忤老夫之命么?” 人影纷纷由两边房中疾掠而出,老少不一,不下十余人,均目中*注精芒,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裴龙傲然无惧,微微一笑,道:“李三泰!这长兴客栈藏龙卧虎,不要把一世英名俱葬在此。”说着一拉狄康左手,昂然并肩走向南厢第三间。 一个黑衣矮子目中暴射狠毒神光,闷声不响,微一躬腰,身如箭射,两手拾指苍鹰攫兔扑出,堪堪*近裴龙身后,忽闻李三泰喝道:“回来!” 矮子扑势如电,回来得也快,双掌望下虚按,身形疾翻而起,半空中一连三个筋斗,翻回丈外落地,只见狄康、裴龙似若无觉,走入房中。 断魂金戈李三泰阴恻恻一笑,挥手示意命党羽退入房内,留下三人严密监视狄康、裴龙外出。 须臾,一个店夥提着一只食盒,进入裴龙屋内,高声笑道:“两位大爷请用酒饭!” 狄康、裴龙两人分立在窗侧,窥察李三泰手下党羽举动,目睹店夥将酒菜放置桌上后,店夥忽掷出一纸团投向狄康。 纸团疾如电射飞出,狄康伸手接着将纸团舒展,匆匆一阅,身形一跃落在店夥身前,附耳密语数句。 店夥点首躬身退出。 裴龙张口欲言,为狄康眼色止住,暗中示意窗外,他耳力敏锐,听出窗外衣袂破风落足微声,便哈哈笑道:“康兄无须烦虑,不要辜负如此好酒好菜,来,来,来,小化子敬你一杯。” 两人相对坐下,互劝乾杯。 天色渐渐暗黑,店夥掌灯走入,道:“适才杜少山主从人回报,说是已知裴少侠偕友在此等候,奈因有事面见沧浪山庄东方庄主一面,即行赶往云台,倘裴少侠无事,杜少山主现在北关请即赶去!” 窗外人影忽一闪而离。 裴龙疾推酒杯,立起道:“咱们走吧!”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与狄康双双走出门外。 四合大院阒无人影,每间房中依然灯烛辉煌,却岑寂如水。 狄康低声道:“李三泰已先我等向北关赶去!” 裴龙尚不知就里,暗道:“看来此人比我小化子更擅心机,行事莫测高深,难怪余老前辈极为推重。”心暗暗纳罕,只觉自己首次为人搞得头昏脑胀,莫明所以。 两人走出长兴客栈,狄康身法甚缓,似若游赏街景,车水马龙,徜徉其中。 裴龙不禁咳了一声,道:“少侠,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杜少山主在北关……” 语尚未了,狄康已自莞尔笑道:“裴兄,这本是一项诡计,杜少山主人已在长兴客栈内。” 裴龙闻言大愕道:“李三泰虽受愚弄,但至北关必然发觉,仍要卷土重回,小化子深知李三泰为人,一经伸手,便永无休止!” 狄康微笑道:“这个小弟知道,但还有下一步棋,如小弟臆科不差,李三泰此刻必在沧浪山庄外布署伏桩,静候杜紫苓姐弟入伏,小弟从容不迫之故,就是为了李三泰可以有时间完成布伏。” 裴龙两眼圆睁,道:“此系何故?” 狄康道:“我等必须查明,李三泰身后之人是谁,及有何阴谋?” 裴龙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忽觉两道身影擦身而过,其快如风,只闻一声轻微的冷笑入耳,人已远在四五丈之外。 裴龙剑眉猛剔,目蕴怒光,却瞥见狄康浑如无事人一般,好整以暇,慢步行云飘然走去,怒火顿敛,暗道:“怎么此人比自己年轻,竟涵养如此功深,气度非常,自愧不如。” 一出了北门,突迎面奔来一个壮汉,道:“是裴少侠么?敝少山主等候不及已往沧浪山庄,因东方庄主急需追蹑仇踪离此他往,何况云台尚有要事,吩咐小的留此禀明裴少侠!” 裴龙不禁望了狄康一眼。 狄康双眉一皱,道:“你我立即赶往沧浪山庄就是。” 壮汉闻言,忙道:“小的带路!”由官道奔出三里外,转向小道疾奔而去。 月华如洗,田野间翻风禾苗送来阵阵扑鼻清香,小道两旁翠柳如烟,垂拂人首,如置身梦境,憩静幽美。 蓦地—— 田珑间一声阴恻恻冷笑飘送入耳,数条魅样人影如风闪电疾掠而至,为首正是那断魂金戈李三泰。 裴龙暗中一惊,忖道:“狄康果然料中,李三泰已在沧浪山庄外满布伏桩,看来今晚难免激烈拼搏!”冷笑道:“李三泰,你我并无宿怨过节,现身相阻不知是何用心。” 断魂金戈李三泰面寒如冰,沉声道:“老夫方才已去过沧浪山庄,东方黎明及庄众俱已尽撤一空,杜雁飞亦未有来过沧浪山庄踪迹,嘿嘿!久闻你小叫化狡猾如鬼,分明你施展调虎离山之计,让杜雁飞姐弟从容逃脱,老夫岂能容你!”言毕反手向肩头一按,即欲撤出金戈。 “且慢!”裴龙喝道:“小叫化怎知你心意?李三泰,别认我裴小叫化势孤力薄,便可任你欺凌。” 狄康微笑道:“你不可怪他,屈身北邙鬼王之下,奉命受躯,身不由己,自有难言隐衷!” 李三泰面色一变,喝道:“你这穷酸胡说什么?” 忽见裴龙右臂疾挥,一道鞭形寒光电奔挥去,“叭”的声响中,只听-声凄厉惨嗥腾起,李三泰左侧一个执刃大汉仰面倒下,半边脸骨被砸了一个粉碎,血肉飞溅,面目模糊,死状惨不忍睹。 狄康见状心头一震,暗道:“出手迅快狠辣,不愧丐帮后起之秀。”仔细瞧出裴龙手中握着一条钢鳞软鞭,未施展时贴伏平整,鹅卵粗细,约莫三尺二寸,寒光闪闪,一经施展,鳞叶猬张,薄片锋利如刃,鳞片内似尚贮有暗器,不禁多注视了两眼。 李三泰大怒,厉喝道:“小叫化,你这是自找死路,休怪老夫心辣手黑!”手腕一振,金戈幻出千百道流芒,生像飞蝗簇袭裴龙。 裴龙软鞭一式“盘龙腾空”出手,迅快绝伦攻出七招,鞭势犹若飞蟒,寒光虹卷眩人眼目,呼啸悸耳。 李三泰率来四名面目森冷中年汉子倏地抢扑而出,攻向狄康及壮汉,刀势雷奔,凌厉劈出。 狄康冷笑一声,右臂疾伸如风,迎向一人刀势而去,一把抓住钢刀,左脚飞踢中那人“气海”要穴,狂嗥一声,口喷鲜血,身形被踢得飞起半空,落向田中。 他一刀在手,疾向另一人“五雷击顶”劈下。 克嚓一声,那人嗥声甫出口际,立被生生劈成两半,五脏六腑溢出。 此不过弹指间事,另两匪徒不由镇住,那曾见过如此凌厉奇幻的刀法,目瞪口张,相顾失色。 狄康冷冷一笑,手腕挥转之间流芒飞动,刀尖点在两人穴道上,只觉一麻,闷哼出声翻身昏倒在地。 李三泰与裴龙猛攻疾搏,兔起鹘落,招式均凌厉辣毒,无不是攻向人身致命要害重穴,发觉狄康一出手便把四人解决,不禁大骇。 裴龙更是急於求功,鞭势精奇绝伦,抢制先机。 李三泰忽冷笑一声,猛然变招,寒光疾闪,金戈划破裴龙一线手背,鲜血迸发,裴龙疾跃开去。 裴龙用目望去,只见手背划破寸许裂口,鲜血涔涔溢出,伤处四周渐紫肿坟起,敢情金戈淬有剧毒,心神猛震,忙运功封闭手臂各处要穴,止住血流,防毒性循血攻心。 狄康跨前一步,冷冷出声道:“李老师速取出解药!” 李三泰沉声道:“你也难免一死,尚欲讨取解药么?” 狄康趁着李三泰说话之际,钢刀奇幻翻出,刀尖点在李三泰右肩下三寸穴道上。 李三泰不禁骇然色变,冷笑道:“老朽一时不慎虽被制住,但未必心服。” 狄康道:“动手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非印证武功高下,速献出解药!” 李三泰目露怨毒之色,伸手入怀取出一油纸小包,丢在裴龙面前。 裴龙捡起拆开纸包,内仅些许黄色粉末,倾敷在伤处,立时肿消清凉。 李三泰见狄康刀尖,仍点在穴道上不放,不禁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阁下还要如何处置老朽,请即出手,倘欲凌辱老朽,别怨老朽口出污言辱骂。” 忽闻裴龙发出一声闷哼。 狄康不禁心头一震,转面望去,只见裴龙身后立着一个紫衣老者,右掌似紧按在裴龙后心“命门”穴上,遂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双方无异拉平了,李老师,倘在下微一使力,点破穴道,半个时辰后武功非但尽失,而且在此半个时辰内,李老师须尝受非人所能禁受痛苦!” 李三泰目睹援手赶至,嘴角泛出一丝阴冷笑容,道:“阁下亦恐难免一死,危言恫吓,未免不智。” 紫衣老者突出声道:“你不顾裴小化子性命了么?” 狄康瞥见裴龙额上汗流如雨,心头大急,却又不愿露於颜色,冷冷答道:“依你之见咧?” 紫衣老者道:“你先放开李三泰,老朽再任裴小叫化安然离去!” 狄康道:“但在下如何信得你过。” 紫衣老者怒道:“老朽一言九鼎,以信为主,怎可骗你。” 狄康略一沉吟,道:“江湖之内,险诈百出,你等既为害武林,焉能言信,不如你先放开在下同伴。” 紫衣老者目中突猛萌杀机,阴阴一笑,道:“老朽这就取了小叫化性命,你如敢损伤李三泰丝毫发,谅你也难逃出天罗地网之下。” 突闻一声娇喝道:“住手!” 柳荫中突现出一紫衣蒙面少女,银白月色映照下彷佛甚美,向紫衣老者轻叱,道:“本门严命不准无故结怨树敌,他们未必知道杜雁飞姐弟行踪。” 紫衣老者微露惧容,道:“裴小化子调虎离山,使杜雁飞姐弟从容逃遁,属下并非无中生有……” 少女叱道:“胡说!他们怎知我等之计,否则他们又岂肯自投罗网?” 紫衣老者默然无语,右掌松开裴龙。 狄康见状刀尖亦缓缓移开李三泰穴道,向裴龙及壮汉喝道:“我们走!” 钢刀抛弃出手,迳往沧浪山庄方向走去。 裴龙望了紫衣老者一眼,冷笑道:“咱们后会有期。”与壮汉纵身一跃,随着狄康身后快步如飞奔去。 奔出一箭之遥,裴龙赶上低声道:“你我还要去沧浪山庄么?” 狄康点点头道:“这是斗智之局,紫衣少女机智无比,她料知在下意欲挟制李三泰*供紫衣门中隐秘及意图……” “紫衣门!”裴龙诧道:“小化子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此帮会组织。” 狄康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信口胡诌,姑且定名,因而此女洞悉在下心意,所以先发制人,喝使紫衣老者放开裴兄,使在下也不能不松开李三泰,其实此女欲擒故纵在我等身上找出杜雁飞姐弟下落,你我何不将计就计使他们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 “不错,故弄玄虚,此女虽机智过人,也难免受愚。” 裴龙默然不言,他平素自负心计至工,今晚却显得微不足道,此刻,更是丈二金刚浑然摸不着头脑,心头只觉不是滋味。 沧浪山庄虽半毁之於火,但依然甲第连云,飞檐耸角,夜色凄迷下不减壮丽。 狄康三人到达沧浪山庄外,只见狄康望了壮汉一眼。 壮汉会意,立即前导,向一幢高墙大宅走去,道:“此屋是金前辈住宅,少山主曾谓两位倘赶来,可去金宅相访。” 狄康略一沉吟,道:“李三泰谓沧浪山庄已尽撤一空,似为可信,杜少山主恐对等侯不及业已他往……” 话尚未了,一个青衣带刀壮汉疾若电闪般由宅内掠出,道:“那位是裴少侠?” 裴龙道:“在下就是!” 青衣汉子望了裴龙一眼,道:“三位请速入宅,方才沧浪山庄频现可疑人物。”转身一跃而入。 狄康身手奇快,如影随形掠入宅中大厅。 大厅内暗黑如漆,青衣壮汉嚓的一声,煽开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焰亮起,燃着了桌上半支粗如儿臂牛油巨烛。 那青衣壮汉手捧一封书信,狄康一把接过,拆阅后道:“杜少山主已随东方庄主西行入川……” 忽地厅外卷入一阵狂风,烛光顿熄,起了一片鬼语啾啾之声,风寒砭骨,令人毛发笔立。 裴龙大喝一声,道:“甚么人?” 蓦闻一声刺耳桀桀怪笑送来,接着地面蓬的冒起一团惨绿火焰,绿火飘浮中映现出北邙鬼王。 裴龙发现狄康及二壮汉已失去踪影,不由心神大骇,强自镇定大喝,道:“北邙掌门人,你来此意欲如何?” 北邙鬼王阴阴一笑,道:“裴小化子,老夫志不在你,此事与你无干,不得妄自逞强擅离此厅,不然将悔恨莫及。”说着两道阴森眼神扫视了厅内一瞥,厉声道:“小叫化,你那三个同伴藏在何处?” 裴龙冷笑道:“你找他们则甚?” 北邙鬼王道:“老夫找的是杜紫苓杜雁飞一双小狗下落!” 裴龙哈哈大笑,道:“小叫化三个同伴也不知他们下落,你这不是问道於盲么?” 北邙鬼王阴森森一笑,道:“老夫就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去。”击掌三声,厅外立时纷纷掠入人影如魅,在惨缘光焰映照下,均是发垂纸箔,形如恶鬼,宛如置身森罗宝殿,令人胆寒魂飞。 只听北邙鬼王喝道:“速搜出那三人藏身之处!” 忽闻狄康语声传来,道:“在下就立在你面前,你自己有目如盲,怪得谁来。”猛然扬起一声惨嗥,一具恶鬼倒下,耳目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 北邙鬼王不禁一怔,只见一条浓烟般人影飘出厅外,厉喝道:“那里走!”率众疾赶出厅外而去。 大厅内又恢复一片沉暗,裴龙不由呆住,只觉今晚形势极为怪异,使他茫然,手足无措。 忽闻狄康语声传来,道:“裴兄,在下适才入得沧浪山庄之际,便察觉我等身陷凶险布伏中,既退身难能,不如使他们知难而退,厅内胡床之下有一秘道可通往庄外,裴兄由此离去,尽量隐秘形踪,请至府衙外茶园相候在下。” 裴龙闻声不禁大喜,张望了厅内一眼,低声道:“康兄藏身何处?” 岑寂如水,一无回声。 裴龙知狄康已离去,只得走向胡床而去。 第九章 移花接木布奇阵 厅外月色如银,一条潇洒人影飘然踱步走出庄外,正是狄康。 只见狄康面色微惊,倏又平静如恒,他看出庄外已布设奇门,佯装不知,故意深入奇门中。 但觉丘壑诡奇,云迷雾绕,如入迷宫,狄康默察阵势,依稀系河图变幻所布,虽具体而微,却极玄妙莫测,佯装脸色大变,旁徨无措。 忽地,不远处飘过来一声甜脆悦耳的娇笑,一条紫色娇俏身影疾闪而出,现出那蒙面紫衣少女。 狄康淡淡一笑,道:“姑娘,你我又二度重逢了!” 紫衣蒙面少女鼻中轻哼一声,道:“方才他们谓尊驾施展金蝉脱壳,调虎离山之计,姑娘尚不置信,现在业已证实尊驾巧布疑阵,愚弄我等,此刻尊驾已陷身姑娘奇门中,还有何话说!” 狄康摇首叹息道:“是否杜雁飞姐弟与姑娘结有宿怨,非置之死地而后快。” “胡说!”紫衣蒙面少女,叱道:“姑娘是相救他们,并非加害。” 狄康愕然一怔,摇首笑道:“这话委实在下不能置信!” 紫衣少女道:“尊驾谅亦为东方黎明侠誉所蔽,其实东方黎明心地险恶无比,武林甚多高人名宿均为暗害,当年金扇无敌程晓岚满门实由东方黎明疑嫉贪欲才遭惨死……” 说着语声疾变,沉声道:“这话甚长,尊驾将来即会明白,目前尚非其时,姑娘瞧你武学不凡,深为爱惜,不如投在我紫衣门下!” 狄康暗道:“这倒是巧合得很,紫衣二字不幸为我料中。”遂淡淡一笑,道:“在下闲云野鹤之身,难受羁束,紫衣掌门人是何来历?可否见告,日后有暇,在下自会拜谒,东方黎明为人心性,武林中有口皆碑,推誉备至,却与在下并无深交……” 紫衣少女忽皓腕疾伸,五指拂向狄康肩头,手法奇幻莫测,而且迅如奔电。 狄康不禁大惊,身法奇奥疾转飘身开去,左手穿胸外拂,“金豹吐爪”迅疾抓向紫衣少女蒙面纱巾。 那紫衣少女手势宛若附骨之蛆般攫住,五指一把抓住狄康三绺黑须。 岂料狄康五指奇诡无比拂下紫衣少女蒙面纱巾,赫然显出一张艳美绝伦的面庞。 但—— 狄康的三绺黑须也随手扯落,紫衣少女惊呼了声,翦水双眸睁得又圆又大,道:“原来你已易容!” “不错!”狄康正色答道:“在下易容是为查明乾坤圣手一项隐秘,并非与贵派为敌,姑娘执意与在下作难,不知为了何故?” 紫衣少女凝眸注视狄康久之,玉靥上隐泛一丝笑意,徐徐启齿道:“尊驾来历可否见告?” 狄康摇首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般,均有难言之隐,可惜姑娘武学奇绝,才华甚高,竟屈身与妖邪为伍,明珠投暗,令人惋惜。” 紫衣少女笑容未敛,道:“尊驾怎知我与妖邪为伍?那么尊驾似知紫衣门中蕴秘甚多。” 狄康道:“贵派与北邙鬼王沆瀣一气,物以类聚,可想而知。” 紫衣少女笑靥如花道:“骂得好,尊驾可知今日之危么?” 狄康点点头道:“知道,但在下须知致死之因。” “真要知道么?” “正是!” “程晓岚大侠因藏有金精铁母及少林一册武林秘笈,怀璧其罪,才遭暗害身死。” “这个在下略有所闻。” “但金精铁母已由程晓岚大侠交与达摩三剑诸葛湛秘藏,因诸葛湛精擅冶剑之术……” “那本武功秘笈咧?” “据闻武功秘笈为一少林耆宿携走,不知所之,诸葛湛系少林俗家弟子,那携走秘笈的与少林耆宿有极深渊源,或知少林耆宿隐迹之处。” “那与在下何干?”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东方黎明蓄意图霸武林已久,但自知武功尚未能登峰造极,所以寻觅这本武功秘笈及金精铁母铸成利剑便可放手施为,得知诸葛湛藏有金精铁母,乃命人端诚邀约,为敞派人侦知,现诸葛湛大侠已成为敞派座上嘉宾……” “如此说来,贵派掌门人亦觊觎金精铁母及武功秘笈了。” 紫衣少女娇笑道:“武功与人类智慧一般,智慧之运用端在由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敝派掌门并非如尊驾所料,若为东方黎明攫得,则后果不堪设想。” 狄康略一沉吟,道:“江湖之内,云诡波谲,不至水落石出,无法辨明善恶,但那与杜氏姐弟及在下何干?” 紫衣少女面色一整,道:“诸葛大侠虽为敝派座上嘉宾,但掌门人无法令诸葛大侠相信东方黎明心怀叵测,名侠实邪,敞派掌门又不便用强,杜姑娘系诸葛大侠义女,不啻掌上明珠……” “那是说挟持杜姑娘以迫使诸葛大侠就范。” 紫衣少女响起一声银铃娇笑道:“尊驾未免匪夷所思,只有杜姑娘才可说服诸葛大侠,也只有杜氏姐弟才知东方黎明之奸。”说着语音一顿,似有深意地望了狄康一眼,接道:“其中一切蕴秘悉为尊驾所悉,尊驾除了投在敝派门下外别无生路。” 狄康冷冷一笑道:“这倒未必见得!” 紫衣少女格格娇笑道:“这环周一百二十八步布设奇门禁制,易入难出,何况又布下慢性奇毒,尊驾此刻必吸入不少,此毒发作迟缓,逐渐失去武功,终至不治毙命。” 狄康面色微变,倏又淡淡一笑道:“姑娘身旁必有解药?”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没有,尊驾必随我转返总坛面见掌门赐服解药。” “在下如果不允随姑娘前往咧。” 紫衣少女道:“大丈夫死有重於泰山轻如鸿毛之别,我不信尊驾轻生若此。” 狄康道:“姑娘在紫衣门中显然权高位尊,深得贵掌门人信任,倘或在下以武功取胜姑娘,挟制姑娘前往讨药又当如何?” 紫衣少女闻言面色一寒,目中神光如挟霜刃,鼻中轻哼一声道:“尊驾武功虽高,但未必胜得了我。” 狄康忽伸两指,点向紫衣少女“璇玑”大穴。 紫衣少女似早有戒备,施展反踩五行步法,避开狄康攻来指势,两手迅如电光石火拍向狄康“神庭”、“期门”穴道,手法精奇玄诡绝伦。 狄康心头暗惊道:“此女果然胸罗奇学,难怪有恃无恐。”双掌穿胸拂出,一式“分云追月”中含蕴无数神妙变化。 紫衣少女面色凝重,双掌飞撤,身法奇妙转至狄康胸后,九招快攻抢出。 狄康身形疾滑,旋身快攻拼搏凌厉迅疾,渐不可分辨人影,拆解精奇神妙绝伦。 但狄康存心不伤紫衣少女,似安排一种心机在内。 蓦地—— 夜风忽传来一声清啸,啸声朗澈,随风四播。 紫衣少女忽轻叱一声道:“住手!” 狄康身形疾跃开去,紫衣少女面色严肃道:“东方黎明为何重回沧浪山庄,莫非已知姑娘等人必来窥探……”似欲离去。 啸声愈传愈近,狄康忙道:“姑娘此时必难逃去,反不如留在奇门中藏身不出。” 紫衣少女杏眼一瞪,道:“你知道什么?东方黎明才华极高,胸罗渊博,谅此奇门难阻住他!” 狄康道:“奇门中不是布有慢性奇毒么?” 紫衣少女道:“他身怀千年雄黄精,不畏奇毒。”说着莲足一跺,叹息一声道:“今晚随我同行的十数紫衣门下恐不免遭东方黎明毒手了。” 远处忽传来一声凄凉惨嗥。 紫衣少女娇躯不由一震,忽闻七八丈开外起了一声苍老语声唤道:“孙姑娘速离,东方黎明似冲着我等而来。” 狄康忽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扣住紫衣少女腕脉要穴,低声道:“姑娘不可出声,请随在下来。”拉着紫衣少女走在一片矮树蓬密内放开五指,迅疾捡取石块在两人存身之外摆设三圈,其间尚置零乱石块,不知作何用处。 紫衣少女凝眸注视狄康举动,只觉狄康似也在布设奇门,却又瞧不出有何奇奥之处,更不知是何奇门。 只见狄康除去面上易容药物,道:“在下绝不能让东方黎明知在下易容为中年儒生。” 紫衣少女道:“为什么?” 狄康道:“姑娘日后当知实情。” 忽地四外冒起一片烈火,蔓延侵燃两人存身之处,火光之外隐隐现出紫衣老叟及四个身着古铜色劲装捷服,目光阴冷四旬开外江湖高手。 只听一人道:“郑香主,你如此放火,目标显着不惧东方黎明寻来么?” 紫衣老叟冷笑道:“不妨,掌门人命本座随孙姑娘同行,其实互相监视,掌门人早就发现孙姑娘心性不稳,防她有叛门之图,果然不出掌门人所料,她竟弃我等独自逃离。” “何以见得?” “这把火甚烈,她如在内早就现身而出了,而且她那奇门中布有慢性奇毒,如不以火焚除……嘿嘿,她目的是使老朽入阵,不知不觉中罹受奇毒,可任其摆布,老朽岂可中她诡计。” 四人面面相觑,只觉紫衣老叟之言迹近危言耸听。 紫衣少女目中泛出一抹杀机,被狄康示意制止,但见那片烈火烧至石块外圈即被阻住,逐渐转弱,终而熄灭。 蓦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何人在兄弟庄外放火。” 清冷月色下,只见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白骨判金重威及一身穿袈裟矮胖僧人慢步飘然走来。 白骨判金重威一见紫衣老叟,不禁冷笑道:“原来是阁下,阁下来沧浪山庄外意欲何为?” 紫衣老叟哈哈大笑道:“敝派掌门人命苏星文持本门信符交与东方庄主后,此事已告一段落,东方庄主是否应邀前往敞派总坛端在东方庄主,老朽决不致无事生非,但风闻沧浪山庄惨罹祝融之灾,妻孥被劫持离去,传言啧啧谓敝门中人所为,是以来此寻觅贼人线索……” 东方黎明沉声道:“阁下谅已查明贼人来龙去脉了。” 紫衣老叟道:“这倒尚未,不过有人在此布设奇门禁制,奇门内更布有奇毒,老朽以火焚毒但不敢妄入,这人此刻谅已遁逸远去无踪。” 东方黎明闻言凝眼望去,只觉火焚之处果是一重禁制,遂缓缓在禁制外绕了一圈。 狄康与紫衣少女屏息无声,注视着东方黎明举上,紫衣少女低声道:“他们瞧不见我们?” 狄康点点头道:“他明我暗,何况尚有蓬树禁制,东方黎明必无法察出你我存身所在。” 紫衣少女道:“东方黎明胸罗渊博,才华盖世,若被他瞧出,你我均无法全命。” 狄康微微一笑不答,目视着东方黎明。 东方黎明望着金重威微微一笑道:“禁制周广一百二十八步,按河图而设,反正相依,虽奇幻莫测,但具体而微,更留下多处破绽……”说着五指斜飞而出,迅如电光石火扣在紫衣老叟右臂“曲池”穴上。 紫衣老叟虽然有防,却未所料到东方黎明出手奇奥迅疾,警觉有异却迟已不及,只觉浑身行血逆窜飞涌,面色大变,头上豆大汗珠涔涔冒出,冷笑道:“东方庄主誉满武林,却用此暗算偷袭手段,有失光明磊落气度。” 五个古铜劲装紫衣门中高手不禁大惊,疾撤兵刃出手,身披袈裟矮胖僧人身形奇快转至一人背后,掌心紧抵着命门要穴,喝声如雷道:“不准妄动!汝等不要命了么?” 五人悚然慑住。 紫衣老叟满头汗珠滚滚落下,咬牙不屈。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兄弟此举虽有失光明,但为势所迫,*非得已,阁下若能详细吐实贵派隐秘,改邪归正,兄弟不究既往网开一面。” 紫衣老叟忽脸色惨变,肤泛青紫,鼻口中溢出黑色血液,仰面倒了下去。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 一个满脸痘瘢汉子道:“庄主如若点他双肩穴道,卸开下颚使他不能运气*开体内预置奇毒,必能使他吐实。” 金重威诧道:“你等不是与他同门么?” 那汉子冷笑道:“在下等乃受胁迫听命,并非自愿,而且迄至如今,尚无法知悉紫衣教底蕴,更不知总坛设在何处。” 东方黎明霭然一笑道:“原来如此,不知五位可愿助兄弟一臂之力么?” 满脸痘瘢汉子抱拳躬身道:“固所愿尔,但我等五人系武林末学,在紫衣门中职司甚卑,恐无法相助。” 东方黎明微笑道:“那倒无庸顾虑,你等先去东南方约莫十里江边一艘乌木巨舟内等侯兄弟就是。” 五人均各躬身一揖道:“遵命!”转身往东南方奔去。 金重威目露诧容道:“此人说话未必能信。”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兄弟一向以诚服人,此人之话纵使未必能信,亦不足为我等之害,何况他们仅是不从,杀之不武。”说着面色突变严肃,双眼精芒注视在那奇门禁制内久久不语。 狄康心头微震,低声道:“姑娘,贵派门下不能诚心悦服,同衷相济,恐无法成就大事。”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是说他们五人么?恐未必如你所料。”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 只见东方黎明金重威与矮胖僧人向奇门走来,道:“看来掳去兄弟妻孥尚另有其人。”言神色凄惶,禁不住虎目一红,滴下两行珠泪。 狄康低声道:“东方黎明家小可是姑娘奉命掳去么?” 紫衣少女摇首答道:“掌门人虽有此想法,但沧浪山庄防守森严,他那家小所居之处布下极厉害的禁制,这火烧得奇怪,东方黎明家小失踪更是可疑。” 狄康暗道:“如此说来东方黎明委实奸诈险谲,此人不除,必成武林大患!” 却见乾坤圣手三人走至蓬树之前,狄康与紫衣少女面色严肃,内心异常紧张,功行两臂蓄势待发。 金重威倏地双拳齐扬,打出一片牛芒飞针。 但那片飞针犹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东方黎明道:“我等今晚又是扑空,对方智谋看来并不在你我之下,哼,兄弟只好放手而为了。”说着大喝一声:“走!” 三人微一挫腰,人已白鹤穿空飞起,去如流星,瞬眼便消失在月色苍茫中。 紫衣少女长吁了一口气,忽星眸注狄康面上道:“你未中毒么?” 狄康摇首答道:“在下尚未有中毒感觉?” 紫衣少女忽面色一变,道:“你误入我所设奇门禁制,存心擒我,哼,姑娘岂能如你所愿……” 狄康忙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不忍见姑娘明珠暗投,既然如此,姑娘可以离去了。” 紫衣少女闻言不由一怔,道:“你这话可是由衷之言么?” 狄康默然无语,将所设禁制石块踢乱,慢步行云,飘然向丛树外独自走去。 两人独处在丛树中,并肩偶立,狄康人如临风玉树,潇洒出群,紫衣少女已对狄康生有情愫,一见狄康独自离去,不由芳心一急,唤道:“少侠这就走了么?” 狄康闻言心头微震,回面微笑道:“姑娘,你我并非同道,何况彼此都有要事待办,日后有缘江湖道上再行相见。” 紫衣少女疾若惊鸿般一闪而至,颦眉微笑道:“你不知道,我若不得手那本少林武功秘笈永无脱身紫衣教之望,何况紫衣总坛下高手体内均罹有奇毒禁制……” “什么!”狄康诧道:“姑娘体内亦罹有奇毒禁制么?” 紫衣少女凄然一笑,螓首微颔。 狄康愕然道:“贵派掌门不能使其门下弟子衷心悦服,以歹毒手段迫使听命,日后恐将众叛亲离。” 紫衣少女道:“敝派初创,面临非常情势,门下良莠不齐,非如此掌门人无法控制全局。” 狄康道:“姑娘倒是忠心不二……” 紫衣少女忙道:“我还没说完,江湖上是是非非,很难定论,也许我言不由衷,兹事体大,目前尚无法明言相告,但此后一年武林中必有惊人巨变。”说着凄然一笑,转身忽疾逾流星掠去。 狄康只觉此女言中有物,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 忽听一声细如蚊蚋语音传来道:“还不追上前去。” 狄康听出是屠龙方朔关穆,呆得一呆,疾逾闪电奔去。 紫衣少女身法极快,已远在二十余丈外。 只见紫衣少女望江滨掠去,心知地必是扑向东方黎明座舟。 月色凄迷,四野苍茫,夜风狂劲,江流滔滔。 一艘巨舟泊在江边,紫衣少女猛然停步,目光凝望舟中,只觉舱内一无灯火,毫无动静,不禁一怔。 蓦地—— 江边长草丛中响起一声哈哈长笑,三面冒出十数条人影,刃光如电,将紫衣少女围在核心。 狄康保持与紫衣少女二十余丈距离,发现紫衣少女停住,自己也闪在一株巨树之后,猛闻笑声,发现紫衣少女已陷重围,不禁大惊,忙在囊中取出一块乌布将面首蒙住,并戴上一付黑须,鹤行鹭伏挨近。 只听金重威冷笑道:“姑娘可是紫衣门中高手么?” 紫衣少女虽身陷重围,却夷然无惧,冷冷答道:“姑娘路经偶过,与你等并不相识,你们阻住姑娘则甚。” 金重威道:“老朽问话尚未蒙姑娘答覆,如不照实吐出来历,恕老朽等辣手无情了。” 紫衣少女冷笑道:“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紫衣门,姑娘不过是身着紫衣,阁下就张冠李戴,未免有目无珠。” 金重威身俊忽飘然走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含笑道:“姑娘真不是紫衣门中人物么?” 说着转面向一个劲装老者道:“你去舟中将那五位朋友请出!” 劲装老者倏地纵身穿空飞起,望乌木巨舟舱面落下,身如飞鸟,飘落在舟中,探身入舱,领出五身着古铜色劲装高手扑上岸来。 紫衣少女不禁心神微震。 东方黎明含笑望了五人一眼,道:“五位朋友是否与这位姑娘相识?” 满面痘瘢汉子答道:“在下等与这位姑娘毫不相识。”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兄弟东方黎明,姑娘身为武林中人,谅有耳闻,姑娘既不是紫衣门中之人,本可放离,怎奈兄弟为势所*,无法查出姑娘是仇是友,不知可否暂请留下,待查明后再予放行。” 紫衣少女面色一寒,目光如挟霜刃,冷笑道:“想不到誉满武林之东方大侠竟说出这等不情之话,姑娘孤身一人,男女授受不亲,怎能留下?” 东方黎明蹙眉一笑道:“事非得已,望姑娘见谅。”说着望了五紫衣门中高手一眼,道:“五位请出手制住这位姑娘,却不能相害,最好点到为止。” 五人毫不犹豫各撤出兵刃,满脸痘瘢汉子道:“刀剑无眼,姑娘不如束身暂作东方庄主嘉宾,何必非要动手。” 紫衣少女倏地伸腕,撤出肩头一柄缅钢长剑,青光暴射出鞘,冷笑道:“东方黎明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看来江湖传言名侠实邪是不错了。”忽的一扬“飞花逐柳”攻出,撒下漫空寒芒袭向五人。 东方黎明暗道:“好剑法!” 五人身形倏分,各出兵刃,寒光电奔,招势辣毒凌厉,攻向紫衣少女重穴。 紫衣少女身法奇奥一闪,剑化“金丝缠腕”,只听满脸痘瘢老者闷哼一声,鬼头刀呛啷落地,右臂已划破一圈两寸许创口,血涌如注,踉跄倒退。 只见紫衣少女一招得手,身法更快,宛如花中蝴蝶般,剑走风雷,皓腕一振,漫空剑影罩击而下。 流芒电奔,穿隙袭向四人,只听紫衣少女厉叱道:“撤手!” 四人同声闷嗥,肩臂等处被刺,血光迸射,踉跄退出,面色惨变。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剑法!” 金重威突抢步迈出,沉声道:“老朽愿领教姑娘剑法。”说着缓缓从肩后一柄形如判官笔,长可二尺八寸,通体纯白如玉,端为一人手拇中无名三指屈抓住一管笔形尖锥,食指小指翘张,乍睹之下,神似一枝枯骨手臂。 这只判官笔乃金重威成名武器,黑道高手不知多少丧生在这判官笔下,但他成名以来,惜名如金,轻不施展,今宵目睹紫衣少女剑法精奇,不禁动了好胜之念撤出与紫衣少女对敌。 忽闻不远处传来苍老浑沉语声道:“好一个侠誉八荒,名满武林的乾坤圣手,竟在荒郊月夜以多凌寡欺压孤女。” 东方黎明闻声不禁面色大变。 紫衣少女一见蒙面人现身,稍一仔细打量,便知是狄康追来,芳心大喜,灵机一动,娇呼道:“二叔!玉儿找得你老人家好苦!” 突然,三个青衣汉子向狄康扑去,刀风疾啸分攻狄康三处要害重穴,凌厉狠辣。 狄康鼻中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一股寒芒迎着面门砍至,身子疾侧,五指迅疾无伦抓住那人腕脉穴上。 那人只觉一麻,一柄钢刀脱手坠地。 狄康身手迅快,另二人雷奔电闪袭至,五指一拧,将扣住那青衣汉子身形迎向扑来两人推出。 三条身形相撞,惨叫声中同震飞跌在两丈开外。 狄康缓缓向紫衣少女身前走去,道:“玉儿,你受惊了么?” 东方黎明两目神光凝视在这蒙面老叟上,暗道:“目前形势极为复杂怪异,来人如非紫衣门人物,自己本不可胡乱树敌结怨,但迩来自身一变为江湖中众目之的,动辙得咎,莫非就是此人……” 人在窘境中,不免胡思乱想,虽圣贤才智也是难免,却不幸而猜中,但又无法确证,想了一想长叹一声道:“阁下倘与兄弟易身相处,就知兄弟*不得已,两位请离去吧,兄弟在此设伏并非等侯两位……” 忽闻天际遥处随风送来一声急促长啸,金重威面色一变,忙道:“伏虎大师遇危,我等速速赶去。”怒视了紫衣少女一眼,转身一鹤冲天拔起,循啸声传来方向电飞掠去。 狄康冷笑道:“东方庄主,老朽深知树大招风,名高身危之理,但庄主似病急乱投医,未免贻人口实。” 东方黎明抱拳含笑道:“阁下金言,兄弟牢记於胸,无奈兄弟方寸已乱,行事未免错失,方才冒犯令侄女之处,祈请鉴谅。”转身略一挥手,率众疾奔离去。 江滨那只巨舟已缓缓驶向江心,向下游消失。 紫衣少女蚁语传声向那受伤五人道:“不得与我说话,你们五人速速离去。” 五人会意,一言不发,循着江边蹒跚逐渐消失。 狄康道:“玉儿,我们走!” 两人一阵疾奔,奔出十余里外,稻畦一望无际,四顾无人,紫衣少女忽停步下来,格格娇笑道:“今晚姑娘我吃了大亏啦!” 狄康道:“这是姑娘自愿,与在下无干,姑娘为何自投罗网?” 紫衣少女道:“我不来,五名属下如何脱身。” 狄康点点头道:“姑娘委实心细如发,其实东方黎明离去之际,不将姑娘属下五人携去之故,即系暗中察视姑娘是否紫衣门下。”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也察出东方黎明之奸。”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少侠如今意欲何往?” 狄康道:“在下尚与裴小化子有约。” 紫衣少女斜睨了狄康一眼,笑道:“那杜氏姐弟咧?” 狄康闻言一愕,道:“姑娘最好置身事外,以免你我为敌。” 紫衣少女曼叹了一声,道:“我这就返回总坛,你我还有相见之期么?” 狄康略一沉吟,道:“江湖动乱,无不息息相关,贵派与东方黎明互争雄霸,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下终须与贵派为对,届时当能相见,在下深感惋惜姑娘何以不毅然弃邪归正。” 紫衣少女闻言不禁泛上一种无名惆怅,星眸中闪过一抹依依不舍之色,道:“现在叛帮非但於事无补,而且恐弄巧成拙,我也有暂不能脱身之隐衷,不如让我在紫衣门中充少侠内应,少侠以为如何?” 狄康望了紫衣少女一眼,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勉强。” 紫衣少女道:“我名孙玉琼,少侠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狄康道:“在下狄康,孙姑娘珍重再见。”说着穿空玄鹤冲天腾起,身形一斜,银臂如跃,抡转如轮,去如流矢。 孙玉琼星眸中不禁热泪盈眶,流下两行珠泪,猛一跺足,转身奔去。 ※※ ※ 野绿连空,天青似水。 朝阳映射在朝元寺墙上灿烂辉煌,铙钹钟磐隐隐可闻,谷野宁谧恬静,无异人间仙境。 柏翠连荫中忽飘起清脆歌声: “醉笑相逢能几度, 为报江头春且住, 主人今日是行人, 红袖舞, 清歌女, 凭仗东风交点取。 三月柳枝柔似缕, 落絮倦飞还恋树, 有情宁不亿西园, 莺解语, 衣无数, 应讶使君何处去。” 歌声如怨如诉,悱恻动人心弦。 只见柏荫中冉冉现出,清丽无俦黄衣少女,柳眉深颦,秋波含愁,惆怅无似。 突听黑龙会主欧阳哲朗笑道:“梅儿,关老英雄等已自镇江赶至,现与老化子穷秀才在叙话,他们均要与你相见。”说着山门内欧阳哲飘然含笑走出。 程冷梅闻言柳眉疾舒,嫣然微笑道:“狄少侠也返转了么?” 欧阳哲摇首道:“未曾,因杜紫苓、杜雁飞两姐弟急於返山,狄少侠恐灵台即将发生重大变化,命裴龙小化子暗中随行,尚须慎密筹划,故未随关穆等人同返,不过最迟约午后即可到达。” 程冷梅淡淡一笑道:“关老前辈来了好久?” 欧阳哲道:“约莫两个时辰,因你尚在熟睡,故未惊扰。” 程冷梅忽眼角瞥见远处山谷中现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奔矢,不禁一怔,道:“那不是狄少侠么?” 果然正是狄康。 欧阳哲哈哈大笑道:“狄少侠辛苦了!” 狄康疾掠而至,含笑躬身抱拳道:“为了武林正义,何言辛苦二字。”转面向程冷梅道:“程姑娘别来可好!” 程冷梅闻言不由霞生两靥,螓首微垂答道:“我很好,少侠好么?”说至最后两字,语昔微不可闻。 欧阳哲哈哈大笑道:“少侠一路风霜,腹内必已饥饿,老化子余风云已在寺内设下一席丰盛酒宴为几位洗尘。”说着与狄康把臂同行。 一间宽敞清净的客堂内传出老化子余风云及关穆哈哈哄笑声。 狄康三人进入,只见群雄济济一室,厅中已设下两席,周易目睹狄康走入,忙立起执手寒喧。 顷刻间群雄分坐两席,由三个青衣大汉轮番上菜,杯觥交错,水陆分陈。 狄康在酒席筵前详细说出此行经过。 欧阳哲长叹一声道:“少侠是说沧浪山庄遭受火焚,妻孥被劫,连令尊等人悉皆失踪,系东方黎明自己所为,如此说来,东方黎明之智实非常人所及。”语音略略一顿,又道:“经此一来,武林中必激起公愤,同情东方黎明遭遇,更将推波助澜,形成极强的洪流。” 狄康道:“令人隐忧的是东方黎明必趁机控制武林中人,他决不会自己出面,必由另一凶邪主持,自己退居幕后,如不幸为在下料中,武林顿成紊乱之局,因紫衣门崛起,扑朔迷离,愈更棘手。” 程冷梅忽道:“少侠认为孙玉琼的话极其可靠么?” 狄康暗觉一呆,含笑答道:“人之相交,贵相知心,在下与欧阳令主程姑娘亦是初交,蒙二位坦诚推重,重责相托,在下每每自问,德薄能鲜,何以能受二位见重如此。” 欧阳哲暗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想不到他居然善於辞令。” 只听狄康道:“孙玉琼之言,在下仔细观察,并无虚伪,有她作我等内线,日后必减少甚多阻力……”说着话锋顿转,望了群雄一眼,接道:“杜氏姐弟现已成为紫衣门及东方黎明双方亟欲擒掳之人,因双方均认为杜氏姐弟必知诸葛湛蕴秘……” 寺外随风送来一声长啸。 周易一跃而起,道:“山外发现可疑人物,欲向朝元寺侵袭,贫僧去去就来!”双肩微晃,坐式不动,人已向客堂外飞去。 群雄亦各各离座扑出。 距朝元寺正南方向十里山谷中,突现出四个身着短装大褂,裤不及膝的面目森冷老叟。 一个马脸枭睛老者目中寒芒闪烁,右手握着一条五尺长赤练毒蛇。 三角怪首,口中红信吞吐如电,蜿蜒扭曲,咕咕怪鸣,一望而知是毒性极烈,啮人立毙的毒蟒。 忽闻林中传出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岷山四毒。” 马脸枭睛老者乍一闻声,倏地将掌中赤练毒蛇循声甩出,蛇势如箭穿入林中。 只听一声大喝:“回去。” 赤练蛇如遇重阻,呱的一声怪鸣,回噬马脸枭睛老者…… 马脸枭睛老者大喝一声,五指疾抓住赤练毒蛇,目中怒光暴射,厉声道:“尊驾是谁?何不现身出见?” 林内呵呵大笑,道:“贫僧方外之人,与世绝缘,久不与江湖人物交往,四位请回吧!恕贫僧不接待了。” “尊驾必是朝元寺主持方丈。”马脸枭睛老叟嘴角泛出阴险、狠毒笑容。 “贫僧正是!” “方丈既识得我岷山四毒,谅系故交,何吝於一见。” “四位均是武林极着威望的高人,焉能与小僧无名末学相比,再说贫僧避免卷入江湖是非漩涡,还以不见为是,望四位海涵是幸!” 岷山四毒闻言,不禁杀机猛萌,互望了一眼,马脸枭睛老叟狞笑,道:“既然方丈不愿相见,我邓元也放手施为了!方丈知我岷山四毒以擅用毒物卓着威名,此处撤下无形毒粉,三日后此山廿里方圆必生灵灭绝。” 林出传来一声长叹,道:“贫僧自问与四位无怨无仇,邓施主为何欲造此大孽,令贫僧百思莫得其解。” 邓元厉声道:“邓某数位至友受东方黎明之请,相助查访劫取威远镖局红镖匪盗巢穴,数位友人来此茅山东支便即无故失踪……” “这样说来,四位可能是疑心贫僧所为么?” “不错!那所失红镖就藏在朝元寺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贫僧何辜,遭此毒诬……” 蓦闻一声朗朗大笑,道:“大师你这是妄费唇舌,岷山四毒有这么容易退兵么?”笑声中飘然走出一个面目蒙住,肩背钢刀青衣少年。 邓元不禁一怔,道:“尊驾是谁?” 蒙面少年道:“阁下无须追问在下是何来历,倘在下谓朝元寺方丈并非劫镖之人,四位能否见信?” 邓元冷笑道:“邓某如何能信?” “要如何才能使四位确信,并非朝元寺所为?” 此话不禁使邓元语塞,半晌面色一变,愈显得狰狞猛恶,厉声道:“这与尊驾何干?”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似四位一般无事生非,擅作威福,在下不信无形剧毒,就有如此厉害。” 岷山四毒面色更是一变,知这蒙面少年敢说此话,必有所恃,邓元怒哼一声,手中赤练毒蛇脱手电射飞出,狞牙猛张,噬向蒙面少年。 蒙面少年似早有戒备,赤练毒蛇距身一丈,曲指一弹。 只听呱的一声凄鸣,赤练蛇叭哒堕地,蛇首粉碎。 四毒骇然变色。 忽闻林中传出一声佛号,道:“施主何必造杀孽,岷山四毒尚不知中了东方黎明借刀杀人之计,他们已深入奇门禁制,易入难出,既然执迷不悟,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蒙面少年道:“在下遵命。”身形一闪而杳。 岷山四毒闻言不禁一呆,邓元向其他三人望了一眼,低声道:“邓某也有所疑,东方黎明为何不亲自前来,借刀杀人决非危言耸听之语。” 一人冷笑道:“不论如何,凭岷山四毒之名,岂能轻易罢休!” 邓元摇首道:“盛名难继,我等不可恃强,但必须查明是否陷身奇门禁制内。”说着目光四巡了一瞥,语音压低道:“愚兄来时已有所疑,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意欲以进为退,先找出朝元寺再说,我四毒纵然不济也可自保,或可挟持一人安然离开……” “以进为退!” “不错,倘我等急欲退身,反而沉陷禁制内。”邓元说时望了方位一眼。 我国丛林寺院大多座东朝西,岷山四毒望西疾奔而去,再扑向东方。 周易等群雄在禁制内,将岷山四毒举动瞧得一清二楚,已察知岷山四毒心意。 千里独行余风云道:“穷酸欲如何处置四毒,老化子之见,四毒心辣手黑,不如除去为妙,免得流毒无穷,酿成江湖浩劫!” 周易摇首答道:“杀之反而不如收归我用,以四毒对付东方黎明及紫衣教老怪,可收制衡之效。” 余风云冷笑道:“老化子不信你有此手段,可使四毒甘心悦服!” 忽见一个中年灰衣僧人急奔而来,与周易附耳密语,周易面现笑容,向余风云道:“大事已成,稍待你自然明白。”右手一拉狄康,道:“我们走!”双双离地穿空而去。 ※※ ※ 夕阳衔下,归鸦噪林。 岷山四毒在山谷中奔驰了将近三个时辰,非但朝元寺寻觅无着,而且更找不出出山路径,显然在此三个时辰内一无阻袭,但在四毒内心上,却大起恐慌。 四毒面寒如铁,眼看天色欲晚,正旁徨无措之际,忽闻密林中送来隐隐人声。 邓元面色一变,与三毒示一眼色,四毒蹑步蛇行循声*近,只觉一股酒香袭鼻,人声渐近。 但闻一个低沉笑声,道:“东方令主智计委实过人,自毁沧浪山庄,一可免后顾之忧,再可激起武林同道敌忾同仇之心,朝元寺住持已探明,乃昔年令主强仇劲敌,虽知威远镖局并非朝元寺主持所为,但令主坚欲除之而后快,其中必有道理……” 另一人道:“为什么?” “自毁沧浪山庄,恐落在朝元寺主持眼中,令主侠誉神州名满武林,唯恐朝元寺从中作梗,误了武林大局,杀之无名贻人口实,所以激使岷山四毒前来,胜可除去心腹之疾,败亦收借刀杀人之功……”语声渐远微不可闻。 邓元听出两人语音系东方黎明贴身心腹,不禁勃然大怒,纵身扑去。 蓦地—— 远处忽传来喝叱声,兵刃劈空隐隐可闻。 十丈开外现出一道眩目紫虹,两声凄厉惨嗥腾起,紫虹疾隐。 四毒鱼贯扑去,暮色苍茫下,只见两尸拦腰劈成四截,血污狼藉,细辨两尸面目,认出是东方黎明贴身心腹樊洪、高登春。 只听远处传来朗朗语声,道:“如四位不坚欲为仇,贫僧立即撤开禁制,恭送四位离山!” 邓元忙抱拳道:“邓某见事不明,致忤犯大师,不知可否现身出见。” 暗中传来一声长叹,道:“贫僧昔年为察出东方黎明心术阴险,识破一宗奸谋,几乎惨罹杀身大祸,只以东方黎明这多年来威望日增,武功又高,自知无人采信其奸,复仇更是无望,遂看破红尘,逃禅避世……”说着,林树中缓缓现出一条僧影。 皓月横空,淡淡清辉下,映现一清癯老僧,合掌含笑道:“贫僧在此朝元寺外,布下奇门禁制,端在戒备东方黎明侵袭,要知朝元寺与沧浪山庄相距密迩,为何贫僧反在此藏身之故,东方黎明为保持侠誉,难免投鼠忌器,是以他不敢妄动,多少年来除了遣人窥探外,倒也相安无事,但今日却形势不同……”说着又微微一笑,道:“奉劝四位施主,及时赶回岷山潜隐不出,可免杀身之祸!” 邓元冷笑道:“多谢禅师指教,我岷山四毒亦非无名之辈,怎能容忍东方黎明陷害。” 老僧微叹一声,道:“贫僧亦不明东方黎明,何以对四位如此嫉刻之深,东方黎明此去云台,四位若要赶去,最好不要当面揭穿其奸,以免恼羞成怒!”说着,躬身合掌道:“四位珍重,恕贫僧不恭送了!”转身慢慢隐失於林中。 岷山四毒知禁制已撤,转身疾奔出山。 第十章 心毒意狠疑云笼 黄澄澄的官道旁数株垂杨内,隐现出一幢卖酒的茅亭,五张白木方桌,仅有四个浓眉大眼汉子,踞着一张桌面呷着闷酒。 忽地一个大汉放下酒碗,冷冷说道:“少山主他们来了?” 只听官道远处,黄尘滚滚如烟,传来一片奔马蹄声,隐隐现出三人三骑,正是那杜紫苓、杜雁飞姐弟及小叫化裴龙。 五个漠子急急离座,趋出官道外垂手肃立。 杜雁飞一骑如飞当先而至,“啊哟”一声,丝缰疾拉马奔之势,立时收住,竟然纹风不动,跃下鞍来道:“余万!本山尚安好吗?” 一大汉躬身抱拳,急趋在杜雁飞面前,这时杜紫苓舆裴龙已赶至疾跃下鞍。 三人一听大汉密语,面色立变,杜雁飞-道:“速领我等去见山主!” 五大汉转身向路旁松林疾奔而去。 三人跃上骑奔入松林,只见五大汉已坐在骑上,扬鞭向山谷中奔去。 裴龙问道:“令尊为何避开云台。” 杜雁飞答道:“迩来紫衣教及沧浪山庄门下,纷纷赶至云台附近窥伺,家父为之避免掀起武林浩劫,不如避地为良,家母等老幼已於十日前暗迁燕京,这几日情势愈形险恶,家父不得已才离山……” 裴龙略一沉吟,道:“他们窥伺贵山,可是意欲挟制令尊,迫使贤姐弟自行投到-?” 杜雁飞冷笑道:“云台威名不逊於沧浪山庄,高手如云,但东方黎明挟武林盛誉,口蜜腹剑,如施展暗算,实防不胜防……” 说时,奔马如飞,已自进入幽秘山谷内,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只闻稷稷风涛之声,绿叶披拂中隐隐可见林内一幢大屋。 余万陡然回过面来,向杜雁飞道:“山主就在宅中相候。”话落,又自向大宅疾奔而去。 裴龙口虽不言,却暗暗纳罕云台山主杜镇岳,竟甘心撇弃威望如遗,避至此处,与武林中人习性大相违背,但又察觉不出丝毫可疑之处,下意识地使他凝神戒备。 杜紫苓一骑行在最后,突觉一枚紫花由空急落马首,不禁一怔,疾伸皓腕接住紫花,勒住丝缰,抬曲望去,只见一株亘树枝柯密叶中,探出一张绝丽人寰的少女面庞,示意不要出声腾上树来。 那少女神色甚挚,杜紫苓一鹤冲天离骑拔起,冲上浓枝密叶中。 只见一紫衣少女嫣然含笑,伸手疾如电光扣在杜紫苓腕脉,道:“我们快走,迟则不及!” 杜紫苓不禁心神大骇,被紫衣少女拉着由枝柯中,疾若猿猱离开,跃至数十丈外一株古树上,变色叱道:“你是何来历,劫持我意欲如何?” 紫衣少女松开五指,低笑道:“我与你是友非敌,杜姑娘可识得此人么?”说着将狄康形像描-一遍。 杜紫苓玉雪聪明,向紫衣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眼,盈盈一笑,道:“我舆他并非泛常之交,怎么不识,他为何不告诉姑娘,他的姓名来力” 紫衣少女正是孙玉琼,那还听不出杜紫苓疑惑其言是假,即将舆狄康结识经过说出,又道:“那林中大宅内并无令尊,我不忍杜姑娘投入虎口……” 杜紫苓大惊失色,道:“余万是家父亲信心腹,为何叛离陷害?” 孙玉琼笑道:“他们亦是为势所迫,*非得已,杜姑娘倘不见信,请随我来一瞧就知。” 口口口 杜雁飞与裴龙双骑如飞,随着余万等疾奔近大宅,猛然发觉杜紫苓并未随来,裴龙诧道:“杜姑娘因何未来?” 余万等五人闻言,不禁面色一变。 杜雁飞不禁一呆,余莴忙道:“小姐想是落后,此处异常隐秘并无凶险。”立命四人转回相迎,接道:“山主随从甚简,昨晚一夜未睡,为事郁结在胸,现在内厅相候!” 杜雁飞不虞有诈,与裴龙随着余万奔入宅内。 宅内光线幽暗,阴气森森,沉寂如死,令人毛发耸立,裴龙左掌握着腰中软鞭暗扣,凝神戒备。 余万领着两人穿过一一进厅屋,到达三进厅外,余万直趋而入,高声禀道:“山主,少山主已赶至。” 杜雁飞、裴龙一步跨入厅内,忽闻身后起了一个阴侧侧冷笑,两人不禁大吃;一惊,转面望去,只见门外立着一个瘦长鸢肩,背挣鸡爪毒镰,目光——如电老人。 裴龙大-一声,软鞭呼地攻出,一招“神龙出岫”,鞭势如电,直指老人胸前“七坎”死穴 老人面色一寒,横掌拂出,一股阴柔潜劲吐出,把凌厉鞭势封了回去。 杜雁飞认出这老人,是宇内六大凶人之一,追魂阎罗唐瑗,大-道:“唐老前辈,你此乃何意?” 唐瑗阴恻侧冷笑,道:“老夫守株待兔,志在生擒你姐弟!”继而,目中暴射凶光,向余万厉声间道:“杜紫苓人咧?” 余万悚然答道:“杜姑娘落后,即刻就至。” 裴龙心计过人,已知杜紫苓察觉有异独自遁去,哈哈大笑,道:“唐环,人算不如天算,为山九-,功亏一篑,你那心意已成泡影空花了!” 唐瑗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有你两人也足够了!” 杜雁飞道:“唐老前辈与家父交情甚笃,晚辈实想不出老前辈此举用心。” “无他!”唐瑗阴阴笑道:“你能将金精铁母及武林秘笈藏处吐实,老夫保证不伤害你等,放回云台。” 杜雁飞闻言大笑,道:“老前辈,你这不是问道於盲么?金精铁母武林秘笈,与在下何干!” 唐环面色一变,厉声道:“你姐弟二人乃诸葛湛义子义女,诸葛湛对此两物藏处知之甚详,决不致未向你姐弟吐露!” 杜雁飞道:“这等重大之事,晚辈义父岂能轻易吐露,何况义父也未必清楚。” 追魂阎罗唐环嘿嘿冷笑,道:“杜贤侄能言善辩,老夫平生行事,绝不会捕风捉影,无因而发,贤侄!望你能明辨利害,仔细考虑,老夫稍时再来!”用手一招余万,跨出侧门身影消失。 杜雁飞不禁望了裴龙一眼,传声道:“余万久随家父,情逾手足,受恩山重,怎会甘心叛异,投在追魂闾罗门下?” 裴龙目光望着厅外,若有所见,冷冷一笑,道:“人心难测,或许余万被迫魂闾罗唐环所制,身不由主也未可知,此非问题症结,眼下如何脱身要紧,唐环手下高手已布伏宅内,你我倘欲恃强冲出,恐未必有望,不如计取。” 杜雁飞道:“如何使计,唐环阴险毒辣,心计至工,未必能被裴兄所骗!” 裴龙道:“杜兄最好少说话,瞧我眼色行事。” 杜雁飞微喟一声,道:“小弟遵命,但不知家姐吉凶,万一她落在追魂阎罗唐环手中……” 裴龙摇首微笑,道:“今姐机警伶俐,方才来时必有所见,立即趁机逸去,定难坐视你我陷身危伏,你我只与他采取拖延策略,磨上一天,狄兄当可赶来相救。” 杜雁飞阅言不禁心情一舒,点点头道:“家姐如及时逃出,必传讯狄兄赶来!” 两人均是施展传音入密,不虞唐环手下闻见。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厅外忽传来阴森森刺耳冷笑,道:“杜少山主,你考虑好了没有?如不吐实恐后悔莫及?” 显然唐环手下恐夜长梦多,急燥难耐。 杜雁飞冷笑道:“贵当家尚不敢急急相*,尊驾是何许人物,也敢对杜某无礼!” 厅外立起了灿噪怪笑,道:“你们已是待宰之兽,筒敢大言不惭!” 裴龙忽倏地扬腕打出三支枣核镖,三缕寒芒如电,不带半丝破凤之声,穿透棂纸飞出。只听一声闷哼,重物倒地,便自寂然无声。 杜雁飞知匪徒奉有唐环严命,不得妄自恃强出手,但愈是沉寂,愈是凶险,不禁剑眉微蹙。 裴龙微微一笑,怀中取出纸包,内包卤鸡、油鸭、馒头,好整以暇坐在胡床上,招来杜雁飞进食。 杜雁飞暗暗长叹一声,强作欢容,与裴龙高谈-论,地北天南,宛如无事般,丝毫不把唐环手下放在眼中。 宅外古木参天中,追魂闾罗唐环率着余万五人及七名手下,搜觅杜紫苓下落 林中只有杜紫苓坐骑嚼着青草,杜紫苓踪影遍觅无着,追魂闾罗唐环不禁心神大震,只觉杜紫苓失踪委实可疑。 显然余万并非谎言,杜紫苓已随入林中,自己为免启杜氏姐弟疑窦,林中毫无设伏,看来杜紫苓已被人掳去,不禁目露凶光,*射在余万脸色,喉中发出冶沉狞笑。 余万胆战魂飞,悚然颤栗道:“小人也不虞有此失,杜姑娘深得诸葛湛锺爱,若让她逃去……” 唐环厉声道:“胡说,杜紫苓并非逃走,而是被人掳去,显然是你不忿被制……”突眼角瞥见四条如烟魅影向大宅掠去,一闪而杳,不禁面色一变,喝道:“快走!” 追魂闾罗唐环扑入宅中,问知手下并无异状,大感一怔,沉吟一阵,迈入厅内,抬目望去,只见杜雁飞与裴龙各持一只鸡腿,笑谈甚欢,自己入来竟视若无睹,更是一呆,暗道:“他们有恃无恐,必是蓄意涉险,不要自己反着他们的道儿。”嘿嘿冷笑道:“杜贤侄如不吐实,恕老夫不念往昔情谊,出手狠辣了!” 杜雁飞淡淡一笑,道:“唐老前辈,你不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唐瑗冷笑道:“老夫还想不出,有谁敢轻捋虎须!” 杜雁飞微微一笑,道:“在此江南地面,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决难容忍老前辈胡作非为。” 唐环闻言发出震耳欲聋狂笑,道:“东方黎明自顾不暇,何况老夫亦未必惧他。” 裴龙暗道:“莫非唐环与东方黎明系一丘之貉!”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冷笑道:“小化子三日前,曾目睹唐老师与东方黎明鬼祟相谈,如小化子所料不差,唐老师必身难由主,奉命施为!” 追魂闾罗唐瑗闻言,不禁面色一变,认裴龙察破自己隐秘,不禁猛萌杀机,殊不知裴龙是诈。 裴龙察言辨色,知正为自己所料,哈哈朗笑道:“追魂阎罗,凭你之能,尚难杀得我小化子 唐环闻言,须发怒张,面上浮起狰狞杀气,突闻屋面上,传来三声惨-,不禁一呆,转面望右,只见屋面上已疾如鹰隼泻落,一个面目森冷中年漠子,一袭葛衣长衫上沾满鲜血,面色森厉。 屋檐上飞鸟般扑下,十数唐环门下高手,-叱出声,围扑那中年漠子,但只团团围住吆-,却不敢*近。 唐环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那中年漠子不答,手中握着一柄娱蚣槊缓缓一挥,包围匪徒却畏之若虎。 裴龙见此人突然现身不禁大奇,仔细瞧那柄蜈蚣槊形式,只觉蜈蚣长可二尺五六,毒钩对足,斑烂点白,栩栩如生,如非持作武器,几疑是天生亘蜈。 中年汉子目中神光凝注杜雁飞脸上,沉声道:“阁下是否云台杜少山主?” 杜雁飞答道:“在下正是!” 中年漠子双眉一剔,道:“兄弟奉命相救少山主出险?”说着,蜈蚣槊一招“流星赶月”,攻向一人,招式凌厉辣毒。 蜈影一闪,那匪徒被点了一个正着,左乳上戮露一血孔,立时面色惨变,泛呈青紫,惨-一声仰面倒地,浑身颤震翻滚。 唐环厉-道:“将此人格杀不容逃遁!” 匪徒闻命不敢不前,刀光电奔十扑攻而上。 中年漠子娱蚣槊一振,槊影漫空,生像千百条娱蚣飞噬猛扑,只听叮叮当当起了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围攻匪徒纷纷倒下六七人,那中年漠子宛如煞神附体,蜈蚣槊带起溅飞鲜血,凌厉搏杀。 追魂闾罗唐环大-道:“尊驾何名?” “兄弟佟甲!” 唐环从未闻听过江湖中有佟甲此人,大-一声,欺身电闪,右掌疾伸一式“浮光掠影”抓去。 此乃唐瑗追魂三招,轻不施展,掌势所及,佟甲全身穴道无不在指风之下。 佟甲娱蚣槊疾挥劈出,带起一股急啸。 唐环急翻右腕,一把抓住娱蚣槊,左手迅如电光石火扣在佟甲肩骨上,五指一拧。 佟甲大叫一声,一条臂膀被生生拧折,鲜血如泉喷出,溅了唐环一身,蜈蚣槊亦为夺出手外。 唐环冷笑道:“佟老师,你是奉何人所命,速速说出,还可饶你活命!” 佟甲踉舱倒退两步,面色森厉,狞笑道:“唐环,休要猖狂,你已身中奇毒,稍时比佟某罹受更惨!” 杜雁飞见佟甲势危,欲待抢出攻向唐环,那知已是不及,又为裴龙止住,低声道:“依我看来,终甲也非好相识,你我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裴龙机警心细,遇事定而不乱,无怪年龄虽轻,却已名噪武林。 杜雁飞心中大感不满,暗道:“见危不救已失侠义道之旨,何况佟甲为救助自己而来,怎能袖手不顾。”忽闻佟甲之言,不禁一怔。 唐环面目一变,厉-道:“老夫怎可为你危言所恫吓!” 佟甲断臂溢血渐止,冷冷笑道:“佟某遍体均附奇毒,已循唐老师五指,渗入玫向脏腑,而且那蜈蚣槊更是奇毒无比,唐老师你在不知不觉罹毒奇重,只怕是无药可救了!” 唐环嘿嘿噪笑,宛如暮夜枭鸣,令人不寒而傈。 半晌笑定,-声道:“速献出解药!” 佟甲道:“佟某并未身带解药,唐老师,片刻之间,你也要命赴阎罗了!” 唐环两名手下闻言大怒,电发出,挟着两股寒芒劈向佟甲,但扑至中途,突然闷-出声跌、坠在地,七孔内黑血冒出,气绝身死。 佟甲狂笑道:“毒性已深入内腑,妄施内力,发作得更快,唐老师如不信不妨运气搜穴,试试体内有无急剧变化!” 唐环及其手下见状不由慑住,面色异样难看。 杜雁飞微微色变,道:“你我难免已中了无形剧毒,怎么事先小弟一无所觉!” 裴龙略一沉吟,道:“蹊跷似出在佟甲那柄娱蚣槊上,槊身内贮有奇毒,一经施展,便自由孔中喷飞弥漫,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你我暂时封住要穴,切勿动手。” 杜雁飞皱了皱头,道:“裴兄瞧出佟甲来历了么?” 裴龙摇首道:“并未耳闻佟甲其人,但武林中擅使奇毒者,无过於岷山四毒,看来佟甲似出身岷山。” 这时,追魂阎罗唐环搜宫过穴,似察出佟甲之言非虚,面色更森厉骇人,冷笑道:“老夫是何等样人,岂能让你奇毒所伤。”双掌揉搓娱蚣 化作一蓬青烟。 佟甲目露骇异之色,倏地面色一变,向裴龙、杜雁飞二人,道:二位还不随佟某离此!” 唐环冷笑道:“你们未必走得了!” 忽闻屋面上传来沙沉冷笑,道:“唐环!你还不认栽么?” 追魂阁罗唐环闻声,面色大变-道:“原来是你!”双眉一晃,身形电飞穿空疾杏。 佟甲大-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一条红影疾若惊鸿般掠入厅来,身形一定,现出一俏丽红衣少女,皓腕虚空一拂。 佟甲只觉一片无形罡气如山重压,眼前一黑,闷哼出声,心脉震断毙命。 红衣少女取出两粒黛绿扑鼻清香药丸,递舆裴龙,杜雁飞两人,含笑道:“这是解药,速速服下。”语音清脆娇甜,笑容更是迷人,使人不忍峻拒。 裴龙道:“姑娘来历可杏见告?” 红衣少女小嘴一噘,叹道:母已侵入内腑,稍迟便已无及,还不快服下,我的来历待脱险后,自然知道。” 杜雁飞接过药丸,裴龙道:“且慢,形势*人,非敢对姑娘起疑,姑娘还是立请赐告来历!” 红衣少女莲足一跺,怒道:“你们两人怎么如此不听话,稍时岷山四毒来时,两位恐后悔莫及了,哼,真是好心没有好报。”身形一跃落在厅外天亘中,一鹤冲天拔起,瞬眼即杳。 杜雁飞、裴龙不禁一怔。 厅内尚留有唐瑗五名手下,此刻毒性已发作,面露苦痛不支之色,退靠墙壁,鼻中流出丝丝黑血,身形矮颓倒地不起。 杜雁飞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迅即将一粒药丸,囫圃吞下。 裴龙暗道:“此女涉险相救,义赠解药,反遭自己疑嫉,难怪此女一怒而去!”又目睹唐环门下毒发身死情状极惨,情不自禁地,亦将手中药丸吞了下去,道:“快走!” 两人急急掠出宅外,参天密林中不时发现尸体,血污狼藉,惨不忍睹,隐隐闻得前面不远林中,啸耳掌风-叱声。 裴龙道:“追魂闾罗唐环似在舆人激烈拚搏,你我走为上策。”一拉杜雁飞手臂,转道疾奔而去。 穿出密林中,重见天日,奔上一座山腰,身入翠竹幽篁中,两人忽觉一阵头目晕眩,心悸耳鸣,喘气不休,杜雁飞不禁面色大变,苦笑道:“死生由命,蜉蝣岁月,不过弹指瞬息间事,大丈夫生而何欢,死有何惧。” 竹林中忽传来银铃悦耳娇笑,道:“豪气千云,令人不胜-佩。”红衣少女疾掠而至,笑靥如花,道:“我这解毒药丸虽奇效如神,两位却捱延失时,致毒性已深入内腑,灵药已减去一半,两位如欲清祛奇毒,恐须耗费一段时日,必需随我去见家师疗治。” 裴龙道:“令师必是当世武林奇人,不知可否见告?令师隐居何处?距此多远?” 红衣少女柳眉微皱,叹道:“裴少侠,你唠唠叨叨,不嫌话太多了么?” 裴龙脸上不禁一红,两人猛感头目一阵晕眩,瞬息又恢复如常。 红衣少女翦水双眸,注视了两人一眼,叹息一声,道:“两位如不疗治,只怕捱不过一月时光,便成废人,缠绵床榻,武功尽失。”说着,语声略顿,又道:“两位请伸手过来!” 裴、杜两人互望了一眼,情不自禁伸出右臂。 红衣少女两手齐出,纤指搭在两人腕脉上,察视宛象。 有顷,红衣少女长长叹息一声,探囊取出两粒方才所服一般翠绿药丸,道:“目前此药只能止住两位内腑其毒暂缓发作,每日按时服下一粒,必须在九日之内,赶至家师处,两位请服下,速随我走吧!” 两人吞下药丸,随着红衣少女走去。、 崖角突现出孙玉琼、杜紫苓两女,杜紫苓目露忧急之色。 孙玉琼叹息一声,道:“我这位墨玉凤师妹委实心机毒辣,两位少侠均心不置疑,着了她的道儿,死心塌地的随着她走去。” 杜紫苓道:“孙姑娘,怎不出手拦阻?” 孙玉琼摇首道:“这样做非但於事无补,而且危及令弟性命,智者不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杜姑娘,你我不如赶向前途,智取是为上策,看来,我们无法等狄少侠了,不知你与他传讯之法有无取得联系。” 杜紫苓略一沉吟,道:“恐须借重孙姑娘五名手下了。” 孙玉琼颔首道:“也好!” 两女如飞追踪而去。 长兴客栈外,突走入一个衣着华丽老者,负手慢步踱向庭院,身后随着店夥,露出惊疑之色,暗道:“此人怎不命我带往上房?” 那老者突回面沉声,道:“掌柜何在?老朽由京赶来自有要事,唤他快来见我。” 店夥长长哦了一声,道:“你老怎不早说!”急急转身奔去。 须臾,只见店夥领着掌柜快步走来,老者忙道:“现无暇解释……”压低语声说话,怀中取出一封杜紫苓亲笔书函…… 掌柜面色一变,道:“尊驾说的可是真情实话?” 老者道:“倘有一字不实,任凭狄少侠如何处置,虽死无怨。”说着把书信交舆掌柜,立时双手反结,示意店夥将他捆绑。 掌柜见状,忙道:“在下怎可无礼尊驾,且请至密室相候,这就传讯狄少侠,相救杜少山主。”领着老者进入密室酒食相待,飞鸽传讯黑龙会总坛。 约莫两个时辰后,那衣着华丽老者虽有佳肴美酒,只觉食不甘味,无法下咽,忽闻门外传来。 一个清朗语声,道:“那位是郑天雄老师。”语声未落,狄康已自闪身而入,瞧出郑天雄系孙玉琼贴身心腹,忙道:“郑老师,我们快走!” 出得镇江城,两人择僻径而行,施展绝乘轻功,身如流星奔矢。 月色傍西,狄康随着郑天雄奔入一片山谷中,只见郑天雄迳向一株亘枫奔去。 巨枫上突电泻疾落一满脸痘瘢老者,张口正欲发言,忽脸色一变,-道:“少侠,留神暗袭!” 一股急啸刀风由狄康身后砍至。 狄康闻风知警,身倏形斜,掌缘顺着刀风翻腕一抓,扣住暗袭之人腕脉,回身左脚猛踢出去。那人气海穴顿被踢中,惨-一声,鲜血从口中喷出,仰面倒地, 一柄钢刀已落在狄康手中。 接着有两人厉-出声,挟着雪片刀光卷袭而至。 狄康一式“推波助澜乙挥出,眩目刀光一闪,两颗人头应双飞落。 郑天雄等两人不禁大骇,暗道:“这是什么刀法?” 狄康只略略望了死者三人一眼,道:“这三人是何来历?” 郑天雄道:“本是同门,但并非同在一坛。” 狄康只哦了一声,道:“杜姑娘孙姑娘现在何处?” 满脸痘瘢老者道:“两位姑娘已离此了“” 狄康不禁一怔。 老者忙道:“老朽奉命留此等候狄少侠。”接着便将杜雁飞裴龙两人中计为墨玉凤诱走等前情后果禀明。 狄康目露疑容,只觉其中内情不实。 郑天雄察出狄康心意,正色道:“少侠如不见信,不妨去那幢大宅察腼,便知我等之言并非-虚假。” 狄康道:“两位姑娘离去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 狄康略一沉吟,道:“两位请稍候,在下去去就来。”身形疾逾奔电扑入林中,只听隐隐传来掌风急啸,激烈拚搏之声,循声搜去,只见追魂闾罗唐环舆一面色赤红如火,身材高大老人打得难分难解。 一双老者武功精奇渊博,招式神化,快打猛攻,招招有如利斧砍山。 狄唐对双方均不熟悉,但闻郑天雄两人描-已知一人是追魂阎罗唐环,那面红如火老者却不知是谁? 忽听唐环大-道:“住手!” 那面红如火老者身形急飘开去,大笑道:“唐老师你是不敌么?” 唐环厉声道“胡说,唐某生平未曾示弱过,何况你未必胜得过唐某,只恐鹃蚌相争,渔翁得利。” 面红如火老者纵声豪笑道:“冷某不信尚有人敢插身这场是非?” 唐环冷笑道:“杜雁飞裴龙恐已逃走了。” “未必!两人已身中奇毒,若想遁逃妄施真力,必死得更快,冷某不信两人不怕死。“唐环道:“你我不妨去瞧瞧如何?”身形疾转望大宅奔去。 狄康暗随红面老人之后,潜入宅中,只觉一股血腥气味刺鼻中人欲呕,宅内阴气森森。 忽闻追魂闾罗唐-噪噪怪笑道:“冷老鬼,我道如何?非但杜雁飞裴龙两人逃去,佟甲亦遭毒手惨死非命。” 大厅中火光一闪,红面老者手持松油火摺仔细端详佟甲两眼,瞧不出致死之因,不禁暗惊。 突地追魂阁罗唐瑗阴阴一笑道:“唐某胸中一个疑结百思莫解,只觉你冷老儿受人利用而不自知。” 红面老人面色一变,厉声道:“我九指太岁冷独与你追魂阁罗唐环在武林中名望并驾其驱,一派宗师,怎可受人利用。” 唐瑗淡淡一笑道:“你我彼此积不相容,但相知甚深,天下用毒之能莫过於岷山四毒,佟甲武功及用毒手法神似岷山四毒,无疑佟甲系四毒门下…:” 话尚未了,冷独已自嘿嘿乾笑道:“你太小觑冷某了,除了岷山四毒外无人擅子使毒么?” 唐环缓缓伸掌,道:“拿来!” 冷独不禁一怔道:“什么?” “解药!” 冶独哈哈大笑道:“唐老师你这是妄费心机了,倘唐老师将杜雁飞之言吐实,冷某方可赐赠解药。” 唐环目中怒光暴射,厉声道:“经佟甲一扰,杜雁飞并未吐实。” “冷某不信。”, 唐环面上泛起一抹杀机,呼的一掌劈出。 蓦地- 风送一声阴侧侧冷笑入耳。 冷独嚓地将手中火摺熄灭,唐环收掌疾退,大厅中又恢复一片阴森沉暗。 只见一条人影疾如电火入得大厅当中,含笑道:“两位老师均受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之愚。”叭的一声,地面疾冒起一蓬蓝白色火焰,映现出一个面如古月,花白长须,眉披双剑的紫衣老叟。 那紫衣老叟森冷眼神凝注了九指太岁冷独一眼,微微笑道:“冷老师,你入得此厅已在不知不觉中吸入奇毒,深侵内腑,倘不见信,可运气搜宫过穴便知老朽之言不虚。” 冷独心神暗震,厉-道:“尊驾是何来历?” “紫衣教!” 冷独道:“尊驾何以指我等均受东方黎明之愚,不知此言有何所本?” 老叟微笑道:“眼下武林中无人不知当年金扇无敌程晓岚致死之因,实由於金精铁母罹祸,而诸葛湛无故失踪,亦为一册禅门武功秘笈所肇,东方黎明对此两物食不甘味,寝寐难安,图谋久之,却偏天不从人愿,若不夺得两物,则无法图-武林,而又畏忌敝教主犹若芒刺在身,伪善行侠,狰狞面目始终不敢一逞,”说着语声略顿,又道:“是以东方黎明对两位谎言,谓我紫衣教图谋两物之念异常殷急,若不先取有,你等黑道高手将死无葬身之地。” 忽闻一森沉语声传来道:“尊驾说够了没……”有字尚未出口,似遭人重击暗袭,凄厉惨-叭嚏坠下窗外。 紫衣老叟冷冷一笑道:“来人必是东方黎明手下,来此志在杀人灭口,鸟死弓藏,兔死狗烹,两位如谓在下危言耸听,且去察视来人真正面目。” 唐环冷独互望了一眼,双双走出厅外,仔细辨认坠在天井中死者面目,果然是东方黎明心腹死党,不禁心神猛凛,暗中色变。 但他们两人彼此敌对,均不敢承认自己舆东方黎明私通款曲,双双又转回大厅。 唐环道:“死者并不相识,焉知就是东方黎明手下。” 紫衣老叟冷笑道…“两位欲盖弥彰,既未与东方黎明沆瀣一气,何必有动於衷,未免作贼心虚。” 两人不由耳红面热,只听紫衣老叟长叹一声道:“东方黎明实为当世巨奸,不论两位相信与否,日后当然自知,但两位激烈拚搏后血浮气逆,不出千步两位必倒毙途中。”说着由囊中取出两粒药丸,接道:“谨以奉赠,服下后奇毒立解。”放在桌上,飘然走出,口中微微长叹一声。 冷独心中一动,忙道:“尊驾为何出声长叹。” 紫衣老叟转面答道:“杜镇岳一双子女倘陷身魔掌,恐沦入万却不复之地,且武林从此永无宁日。”话落身形一闪而杏。 狄康藏在暗中瞧得极为明白,暗暗叹息道:“这老者心计至工,看来冷独唐环要上当了。” 他知此刻当场揭穿唐冷两人定不置信,情势亦必更臻复杂,反不如待唐冷两人服下后觉察有异再作道理。 唐环冷独均是江湖中盛名卓着黑道高人,傲然自尊,虽为紫衣老叟危言所动,却谁也不愿先伸手取解毒丹药服下,各自默然运气行功搜宫过穴。 须臾,两人面色大变,察觉体内有异,紫衣老叟言说走不出千步显然非恫吓之言。 厅内沉寂如死,天色渐晓,尸体未除,双邪相峙对立,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追魂阎罗唐瑗冷冷一笑道:“唐某并不畏死,只可惜死得有点不明不白” 九指太岁冷独双目一澄道:“冷某难道阳死么?” 唐环道:“死有鸿毛泰山之分,佟甲既为冷兄门下,想必身怀解药自恃不惧。”说着伸臂疾如电光石火-起桌上药丸吞服下咽,身形疾退了开去。 冷独阴阴一笑,取过药丸,亦吞服而下。 唐环不禁一怔,道:“你并无解药么?” 冷独沉声道:“唐老师现在相信佟甲并非冷某手下么?” 唐环道:“冷老师何不早说?看来冶老师受东方黎明之愚显然不假。” 蓦闻一个细如蚊蚋语声传来道:“东方黎明虽盗名欺世,但紫衣老贼亦非良善,两位都是江湖高手,未经惧思明察便将两粒毒丸服下,在下一步来迟,阻止不及,不忍两位再铸大错,故而示警。” 两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四道冷电眼神搜觅语声传来方向,心内猜疑参半。…语声无疑是狄康所发,语声又起送入唐冷两人耳中,道:“如需证实在下之言,两位可在厅疾走千步,必头目晕眩,四肢乏力。” 唐冷两人闻言,脊骨不由自主升上一缕奇寒,互望了一眼,随即双双疾逾闪电掠出厅外,穿空拔起而去。 狄康一闪而出,忖料紫衣老叟必率众暗蹑唐环冷独两人之后,一鹤冲天拔上屋面,果见数条身影疾闪入林,遂施展八步赶蝉轻功紧紧暗蹑。 唐环冷独疾奔出林后不久,陡觉头目一阵晕眩,四肢乏力,暗道:“不好!”跟前发黑,倒地昏了过去。 (第一部完)—— 第十一章 兵不厌诈 暮色苍茫,烟云逸飞,四外丛草中冉冉冒起十数条魅影,方才所见紫衣老叟疾闪落在唐冷两人之前。 一个瘦小矮老人跟踪掠至,道:"这两人如何发展?打蛇不死反成仇,不如就地戮毙毁尸灭、迹,免留无穷祸患。" 紫衣老叟摇首答道:"不好,目前本教初创,天时地利不如人和,若收为我用,无疑为东方黎明多树一双强敌,而且杜紫苓离奇失踪,本座确认与二人极有关连。" 瘦矮老人目泛疑诧之色道:"杜紫苓既落在他们手中,又为何自蹈罗网,其中矛盾异常,钱某不敢苟同赵香主之见。" 紫衣老人呵呵笑道:"钱香主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其中理由极为显然,迫魂阎罗唐环自认安排周密,在宅中布伏,诱使杜紫苓姐弟自投罗网,岂知杜紫苓到达宅外丛林中无故失踪,无疑为九指太岁冷独所擒。" 瘦矮老人说道:"杜紫苓既为冷独所擒,他为何又得陇望蜀,这点钱某碍难赞同。" 紫衣老人道:"钱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冷独为了证实杜紫苓之言真假,必须面执杜雁飞……" 瘦矮老人略一沉吟,笑道:"你我均是猜测之言,救醒两人一问就知。" 唐环冷独两人功力深厚已清醒过来,却四肢疲软,耳闻钱赵两人说话,不禁心中怨毒异常,无奈身已受制,只得极力抑制,暗暗忖思脱身之策。 只听紫衣老人道:"此非其时,我等奔出五里择一隐秘之处再解救不迟。" 忽闻一声冷笑道:"太迟了。" 夜空中捷逾飞鸟坠下一蒙面青衫人,落在唐环冷独身前。 紫衣老叟不禁大骇。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东方黎明虽非良善,但你等所行所为与东方黎明一般无异,岂能令唐环冷独心甘悦服?" 紫衣老叟厉-道:"尊驾是何来历,唐环冷独如非老朽灵药,早就丧命多时了。" "不错。"蒙面人道:"阁下灵药虽解去唐冷两位老师罹受奇毒,却被另种药物替换,想两人均是江湖巨擘,一家宗师,怎能任意让你等摆布驱策。" 说时一双匪徒由蒙面人之后蹑近,闷声不响,堪近三尺,突地身形激射扑出,夹着锐厉指风抓向蒙面人左右双胁。 蒙面人突哈哈朗笑一声,倏地潜龙升天拔起,半空中一个盘旋夹着惊天紫虹劈下。 一双匪徒嗥声未出,便自尸分两截。 紫虹刀势未饮,转劈向紫衣老人及瘦矮老者。 匪徒们见状大惊,纷纷猛扑袭攻蒙面青衫人。 只听一声大-,紫虹惊天中震幻出无数刀影。 惨嗥腾起,鲜血溅飞,匪徒悉数毕命,只剩下钱赵两位香主。 赵钱两人发觉刀势有异,寒冽如割,四掌同推,吐出罡力如潮,欲将刀势*了开去,只觉双腕一震,刀势重如山岳,心神凛骇,眼前强烈紫光眩目疾闪,但觉头皮冰凉,两人头发悉数剃去。 蒙面人身形飘落沾地,七星刀已撤回鞘中。 紫衣老人及瘦矮老者,变成为秃驴,状如木鸡,目瞪口呆。 追魂阎罗唐环九指太岁冷独两人躺在地上将这一霎那情景目击得清清楚楚,瞧出蒙面人手中钢刀系稀世宝刃,且身负旷绝武学,更分辨出在大宅内蚁语示警就是此蒙面青衫人,不禁暗生自愧不如之感。 只见蒙面青衫人指出如风,点在紫衣老叟及矮瘦老者三处穴道上。 冷独见状不禁惊疑骇诧,他本点穴名手,目睹蒙面人出手奇快,认穴又准,使紫衣教两人措手不及便为所制,自己万万不及,但觉蒙面人所点均是无名穴道,并非人身要害,无法理解。 星月交辉下,但见紫衣老人及矮瘦老者身形一颤,面色惨变。 紫衣老叟长叹一声道:"尊驾为何知道其中隐秘?" 蒙面青衫人微微一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不忍目睹两位毒发身死之惨,所以出手封闭两位穴道。" 矮瘦老者冷笑道:"尊驾如想套出老朽两人真情实话,无异痴人说梦,枉费心机。" 蒙面青衫人道:"阁下倒是聪明得很,武林中人对紫衣教甚是陌生,贵教主恐是一武林奇士,二位既然不愿说,在下亦无法强迫两位吐实,不过在下意欲拜望贵教主,烦请二位指明贵教总坛何在?" 矮瘦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两人虽忝为外三堂十二香主,地位崇高,迄今街无法面见教主,更无法知总坛所在。" 蒙面青衫人目中神光注视紫衣老叟面上,道:"他的话是真么?" 紫衣老叟面浮苦笑道:"钱香主的话句句是真,并无虚假。" 蒙面青衫人沉吟须臾,微微一笑道:"两位可以走了,在下不信无法找出贵总坛确址。" 两入乍闻此语,不禁一呆。 蒙面人大-道:"两位还不快走,不要在下改变心意,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紫衣老叟及矮瘦老者只觉心底浮生出一股强烈屈辱之感,面色激愤,目光仔细打量蒙面青衫人一眼,转身疾奔而去,转眼身形消失无踪。 蒙面人目送两人去向,青衫迎风飘飞,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片刻才回过身躯取出两片药块塞入冷独唐环口中。 药块入口即化,-顺喉咽下,蒙面人在唐冷两人"神藏"穴各点了一指。 两人四肢疲软之感立时消失,一跃而起,正待致谢,蒙面人忙道:"两位请择一僻处解下毒秽方可说话。" 冷独唐环闻言不禁一怔,猛感腹痛如绞,忙捧腹疾转身奔去。 半晌,唐环冷独双双奔回躬身长揖道:"大德不足言报,如有驱遣,万死不辞。" 蒙面人含笑道:"不敢,在下有言奉告,东方黎明与紫衣教均心怀叵测,望两位及早悔悟,累德赎愆犹未为晚,在下前途尚有要事,珍重再见。" 冷独忙道:"尊驾慢走,老朽两人出道江湖多年,所行所为善恶参半,又因出手狠毒,树敌甚多,日后难免无心与尊驾结怨,如有舛错,岂不令老朽愧疚难赎,尊驾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蒙面人道:"在下姓名来历暂难见告,两位最好不要向人说出今日之事,免招杀身之祸。"转身疾如流星奔矢而去。 两人不禁相互一怔。 冷独道:"我辈江湖人物恩怨分明,救命之德岂能不报,此人虽蒙住面目,但年岁甚轻,语音身驱易于辨认,尤其肩头那把宝刀更是惹目,你我不如赶上前去,暗中相助于他。" 唐环一声好字出口,转身穿起,一晃眼已远在七八丈外,冷独双肩一振,施展上乘轻功,随后奔去。 朝阳正上,与苏壤接皖西天长县德盛客栈外,响起一阵奔马蹄声,只见十数骑如飞而至,为首一骑正是湘西白马山铁花寨少寨主卢英杰。 卢英杰一跃下鞍,店伙急奔而出,哈腰陪笑,间道:"小店管吃管住,酒菜不是小的夸口,在这天长县首屈一指,大爷请进吧!" 但卢英杰目光迳往店内望去,似有所见,忽嘴角泛出笑容,朗声哈哈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杜姑娘,杜贤弟,料不到在此又再度重逢。"说着人已迈人店中。 川堂上摆了六张方桌,迎门一席背向店外坐着一个红衣少女,而外上座却是小化子裴龙,侧首正是杜雁飞。 杜雁飞闻声不禁剑眉微皱,缓缓立起含笑道:"卢兄为何亦来天长?" 卢英杰笑道:"兄弟接获家父飞书言黑湖似在皖西,尽遣寨中高手赶去,命兄弟速来皖主持,在镇江遍觅贤弟无着……"说时,忽发现红衣少女并非杜紫苓,不禁愕然止口。 杜雁飞手指着裴龙道:"这位是丐帮帮主得意传人裴龙裴少侠。"继又指向红太少女道:"这位是墨玉凤姑娘!" 卢英杰抱拳笑道:"幸会,幸会,在下卢英杰。" 裴龙墨玉凤欠身起立,道:"原来是卢少寨主,我等失敬了。" 墨玉凤笑靥如花,妩媚醉人,卢英杰不禁心旌猛摇,赶忙收敛眼神,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一欠身在杜雁飞对首坐下道:"令姐咧?怎么未见。" 杜雁飞答道:"家姐并未随行,奉命入川……" 铁花寨高手纷纷进入,坐满邻近三席桌面,杜雁飞倏然止口。 卢英杰道:"他们均是心腹亲信,不虞走口。" 杜雁飞微笑道:"兹事体大,稍一不慎,必罹惨祸,卢兄最好不要多问,小弟敬卢兄一杯。" 卢英杰虽然满腹疑云,却不便追问,举杯一饮而尽。 须臾,墨玉凤忽推称头痛回房休息,嫣然笑道:"三位故友重逢,可不拘束倾谈言笑,恕不奉陪了。"莲步姗姗走入后面。 卢英杰目送墨玉凤消失后,问道:"这位墨姑娘不知是何来历?" 杜雁飞道:"日后自然知道,卢兄何必多问。" 卢英杰一连碰了两个钉子,内心异常念怒,但面上却不露颜色,哈哈笑道:"墨姑娘娇美如花,在下虽非好色之徒,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令人情不自主。" 忽然一个劲装汉子从外趋入,与卢英杰附耳密语数句,卢英杰面色一变,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就来。"急奔而出。 裴龙笑道:"酒醒饭饱,你我也回房休息,一俟赵师叔赶至,立即登程。"推杯而起,与杜雁飞转入后院。 一盏茶时分过去,卢英杰疾奔转回,一见杜雁飞裴龙并未在座,神色一变,喝间邻席铁花寨手下道:"杜少山主人咧?" 一个浓眉虎目大汉悚然立起,答道:"回房去了。" 卢英杰鼻中冷哼一声,转身招来店伙,命店伙带路拜访杜少山主。 店伙诺诺连声,领着卢英杰走入一座小院,院中花木扶疏,散出淡淡幽香。 两明一暗房间,门严严紧闭着,沉寂如水。 店伙高声道:"杜客官,卢英雄来访。" 久久未见回答,卢英杰情知有异,伸臂推开房门,只见房内无一人,面色大变,迅疾转身望回掠出,率众奔往郊外。 距天长县西十五里,地势渐高,叠嶂危崖,翠峰插天,绵互数百里,乡民称其为黄山支脉,山乡奇松怪石,其中不乏仙灵居宅,幽壑胜景,令人流连忘返。 山道上现出三条飞快人影,正是墨玉凤杜雁飞裴龙三人,只见墨玉凤朝绝壑掠下,杜雁飞裴龙眉宇间隐泛愁郁,互望了一眼,跟踪扑下落实后,裴龙道:"姑娘意欲何往!" 墨玉凤道:"距此不远有一石穴,当年恐是武林前辈奇人隐居之处,宽敞异常,而且地形极为隐秘,我们可避藏一些时候。" 杜雁飞道:"只怕未必如姑娘所料。" 蓦地—— 远处随风传来数声清啸,袅袅不绝。 墨玉凤面色微变,道:"我道如何?这啸声就在崖上,料不到来的这么快。"说着低喝一声道:"快走!"三入一闪而杳。 崖上屹立着一老一少,正是白骨判金重威,铁花寨少山主卢英杰。 金重威目光森厉道:"山麓村民目击一女二男掠入此山,并描叙形像,符合三人衣着形貌,定然错不了,此女姓墨,无异与黑湖也有关系,老朽立即传命展开搜索,并命在各处入山途径设下伏桩。" 卢英杰道:"乡民所言目击三人时刻,如不出在下所料,三人必潜在附近,老前辈不难搜出,传命之事,容在下代劳如何?" 金重威略一沉吟,点点头道:"遍劳少山主,容后面谢。" 卢英杰抱拳躬身道:"区区微劳,何足挂齿。"转身奔去,一路代金重威传命,奔往下山途中。 小道弯处,大树之后突现出一双少年男女,那少年唇红齿白,俊面如玉,少女明眸皓齿,美艳绝伦,各披着一柄长剑,身法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 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道:"站住!" 树枝密叶中疾如鹰隼扑下三面目森冷中年江湖人物,横刀拦住。 那少女委实长得太美了,三人目不转睛定住,色授魂舆,不禁呆若木鸡。 少年冷笑道:"朗朗乾坤下竟敢明目张胆抢劫,胆子真正不小。"说着反腕一搭眉头哑簧,呛啷龙吟过处,一道寒芒夺鞘而出,随手一晃,幻出三朵碗大剑晕,嗡然生啸。 一个中年汉子面色一变,抱拳笑道:"两位误会了,前路凶险,二位请转道吧!" 那少女粉面一沉,星目*射两道霜刃,叱道:"这条路姑娘来往不下数十次,从无凶险,莫 非你等欲劫掠民家么?"玉掌如电拍出。 "叭"的一声脆响,中年汉子左颊如挨千斤重击,惨嗥出口,颚骨粉碎,鲜血从口中喷出,眼前呈现一片黑暗,身形踉跄跌出四五步。 少年长剑震腕挥出,寒芒疾闪,分攻一双中年汉子。 两中年汉子不禁大惊,大喝道:"二位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钢刀劈出。 少年剑身一斜,刽向一人右腕,招式神奇之极,嚓的一声,那汉子一只执刀右腕应剑刽落坠地,血涌如注,裂嘴嗥叫仰面翻倒。 另一人见状胆寒魂飞,扭身窜逃而去,发出告急旗花,云空爆射眩眼异彩。 只见前途现出六条身形疾如流星奔来?为首者正是卢英杰,瞥见一双璧人不由一怔道:"二位为何杀伤在下手下弟兄。" 少年冷笑道:"尊驾手下阻住在下去路,出言不逊,怎怪我兄妹心辣手黑。" 卢英杰只觉对方两道眼神似甚熟稔,却想不出在何处见过,目露疑容摇首笑道:"非是在下不信阁下说话,在下已曾严命过手下弟兄不得向来人无礼,应好言规劝改道而行。" 少年沉声道:"尊驾语气似在前途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惧我等发现,张扬出去,与尊驾大大不利是么?" 卢英杰见这少年词锋犀利,咄咄*人,怒火猛萌,冷笑道:"在下一番好意,反蒙阁下信口诬蔑,不觉*人太甚么?" 那少女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是谁*人太甚,我们走我们的路舆尊驾何干,横刀阻路,不知是何用心?" 卢英杰闻言长叹一声道:"在下委实有难言之隐衷,两位一定要问,只好吐露,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少年冷冷答道:"我兄妹姓孙!" 卢英杰剑眉微剔,道:"两位既是武林中人,想必对威远镖局舆沧浪山庄火毁均有耳闻?" "不错,在下已有耳闻。" 卢英杰道:"劫镖匪徒就在此山潜迹,东方庄主已布下天罗地网,搜觅匪徒巢穴,激烈凶搏一触即,两位如欲强人,身份难明,必罹不测之祸。" 孙姓少女媚笑道:"我兄妹经常来往此途,从未发现此山有强梁潜迹,尊驾所言似有不尽之实。" 卢英杰道:"在下若有一句不实,定遭天诛地灭!" 忽闻山谷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云霄高空激射流-焰霞彩,卢英杰面色微变,道:"贼徒巢穴已找到,两位倘欲证实在下之言不虚,不妨紧随在下同往如何?"不待孙姓兄妹答话,立时转身率众疾奔而去。 孙姓兄妹互望了一眼,疾展身法奔出。 一片浓荫峡谷之内人影如魅飞动,扑往暗处,忽亮起四只火炬,只见峭壁下葛藤遮隐一处洞穴。 但闻白骨判金重威森沉的语声道:"是此处么?为何一无动静。" 火光映射下一个虬髯豹眼老者答道:"洞口尚留有足印,宛然二男一女,无疑是墨姓贱婢及杜雁飞裴龙三人。" 金重威沉声道:"旗花已放出,令主等人必已赶来,若此洞并无秘道遁走,谅他们挥翅难飞,但金某不信对方总舵即在此处。" 说时卢英杰已率铁花寨高手及孙姓兄妹赶至。 金重-两道眼神如利刃般注视在孙姓兄妹面上道:"卢少寨主,这两位是何人?" 卢英杰便将前情叙明又道:"金老前辈想是有所发现?" 金重威点点头道:"据报洞外发现足印,少寨主可否认明是……" 忽闻清朗语声道:"不用了!"熊熊火光中现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神色严肃,迈步望洞穴走去。 金重威忙道:"令主不可以身涉险!"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声未了,只见洞口忽飞出成千成万毒蜂,嗡嗡之声如雷,噬扑众人。 东方黎明大喝一声道:-谨防毒蜂!-双掌劈出一股强烈掌风。 群雄见状大骇,倏地散开,兵刃挥舞,震*毒蜂。 那洞穴似为蜂巢,连续涌出如潮,漫天匝地扑至。 蜂群被兵刃掌风击毙不少,坠地积尸如坟,大约五寸,红头毒刺,生平未见。 东方黎明*开扑袭近身蜂群后,迅疾抢过一人手中的火炬,不退反进,舞起一圈火光封住洞口,使毒蜂不能穿过烈火。 经此一来飞出毒蜂大半被群雄击毙,七人不慎被毒蜂螫伤处火辣酸麻,紫肿坟起,赶忙运气闭住穴道,以免毒血攻心。 金重威倏扬手打出一把-白眉针-穿过火光射入洞径,冷冷笑道:"区区毒蜂伤不了我等,阁下藏拙为妙,趁早现身。" 蓦地—— 洞径内忽传出低沉长笑,笑声阴寒澈骨,宛如鬼哭,令人毛发直立。 良久坐定,接着传来刺耳语声道:"老夫数十年未履出此洞半步,想是汝等死期将至,强欲见老夫者必死!" 洞径内突卷出一股寒冽罡劲。 东方黎明身形疾退,火光映射中只见洞口现出一个身长九尺白衣怪人…… 白衣怪人乍一出现,四外立时寒气*人,生似置身冰窟,遍体飕飕。 东方黎明大-一声,双掌推出一股排空狂飙,欲将白衣怪人*入洞去。 白衣怪人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寒罡扬袖拂出。 轰的一声,两人身形急剧撼震,却沉桩不动。 突地东方黎明抢步欺身,迅疾如电攻出七招,奇奥绝伦,招招均是攻向白衣怪人意想不到的部位。 白衣怪人双月圆睁,*出慑人寒芒,两只长臂抡转如电,拂,拍,截,击,穿隙抢攻。 双方显然都是武林中绝高能手,所展武学均臻神化境域,竟是越打越快,东方黎明手下竟是瞧得眼花撩乱,目骇神摇。 金重威则注目沉思,脑海中想不出此白衣怪人来历,只觉来日艰危似有增无已,不禁暗暗忧心。 东方黎明与白衣怪人激烈拚搏,看似招式迅疾神奥,其实却各以纯厚内力相拚,快打猛攻,互抢先机,沉桩不动。 片刻时分过去,东方黎明突施一招"春燕剪柳",两指疾划迥空,带出悸耳啸空之声,把白衣怪人*得连连倒退。 白衣怪人被*入洞内,目中神光暴射,突然一声大喝出口,长臂疾伸,右掌一式"万花吐蕊"疾拂拍出,幻影漫空掌影,寒罡砭人如割。 东方黎明目睹白衣怪人施展如此奇奥掌法,不禁心神凛凛,猛萌除去此怪之念,身形疾仲,不退反进,猿臂疾伸,曲指迅如电光石火弹出一缕劲风。 他认穴奇准,指风似箭袭向白衣怪人"百脉穴"左方一寸七分。 蓦地两人身形一震,白衣怪人掌力击实在东方黎明左胁,一掌之力,不啻千斤,将东方黎明护身罡-震散,血浮气逆,眼前金花乱涌。 但白衣怪入亦被东方黎明辣毒弹指神功所击伤,只觉脑痛欲裂,迅即转身望洞内奔去。 金重-一闪而入,见东方黎明面色苍白,身形微颤,不禁大惊,忙扶住东方黎明身形,道:"令主,不要紧么?" 东方黎明转首苦笑了笑,探手入怀取出一粒黄色丹药服下,气运周天后,才答道:"不妨事,此人为我指力弹伤,如我所料不差,其伤势与柯凯无异,逃之不远,神智昏乱,必须查明其真实来历找出杜雁飞等下落。"说着慢步走进洞径内。 金重威为防有失,留下四人严守洞外,率众紧随东方黎明行去。 洞径深邃宽敞,约莫行人半里许,眼前呈现扇形路径,东方黎明不禁一怔,犹豫不前,垂目沉思半晌道:"金贤弟,这五条路径显然仅有一途可择,但不知那一条?其余四条必凶险万分,稍一不慎,必陷进退两难之境!" 金重威仔细望了一眼,摇首道:"依小弟看来均有凶危,小弟疑心令主涉险是否值得。" 东方黎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金重威道:"也许杜雁飞等知此洞潜隐白衣怪人,诱使命主与其对敌趁隙逃逸。" 东方黎明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贤弟之言未尝没有道理,但我认为杜雁飞必藏身洞内,将白衣怪人倚作护符,白衣怪人头已重伤,我等进入察视又有何妨。" 金重威知东方黎明履遭拂逆,无复往昔慎思明决,方寸已乱,当下朗笑一声道:"凡事不宜*之过急,倘此洞并无其他通路,杜雁飞等必不耐久困,否则逃之已远,徒劳跋涉又有何用。" 东方黎明知金重威话中涵意,喟然长叹一声道:"贤弟平日料事如神,百不一失,洞内必有凶险,才极力劝阻……" 说时,忽闻左方第二条洞径远远传来一声似痛极惨嗥之声隐隐传来,东方黎明不禁面色一变,快步抢入。 金重威急挑选四名高手,以防东方黎明遇险,疾逾流星追去。 奔入二十余丈,只见东方黎明立在一月洞门前,面色严肃,月洞门上楣镌有:"幽冥异路"四个大字,而另尚有一付对联,上书:非请莫入,一误岂可再误。 孽海无涯,今生要想来生。 均龙飞凤舞,笔力道劲,似出名家手笔。 月洞门内一片昏暗,阴气森森,穷极目力一无所见。 突然,东方黎明冷笑一声,回面望了白骨判金重威五人一眼,道:"正如贤弟所料,此乃诱敌之计,深悔往昔嫉恶如仇,树怨山积,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对头虽尚未查明真实来历,-但设下陷井,使我不禁自投罗网而不自觉,志在除却眼中之钉无疑。" 金重威道:"小弟已熟思一策,只怕令主不会应允,如今令主尚享誉甚隆,趁机暗中传柬武林帖……" 东方黎明微笑道:"贤弟不要说了,我已知贤弟之意,武林盟主之尊非我所愿。" 金重威道:"彼一时此一时也,敌我对垒,非如此无法查明,此事包在小弟身上,沧浪山庄虽毁,太白山庄依然可重振雄风。" 太白山庄四字令东方黎明不禁心神大震,面色微变,诧道:"贤弟为何获知太白山庄。" 金重-道:"去年中秋大嫂无意告诉小弟……" 话声未了,昏暗石室中突生出一星火光,但一闪而隐,卷出一股阴风,传来阴侧侧冷笑道:"风闻乾坤圣手武功卓绝,到此亦畏首畏尾,可见是个浮名掩实之辈。" 东方黎明甫闻语声,立即曲指欲待弹出,忽感胁内隐隐生起酸痛感觉,不由神色一变,知内伤未愈,蓄凝真力迅即回撤。 这时,金重威身后两名高手大喝出声,疾逾闪电扑入石室中。 东方黎明金重威大惊失色,阻拦不及,目睹两人投入暗中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金重威道:"戴氏双杰虽武功绝高,但室内必凶险异常,我等不能坐视不救,让小弟入内相助见机行事。"两足一垫暗劲,身形穿出。 东方黎明猿臂疾伸,一把抓住,沉声道:"贤弟不可轻身涉险!" 金重威道:"小弟荷蒙令主器重,恩深德厚,虽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如今合主屡遭拂逆,小弟理当分忧,何言轻身涉险。" 东方黎明长叹一声道:"戴氏双杰追随日久,情如手足,岂能见危不救,但我料定戴氏昆仲并无性命之危。" 金重威目光凝视暗处,心中不由泛出深深疑虑,暗觉沧浪山庄毁之于火内中必有蹊跷,忖道:"莫非令主将家小迁往太白山庄,举火自焚,博取武林同情,若此武林传言令主心怀叵测自非无因。" 谚云两人同心其利断金,金重威这一心启疑虑,无形中两人相处多年友谊起了一道裂痕,亦种下他日东方黎明覆亡之因。 戴氏双雄江湖尊称苍梧双杰,虽非孪生、但昆仲两人呱呱落地相距不过十二时辰,面目毕肖,长名戴华,次名戴文,生性喜武,天赋又佳,年甫三旬即已名动天南,八年前东方黎明无意中挽救戴氏昆仲一场杀身大难,为此感恩图报,闻得威远镖局噩讯,不惜千里赶来沧浪山庄相助。 且说戴氏昆仲一扑入室中,只觉地面一阵疾转,不禁大惊,双双飘地腾空,蓦然眼前大放光明,两足站地,只觉置身一座密封石室内,满壁镌有太极图形,每太极图形内嵌有两颗明珠,放出强烈光华,令人目眩。 戴华长叹一声,道:"不料你我会生困死于此地!" 戴文冷笑道:"这倒未必,此洞主人既有意相诱,必有所为,岂可不教而诛。" 忽闻一轻微语声传来道:"此言极是!"倏地一方石壁向外移开,露出一扇门户,飘然走入一个面色清癯葛衣老叟,微笑道:"东方黎明心术阴险,两位为何屈身相从,令人惋惜。" 戴文怒道:"东方黎明誉满武林,岂是尊驾信口侮蔑可伤及威望。" 老叟含笑道:"非是老朽恶意中伤,两位日后就知,老朽有一函恳请两位面交东方黎明不知可否?" 戴氏昆仲闻言不禁一怔,本以为生死拚搏难免,怎料这老者并无恶意,大感意外。 不由互望了一眼,惊疑不胜,猜不出这老者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 老叟似察知两人心意,不禁微微一笑,袖中掣出一封密缄,左掌心内置有两粒黄色丹药,扑鼻清香,同时递向戴华。 戴华望了乃弟一眼,伸手接过密缄,却不接那黄色丹药,诧道:"这两粒丹药作何用处。" 老叟微笑道:"这座洞府乃前辈武林奇人所居,石室数按天宫星宿缠度,十二时辰自动变幻方位!此中奥妙非片言可解,二位若须离开洞府,原径已无从可觅,必须找出生门通过无数石室,凶险频频,两粒丹药或可稍助谨以奉赠。"语落身形疾闪而杳,那扇门自动闪合得天衣无缝。 戴文大喝道:"尊驾暂请留步。"呼的一掌劈了出去,门却已合上,如潮强风撞实在太极图形上,不料引发了全室禁制,千百颗明珠疾转,光华大盛,爆射出密集钢弩,四方八面涌袭。 戴华大惊失色,探手抽出钢刀挥舞,戴文迅疾抡转如风,将袭来钢弩震飞。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弩箭倏地停止,眩目光华渐弱,地面上只见一片积弩,两人虽未被弩箭射中,却汗透重襟,真气浮泛,生似经过一场激烈拚搏。 此刻,另一石壁突显露出一重门户,戴华伸手一拉其弟,低喝道:"你我快走!"疾逾电闪掠出室外,投入另一石室内。 那石室作八角棱形,棱端有一通道门户,无疑是按八卦方位而设。 戴华面寒如冰,道:"三弟,你能察出何方是生门,不能误闯,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戴文冷电眼神扫视一瞥,沉思有顷,轻笑一声道:"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小弟如忖料不错,此洞禁制显有人在暗中*纵,方才那老者嘱托交密缄于令主,必不让我俩途中丧生,何必耗费心神。"说着昂然向一条通道走去。 戴华不禁大惊,制止不及,只有随后疾赶而去。 果然不出戴文所料,突然经过九间石室,一无异状。 那知踏入第十间石室后,来路门户,已自动闭合,并无任何通路,生似置身一座密封石棺中,燠热如蒸,窒息*逆,两人爆出黄豆般汗珠。 戴华苦笑一声道:"你我难以重见天日了。" 戴文默不则声,知其兄话中涵意,暗暗斥责自己行事率性,不加思考,半晌才发出一声强笑道:"生死皆有命定,大哥怨责小弟于事无补。你我不如寻求出险通径。" 石室内昏暗如漆,戴氏昆仲内功精湛,可黑夜见物,依然可察出石室内景象,只觉燠热系空气不流动之故,除此并无异状,但两人却是焦燥无比,心忧如焚。 戴文探怀掣出一支夜行火折子,嚓啦一声,煽开亮起一道火焰,巡目望去,不禁面色一变。 只见四壁均塑有一狮首,张嘴狞牙,栩栩如生,双睫开阖无定,嘴中吐出一蓬白色烟雾。 戴华大喝道:"二弟速摒住呼吸!" 兽口内白烟冒出愈来愈浓,弥漫全室,气温骤降,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中,与方才燠热如焚不啻天渊之别。 气温愈来愈降,四壁都凝结着一层冰霜,奇寒凛列,戴华戴文四肢乏力,手指僵硬,真力不能提聚。 戴华察出有异,习武人内功纯厚、寒热不侵,尤其是像他一般武林高手内功已臻化境,只须气运周天,血脉奔流通畅,顿时遍体隔和。 但—— 气温委实降得太快,比北国隆冬岁暮更冷十倍,而且兽口吐出白烟显有蹊跷,非但使真力不能提聚,脏腑内甚且生出紧迫感觉,郁逆难舒,戴华顿悟出老叟赐赠两粒丹药道理,忙自右囊中取出两粒黄色药丸,服下一颗后,迅疾伸手送在戴文嘴边示意他服下。此时此境不容他们思索,求生要紧,他们两人服下丹药后,只觉丹田间升起一缕热流,循周天疾玫,须臾,两人苍白脸色渐现潮红,奇寒感到立时消失,蓦间一个细如蚊蚋语声透入耳中。 有顷,戴华神情严肃道:"我兄弟遵命!" 弥漫全室白烟忽向一方涌去,微风飒然拂动戴氏兄弟两人衣袂,不知觉间石壁显露出通道, 一线阳光射入,戴华戴文快步走出,已是出得洞穴,重见天日,眼前呈现翠蓝蔚黛一片山谷。 两人面上泛出一丝笑容,只闻山谷远处传来一声长啸,谷鸣回应不绝,两人循着啸声急奔而去。 金陵江岸泊着一艘小舟,蓬窗内望,可见两人相对而坐,一杯在手,谈笑风生。 那两人正是屠龙方朔关穆舆狄康两人,江风狂劲,波涛拍岸,暮霭低垂,江流倒映一弦皎月,散出迷蒙清辉,风帆墙影,灯火闪烁,景物凄迷。 只听狄康笑道:"在下忆起一首上联,聚散总前缘,最相宜明月一船,清雨两岸,舆此时情景最相切合。" 屠龙方朔关穆拊掌大笑道:"老朽一介武夫,识字无多,不似老弟才华渊博,满腹诗书,何必对牛谈琴。" 狄康微笑道:"在下已知老英雄未成名武林时已是饱学名儒,为不甘异族奴役,佯狂避世,却富济贫,行侠仗义,志行卓绝,在下何能比拟于万一。" 正谈笑时,江心中忽现一叶扁舟,驶行如矢,向狄康座舟而来。 船舱上一条身影拔起,疾逾飞鸟般落在狄康木舟蓬顶,但一沾又起,悄无声息落在舱外。 狄康道:"郑老师请进!" 郑天雄人已探首跨入,道:"孙姑娘在对江已留有暗记,他们一行发现杜少山主等三人向天长县走去,请少侠速速赶去。" 狄康道:"萧郑老师吩咐舟子,立即起艇。" 郑天雄道:"遵命!"转身跨出舱外。 船身略一微晃,已离江岸,向对江驶去。 郑天雄再度跨入,道:"禀少侠,有一快舟蹑随,我等要否防范。"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倏地立起,跨出舱外,凝目后望,果见一艘双桅快舟相距在四五丈外,鼻中冷哼一声,玄鹤冲天拔起七八丈高下,半空中变幻身法,两臂张开如鸟,双足互踹,箭般射落在那艘双桅快舟上。 舱内忽掠出一双大汉,寒光电奔,望狄康卷袭攻来,刀招狠毒凌厉。 狄康身形一闪,右掌迅疾无伦挥出。 只听两声冷哼出口,那袭来一双匪徒顿被掌力击下江去,蓬咚两声,水花疾冒,煞时不见两人躯体。 突闻一声阴侧恻冷笑道:"阁下武功委实辣毒无伦,人命关天,老朽岂可坐视不问,让你逍遥法外。" 话声中一条飞快身影穿舱扑出,狄康望都没望一眼,右手一按肩头。龙吟过处,紫虹暴射挥出。 那人嗥声未及出口,躯体已分成两截,带出一蓬血雨,堕向茫茫无情江流中。狄康身法奇快扑入双桅快舟的篷舱内,探视尚有无潜迹之人。 舱中无一人,后舱洞开,只闻轻微水花声,显然已假水遁逃走,迅郎掠出后舱,只见十数丈外水面上现出一条身形箭似地急泅离去。狄康迅疾无伦虚空点出一指。 一缕锐厉暗劲点实在那人背上,只听闷嗥一声,似受创的鱼一般翻滚卷起一团水花,倏地沉了下去消失无踪。 狄康穿空腾起,跃落小舟。船行似箭,向彼岸驶去。 屠龙方朔关穆负手立在舱板上目击得一清二楚,放声大笑道:"老弟真乃神勇绝伦,穷叫化望尘莫及,那数人是何来历?" 狄康摇首叹息道:"死者分明系受沧浪山庄之愚,为虎作伥,至死不悟,非是在下嗜杀成性,因关系至钜,不可以一人之生死,影响整个武林大局,*非得已而为之,愿死者九泉之下瞑目。" 阴穆哈哈大笑道:"老弟真乃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郑天雄随立在身后虽默然无语,却对狄康关穆两人英风豪气油然泛起无比的钦敬。 狄康伫立船头,目送滔滔的江水,脑中浮起其父慈霭笑容,缅怀当年,父子相依为命,并驰策马,高原眺望,尽收眼底,曾几何时,劳燕分飞,此情此景,人何以堪。 关穆道:"老弟你在想什么!" 狄康哦了一声笑道:"江水东流,淘尽了千古英雄儿女,石城西峙,依旧是六朝烟雨楼台。 如非身历其境,无法领略其中真意,滔滔江水,城廓如烟,江山依旧,人物迭换,令人不胜感慨。" 关穆大笑道:"我辈江湖人物与此船一般,云水无拘束,江天任去留,心头常种福田多积功德,莫辜负了这六尺昂藏之躯才是。" 船行似箭,泊抵彼岸,三人登岸望六合县疾奔如飞驰去,在六合城匆匆饱腹后,循着孙玉琼-所留暗记赶去。 奔出十敷里外,小道中矗立着一株合抱参天巨树,笼翠密翳,匝荫数亩,树干上刮破五寸许树皮,刻划令人不解的图记,一只小鸟爪上抓着一条毒蛇。 郑天雄一鹤冲天拔起掠上树干,须臾落下道:两位姑娘就在前途,孙姑娘留书谓途中发现东方黎明一行及岷山四毒后甚多不明来历武林人物,似均追踪墨玉凤一行三人。 关穆忙道:那么我等赶去。 三人施展绝乘轻功,不到一个时辰,便自越过苏皖边境,天长县城廓隐隐在望,云天遥处现出巍巍岭峰。 郑天雄忽跃向道旁一幢茅屋,落在门前,凝神注视门上久之,转身迅即奔回,道:杜少山主及裴龙被墨玉凤挟持落在天长德盛客栈,无异为铁花寨少寨主卢英杰发现,墨玉凤三人趁隙逃逸,卢英杰传讯东方黎明追踪,墨玉凤一行遁往山中,说着手指云天遥处,接道:就是此山! 狄康道:关老英雄久走江湖,墨玉凤挟持杜少山主裴少侠往此山峰遁去必有原因,不知此山何名。 关穆略一沉吟道:老朽仅路经偶过一次,乡民误以为黄山支脉,其实非是,自高邮湖滨伸展,地势愈来愈高,孤峰三十六,萦回迂抱,峰壑之奇引人人胜,与皖境名山均不相衍连,老朽尚未曾耳闻过此山有武林着名人物潜迹。 郑天雄接着说道:杜孙两位姑娘现在德盛客栈内相候。如此我等先去德盛客栈。 日薄崦-,三人已自赶至天长客栈外,关穆目光锐利,已发现客栈外来往行人内有江湖人物,低声示意狄康后,昴然跨入德盛客栈。 柜板外有孙玉琼暗留图记,郑天雄一眼望知,高声道:店家,气可有上房乙么? 店伙迎着,堆上一脸谄笑,连声道有。 郑天雄沉声道:大爷要瞧得合适,不然大爷们掉头就走。 忽闻一声冷笑传道:两只木凳,一付薄板,便已足够了,那来的这等排场。 郑天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獐头鼠目汉子抱着双臂,斜靠在店门旁,嘴角泛起一丝阴谲笑容,心头大怒-道:尊驾冲着我等说话,讥刺阴损是何用心? 身形疾闪如电,掠在那獐头鼠目汉子身前。 狄康三人均已易容改装,其貌不扬,更精华内蕴,毫不起眼,獐头鼠目汉子见郑天雄身法如风,便知失眼,面色一变,双掌疾翻撞向郑天雄双胁。 郑天雄竟不闪不避,视若无睹,啪的一声掌力已击实,只听一声惨-,獐头鼠目汉子面色惨变,倒退数步,双手拾指根根断折,鲜血淋漓,掉首望外窜去。 店伙胆颤心寒,躬身哈腰道:‘大人不见小人怪,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容小的领路瞧瞧敞店洁净上房如何? 郑天雄鼻中冷哼一声,店伙悚然一凛,转身领着三人走入一座梧桐山院。 院中遍植盛开玫瑰,嫣红绚丽,数株梧桐,翠叶婆娑,宁静似水,侧厢两明一暗房间,郑天雄推门而入,点首道:好,就此处吧! 店伙本认郑天雄凶神恶煞,无事生非,一定闹个没完不休,料不到竟如此爽快干脆,不禁大喜过望,道:二一位想必腹中饥饿,可要酒菜,小人立即送来! 狄康道:长途奔波,疲饿交加,焉有不用酒饭之理,吩咐厨下速送上五斤好酒及拿手好菜,店伙连声称喏转身退了出去。 屠龙方朔关穆望了郑天雄一眼道:郑老师方才故意做作,其中必有原因,可否见告。郑天雄道:柜上留有孙姑娘暗记,谓房内留有她手书,分明有急事与杜姑娘离此,郑某不明孙姑娘住房何处才施展诡计使店伙领往,不料此处正是,省却郑某一番周章。 狄康忽神色一变,示意两人噤声,院中忽生落足微昔,须臾只听阴冷笑声传来道:方才那位朋友无事生非,请出来回话。 屠龙方朔开穆豪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花寨卢少寨主。说时已大步迈出门外,只见卢英杰同着五个横眉怒目带刀漠子立在院中。卢英杰闻言不禁一怔,仔细打量关穆一眼,只觉甚是陌生,道:尊驾为何识得在下? 关穆微笑道:卢少寨主英名贯耳,在此江南数省武林中尽人皆知,老朽何幸有缘识荆,风闻卢少寨主现为东方庄主臂助,老朽三人应东方庄主东邀,不辞千里赶至沧浪山庄,怎料沧浪山庄,被宵小趁东方庄主出外之际纵火……,说着语声略顿,接道:东方庄主现在何处,烦为领路或遣一介之使代陈庄主就说黄海三友应邀而来。 黄海三友名头在卢英杰记忆中异常陌生,脑海中忽生出一个念头,卢英杰冷笑道:并非在下疑心尊驾之言不尽不实,尊驾可否取出东方庄主亲笔书函过目以证所言不虚。 开穆暗中皱眉道:料不到他如此机智,可见盛名并非幸致,老叫化不愧姜辣老练,面色立变,沉声道:东方庄主亲笔手书岂是你能过目?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如非看在东方庄主面上,老夫一向手辣心狠,怎能让你活命。 卢英杰朗声大笑道:尊驾显然拿不出东方庄主亲笔手书,足见乃是混充字号,尚敢危言恫吓,在下眼中不揉砂子,放识相点,速束手就擒,不然难饶活命。 关穆忽冷哼一声,身形急跨出两步,右臂迅逾电光石火飞出,点在卢英杰身侧一名带刀大汉胁下。 那大汉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其余四人不禁面色大变,抢攻出手。 卢英杰大-一声,长剑寒光电奔袭去,剑到中途震腕洒出一抹寒星,挟着锐啸剑罡,关穆胸脑诸大重穴无不在卢英杰剑势之下,辣毒绝伦。 关穆暗道:‘卢英杰武功卓绝,剑法不同凡俗,难怪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双掌一分,施展混元掌法,掌力如山,力敌卢英杰五人。 房内郑天雄在褥下找出孙玉琼留书舆狄康过目,只见孙玉琼写的一手工整簪花小格,上书:妾身自拜别少侠后,深悟前非,力图自拔,以赎前愆,偕杜紫苓姑娘一路追踪墨玉凤三人,不料情势又变,墨玉凤三人为东方黎明困在山洞,经查明洞内潜藏凶邪,系敞教教主当年齐名同道,武功怪异,显然墨玉凤事先已知情,奉命诱使东方黎明自投罗网,趁机除去,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东方黎明死去,君必称快,则紫衣一门必然坐大,危及武林安危,如此反不如暂时保全东方黎明,使武林情势均衡,此乃刻不容缓之务,贱妾所见如此,惟望少侠明决,下款 孙玉琼检-百拜。 狄康沉思有顷剑眉忽振,跨步走出门外,只见关穆已与卢英杰五人激烈拚搏。 屠龙方朔关穆成名老辈,武功极高,掌法奇奥凌厉,不到片刻,铁花寨四名高手 伤在关穆掌下,闷-倒地,仅剩下卢英杰一柄长剑流芒电奔,力敌关穆。 狄康断-道:住手!关穆舆卢英杰两人闻声霍地分了开去,狄康含笑道:卢少寨主聪明颖悟,可惜懵懂一时,你不知今“之危么?”在此客栈四外紫衣门下高手密布,将沧浪山庄党羽一举一动,莫不了然于胸,倘不见信,少寨主此刻外出必遭暗袭,紫衣门下画伏夜出,所以我等为免意外暂宿客栈,方才我等误将贵属认系紫衣门下也郎为此。 卢英杰闻言愕然答道:在下不信有此事,紫衣门下为何遍布天长,此地又非其法坛……、狄康道:眼下情势敌我分明,老朽三人也无须隐讳,如老朽所料不差,此刻东方庄主已陷重伏。卢英杰闻言面色大变,冷哼一声,身形玄鹤冲天,疾如飞鸟掠去。 狄康道:二位暂留在此,在下去去就来!话落身形拔起,穿空飞去。 口口口 暮色苍茫,星斗满天。 天长县郊外圣官道刮起阵阵尘砂,道上现出三条步履疾快的身影,正是那铁花寨少寨主卢英杰率着两名高手赶往东方黎明处。 一人忽轻咳一声道:少寨主请留步! 卢英杰闻声一怔,猛然止住身形,转面望着一个五旬上下老者,目露诧容道:尤老师有何话说?老者道:黄海三友武林中并无其人,店外亦未发现紫衣门下,其中必有蹊跷,他为何诓骗少寨主,属下百思不解。 卢英杰面色冷肃,颔首道:我也有此疑,如不出我所料,此三人必暗蹑我等身后?……忽然面色大变,只觉右胁一阵奇痛,额角上汗珠进冒如雨,忍不住闷哼出声。 忽闻风送一个阴恻侧悸人冷笑声道:少寨主,可惜你醒悟得太迟了! 两名铁花寨高手面目一变,撤出兵丑循声猛扑出去。 只听一声冷-道:你们想找死么,两条身形如遇重阻,震飞半空,似断线之鸢直坠面下,叭嚏连声坠地,挣扎爬起,目进两道怒焰,面色铁青,却又畏惧不前。 卢英杰胁痛稍止,冷笑道:暗算伤人,枉称英雄行径,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远处传来冷笑道:卢英杰,你已中老夫无形剧毒,念在你我并无前怨,是以留你一命,借你之口,转达东方黎明……: 卢英杰听出语音甚熟,面色大变,道:尊驾莫非就是黄海三……,不错,语声森冷无比截住卢英杰话头,接道:其实老夫乃是岷山四毒,你在店中已中了老夫无形奇毒,本欲使你领路去见东方黎明,此刻老夫又改变心意中止前往了。 卢英杰一听岷山四毒之名,不禁由脊骨上泛上一股奇寒,额上汗珠再度进冒而出,道:东方庄主舆四位相交无异手足,恩深义重,为何生心叛异,似此堕井推石之举,传扬开去,四位必将不齿于江湖! 只闻一声阴悸冷笑传来道:这只怪东方黎明借刀杀人,欲置我岷山四毒万却不复之地,他既不仁,老夫何能全义。 卢英杰道:‘尊驾不妨说明白点。 东方黎明自然心内明白,老夫等本欲当面寻仇,考虑再三之下,正如少寨主所言,武林必将不谅我岷山四毒,老夫探出东方黎明自焚沧浪山庄,将家小遗至另处,烦请转告东方黎明,我岷山四毒决以他家小掳为人质,另订时地拚一高下。 卢英杰呆若木鸡,默然无语,因他不解其中内情,无法措言。 阴-语声又起:少寨主还不速去转告东方黎明!身怀奇毒,虽不致死,但一日之内必按时发十二次,苦痛难言,无人可解,奉劝速返转铁花寨静养调息,一载后可不药而愈。说罢寂然无声。 卢英杰知其人已离去,回面苦笑一声道:我们快走! 此刻卢英杰胁痛已知,心知岷山四毒之言并非恫吓之诃,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去相晤东方黎明,不然毒伤按时发作,必误了大事,领着两人一阵疾奔,深入那片山谷,但并未发现东方黎明等人在何处,计算半个时辰即至,情急张嘴一声长啸。 啸声激起,高亢云霄,随风散播开去。 什么人?疾逾流星奔来四个黑衣劲装漠子,为首者是一面如黑炭,浓眉虎目,年约三十五六,搭两柄鸳鸯剑,,一眼瞧真卢英杰,诧道:原来是卢少寨主,为何发出长啸。 卢英杰面色微变道:在下身负毒伤,无力再行,因有紧要大事面禀东方庄主,烦为禀明,不要误了大事。’话落面色惨变,胁痛如裂,惨-一声,翻跌在地辗转翻滚,呻吟不绝。沧浪山庄门下见状不禁一怔,铁花寨手下急道:‘敝少寨主伤不致死,阁下速去禀明东方庄主才是。 四人互望了一眼,目光中怀有惊奇之容,转身疾奔而去。 片刻,东方黎明偕同金重威飞掠赶至,卢英杰胁痛稍止,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无神,频频喘气。 东方黎明两眉微皱,伸手扶起卢英杰诧道:少寨主,何以受人暗算,不知何人下此毒手? 卢英杰目露念容,语音黯弱答道:岷山四毒! 东方黎明金重威两人,不禁面色一变,相视了一眼道:‘岷山四毒为何向少寨主下此毒手? 卢英杰只觉得胁下又是一阵剧痛,惨-出声,冷汗如雨冒出,手摸胁下张口难言。 东方黎明急从镶中取出一粒解毒丹,欲喂服而下。 铁花寨门下道:‘岷山四毒曾谓少寨主身罹伤毒,无药可解,只恐弄巧成拙。 东方黎明闻言淡淡一笑道:此乃危言恫吓之诃,何可见信,先治好贵少寨主毒伤再说。 说着将解毒丹送入卢英杰口中。 突然,卢英杰大叫一声,撞跌在地,面色异常苦痛。 东方黎明见状,大感惊愕,立时手足无措,瞠目结舌……—— ,阳春白雪、dl59 ,武侠屋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千诈百谋谁占高 须臾—— 只见卢英杰缓缓立起,目光黯然无神道:“在下身罹毒伤虽无药可解,但并不致死,岷山四毒命在下转告合主,谓他等发现舍主自焚沧浪山庄,将家小暗暗遣置他处,以免后显之忧……” 东方黎明心神一凛,不禁望了金重-一眼。 金重威面色如常,似无动於衷。 卢英杰苦笑一声,道:“四毒谓令主心辣手黑,借刀杀人,如非他们机警,不然四毒将死无葬身之地,本欲赶来此处辨明是非,拚一高下,继又改弦易辙,赶往令主家小藏身之昕,将令主家小挟作人质……。” 语尚未了,东方黎明虽涵养功深,也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少寨主,你能说明白一点么?” 卢英杰遂将详细情形说出。 东方黎明目蕴怒光,冷笑道:“我那居处非沧浪山庄可比,危饯四伏步步死域,四毒不去还好,若去无异飞蛾扑火……”。 金重威道:“明枪易躲,暗剑难防,令主别忘了他们是用毒能手,若在四周布下奇毒,虽坚如金城汤池,必鸡持久。” 东方黎明忙道:“传命速撤!” 金重-转身疾奔而去。 卢英杰抱拳黯然一笑道:“在下不能追随令主共-大业引以为憾,有生之年,定感大德,恕在下为德不终,拜别庄主了。”欠身一礼转身率着两名手下走去。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忧心仲仲,闭目沉思,忽觉远处传来一阵衣袂振风之声,抬面望去,只见戴华戴文急奔而来,不禁一怔,道:“贤昆仲无恙么,洞内有何发现?” 戴华将经过详细禀明。 东方黎明微笑道:“贤昆仲有惊无险,兄弟也心安了,目前我等人手不够,不可犯险逞强,徐图良策再作道理。” 说时白骨判金重-已率众而至,一见戴氏昆仲不由愕然惊诧。 东方黎明道:“戴氏昆仲既由另处出险,可见墨玉凤三人早就离去,我等人手不够,他暗我明,不如暂撤,日后可卷土重来。”右手一挥,率众退去。 月朗横空,山道上疾逾流星现出三条飞快人影,忽从一株亘干上鹰集电泻落下四个老者,内中一人冷笑道…“站住,三位可是黄海三友么?” 三人正是狄康、关穆、郑天雄,狄康认出来人是岷山四毒,心中已瞧料了九分,微笑道:“四位别来无恙?” 岷山四毒闻;言不禁一怔,邓元怒道:“老朽四人与三位陌不相识,为何假我岷山四毒之名暗算铁花寨少寨主卢英杰。”狄康含笑道:“四位稍安勿燥。”迅将面上扎上乌巾,接道:“朝元寺外一别,不料江湖道止又再相逢,在下并未假冒四位之名,只是卢英杰自作聪明,胡作猜测而已,倘四位有暇让在下说明内情如何?” 岷山四毒面色转霁。 狄康委婉将详情-出,道:“倘非如此,定然让东方黎明识破,目前东方黎明尚未至图穷匕现,侠誉正隆,反不如假他之力戢止紫衣教得逞,我等亦可趁机从容布署,将东方黎明昔年败德匪行查明。”说着望了四毒一眼,接道:“四位当已与卢英杰相遇,不知……” 邓元微笑道:“老朽等虽在途中酒店内与其父子相遇,但各处邻室,听其父子晤谈获知内情,然我等不愿多事,寸匆匆赶来欲探明三位是何来历。”说着目注狄康道:“阁下智计过人,才华盖世,东方黎明必然受愚,但老朽只觉阁下并非本来面目。” 狄康朗笑道:“邓老师委实目光锐厉,一俟救出杜少山主后,四位即可与在下三人本来面目相见。” 说时郑天雄已当先走去,每距数丈必炀开火摺察视树干上所留陪记。 狄康等人*近洞口,树荫丛中忽闪出一双璧人。 孙玉琼身着一袭绿色罗衣,凤钗斜髻,明眸皓齿,嫣然含笑,风华绝世。 杜紫苓头戴儒冠,眉目如画,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个傥不群。 狄康微微一笑,欠身长揖道:“贤伉俪别来无恙?” 杜紫苓不由霞飞双靥,莲足一顿,娇叹道:“这等时候还有心情取笑。” 岷山四毒顿时悟出杜紫苓易钗而弁,也不禁露出笑容。 狄康抱拳笑道:“在下一时失言,望请见谅。”说着目注孙玉琼道:“涧中是何凶邪潜迹,孙姑娘可否见告。” “冰魄神翁黎兆辉!” 邓元不禁失神惊道:“原来是这老怪物,怎么他还未死去!” 狄康道:“邓老师与冰魄神翁相识么?” 邓元摇手笑道:“只闻其名,并未谋面,昔年他纵横天山南北,武功毒辣,寒冰指号称武林一绝,中者血凝神冻,传其有问鼎武林雄图,不知为何突告滑声匿迹,岂料他竟潜隐在此。” 狄康略一沉思,道:“在下意欲只身入穴窥探,诸位请稍候。”说着双肩微晃,人已凌空飞越,穿向洞口。 孙玉琼面色一变,娇-道:“少侠且慢!” 狄康半空中身法疾变,弹起两丈高下,张臂疾如鹰隼掠回,飘然落地道:“孙姑娘有何指教?” 孙玉琼柳眉微皱道:“我俩与东方黎明同时来此,一步之差东方黎明已先入洞,谅洞内凶危万分,不然东方黎明岂肯轻易退去,少侠不可大意。”接着又道:“墨玉凤貌美如花,却未必真个心如蛇蝎,依我观察,杜少山年少翩翩,英俊不凡, 一路同行,难免已生情愫,如罪不至死,乞哀怜成全。”并将所见情形详细-出。 狄康微笑道:“敬遵姑娘之命。” 邓元忽道…“老朽可否舆阁下同行?稍尽一臂之力。” 狄康望了邓元一眼,颔首道:“此乃在下求之不得之事,有老英雄相助,何愁冰魄老贼不现身。”双双跃起,穿入洞径。 洞中沉寂如水,毫无动静,两人并肩慢慢走入,停在五条扇形幅射岔径之前。 忽声右端洞径传来,森冷语声道:“请问两位来意?” 狄康朋声答道:“在下两人意欲求见洞主。” “咱们洞主久已不问外事,与世隔绝,奉劝二位及早抽身,逞强犯险,恐二位来时有门,去时无路了。” 狄康道:“这倒未必,三日后此洞郎戍灰烬,玉石俱焚,阁下自身难保,尚敢危言恫吓。 邓元趁着两人对答之际,挨近洞径入口处则入一球形之物。 只听一声闷哼,踉舱跌出一个四旬左右短装漠子,面色苍白,乌目深睛,额上青筋虬突,-须绕腮。 邓元跨前一步,右臂疾伸飞出,五指迅逾电光石火,扣在那人右手腕脉穴上,沉声道:“阁下是想死想活?” 那汉子目中怒光*射,冷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既落在耸驾手中生杀任便,决不皱眉。” 邓元轻笑一声道:“阁下已吸入老朽暗施奇毒、发作之苦,比死还要难受。” 那人只觉脏腑内起了异样感觉,面色惨变,汗那雨下目光怨毒无比。 邓元忽松了五指,冷笑道::这毒性发作按时而发,其苦痛一次比一次更甚,阁下如欲解毒,必须领老朽两人去见洞主。l 那人一闻此言,求生欲望大炽,暗道:“你们自找死路,那时身受之惨必十倍於我。”目光怨毒望了邓元一-眼,道:“两位随我来吧!” 邓元沉声道:“途中不得施展诡计!” 那人二曰不发,领着狄康、邓元两人走入一间遍镌风雷八卦石室, 一跨入室内,右壁自动封合。 蓦地—— 一阵阴森慑人长笑由石壁内传出,笑声足足有半盏茶时分,声如枭鸣,令人颤栗神颢。 狄康冷冷一笑道:“阁下休要自鸣得意,此洞三日后必成瓦砾,我等来此并非心存恶念,若洞主冰魄神翁拒见,我等亦不勉强,自有出洞之策。” 忽闻一声惊嘘后,便自沉寂无声。 受制於邓元那汉于亦目露惊愕之色。 片刻,另方石壁轧轧显露一尺许宽门户,走出银发皓须白衣矮胖老者,两道长长霜眉垂曳耳际,一双凤目开阖之间精芒*射,后随一葛衣清癯老叟。 白衣矮胖老者道:“老朽不涉足江湖已十数年,两位何以知道老朽潜隐此洞,来此必有所为,如不据实回答,休想生离。” 狄康哈哈大笑道:“我等既敢来此,必有所恃,洞主忤慢嘉宾,有失待客之道?何况你我是友非敌,若反脸成仇,洞主恐得不偿失。 冰魄神翁面寒如冰,冷笑道:“两位来意分明不善,老朽一举手间,全洞禁制齐发,两位神销骨化,老朽何来得不偿失。” 狄康淡淡一笑道:“此洞虽按周天布设,神妙无穷,却未能发挥全部威力, 一则洞主人手单薄,再则未能悟做禁制玄奥变化…” 冰魄神翁面色一变,沉声道:“胡说……” 狄康右掌一摆,微笑道:“最重要的此洞前代武林奇人留藏一部武功秘笈,洞主此刻尚未觅得一丝端倪,十余年来洞主苦心孤诣,只恐付之流水了。” 冰魄神翁面色大变,目中泛出惊催之色。 邓元暗道:“此人才华卓绝,察理入微,字字句句,均击中冰魄神翁要害,怎么他竟知道这么清楚。” 冰魄神翁与葛衣老叟疾转身躯图遁,岂料狄康更快,冰魄神翁眼前一花,狄康已阻在身前。 邓元厉-道:“老朽已在此室内布有奇毒,洞主等两位逃不出百步即毒发倒地。” 冰魄神翁不禁面色大变,道:“两位来此究竟有何存心?” 狄康淡淡一笑道:“其实邓兄不散布无形奇毒,洞主也未必能逃得出去,因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探悉洞主来历与紫衣教主沆瀣一气,更知此洞另有数处出口,最重要一处通往高邮湖,东方黎明此刻必调道武林高手布伏,三日后大举进攻无异瓮中捉鳌。” 冰魄神翁面色阴晴不定,掩师小住心内惧悸,冷笑道:“东方黎明有何能为,岂奈老朽何?” 狄康微笑道:“洞主寒罡神指威力极强,昔年纵横天山南北,声名卓着,但比东方黎明乾坤指力却稍逊一筹……” 冰魄神翁厉声道:“何以见得!” 狄康道…“适才在洞外与东方黎明交手的白衣长人谅系洞主衣铢传人,不幸罹受东方黎明乾坤指遁入洞内,乾坤指极为霸道,中者必神智昏迷,若不明治法,妄行施治,则愈更瘫废“此刻令高足必昏迷不起,可见洞主功力比起东方黎明稍逊,要知武功一道,黍米之差,优劣立判,非是在下有意贬损洞主。” 冰魄神翁心神巨震,怒道:“如此说来,两位无疑系受东方黎明之命而来。” 狄康轻笑一声道:“正巧相反,我等与东方黎明势不两立,形若水火,积不相容。” 忽地葛衣老叟面色一变,大喝道:“洞主不可受愚,我等并未中毒。” 水魄神翁闻言面色一变,右掌疾拂而出。 狄康横掌疾封,大喝道:“且慢,洞主不可自误。”一股先天纯阳真气将冰魄神功卸消於无形。 冰魄神翁不禁大骇,退了一步,目中迫射两道慑人寒芒,道:“尊驾还有何话说?” 狄康沉声道:“两位试运丹田真气,逆走乾宫,循入阳明,察视肝经有无阻碍,洞主方才妄 、运真力,定然较重。” 冰魄神翁闻言心神一颤,不禁望了葛衣老叟一眼。 葛衣老叟会意,照狄康所说运行真气,果然肝经生出一缕刺痛,气血顿生回逆,不禁面色大变: 冰魄神翁见状,暗道:“这无形奇毒如非事先有防,在不知不觉中吸入奇毒,随你再高的武功也无法防范。”暗中试用真气,只觉肝痛欲裂,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道:“两位究竟是何来历。” 邓元其实并未布下无形奇毒,暗暗纳罕,答道:“洞主可闻听过岷山四毒么?” 冰魄神翁瞠目惊道:“原来两位就是岷山四毒,这就难怪了,两位来意可否见告?” 狄康道:“我等并无恶意,只向洞主索还杜少山主及裴小叫花,我等与云台山主相交甚厚,个能见危不救,在下无德不报,洞主必须在三日内离此,否则难免遭东方黎明毒手。” 冰魄神翁不禁喟然长叹一声道:“老朽藏身在此十余年来与世隔绝,武林中人一无所知,不料却坏在墨玉凤贱婢之手!” “墨玉凤是否洞主门下?” 冰魄神君摇首答道:“不是!紫衣教门下十二金钗之一!” 狄康道:“紫衣教为何知洞主潜隐在此?” 葛衣老叟沉声道“阁下不嫌话问得太多了么?” 狄康微微一笑道:“尊驾不觉太傲慢无礼么?在洞主之前那有尊驾说话之余地。 葛衣老叟不则一声,目中闪过一丝异芒。 冰魄神翁老奸亘滑,为葛衣老叟一言提醒,忙道:“说来话长,亦不足与外人道也,”说着目注葛灾老叟,沉声道:“速带出杜雁飞、裴龙两人!” 葛衣老叟嘴角泛出一丝谲笑,答道:“属下遵命-”甫才转身,狄康迅逮闪电伸臂卸下葛衣老叟肩臼及错开三处经脉,痛得葛衣老叟惨-出声,面色苍白如纸。 冰魄神翁面色猛变,-道:“阁下如此却是为何?” 狄康淡淡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任由洞主属下离去倘他倒转奇门,引发禁制,在下两人则葬身无地。” 魄神翁冷笑道:“老朽如有意加害两位,何必等到现在。” 狄康道:“不然,彼一时此一时也,在下两人方才挟制贵属人内,洞主认为在下两人无异网中之鱼,生杀不过举手之劳,眼前倩势却又不同。”说着微微一笑道:“不论洞主为仇为友,在下身在危中绝不能一丝松懈,倘易地相处,洞主当比在下更甚。” 冰魄神翁心内恶毒异常,无奈为无形奇毒所制,冷笑一声道:“依两位之见咧;” 狄康微笑道:“除非洞主领我等前往!” 冰魄神翁面色非常难看,良久才徐徐出声道:“好,老朽依从两位就是,两位请随老朽来吧!”缓缓转过身去。 狄康、邓元一左一右紧随冰魄神翁走入邻室。 穿过九间石室,室内黑暗似漆,无法瞧出异处,前面忽现出一线亮光,三人步履迅快,不觉走入一间宽敞光亮如画石室,四壁嵌有明珠,暗合星宿缠度,俨然一幅天象图。 狄康暗称奇,忖道:“此洞原来主人,必是武林奇才,胸罗所学浩瀚如海,渊博诡奇,如不幸为我料中,冰魄神翁潜隐洞内必有所图,那武林奇人遗有一册武功秘笈亦正如自己所料……只觉冰魄神翁不能留他活命,若假以时日,容他悟透涧中蕴秘恐无人能制了。”遂起了除他之意。只见冰魄神翁两捐向一颗明珠按下,心中一劲,迅如电疾手掌紧按在冰魄神翁后胸“命门”穴上。 冰魄神翁两指尚未触及明珠,只感胸后紧按着一只手掌,不禁面色一变,道:“阁下莫非心疑老朽有加害两位之意。” “不错!”狄康沉声道:“洞主倘心怀叵测,在下则引发洞主体内所罹无形奇毒,洞主恐后侮不及。” 冰魄神翁鼻中冷哼一声道:“老朽一言九鼎,永无改悔,但两位离去后日后相逢则又当别论” “那却是为何?” “老朽不愿置答!” 狄康沉声道:“好,在下也不问,速放出杜雁飞、裴龙两人,在下立即离去。 冰魄神翁一言不发,两指朝明珠按下,只觉脚下一沉,地面忽望下飞快沉降、沉落二十余丈后落实,只觉寒气*人,抬面望去,只见一条笔直甬道,每隔十丈左右悬着一盏油灯,灯光黯弱,昏黄惨淡,寒风飕飕,显得阴森恐怖。 , 冰魄神翁慢慢向前走去。 狄康传声邓元道:“若冰魄老贼觉察体内并未中毒,则我等形势危殆,不可不防,邓老师身旁有无毒丹,谓是解药骗他服下,永除后患。” 部元以目示意相机行事。 愈深入甬道寒气愈甚,狄康纯阳之体,又得佛家有相上乘绝学,丝毫不觉寒意,邓元内功精深,头顶冒出如烟热气,*开袭身寒罡。 甬道尽端左侧一间斗室中,只见杜雁飞、裴龙、墨玉凤三人盘坐於地。 壁顶嵌着一颖龙珠,散放出淡淡光辉,、田於室内寒气凛列,霜雾弥漫,三人似抗拒凛冽皓寒,闭目气运周天,面色惨白,发眉衣履均凝附一层冰霜。 ;狄康沉声道:“洞主这是何用心。” 冰魄神翁道:“墨玉凤不该形迹不惯,引来东方黎明强敌,老朽略施薄惩,有何不对,杜雁飞、裴龙坚不吐实,故一并罹受寒罡浸身之罚。” “杜裴两人有何实可吐,洞主未免忒心辣手黑了些。” 冰魄神翁道:“事已做下,无可挽回,三人倘须立即恢复,喂服三颗纯阳丹便可如常……” 狄康道:“洞主身旁谅有纯阳丹!” 冰魄神翁摇手道:“此乃稀世之珍,功能脱胎换骨,练武人服下可凭添半甲子功力,昔年药圣叶灵朴尝练有一炉,共得四十九丸,珍惜异常,毕生之年,仅施赠十三颗,如今药圣道戍仙去,纯阳丹亦随之而去,老朽焉能有此。” 邓元朗笑一聋,镶中取出一粒翠绿清香药丸道:“洞主,此丸可解无形剧毒,愿以交换三粒纯阳丹。” 冰魄神翁道:“老朽受制於阁下之手,何能吝惜纯阳丹,但老朽无有也是枉然,遗置另室,沸水浸体,三日后自解。” 狄康道:“洞主之言似非虚假,有劳洞主,我等各携一人出洞,解祛寒冻恢复功力在下尚可,三日之期太长,东方黎明如卷土重来,在下两人难免被生擒活捉。” 冰魄神翁黯然无语,伸手抱起裴龙,邓元迅快将杜雁飞抱起。 狄康眉头微微一皱,反身背着墨玉凤,右掌始终不离冰魄神翁后胸命门穴。 冰魄神翁循原路送出至五扇形岔径之外,忽此步不行,说道:“但愿两位言而有信,老朽就到此为止。”放下裴龙躯体。 狄康因背着墨玉凤,冰魄神翁弯腰放下裴龙之际,右掌自不能印在冰魄神翁“命门”穴上。 却不料冰魄神翁身法奇快,迅逾闪电窜入第二条洞径中扬声大笑。 邓元面色一变,右掌抬起,被狄康眼色制止,淡淡一笑道:“洞主为何发笑?” 只听冰魄神翁道:“方才老朽察觉体内并未中毒,阁下枉费一番心机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蓦地,笑声忧然而止,传出一声冷哼。 狄康沉声道:“洞主再要大笑,奇毒发作,必然肝肠寸裂。久无回声,显然冰魄神翁已离去。 洞外飞掠而至杜紫苓、孙玉琼,屠龙方朔关穆及岷山四毒等人。杜紫苓一见其弟成了冰冻人儿一般,不禁杏眼一红,泪珠夺眶而出。 狄康劝慰道:“杜姑娘,令弟等三人还有救,先择一幽静宽敞洞穴,杜紫苓一听有救,破颜为笑,道:真的么,此处不是很好么?”狄康摇首道:“是非之处,不可久留。”迅疾撤出。 口口口 山阳一天然石穴内,杜雁飞等三人盘膝而坐,虽然四肢冻僵,无法言语,但心头微温,知觉末失,在他们周围丈外生出五堆熊熊烈火,穴中温暖如春。 狄康立在穴外,仰视夜空,若在沉思。 邓元与诸人谈论洞中经过情形。 忽邰元向狄康身前走了过来道:“邓某有一事不明请少侠赐告。” 狄康微笑道:“邓老师何事不明?” 邓元道:“方才邰某与少侠在旁,未免投鼠忌器,并未施展无形奇毒,意在恫吓冰魄老贼,但少侠命冰魄老贼试运真气,为何有中毒现象,其中道理邓某百思莫解。 狄康哦了一声道:“此乃在下故弄玄虚,其中道理至为简单,须知人身气血周而复始,所经之处按时不爽分毫,其时冰魄老贼血行堪近阳明肝经,冰魄老贼为在下危词所惑,逆运真气,与行血逆撞生出奇痛感觉,经此一来,老贼脏腑已受重伤,只是他不觉罢了。”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其中理由虽易,却难在拿-准确对方气血必经时刻,在下对点穴一道稍擅,是以大胆冒险一试,否则冰魄老贼倒转禁制,在下两人必葬身於内,此乃不足为训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如今思之尚为之惊悸。” 邓元赞叹道:“少侠可称武林奇才,方才老贼笑声忧然中断,亦必为肝脏痛裂所惊,不知少侠可否一示庐山真面目。” 狄康揭下面具假发假须,现出丰神俊逸面目。 孙玉琼望了狄康一眼,道:“少侠怎不杀却冰魄老贼,以除大害。” 狄康道:“不明出入之法,怎可除之,留下此人总是后患,不过在下在他命门穴上留了一点手脚。” 杜紫苓忽由洞穴走出,道:“火堆渐熄,你动手施治吧!” 空处山谷中突随风送来一声长啸,狄康忙道:“诸位请守护洞外,不容任何人侵入。”急急走向穴内,只见三人眉发衣履宛如浸水一般,面色依然苍白如纸,遂以纯阳真气攻入三人体内… 口口口 山谷中现出三条瘦长人影疾逾流星奔矢般驰向冰魄神翁所居洞府,鱼贯穿入洞口,火光一亮,一个瘦长马睑中年人然起夜行火曜。 三人均是一袭紫色长衫,面目森冷如冰,年岁均在四旬开外,面肤内隐隐泛出一层紫青之气,步履轻捷,一望而知均是身负内家绝学。 一人忽躬身蹲下,察观地面上尚留着水迹及步履遗痕,吐出寒冷如冰语声道:“方才显然有武林人物来此窥探过,但未经过激烈拚搏,遗留水迹似有蹊跷。” 另一人朝第五条通径内掠入,疾又掠回,目中泛出惊愕之色道:“傅讯洞内,并无回音,莫非有变,洞主已离去了么?,” “休得胡乱猜疑,须知毫厘之差,谬失千里,本门在此山内布有眼线,他们必有所见。”扬手掷出一物落地,一蓬紫烟,内有磷火,发出眩目光彩。 只见一抹巨干耸天,浓荫密翳枝叶中,忽疾如飞鸟般坠下一个黑衣矮子,呈出一方腰牌。 紫衣人接过,反覆将腰牌察视了两眼,并无虚假,颔首道:“接获飞鸽传讯,知墨玉凤姑娘已擒住杜雁飞裴龙两人,是以兼程赶来,杜雁飞尚在洞内么?” 黑衣矮子摇首道:“不在。” 三紫衣人不禁一怔。 黑衣矮子禀道:“东方黎明跟踪墨玉凤姑娘而至,侵入洞内,似未得逞悻悻退去。,” 一紫衣人诧道:“你知东方黎明何故退去?事必有因,否则东方黎明岂能善了。” 黑衣矮子道:“铁花寨少寨主卢英杰密禀东方黎明,不知发生什么重大事故,东方黎明才匆匆撤走。”: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入夜,甚多不明来历的江湖人物突然来在洞外,仅一双老者深入洞府,约莫两个时辰后救出杜雁飞裴龙及墨玉凤,三人似受冰魄神翁恶毒寒冰禁制,躯体僵硬,背负离洞……” 一紫衣人厉声诧道:“内有墨玉凤么?” “不错,属卜瞧得极为清楚。” 另一人面目一变,冷笑道:“教主说得不错,冰魄神翁共事多年,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如今墨玉凤被救往何处?” 、 黑衣矮子道:“谅仍在此山谷中藏身洞穴施救。” 三紫衣人闻言立时冲天拔起,穿空如电疾杏。 天色蒙蒙呈现曙光,山谷中蔚翠黛绿,清新悦目。 蓦地——, 树木丛中忽生出断喝这:“什么人?” 三条紫衣人疾闪而现,六道森厉如电眼神*射在树丛中,只见树丛中缓缓飘身走出岷山四毒及屠龙方朔关穆,身形倏然分立五行方位,将三紫衣人围在当中。 关穆冷笑道:“三位当是紫衣教门下萧申雄黎扬陈南和三大剑手么?” 三紫衣人面色一惊,萧申雄阴侧侧笑道:“既知咱们威名,速释出墨玉凤。” 关穆朗笑一声,手指岷山四毒道:“三位谅耳闻岷山四毒之名,在此五十丈方圆之内已布下无形奇毒,三位来此已在不知不觉中吸入奇毒,若不施展内家真力还可如常,否则毒性发作,三位无药可治。” 三紫衣人面目疾变,萧申雄右掌采腰一挥,一道寒虹闪电挥出,动作之快,令人无法闪避。 关穆只觉寒光眩目,剑势奔电,已是闪避不及,眼见关穆就要丧在萧申雄剑,关穆却临危不乱,在一发千钧之际,仰身疾倒。但听裂帛声响,开穆长衫拦腰断裂两截。 岷山四毒八掌同推,掌风宛如亘浪排空一般,向三紫衣人挤撞过去。 黎扬陈南和相背而立,冷笑一声,挥掌迎出,劲力相接,轰地巨震,罡风四漩,黎扬大笑道:“殊不知我等三人天生异禀,奇毒不侵,五位枉费心机,如不放出墨玉凤,别怨我紫衣三剑辣手无情。 忽闻一个阴冷笑声传来道:“你们敢大言不惭,想必定有真才实学,容在下见识如何?”语声未落,一条迅快人影疾落在关穆身前。 关穆幸未伤及肌肤,已自跃身立起,一见来人,面上不禁泛出喜容,示意岷山四毒退开。 紫衣三剑定睛望去,只见来人是一背刀蠓面黑衣人,萧申雄心知来人是一劲敌,也不说话,翻腕一震,长剑挥出,流芒电闪,划空锐啸,剑势奇奥凌厉绝伦。 黑衣人倏地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如弹丸泻落,双掌吐出一片如山罡劲罩压而下。 萧申雄剑势一触,如接万斤重压,手脚巨震,虎口发麻,掌罡宛如天河倒泻,不禁张嘴惊叫一声…… 黑衣人身法奋快右腕疾翻夺过一柄软钢长剑,左掌迅压在萧申雄胸前。 萧申雄惨-一声,心脉已断,仰面倒地,限耳鼻口内鲜血齐涌。 这不过是一瞬间之事,梁扬陈南和双双出剑已是不及,黑衣人身形疾飘开去,冷笑道:“两位欲联手合攻么?”说着一剑斜斜挥出,洒出一抹寒星,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奇绝伦。 黎扬陈南和只觉无法封架黑衣人剑势,不由面色大变,身形被*得往后退去,欲待对方剑势衰弱,趁机抢攻。 那知黑衣人剑势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而来,神奇莫测。 黎扬陈南和厉喝一声,翻身出剑,攻向黑衣人左右双胁,只听黑衣人哈哈一笑,剑招突变,耀目寒飚中似听叮叮两声,血光透射,地面坠下两只血淋淋的手腕。 黑衣人冷笑道:“饶汝两人性命,转告紫衣教主,莫谓沧浪山庄无人,冰魄神翁已投效沧浪山庄,贵教主早做解故为妙,不然犁庭扫穴,玉石皆焚,噬脐莫及。” 黎扬陈南和血涌如注,面色惨变,闻言转身疾奔而去…… 口口口 朝阳初升,晨雾霏霏,翠草凝珠中留遗四只血淋淋的手腕,五六丈外倒着萧申雄的尸体,面目馍糊不清,显得恐怖悸人。 孙玉琼,杜紫苓疾若惊鸿般一闪而出,望了尸体一眼,孙玉琼曼叹一声,道:“紫衣三剑虽非敝教一流高手,-其心胸险辣,此去必掀起一场是非,我不知少侠放纵两人离去有何用意。” 黑衣-面人解下-面纱巾,正是狄康,闻言笑道:“双腕断除,已成废物,借他之口使紫衣教主坚信系东方黎明所为,*使他们双方不能照原定计划进行,提早发动,章法自乱,正是我等可乘之机。” 屠龙方朔关穆道:“若冰魄老贼与紫衣教主相见必然揭穿,恐弄巧成拙!” 狄康微笑道:“依在下判断,紫衣教主功力尚未复,故潜迹之处异常隐秘,迄至如今冰魄神翁仍无法知悉,遂种下两人暗中勾心斗角,势若冰炭,尤其此次墨玉凤姑娘主事,更使冰魄老贼无法自白…” 说着略略一顿后,目含深意望着岷山四毒一眼,接道:“冰魄老贼必舍不得离开洞府,因那洞府关系他成败太大,遽而离此,前功尽弃。” 邓元诧道:“难道那洞府真藏有武林秘笈么?” 狄康点点头道:“洞府原主,无疑系前辈武林奇人,耗费毕生心血布设奇门禁制,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如非藏有武功秘笈,就是内藏奇珍异宝,在下实不愿冰魄老贼寻获!” 杜紫苓娇笑道:“那你为何不当机立断将他戮杀,徒贻无穷后患。l 狄康道:“杜姑娘说得不错,方才在洞内杀他不过举手之劳,但一则不知出入途径,再则在下也留有深意在内,乾坤圣手与紫衣教主均是盖世才华,必测出冰魄老贼潜隐洞府用心,岂能让他寻获,我等何不收渔翁之利!” 不知怎的,岷山四毒均面现落寞怆然之色,邓元欲言而止,狄康瞧在眼中,叹息一声道:“在下知道四位心情,四位也不要太难过,紫衣教主为了拔除眼中之钉,将东方黎明实力已了然於胸,亦探求-制之道,故紫衣三剑不畏四位无形奇毒即是此故,但紫衣教主付出御毒之法,但施毒一道与四位相较却无异天渊之别!” 邓元黯然一笑道:“如非少侠,我等均受东方黎明借刀杀人毒计祈算,至死不觉,但东方黎明何以对邓某四人竟萌杀念,令邰某百思不解!” 狄康正视道:“东方黎明侠誉满天下,浮名掩世,四位是否对他是否心底不禁油然泛起一片无比的钦敬。” 邓元道:“正是!” 狄康望了岷山四毒一眼,道:“要知东方黎明对四位也异常畏忌,无时不刻都惧四位施展暗算,目睹四位在旁,宛如芒刺在背,震栗不安……”说着语声一顿,又道:“武林之内用毒之能除了四位,还有何人?” 二毒艾思明道:“举世武林中,除了我岷山四毒,尚无人能用毒超越我等,但有一前辈江湖凶邪九毒老魅柯凯,意随念动,伤人於无形,已臻神化,我岷山四毒望尘莫及,柯凯在二十年前突告消声匿迹,风闻人已物故,不知少侠问此何意。” 狄康道:“这就是了,柯凯已为东方黎明辣毒武功所伤,神智不清,东方黎明原欲在柯凯身上冀有所得,而柯凯性情狂烈,绝不受范,故东方黎明*不得已猝施暗算,否则,东方黎明若获有柯凯用毒之学,四位也不致有杀身之祸,更重要的是紫衣教门下已觅得御毒之能,而东方黎明无有,是以利用价值显然消失,又忌刻你等极深,焉能不将四位除之!” 邓元不禁冷笑道:“邓某四人雄毒名在外,却从未妄杀过一人,下手亦极有分寸,非至生死攸关之际,绝不施展奇毒。” 狄康正色道:“在下倘不获悉东方黎明隐秘,此刻亦是与四位无异如在梦中,事过境迁,来者可追,四位何必自疚!” 郑天雄忽从洞中疾掠而出,禀道:“杜少山主与裴少侠已渐恢复,睁目欲言。” 狄康立时自怀中取出两片药块,交与杜紫苓,道:“药块用水调散,喂服两人口中,半个时辰浚便可复元。” 孙玉琼道:“我那玉凤妹妹咧?” 狄康微笑道:“杜少山主人品不凡,风-翩翩,墨姑娘一路同行,日久必然情生,不如让杜少山主与墨姑娘推宫过穴,促成两人姻缘。” 孙玉琼闻言不由霞飞双层,白了狄康一眼,低声骂道:“促狭鬼!”低鬟一笑,偕同杜紫苓莲步姗姗走去。 狄康向岷山四毒道:“在下意欲前往那座洞府四周察视,四位可愿同行么?” 邓元道:“我等理当追随。” 口,口口 江湖流言谣诬似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扑之不尽,风吹又生。 这几日,大江南北盛传着极为不利於东方黎明的风声,困扰着东方黎明陷於极度不安。 朝日甫升,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巢湖象鼻岛上泛射绚灿夺目异彩,环岛四周布满光怪陆离,黑白闾杂的礁石,经过千百年来湖水冲激,蜂巢小孔中粘附着美丽的蛤贝,岛呈弯月形,林木葱笼,野花艳发,嫣红姹紫,岛上丘陵起伏,水天一色,风帆沙岛,景色恰人。 一条小舟,驶行似箭,泊靠礁石林立间,舟中穿出一人,身逾飞鸟,-落足礁石上, 一点又起,迅快无比掠上岛去。 林木中忽传出一个苍老语声道:“金老师回来了么?” 来人正是白骨判金重威,只冷哼了一声,身形往最高处掠去,疾如流星奔矢,须臾,只见葱郁林木隐现出一幢石砌小屋。 屋内突闪出一面目森冶青衣人,目凝金重威飞掠而来,神色一愕,只听金重-道:“令主在否?” 说时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飘身而出,道:“金贤弟为何匆-返回。” 金重威禀道:“我等中了岷山四毒调虎离山之计!” 东方黎明沉声道:“兄弟途中一路忖思,太白山庄隐秘异常,休说岷山四毒,即是贤弟也不知情,所以料测岷山四毒必有所为,不知贤弟风闻何事。” 金重威道:“那冰魄神翁所居,名少阳洞天,风闻岷山四毒已将杜雁飞姐弟救出洞外,遭受紫衣三剑拦截,邓元施展无形巨毒,将紫衣三剑一死两伤纵之离去,邓元扬言沧浪山庄非善人,存心掀起一场武林杀-,不知岷山四毒为何叛异?受何人指使?” 东方黎明点点头道:“其中必有蹊跷。,一略一沉吟,回面唤道:“两位戴老师请出!” 苍梧双杰戴华戴文双双疾逾电闪迈出门外,躬身道:“令主有何吩咐?” 东方黎明微笑道:“贤昆仲在少阳洞府内,虽然惊险匆促,但不知有无发现,如今江湖风云万变,险恶谵谲,冀能找出一丝端倪,或可消弭一场血腥浩劫!” 戴华道:“戴某并无发现!”神色异常冷漠 东方黎明暗道:“戴氏双杰自少阳洞府内逃出后,冷淡深沉,不苟言笑,与前豪迈不羁判若两人,其中必有蹊跷,”不禁双眉微皱,目注波光云天远处,似有所思。 金重威忽道:“小弟风闻岷山四毒为何如此轻易将杜氏姐弟救出之故, 一则因邓元施展无形奇毒,再是冰魄神翁心有顾忌,洞府内藏有一册武功秘笈,迄未悟出藏处…” “武功秘笈!”东方黎明不禁失声惊诧。面色如罩一重阴霾,良久转身入内而去。 屋内走出十数名武林高手,面色严肃,互不交谈一语。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尚未见东方黎明现身。 金重-满腹疑云,重重咳了一声,慢步走入,只见屋内寂无一人,案上镇有一张信笺,上书:“对头人险辣异常,兄弟一举一动无不清楚无遗,故行踪须异常隐秘,兄弟必须离去为了探明一事,金贤弟不必在此等候,可赶赴山西麒麟村陆员外处,到时就可明白……” 字迹潦草,显示疾书所留,字虽不多,却涵意晦奥。 白骨判令金重威不禁愕然,东方黎明不告而别,分明心疑随从中有奸细,连自己也在其内,不禁心灰意拎。 但金重威究竟不愧机智绝伦,心细如发的武林名宿,猛然憬悟,东方黎明此举必有极深的用处,未必东方黎明不尚隐伺在侧,暗中监视自己等人举动,眼珠一转,大步迈出门外,目光巡视了群雄了一眼,道…“令主已先行了一步,嘱我等在一处相候,诸位快随金某去吧!” 戴华道:“我等往何处去?” 金重-道:“前途自知。” 群雄鱼贯登舟离岸,屋后飞鸟般冲起两条人影,落在门前,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及霹雳掌戚斌。 霹雳掌戚斌纵身一跃,掠向湖滨,东方黎明一闪而隐,须臾,林木中只见三条人影倏闪如电而来,现出一个高大老人,狮鼻海口,面色红润,霜眉皓首,胸前飘拂着一撮银白的长髯,古铜长衫,神态威严,后随一双青衣背剑少年。 老人目光如炬,望了小屋一眼,身形疾动,落在门前,宏声道:“东方贤弟在么?” 门内久久并无回音。 高大老人神色一愕,回面问一双青衣少年,道:“画上祈约之处是否在此?” 一双少年躬身答道:“正是!”; 忽闻林木中传来一声阴侧恻冷笑,高大老人厉-道:“什么人?” 林中疾逾飘风掠出一紫衣老者及一千娇百媚中年少妇,紫衣老者满面紫瘢,浓髭如刷,少妇一双水汪汪眸子,靥带媚笑,令人勾魂落魄。 紫衣老人道:“老朽也是应东方庄主之约而来,阁下必是断魂掌黎振翔老师” 高大老人沉声道:“不错,黎振翔正是老朽,尊驾两位姓名可否见告,不知东方庄主约两位为了何事!” 紫衣老者道:“老朽名唤司大空,偕同侄女司惜春不辞千里应约而来,至於所约何事,恕难见告。” 黎振翔喉中响起一声阴沉的冷笑,道:“司老师谅系紫衣教中人,东方庄主与紫衣教势不两立,怎会约请司老师。” 司大空冷冷答道:“东方黎明也是我紫衣教中人……” 黎振翔厉喝道:“胡说!”回面向一双青衣少年,道:“与我拿下。” 两条青影疾闪,寒光电奔脱手攻出,剑飚飞洒望司大空袭去。 司大空喝道:“好剑法!”身形暴退,司惜春却挟着一串荡人心神银铃娇笑声,迎向双剑而至。 一双青衣少年只觉一缕幽香扑鼻,血脉立时贲张,心知不妙,司惜春纤纤玉指迅如闪电已点向两人腕脉要穴,顿感腕脉一麻,长剑呛啷脱手坠地。 + 司惜春双臂灵活无比将一双青衣少年挟在胁下,一声荡人媚笑出口,穿空飞去。 黎振翔不禁大惊,厉喝道:“那里走!”右掌劈出,掌势如亘浪排空,碗大粗径树枝顿为摧折,落叶溅飞如雨,怎奈司惜春去势如电,人踪已杳。 司大空笑道:“断魂掌果然不虚,威势凌厉。” 黎振翔大怒道:“老夫一双徒儿如损毫发,莫怨老夫手辣心狠。”说时呼地一掌劈出。 司大空翻掌疾迎,哈哈大笑,道:“我那侄女儿喜爱的就是俊美少年,你那一双徒儿决吃不了亏。” 轰的一声巨震,掌力相撞,急风四漩,司大空迅疾攻出三招。 黎振翔鼻中冷哼一声,亦是快打猛攻,掌力如山,破空生啸。 似两人如此内力相拚,武林中尚是罕见少睹之事,转眼就是数十回合过去。四外林木摧折一片,威势骇人。 只听黎振翔一声大-,双掌推了出去,司大空似不敢硬接他那排山倒海掌力,倏地潜龙升天拔起。 司大空身形拔出六七丈高下,斜刺里树叶丛中忽穿出一条迅快人影,断喝道:“下去!” 黎振翔认出那条身影,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只见东方黎明堪堪撞实司大空,司大空突一式“鲤跃龙门”弹起三尺,疾逾流星穿入浓枝密叶中。 东方黎明冷笑道:“你走得了么?”身形疾泻追去。 黎振翔身法奇快追向东方黎明之后,只见东方黎明飞落在湖滨一块凸兀黑礁上,唤道:“东方贤弟,司大空逃去了么?” 东方黎明摇首微笑道:“他逃不了,岛周碧水滔滔如不假身舟楫,绝难飞渡,小弟为事所阻,迟来一步,所幸黎兄无伤,不然小弟负疚难安。” 黎振翔目露忧急之容,道:“你我两人无法兼顾万全,若他乘间逸去,纵然发现,亦难追及,何况黎某一双徒儿为司大空侄女司惜春淫婢暗算擒去!”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怔,忙道:“如此你我快去搜觅,此女淫而好杀,事后必不留下活口!” 两人分向搜觅,象鼻岛虽不大,却怪石兀离,树木葱笼,极难找出一丝痕迹。 一顿饭光景过去,黎振翔扑入一丛暗林中,忽闻远处送来一声高亢长啸,不禁心头一喜,知东方黎明已寻获一双爱徒下落,身形疾闪循着啸声穿出林外。 岛西噍滩上兀立着东方黎明身影,衣袂瓢飘,目注湖天远处,黎振翔飞掠而至,身形未定,叫道:“东方贤弟找着了没有?”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缓缓回面,黯然叹息一声,手指礁石道:“司惜春心如蛇蝎,令徒双双惨遭毒手了!” 断魂掌黎振翔闻言心神猛震,凝目望去,只见一双爱徒赵在浅水中,赤身露体,已宫去下体,殷红鲜血尚不断沁出,浸染一片,飘浮散去,不禁目眦皆裂,厉声道:“黎某如不将这贱婢锉骨扬灰,难清心头之恨!” 东方黎明长叹一声道:“小弟直至今晨才察觉随从内有对方奸细卧底在内,是以将手下悉数遣离并迎阻黎兄,不想失之交臂,致有此失!” 黎振翔道:“那司大空乃应贤弟之约,又谓贤弟本紫衣教中人,不知是否真假?l 东方黎明苦笑一声道:“此乃无稽之言,小弟昔年未成名之际,曾陷身紫衣教主之手,历尽凶险才能逃出魔掌,司大空久在紫衣教主手下,为此舆司大空曾有一面之交,不料那魔头这么多年来尚不忘前仇,创立紫衣教,子小弟声望重重打击,处心积虑使小弟一噘下振……” 黎振翔诧道:“贤弟为何不舆诸大门派联手共歼此竖,岂能使其从容坐大,为惑江湖。” 东方黎明黯然一笑,道:“这个小弟岂不知,无奈那魔头存心恶毒,依计划逐步行动,待小弟醒悟已属过迟,各大派均为流言所惑,所以小弟事急求人,恳求黎兄前来相助,以黎兄在武林 中声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黎振翔冷笑道:“那紫衣教主是何来历,总坛现在何处,当年往事愚兄怎未听贤弟谈起。 东方黎明道:“说来话长,目前非谈话之时,司大空此刻已调遣人手密布湖周,只待你我投入樊笼,我等且逃离险境再说!” 黎振翔心中怒火沸腾,他来前亦为中伤东方黎明流言所惑,有道是耳闻不如目睹,心内已信了九分,道:“四面湖水浩荡,飞鸟难渡,施展登萍渡水轻功亦难持久,非假舟楫不可,定然被发现,紫衣爪牙以逸待劳,你我将无法逃出罗网。”、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右手拉着黎振翔循着礁石疾掠而去,只见激湍礁流中浮着一段朽木,附满黏滑青黑积苔,东方黎明伸手掀起,原来那段朽木是一艘暗舟,可容三人乘坐,舱身全浸入水中可密封不渗滴水,且有通气小孔,却被滑苔掩蔽,不虞发现。 蓦地,岛上传来一声刺耳长啸,东方黎明面色一变,将黎振翔推入舱内,自己随着进入,舱底安有木轮,慢慢滑入水中,逐渐飘浮离开岛岸,远远望去,只似一截朽木在水内载沉载浮。 但见三条紫衣人影如飞掠至,现出三个面目森冷少年,六道森厉眼神巡视四外,其中一少年冷笑道:“我就不信东方黎明能插翅飞上天去!” 另一少年道:“事实俱在,东方黎明与断魂掌黎振翔人踪已杏。” “纵使逃出了象鼻岛,也难逃出湖周严密伏桩之下。” “巢湖三万顷,方广敷百里,只需一叶扁舟抵达湖岸,何处不可藏身俟机冤脱,我等应传讯严密搜察湖中船只,一有发现,立即在水中围捕,以除心腹大患!” 三条紫色人影如飞掠起,扑向岛上而去。 那段朽木飘行缓慢,三紫衣少年说话语声极高,黎振翔听得字字清晰入耳。 夜幕四垂,湖水如厘,轻涛拍岸,如诉如怨。 一座小山滨临湖岸,峭壁如仞,悬崖数十丈附满藤蔓,随波送来一截朽木靠抵崖下,忽闻一声轻响,朽木在水中震得粉碎,冲起两条人影,手抓藤蔓,疾如猿猱,攀上峭壁。 峭壁距湖水七八丈高有一天然崖洞,只见一人拨开蔽洞藤蔓,疾似淡烟鱼贯入内。 洞穴深仅三丈余,宽可丈许,火光一闪,东方黎明已燃亮一支粗如儿臂牛油亘烛。 黎振翔目光巡视室内一眼,只床杨桌椅什物齐全,后洞并有炉灶,壁悬兽脯乾禽,不禁诧道:“贤弟怎知有此洞,木舟怎会恰巧飘流至崖下?” 东方黎明道:“小弟平生谨瞠,行事之初必有万全准备,不然将失依据,将陷身於进退维谷之际,何况眼前情势险恶已极,一步错满盘皆输,一身之生死虽轻如鸿毛,但恐影响整个武林安危,则小弟罪孽深重,百死难赎!” 黎振翔叹息一声,道:“贤弟果有过人智慧,难怪在江湖武林中盛望极崇,愚兄万万不及。” 东方黎明黯然一笑,道:“树大招风,名高身危,有何可喜?” 黎振翔望了东方黎明一眼,道:“你我何时方可现身?” 东方黎明道:“此刻你我尚在紫衣爪牙严密监视之下,崖上定有伏椿,且待明晨,小弟亲信心腹若寻来则紫衣门下撤走无疑,那时你我易容方可从容离去,洞内酒食甚丰,何不作竟夜之谈 黎振翔自一双爱徒被害,恨不得立时擒住司惜春手双为快,道:“此处距象鼻岛多远?” “约莫廿三四里。” 黎振翔冷笑道:“黎某不信崖上就有紫衣爪牙隐伏。” 东方黎明道:“恕小弟不敢轻身涉险,待小弟与黎兄易容前往崖上察视,便知小弟之言非虚。 自古文人相轻,武林中人何独不然,黎振翔自负机智武功无不超群绝伦,何况他在关中极负盛名,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不逊於东方黎明,闻言暗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的胆子也太小了。”虽然不服,但知情势险恶,无奈话已出口,不便收回,微微一笑道:“贤弟你也太谨慎了!” 东方黎明立即与黎振翔易容成年约五旬左右老者,面目回异,发须一变为青黑。 黎振翔一闪而出,猱上崖顶,只见波平浩淼,风帆片片,云树苍翠欲滴,景物悦目恰人。 忽闻一清朗语声传来道:“如我猜测不错,东方黎明与黎振翔此刻必遁出了巢湖之外,久闻乾坤圣手足智多谋,那有束手待毙之理。” 继闻一森冷笑声传来道:“鱼儿已落网,怎能逃去……” 话犹未了,语声突忧然而止,黎振翔听出两人距存身之处不过五六丈外,暗蹑*近,只见一条蓝色人影疾闪,朗声道:“那东方黎明似已逸出巢湖,据传讯沧浪山庄高手已赶赴少阳洞府,意图大举进袭,司大空香主率其侄女两人去少阳洞途中察觉有可疑人物蹑踪,可能就是东方黎明、黎振翔两人。” 只听森冷笑声道:“未必有此可能,断魂掌黎振翔一双爱徒为司惜春采食元阳戮杀恨之入骨,那有暗随在后不现身拦却报仇之理。” 蓝衣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东方黎明心细如发,阴狡多智,;岂肯因小失大,教主探悉少阳洞府内藏有武功秘笈,寝寐不安,是以调遣能手布伏在巢湖四周,阻止东方黎明,一面另遣三大 护法赶往少阳洞府向冰魄老贼登门索讨,如今东方黎明似知我等一切安排,将计就计,使我等陷在巢湖四外不敢稍离,他则捷足先登,将少阳洞府藏书攫有。”说着峻-了声道:“是!” 一道蓝色旗花冲上云霄,三条人影穿空飞起,去势宛如流星奔矢,眨眼无踪。 崖下远处忽腾起一声长啸,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如飞而去,黎振翔暗道:“东方贤弟果然料事如神!乙迅疾返回崖洞,只见东方黎明正烹制四味热香四溢菜肴,壶酒杯筷,诧道:“看来贤弟还有心情,在此崖洞住下!” 东方黎明微笑道:“忙里偷闲,稍住数日又有何妨,黎兄为何匆匆返转?” 黎振翔便将情由告知,道:“你我及时起程还可先紫衣爪牙赶至少阳洞府。” 东方黎明大笑道:“少阳洞府禁制重重,即使紫衣教主亲自赶来也未必得逞,何况天下群雄 已闻风纷纷赶去,我等正好坐享其战,黎兄稍安勿燥,宽心饮酒如何?小弟必让黎兄手双司惜春那贱婢。” 断魂掌黎振翔无奈坐下进食,东方黎明谈笑风生,畅论武林大局,可笑黎振翔被其愚弄於股掌之上犹不自知—— 第十三章 空穴来风非偶然 皖边天长县这几日成了武林中尽人皆知之处,江湖豪雄风尘仆仆赶来,天长县顿增了甚多鲜衣怒马,身背刀剑江湖人物。 望湖楼在此天长县可算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虽不堂皇富丽,却也髹朱涂金,楼高二层,宽敞异常,菜肴鲜美味腴。 这日阳光四射,将近午牌时分,望湖楼上已满了八成座,一眼望去,都是肩带兵双,傈悍森冷江湖人物,酒香四溢,豪笑盈耳。 忽闻楼下高声吆-道:“两位楼上看座!” 只见一双面目平常青衣老者相率跨上楼来,由店小二领着向靠壁一付座头坐下,叫了酒菜後,店小二立即退下。 这两老者正是乾坤圣手及断魂掌黎振翔,因其易容舆常人无异,毫不起眼,座上群雄只望了一眼後立即撇过。 东方黎明低声向黎振翔道:“黎兄你瞧出没有,今日望湖楼座上客半数都是武林知名人物,靠栏中座灰面铁髯大汉乃开外侠盗摘天星满子豪,最右一桌乃长白五鼠。”说着暗暗示意楼中心,一席面年约五旬左右,眼中精芒*射蓝衫老者,道:“连多年不在江湖行走的点苍名宿,南天游龙冯勉均驾临天长,可见少阳洞府藏书,委实动人心弦!” 黎振翔点点头道:“那坐在冯勉左手是否少林伏虎堂百步神掌慧生大师么?” 东方黎明凝神注视了一眼,道:“不错,少林这些年著实出了甚多成就极高难得的人才,假以时日少林必可重振雄风,领袖武林,可惜少林一宗达摩遗笈为人窃走,迄今仍无法觅得下落,不然少林一脉早就光芒四射,照耀武林了!” 断魂掌目含深意望了东方黎明一眼,道:“贤弟是说少阳洞府内藏书,与少林达摩遗笈有关?” 东方黎明微微颔首道:“小弟有此心疑,但未至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敢强下断言。” 忽见一红衣番僧趋上楼来,番僧身躯雄伟,肥头肥耳,浓眉豹睛,耳孔内系着两枚金环,一袭宽大红衣异常惹目,迳向南天游龙冯勉一席走来。 冯勉目睹番僧走来,长长哦了一声,率众欠身离坐,高声道:“大师回来了,请坐!” 东方黎明暗中一惊,认出是大内金顶寺活佛图颜瓦喀喇,暗道:“怎么他也来了!” 只听红衣番僧冷笑道:“老衲前往寻觅少阳洞府,自晨至午寻觅无着,莫非江湖传言以讹传讹,竟震动天下武林劳师动众,其中必有蹊跷,似蕴有异谋?” 冯勉不禁一怔,道:“大师未寻到少阳洞府么?那真是令人惊诧之事,附近可曾发现有可疑人物么?风闻紫衣教高手已纷纷赶至……” 红衣番僧摇摇首道:“老衲并未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倒是归途中竟相遇昔年水道霸主阴阳手盖文啸隐居在天长郊外牡丹庄内,他亦风闻此事,承他不弃,恳邀老衲及诸位施主下榻牡丹庄,稍时盖文啸必亲自前来。”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剑眉微皱,暗道:“盖文啸隐居在天长,怎么我竟不知情,看来盖文啸隐居在天长必有内情。”便自凝神倾听他们这一席如何谈话。 蓦地—— 一席上忽站起两个瘦小青衣中年人,身形疾掠在关外侠盗摘天星满子豪席前。 坐在满子豪对首之一面色苍白矮子突感肩头被人一拍,只听森冷语声送入耳中道:“颜朋友,吃饱了-足了,也应该走啦!” 矮子面色一变,白中带青,目蕴怒光道:“朋友可是六扇门中人?” 一个青衣人哈哈大笑,道:“颜朋友,真是光棍一点就透,朋友燕京作的案子已东窗事发,还不随咱们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望湖楼上顿时鸦雀无声,百数十道目光齐齐注视在满子豪席面上。 摘天星满子豪缓缓立起,向两青衣人略一抱拳,道:“两位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不敢,在下两人名唤魏敬、李湘平,刑部大堂面前当差,身为九城捕快,供人差遣,身不由主,缉拿颜朋友归案。” 满子豪微微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两位可否赏给我满子豪一个薄面,半月後满某亲自送颜隆向刑部堂投案。” 魏敬微微一笑,道:“在下如不同意咧!” 满子豪冷笑道:“颜朋友身犯何罪?” 魏敬面色一沉,道:“满朋友你无权过问,难道颜朋友作的案子,莫非满朋友亦参预其事么” 颜姓矮子突纵身如飞,穿出栏外。 身躯才穿出栏外,忽闻一声暴雷似地大-:“回去!” 颜姓矮子被震得飞撞返回望湖楼内。 摘天星满子豪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将颜姓矮子攫下,只见楼外疾如鹰隼掠入一个灰衣修长老者,望了满子豪臂中那颜姓矮子一眼,忽奔前两步,向金顶寺红衣番僧抱拳笑道:“盖某返回家命仆佣打扫房舍,以便恭迎武林群雄下簦不知大师可把话带到了么?” 座上群雄大部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其中不乏与阴阳手盖文啸旧识。 少林慧生大师呵呵大笑,道:“盖施主龙潜虎垫天长,英风如昔,实令老衲无任钦敬。” 盖文啸含笑道:“禅师谬奖,盖某如今不过是一圃下老农,-花种菜,江湖中事已然恬淡,何敢当此虎垫龙潜之赞,风闻天下武林群雄来此天长,盖某不禁怀念故旧,夕阳暮境,叙旧谈往,亦可快慰平生,诸位若不弃,请移址寒舍,粗茶淡饭,聊尽地主之谊。”说着与江湖旧识逐一寒喧。 魏敬、李湘平似不耐烦,互望了一眼,魏敬皱眉道:“满朋友,依在下好言相劝,不如把颜隆交出让我等带走销案,满朋友虽是名满武林人物,与官府为敌并非智举。” 满子豪冷笑道:“两位如欲将颜隆带走,满某并不为难,不过请两位应允满某一个条件。” 魏敬不禁一怔,道:“什么条件!” 满子豪淡淡一笑,道:“两位如接得下满某三招,立时就让两位带走颜隆。” 阴阳手盖文啸陡的转面,高声道:“似颜隆这等下五门鼠窃,满老师为何曲意左袒,盖某适才将他震回,疑心颜隆在望湖楼伦窃诸位之物,诸位不觉所以出手拦下。”说着缓缓走了前去, 慑人眼神望了颜隆一眼,冷笑道:“颜隆,你偷窃何物,还不献出。” 颜隆被盖文啸适才一掌震回,内腑已然重伤,面色苍白如纸,嗫嚅答道:“在下偷得之物系大内宫中一只九龙温玉宝镯,现不在身旁。” 盖文啸不禁一怔,目光转注魏敬、李湘平道:“看来两位必是官府捕头。” 魏敬道:“不错!” 盖文啸猛一皱眉道:“盖某不愿过问官府中事!”身形一转慢慢转了开去。 满子豪厉声道:“就冲着满某,谁也不能将颜隆带走,满子豪二曰九鼎,说话算话,半月之後满某必送颜朋友亲自投案。” 魏敬目光向红衣番僧望去。 满子豪忽觉眼前红影一闪,红衣番僧身形奇快已自飞落面前,五指迅疾无伦将颜隆抓起,不禁面色一变,厉-道:“大师意欲何为?” 红衣番僧冷笑一声,一指飞落在颜隆十章门”穴道上,道:“那九龙温玉宝镯现在何处?” 颜隆只觉血行逆翻,五脏奇痛欲裂,额上汗珠涌出,惨-出声道:“宝镯现在……” 语尚未了,忽面色惨变,限耳口鼻内黑血喷出,大叫一声,倒地死去。 红衣番僧认定是满子豪暗中做了手脚,一掌向满子豪呼地劈去。 满子豪冷笑出声,左拳如刃,一式“玄鸟划沙”切向红衣番僧来掌腕脉要穴,右手两指“双龙取水”戮向两睛。 两式齐出,玄奥奇诡。 红衣番僧大内喇嘛,武功出自西域密宗,武功不同凡响,掌指飘飞,带起一片风啸之声。 双方近身相搏,身躯不移分毫,险奇辣毒绝伦…… 红衣番僧与关外侠盗摘天星满子豪激搏猛烈,划空风啸,并无胜负。蓦地。 楼外只见一条紫影疾闪而过,两缕淡得无法瞥见的白线疾射而入。 摘天星满子豪目光锐利,惊觉有异,身形疾滑移开壹尺,红衣番僧求胜心切,未曾察觉,一式猛扑,蓦感太阳穴上一麻,狂-庞大身躯栽在楼板上,轰然大震,碗碟汁液溅飞,尘土簌簌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令望湖楼上武林群雄瞠目结舌,愕然色变。 忽闻楼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满子豪算你命大,红衣秃驴倒作了你的替死鬼,老朽向例一击不中决不再击,你那身旁九龙玉镯必须在三更时分去东门开帝庙交与老朽,不然无法活上三日。” 摘天星满子豪眉目间布泛杀机,厉-道:“阁下是何来历?” 楼外紫影又一闪掠过,带起悸人长笑,曳空星射而杏。 武林群雄立现混乱,冯勉意欲追踪,又强行压仰止住。 东方黎明与黎振翔两人亦发现楼外飞掠而过人影无疑是紫衣教高手,无奈已易容,追踪更是碍难,只得相视浮起一丝苦笑。 红衣番僧已气绝死去,肢体挺直冰冷。 东方黎明目中突然一亮,只见丰神俊逸的狄康率着三个目中精芒电射老者步上楼来,暗中诧道:“他怎么也来了!” 魏敬李湘平双双趋前躬身禀道:“参见白大人!” 狄康右掌一摆,瞥见红衣番僧尸体面色一变。 魏敬忙禀明径过详情。 狄康冷冶一笑道:“你两人搜觅颜隆尸体留物。”说着慢慢走向摘天星满子豪身前道:“满老师,九龙温玉镯是否在身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此镯系大内宝藏,窃据者九族抄斩,满老师是名满阔外侠盗,须知摘者不适於口有何可取焉……”说着语声略顿,微微一笑道:“如在下所料不差,凭颜隆这等下三烂鼠窃,天大胆子也不敢盗取大内宝藏,谅有人居幕後策划,颜隆才能到手。” 弦外之音无疑是明指摘天星满子豪驱使颜隆所为。 瞒子豪不禁面色微红。 只听狄康朗声道:“久闻满老师不义之财丝毫不取,-富济贫,活人无算,行事磊落光明,窃取九龙玉镯必另隐衷,可否明言其故,在下愿力玉成,宽限十日半月尚无不可。” 满子豪徐徐长叹一声道:“少阳洞府内冰魄神翁练或玄阴寒罡,不轻一露,但当者必血凝髓冻僵毙,满某探知九龙温玉镯可御玄阴寒罡,所以盗取,事了原璧还赵,不欲镶为已有,那知事机不密,颜隆无意泄出口风……” 狄康窒了满子豪一眼,道:“那么九龙温玉镯现在满老师身旁了。” 摘天星满子豪摇手黯然一笑道:“已藏在秘处,不在身旁。” 狄康点点头,转面向魏敬伞湘平道:“通知县衙收埋,暂不准张扬出去。” 阴阳手盖文啸长长叹息一声道:“老朽知满老师用心良善,有了温玉镯,武林群雄深入少阳洞府冤受玄阴寒罡之苦,少此顾忌,群雄可凝神察出藏书所在,但不知九龙温玉镯藏在何处!” 摘天星满子豪面现为难之色。 南天游龙冯勉哈哈大笑道:“望湖楼上龙蛇混处,安知没有紫衣教爪牙潜隐在内,不如前往盖兄庄上作客,再作计议。” 阴阳手盖文啸目光如炬巡视楼面一眼,徐徐出声道:“盖某最是好客,各位如不嫌简慢,请移趾寒舍,若心怀叵测,甘为紫衣教耳目,那就最好不要前往,免罹杀身惨祸。”言毕欠身肃客。 望湖楼上武林群雄内即是有紫衣教中匪党,此刻怎愿暴露身份,江湖中人大都好奇,一则极愿见识九龙温玉镯珍异,再欲探悉盖文啸为何隐居天长隐秘,有此心念作祟,陆续离座步下楼去。 口口口 牡丹庄位於天长湖滨、像一片突伸天长湖小山而已,占地千亩,三面临水,险峻异常。 阴阳手盖文啸相率昔年同道退隐在此,胼手胝足,创辟一所瑰丽庭园,庄内四时之景不同,春花竞艳,爱荷飘香,夏波镜空,冬松挺秀,尤以菱文啸癖嗜玫瑰,搜极天下名种,玫瑰盛放无际,圃内只见一片花海,眩目夺神。 武林群雄由盖文啸引路,向一片松林小径内奔去。 这片松林小径似是久无人行走,松针积地盈寸,着足毫无声息。 松林尽端远远望去只见一座高山,阴阳手盖文啸施展轻功身法,疾如流星飞矢,同行者大都为武林名宿,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与盖文啸相距不郎不离。 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及断魂掌黎振翔却与一些武功较差江湖豪雄则遥遥落後,显系有意装做。 抵达山麓,阴阳手盖文啸身形利住,手指着登山土坡,不下百数十阶,微笑道:“寒舍就在山上,居高临下,可见天长湖千顷碧波,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荡漾有致,如置几席之间,盖某汲山顶清泉自酿碧萝春千-,足供诸位赏心悦目之余尽兴一醉。” 南天游龙冯勉笑道:“只要盖兄不下驱客令,我等甘愿卧醉乡。” 阴阳手盖文啸大笑,身形一提,纵身跃登如飞,群雄相率随後拔身登山。 登上崖去,随着盖文啸走入一宽可两尺山峡,隐隐可闻雷鸣怒吼如潮水声。 峡谷小径约莫有四五十丈,走至尽端,群雄不禁一怔,只见存身在一座数十丈高崖上,下临奇峭如双壑谷,谷下洪流狂涛,急湍如雷,两岸相距不下三十余丈,对崖隐隐可见屋室,武功再高,也无法飞渡。 盖文啸突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啸声宛如龙吟,送往对崖。 对崖现出一条人影,和以啸声,只见涧水中缓缓升起了一道竹桥,高出水面不过五尺。 那竹桥只两根巨竹并列,以鹿筋缠系贯违,竹身轫软,风吹摇晃不定。 但闻盖文啸道:“盖某前导了。”纵身一跃,飞落下崖,宛如飞鸟,落足於竹上。 东方黎明暗陪道:“好高的身法!” 数十丈高崖飞落下去,在武林高手而言,并不甚难,难就难在落足奇准在摇摆不定的宽仅尺许的竹桥,稍一失误,必跌下洪流中,即是水性奇高,亦须冲至数十丈外。 武林群雄鱼贯跃下,施展轻功望对岸掠去,竹桥浮沉摇晃,滑不留足,所幸群雄武功卓绝,并无失足坠水情事。 横渡对崖後竹桥缓缓下降,又浸没於水中,群雄抬目望去,只见又是一峡口,峡外立着四个青衣中年漠子,并设下一张木桌,桌上放置一寸许厚册簿。 阴阳手盖文啸慢慢走在桌前,翻开簿册、手握笔毫,转面笑道:“承蒙光降,蓬摹生辉,烦请留名以资珍念,但须真实姓名来历。” 群雄鱼贯二挥毫书下姓名来历,轮至狄康时,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因不在武林,事有碍难,恕在下不能书下姓名。” 盖文啸哈哈大笑道:“白大人及随从当然不在此限。乙 只见一五旬左右面如灰炭,肩带一柄纯钢打造-爪-的短装漠子大步走前,握管疾挥:“鲁东胡大年!” 阴阳手盖文啸长长哦了一声道:“尊驾原来是名震鲁东流星拳胡老师,盖某失敬了。” 胡大年抱拳笑道:“胡某久已不在江湖走动,过蒙盖老师谬奖,不胜汗颜。” 盖文啸目神含光深意望了胡大年一眼,道:“据盖某所知,胡大年已在”八年前作古了。” 胡大年面色一变,怒道:“盖庄主,胡某好生生活着人世,庄主竟谓亡故,不知用心何在?” 盖文啸微笑道:“尊驾且慢妄动无名,胡大年系盖某总角八拜之交,六年前在我牡丹庄染病身亡,是我盖某亲手瘗埋在此……” 语声未了;,胡大年已自面色大变,厉-道:“盖文啸,胡某与你并无戴天之仇,恶意咒骂为何?”说着右拳呼的直击了出去。 阴阳手盖文啸身形一闪,疾滑开五尺,拳风沉劲如山,击实在崖壁上,啪的一声,崖石簌簌尘屑落下,现出一拳凹圆孔。 盖文啸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胡老师,恕盖某试言相戏了。”言毕一揖至地。 胡大年不禁眉头一皱,一时之间不好发作,只得改颜笑道:“不敢,恕胡某冒失了。” 东方黎明与黎振翔相视了一眼,趁机走前-造了一个姓名,自然是江湖中略有名望不受重视人物…… 武林群雄随着盖文啸入庄,只见庭院幽雅,花木茂盛,令人心旷神恰。 牡丹庄上华宴盛张,佳肴纷呈,南天游龙冯勉忽举杯立起,道:“老朽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仰面一饮而尽。 群雄知冯勉必有话说,亦一饮而尽,倾听冯勉有何话说。 只见冯勉面色凝肃道:“如今武林乱象已萌,形成一场弥天浩劫,如不及时戢止,恐不堪设想,老朽心疑外间传言少阳洞府藏书,是否就是少林当年被一位高僧携走的达摩遗笈。”说着眼神缓缓移注在慧生大师脸上。 慧生大师颔首答道:“老衲也有此想法,当年师门前辈携走达摩遗笈後,本门弟子奉命纷纷四出搜觅这位师门下落,迄今生死不明,非待水落石出後,无法证实。” 冯勉道:“老禅师见过那本达摩遗笈么?” 慧生大师答道:“非但老衲不曾见过,即是敞派掌门也未曾亲眼目睹。” 冯勉啊了一声道:目前少阳洞府仅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及其属下进入,救出灵台少山主杜雁飞等人,以东方黎明豪侠心性,决不能坐视为冰魄老贼垂手而得,茶毒武林,但迄未发现东方黎明及其属下影踪,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青衫儒生咳了一声道:“东方黎明行事沉稳,谋定後动,紫衣教主视他有如芒刺在背,非拔之後快,目前紫衣教高手纷纷赶来,必有顾忌,不至必要无法现身。” 群雄认出是铁指书生皇甫麒,此人号称中州一绝,冯勉点点头道:“皇甫老师之言确有见地,目前当务之急,我等必须进入少阳洞府……”说着目注摘天星满子豪道:“不知九龙温玉镯满老师秘藏何处。” 满子豪朗声道:“藏在关帝庙内!” 群雄闻言不禁一怔,东方黎明黎振翔暗暗纳罕。 盖文啸诧道:“就是那紫衣匪徒所说的开帝庙么?” 满子豪正色道:“不错,正是那阅帝庙,满某与颜隆为防显露形迹,是以寄宿关帝庙,庙貌荒芜,半呈泛坍,亦无香火道人,借此栖身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大谬不然,谅庙内早有紫衣匪徒潜踪,满某犹懵在鼓中,幸亏满某守口如瓶,藏处紫衣匪徒尚无所悉,但满某必须在三更前将宝镯取回……”说着望了厅外天色一眼。 是时夕阳沉山,暮色苍茫,只听满子豪喃喃自语道:“应该动身了!”目中泛过一抹惊悸的神光,向狄康望去。 狄康缓缓站了起来。 随着狄康随从三面目森冷老者也站了起来。 “且慢!” 阴阳手盖文啸道:“紫农匪徒既然约定三更时分勒令满老师必须交出九龙温玉镯,此刻关帝庙谅已布满紫衣匪徒,不如我等一同前往,由满老师及白大人进入,我等在外防护以免不测。” 忽闻一苍老女声传来道:“算我老婆子也有一份如何?”语声森冷刺骨,令人不寒而傈。 群雄闻声大惊失色。 阴阳手大喝道:“什么人胆敢闯入本庄?” 只见厅外惊鸿疾闪掠入两条人影,身形一定,厅中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目露-光执杖老妪,身後随着年约花信,媚波流信,杏靥生春俏媚动人的少女。 盖文啸脑中泛起一人,不禁面色大变,道:“来人是否兰斗母宫桑姥姥么?” 白发老妪冷冷一笑道:“不错,正是桑老婆子,此次不辞间开千里率领小徒郁小玉远来江南有所图谋。” 铁指书生朗笑道:“桑姥姥大概亦是为了达摩遗笈。” “不仅如此?” “还有什么?” 桑姥姥冷笑道:“日後就知。”说着望了盖文啸一眼,道:“牡丹庄这点防护,老婆子出入犹如无人之境,开防不密,焉能成得大事。” 盖文啸怒道:“桑姥姥来此莫非意欲无事生非?” 桑姥姥桀桀放声长笑,忽的回身向厅外劈出一掌,迅疾飞撤。 厅外一声惨-腾起,只见一条断线纸鸢般身影随着桑姥姥回撤的掌势吸入厅内,轰然坠地。 这人约莫三旬开外,一身玄衣劲装,嘴角沁出一丝殷红鲜血,尚未气绝。 桑姥姥冷笑道:“紫衣匪徒已潜入牡丹庄,意欲布毒,如非我老婆子发觉,你等此刻恐已魂游地府了。” 阴阳手盖文啸面色大变,料不到自认布置不啻龙漳虎穴,紫衣爪牙闯入竟不费吹灰之力,这个脸怎么坍得下来,不禁面红颜赤,眉宇泛布杀栈,五指疾如闪电抓起紫衣匪徒,突发现匪徒面色惨变,七孔黑血齐涌。 桑姥姥阴侧侧笑道:“太迟了!” 那桑姥姥爱徒郁小玉两道媚人夺魂秋波,有意无意间凝向狄康。 狄康似有所觉,心神一剔,向摘天星满子豪道:“时机稍纵郎失,不容耽误,你我走吧!”说着与满子豪向厅外掠出。 桑姥姥凤目神光暴射,厉-道:“慢走!”鸠杖”挺,满头白发根根竖起,忽闻郁小玉幽幽唤了一声:“师父” 桑姥姥蛸立白发偃下,道:“玉儿!我们也走!”身形如电,率着郁小玉穿出厅外。 阴阳手盖文啸亦率领武林群雄扑出厅外,振吭发出龙吟长啸,如飞奔去。 口口口 月明星稀,四野苍茫。 摘天星满子豪偕同狄康扑入一片浓密枣林,林中暗黑如漆,不时传来一声枭鸣,划破寂静如水夜空,平添了几分阴森恐布。 一座荒凉玻败关帝庙,孤零零地座落于枣林中心,满子豪*近开帝庙前不足王丈处,庙门突传来一声阴冶语声:满老师果然磊落光明,不知九龙温玉镯带来了么?” 满子豪冷笑道:“约定三更时分,天色街早,阁下稍安勿燥请出庙外,容我等入内计议如何?” 静默须臾,庙内突飞掠出来一个檬面紫衣老叟,慑人眼神注视满子豪狄康等三人,寒声答道:“老朽素重然诺,三更时分如不献出九龙温玉镯,别怨老朽心黑手辣。” 满子豪不答,冷冷一笑与狄康昂然迈入庙内。 蓦地—— 林外飘传一声长啸,播回云空,只见林内人影纷纷疾闪如魅。 武林群雉已然赶至枣林外,忽闻一声大-道:“站住!” 桑姥姥桀桀怪笑道:“有谁敢拦阻我老婆子。” 蓦然枣林中亮起九盏强烈孔明灯光,分悬在巨干上,烛照数十丈方圆,林中草木纤毫可见。 只听朗朋大笑道:“诸位既泯不畏死,不妨入内相见-话!” 桑姥姥鼻中冷哼一声,与郁小玉缓缓走入林中。 武林群雄均是卓著声名,武功高绝的人物,明知林内凶险万分,却不敢露出畏意,相率鱼贯走入。 抬面望去,只见一株巨干之下,屹立着一个紫衣少年,面色白中带青,薄唇狮鼻,目光阴冷如电,胸前缀着一朵玉雕紫蔷薇,虽具体而微,却制作精巧,乍睹之下,栩栩如生。 那紫衣少年身後一列昵翅般横立着九个粉-玉琢小童,约莫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短衣直裰,露出藕白臂腿,各捧着一柄光华闪闪金剑。 侧问侍立着貌像阴鸷紫衣老叟,手中各捧着一支奇形外门兵丑。 枣林中气氛为之冻凝一般,群雄虽是久经战阵,武林名宿,但眼前情势却异於寻常,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微寒。 柔姥姥冷笑道:“如此做作,故张气势,在我老婆子眼中街不值一顾。” 紫衣少年似不愿多话,眉梢一皱,口唇-动,欲言又止,鼻中只冷哼一声! 桑姥姥杀讥猛萌,大-道:“满子豪何在?” 紫衣少年冷冷答道:“现在关帝庙内?” 桑姥姥面目突变,喝道:“这却是为何?” 紫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素重然诺,满子豪应允三更时分交出九龙温玉镯,三更时分不远,在此之前决不容外人千扰,奉劝诸位及早退出枣林,免罹丧身之祸。” 阴阳手盖文啸突然放声大笑道:“盖某就不信紫衣教中人有此宽宏大量,摘天星满子豪既自行投到,须知时机稍纵即失,焉可等待三更时分。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盖老师这是明知故问,你我却知宝镯不在满子豪身旁,你等更不能任满子豪自投罗网,其实九龙玉镯在下也明知为满子豪藏在关帝庙中,细心搜寻并无发现……” 语尚未了,长白五鼠突望侧向疾扑而入。 只见金霞乱闪,紫衣少年身後九童身法疾快如电将长白五鼠团团围住。 东方黎明两眼注视在九童身上,似察出九童均得自极高明的传授。 长白五鼠一身武学怪异,出手狠辣,那将九童看在眼中,掌指交击而出,拍向部位,无不是人身要害重穴。 九童手腕一振,金花轮转急漩,*起一片悸人巨啸。 只听敷声闷哼,金霞倏。 长白五鼠面如败灰,腕脉穴上沁出一点鲜明豆大鲜血。 紫衣少年笑道:“妄动者死!” 桑姥老厉声笑道:“未必见得?”耳中突送来南天游龙冯勉蚁语传声道:“斗母宫主,我等不如联臂出手一鼓而歼。” 群雄立时抢攻出手,寒光掌影攻出。 紫衣少年不禁一怔,目中凶光异射,却仍不愿出手。 执剑九童面对十三知名高手抢玫,丝毫不惧,金剑挥洒,配合严谨,招式奇奥迅快如电。 东方黎明黎振翔两人为避免暴露形迹,不敢全力出手,却又不愿耽误时机,致九龙镯为紫衣门下-去,两难之下煞费周章,两人抢攻一双面目森冷紫衣老者,欲*迫退出灯光之外再予戮毙 但一双紫衣老者武功极为奇奥迅辣,出手投足,均是攻向意想不到部位。 口口口 且说摘天星满子豪偕同狄康四人进入关帝庙,立即转出神殿,快步奔向一片长草侵膝,败石瓦砾的旷院。 旷院後矗立一栋春秋阁,楼高二层,壁粉剥落,梁柱腐朽,五人身如飞鸟般窜上楼去。 同行三老者正足屠龙方朔关穆,岷山大毒邓元,五毒匡灵。 邓元三人逐处察视有无紫衣门下潜伺,守护在楼外暗处,狄康满子豪推门跨入阁内,四道冷电眼神巡腼了一眼,相视一笑。 满子豪低声道:“牡丹庄内群雄有无东方黎明?” 狄康答道:“东方黎明雄心万丈,怎会半途而废,不论如何,今晚东方黎明定会前来。” 满子豪道:“东方黎明既为罪魁祸首,何不昭告天下,共歼此獠。” 狄康摇首微微一笑道:“在下曾典周易老前辈谈论此事,周老前辈深谋易理,学究天人,曾虔敬卜下一卦,潜心推敲卦理,只觉晦奥异解,东方黎明似非主凶,另有其人,何况东方黎明侠誉甚隆,杀他恐弄巧成拙。” “程姑娘知道否?” 狄康摇首一笑道:“程姑娘尚在沉研一项玄门旷绝武学,周老前辈严嘱守秘,毋令她分心旁骛。” 屋瓦上忽生石粒急坠微声,狄康道:“有人来了!” 两人身形疾分,各靠一方墙壁坐下凝神戒备,却又无动静。 夜静似水,远处隐隐传来喝叱风啸微声,知群雄赶来已遇拦阻。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狄康目光锐利,突觉门隙中岛乌飘入一线白烟,心内暗暗冷笑。 稍顷,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极轻微惊诧道:“怎么只有两人,其余三人咧?” 似是按忍不住,啪的一声踢开虚掩的房门,惊鸿疾闪掠入,身影一定现出一个自首至睡黑衣裹束瘦小身形。 狄康暗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认为自己两人已为毒香所迷,孤身侵入。” 这人身法极快,一闪掠至摘天星满子豪身旁,立即伸手搜觅满子豪周身上下。 摘天星满子豪似按耐不住,但为狄康传声阻止,任其上下摸索。 这人仅蠓面乌巾内露出两只限睛外,双手均戴有蛟皮手套,解下满子豪胁下革囊,仅顿出些许故碎纹银,不禁惊噫出声。 那诧声雏嫩,似为少女。 蠓面少女唰地拔出肩头长剑,一股冷电青虹暴射出鞘,缓缓向满子豪胸前刺去。 满子豪忍不住要出手封开蠓面少女长剑,忽闻狄康传来语声道:“满大侠千万不要出手,他剑势缓慢并非真欲毒手杀害。” 果然,那蒙面少女把剑缓缓收了回来,认定满子豪,狄康为迷香制住,猛-转身向狄康掠去,伸手在狄康上下摸索。 只觉狄康身上一无长物,凝眼向狄康望去,突低声曼叹,五指向狄康的眉头刀柄抓去。 狄康右腕一抬,疾如电光石火扣住蠓面少女腕脉穴。 蠓面少女只觉腕脉一麻,嘤咛惊呼歪身倒向狄康怀中。 楼廊上突连续生起重物坠地大响。 狄康微微一笑道:“姑娘,你那同道均已被制,姑娘心愿恐全盘落空了。”伸指揭下蒙面乌巾,露出满头秀发。摘天星满子豪一跃掠至,长身拔起在梁木上取下一支夜行火摺,燃开一道熊熊火焰,映现一张秀丽可人脸庞。 少女猛觉躺在大男人怀中,不禁羞红双靥,眸含怒光叱道:“你放我起来!” 狄康缓缓立起,五指仍扣在少女腕脉上。 少女羞意稍钦,目光如挟霜刃,冷笑道:“尊驾认为将九龙镯交与同行三人乘间逸走,须知枣林四外敝教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狄康道:“姑娘请凝耳倾听,武林群雄已攻入枣林,贵派自顾不暇,焉能兼顾在下同道。” 少女冷冷答道:“尊驽请别自鸣得意,武林不少是敝教同道,怎能镶他们得逞。”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继又转颜微笑道:“在下相信所言,但不可自恃过甚,须知南天游龙冯勉,少林慧生大帅,牡丹庄主阴阳手盖文啸,铁指书生等无一不是名震武林名宿,即或他们之中被贵教网罹,群雄中仍有极辣手人物易容混迹其间……” 少女诧道:“什么人?” “东方黎明!” 少女闻得东方黎明,星眸中不由泛出一丝杀机,急道:“尊骂速松开手,让我去找东方黎明。” 狄康微微一笑,仍不松开少女腕脉穴道,道:“东方黎明是何等人物,姑娘武功虽高,但与东方黎明相较无异以卵敌石,难道姑娘与他有不共裁天之仇?” 少女面现焦急之色道:“我两个同门师姐不幸落在东方黎明手中,若不及早救出,恐有性命之忧。” “莫非是孙玉琼墨玉凤两位姑娘么?现为在下救出,姑娘要与她们相见,不妨随在下同往。” 少女星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真的么?” 狄康道:“在下向无虚言,但姑娘必须应允在下一个条件,今晚姑娘必须置身事外,不可露面现身。” “为什么?” 狄康倏地落捐加飞,点了少女睡穴一指。 少女轻嗯了声昏睡过去。 狄康附着满子豪低声密语数句,将少女躯体交与满子豪抱着,身形一闪而出,掠向庙外。 这时庙外双方激斗猛烈,金剑童子九宫剑阵经桑姥姥鸠杖风卷骤雨之势攻得七零八落,不能发挥剑阵威力。 东方黎明黎振翔苦於不能暴露形迹,施展独门绝学,与一双老者缠辟不休。 紫衣少年陡地一声大-道:“住手!”身形舶飞扑向桑姥姥,猿疾臂伸,一把抓住鸠首拐杖 敢情这紫衣少年天生神力,吐气开声喝道:“撒手!” 桑姥姥只觉虎口一热,身形踉舱倒退,五指脱手松开鸠首拐杖。 郁小玉飞掠而至,荡起一串媚人娇笑道:“你的能为倒不差嘛!”笑靥生春,媚波流射。 紫衣少年不禁心神一荡,赶忙收饮心神,怒道:“诸位若妄想九龙镯,恐已成幻梦空花!”说时身形倏池潜龙升天拔起,九盏孔明。,烈灯光突熄,枣林内顿恢复一片暗黑。 阴阳手盖文啸大-道:“你走得了么?” 南天游龙冯勉忙道::俱防暗算,时已三更,我等速去阔帝庙!” 武林群雄扑往庙内,只见一片沉寂,那有狄康满子豪等人。 阴阳手盖文啸跌足叹总道:“我等中了紫衣匪徒缓兵之计了。” 慧生大师突高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有话要向诸位施主一吐,却是不便出口。” 冯勉道:“老禅师佛门高人,有诃赐教,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慧生大师道:“方才紫衣九童金剑阵势暗含先天九宫正反星遁之数,虽然奇奥无比,但诸位 施主联臂出手,不难将其各个击破,无如老衲察觉有人暗中倒助九童助长剑阵-力,使我等师老 无功。” 阴阳手盖文啸闻言目中神光暴射,沉声道:“老禅师此话是真?” 慧生大师叹息一声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但老衲并未认出是谁!” 群雄不禁面面相觑。 慧生大师又道:“如不出;老衲所料,满施主等五人必遭紫衣门下所擒,施主等此番恐徒劳无功,老衲之见不如远往少阳洞府,或可亡羊捕牢。” 忽闻墙外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来不及了” 一条身影由墙外拔起,疾途飘风掠入落下,正是前见之紫衣少年,手持夺自桑姥姥的鸠首拐杖。 桑姥姥一见来人,满头自发根根竖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厉喝一声,双掌呼地猛劈出去,劲风宛如排山倒海撞向紫衣少年。 紫太少年形加鸟般拔起,轻飘飘掠开五丈外沾地。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庙墙被桑姥姥凌厉的劈空掌力震坍了一方,尘灰弥漫,砖石溅飞如雨,-势骇人。 紫衣少年期声大笑道:“辟帝庙外已布下三道伏桩,诸位恐不易全身而退,无奈在下奉有严命,不得与诸位结怨,若诸位执意为仇,在下也说不得孤注一掷。” 慧生大师忽高念了一声佛号:“檀樾为何去而复返?” 紫衣少年剑眉一剔,嘴角泛起森冷笑容,沉声道:“奉劝诸位休要妄闯少阳洞府,冤罹丧生之祸,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话音甫落,墙传来冷笑道:“未必见得!” 如水月华映射下,墙外现出丰神俊逸,潇洒不群的狄康,衣袂飘飘行云流水般跨入院中。 紫衣少年面色一变,厉-道:“满子豪何在?” 狄康轩眉一笑道:“其实九龙温玉镯在未去牡丹庄前已另遣人送返大内,可笑此刻贵同门仍拚命追踪满子豪,尊驾心愿难偿,一番安排,俱付流水,尚敢在此危言恫吓,肆口狂言,未免不智。”- 紫衣少年面色铁青,满布杀机,忽耳中送来蚁语传声,道:“武林群雄中有东方黎明易容混迹在内,你尚不知自身之危么?速退!” 显然并非狄康语声,紫农少年认是本门同道示警,哈哈大笑道:“本门亦不须九龙玉镯之助。”说着面色一沉,厉声道:“在下采知诸位中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混迹在内,虽装作巧妙,却难逃在下神目如电。”说着身形穿空射出,去势如电,瞬眼即杏。 关帝庙春秋阁前月色凄迷,武林群雄各自目光巡扫,欲证实紫衣少年所说是否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在内。 东方黎明心神一震,暗道:“紫衣小贼怎么获悉自己混迹在内?” 只听阴阳手盖文啸道:“紫衣小贼危言惑众,我等不可庸人自扰,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一代人杰,生平行事磊落光明,他混迹我等之内,盖某甚难理解有何存心?” 慧生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街大招风,名位身危,谤怨集身,虽圣贤难免,东方施主侠胆仁心,不畏强暴,领袖江东,深得人望,招怨遭嫉,由来已久,是以遭受紫衣教主之忌。” 南天游龙冯勉颔首道:“年来武林变异大异寻常,费人理解,先是金城关达摩三剑诸葛湛无故失踪,江湖谣诼诸葛湛与金扇无敌程晓岚之死大有关联。”说着目光望了武林群雄一眼,接道:“因诸葛湛精擅冶剑之术,觊觎程晓岚珍藏金精铁母乃萌杀念,又谓当年少林叛门耆宿携走的达摩遗笈因与诸葛湛交厚,将那秘笈转赠诸葛湛……” 慧生大师叹息道:“那是武林谣诋,以讹传讹之故,携走秘笈之事诚然有之,但却非达摩遗笈,笈中所载并非少林本门绝学,而是一位前辈奇人佛门高僧手录,这高僧本身武学造诣集正邪之长,神化旷绝,缘其时本门掌门至尊与高僧情谊甚笃,晤谈之际尝慨叹少林武学日渐式微,蒙高僧慨然以手录相赠,嘱掌门人觅一根骨秉赋上乘之人相授,但身具武功之人,无法研习,须自幼循序渐进,因其武学僻异,与普通武林背道而随,因此历代掌门立意觅一根骨奇高之奇才,托与振兴少林威望,又因此事与本门祖训有违,踌躇难决,一再因循之下,致被那叛门名宿携走。” 冯勉点点头道:“不料这本秘笈引起眼前一场甫萌将生的武林浩劫,金城关下黄河急流中浮现冷面双煞尸体,蟠家惨遭祝融,六盘突消声匿迹,东方黎明防身利剑『巨阙』又为不明人物盗去,种种迹象,可见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远镖局失踪,沧浪山庄痛遭回禄,东方黎明家小为人-掳……” 铁指书生皇甫麒沉声道:“东方黎明家小为人却掳是真是假?” 冯勉道:“显然是真,东方黎明孤介内傲,不愿乞人求助,倘冯某所料不错,东方黎明本人已在天长,却不愿与我等相见。”说着黯然一笑道:“不论如何,我等必须探明那本秘笈是否藏在少阳洞府,既是我等不能研习,也不能落在妖邪手中,以免茶毒武林!” 皇甫麒道:“冯大侠可知紫衣教来历?” 南天游龙冯勉摇首一笑道:“不知,谅东方黎明老师知悉,大概东方老师有难言之隐,或心有避忌,所以迄不愿与我等相见。” 东方黎明暗道:“非是我不愿与你们相见,而是紫衣教外还有黑龙强敌,你等是否暗中为紫衣教黑龙会所网罗简难察明,我岂能自发罗网。” 铁指书生冷笑道:“看来东方黎明是个有名无实之辈。” 冯勉哈哈大笑道:“皇甫老师如身历其境,与东方黎明易地相处,恐不致说此尖刻之语!” 此刻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身不在江湖,远是及早离去为是!”说着缓缓转身迈出断墙之外。 夜空遥处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啸声远引而逝。 武林群雄闻声一震,快步掠出投向枣林而去。 枣林内紫衣伏桩尽撤,群雄通行无阻,安然离去…… 少阴洞府外山风疾吹,阳光普照,朝露渐渐消散。 山谷四野阗无一人,只万木风动,涛吟悦耳外,静谧如水。 林中忽现出纷纷人影扑向少阳洞府外,现出南天游笼冯勉武林群雄,敷十道目光凝住在洞口,却无一人敢恃强闯入,踌躇不前。 一条飞快人影由侧向林中飞掠而出,身影一定,正是关外侠盗摘天星满子豪。 牡丹庄主阴阳手盖文啸一见满子豪,不禁怒往上冲,喝道:“满老师,你既将九龙玉镯归还大内,为何诓骗我等前往关帝庙。” 满子豪满面怒容,正色道:“在下盗窃九龙玉镯,请问盖庄主是否在下一介之事?与诸位有丝毫相涉么?” 盖文啸不禁语塞,重重咳了一声道:“满老师就该事先言明,万一我等为此陷入重伏,求生不得求死难解之境,满老师是否感觉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为我而死,神明内疚,终生难安。” 满子豪微微一笑道:“这点在下自有解释,望湖楼上在下倘自承玉镯现在身旁,恐将引起一场纷乱却夺,死伤难免。” 盖文啸缓缓点头道:“有理,但在敝庄中不妨言明,盖某等人何致徒劳跋涉。” 满子豪面色一沉,冷冷答道:“夜邀前往宝庄时武林群雄倘有紫衣匪徒混迹其间,哼,恐立导一场巨变,为宝庄带来一场不测之祸,所以隐忍不言,偕同白侍卫离开宝庄之後,心意顿改,将玉镯交出,交与白侍卫亲信星夜驰回燕京,如此做法实因倘入关帝庙不能保全;反被紫衣爪牙-去,白侍卫入奏当今,恐诸位不仅累及自身,反使九族抄斩,更使神明愧疚,在下以待罪之身,不能久留,特来此向诸位告别,望诸位好自为之。”言毕一鹤冲天拔起,穿空疾杏。 此语委实说得合情合理,武林群雄无诃辩驳,目送满子豪离去。 铁指书生皇甫麒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无论有否九龙玉镯,既定之志不可移。”身形一跃而前。 突闻一声大-传来道:“且慢!” 亘干参天之上疾如鹰守落下一个皓首银须老人,南天游龙冯勉认出是故友断魂掌黎振翔,不禁朗声大笑道:“黎老儿,你一向独善其身,也来参与江湖是非漩涡中么?” 断魂掌黎振翔抱拳向武林群雄环拱一揖道:“风雨江湖甚难独善其身,黎某又与东方黎明老师交厚,所以不惜千里奔驰赶来,方才已遇东方黎明,他因急於寻觅家小下落,不能赶来与诸位相晤,托黎某转致意诸位。” 武林群雄相顾一愕,只听黎振翔接着说下去道:“东方黎明转告诸位有数点意见,请诸位三思而行,首先少阳洞府虽为冰魄神翁潜迹在内,但从迹象判断,冰魄神翁与紫衣教主各心怀叵测,存有私欲,貌合神离,为了禁囚墨玉凤及云台杜氏姐弟外泄,导致水火之势,而且洞府内是否藏有武功秘笈尚不得而知,劝诸位不要轻身涉险……其次外间传闻岷山四毒并非东方黎明之友,且四毒被紫衣教或黑龙会所网罗,现仍难查明,万一四毒隐身洞内以逸待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诸位若恃强进入,甚为不智。最後东方黎明郑重相嘱,紫衣教羽翼已丰,必向武林知名人物及各大帮派逐一登门无事生非,欲将各大门派纳入卵翼之下,遂其图霸之志,尚须谨防黑龙会得渔翁之利,眼前情势甚难明哲保身,自扫门前,唯望推一武林盟主,捐弃私见,共歼此竖,言尽於此,容图相见。”话落入起,疾逾飞鸟,穿空疾逝。 崖上潜隐着狄康关穆等人,闻言暗暗心惊,狄康忖道:“东方黎明果非易与之辈,智计过人。” 阔穆叹息一声道:“老弟,武林内必有非常之变,今後我等面临异常艰巨,吉凶难卜,唯有寄望老弟你了。” 狄康摇首道:“黑龙会主欧阳老前辈一代雄杰,程姑娘身负血海深仇,在下不过一个客宾,岂能越俎代庖,但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只尽其在我无愧于心罢了。” 关穆道:“老弟不觉程姑娘一往情深……”话声未了,突见铁指书生皇甫麒疾向少阳洞府掠去後随桑姥姥及郁小玉,接道:“武林群雄虽正邪不明,但你我不能坐视不救!” 狄康微笑道:“群雄中不乏才智过人的武林高手,你我不能因小失大,置武林安危於不顾,不如静观其变。” 且说铁指书生飞身抢入洞径未及三丈,突发出一声惊噫,愕然止步。 桑姥姥及郁小玉已如风赶来,猛见一鸠首拐杖插在路中,没入地面深达尺许,桑姥姥不由怒火腾沸,满头白发无风自扬,伸出鬼掌一把抓住拐杖喝声:“起!” 鸠首拐杖应手而起。 武林群雄纷纷抢入,见状不禁愕然变色。 阴阳手盖文啸道:“紫衣匪徒显然已先我等而入,东方黎明之言甚是,我等万不可轻身涉险 南天游龙冯勉沉声道:“畏首畏尾,焉能成得大事,诸位如有不愿随入者各请自便。”霎时退出大半。 阴阳手盖文啸长叹一声道:“为何金顶寺瓦头图喀活佛寻觅洞府无着,分明紫衣门下事先在洞外已布设禁制,现因何撤去,图诱我等入伏诡谋意图显然,有道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盖某请从此别。”说着慢慢转身飘然走出。 冯勉等人只觉盖文啸之言委实合清合理,但一腔盛气而来,岂能落得虎头蛇尾,武林中人多凭血气之勇,头脑冷静,慎密思考,谋定後动能有几个,不禁心下大感为难。 桑姥姥忽鸠杖一抄,喉中吐出一声轻啸,率着爱徒郁小玉望洞径内奔去。 南天游龙冯勉等群雄深知桑姥姥师徒两人这一盲目闯入凶多吉少,决不能坐视不救,相视一眼,快步抢入……。 潜隐崖上狄康等人目睹群雄进入少阳洞府後,半数退出纷纷散去,最後瞥见牡丹庄主阴阳手盖文啸独自飞掠而出,四顾了一眼,疾奔如飞,杏失在云树苍茫中。 关穆只觉情形有异,不禁一怔,忽见两条人影掠上崖来,正是赵公胜郭天雄两人。 赵公胜道:“我等追踪断魂掌黎振翔,只因形踪不敢太*近,断魂掌黎振翔扑入一片芦苇蔽空河汊中失去踪影。” 狄康点点头沉吟思索东方黎明为何避不现踪,其中必有异谋。 关穆道:“东方黎明老奸亘滑,分明是诱我等现身,你我岂能中他诡计,他明我暗,我等不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暂时保持缄默。” 狄康长叹一声道:“在下末学後进,初涉江湖,见浅识簿,遇事未能洞烛机先,倘或谬失,必影响武林大局,借箸代筹,终非长久之计,只觉还宜欧阳令主或程姑娘主持全局才是。” 关穆摇首笑道:“老弟此刻欲急流涌退,不嫌为时太晚了点么?” 狄康诧道:“在下乃局外人,有否均无阔宏旨,为何为时太晚。” 关穆正色道:“武林之内虽云诡波谲,恃勇逞狡,但却非以胜为高,唯德才能服众,老弟器宇恢宏,才德兼备,此刻猛萌退志,非但影响武林安危,而且只怕有误程姑娘重托。 邓元接道:“少侠若萌退志,我岷山四毒亦立即告辞他去。” 狄康不禁默然,须臾笑道:“武林情势瞬息万变,鹿死谁手,是非澄清,街言之过早,如不出在下所料,此後将是一持久艰难之局,何况天下事决无一成不变之理。”话声略顿,又道:“诸位不如暂回,在下意欲孤身一人进洞察视究竟。 关穆忙道:“老弟不可轻身涉险!” 狄康道:“不妨,在下去去就来。”一跃下崖,迅疾如电掠入少阳洞府。 关穆岷山四毒不敢须臾稍离,防守崖上。 狄康掠入洞中,只觉沉寂异常,五条通径中并无丝毫迹象可寻,心中煞费踌躇,不知武林群雄由何条通径中扑入,猛闻一声尖叫传出,不禁一怔,疾往左边第一条通径奔去。 原来桑姥姥师徒自恃艺高人胆大,分途闯入。 郁小玉深入洞径,突见一间石室现出灯光,撤出宝剑,惊鸿疾闪掠入,抬目望去,只见室内四壁陡然,光可监入,仅摆着一只石桌,桌上燃着粗如儿臂剩下半截牛油亘烛,红光闪闪。 郁小玉星眸中秋波流转,察觉并无异状,从另一门走进邻室,室内情景并无二样,有门通往邻室,不禁一怔,暗道:“这少阳洞府内并无外界传言之甚,恐是以讹传讹之故。”因室室毗邻,郁小玉不觉穿过七八间石室。 突然,忽闻身後生出一声阴沉的冷笑,宛如冰窟中卷起一缕阴风,郁小玉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迅疾转面一望,只见正是关帝庙外所见紫衣少年,面泛淫邪笑容,道:“姑娘,你那老鬼师父咧?” 郁小玉知已陷危中,但镇静不乱,响起一串媚人的娇笑道:“你问我师父么?她老人家片刻即接踵而来。” 那郁小玉人称玉面天狐,天生媚骨,姿容冶丽,武功又高,出手辣毒,却守身如玉,追逐裙下者虽不乏其人,但稍涉邪念,必尸骨无存,贺兰南北,江湖豪雄对她爱而生畏,又震於她武功,惮忌异常, 紫衣少年见郁小玉笑靥如花,媚波四射,不禁心神一荡,胡声大笑道:“姑娘,这少阳洞府已成一座空洞了,石室繁复如网,令师决难找得到姑娘。” 郁小玉闻言暗中心神一震,仍自格格娇笑道:“那冰魄神翁已逃走了么?” 紫衣少年道:“老贼虽然逃出,绝难遁出罗网之下,三两日必然找出他的下落。” 郁小玉媚笑道:“看来贵教一番图谋顿成泡影了,无疑那本武功秘笈亦随冰魂神翁而去。” 紫衣少年大笑道:“此乃无稽之言,少阳洞府那有什么武功秘笈,姑娘,趁着洞中无人,你我成就好事如何?” 郁小玉不禁杀机猛萌,仍自荡笑道:“姑娘不耐桑间濮上之行,你若爱我,须明媒正娶。” 紫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一见姑娘,就情不自禁。”说着右手迅疾如电攫向郁小玉。 郁小玉花容一变,长剑震起朵朵金星,袭向紫衣少年腹胸九处要害重穴,剑势奔雷,激起一片风啸之声。 紫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姑娘未免太辣毒了点。”右掌一式“风卷落花”幻起漫空掌影,变化万千,掌势宛如长江大河般,*得郁小玉连连退後。 郁小玉厉叱一声,展开一路乱披风剑法,乍睹之下似是乱无章法,其实辣毒绝伦。 紫衣少年暗道:“这贱婢果然名不虚传,”倏地掌法一变,只守不攻,点、截、*、拿、将攻来剑势悉数封了开去。 猛然紫衣少年一声淫邪冷笑出口,右声一式“分云破月”,掌中套捐斜飞点出,奇幻不测。 郁小玉蓦感左乳一麻,嘤咛惊呼出口,长剑脱手当啷坠地,娇躯跌翻在地。 紫衣少年目中泛出异光,低笑道:“此地供作阳台,十分委屈了姑娘。”伸出拾只鹰爪与郁小玉宽衣解带。 郁小玉惊得魂飞出窍,厉叱道:“恶贼,你敢污辱姑娘,我身化厉鬼,必取汝命。” 紫衣少年目吐兽焰,笑道:“在下一向怜香惜玉,与姑娘一度销魂後,永偕连理,比翼双飞有何不可?”十指迅疾无比脱下郁小玉罗裳,显出亵农,玉-隐约肌肤胜雪,不禁欲火猛腾,五指一掀,裂帛声响,亵衣撕裂,高耸蔽乳弹跃跳出。 郁小玉发出一声惊叫,几乎昏厥过去,珠泪夺眶而出,恨不得立即死去。 紫衣少年嵘噪怪笑,拾指如飞,郁小玉被剥得一丝不挂,粉臂雪股呈现眼前,正在千钧一发之际。 蓦地,紫光暴射眩目,紫衣少年猛感有异,已是不及,惨-未及出口,已身首异处,鲜血飞溅,横尸血泊中。 郁小玉惊魂出窍,羞愤欲死,不料救星自天而降,泪眼模糊,瞧不真来人是谁?待看真来人时,狄康已自背立,不禁又羞又喜,无地自容。 只听狄康道:“姑娘赶快穿上衣服!乙 郁小玉红涨满脸道:“我已被点穴道,无法动弹。” 狄康不禁一怔,道:“姑娘是何穴道被点?” 郁小玉道:“左乳。”语声细不可闻。 狄康闻言大感为难,沉吟一阵,道:“今日之事,有关姑娘名节,在下也不愿卷入是非,姑娘绝不可吐露,即是令师面前亦须金人三缄其口,姑娘能否应允。” 郁小玉道:“阁下仁心侠胆,顾全贱妾名节,粉身碎骨难报,蒙羞含垢之事怎能宣泄于口。 狄康倏地回身,手出如电,认穴极准解开穴道,迅即跃回反身屹立。 郁小玉顿感真气舒畅,四肢灵活自如,霞涌双层,羞不自胜穿好衣裙,莲步姗姗走至狄康身前,检衽下拜道:“贱妾永感大德,誓当图报。” 狄康慌不迭地扶起,道:“拯危扶困,本我等所应为,何谢之有,令师咧!” 郁小玉答道:“家师与贱妾分头搜觅,现仍在洞中,但淫贼方才言说少阳洞府已空无一人,不知是真是假?” 狄康忙道:“既然如此,你我速去察视。” 经过一番慎密的搜觅,发觉此乃一座空洞,显露出五处出口,其中一处为钟孔如笋的水隧,涛声拍岩如潮,暗黑深邃,分明驾舟遁去。 狄康曾查觅天长湖,无法找出岩隙通道,亦安下深心纵使冰魄呻翁逃逸-制紫衣教主。 但—— 留下两个疑问,冰魄神翁是否在紫衣门下来此之际已逃逸无踪,其次武林群雄是否冰魄神翁掳去,仰或为紫衣门下所制胁迫同行。 郁小玉忧心加焚道:“怎么家师不在,看来吉凶难卜。” 狄康道:“令师一身惊人武功,定然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姑娘我们走吧!” 两人迅捷如飞由原赂返回,经过郁小玉受辱石室奔出之际,瞥见五具紫衣门下尸体,均是尸分两截,倒卧在血泊内,郁小玉知是狄康所杀,心感之余不禁泛起一缕哀伤的惆怅,只觉有千言万语无法出口。 狄康飞掠出少阳洞府,回面微笑道:“姑娘珍重,恕在下有事在身,愿青山不改,後会有期”身形一鹤冲天飞超,沾足树柯又起,拔上高崖一晃身影疾逝。 郁小玉只觉一阵落寞感觉无端升起,珠泪盈眶,顿顿足望林外掠去。 悬崖绝竖之上人影电泻纷飞落下,屠龙方朔关穆笑道:“郁小玉虽称玉面天狐,却能葳蕤自守,堕污泥而不染,老弟你也太绝情了点。 狄康苦笑一声,无法说明内情,道:“我们走吧!” 第十四章 金线钓鳖群雄隐 石穴中,杜紫苓、孙玉琼及墨玉凤三女围聚着一紫衣少女,那紫衣少女逐惭苏醒,四肢欠伸,猛然睁眼一跃而起,瞥见三女,大感惊愕道:“琼姐,小妹身在何处?” 孙玉琼嫣然微笑道:“琳妹,此处安如泰山,请暂宽解愁肠,你我姐妹也好倾吐离情。”同杜紫苓道:“杜贤妹,容愚姐为你引见义妹黄玉琳。”杜紫苓道了声:“幸会!”只觉黄玉琳眉梢眼角隐泛煞气,暗道:“此女恐好杀成性,” 黄玉琳略事寒喧,向墨玉凤皱眉道:“外界传言说你彼东方黎明手下岷山四毒救出,是否是真的,教主与东方黎明势不两立,恐难免杀生大祸。” 墨玉凤笑道:“事诚有之,但绝非东方黎明所救。” 黄玉琳一怔, 就在这时,孙玉琼满面笑容向杜紫苓道:“苓姐,他回来了。” 黄玉琳道:“他是谁?” 口口口 夜空如墨,正下着牛细雨,一条飞鸟般人影疾闪而入,向黄玉琳微笑道:“情势*人,冒犯姑娘诚不得已,请姑娘恕罪。” 黄玉琳道:“尽敢,身已被擒请问少侠如何处置” 狄康道:处置姑娘?“去留任便,但目前形势,恐姑娘无法独善其身。”说着向孙玉琼道:弟腹中饥饿,不知有无食物充贱? 洞已准备酒饭,你去吃吧,接着屠龙方朔关穆小化子裴龙及岷山四毒等人迈入。 孙玉琼向屠龙方朔关穆问明经过详情后,微露薄叹道:“关大侠,你瞧康弟气不气人,行事一问摇头三不知,一回来就嚷着要吃……” 屠龙方朔笑道:“这也难怪他,眼下情势扑朔迷离,变幻不测,差之毫厘,谬失千里,无法预测。 何况有许多事不便宣泄出口,譬如方才狄老弟在少阳洞府救出桑姥姥爱徒郁小玉姑娘,深知郁小玉出於泥而不染,但狄老弟对郁姑娘绝情过甚,我们这位狄老弟才华绝世,敦厚,只惜命带桃花,须知女人祸水,恐这一失误,影响武林全局……” 诸女闻言,属泛红晕,孙玉琼佯叹道:“关大侠,女人祸水作何解释,别指秃子骂和尚。” 关穆摇首苦笑道:“老朽所言句句是实,怎敢指桑骂槐,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美人一关最是难过,杜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岷山四毒及小化子裴龙都不禁掩口葫芦,吃吃低笑。 杜紫苓白了关穆一眼,深知关穆诙谐成性,愈说愈料绝不清,索兴相应不理,道:“晚辈读书不多,老前辈这些话无异对牛谈琴。” 关穆咳了一声道:“是非只为多开口,活该老朽自讨没趣。” 此时,狄康已吃饱走出后洞,孙玉琼道:“康弟,郁小玉如今何往?”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道:“这等小事,不值一提,琼姐何必追问?” 孙玉琼道:“不行,关大侠说得这么严重,恐影响武林大局,要知微风起於萍末,贺兰斗母宫在塞外势力浩大,徒众羽党甚众,号召一方……” 狄康皱眉答道:“琼姐所说小弟不是不知,事关郁姑娘名节,恕小弟凝难启齿……” 关穆忽向杜雁飞裴龙岷山四毒示了一眼色,迅快退出洞外。 杜紫苓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狄康叹了一声,将洞中救郁小玉经过详细-出。 诸女闻知详情,朵朵红云涌上双靥,墨玉凤冷笑道:“刁玉洪积恶如山,死不为过,良家妇女不知多少受其蹂躏,如非教主门规森严,我等亦难免受辱,狄少侠,救人须救彻,同属女身,感同身受,如不加于援手,郁姑娘今后将步入悲惨命运。” 狄康默然无语。 杜紫苓知狄康敦厚,不能相*,转过话锋道:“进入少阳洞府的武林群雄突告失踪,必影响武林全局,我等不可坐视不问。l 狄康颌首道:“在下亦有此感,但令人最忧心的,莫过於断魂掌黎振翔突然在少阳洞府前现身,劝告群雄休恃强轻身涉险,为何东方黎明退居于密,莫非他已洞烛机先,看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情势忽来愈复杂,不久江湖必有巨变。”说着长叹一声负手慢步走向洞外一而去…… 口口口 夜空如墨,正下着牛毛细雨叶迎微风沙沙作响,泥泞路滑,山野问杏无人迹。 一条飞鸟般人影疾如鹰隼般扑上牡丹庄山口,忽闻-声朗朗大-道:“是那位朋友胆敢闯上牡丹庄,速报明姓名来历,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声铿锵有力,山谷鸣应。 那人影一定,地面上忽轰的冒起一团紫焰,罩及五尺方圆,映现一瘦削马脸,森冷骇人的紫衣老叟,阴恻恻冷笑道:“老夫要见盖文啸,速领老夫入庄!” 弓弦疾响,一支毒弩急向那紫衣老叟面前射来。; 紫衣老叟冷冷一笑,毒弩堪近面门尺许左右,倏地曲指一弹,毒弩忽掉头飞去,划空疾啸。 暗中忽传来冷冷语声道:“好武功!” 谷道上现出两道红光,只见一双垂髫童子各提着一盏红纸灯笼快步走来,肃立道:“奉庄主之命,延请阁下入庄!” ; 紫衣老叟点点头道:“你们带路吧?” 渡过竹桥,崖口内突抢步飞出庄主阴阳手盖文啸,右手中指戟立指天,左手在自己胸前虚空划一太极图形。 、 紫衣老叟微感一怔,显然他是假冒紫衣门下,但似胸有成竹,镇静不乱,仅报以微微一笑。 突然,盖文啸面色一变,目中射出慑人心神寒芒,厉喝道:“朋友,你假冒紫衣门下是何存心?” 紫衣老叟面色一沉,道:“盖庄主,你将老叟接进庄去再说不迟,久闻牡丹庄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庄中有如天罗地网,老朽孤身来此,庄主未免太胆小了点。 盖文啸略一沉吟,哈哈大笑道:“盖某敬重朋友你豪气如云,焉有不接待之理,请!” 紫衣老叟昂然不惧,步履从容,随着盖文啸走入灯火如昼,布设华丽的大厅。 盖文啸待以客礼,分宾主落坐,一个青衣小童送上两盏香茗。 紫衣老叟接过啜饮了一口道:“盖庄主,你知老朽是谁?” 盖文啸闻言不禁;怔道:“朋友必是武林高人,但却非紫衣门下。” 老叟哈哈大笑道:“盖庄主你只猜中了一半,老朽殷元亮新近才为教主延搅,派充安庆总坛香主。” 盖文啸冷笑道:“盖某不信!” 殷元亮道:“殷某也知庄主不信,但殷某确奉教主密谕到来,交舆庄主一项重要任务,庄主尽可传讯总坛,查问有否殷某此人,并是否奉有教主密谕。” 阴阳手盖文啸将信将疑,道:“教主有何密谕?” 殷元亮道:“殷某认为庄主当先传讯总坛问明了再说不迟!” 盖文啸暗道:“莫非殷元亮竟非假冒不成。”心念转动之际,重重击掌三声。 厅外忽疾掠入来一个青衣中年汉子,躬身抱拳道:“庄主有何吩咐?” 盖文啸道:“你传讯总坛,查问安庆是否有殷元亮坛主的形貌衣着,是否奉有教主密谕。” 那青衣汉子目光注视殷元亮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殷元亮神色安详,微微一笑道:“殷某从安庆奔来,一路之上未曾丝毫停顿,不论殷某真假,何吝一顿酒饭,殷某假此余暇顺便结识宝庄群英。” 盖文啸大笑道:“如非股坛主提醒,盖某岂不有失待客之道。乙身形离座疾奔而出,片刻又回,后随十敷老少不一,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精华内蕴,一望而知均是身负内家绝学高手。 殷元亮立起含笑迎着,群英自报名姓一一寒喧。 一霎那间大厅上摆好两桌盛宴,酒遇三巡后,一个年约四旬,虎背熊腰面色黧黑大汉倏地立起,道:“所网罗在紫衣门中都是名震武林,深负名望知名高手,殷老师获教主如此器重身为安庆总坛主,必身怀绝学,可否露一手绝技让在下等见识。” 殷元亮那有听不出此人真正用意,一来殷元亮三字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再紫衣教新创不久势力尚未遍布江湖,怎会设有安庆总坛,遂微微一笑道:“教主深知东方黎明耳目遍布天下,江湖中又新崛起黑龙会,于本教图霸武林有极大干碍,倘不及时布署,本教将处於极不利地位,有,鉴於此,故迅疾在南七北六十三省设置坛舵,故盖庄主未能及早预闻……” 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殷某以一无名之辈,不意获教主青睐忝膺一坛之主,深感双肩之重,临深履水,战战竞竞,不敢丝毫陨越……”忽徐徐伸出右掌向大厅两根圆枉上联语扫拂两掌。 盖文啸及群英凝目望去,只见金髹朱联: 兰蕊雾多香满座 竹林风动月窥檐 初无异样,须臾木层如粉簌簌落下,光滑如新,了无踪迹。 殷元亮发出一声震天大笑,两指虚空疾划如飞。 群雄不禁大惊,只见换上一付联语: 兰室风清言无异改 竹林春暖座有同清 字迹金钧铁划,深陷入木三分。 牡丹庄上群维不禁骇然色变,只觉殷元亮武功高不可测,阴阳手盖文啸顿生窒尘莫及之感,忖道:“看来不是假冒的了。” 遂含笑起立,高擎酒杯道:“殷坛主武功旷绝,已臻化境,盖某深庆本门得人。”一饮而罄,接道:“方才对殷坛主失礼,盖某郑重致歉,请问教主有何密谈?” 殷元亮淡淡一笑道:十各位均是武林深负名望的宿彦,交游甚广,见闻必多,不知有否对黑龙会来历获知一鳞半爪之人。” 群雄不禁面面相觎,盖文啸道:“盖某最近才-知江湖中有这么一个黑龙帮会组织,其余毫无所闻。” 殷元亮道:“教主获悉黑龙会总坛设在秦岭,遣出本门高手多入潜赴秦岭踩探,费时三月,一无所获,最近才知总坛迁往江南,风闻黑龙会主为一极厉害魔头,目下武林正是多事之秋,黑龙会始终垫隐不动,必蕴有异谋,倘其志在渔翁之利,恐本教一番圆谋悉付流水无遗,教主严命我等一月之内查明黑龙会总坛潜迹之处,诸位因友及友,谅不难找出蛛丝马迹。” 说着殷元亮微微一笑道:“殷某在少阳洞府无意觅获一玉盒,内贮红珠,价值连城,却不知其珍异之处,风闻盖庄主监赏力惊人,当知其珍异来历。” 群雄只见股元亮在身旁取出一只玉盒,掀开盒盖,呈显一雀卵大小红珠,红光暴射,满接灯光黯然失色……。 ; 在殷元亮入庄偕同盖文啸进入大厅之际,一条娟细黑影疾似淡烟般飞落在厅外窗前,以葡萄藤叶掩蔽身形觑望厅内情景。 只见盖文啸唤入青衣汉子命其询问总坛是否有殷元亮其人,趁着青衣漠子掠出厅外之际,身似鬼魅尾随着青衣漠子奔至一座高楼,青衣漠子飞掠入去。 楼下立着一双带刀大汉,那黑影急扬手打出两点暗器。 暗器手法又狠又准,毫无声息,只听两人发出极轻闷哼,宛如泥塑木雕般定在那里,目瞪口张,纹风不动。 楼共二层,楼底贮藏花种,分门别类,以布囊盛装,格架标明以资识别。 二楼藏书,锦签插架,琳琅满目,那娟秀人影无暇浏览,掠上楼顶,一片鸽鸣咕咕之声隐隐入耳,只见青衣汉子伏案振笔疾书,楼面豢鸽四笼,不下敷十只。 那娟秀檬面黑影伸指如电点向那青衣汉子胸后命门要穴。 青衣汉子显然是一内家高手,蓦感体后微风飒然,不禁大骇,旋身如电一式“犀牛望月”手掌迎胸拂出。 娟秀人影左手疾打出五支飞针,距离又近,迅疾狠辣,青衣汉子还未瞧出来人是谁,只觉五处穴道一麻,心脉立断倒地。 那人影忽觉一阵疾步轻声登楼,不禁神色微变,迅即无伦将青衣漠子所书收置囊内,并将青衣漠子尸体移置暗处身形隐起。 转瞬,只见两条黑影疾逾飘风登上,但闻一声低诧道:“不好,鸽讯已传出,误了令主大事其罪非轻。” 另一人沉声道:“休要慌乱失措,我等只是一步之差,那有如此快速,未必及时传出鸽讯,但此人往何处去呢?为何一无影踪。”目光四巡。 火光二兄,夜行火掐已协开一道昏黄火焰,察视四只鸽笼,笼身为铁栅铸造,并已落锁,鸽群咕咕惊鸣。 只听一个森冷语声响起:“吴老二,此人必因急事离去,鸽笼未开,讯息未必传出,你我不如察视大厅情景再作道理。” 一双人影冲空拔起五六丈高下,掉首飞落一局楼。; 娟秀黑影一闪而出,沉吟思索,暗道:“令主是谁,莫非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那殷元亮显然并非紫衣门下,哼,风闻东方黎明名侠实邪是不错的了!” 眼珠疾转,提出黑衣漠子尸体跃向楼下毁尸灭迹,向大厅掠去,伏在窗外目光向内望去,不禁大骇。 只见大厅中两席群雄伏案而眠,似沉醉如泥,殷元亮高踞上座,目中精芒电射,面现得意森冷笑容。 、 在殷元亮面前放置一只玉盒,盒盖已掀开,一颗大如雀卵红珠泛出红光,厅内灯烛黯然失色,殷元亮伸出右掌,缓缓盖上玉盒放置囊内。 厅外疾如流星射入两个劲装五旬老者,向殷元亮抱拳一揖,其中一人道:“启禀令主,鸽讯尚未放出,但那人竟遁逸无踪!” 殷元亮面目一变,沉声道,“你能确定鸽讯尚未传出么?” “鸽笼落锁,尚未敢开。” 殷元亮鼻中冷哼一声道:“此人究竟往何处去了。” 一双老者悚然变色,禀道:“藏书楼外有人手防护,属下不敢惊动误事,转至楼侧破窗而入,迳登楼顶,此人似闻声知警,匆徨遁去。” 殷元亮微微一笑道:“既然鸽讯未放出,并无大碍”说着缓缓立起,在囊中取出十数支细如毫发银针,转至阴阳手盖文啸身后。 一双老者疾跃掠前“扶直盖文啸,只见殷元亮在盖文啸发顶钉入,三寸许银针竟没顶而人。 窗外偷觑那蠓面娟秀黑影瞧得目瞪口呆,暗暗心惊,只见殷元亮在席间群雄发顶上逐一钉下银针后复归原座,一双劲装老者快步奔出厅外。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阴阳手盖文啸等如同梦中醒来,似不记忆席间方才昏迷之事,笑道:“殷坛主玉盒藏珠确是稀世异珍,可惜盖某见浅识陋,未知其珍异之处。” 殷元亮淡淡一笑道:“身外之物,有何珍奇,殷某不过无意觅获随身把玩而已,庄主此刻是否允准带领老朽游赏宝庄,俾可一览全貌。” 阴阳手盖文啸欣然道好,肃客前导,走出厅外。 群雄一行走至那高楼前,一双捧刀大汉守护在门外,已自动解开穴道,恍加无觉,目睹盖文啸一行走来,迅忙躬身行礼。 殷元亮道:“此是何处?” 盖文啸答道:“此名藏书楼,二楼贮藏图书,但盖某癖嗜奇花异卉,为此搜集天下名种,底楼贮放花种,顶楼豢养信鸽四笼。” 殷元亮道:“方才庄主传讯总坛不知已放出信鸽了吗?” 盖文啸道:“此时当已放出。” 殷元亮道:“殷某意欲传讯总坛查明一事,不知贵庄信鸽可否借用?” 盖文啸大笑道:“殷坛主太自谦了,彼此一家,何言借用二字。”说着目注两捧刀漠子-道 “翁龙何在?” 一双捧刀大汉躬身答道:“属下不知,未曾舆翁龙相见。” “胡说!”盖文啸-道:“方才老朽命翁龙来此传讯总坛,怎说未见。” “属下实在未曾目睹翁龙来此。” 盖文啸知事有蹊跷,面色一变,率众疾步登楼查视,只见四笼信鸽悉数毙命,不禁暴跳如雷,厉声道:“翁龙!我不将你万刀磔尸,难消此恨。” 殷元亮心中陪惊,怒道:“翁龙分明是黑龙会卧底奸细,不可容其逃出庄外。” 牡丹庄上立时啸声四播,人影纷飞,细雨蒙蒙,灯火全无,平添了几分肃杀恐布……。 日正中天,望湖楼上高朋满座,豪笑喧哗,声动如雷。 蓦地—— 望湖楼上食客突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坠地可闻,敷十道目光同注视登楼步上一个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肌肤胜雪,纤腰似柳,媚波四射,仪态万方,勾魂蚀骨,这等可喜娘儿几曾见过,食客不由目光发直。 店夥小心翼翼引着少女找了一付座头坐下,哈腰笑道:“姑娘要些什么酒菜?” 少女答道:“虽便送上你们店中几味拿手好菜,一壶陈年竹叶青也就够了。”莺声昵嘘,甜脆悦耳。 店小二一连应了几个是,走出几步,不禁又回首多看了几眼。 这姑娘不但长得美,而且长得媚,更难禁她那勾魂慑魄的秋波,令人心痒难熬,不似其他少女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忽然那少女柳眉微扬,-目光缓缓向整座楼面巡扫了一眼,两道眼神如挟双刃,森冷如电,食客不禁毛骨悚然,别过面去不敢相接。 店夥送上酒菜后,少女轻酌浅饮,柳眉含颦似在凝思,食用饱后,盈盈立起随手放了一锭纹银,莲步姗姗走向靠窗一座,嫣然轻声道:“两位可是魏敬、李湘平捕头么?” 魏敬微微一怔,霍地立起抱拳道:“我等正是,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少女道:“此处人多,不便说话,两位可否到僻静之处,事关武林安危,容我细。”语落柳腰一转,步下楼去。 魏敬、李湘平相顾一愕,立时奔往楼下,只见那少女已走向街心,望东门而行。 李湘平低声道:“我等不可*近,只可远远尾随,此女举动怪异,尚须留神一二别中了她的诡计。” 忽感肩头为人碰了一下,只见小化子裴龙已擦身走前,忙低声道:“裴兄弟,速传讯狄少侠 ……” 裴龙头也不回,答道:谙位只管放心前去,小化子已知此女来历,已传讯狄少侠了。” 魏李二人心情立宽,迈开大步追去。 黑衣少女穿出东门,身法渐快,转入一片柳林中,魏敬、李湘平已自赶至。 突闻一声哈哈大笑传来道:“郁姑娘别来无恙?” 那黑衣少女正是郁小玉,闻声不由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树干之后转出牡丹庄主阴阳手盖文啸。 四外林木远处冉冉现出牡丹庄上群雄,盖文啸含笑道:“郁姑娘,令师现在何处?” 郁小玉冶冷答道:“家师已回贺兰斗母宫,临别之时道少阳洞府藏书纯系一宗骗局,无意涉身这是非江湖中。” 盖文啸道:“姑娘入得少阳洞府后有何发现。” 郁小玉道:“人去楼空,四壁徒然!” 盖文啸神色一变,冷笑道:“姑娘,老朽限中不揉沙子,谎言欺骗,语不由衷,怎不实话实说。 郁小玉怒道:“盖庄主,你自畏忌托诃抽身,怎知姑娘言不由衷。” 盖文啸嘿嘿冷笑道:“令师为人,老朽深知,一经伸手,决不半途而废,怎可留下姑娘一人在此,如不实话实说,休怨老朽重开杀戒出手狠毒无情了。” 、魏敬只觉情势可虑,万一双方动手,非但殃及池鱼,而且郁小玉来意未明了之前,绝不能落在盖文啸手中,情急智生,大喝道…“且慢!” 盖文啸冷冷望了魏敬一眼,道:“两位捕头,江湖中事岂可千预。” 魏敬抱拳含笑道:“身为公门中人,怎能插身江湖是非,无奈魏某要缉拿这位姑娘归案。” 李湘平暗暗赞道:“魏兄委实机智过人,盖文啸老奸巨滑未必骗得了他。” 盖文啸不禁一怔,道:“这位姑娘身犯何罪?” 魏敬道:“杀死沧州知府公子,在下身怀海捕公文,盖庄主不信拿去瞧瞧。” 郁小玉冷冷笑道:“死有应得,他把姑娘瞧做烟花中人,竟敢动强,纵容恶奴,无法无天: 李湘平大-道:“住口!” 郁小玉媚笑道:这是姑娘自愿前往投案,凭你两人尚无能擒住姑娘。” 李湘平冷笑不语。 盖文啸接过海捕公文详阅,只觉公文中描-那位女匪与郁小玉大致无异,不禁目露疑容道:“郁姑娘为何自愿投案,其中必另有隐情。”将公文递回魏敬手上。 突闻一声冷笑传来道:“盖庄主,你只问她逃得了么?”语声中柳林远处现出狄康身影飘然走来。 盖文啸不觉心神一震。 只听狄康道:“在下在他肩井穴上钉下两支白虎针,不能妄动真力,盖庄主,你因何劳师动众?” 盖文啸道:“武林群雄进入少阳洞府后,不见其出,无故失踪,盖某不能坐视不问。” 狄康微哦一声,道:“这不关在下的事!”说着向魏敬、李湘平-道:“走!” 魏李二人身形一晃,落在郁小玉身后,沉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郁小玉盈盈一笑,缓缓走出。 盖文啸眉-微皱,欲言又上。 狄康寒着一张脸,随向魏李二人身后。 盖文啸目送狄康等人身形渐远,不禁长叹一声,忽闻身后传来殷元亮语声道:“我等不可与官府中人为敌,但郁小玉在少阳洞肘内必有所见,关系至钜,不能纵之离去。”阴阳手盖文啸道:“这个盖某自有道理。”右手一招,四条身影如风掠至 四人身如奔弩追踪而去。郁小玉一行远离盖文啸等人视线之外,身法渐快,疾行如飞。 约莫奔出三里之外,魏敬道:“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吐露了吧!” 郁小玉嫣然一笑道:“现在不行,盖文啸必派人追踪而来,不如将身形隐起。”说说疾伸皓腕拉着狄康跃向路旁丛草中隐伏。 魏敬、李湘平相腼一笑,觅地隐起。 狄康与郁小玉肩靠厮磨,芳滓微闻;,尤其郁小玉发中敌出迷人香味,狄康不禁红涨满脸,低声道:“姑娘:…” 郁小玉虚了一声道:“噤声!”手指来路。 只见来路上疾逾流星掠来四条身影,相距三丈开外猛然顿住,内有一矮胖中年汉子冷笑道:“怎么突然不见那贱婢四人影踪,哼!他们必藏在附近,我等展开搜觅如何?”“且慢!”一个蓝衫人道:“坛主严命不可与官府为敌,合我等俟机移花接木将贱婢-走,万一因你误事,连累我等,哼哼!休怨兄弟翻脸无情。” 委-中年汉子面色一红,道:“我等如何转回覆命。” 蓝衫人略一沉吟道:“他们必去天长县衙,缉拿要犯归案,沿途州县必须换文挂号,不如前往县衙探询。” 蓦然面色大变,额角沁出豆珠,似苦痛难禁。 矮胖中年漠子等三人情知有异,逃念方萌,只觉胁间一麻,闷哼出声,翻刨在地。 只见狄康、郁小玉疾闪现出,将四牡丹庄门下躯体藏在丛草中身形倏又隐起,来道上现出纷纷人影,阴阳手盖文啸率众疾如流星掠过。 郁小玉身形冉冉而起,纤指梳理云鬓,靥泛媚人笑容,娇笑道:“少侠不妨察视四人发顶百-穴上有无异徵。” 狄康三人身形立起,闻言不禁一呆,拨开四人头顶,只见百-穴上隐隐现出一丝针尖。 郁小玉道:“这四人都是江湖中凶煞,谋财害命,穷凶极恶,为正派所不容,藉牡丹庄栖身,救之不如杀之,不然少侠一番审密周详安排恐付之流水矣。” 狄康神色微变道:“姑娘此话令在下不解!” 郁小玉格格娇笑道:“少侠表面上置身事外,其实具有深心戢止祸患於未然,贱妾先还不知,此刻却已悟出。”说着又是妩媚一笑道:“少侠,咱们快走吧,贱妾尚有要事禀明。” 狄康皱眉道:“姑娘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察微知着,在下不胜钦佩,但这四人无必死之理杀之未免有干天和……” 语尚未了,郁小玉格格娇笑道:“尸体已僵,回天乏力,快走吧?” 狄康闻言愕然,暗道:“好辣手。”他不再言,纵身跃起,疾奔而去。 四人择荒僻小径,翻越天长城垣,靠近城厢一幢深达五进古老大屋,黑黝黝的阴森黯沉,狄康率先掠入,步入梧桐锁荫小院内。 廓庑下立着杜紫苓诸女及屠龙方朔关穆,岷山四毒,裴龙杜雁飞等人。 郁小玉目睹诸女宛如广寒仙子,玉骨寒肌,不禁一呆。 杜紫苓伸手拉着郁小玉不啻久别重逢姐妹,亲热异常,进入一间布设典雅花厅。 郁小玉-出夜探牡丹庄详情。 关穆骇然色变道:“殷元亮必是东方黎明无疑。” 郁小玉道:“我也是如此想法!” 狄康叹息一声道:“信鸽如未戮毙,或可从信鸽找出紫衣总坛所在。” 孙玉琼摇手笑道:“信鸽按站递换,费时耗神,恐心余力拙,即是我们迄今也未能知道总坛设在何处?” 狄康忽转面目注黄玉琳问道:“不知黄姑娘此次同行前来有多少紫衣门下?” 黄玉琳道:“共有廿余人,都是武功上乘,千中选一,除刁玉洪外尚有毕玉玑,其人年仅三旬,武功机智无一不高,关帝庙外毕玉玑未曾参与,独自前往少阳滑府外探明形势……” 狄康恍然明白,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少林慧生大师点苍名宿南天游龙冯勉等群雄,定是遭毕玉玑暗算擒去。” 黄玉琳颔首道:“少侠料测虽然不错,但毕玉玑尚未离开天长!” 墨玉凤诧道:“这却是为何?” 黄玉琳道…“刁玉洪等横尸少阳洞中,琼姐凤姐离奇失踪,毕玉玑不查个水落石出后,决难离此,否则他将如何返山覆命?” 狄康道:“毕玉玑是何形象?” 黄玉琳将毕玉玑形象穿着仔细描-一番,道:“毕玉玑恃才气傲,目无余子,必不避形迹,稍经留神不难查出他下落。” 狄康右手一招小化子裴龙双双疾跃而出……。 天长西郊一家小客栈内毗邻两间土屋,左手一间窗内映设昏黄灯光,传出琅琅子曰诗云读书声。 天色暗沉,凄风苦雨,院中长草侵膝,触目一片萧瑟,一条瘦长人影走入院中,身法疾快走至窗前停住。 灯光外映下,可清晰辨识那人面目,来人约三旬左右,黄净脸瞠,剑眉飞鬓,一双凤目,开阖之间,精芒*射,鼻梁高耸,法令深勒,身裁瘦长,一袭黑衫:眉背长剑,阴森骇人。 那人似不耐烦书室喧耳,剑眉皱了皱,略一寻思之下,便自进入邻室,也未燃着灯光,显然已倒塌睡下。 约莫一顿饭光景,朗诵读书声突然寂止,灯光熄去,一片漆黑。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姓毕的,速速现身出见,不然老朽破门而入!” 右首土屋房门呀的悠悠开启,一条瘦长黑影飘然跨出,徐徐出声道:“何方朋友,暮夜更深,竟蒙枉驾,不知寻我毕某有何指教。”语声冰冷阴森。 墙角暗隅突闪出一个老者,道:“尊驾是毕朋友!” “正是!” “老朽受朋友之托,邀请毕肪友前往一处,有要事相商。” 毕玉玑冷笑道:“若毕某不允随行咧?” 老者道:“兹事体大,武林安危所系,只要毕朋友应允,决无相害之意。” 毕玉玑闻言微微一呆,道:“前往何处?” 老者冷冷一笑道:“到时自知,毕朋友何必多问。” 毕玉玑面色一沉道:“朋友讳莫如深,恕毕某碍难从命。” 老者阴侧侧一笑道:“老朽容毕朋友考虑片刻,判明利害,老朽三更时分再来劝驾。”言毕身形穿空飞起。 毕玉玑目中精芒电射,厉-道:“朋友留下。”扬掌劈出。 老者身形已自疾沉落在墙外。 毕玉玑似知处境甚危,身形疾转,微一垫劲,宛如脱弦之弩疾射而出。 身形甫-出墙头,忽闻阴冷-声道:“回去!” 毕玉玑鼻中暗哼一声,似过重阻,身形疾翻了回来,双足沾实,满面怒容。 只闻墙外随风传来阴冷笑声道:“毕朋友,休要妄生逃念,墙外步步都伏有杀栈,希勿自误” 毕玉玑不禁怒血沸腾,伸手按向肩头,意欲持剑冲出重围,忽耳闻一细微语声传来道:“尊驾似宜忍耐,对方用意不明,不如三更时分候其再来,趁机一击成擒,以生死胁迫,才可出险.” 这语声似从邻室传出,毕玉玑不禁一呆,向墙外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向房中进入。 两室只一板之间,毕玉玑弹指轻敲板壁一下,低声道:“阁下当是武林人物,蒙阁下传声示警忍耐,无任心感,但阁下劝毕某暂时忍耐,不知何故,谅阁下必有所知,可否见告。” 邻室中人答道:“在下一介穷儒,武林无名之辈,舆尊驽怎能相提并论,但尊驾危如-卵,恃武强拚,凶多吉少,不如佯如应允,偕其同行,尊驾应知挽弓挽强,擒贼擒王之理。” 毕玉玑心中大感困惑,忖道:“此人似对今晚之事极为清楚,莫非他亦是对方人物。”不禁疑云满腹,沉吟须臾道:“对方首脑是谁?”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毕玉玑不由心神一震,面色猛变,道:“阁下所说可是真的么?” “在下句句出於真诚,如非东方黎明名侠而实邪,心术阴险,在下实不愿饶舌多事。” 毕玉玑暗暗心惊道:“如此说来,阁下当已知毕某真正来历了。” 只听邻室轻笑一声道:“尊驾系紫衣门下高手,;东方黎明知情,在下焉能不知。 毕玉玑不禁又是心神一震,道:“东方黎明为何知悉毕某潜迹在此客栈?” 邻室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似欲打破沙锅问到底,须知少阳洞府武林群雄离奇失踪,牡丹庄一夕风雨色变,阴阳手盖文啸等群雄悉为东方黎明制伏,紫农门下诸女亦为他所擒,尊驽不避形迹出入,东方黎明耳目甚众,那有不探知之理。 忽闻院中传来老者语声道:“毕朋友,三更时分已至,当已权衡利害。” 毕玉玑面色微微一变,疾闪而出,目注老者冷笑道:“尊驾邀毕某前往何处?” 老者淡淡一笑道:“关帝庙,老朽在前带路。”转身窜出墙外。 毕玉玑微一忖思,目内忽泛出一抹杀机,凌空一跃,落在墙外,巡视四外,察觉距身两侧不远光华浮闪在如漆夜色中,暗觉邻室中人擒贼擒王之言委实有理,自负机智武功,或可一举制服东方黎明成名。 他疾随前路飞快人影,两人根距十数丈远,似此夜黑如漆,细雨纷飞,如非他目力奇佳还无法分辨,但觉前行老者轻功身法极高“竟是越追越远,不禁暗骇,猛一提聚丹田真气,身法急快,不禁深入枣林中。 遥遥只见阔帝庙内灯火照耀,那老者身影疾射入去,毕玉玑微一踌躇;疾窜入内,抬目望去,门侧倒着一具尸体,前胸洞穿,鲜血涌出,分辨形象似是那前行老者,不禁心神大震。 突闻一声阴森冷笑道:“毕玉玑你自投罗网,还不弃剑就缚!” 毕玉玑身形急窜出去,右腕一抬,长剑出匣,夜空飞洒一抹寒星,抬目一望,只见牡丹庄主阴阳手盖文啸面色阴沉,立在两丈开外。 盖文啸纵声哈哈大笑,右掌一扬,只听轰轰声响,枣林之内现出无数火炬,十步一桩,星罗棋布,九条身影如飞疾掠而至,落在盖文啸身后。 毕玉玑剑眉一剔,厉-道:“盖庄主,你为何心生叛异?” 盖文啸道:“老朽痛悟前非,弃暗投明,毕朋友,少林慧生大师,点苍冯大侠等群雄现在何处?” 毕玉玑冷笑道:“他们已送去总坛,身为教主座上嘉宾,奉劝庄主悬崖勒马,及早回头,本门处置叛徒手段残酷,恐庄主难免极刑。” 盖文啸面色一变,大-道:“身入网罗,尚敢大言不惭?”身后忽窜出两人, 一晃钢刀,走中宫,“力劈华山乙呼啸电奔猛砍而下。 毕玉玑冷笑道:“找死!”横剑一封,叮叮两声,钢刀被磕得望回砸去,只觉虎口微麻。那两人似无所偎,又呼呼两刀劈下,刀沉力猛,奔势如雷。 毕玉玑暗道:“那有这般泯不畏死的打法!”忖念之间,盖文啸身后七人紧接着攻来,不禁大怒,唰的一剑疾挥而出。 这一剑委实快极,一道白虹震出漫空寒飚,罩袭九人而下,剑芒电闪。 只听叮叮金铁交击声中夹着闷-,九条身影倒飞出去。 盖文啸一眼发现两人被划开鼻梁血流满面,森厉骇人,另一人被点伤腕脉,鲜血涔涔溢出,不禁大骇。 蓦听伤者发出凄厉惨-,面色惨变,倒地翻腾不止,似是痛苦难禁,显然毕玉玑持的乃是一柄毒剑。 突然,毕玉玑喉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穿空腾起,落在七八丈以外,急挥出剑,砍灭两支火炬。只听一声郎朗大-道:“姓毕的,你走得了么?” 毕玉玑忽见两只钢镖一左一右打来,横剑一封将打来钢镖磕飞开去。 那知又是双镖疾如电打至,手法极是奇奥,错飞交袭,跟着又是双镖飞出, 一转瞬间十六只钢镖接睡齐发,漫天花雨手法更见高明,势沉力猛,后发先至,锐啸破空。 毕玉玑认出此是何人手法,不禁一凛,长剑疾挥如风,虹飞狂卷,叮叮当当,把袭来钢镖磕飞,厉-道…“田老师么?夺魂双镖虽然厉害,但岂奈毕某何?”说着一剑“白蛇吐信”攻出。 树后突闪出湘江名手夺魂双镖田秀冷笑道:“毕朋友,你还不弃剑就缚。” 左侧人影疾闪,现出一俊美持剑青衣少年。 身后左侧忽闪出两人,一是持鞭葛衣老者,另一是手持一对判官笔浓眉如刷中年汉子。 毕玉玑冷笑道:“只恐未必如愿,田老师,其他三位必是当世武林高手,可否引见。” 夺魂双镖田秀哈哈大笑道:“毕朋友胆量惊人,身在危中,尚能镇静如恒,田某委实钦佩。”手指持剑青衣少年,接道:“这位乃是仙霞神龙崖四空上人衣钵高足侯青云少侠。”随即又道:“那是威震中州铁鞭韦护屠庆澜,还有一位是大江南北驰名,阴阳双判童坤两位大侠。” 毕玉玑冷冷一笑道:“幸会,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何在?”话落剑出,寒芒电奔。 夺魂双镖田秀神色一变,仰身倒窜开去,剑虹贴胸划过,间不容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侯青云大-道:“好剑法。”一式“金针度厄”攻出,幻震碗大塞星,挟带风雷锐啸,指向 毕玉玑眉心要穴。 屠庆澜铁鞭疾挥,卷向毕玉玑腰胁。 童坤一对判官笔更是辣毒,疾如电光石火分攻后腰两处要害重穴。 田秀一手双镖飞出,交叉电袭毕玉玑双腿。 毕玉玑不愧是紫衣门下高手,两足一踹,凌空拔起四尺避开双镖及屠庆澜鞭势,身形疾平,左掌一式“西风卷叶”。疾如电闪攫夺童坤双笔,右手中剑一式“北斗七星”封出。 童坤不由心神一震,双掌猛撤,身子飘了开去。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交击,进出一缕火星,毕玉玑剑势突变,飞出七影金星,攻向侯青云。 侯青云剑眉一剔移形换位,剑随身走,震开一招“满天风雨”,暴射万朵金星封开毕玉玑“北斗七星”辣毒奇招。 毕玉玑哈哈一声长笑,身形沾地,施展燕子三抄水轻功身法窜出五丈开外,挥剑*出一片寒罡,将十数支火炬压熄。 迎面只见人影一闪阻住去路,道:“老朽东方黎明,还望毕少侠留步。”两指斜点,一缕劲风如割,点向右手腕脉要穴。 毕玉玑大骇,右腕一震,左掌劈向东方黎明“期门”大穴,手中剑又起,一式“顺水推舟”缓缓攻出。 东方黎明目光锐厉,瞧出这式剑招表面上平淡无奇,其实含蕴着无数神奥变化,右掌疾撤护胸平腕。 果然剑招攻至中途,突变“悬丝钓鳖”,剑化五道银芒,袭向东方黎明胸前, 东方黎明身形一斜,横腕疾推,五指迅疾无伦攫夺毕玉玑手中那柄毒剑。 毕玉玑似算准东方黎明必用此招,右腕一振,五道银芒疾合,剑化“白猿摘果”刺向东方黎明掌心要穴。 东方黎明神色一变,右掌猛收,星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左手两指一曲弹出。 毕玉玑耳中忽闻蚁语传声道:“速向南方逃出,不可力敌。”反身向南疾如流星掠出,一缕指风已弹实在左肩上,只觉如罹千斤重击,痛澈心脾,不禁一个踉舱,几乎仆栽倒地。 蓦地—— 南方数十支火炬同时熄灭,毕玉玑急中生智,投入暗中,东方黎明疾掠而至,不禁一呆。 毕玉玑投入暗中后,只听蚁语传声又起:“毕朋友南走十七步,右转九步,暗隐不动,可免不擒之危。” 他果如其言走出,身形隐下,只见火炬由四面八方*近,忽闻东方黎明暗怒道:“老朽不信他能插翅飞出枣林,速展开搜觅,毕玉玑若不弃剑就缚,格杀勿论。” 百数十支火炬游走不定,竟无一人发现他藏身之处,不由暗暗惊诧……。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认为毕玉玑武功再高,轻功迅快,也无法逃出枣林之外,命手下逐处搜觅,施展暗器毒物,始终未找出毕玉玑潜踪之处。 毕玉玑只见近身四外火炬飞掠,弦弩暗器纵横啸袭,人影纷纷,暗感骇惧。 忽闻传声送入耳中道:“毕朋友倘欲逃出东方黎明魔爪之下,天明之前须掠入关帝庙内潜身,东方黎明必不料朋友仍潜迹庙内,午刻之前尚不能离去,因沧浪山庄眼目四布天长郊外,午后方可决定去留。” 毕玉玑闻言暗暗心惊,忖道:“教主尝言武林之内各大门派都不足为惧,仅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寥寥数人心腹劲敌,如不及早除之,恐成本教隐忧亘害,看来江湖中尽多才智卓绝高人奇士,图霸武林未必如此容易,前途窒碍仍多。” 枣林内外啸声此起彼落,播回不定,显然仍未放弃搜索,毕玉玑暗道:“此际尚未黎明,距午刻甚久,反正藏身之处安如泰山,不如趁机调息行功。”遂盘坐行气,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毕玉玑睁目一望,天色已是近午,雨空云开,阳光四射,枝叶青翠滴绿,纤尘不染,风送涛韵外寂宁谧异常,不觉缓缓立起,他认为东方黎明率众尽撤,竟不朝关帝庙行去。 约莫走出里许,五六丈外突传来一声大-道“什么人!” 毕玉玑不禁心神猛骇,迅疾身形蹲下,平身贴地左窜出两丈开外隐於丛草中,反面一瞧,只见前存身之处三支长弩射实,波的炸开四溅火星,草叶沾及,立即烧燃起来,火虽不大,却必必剥剥蔓及一丈方圆,须臾熄灭,丈许方圆内草木呈现一片焦枯黄萎之色,不禁暗暗大惊。 两条迅快人影飞掠至火焚之处,但见是一双面目森冷四旬左右身着蓝黑劲装中年人,目露惊愕之色,互望了一眼。 只听身着蓝色劲装中年人冷笑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概你一夜劳累,耳目失聪,连朝洼雨,积水坠枝,堕地作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人嘿嘿一笑,道:“令主认定那毕小贼八九还洽藏此枣林附近,严令我等不可松懈。” 蓝色劲装汉子冷哼一声道:“风闻毕小贼枭勇机智,武功绝伦,焉能在此垫伏,依我所料,他早在百里之外了!” 一双人影穿空如电掠出七八丈外顿杏。 毕玉玑迅疾转道,鹤行鹭伏掠入关帝庙内。 庙内沉寂如水,似阕无一人,毕玉玑陪道:“长此垫藏终非了局,东方黎明人手虽众,自己凭恃一身绝学未必不能冲出重围。”一念萌起,心情立舒,如释重负,昂然跨入后院春夏阁下,忽闻阁内传来一个细微呻吟,不禁一怔,凝耳倾听,只觉那呻吟之声断续似不胜苦楚,迅即一鹤冲天拔上阁楼,伸掌轻轻推开朽门一线,疾闪入去。 合内昏暗,一股腐朽霉气直冲入鼻,蝙蝠噗噗飞翔,误触梁壁,碰落尘灰弥漫,毕玉玑小心翼翼,目光四巡,突察觉角隅蜷伏着一具身形,不禁低-道:“什么人在此?” 那人并未回答,呻吟亦无,毕玉玑心内暗暗疑诧,放胆走近,赫然发现此人是本门师妹黄玉琳,知是被制住穴道,审明部位,拍开穴道。 黄玉琳似大病初愈,挣扎爬起时异常费力,扶壁站着宛如弱柳迎风摇晃不定。 毕玉玑皱眉问道:“贤妹,你为何人所制?”从囊中取出一粒丹药递与黄玉琳。 黄玉琳伸掌接过吞服下咽,目露感激之色,凄然一笑道:“小妹不慎为阴手摩什黎炎制住。” 毕玉玑久闻黎炎名列武林十大凶煞,武功辣毒,面色一变,道:“贤妹可否说出详情?” 黄玉琳叹息一声道:“小妹奉命暗藏阁外,俟摘天星满子豪起出九龙温玉镯后*使献出,果然满子豪等人进入后,满子豪拔上承尘伸手采入瓦隙,取出一蓝布包住的玉镯,只略一展示,宝光四射,光亮如昼,但满子豪迅即掩盖包好。此际小妹立即掠入谓倘不献出玉镯,将死无葬身之地,并言明他们诸入已吸入裂肠剧毒,若恃强动手,发作更快。摘天星满子豪及大内侍卫试一运气,发觉体内有异,不敢妄动!……” 毕玉玑目光闪烁,道:“愚兄不信他们如此就范,既敢来此辟帝庙必有所恃。” 黄玉琳目蕴怒光,叹道:“待小妹叙出详情再判明真假如何?” 毕玉玑暗道:“黄贤妹一向沉默冷漠,不苟言笑,莫非此中另有隐情。”遂微笑道:“此乃愚兄依常理而断,非是对贤妹生疑而有所微词。” 黄玉琳接道:“那白侍卫道:气我就不信紫衣教敢与官府为敌。” 小妹道:“为了武林安危亦在所不计,但敝教只借用半;月当原璧奉赵若大人赐允,立即奉上解药安然离去。” 白侍卫略一沉吟,道:“但愿姑娘言而有信,姑娘须先送我等出此枣林,再将宝镯交换解药” 小妹心想他们若无解药,必活不到半个对时,自难拒绝,当郎应允,遂送出枣林之外,满子豪慨然将宝镯递与小妹换取解药服下疾奔而去。 武林中事决无如此轻松,小妹接过宝镯后不禁生疑,莫非其中有诈,迅即展示宝镯真假,突感命门穴上一麻,胁下穿来一手将九龙玉镯抢去,眼前人影疾闪,现出阴手摩什黎炎,阴恻侧笑 道:“须臾穴道自解,姑娘请转告贵教门下不要恃强妄入少阳洞府,谨防老夫煞火雷珠。”说罢穿空遁去。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穴道果然自解,少妹急返关帝庙,岂料刁师兄已率众离去,小妹无奈,动念去少阳洞府寻找毕师兄你,阴手摩什黎炎老贼重又返转,寻来阔帝庙制住小抹,冷笑道:“老夫得手九龙温玉镯系赝晶,分明你这贱婢与摘天星满子豪暗施诡计,真镯已交由你们教中人手 先潜往少阳洞府,故使此狡计吸引天下群雄!……” 小妹知辩白亦无济於事,阐声不答,老贼在小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便昏迷不省人事。” 毕玉玑脸色阴沉冷肃,道:“如此说来,九龙温玉镯已由满子豪交回大内去了,但不知满子豪为何巧骗武林群雄。” 、 黄玉琳冶冷答道:“满子豪倘非如此广岂能卸脱自身罪赚,那九龙温玉镯又怎能安然护送回紫禁大内。” 毕玉玑颔首微笑道:“贤妹之言委实不错,不过:…” 忽闻楼廊上生出落足微声,毕玉玑面色一变,止口不语,暗示黄玉琳蓄势待敌。 只闻传来一个极熟稔语声道:“毕朋友在内么?” 毕玉玑入耳郎知是两次传声客栈邻室中那位未谋一面之人,立即答道:“朋友请入!” 一条身影迅快如电穿入室中,现出一中年肩带钢刀文士,目光电射望了黄玉琳一眼,愕然诧道:“毕朋友还有同伴么?” 毕玉玑正欲回答,中年文士道:“乾坤圣手门下仍然布伏枣林,东方黎明果非易与之辈,认定毕朋友尚未遁走。”说着取出一张草图,接道:“两位由西北方逃出,循在下图中指示,可寻得一条小溪,溪旁泊有一艘渔舟,顺流而下入天长湖脱险。” 毕玉玑接过草图,道:“相救之情必有以报,请赐告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贵教甫崛起江湖,便敢舆世之巨邪东方黎明为敌,震动天下武林,谊属同道,自应援手,何恩之有,在下行云野鹤,萍踪无定,名姓碍难见告,两位走吧,在下尚欲诱来沧浪山庄手下,以便两位从容脱身。”话落身形疾闪出门外而杏。 毕玉玑望了黄玉琳一眼,双双掠出春秋阁外,望西北方遁去,奔出三四里之遥,四面一望,只见春秋阁已浸在一片猛火烈焰中,忙道:“我们快走!”—— 第十五章 朝元巨变三阳指 天长湖,烟波浩淼,远山隐约,风帆片片,长空青碧,景物恰人。 一叶扁舟上载着屠龙方朔关穆及狄康两人,只听屠龙方朔-一穆道:“黄姑娘随同毕玉玑返回总坛,毕玉玑虽阴狡,故意隐秘行踪,但孙墨二位姑娘已随踪追迹,不难侦出……” 突发现一梭形小舟驶行如箭,竟向自己这面而来,不禁诧异止口,目光*视着来舟,失声诧道:“怎么余老化子形色匆匆,定遇重大变故。” 只见余风云改装一渔翁,身形疾如箭射掠上两人船上,神色严肃道:“朝元寺已遭巨变,祝融为灾,烧得瓦砾无存!” 关穆面色大变道:“欧阳会主及程姑娘等人咧?” 余风云长叹一声,道…“尸骨俱无,存亡莫卜,但周易所居四外竹木俱为烈火焚焦:却无法进入,无法查明他的生死,老化子穷思苦索,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是何人纵火。” 狄康神色一变,忙道:“在下立即赶回朝元寺,原定之计不变,二位请追踪杜姑娘等一行,迳采紫衣巢穴。” 三人*舟似箭靠抵湖岸,狄康心焦如焚,匆匆道别,疾奔而去。 暮色苍茫下,勃元寺面目全非,山石草木枯焦,一片凄凉,狄康夜以继日赶达,目睹惨景,不胜唏嘘慨叹,迳奔往朝元寺后周易居处。 周易所居为一片浓密竹木环绕,往昔苍翠滴绿,翳密蔽天,禁制重重,难入难出。如今半为火焚,萎黄焦枯。 狄康瞧出禁制未撤,显然周易仍然在内,周易近十数年以来足迹虽不出勒元寺甘五里方圆之外,但离开他居处竹木茂林之外必将奇门倒转,百不一失,由此可知周易八九并未离开。 他小心翼翼走入林中,到达一座精舍之前,门楣上横竖一方匾额,上书:“静心生玄”四字,笔力雄劲磅礴,两扇朱漆木门严扁着,狄康迟疑了一下,击掌猛敲木门,、高声唤道:“周老前辈。” 久久并无回答,狄康情知有异,伸掌潜运真力,晓嚓一罄亘响,木拴断裂望内开展,狄康抢步而入,飞掠落在周易居室中。 只见周易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不禁大惊,迅忙采臂扶察脉象,发现脉搏已停,触手冰冶。 狄康热泪夺眶而出,但脑际忽生出一个念头,只觉周易决不会躺在榻上甘愿死去,必留有遗书,即仔细察视室内景物,并无丝毫异样,不禁生疑,再检视周易身上,但听狄康惊噫一声,目中泛出惊喜神光。 原来周易心口微温,略一沉吟,迅疾探囊取出一支短香燃点,插在床沿上。 屋内香烟弥漫、充斥看奇异的芬芳,令人精神兴旺,催发生命潜力。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周易忽睁开眼帘,似已发现狄康,却仍不能说话,-从他目中神光可见惊喜感激之色。 狄康忙道:“周老前辈暂勿说话,待真气催发时,*使真气运行,打通封闭穴道,不使经络僵硬。” 周易忽目光凝向门旨,狄康不禁一怔,循目望去,只见门上嵌着一块圆形八卦在缓缓转动,显示屋外禁制有人潜入。 狄康鼻中冶哼一声,身形疾闪而出。 焦林内现出三个江湖高手,年纪约在五旬苟右,肩搭兵丑,劲装疾服,步履快捷,似为禁制所困,森冶面目上隐泛燥急神色。 忽见一白哲圆脸,嘴角蓄着两撇鼠须老者身形突止,冷笑道:“咱们中了天智星蒲奎老鬼诡计了。这等昏头乱转,如何找得到周易住处?” 另一人怒道:“那你为何不强拉蒲奎偕同前来,卤莽行事,恐贻人笑柄,哼!想不到你居然也会相信蒲老鬼耍的花枪。” 只听一罄阴侧恻冷笑传来道:“老朽向例不做损人利己之事,三位来时老朽亦已严嘱禁制厉害,不可轻身涉险,却不料三位利令智昏,竟甘冒奇险侵入林中。”说时闪出一个蟹面-须小老叟,两只蛇目*射阴森慑人寒芒,嘴角噙着一丝莫测高深诡笑。 白哲圆脸老叟怒道:“蒲奎,咱们把话说明来时你已说过共享其成,在此相候约莫近两个时辰,只道你已临时变卦,怎说是咱们三人利令智昏,究竟是何价值连城重宝,我詹晋就不信你能遵守诺言。” 天智星蒲奎哈哈大突,道:“詹老头你真个不知么?此处不虞有人窥听,容老朽细-分明如何?” 詹晋眉头微皱,冷笑道:“咱们洗耳恭听,但咱们西山三鸟,可也不是轻易受人愚弄的。” 天智星蒲奎喉中发出噪噪狞笑,声如枭鸣鬼哭,令人不寒而栗。 西山三鸟不禁神色微变。 良久,蒲奎笑定,面色狰狞阴森沉声道:“你们西山三鸟京畿无人不知,威望素孚非等闲人物,少阳洞府之事未必毫无所闻。” 詹晋冷笑道:“蒲老儿你少卖关子,詹某绝难相信这勃元寺突遭火焚与少阴洞府有何关连?” 蒲奎道:“冰魄神翁潜隐少阳洞府多年,参悟一册武功绝学藏处,洞中尚有珍宝多件,因禁制森严,武功稍弱者多望而却步,但黑白两道高手……” 詹晋眉头一皱,道:“蒲老师,少转弯抹角,少阳洞府之事,詹某已有耳闻,直截了当刚句话不就结了。” 天智星蒲奎乾笑了两声,道:“詹老师委实耳目灵通,老朽也不容赘述,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手下,紫衣教门下及黑白两道群雄先后侵入少阳洞府后,发现洞内阗无一人,非但冰魄神翁不知何往,武林群雄亦有多人失踪,此本为一段武林如谜公案,不幸为老朽偶然发现……”说着望了西山三鸟,微微一笑道:“五天前深夜,苦雨淅沥之际,老朽路经皖苏壤接一深山无人荒寺内栖息,尚未入寐,只觉殿外起了衣袂飘风落足微声,老朽心神猛剔倏地立起,由窗隙外望,只因月黑无光,但见一条背立人影负手屹立,仰天似有所思……” 詹晋道:“那人是谁?”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蒲奎答道:“老朽正欲出外,忽见一双人影飞落在东方黎明之前,禀知发现冰魄神翁等行踪似向朝元寺奔去,东方黎明立即偕向闲人穿空疾杏,老朽心中一动,尾蹑其后,赶近勒元寺,遥遥但见烈焰冲天,烛照夜空,勃元寺已没人一片火海中……” 詹晋道:“那是什么时候?” 蒲奎答道:“四天前二更时分,热气如焚,东方黎明等一行武功虽高,亦无法*近,不得不伫步停身,其时尚在潇潇微雨,大火约然烧了两个时辰,渐渐熄灭,老朽尾随东方黎明来此林外,只见不下廿余黑衣蠓面人物在林外来闽掠巡,似不敢妄入……” “他们是何来历?” “不知,只约莫知道冰魄神翁及武林群雄已遭暗算,不过在昏倒不支之前,已窜入林中周易居处……”蒲奎语罄略顿,接道:“周易本人亦遭暗算,此刻周易舆武林群雄仍昏迷不醒,无奈禁制奇奥,武功再高也无法侵越雷池一步-……” 詹晋道:“此刻他们仍在内么?” 天智星点点头道:“如老朽推断得不错,他们仍昏迷不醒。” 詹晋冷笑道:“倘仍在内,东方黎明等人岂能就此甘休。” 蒲奎微微一笑,道:“詹老师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等侵入此林内,东方黎明等人早就发现, 一则不知三位受何人之遗,再者在图渔翁之利,何况尚有投鼠忌器之处,所以不加揣阻。 詹晋鼻中冷哼一罄道:“蒲老师无须危言耸听!” 蒲奎冷笑道:“三位不能见信,老朽也爱莫能助,倘不出老朽所料,那暗衣蠓面党徒见三位久久不出,必侵入林中采觑,这林中奇奥无比,武林中谙晓奇门遁甲之术虽数老朽与周易精擅,但江湖之内奇才辈出,他们之中不乏奇才异质,就拿东方黎明来说,天赋异禀,博学多才,奇门遁甲之学或不逊於老朽,他按兵不动之故,无非欲坐享其成……”说着面色微变道:“有人来了!”身形一闪隐去。 西山三鸟面色亦是一变,矮身疾窜入长草丛中。 只见林中剑芒疾闪,现出一双持剑黑衫人,目光闪烁,四巡了一眼,身材略高之人阴恻侧一笑,道:“愚兄委实瞧不出林中禁制有何厉害之处?” 另一人道:“大哥不可贪功心切,外间传言绝非捕风捉影,轻心大意, 一世盛名恐将付於流水。” 忽见左侧杯中突闪现两人,一是背搭长剑貌像英俊少年, 一是手捧一柄狼牙棒浓眉大眼魁梧大汉,两人似不相识,却非同路。 四人觑面不禁一呆,那少年正足仙霞神龙崖四空土人衣钵传人侯青云,淡淡一笑,道:“两位谅来此不久,不知两位来历姓名可否见告?越深入林中禁制愈加凶险,合则肉利,分则俱败。” “不错,在下兄弟亦是片刻之前到此,敞姓万,来自南疆。” 侯青云神色一变,抱拳笑道:“两位莫非就是威震蛮荒南强双奇万良英万良杰么?在下仙霞侯青云,慕名心仪甚久,不料今日得能拜见,快何如之”说着望了同行大汉一眼,道:“阁下请赐告姓名” 大汉宏声道:“俺名唤丁尔栋!” 一言未了,丁尔栋神色突变,身形旋转后,狼牙棒呼的打出。 克嚓一声巨响,碗大粗径树干齐根断拆,哗啦啦倒下,木叶横飞,声势骇人。 断木倒下之处飞鸟一般纷纷飞腾起三条人影,落在丁南栋之前,詹晋冶冷一笑,道:“丁老师别来无恙?” 丁尔栋认出詹晋吴世龙倪炳鳞三人,神色一变,冶笑沉声道:“三位还不忘前仇么?” 吴世龙厉罄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吴某寻找丁老师并非一日,如今-家路狭,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尔栋冷笑道:“你那犬子罪恶滔天,死不为过,你还有何颜面与子复仇?” 吴世龙狞罄吃噪怪笑,伸手拔出一柄月牙仙人夺,振出三点寒星袭向丁尔栋胸腹三处重穴。 丁尔栋高-道:“来得好!”横身跨步,狼牙棒一式“仙人指路”直磕击出,棒沉而力猛,势如山岳。 叮的一声,棒夺交击,进出一串火星,吴世龙仙人夺一沉,尚未变招之际,丁尔栋抢制先机,三招疾攻出手,卷起漫空棒影,狂风骤雨般袭下。 吴世龙心中一惊,暗道:“丁尔栋功力非常,今日若让他逃出手外,西山三鸟威望何存。”移形换位左让三尺,仙人夺一晃,展开一路凌厉招法。 但先机已被丁尔栋所制,狼牙棒威势如山,*得吴世龙连连变招。 詹晋眉头微皱,向倪炳瞵一示意,身形疾闪而出,寒光电奔,兵刃出手攻去。 侯青云面色一变,刷地长剑笑挥而出。 只听倪炳麟闷哼一声,右臂划开寸许口子,喷出一股鲜血,身形倒跃开去,厉声-道:“尊驾何故伸手架梁?” 侯青云冷笑道:“在下只觉三位不遵江湖规矩,联臂出手,恃强凌弱,是以拔刀相助。” 忽听一声阴恻侧冷笑飘送入耳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位不知处境之危么?”说着现出天智星蒲奎。 侯青云道:“阁下何人?” 蒲奎微笑道:“老朽蒲奎!” 侯青云虽年少识浅,却在仙霞习艺时尝闻其师讲解天下武学源流及武林知名人物,猛然忆起此人,不禁微惊道:“原来是蒲老前辈,久闻老前辈奇门遁甲之学武林之内无人可及,-不知有何指教。” 蒲奎暗骂道:“这小子明知故间,忒狡滑可恶,到时当知老朽厉害”面露蔼然笑容道:“无人可及四字乃武林朋友抬爱,过甚其词,奇门遁甲之学晦奥精深,老朽仅略知皮毛而已,这林内禁制按天象所设,依时变化,若未明变化之道,当困死在林中。” 丁尔栋摇首冷笑道:“俺不相信!” 蒲奎微笑道:“尊驾有何法能安然出入?” 丁尔栋道:“依丁某之见,林中禁制无非藉林木而设,但须斩开林木辟成一通衢,禁制不攻自破。” 蒲奎伸手一翘拇指,正色赞道:“果然高明,怎么老朽想不及此?” 丁尔栋只道足真,丝毫不加思索,疾转身躯狼牙棒一式“风卷残云”猛向一丛翠林扫去。 这林中竹木杂植是一项奇异之处,尤其翠竹-柔难摧,狼牙棒扫击过去,翠竹立时中分,但一分又合,摇绿曳影中,突闻丁尔栋一声大叫,仰后就倒。 诸入不禁大惊失色,侯青云抢步掠出,扶起丁尔栋,只见丁尔栋胸前针着十数只翠青色藤棘,深入要害重穴,已是气息冰冷丧命,心匠不由自主泛起一缕澈骨奇寒。 西山三鸟亦疾闪掠在丁尔栋身前,见状骇然变色,詹晋诧道:“丁尔栋一身横练,刀枪不入,藤棘怎地会致命。” 蒲奎冷冷一笑,道:“真是藤棘么?” 此言一出,南疆双煞万良英万良杰,西山三鸟及侯青云猛感一呆,听出有异,万良英伸手在丁尔栋尸体上拔下一支藤棘,触手坚硬,分明是精钢淬砺而戍。 蒲奎冷笑道:“如何?”说着一顿又道…“禁制已渐发动,诸位快随老朽闪避。”身形左转快步走去。 侯青云等人心神猛凛,急随走出,只见蒲奎身法如穿花般左闪右挪,到达一株高耸入云巨杉之下停住,隐隐耳闻来处一串风雷啸声入耳。 蒲奎缓缓转面微笑道:“一待禁制发动,诸位必葬身林中无法幸免。” 侯青云抱拳躬身强:“老前辈若再能明为指点,晚辈当感谢不尽。” 蒲奎望了侯青云t眼,道:“请问诸位深入此林意在何物?” 侯青云朗声答道:“老前辈明知故问,晚辈等来此意在冰魄神翁在少阳洞府中,获得之那册武林秘笈。” 蒲奎微笑道:“诸位俱非同路,而秘笈只有一册,尚未到手定你争我夺拼死忘生,老朽何忍目睹,再老朽也意在秘笈,拱手让人,恐非老朽情愿。” 侯青云道:“那么说来,只有老前辈深明禁制,秘笈亦非老前辈莫属?” 天智星蒲奎微微一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风闻冰魄神翁周易等人在未遁入林中之前,已身罹一种难解的药物暗算,如今群雄必街昏迷不醒,但老朽深知周易为人谨慎,事前必有妥善防范,仅凭老朽恐难得手。” 侯青云道:“晚辈冒险涉难,又有何取?” 蒲奎道:“珍宝唯诸位自取,秘笈与诸位共享。” 万良奇道:“人心难测,只恐阁下口不应心?” 蒲奎心中一惊,正色道:“老朽若口不应心,自食诺言,当遭横尸。” 万艮奇道:“阁下言重了!” 万良杰忽目注蒲奎身后,面现驽容道:“又有人来了。” 蒲奎人称天智星,望也不回望一眼,冷冷一笑,道:“凭你南荒双煞想在老朽面前暗施手脚,只恐难如登天。” 万良奇冷笑道:“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侯青云目注蒲奎身后道:“两位万老师并非虚言。” 蒲奎身形横掠七尺,转面望去,只见十丈开外,竹内之中立着一个蓝袍背刀老叟,面色冷漠如冰,正欲询问来历,忽感肩部一痛,似虫噬了一般,-只一霎那倏即如常。 只听那老叟道:“适才诸位之言,兄弟听得真切,江湖立有规矩,见者有份,诸位若不见弃,兄弟愿助一臂之力?” 、侯青云身如脱弦之弩般,掠至那老叟之前,沉声道:“尊驽是何来历,可是暗算冰魄神翁等人黑衣蠓面匪徒同道么?” 那老叟面色一寒,道:“老朽真如侯少侠所言,你等将死无葬身之处……” 侯青云冷笑道:“那倒未必!” 老叟目中隐泛杀机,冷冷答道:“侯少侠与南荒双煞俱受东方黎明教唆而来,;未明禁制奇奥,足以欲藉蒲老师之力,惜蒲老师方才已罹南荒双煞金蛛毒蛊,欲脱身已是不能了。” 天智星蒲奎经他一已如梦力醒,回身怒视着南荒双煞冷笑道:“两位可是在老朽身上下了金蛛毒蛊么?” 万良奇阴阴一笑,道:“正足!” 蒲奎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我只有同归于尽了!” 南荒双煞面色一变,只听那老叟道:“蒲老师无须抱同归于尽之念,何况金蛛毒蛊未必致人於死,在秘笈未到手之前,南荒双煞绝不敢对蒲老师有何异动,因林外虎视眈眈不仅东方黎明一方。” 侯青云突然大-一声,刷刷刷三剑疾政而出,幻出三朵碗大-花刺向老叟,凌厉辣毒。 老叟身形疾隐,传出寒冷如冰长笑,入耳毛骨悚立。 侯青云疾跃而回,转身向蒲奎道:“蒲老前辈速领我等前往取那武功秘笈, 一俟取得,南荒双奇当立即收回金蛛毒蛊。” 蒲奎摇头笑道:“老朽一时失慎,致被暗算,但侯少侠南荒双煞弄巧战拙,若老朽带领诸位进入辣毒禁制,同归於尽,到时三位将后悔莫及。” 侯青云似胸有成竹,笑道:“蝼蚁尚且贪生,尚未面临绝境老前辈何能视死如归。” 蒲奎冷笑道:“有道是生不如死,何必偷生,三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身形一转快步走去。 南荒双煞相视了一眼,紧随着天智星蒲奎身后,西山三鸟跟着南荒双煞,侯青云殿后。 静室中烟雾弥漫,周易巳能四肢伸展,缓缓坐了起来,目光向室内巡视了一眼,微泛喜容,闭目调息行功,照狄康之言打通久已闭滞穴道。 室外一条身影惊鸿疾闪掠入,来人正是狄康,见状忙伸掌按向周易胸后命门要穴,一股纯阳真气涌入。 周易睁目嘴唇-张欲待说话。 狄康道:“此时不可说话。”说着将天智星蒲奎及南荒双煞等人进入林中详情说出,接道:“目前情势,蒲奎实不甘心颁着南荒双煞等人顺利钊此,又不愿同归於尽,蒲奎智慧过人,必设法使南荒双煞撤回金蛛毒蛊,捱延时刻,但南荒双煞与侯青云亦非易与之辈,只恐未必受愚,蒲奎濒临绝境无望时,除了同归於尽,别无善策。” 周易朗笑道:“我已复元,不妨事了,蒲奎这些年来轻易不愿出山,此次再出江湖,必另有隐情。” 狄康颔首道:“晚辈不愿见蒲奎死去,若能查明蒲奎受何人指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老前辈能否概略-出为何昏迷在此么?” 周易目中精芒一闪,道:“时刻无多,老朽立时倒转禁制,减少威力,你现出外审明形势,见机行事。” 狄康应声飞掠射出门外,向南扑去。 这时天智星蒲奎已领着南荒双煞等人走入一片绵密竹林中,只见蒲奎双掌平胸疾拂推出一股排空潜劲。竹林顿时向外一偃,蒲奎双掌疾撤,万千绿篁回弹立时生出千翠万马奔腾啸声一片,重逾山岳劲风,翠霞如墙往侯青云等人压下。 侯青云面色一变,大-道:“蒲奎,你在找死么?”剥芒疾闪劈出。 南荒双煞回掌同推。 但那万千翠竹竟如浪潮般生生不已叠袭压下,叮的一声,侯青云长剑竟被弹了回来。 天智星蒲奎冷笑道:“同归於尽有何不可!” 南荒双煞掌力猛接,顿感手腕一麻,气血浮逆,心中大惊,只觉那万千竹影*来潜劲愈来愈重,窒闭气闷,面色大变道:“蒲老师,真个要两败俱伤么?” 蒲奎淡淡一笑,道:“情势*人,阁下既然不能以诚相待,那只有出此下策了,两位是否有惜死贪生之意?” 万良奇高罄道:“在下倘撤回金蛛蛊,蒲老师能否心口如一。” 蒲奎道:“老朽一诺千金,从无改悔。” 万良奇大步走至蒲奎身后,五指-下金蛛收置囊内。 蒲奎顿感一轻,大-道:“诸位请随我走!” 蓦地—— 万千竹影渐定,如山重压缓缓减轻。 蒲奎心头一震,显然禁制暗中有人*纵,忖道:“莫非周易未死么?”口中不言,颁着侯青云急急奔去。 林中人影纷纷疾闪,群集在周易室外逡巡不前,显然林内禁制齐撤,足以群雄通行无阻,却无人瞻敢抢先闯入室中。 忽闻一声冷笑道:“今日来此者无一不是当今知名高手,竟无人敢进入,看来俱是浮名掩实之辈。” 群雄凝目望去,见是北邙高手勾魂使者宁镇寰,不禁胸中怒火沸腾,只听哈哈一阵爽朋大笑,跨出一青衣老叟,正是白骨判金重威。 他瞧出宁镇寰身后除了北邙门下外,街有甚多陌生面目,心疑系紫衣教高手,目珠一转,道:“宁老师,我等俱是徒负虚名之辈,阁下如何不进入。” 宁镇寰冷笑道:“宁某心无贪念,不愿淌此浑水,此来不过志在瞧瞧热闹而已。” 金重威鼻中冷哼一凿道:“宁老师恐言不由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来志在趁火打劫。” 此刻,天智星蒲奎与南荒双煞万良英万良杰,侯青云及西山三鸟詹晋吴世龙倪炳麟已然赶至 蒲奎目睹群雄先他而至,不禁一怔,恍然悟出其中道理,不禁微微一笑。 只听宁镇寰狂笑道:“风闻金老师乃沧浪山庄第一高手,出言如此狂悖,莫非谓北邙无人么” 侯青云大怒,倏地掠身出去,戟指怒-道:“在下今日意欲见识北邙绝学有何惊人之处?” 蒲奎微微太息一声道:“血气之勇,易於愤事,侯少侠堕入北邙祈算中了!” 万良英诧道:“这却是为何?” 蒲奎答道:“宁镇寰身后大有人在,藉此掀起一场血腥杀劫,*使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现身,他们畏惧者仅东方黎明一人。” 万良英冷笑道:“东方黎明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不是万某自诩,驱展毒蛊,眼前群雄无人能幸免。” 蒲奎微笑道:“方才老朽一时大意自负,才为贤昆仲所算,群雄中不乏高明之士,恐贤昆仲无法得逞。” 南荒双煞辟言大感心中不念,这时侯青云已与北邙门下董罢动手相搏。 侯青云剑法奇高,十数照面过去,长剑一式“白蛇吐信”,青芒闪奔,董罢右臂被划开寸许口子,一股鲜血疾喷而出,董罢闷-一声,兵刃坠地踉舱倒出两步。 只见侯青云剑式疾变“吴刚伐桂”,青虹疾卷,董罢一颗人头离肩飞起,泉喷鲜血飞洒如雨。 北邙门下立时有两人扑出,联臂合攻,寒刮飘飞,流芒似雨,招式辣毒。 金重威已瞧出北邙诡计,但势戍骑虎,不禁眉头浓皱,忖思良策- 听两声惨-腾起,一双北邙门下胸前被侯青云剑尖点穿一孔,倒卧血泊中。 侯青云傲然朗笑道:“北邙绝学,也不过尔尔。” 一言激怒了北邙匪徒,勾魂使者宁镇寰身后扑出十数人,向白骨判金重威扑去。 一面如猿猴蓝衫老者右掌迅如闪电击向侯青云胁下要穴,掌中带指, 一缕冷风似箭,指未点实,已自寒冽*人。 侯青云不禁一惊,刷的一招“金丝缠腕”切向来人右臂,虹芒电奔飞出。 蓝衫老者冷笑道:“好辣毒的剑招。”右掌疾沉按向气海要穴,左手两指疾骈如戟疾点侯青云肩骨。 两式同出,变幻莫测,更手法如电,侯青云虽警觉有异,-闪身不及,肩头一麻,不禁闷哼出声,身形倒跃而出,面色苍白如纸,只觉气血浮逆,痛澈心脾,豆大汗珠滚滚目出。 蓝衫老者身形电疾掠至侯青云身前,冷笑一声,猿臂疾舒, 一把将侯青云挟存胁下,厉声道:“杀人偿命,恕老朽得罪了。”反身向宁镇寰身前掠去。 金重威等人与北邙党羽激烈猛搏,无法分身施救,心中大感焦急。 南荒双煞见情势不利於沧浪山庄,万良英道:“老二,你我不能袖手不顾,应助沧浪山庄一臂之力。” 蒲奎断-道:“且慢!” 万良桀诧道:“蒲老师出言拦阻却是何故?” 蒲奎冷冶一芙道:“贤昆仲若出手相助,恐更弄巧成拙,金重威机智过人,必有妙计退敌。” 南荒双煞冷笑一声,不听拦阻,双双疾掠而出,双煞只觉面前人影一闪,只见力才擒走侯青云蓝衫老者已拦在身前。 蓝衫老者森厉目光打量了南荒双煞一眼,阴侧侧冷笑一声道:“两位可是南荒万氏昆仲么?” 万良奇傲然一笑道:“既知双煞威名,就该束手就擒才足。乙 蓝衫老者哈哈狂笑道:“你那驱蛊邪术最好不要班门弄斧。” 南荒双煞闻言不禁一呆,似认为他危言恫吓,双双冷笑一声,右掌疾扬,打出两蓬绿色萤光,宛如流芒星两,迅疾电飞,带出一片嗡嗡之声。 突然,从蓝衫老者身后飞出一蓬细如发丝飞针迎着绿萤击个正着,只听吱吱惨叫声中,绿萤悉数坠地,但见地面上铺着无数翠绿色飞蚕,只只择着细如发丝银针毙命。 南荒双煞不由心神大震,面色惨变。 蓝衫老者身后忽飘然走出一方面大耳,虎目隆准灰衣少年。 那灰衣少年胁下披着一柄短鞘金剑,年约二十三四,英气*人,望也不望南荒双煞一限,向蓝衫老者沉罄道:“你去室中察视,如发现武功秘笈可迳自取出。” 蓝衫老者应了一声,举步缓缓向周易居室走去。 灰衣少年突朗声大-道:“住手!” 双方激搏猛烈,互有损伤,闻得喝罄立即疾跃而开,白骨判金重威望了灰衣少年一眼,道:“尊驾有何话说!” 灰衣少年淡淡一笑道:“望转告东方庄主请勿参与此事,武功秘笈虽是无主之物,但在下志在必得,江湖中事,胜者为高,金老师既无胜望,何不退身保全令名。” 金重威瞧出少年英华内饮,一身武功已臻化境,知足辣手劲敌,强抑着一腔怒火,道:“尊驾可否赐告姓名?” 灰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姓名现尚碍难奉告?” 金重威道:“倘尊驾无法在室中取得武功秘笈,则又待如何?尊笃委实自负,何以见得金某无必胜之望。” 灰衣少年道:“在下已稳*胜券,无论门智斗力金老师俱已落了败着。” 金重威冷笑道:“未必见得!” 灰衣少年冶冷答道:“金老师不要后悔就是,在下已遗人入内察视,金老师虽然艺高,却无瞻量进入,即此一端足见怯懦,尚敢大言不愧。” 白骨判金重威面色铁青,鼻中冷哼一声,大步向室中走去,只见蓝衫老者身形已消失在门内,正欲迈入,忽憬然恍悟灰衣少年其中必有诡计,但又羞於折回,忽闻猿公剑沈百衡高声唤道:“金老师请回,不要误中他人诡计。” 灰衣少年轻笑一声道:“虎头蛇尾,有名无实!” 金重威闻得沈百衡语罄,方欲自下台阶,转面瞥见灰衣少年鄙视不层神色,不由气望上撞,微一沉吟,昂然迈入室内而去。 猿公剑沈百衡不由大感焦急,向莫鹏飞二不眼色,莫鹏飞会意,当下快步走向周易居室。 灰衣少年身形一闪,阻在莫鹏飞身前,-道:“站住!” 莫鹏飞面色疾变,右掌一晃,幻出三只掌影袭向灰衣少年、“章门”,“心俞”,“天池”三处重穴。 灰衣少年右手迅如电光石火疾弧,玄奥绝伦一把扣住莫鹏飞腕脉重穴。 莫鹏飞只觉腕脉一麻,四肢乏力,忽感胁下被点了一指,昏倒在地。 这灰衣少年手法诡奇,猿公剥沈百衡等群雄不禁慑住。 只听灰衣少年冷冷笑道:“有谁不自量力,莫怨在下心辣手黑!” 屋外立时鸦雀无声,武林群雄并非噤若寒蝉,因目前情势未明,暂持观望,非至必要不愿动 白骨判金重威进入室内,只见那蓝衫老者屹立在厅房中间目光四巡,踌躇不前,空气中仍弥留着一股淡淡芬芳,不禁问道:“阁下感觉到这香味有异么?” 蓝衫老者冷冷地望了金重威一眼,轻笑道:“这香味令人神清气爽,并无毒性……” 金重威道:“看来阁下表面上虽泰然自若,其实却为这香味所迷惑,犹豫不前。”接着手指在另-一室虚掩的房门,按道:“那室内是否仍有人在?” 蓝衫老者面色一红,怒道:“你我各行其是,尊驾不妨入内察视。” 金重威淡淡一笑、身形缓缓向前走去。 忽闻一声低-道:“且慢!你不要命了么?” 金重威转面望去,只见是天智星蒲奎不知何时进入屋内,道:“蒲老师有何指教?” 蒲奎道:“蒲某默察情势,那屋内可能有异,如非俱已毙命,便是埋伏暗处,慎防猝袭。” 蓝衫老者忽快步走至门前,一脚踢开房门,右掌平胸推出一股排空潜劲,身形疾若闪电擦入” 蒲奎金重威不由面色一变,双双扑了进去,只见六张木榻上躺着一老叟,闭目合睛,神色安详,手持一本线装绫表册笈,上书:“太虚笈录”四字。 蓝衫老者右臂伸出,疾如电光石火攫下那本秘笈,忽感胸后微风飒然,心知金重威猝施暗袭,忙身形疾塌,左手五指一式“犀牛望月”回撞劈去,借力弹身凌空腾起。 金重威料不到蓝衫老者身手如此神奇,不禁一呆,只觉一股寒列罡力直劈胸前,忙移形换位滑开两尺。蓝衫老者身如飞鸟望室外穿去,蒲奎双掌推出一股如山劲风,-道:“你走不了?” 金重威亦身如离弦之弩急掠至门前拦阻。 蓝衫老者被阻,横掌一封,两股劲凤相接,轰然大震,身形轻飘飘落地,目中怒光*射道:“你不要命么?”身形微提一掌疾拂而出,幻出漫空指影,生像千百道利剑,破空锐啸罩袭而下。 蒲奎大-道:“且慢!”与金重威四掌疾封出去。 蓝衫老者身形飘后,掌势疾撤,冷笑道:“尊驽有何话说?” 蒲奎微微一笑道:“蒲某乃出诸善意,望阁下不要误会,阁下知蒲某是何许人物么?”说时忽感胸后一阵酸麻,气血微生逆窜之感,不由心神一震,知南荒双煞仍暗中弄了手脚,迅运真气护住穴道。 蓝衫老者森厉目光注视了蒲奎一眼,沉罄道:“尊驾必是天智星蒲奎,风闻尊驾机智无比,料事如神,今日仍棋差一着,武功秘笈已在老朽手中,尊驽倘欲鼓动如簧之舌,未必说得动老朽。” 蒲奎哈哈大笑道:“那是武林朋友抬爱送与蒲某这天智星外号,不值挂齿,蒲某不敢自诩料事之能,但眼前情势有异,糸缴纤勒咧芤啄艘淮武林奇才,尤擅奇门遁甲之术,虽不幸误罹暗算,但必不甘将这本武功秘笈落在他人手中。” 蓝衫老者心中一动,沉凿道:“尊驽是指这武功秘笈乃是假的了。” 蒲奎摇首微笑道:“周易死去的时间并不太久,他为何在临死之前撤除所有奇门禁制,让我等畅然无阻进入屋内显有可疑,武功秘笈是否虚假尚未可知,如不出蒲某所料,方才屋内弥漫一种异香当系书内发出,阁下与金老师吸入内俯的恐已不少;…” 语声未了,只听屋外灰衣少年传来冷笑道:“危言耸听,居心叵测!” 蒲奎疾将身形飘右两尺。 灰衣少年疾若闪电掠人室中,目注蓝衫老者手中那本武功秘笈。 蒲奎忙冷笑道:“那书内散出香味,吸入内腑过量,必皮肉销蚀化成一具枯骨,周易为人蒲某最所深知,他岂肯将这本武林人物梦寝难求的旷绝奇学拱让与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蒲老师虽推断得合情合理,但凡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那武林秘笈乃一前辈武林奇才手录,书内几乎无所不包,周易误中暗算之后,竟於在武功秘笈内寻取解救之法不幸已属过迟…” 蒲奎道:“阁下之言虽合情理,-那奇异香味从何而来?” 灰衣少年不禁一呆,忽目光落在另一室中严闭木门上,一跃落在门前,右足猛踢而出。 拍的一整巨响,一扇木门倒了下去,只见室中倒着十数具尸体,衣衫兵刃仍存,所包附的只是一具骇人骷髅白骨,乍睹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灰衣少年虽然瞻大,也不禁冒上一缕寒意,迅忙转身在囊中取出一双鲛皮手套戴上,冶笑道;:“想不到冰魄神翁竟死在此处,蒲老师所料果然不差,武功秘笈必然是假的了,奇毒害人不如由在下毁掉。”说时身形奇快掠出。 掠出之际,猿臂疾伸将蓝衫老者手中的秘笈攫去,一闪疾杏。 蓝衫老者神色一变,一切均在意料之外,不禁愕然,身形疾追了出去。 两人身形闪杳失门外。 暮瞑入眼,夕阳衔山,室内景物一片苍茫。 榻上周易躯体忽再再坐起,笑道:“老弟可以出来了!” 狄康一闪现出,道:“惧防蒲奎去而复返!” 周易道:“老朽原要他返转此处,-尚须时刻,三更之前,他未必可赶回。”说时长叹一声接道:“我等借重蒲奎料事之能,才可查明此事底蕴。” 狄康诧道:“如此说来,火焚朝元寺及误中暗算,老前辈也一样不知了?” 周易叹息一声道:“老弟来离此之际,老朽从卦象推究,朝元寺难免非常之祸,而且黑龙会主欧阳哲似敌友难明,是以老朽在此布下奇门禁制,难得出外一步,那欧阳哲与程姑娘亦避不见面,问知是潜心习练一宗武功,老朽亦不外出,五天前清晨,忽闻一声长啸遥遥传来?不禁离室外出探查究竟……” 只听周易娓娓道出那日经过详情。 那日,灰云密霾苍穹,风雨淅沥不止,周易走入朝元寺内,寺内左厢屋宇不下数十间,竹影婆娑,松风柏韵,恬静宁谧,已辟作欧阳哲程冷梅及黑龙会一千群雄栖息居所,周易步入欧阳哲静室。 只见室内红木方桌上摆着五味精美佳肴,杯筷齐全,壶酒清香四溢,却阗无人在,不由一呆内室门帘一层,忽走出一个清衣小童,目睹周易不禁啊了一罄,抱拳施礼道:“晚辈拜见老前辈!” 周易道:“欧阳会主何在?” 青衣小童神色恭谨答道:“他老人家正欲请老前辈过来饮酒谈心,不料忽得传讯,说是少阳洞府冰魄神翁率领一千武林群雄由秘径逃出,群雄似被所制,是以会主匆匆偕同程姑娘等人赶去,临行之际已向晚辈交待,若老前辈到来:且请宽饮,稍停必回。”说时微微一笑道:“会主掠出山门之际,振吭发出一声长啸,老前辈必为啸声引来。” 周易点点头道:“欧阳会主怎不与老朽商议一下,就迳自赶去。” 青衣小童答道:“会主尝言老前辈赋性恬淡,绝意江湖甚久,未便相强。”说着执起酒壶在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醇醪澄绿,芳香四溢,接道:“此乃百花所酿陈年好酒,前日才由洛阳运至,老前辈不妨品饮,晚辈街须清扫程姑娘居室。” 周易微笑道:“你去吧!” 他嗜酒如命,尤其是好酒,浅饮了一口,只觉酒味甘冽醇厚,沁入肺腑,不禁食指大动,坐下浅酌慢饮,菜肴烩制腴美可口,未至一个时辰,已将三壶百花佳酿饮了个涓滴无存,因酒性甚强,周易虽是海量,刻已醺醺半醉,忽感一阵强烈烟熏焦臭气味扑鼻袭入,情知有异,倏地离座立起,蓦感头目生出轻微晕眩,不禁面色一变,飞身掠出室外,发现朝元寺已在一片火海中,烈焰腾空,焚热*人,急急穿空拔起,飞扑火海之外落下。 身尚未沾实,四方八面突涌袭入数黑衣蒙面人,周易此刻怎可恋战,仗着玄奥身法冲出重重狙击,逃归自己所居,欲细心推敲真象,只觉力不从心,昏昏欲睡,忙封住心田穴道,之后便昏迷不省人事。 周易说至此处,凄然一笑道:“如非老弟适时赶至,老朽已撒手尘寰了。” 狄康道:“是否酒中有毒?” 周易略一沉吟,摇首道:“老朽未便强下断词,酒内不似下有剧毒,并无异味,老朽遭遇一切都是谜,若非老弟方才在群邪侵入之前,传声向老朽-出内情,此刻尚在梦中……。”忽面色一变,低罄道:“有人来了!” 狄康疾如闪电避入邻室,阁易迅快无比躺下,闭住全身气脉。 室内阴暗似漆,岑寂如水。 三条魅影悄无罄息飘身人内,突然火光一闪,一道黄黄火焰升起,映现出天智星蒲奎及南荒双煞。 万良英沉声道:“蒲老师欲查明何事?” 蒲奎道:“方才房内香味委实可异,蒲某危言恫吓,意欲*使蓝衫老鬼丢弃那本武功秘录,实是违心之语,虽事与愿违,但不查个水落石出,蒲某耿耿难安。” 万良杰道:“有何可疑?” 蒲奎答道:“那香味非但无毒,而且使人精神振发,助长功力,似足传说中返魂香。” “返魂香!”万良英诧道:“兄弟丝毫并无所闻!” 蒲奎冷笑道:“非是蒲某讥刺二位孤陋寡闻,百年前一代药圣赛华陀焦佩亭采集天下珍奇异药配制返魂香,点燃嗅入,只要气息未断,立起沉疴,推发生命潜力,娩美九转仙丹。” 万良杰轻笑一声道:“事隔百年,人寿几何,蒲老师仅凭耳闻,又非目睹,安知其是返魂香。 蒲奎道:“蒲某非生来便有料事之能,集思广益,察微知着,均非一蹴即成,天下事泰半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袭相传,不复考证遂致湮没无闻。” 南荒双煞不禁默然语塞,须臾,万良英道:“蒲老师所言,周易未免死因可疑。” 蒲奎道:“所以蒲某要查个水落石出。”五指缓缓伸出,向周易腕脉扣去。 五指堪堪触及同易腕脉,忽闻门外传来一声阴森刺骨的冷笑,迅忙缩臂挫身掠了开去。 但见那灰衣少年大步走人室中,神色寒冷如冰。 南荒双煞不由心神大震。 蒲奎目注灰衣少年冷笑道:“阁下得陇望蜀,未免贪不足。” 灰衣少年道:“方才三位对话,在下已听得极为清楚,三位俱是当世武林知名人物,意欲借重,不知可否。” 蒲奎答道:“老朽一生独来独往,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自恃艺高瞻大,殊不知我等均陷入危机四伏中,阁下自身难保,尚敢贪求,不智之甚。” 灰衣少年哈哈大笑道:“此处纵是龙潭虎穴,在下也可来去自如,三位除了应允在下相求外别无生路。” 南荒双煞闻言不禁怒火沸腾,厉-道:“这倒未必!”四掌疾拂而出。 灰衣少年此双煞更快,两手食指迅疾玄诡无伦地已触抵双煞胁前“期门”大穴,-道:“找死!” 双煞面色惨变,四只手臂倏地下垂,冷汗如雨,目露悸骇怨毒神光,身形摇摇欲倾,火摺啪的坠地依然燃点着目出火焰。 蒲奎瞧出灰衣少年手法迅奥辣毒,不禁骇凛猛震。 灰衣少年道:“蒲老师,在下知你罹受南荒双煞暗算,不能妄施真力,在下仅借重蒲老师智慧……” 蒲奎笑道:“阁下自问安如泰山,能从容退出此室么?老朽不敢断言阁下能携带老朽三人平安离此” 灰衣少年道:“如此更要借重蒲老师智慧了,蒲老师去而复返,必有所图,不知可否见告。” 蒲奎不禁暗惊,闷罄不答,暗忖退身良策,心中对南荒双煞怨毒入骨,若非一时失慎罹受暗算,今日形势定将大变,武功秘笈并不致落在小贼手中。 灰衣少年见蒲奎不答,身形缓缓后移,虎目中*射慑人寒芒,右手一搭胁下金剑护柄。 只听一声轻微龙吟剑啸,青虹暴吐,寒气*人,敢情那是一柄锋利宝剑。 灰衣少年沉声道:“蒲老师若不吐实,休怨在下施展霹雳手段,挑断两臂主经,落得终身残废……”右腕疾振,洒出一声流芒飞星,左手两指忽一式“分花摘蕊”点出。 蒲奎大惊,情不自禁右臂一抬,欲封开袭来剑势,却不料剑招玄虚,忽感脐上被指力所中,一缕奇烈如焚暗劲循穴布袭全身,不禁出声闷哼,额上爆出豆大汗珠。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委实不忍挑断蒲老师两臂主经,三位俱已中了在下三阳神指,武林中恐无人可解。倘三位圆心转意,在下决以礼相待……” 忽闻传来一串格格宛如银铃媚荡娇笑道:“阁下别假慈悲了,他们三人旁骛分心,致为阁下所算,若以真实功力相拼,阁下未必胜得过他们。” 室外疾若惊鸿般飞掠入来四五条身影,现出玫瑰仙娘查丽珠及四个黄衣老者。 四黄衣老者各持一柄长剑,身法疾快抡剑猛攻,一霎那闻灰衣少年被罩在一片剑网中。 灰衣少年觉察四黄衣老叟剑招精奇,配合严谨,知足武林知名高手。短剑只守不攻,审明四人剑路后,哈哈大笑道:“原来足武当一脉!”剑虹暴展,爆射流萤万点。 只听凄厉惨-腾起,四黄衣老叟中剑倒地,胸前洞穿一孔,鲜血狂喷如泉。 查丽珠不禁花容失色,身形疾穿出室外逃去。 灰衣少年日中泛出狂傲得意神采,但闻身后传来一声阴冶笑声道:“阁下不过仗持利刃取胜,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阁下剑招并非登-造极……”磬犹未落,灰衣少年已自旋身出剑,一式“后羿射日”寒芒电奔袭去。 只见一条黑影疾飘了开去,那黑影只是一样面长衫人,分辨不清年岁,大衣少年大-道:“尊驾是何来历?” 蠓面长衫人忽右脚一抬,挑起地面一柄长剑,五指向剑柄抓去。 灰衣少年身手奇快,一剑疾点而出,叮的一声,那柄长剑被磕得往外飞去。 蒙面长衫人身形一跃,左掌劈出排空劲风,*开灰衣少年,右手迅疾无伦将长剑捞在手中,落在室外,朋笑道:“室中*仄,你我不如去在屋外一拼高下如何?” 灰衣少年冷笑道:“在下岂能中你调虎离山之计。” 蠓面长衫人大笑道:“阁下倒还聪明得很,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着右掌心托着一颗紫芒流转弹丸,语声一沉道:“此乃九子母阴雷珠, 一经施展,十丈力圆内木石炸飞,人畜无幸,阁下虽一身惊人武功,也难禁受得住。” 灰衣少年目注帐面人掌心雷珠,道:“尊驾何不施展,如不出在下所料,尊驾只此一颗,仗此护身, 一经炸裂,无法收回,又投鼠忌器,吝惜视同性命,哼!区区阴雷,岂奈我何?” 蠓面长衫人冷冷笑道:“阁下既然不惧,恕兄弟出手了。”左腕一登。 灰衣少年大-一罄,右腕疾抡,幻起一团剑影,扶着一片锐啸劲风猛冲出去。 蒙面长衫人身形疾挪,避开灰衣少年雷霆万钧的剥势,大-道:“打!” 灰衣少年闻声施展燕子三抄水绝乘轻功,疾逾流星窜入林中。 蒙面长衫人紧迫不舍,两人前后相距仅三丈远近,灰衣少年身法加速,距离逐渐拉远,终不可及。 只见檬面长衫人身形停住,长吁了一口气,似视苍空点点繁星,夜风振拂衣袂,不胜怅惘- 立须臾,才飞快掠返。 口口口 室内丢弃在地的一把松油火摺,经过一段漫长时间燃点,已油尽火黯,渐渐熄灭,恢复一片原始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天智星蒲奎及南荒双煞体内灼焚奇热,汗流遍体,唇枯舌焦,不禁呻吟出声。 三人仗着精深内功,虽强忍着脏腑内如焚奇热,但却是越来越重,这痛苦似非人所能禁受,喘气不已,似荒漠中饥渴甚久,濒临倒毙野兽般,目中泛出惊悸,恐怖,乞怜的光芒。 蓦地—— 蒲奎忽大叫道:“热死老朽了。”继而怨毒骂道:“两位害人终害已,如非两位在老朽身上留有蛊毒,使老朽无法施展真力,焉能让灰衣小贼得手”说罢后又气喘不止,额上豆大汗珠如两淌下。 这时南荒双煞那有说话的力气,心内懊悔不绝。 暗中突升起一道熊熊火焰,光辉渐盛,映得一室通明。 只见拐上周易已坐了起来,手持一支儿臂粗细牛油亘烛,面带笑容,悯恻地望了三人一眼,太息道:“贪餍无止,自食其报,我辈武林人物怎可不慎思明察,存心仁厚么?” 蒲奎三人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几乎忘却了痛苦。 周易忽转面目注窗外道:“老弟回来了么?” 烛光摇摇一晃,一条黑影疾若电闪穿窗射入,正是那-面长衫人,倏地扯下-面纱巾,呈现一英俊少年。 周易道:“灰衣小贼武学诡异,剑法旷绝,真与老弟一拼尚不知鹿死谁手,你可是让他逃走了么?” 狄康道:“自有人追踪,在未查明他的来历前,晚辈不愿打草惊蛇。”说着望了蒲奎及南荒双煞一、眼,快步走向邻室提着一大壶山泉走间,逐一喂服。 稍顷,一壶山泉点滴无存。 狄康蹲下察视三人眼象,神色频频变异。 周易问道:“他们三位还有治么?” 狄康点点头道:“三阳神指不知是何派武功,怎么如此辣毒,幸亏他们三位内功精深,虽尚可救治,但真元亏损过钜,倘须复元,仍须一段时日,恐在下不能稽留在此。” 周易道:“老弟医道神通,不逊华陀,救人一命,必获天佑,就请速为施洽吧!” 狄康长叹一声,将三人一一抱在榻上,各喂服了一颗丹药后道:“三位从此刻起必须强忍着痛苦,不能动强身形,否则全功尽弃。”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只钢盒,掀开盒盖,现出长短不一毫发金针,不下百数十根。 他手法劲准迅快,在每人三十六处穴道各插下一针 三人自服下丹药后,体内焚热稍减,但金针一下,只觉酸麻袭体,宛若虫行蚁走,知足气血复行,虽是难禁,却生机有望,咬牙熬住。 狄康与周易低语数句,一闪而杳。 周易坐在案前,秉烛阅卷,披展琅琅读吟。 夜空遥遥不时传来刺耳啸声,飘回无定时远时近,划破沉寂如水的暮夜,令人心悸。 周易似充耳无闻,鬲罄朗诵,无动於衷。 黎明破晓,一丝鱼肚白光辉映射入窗,那刺耳厉啸仍不时传来,周易不禁弃卷立起,喃喃目语道:“天色已明,怎么还不见他回转?想是中途受阻……”。 窗外一条人影疾闪而入,只见狄康握着一油纸小包,端详了三人一限,起出金针,三人身上长满大小密麻水泡,热毒尽拔,展开纸色却是已调制好的油黑药膏。 周易一见,摇旨赞叹道:“真难为老弟了,这么深夜叫开药铺赶制药膏,仁心厚德,老朽自愧不如。” 狄康道:“老前辈且莫谬赞,林外群邪毕集,你我万不能留此,当迁地为艮。”说着急急卸脱蒲奎三人衣裤,将药膏涂满全身 三人只觉一片清凉,精神微振,蒲奎目露歉疚之色,慨叹一声道:“周兄,小弟尝以机智自诏,终究还是为人所乘,善泳者必溺於水,信然不诬,逞锋不如藏拙,有逊周兄多矣,二位再生大德,定有以报。” 狄康微笑道:“人孰无过,蒲老英雄且莫说此,三位速穿好衣履,相随急速离此觅地养息。” 蒲奎与南荒双煞翻身离榻,穿好衣履。 狄康道:“老前辈请领他们三位先行,在下尚须稍作安排。” 周易道:“老弟要立即赶来,千万不可出手。” 狄康道:“这个晚辈知道!” 岗易带着三人走出室外离去。 狄康在室内布置了多处疑兵之计,两眉疾振,身如脱弦之弩般穿出窗外。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屋外一条飞鸟般人影疾闪入来,现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逐处端详良久,目中泛出森厉杀机,顿了顿足,穿空逸去—— 第十六章 蛛丝马迹 万里无云,火伞高张,树叶煞似定住了般,纹丝不动,燠闷窒热,汗流浃背,融金砾石,这天气正进入了盛暑三伏。 距安庆三十里滨临长江的牛角湾仅四户人家,竹篱茅舍,两株合抱苍天樟树,笼荫十亩,憩息其下,溽暑尽涤,尤以江流回环,水天一色,风帆沙鸟,远山隐约,令人心旷神怡。 对岸官道上不时快马驰骤而过,荡起一片滚滚黄尘。漫天蔽空,骑上人均是黑白两道高手,形色匆促,似有要事在身。 道上忽现出三匹乌锥神驹,骑上三人身着一色银灰色长衫,均约莫三旬上下,面目阴冷狠骛,蹄声得得,不疾不徐 蓦地—— 一支弩箭拍地飞坠在三骑之前,骑上人骑术甚精,猛然刹住,掠飞下鞍,一人拾起弩箭仔细一瞧,目中*吐慑人寒芒,沉声道:“在这里了!” 三人牵住缰绳望道旁密林内穿入里许,一条形似淡烟般人影疾掠三人之前,隐约可瞧出一矮瘦老者,抱拳躬身低声道:“属下在此守候乡时了,五更时分属下发现两人背负三伤者渡江而过,栖息在对岸牛角湾舍中养伤,此三伤者似是总护法“三阳神功所伤”。” 一银灰长衫少年道:“你何以能确断伤者系为“三阳神功”所伤,须知捕风捉影,谬之毫厘。失之千里” 老者答道:“决然不错,属下耳闻伤者似是过意不去,坚决不让两人背负,可以步行登舟,那两人不允,谓三位罹受三阳神功,伤势沉重,不能妄运真力。” “你看得真切么?” “属下尾随不舍,探明他们仍栖息在农舍中养伤。” 三银灰长衫少年汉子互望了一眼,那老者又道:“上流头五里许属下已觅妥一艘渔舟,属下这就带路。”老者身形疾转领着三银灰少年汉子,如风奔去。 密林疾闪出两面像鸷猛森冷老人,正是追魂闾罗唐环九指太岁冷独,目送四条消失的身影,眼中充满杀机,冷独阴沉沉的一笑道:“唐兄,你我尾随一探如何?” 追魂阎罗唐环尚未回答,忽闻蚁语传声道:“两位别来无恙?” 唐冶二人闻声大惊失色,眼前人影一闪,认出是有恩於他们的那位蠓面青衫人,不禁大喜,躬身抱拳道:“尊驾有何赐教?若蒙差遣,万死不辞。” 檬面青衫人道:“在下现苦於人手不够,有两位老英雄相助正求之不得。” 唐环道:“三身着银灰少年风闻与火焚朝元寺大有关连,可知是何来历么?” 蒙面青衫人道:“江湖传闻一点不错,时机紧迫,不容细-,两位请随在下一往。” 唐玲二人急随虾面人而去,到得江边,芦苇丛中如箭穿出一只快舟,*舟者是一短装带刀四旬中年漠子。 青衫人道:“速扯起满帆!” 中年汉子急扯起白帆,三人身如飞鸟掠上舟去,船行似箭,横渡向牛角湾,风送舟速,孤帆远引,渐杳失江天深处 口口口 四幢茅舍静悄悄地无人,沉寂如水,唯闻蝉鸣吱吱。 未牌时分,江边如飞奔来三银灰长衫少年及一老者,停在两株连荫接抱参天古木之外,八道嗫人眼神注视着四幢茅舍,突闻一少年吐出低沉语声道:“是此处么?” 老者答道:“正是!” 突然老者面色惨变,仰面倒地,两眼中沁出黑血,气绝而毙。 三少年见状不禁勃然变色,心神大震,六道森厉眼神巡视四外,搜觅暗算之人潜迹所在。 但,却无法找出可疑之处,而且亦无人现身,三人瞧出一幢茅屋内蔽有蹊跷,他们心意相通,疾逾闪电扑至那幢茅屋前。 一少年阴侧侧冷笑道:“尊驾可以现身了,不然休怨在下等心辣手黑!” 仍寂然无闻,三少年互望了一眼,自恃艺高瞻大,推开木门而入,只见床糇酪尉然有序“但阗无一人。 一人惊诧道:“咱们中了诱敌之计了!” 另一人冷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鬼蜮伎俩,有何可畏?” 只听厨下传来阴侧侧笑声道:“好狂妄的白气!”忽见五条白影疾若鬼魅掠出,落在三银灰色长衫少年环周,现出五白衣人,面目森冷如冰,不类生人,宽大白色长衫无风自扬,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白衫人道:“火焚朝元寺可是你等所为么?武功秘笈既已到手,尚欲斩尽杀绝,那秘笈何在?”语音虽不大,却阴寒悸人心神,说时两手倏地一指透吐出寒列罡气。 其他四白衫人亦同时发动猛攻,八掌震起漫空掌影,卷出一片寒刮,袭向三银灰少年。 只听一声惊诧道:“他们是冰魄老贼门下!” 三少年冷笑一声,六掌缓缓攻出,各守一方,掌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辣毒无比,含蓄极神奇手法。 双方均是一身卓绝的武功,招式神奥,罡力如山,茅屋摇摇欲晃,尘飞漫空,威势骇人。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突闻大-一声,四白衫人苍白脸上忽现出一丝红晕,目光惨变,仰面倒了下去,七孔血涌如注尸 三少年冷森的面上泛出一丝傲然得意的笑容。 蓦地—— 三少年只觉后脑上为似箭冷风击中,张口狂唣出声。 但张口之际,忽觉一丸从口腔中射入,顺喉吞下,不禁面色大变。 只听一个清朗笑声传来道:“三位虽歼戮冰魄门下,但亦身罹冰魄寒毒,在下不忍见三位发作之者,所以赐服三粒解除寒毒灵药。” 一条身影-闪而现,却是一青衣背刀少年,面黄如蜡,厚唇吊眼,奇丑无比。 “尊驾是何来历?” 那少年冷冷答道:“在下既不愿询问三位来历,三位又何必追问在下姓名?” “我不信身中寒毒。” “三位试一运气便知在下之言不虚。” 三位不禁面色一变,只觉全身泛布寒气,血凝髓冻,只见一人冷笑道:“我等不慎为尊驾所算,尊驾若欲*迫我等就范,那是枉费心机。” 青衫少年徽徽一笑道:“三位醒悟似嫌过迟了点,此刻三位若欲自绝亦有心无力,倘能吐实,在下当不究既往,予三位一条自新之路。” 窗棂中突射入三丝银芒,疾如奔电,显然欲杀人灭口。 银芒堪堪触及三少年咽喉要穴,青衫少年冷笑一声,突横掌疾拂, 一股劲风直击过去,三根银芒顿时磕飞坠地。 青衫少年疾逾奔电掠向室外,只见一赤发头陀正自窗侧倒跃退出,瞥见少年掠出,大-一声,右掌猛击,呼的一股排空巨飕撞向青衫少年。 那青衫少年身未落地,双掌推出,与赤发头陀掌力猛接,轰的一声大震。 赤发头陀身形撼摇了几下,目露惊容,大-道:“好掌法,再接贫僧一掌试试。” 青衫少年双足沾地,肩头钢刀,倏地应腕出鞘,一抹眩目紫虹疾闪。赤发头陀惨-出声,身首异处,鲜血如柱喷出,沭目惊心。 屋内忽傅出天智星蒲奎语声道:“少侠快来!” 青衫少年身如离弦之弩般飞掠入内,只见三银灰长衫少年已昏迷躺地。 天智星蒲奎立在一侧,皱眉道:“此三人来时已服下他门中毒药,万一失手被擒或遭受暗器,体内气血必起非常变化,无药可救,少侠欲使他吐出蕴秘,恐全落空了。” 青衫少年摇首道:“未必,在下三粒丸药可便毒性延缓发作,除非他们亦对本门蕴秘无所知……”说着伸指点向三人后脑,徐徐出声问道:“三位是何来历?” 一人呓语答道:“我等乃无极帮门下。” 青衫少年正是狄康,与天智星蒲奎互望了一眼,现出惊愕之色,以蒲奎见识之广,迄未耳闻江湖中有这么一个无极帮组织。 狄康道:“那灰衫少年是谁?” “他乃敞帮总护法!” “姓甚名谁?” “不知!” 狄康呆得一呆道:“贵帮主是何来历?” “不知!” “贵帮总坛何在?” “不知!”- 一问三不知,纵是狄康机智过人,也不禁大感困惑。 蒲奎问道:“三位来自何处?”“不知!” 蒲奎望望狄康一限,道:“老朽看来不用问了,无极帮显然是一极秘密的江湖组织,隐秘异常,不逊於紫衣教。”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只要有陈谦和其人,内中即不无蛛丝马迹可寻。 狄康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在下忧虑人手不足,势难兼顾无极帮紫衣教及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等人-动。” 忽地周易疾掠而入,微笑道:“老弟不必心忧,此乃斗智之局,我等好离去了。”说着扬掌一拂一股疾风*压无极门之手下,立时窒毙,五官内渗出黑血,接着又道:“唐环冷独及南荒双煞已追踪屠龙方朔关贤弟,调换岷山四毒赶返,襄助老弟查明无极帮蕴秘,蒲老师智慧惊人,不难水落石出。” 狄康徽徽叹息一声道:“在下极欲探明太白山庄,救出家父,不料枝节横生,内情错综复杂,在下年轻识浅,无法担此重任,老前辈德高望重武林,可否容在下不插手其中……” 周易摇首微笑道:“老弟你已是威震武林的大侠了,只是你不愿露出来罢了,但在每人心目中却留下着有不可磨灭的印象,只有老弟你才可慑服东方黎明,紫衣教无极帮也只有你可与其抗衡,老朽等仅能聊供一己之得,共襄其成,不说别的,老朽名望蒲老师岂能听命与我。” 蒲奎道:“周大侠之话委实不错,蒲某一生从不信服人,独来独往,恃才傲物,他不配驱使蒲某。” 狄康黯然、一笑道:“在下何德何能……” 周易手掌一摇,正色这:“老弟天才横溢,气质超轶群伦,令人不禁油然泛起诚敬钦服之念,此乃天赋使然,非人力所可强求,现欧阳哲及程姑娘失踪,如非为无极门所擒,定有非常原因,谅与老弟极有关连,老弟岂可撒手不管,走,。” 一声走字出口,快步离去。 须臾,牛角湾啸声频频,人影纷飞,屋内屋外发现七具尸体,却不明来历,但知与朝元寺大有关连。 於是,江湖中暗潮迭涌,风云更急,蕴酿着、一场惊人巨变。 安庆滨临长江,万商云集,市廛繁荣,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熙攘不绝。 芝云斋系安庆首屈一指糕饼店,其做的糕饼糖食精美味腴,令人齿颊留香,一层兼营野味卤菜,尤更脍炙人口,每每抢购一空,供不应求,真可说是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紧邻神农堂中药老店最近半月来亦是生涯鼎盛,因该店敦请一位韩乐湘大夫应诊,这位韩大夫年逾不惑,面色白净儒雅,气度翩翩,疑难重症,无不着手成春。 这日午牌时分,火伞高张,汗流如蒸,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韩乐湘与店主在柜上相对而奕,车七进五,炮三平九,聚精会神搏杀。 店主是一大胖子,裸着上身,露出一身臃肿肥肉,左手摇着一把大蒲扇,呼呼直煽着,可是禁不住汗流如雨,忽高声呼唤店中小厮道:“快取两斤陈年好酒,去隔壁芝云斋买四味下酒卤菜。” 韩乐湘笑道:“又要你破费,在下委实过意不去。” 店主哈哈大笑道:“一杯在手,其乐无穷,所费无几,先生此话不嫌寒蚕了点么?” 小厮片刻送来四碟鸡肉、冤腿、鹅肝、糟鱼,一壶竹叶青。 两人杯酒对奕,谈笑风生。 突然,只见一美艳青衣少女神色匆徨走入神农堂内,娇声唤道:“店主,韩大夫在么?” 店主呵呵大笑道:“姑娘,这不是韩大夫么?”。 少女凝睁望了韩湘乐一眼,裣检-下拜。 韩乐湘慌忙立起道:“姑娘施此全礼则甚?” 少女浅然一笑道:“家父十日前忽背部生一疗疽,百药周效,今日加剧,脓血溢流,命已垂危,乞大夫一救。”说着星眸淌出断线泪珠,又盈盈拜了下去。 韩乐湘道:“姑娘,医乃仁术,只要有救,断无不治之理,不过令尊屡经廷医,百药罔效,恐学生亦无能为力。” 店主忙道:“韩大夫,你乃今世华陀,着手成春,姑娘或有可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试为一洽如何?” 韩乐湘点点头命小厮背起药箱,道:“姑娘就请带路。” 少女闻得韩湘乐应允随往,不禁破涕为笑,谢了一声,领着韩湘乐一行走出店外。 穿过一条横街,转至一小巷,少女向一矮窄门前走入。 只见是两进厅屋,虽嫌陈旧,却也布设洁净不俗。 少女一掀门帘,领着韩乐湘进入房内,病者裸着上体伏在杨上呻吟不绝。 一身着蓝布衣裤的老妪坐在杨沿用净布拭除背疽脓血,少女低唤了一声道:“娘,女儿为爹请来韩大夫治病。” 韩乐湘快步走近杨前,端详了病者一眼,只见背穿三孔,紫肿坟起,脓血溢流,腥臭中人欲呕,忙道:“速取药箱来!” 小厮趋前,将药箱打开,韩乐湘取出一只瓷瓶,在病者患部倾洒黑色药末。 顿时病者只感背部清凉,多日来痛楚灼焚立消,久未成眠,困倦不堪,不禁双睫沉重合上,昏昏入睡 少女及老妪由不得绽开笑容,忧念稍释。 老妪低念了一声。“救苦救难王菩萨!” 韩乐湘道:“学生不敢贪天之功,分明尊府积德庇佑,再过半个时辰毒侵内腑便已不治了。”说着取出一张膏药,用火熏用,贴敷患郡后坐在案前书下一药方: 忍冬藤二两、蒲草三钱、紫花地丁一两、贝母 三钱、甘菊花三钱、黄柏一钱、天花粉三钱、枯便 三钱 书罢放下羊毫,道:“此方以无根水煎服,每服一碗,连用三剂,三日后再来神农堂换药处方,令尊症状甚重,需时半月方可痊愈。” 老妪千恩万谢,少女盈盈二顺道:“救治家父大德,容后图报,不知诊金……” 韩乐湘笑道:“学生诊金不计多寡,富者需费钜万,贫者赠药送诊,姑娘孝心可嘉,学生何忍索酬言罢与药童走出。 半月后二更时分,少女又走入神农堂,嫣然一笑道…“家父已痊愈,大德容后图报。” 说时献上白银一锭,结莫二十两,接道:“区区之数,不足言报。” 韩乐湘慨然收下,道:“学生尚不知姑娘贵姓芳名,听店夥言说姑娘每日必来芝云斋购买饼食密饯卤菜。” 少女嫣然一笑,玉层红晕,答道:“我叫梅芷兰,家母乃陈大善人公子乳媪,家父亦在陈府充任帐房,公子已逾三旬,膝下只一五岁幼子,陈大善人锺爱异常,囚其喜食芝云斋之糖食,每日命我来此购买。” 韩乐湘微笑道:“原来如此!” 梅芷兰盈盈二瞄辞别而去。 一连又是数日,神农堂内韩乐湘应诊病人列队守候,应接不暇。 蓦地—— 大街上传来一阵奔马如雷蹄声,至神农堂外戛然而止,只见店外走入两个青衫老者目光——,步履轻绝,分明身负武功,后随一明眸皓齿,美艳少女,正是那梅芷兰,莲步匆匆闯入韩乐湘室中。 韩乐湘正为一病者扶脉,瞥见梅芷兰闯入,不禁啊了一声道:“梅姑娘来此则甚?” 梅芷兰柳眉徽皱,裣-一福,道:“奉了家主人之命,请韩大夫一往,门外已备了马匹,万望先生赐允。” 韩乐湘闻言不禁呆得一呆道:“陈大善人患病了么?” 梅芷兰接首道:“不是,是家主人爱孙突罹怪疾,高烧呓语,遍体发出红斑,咯血抽筋。” 韩乐湘道:“病了多久?” 前日深夜!” 韩乐湘皱眉沉吟须臾,方道:“为何射误甚久?” 梅芷兰道:“家主人素信服一位方大夫,那知方大夫下了两帖药后,病情不见减轻,反更加剧,不禁束手。” 韩乐湘略思索,道:“此间有甚多病人,我去去就来,不能在陈府留下。 梅芷兰嫣然笑道:“那是当然!” 韩乐湘为那病人处了方后,命药童背起药箱,随着梅芷兰走出店外。 一个青衫老者扶韩乐湘跨蹬上鞍后,亦自一跃上骑,率先开道, 一行十数骑得得扬尘奔去。 陈谦和大善人寓居安福巷,气派宏丽,八字门墙,宅内甲第连云,飞檐啄角,亭园宽广。 韩乐湘到达后扶下鞍来,只见宅内趋出一面色红润老叟,凤目圆脸,颔下一部花白短须根根见肉,神态霭和,目泛忧容,不禁长施一揖,道:“学生来迟,望乞海涵。” 陈谦和双拳一抱,微笑道:“不敢,为了小孙竞劳动先生移趾光降,未晃不敬,容后图谢。”说罢肃客延入。 韩乐湘道:“看病要紧,叮否容学生察视令孙病情。” 陈谦和领着韩乐湘走向一座高阁,拾级而上,阁楼内仆妇如云,见着陈谦和领着韩乐湘登楼,纷纷走去。 一间宽敞厢房内一老夫人及一少妇目眶红赤,杨上躺着一垂髻幼童,面目洞凹,瘦弱支离,俩面呈现红斑,口角流涎呓语不休,双睛徽徽上翻。 老夫人落泪道:“韩大夫,此子如有可治,乞怜垂救,当不惜重金相酬。” 韩乐湘微笑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倘令孙命不该绝,学生当悉心诊治,老夫人不必忧急。”说着伸手一摸幼董额角,只觉触手火烫,不禁眉头微皱。他这皱眉并不打紧,陈谦和夫妻及少妇不由心神一震。 韩乐湘缓缓伸出三指,坐在杨沿,扶着幼童寸关尺察视脉象。 阁楼上顿时鸦雀无声,寂静如水。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韩乐湘神色凝重,换手扶脉。 半晌,韩乐湘长吁一声,松开幼童左腕,缓缓立起,一语不发,右手招来药童卸下药箱取出一粒红丸用净水研磨成汁,徐徐喂下幼董口中。 陈谦和心中忧急按耐不住,道:“还有救治么?” 韩乐湘道:“学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谦和闻言不禁怔得一怔,答道:“老朽并不避讳,先生有话只管说出。” 韩乐湘略一沉吟道:“令孙之疾百不一见,乃三症并发,系受鬼靥所罹,阴祟之气不除,令孙无救活之望。” 陈谦和神色徽变道:“是否小孙出外游玩时误中邪恶?” 韩乐湘摇首道:“不是,学生心疑阴祟就在耸府。” 陈谦和道:“不知先生可否找出?” 韩乐湘沉吟长久答道:“此非夜静无人之际,学生巡视尊府亭园楼阁寻出阴祟所在,但非一蹴即成,须耗费札当时日不可。” 陈谦和抱拳一揖道:“有烦先生了。” 韩乐湘索笔处下一方后,道:“神农堂内还有病人守候,学生晚间再来,令孙现可入睡,尚无性命之忧。” 陈谦和转面向羯贤去,只见幼童已呼呼入睡,呓语已止,不禁泛出笑容,立命外间备马。韩乐湘告辞趋出。 华灯初上,大街上游人如云,玉魄镜悬,散出迷蒙清辉,习习清风,将日间溽暑尽涤。 一条僻巷内忽转出五人五骑,蹄奔如雨向神农堂驰去。 大胖子店主裸着上体坐在店门首呼呼摇扇眺望街景,五骑奔至落鞍下马,店主伸手一拦道:“韩大夫日来劳累不堪,用过晚饭便已睡下,留下话来三更时分再去陈府不迟,五位请在店内稍候。” 五人互望了一眼,一人道:“三更时分尚早,我等就在柜上饮酒守候。” 一列长柜,漆得乌黑发亮,五人握杯娓娓倾谈,只听一人低声道:“荀老三,风闻紫衣教高手纷纷赶来安庆,堂主心情沉重,已调来甚多高手,眼前安庆府已是密云欲雨,危在眉睫……” 另一人沉声道:“谨防壁缝有耳,这话容许外泄么?堂主如若耳闻,定获重罪,哼!你真瞻大心粗!” 一霎那间,五人无声无息啜着闷酒。 天色约莫将近三更,一人霍地起立,向柜上店黟高声道:“劳驾带我去催请韩大夫!” 店夥道:“尊驽请随我来!” 一先一后快步走入后进,到达韩乐湘卧室之外,探首窗内张望,只见韩乐湘尚在蚊帐内睡兴正浓。 那青衫老者伸指击敲道:“韩先生,三更已至,家主人命小的催请先生。” 韩乐湘睁开惺忪睡眼,哦了一声翻身爬起,启门目睹青衫老者,堆上一脸歉仄笑容道:“学生这就收拾药箱舆尊驾同去。” 韩乐湘道:“令孙病况如何?” 陈谦和答道:“现仍熟睡,烧热稍减,红斑依然,有劳先生费心。” 韩乐湘道:“若不找出阴祟所在,令孙无法痊愈,尊府宽广,三两日内恐不能寻出,但令孙性命无忧。” 陈谦和呵呵笑道:“先生今世华陀,着手成春,老朽只此一孙,全仗先生费心了。” 韩乐湘道:“这个学生理所应为。” 忽见一个壮汉奔人大厅,向陈谦和躬身禀道…“宅外来了一个郝隆臣,自称紫衣教门下,坚欲面见主人,是否延请入内。” 陈谦和不禁一怔道:“老朽从不与江湖人物交往,紫衣教丝毫并无所闻,这姓郝的见老朽为了何来?” 蓦地—— 随风飘传人剩阴恻恻冷笑道:“陈谦和,明人不做暗事,你真不与江湖人物交往么?”语声寒冷如冰,使人毛发笔立。 陈谦和闻声不禁神色一变,抢步外出,只见廊下立着一身着紫色长衫背剑中年漠子,深目高颧,浓眉如刷,面目栗悍,口角噙着阴骛冷笑,不禁深深打量了来人一眼,抱拳笑道:“箅驾话中有因,请道其详。” 郝俊臣冷笑道:“牛角湾之事陈老师谅已知情,三银灰长衫少年临死之前自称乃无极帮门下。 陈谦和道:“无极帮关老朽何事?” 郝俊臣阴阴一笑道:“陈老师乃一堂之主,为何明知故问?” 陈谦和知不能善了,面目一变,厉-道:“牛角湾显然是你们紫衣教所为,阁下自投罗网,可别怨老夫心辣手黑。” 郝俊臣哈哈狂笑道:“郝某既敢只身前来,尊府就是龙潭虎穴郝某也瞻敢一闯” 陈谦和面色铁青,厉-道:“拿下!” 月朗夜空,树丛中突疾如鬼魅扑出四个青衫老者,手持一柄鬼头刀,寒光飘飞,分立四才方位。 郝俊臣伸掌拔剑出鞘,呛啷啷龙吟过处,寒光暴射,渊停岳峙,似不将四人放在眼中。 陈谦和冷笑道:“阁下来此何意?” 郝铨臣道:“向贵帮索回那册武功秘笈。” 陈谦和道:“武功秘笈乃无主之物,取自冰魄神翁手中……” 语声未了,郝俊臣脸色倏沉,沉声道:“胡说!” 陈谦和徽笑道:“周易取自冰魄神翁之手,本帮再从周易手内取得有何不可。” 郝匪臣阴侧侧笑道:“陈老师有所不知,冰魄神翁乃紫衣教门下,派驻少阳洞府。” 陈谦和眉头徽皱,右掌一挥,四名青衫老者扬刀猛劈过去,寒光电奔,招式辣毒绝伦。 郝俊臣长剑疾挥,震起漫空寒台,幻出万千银星,*超一片悸耳锐啸声。 四青衫老者刀阵虽然凌厉,但郝俊臣剑招委实奇奥,纵跃如飞,片刻功夫四人俱在剥台罩袭之下。 突闻郝俊臣一声大-,只见四青衫老者疾跃开去,其中一人右臂缓缓下垂,面色惨变,肘腕间溢出殷红鲜血,如注坠地,鬼头刀呛啷跌下。 其他三青衫老者厉-出口,猱近进扑。 郝俊臣冷笑道:“泯不畏死,郝某要剜除你的双目。” 长剑唰唰唰攻出三招,寒芒疾闪,只听一声凄厉惨唣腾起。 但听郝俊臣冷笑道:“我要断去你两人双臂双腿。” 漫空寒台狂卷,一双青衫老者身形被震跌出丈外。 陈谦和不由心神猛凛,-只见一人双手拾指蒙住面额,鲜血泉涌在指缝中流出,其他两人臂腿均被利剑削断,暗暗惊道:垣是什么剑法,委实辣毒无比。” 郝俊臣目中*吐两道慑人寒芒,厉-道:“陈谦和,郝某奉劝你从速献出武功秘笈,不然玉石皆焚,鸡犬不留。” 亭园远处忽传来一声低沉啸声,一条魅影疾如瓢风掠至,现出一个面如灰炭瘦长怪人,两眼萌泛森厉杀机注视了郝俊臣一眼,喉中发出嘿嘿两声慑人低笑,踏步踩斗。右手迅如电奔抓出,-道:“你是什么人?” 手法狠辣迅准,五指向郝俊臣“肩井”穴抓去,手未至潜劲已自*人。 郝陵臣心中一惊,暗道:“好快的手法!”唰的一剑“拦江截斗”切向瘦长怪人右臂。 瘦长怪人右臂倏沉,身形疾闪,两指“犀牛望月”飞点郝隆臣“脊心”要穴。 郝浚臣知遇劲敌,身形疾窜出五尺,长剥猛施一招“西风扫落叶”。身随剑转,寒光飞虹卷。袭瘦长怪人。 那知剑势袭空,只感头顶劲风压体,情知不妙,忽闻一微弱语声传入耳中道:“速展三花聚顶,身走乾宫!”郝隆臣不遑寻思,如言施为,身闪乾宫,长剑扬空幻出三朵碗大的金花,挟着嘶嘶剑罡袭出。 瘦长怪人身在凌空,大-道:“难怪如此狂妄,武功果然不差。”双掌*出一股潜劲,势如,天河倒鸿,重逾万钧压下。 郝俊臣剑招甫发之际,只听徽弱语声又起:“宅中机关密布,禁制重重,尊驾孤身难以成事,明晚邀集同道卷土重来,目前速退,藏身小西门城楼上。”迅快转身如电掠去。 去如流星划空,传来际桀桀怪笑道:“郝某三日后必来!” 瘦长怪人大-道:“你走不了!” 月华如水映照下,一条身影如烟飘空消逝,眨眼无踪……” 陈大善人庭园中弃尸四具,断肢残腿,鲜血满脸,惨不忍睹。 韩乐湘立在廊下目睹情状,浑身战颤,骇然变色。 陈谦和长叹一声,示意手下掩埋尸体,转面望了韩乐湘一眼,道:“还望先生今晚之事能守 秘,儿取非常之祸,江湖是非,云诡波谲,如不慎吐露,老朽恐亦不能保全。” 韩乐湘目露悸容道:“学生决不将此事张扬出去。” 陈谦和颔首微笑道:“这个就好。” 韩乐湘立即前往诊视幼董病情,并处下药方后,由梅芷兰及两名武师相陪,搜觅全宅。 果然陈府禁制重重,杀机弥伏,两名武师前导,韩乐湘逐处细心搜觅,瞧这瞧那,两名武师不敢违忤,启开禁制,韩乐湘装模仿样口中念念右词。梅芷兰矫笑道:“韩恩公,如非主人对你深信不疑,婢子无法不说恩公是紫衣教奸细!”韩乐湘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垣丫头机伶心细,我倒要提防他一二。”佯咳了声道:“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如此说来我非要避嫌不可了,咳,一福祸无门,唯人自召。”说着转身走回” 梅芷兰惶恐色变道:“恩公,婢子说笑千万别当真。” 一双武师立在韩乐湘身后疾伸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按向韩乐湘胁下。 梅芷兰柳眉徽皱。欲言又止。 韩乐湘似若无觉,双掌只差分毫,倏地后撤。 一双武师认定韩乐湘身无武功,只适逢其会而已。 韩乐湘仰望天色,道:“时已不早,将近五更,府上屋宇甚乡,庭园宽广,逐处仔绌搜觅非端时三晚,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明晚当继续搜觅找出,使小主人早日痊愈。” 一个武师似信不信,诧道:“为何一定耍在深夜搜觅?” 韩乐湘笑道:“阴祟之气最畏阳光,小主人之病晚间沉重,白天消灭即是此故。” 另一武师点首赞叹道:“大夫行医济世,尚能骗邪,足见大夫博学乡才。” 韩乐湘道:“阁下谬奖,愧不敢当,医乃仁术,人命关天,不能不慎重将事,必须旁证索引 ,审明病源,故不能不博览群书,学医不敢自谢精通岐黄,着手成春,只是小心谨慎而已。” 说时东方微现曙光,忙告辞别去! 瘦长怪人疾追郝铨臣不舍,郝俊臣轻功身法卓绝,始终追赶不上,只见郝发臣望小西门城厢奔去! 突然,郝俊臣身影一闪杏失不见。 小西门人烟稠密,屋宇栉比连绵,瘦长怪人四顾巡视,知无法追寻,暗迄:“郝俊臣留话三日后必来,不如让他乡活三日。”转身正待返转陈宅,眼角忽瞥见数十丈外一条迅快人影掠下城去,疾如流星奔向林中,瘦长怪人疾跃下城,紧追穷蹑。 只见那人身影投入林中,瘦长怪人鼻中冷哼一声,两臂一振,疾逾飞鸟穿入林内。 足方沾地,忽闻林内随风飘来阴冷语声道:“阁下追踪老夫为了何故?”。 人影如风疾闪,现出一个面貌奇丑老者,目光森厉,焖焖嗫人。 瘦长怪人见非郝陵臣,不禁一呆,情急智生,冷笑道:“江湖路上随人走,尊驾怎知在下是追踪你?” 面貌奇丑老者怒道:“老夫眼中不揉砂子,最好说出阁下姓名来历,兑得老夫辣手无情!” 瘦长怪人闻言不禁杀机猛萌,噤噪怪笑道:“在下姓邵!” 话出手出,五指迅如闪电向老者左胁抓去,挟着嘶嘶锐厉劲风,寒罡*人! 老者身形疾闪杏入林中! 瘦长怪人厉-道:“原来尊驾竟是虎头蛇尾之辈。” 林中传来老者冷笑道:“阁下一出手,老夫便认出阁下来历!” 邵姓怪人目光闪烁,厉声道:“尊驾不妨说出。”两手拾指蓄满真力,循声悄无声息缓缓移去。 忽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邵姓怪人不禁一呆,道:“尊驾有何话说?” “邵老师是否无极帮门下?” 瘦长怪人不禁面色大变,厉道:“尊驾如何知情?” “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邵老师,贵帮总坛何在?” 瘦长怪人知身入重伏,目光四巡。 忽闻森冷笑声传来道:“邵老师休妄念图逃,依老夫之劝,速速吐实,贵帮总坛设在何处,帮主姓甚名谁,武功秘笈现落在何人手中,老夫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免你一死!” 瘦长怪人桀桀狂笑道:“尊驾未晃痴人说梦。”忽感夜风送入鼻中一丝异香,顿感口渴烦燥,心神不宁,知遭暗算,不禁骇然变色,倏地神龙穿空拔起六七丈高下。 突闻头顶一声暴-道:“下去!” 只感一片如山劲风,力逾万钧,凌头压下。 邵姓怪人不禁闷哼一声,撞落在地,气血浮逆,不禁头昏目眩倒地。 黑暗林中掠出面貌奇丑老者,望了邵姓怪人一眼,五指倏地抓起窜出林外而去。 口口口 晨光熹徽,,朝霞泛天,习习清风下,韩乐湘控着一匹健马,蹄声得得,不疾不徐向神农堂走去。 在韩乐湘骑后七八丈外暗蹑三买菜老翁,精神矍铄,挑着一担荠菜,叫卖声响亮! 韩乐湘知这卖菜老翁是陈谦和眼线,嘴角不噤泛出一丝笑容,他胸南成竹,仍是不疾不徐驱骑。 神农堂已然开门,街檐下却鹞立甚乡病者候诊,发现韩乐湘策马返转,惊喜中泛出诧愕神色 韩乐湘进入神农堂,略事进食后,即开使应诊,一无疑窦,鹞立守候病人丛中有不少无极帮爪牙在内,见状疑虑尽释,赶返陈宅禀告陈谦和。 只见韩乐湘诊疗病人时,困倦异常,呵欠一连天,似极欲倒上床去,但他规定每晨须瞧四十号病人,勉强支持着。 十五号病人是一孱弱老者,面黄饥瘦,病骨支离步履蹒跚走入,在韩乐湘对首坐下伸出右手让韩乐湘把脉 那病人徽睁跟皮,用蚁语传声道:“关穆与岷山四毒已擒住邵姓怪人,现押在丐帮分堂土窖内。 一照原定之计进行,使无极帮坚信邵姓怪人落在紫衣教手中,如此才可引起两派纷争,我等再筹划对策。”并设下三道疑兵之计书下处方。 孱弱病人颤巍巍地立起走出,去柜上捡了一包药,离开神农堂,穿入一条暗巷后,立换了一人般,步履如飞,掠上城垣,望小西门奔去。 其时承平日久,官兵亦自松懈,大白天里无人驻守,积久玩生,只知吃-娱赌,小西门顿成无人之处。郝俊臣藏身于小西门顶层,正自不耐烦之际,忽闻楼下传来一个陌生语声道:“郝老师可以下来了!” 郝——臣不禁一怔,道:尊驾是谁?” 一老朽与示警郝老师逃出陈宅之人乃系同道。 郝俊臣似信非信道:“那位朋友咧?” “他仍潜身陈宅,查明无极帮隐秘。” “尊驽来此何意?” “老朽友人命转告郝老师,安庆府无极帮耳目甚众,望郝老师及早速离,孤身恐不能成事,并有性命之忧,老朽尚有事待办,恕难久留,郝老师珍重。” 郝浚臣只闻衣袂振风一闪而杏,知人已远去,轻悄悄地跃下楼去,目光回巡,见无一人,两臂疾振,落下城郊,身法迅如奔矢而去。 天际远处,郝俊臣身形渐小,后随两条淡烟般人影潜随其后…… 陈谦和居宅四周遍布伏桩,山雨欲来风满楼,外表虽则安谧如恒,其实充满着森森杀机。 大善人如热锅上蚂蚁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怎不令他忧心如焚。 厅中太师椅上坐着一獐头鼠目五旬上下老者,花白短须,目光闪烁,忽重咳了两声道:一堂主,依娄某之见,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此处无异龙潭虎穴,何况堂主已传讯总坛玄武宫,高手必兼程赶至,有何忧虑之处?” 陈谦和冷笑道:“邵堂主迄未返回,不言而知已遭毒手,老朽多年苦心经营,只恐毁於一旦” 獐头鼠目老者摇首叹息道:“事已至此,亦是无可奈何,昨晚倘堂主亲自出手,郝陵臣未必能逃出。” 陈谦和道:“猝如其来,老朽未晃投鼠忌器。” 突然一个青衣大汉奔人大厅禀道:“韩大夫已请到!” 陈谦和高声道:“有请!”迎出厅外,正巧接着韩乐湘。 韩乐湘目睹陈谦和,堆上一脸无可奈何笑容,长施一揖道:“学生尚有甚乡病者应诊,为何强将学生接来,须知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员外毋乃心太急矣!” 陈谦和亦不动怒,含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昨晚之事先生孰眼目击,恐先生南性命之忧,所以出自下策,不得不尔。” 韩乐湘不禁一呆,道:“此话恕学生不解。” 陈谦和道:“府城中无人不知老朽爱孙身罹奇病,延请先生应诊,若紫衣教匪徒将先生擒住,不但小孙命危,而且胁迫老朽就范,那时请问先生老朽恐手足无措,应付无方,尚累及先生受池鱼之殃,方寸难安。” 韩乐湘不禁默然。 陈谦和捻须微笑道:“寒舍食宿俱便,上下人等仅凭先生吩咐,亭园不俗,请随意浏览,事了先生乃是自由之身,毫无羁束,老朽尚有事料理,片刻之后再奉陪如何?”说罢命一小童领韩乐湘前往客房。 客房系一幽雅花榭,门前一泓池水,澄碧清澈,游鱼可数,花木环绕,令人心旷神恰。 韩乐湘进入花榭后,面对窗外水池镜波凝思,口中不禁长吟道: 落花浮水树临池 年前心眼期 见来无事去还思 如今花又飞 浅螺黛 淡胭脂 开花取次宜 隔帘灯影闭门时 此情风月知 忽闻身后一声矫笑道:“恩公闷闷不乐,寄情诗词,此乃婢子之过。” 韩乐湘不禁一呆,转面望去,只见梅芷兰身穿一袭淡青衣裙,益显得雪肤花貌,含笑嫣然立在身前,诧道:“姑娘是否身负武功,何以我并无所觉。” 梅芷兰妩媚笑道:“肤浅武功,仅能防身,与家主人一比,不啻天渊之别。” 韩乐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小主人病情如何,” 梅芷兰答道:“烧热渐退,红斑未退,不时仍有呓语。” 韩乐湘太息一声道:“阴祟鬼魔不除,无法痊愈。” 梅芷兰星眸中泛出疑诧神色道:“这府中真有恶鬼魔祟么?若无法找出,府内禁制机关俱为恩公获悉,恐恩公无法脱身樊笼!” “解铃还须系铅人,姑娘何能忍心我长留在此?” 梅芷兰道:“婢子自会设法让恩公离去。” 韩乐湘长叹一声,似无限重忧。 梅芷兰长长睫毛瞬了两瞬,道:“恩公为何长叹?” 韩乐湘道:“我略擅风监之术,方才默察老主人凶煞之气直冲华盖,江湖中事甚是陌生,但我总觉老主人富甲一方,为善最乐,悠游林泉,儿孙绕膝,堪慰平生,又有何求……” 梅芷兰不禁娇笑道:“恩公话中涵意是指家主人为何参加江湖帮派?睥子约略知情,无极帮并非匪盗组织,是一极秘密主持江湖正义,除暴安良组织,故江湖中并无所闻,弥来武林乱象渐萌,是以帮主无法坐视,传命各地分舵密切注视江湖动乱……”说着嫣然一笑道:“家主人昔年亦是武林高手,行道江湖,为事结怨一极厉害的仇家,阴罹不测,幸遇帮主救助才能化险为夷,因此投靠本帮。” 韩乐湘道:“如此说来,无极帮主必是一年高德劭,名倾四海奇人。” 梅芷兰摇首笑道::项个婢子不知,只知帮主是一武林奇才,总坛设在玄武宫,但玄武宫究在何处,婢子迄今茫然无知,甚至连主人也无法知情。” 韩乐湘徽喟了声道:“但我总觉江湖中事与行医济世之旨大相违背,行医志在活人,昨晚血淋淋沭目惊心,郝俊臣侵扰府上志在什么武功秘录,焉能值得如此重视?” 梅芷兰笑道:“恩公有所不知,这本武功秘录,均是旷学奇学,若为恶人到手,将荼毒武林,血腥遍野,足以玄武宫主严令不能落在他人手中,万幸为总护法夺获,已安然交回总坛,却事机不密,郝俊臣不知在何处查知众人底细,为此才发生昨晚之事!” 韩乐湘无意中探悉总坛系玄武宫,暗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留此日久,或可探出真象。”遂不再问,与梅芷兰闲话家常。 一连两日,陈宅平静如水。 韩乐湘将整个陈宅走遍,尚无法确指阴祟之处。 陈谦和道:“老朽看来,小孙并非阴鬼作祟,只是……” 语尚未了,韩乐湘摇首道:“学生已瞧出,但恐为东主盛德之累。” 陈谦和面色徽变,道:“老朽一生所行所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并无丝毫亏心之处,但说不妨。” 韩乐湘道:“就在挹翠楼下,此物二十一天后便已成形,学生尚须准备一些法物,-制此物出土后害人。” “挹翠楼!”紧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挖出?” “三更时分。”韩乐湘道:“需准备一瓶净水,廿四张黄纸:四十九支桃木,在挹翠楼前搭一层法台。” 陈谦和心内将信将疑,如言吩咐下去。 霎那间,台府上下均已无人不知。 夕阳衔山,暮瞑四合。 整个大宅弥漫着一种恐怖气氛,挹翠楼前匠人忙於搭建一层法台,敲敲打打,忙碌不堪。 不到二更,法台已然搭好,楼前悬着两盏孔明灯,映射出两道强烈黄光。 宅内妇女老幼及武师就有半数,屠集在台侧观看韩乐湘如何驱鬼除妖。 三更将近,陈谦和陪同韩乐湘缓缓走来,俊随四名武师及梅芷兰 梅芷兰今晚穿的一身玄衣劲装,明眸皓齿,英秀奕奕。 法台上一绝法物准备齐全,韩乐湘命武师随他在挹翠楼周相度地形,手执罗盘指示武师钉下九支桃木桩。 陈谦和并肩而行,道:“先生如此郑重,一定为非常之物?” 韩乐湘答道:“是一僵尸,推卜所得,谅系女身,久受月孛精气,遂成气候,令孙误触戾煞罹此奇疾。” 陈谦和闻知是一僵尸,不禁暗暗心骇! 韩乐湘命二人随他进入挹翠楼,道:“将厅土掘下七尺二寸,不可有丝毫深浅。”说着与陈谦和退出挹翠楼。 陈家大宅此刻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氛! 韩乐湘登上法台,穿上法衣,伏拜九起后立起,握剥步宫踏斗,口中念念有词。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左手朱笔疾书符签,二十四张黄纸绘满不同的符篆,以剑尖挑起就着烛火烧化。 二人出报已挎至七尺二寸。 韩乐湘脱下法衣,走下台来,向陈谦和道:“片刻之后,东翁便可眼见此物。”快步走入挹翠楼。 陈谦和梅芷兰及武师们相随走入。 只见厅内已掘出二二丈见方土坑。 韩乐湘道:“将桃木桩钉入坑周。” 四个武师身形迅快,将桃木桩钉下,一跃闪开。 韩乐湘向陈谦和道:“挖下五寸,可见一具石棺。” 陈谦和命二人挖土,果然掘下五寸,显出一方石棺盖板,陈谦和大-道:“掀开!” 两名武师闻言跃下土坑以刀尖撬入棺盖,蓄满真力,-声起字,板盖震地掀开。 陈谦和目光落在棺内,不禁骇然色变。 梅芷兰花容失色,惊噫出声。 原来棺内睡着一具骷髅,遍体长着寸许绿毛,头部已然戍形,目眶中泛出碧绿色寒光! 陈谦和至此信服场地,向韩乐湘道:“如何处置这具僵尸?” 韩乐湘道:“以浸透桐油木柴燃着投入棺中,以除大害。” 浸油木柴已然准备停妥,陈谦和-命速将僵尸焚毁。 火炬如雨点般投入棺中,烈火熊熊,只听僵尸发出吱吱之声,腥臭中人欲呕。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石棺中僵尸已燃化成烬。 韩乐湘向陈谦和恭贺道:“大患已除,令孙可获痊愈。” 陈谦和欣然含笑道:“此乃先生之功,老朽必有厚报。”携手联袂探视其孙,发现其孙湘身红斑均已消退得无影无踪,甜睡正浓。 韩乐湘道:“令孙罹病之后,真元大耗,必需进补,半月后力可如常。”说着略略一顿后,又道:“大功告成,学生留此无益,恕学生告辞了!” 陈谦和搜首微笑道:“老朽意欲请韩先生在寒舍盘桓数月,聊表谢忱。” 韩乐湘知他府中禁制俱为自已所悉,恐自己泄漏出去,或被紫衣教挟制,后患无穷,但他胸有成竹,望了陈谦和一眼,徽微笑道:“东翁留学生在此非但不智,而且反蒙获咎。” 陈谦和诧道:“这却是为何?” 韩乐湘道:“学生夙性闲云野鹤,不受羁绊,否则学生早就身为内廷御医了,学生来皖乃受皖抚邀请而来,若留此必与东翁有碍,东翁与紫衣教之争,学生已应允守秘,但愿东翁见谅为感 陈谦和闻言大感为难,暗道:“这倒是棘手难题,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 韩乐湘似看透了陈谦和心事,微笑道:“明日是皖抚华诞之期,学生已备了一份薄礼,必须前住抚署祝贺、” 陈谦和略一沉吟,朋笑道:“如此说来,老朽不便强留了。” 天色已放曙光,陈谦和吩咐致送百两黄金,韩乐湘正欲推辞不受,忽见一名苍头入报,禀道:“抚署刘师爷来访!” 陈谦和闻言一怔,道:“就说老朽出迎!” 忽闻厅外一阵朗声大笑道:“刘某不容通报迳自进入望乞海涵。”飘然走入一个瘦小儒生,身着一袭天青纺衫,双手抱拳哈哈大笑。 陈谦和忙趋前抱拳含笑道:“刘大人过访不知有何赐教?” 刘师爷望了韩乐湘一眼,道:“昨日在下奉了扶大人之命访谒韩先生,得知在府上作客,今日乃抚台大人华诞之喜,韩先生与抚台大人乃忘年至交,后衙治席相待,是以造府催驾。” 陈谦和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老朽更不便强留,但抚台大人未免太心急了点,那有天亮就催客之理。” 刘师爷笑道:“陈兄有所不知,抚院大人知韩先生耿介戍性,绝不让人知他与抚台大人私交甚笃,避免干予,故居住密迩,疏于往来,趁此吉庆之日,可作竟日之欢!” 陈谦和无可奈何恭送两人出府。 这日,陈宅中络绎不绝来了甚多面目陌生人物,那灰衫少年亦自驽临,陈谦和对他异常恭谨。 灰衫少年道:“陈堂主,那本武功秘笈已交与玄武宫主,紫衣教爪牙即是来此侵扰,亦定心余力拙,全军覆没。”目中泛出傲冷神光。 陈谦和道:“总护法来此之际,宫主有什么吩咐?” 灰衫少年冷冷一笑道:“宫主忙於参悟秘录中武学,仅吩咐不惜全力扑击紫衣教高手,探出紫衣教总坛确址。” 正说之间,梅芷兰正砌上两杯香茗,柔声道:“总护法请用香茗。” 灰衫少年谢了一声,用异样目光*视着梅芷兰。 梅芷兰不禁小鹿撞胸,红霞上层,螓首徽垂,退出厅外而去。 灰衫少年问道:“这位姑娘何名?” 陈谦和道:“她叫梅芷兰,府中上下唤地兰儿。” 灰衫少年道:“兰儿!嗯,好雅的名字,真人如其名,宛如出谷幽兰,在下生平不好渔色,怎么一见地就情难自已。” 陈谦和佯咳了声道:“兰儿自幼就在陈某宅中,贱内视地胜如己出,这丫头赋性刚烈……” 灰衫少年哈哈大笑道:“只要陈堂主割爱,在下自有方法使地甘心顺从。” 陈谦和忙道:“既然总护法喜爱,那是她的福分,陈某愿玉成其事” 灰衫少年道:“不劳陈堂主,在下自去找地,兰姑娘住在何处?” 陈谦和道:“兰儿住在五云阁。” 灰衫少年霍地起立道:“在下去去就来!”身形迅快迈出厅外。 陈谦和召中泛出一抹厌恶神光,徽徽一顿足,转入后厅而去—— 第十七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 梅芷兰停立五云阁楼栏,凝目沉思。 忽闻楼外柳云深处响起歌声,随风飘送人耳: 珠阙五云仙子 未省有谁能似 百媚算应天乞与 净饰艳妆俱美 若取决芳华皆可意 何处比桃李 蜀被锦纹铺水 不敌彩鸳双戏 乐事也知存后会 争奈眼前心里 绿皱小池红叠砌 花外东风起 梅芷兰自幻喜爱诗书韵律,闻得歌词香艳入骨,不禁面红心跳,暗啐了声,忖道:“这不知是何人,谅你玄武官人物,以艳词挑逗与我,哼!梅芷兰岂是淫娃!” 蓦地歌闻又起: 江东苏小 夭斜窈窕 都不胜绮鸾娇妙 春艳上新妆 肌肉过人香 佳树阴阴池院 华灯绣缦 花月好可能长见 离聚此生缘 无计问苍天 梅芷兰听得面红心跳,暗暗訾骂,接着一缕箫声扬起,韵律美妙,只觉心头泛起一缕春思绮念,不町遏止,星眸冶荡媚波四射,浑身酥软无力。 箫声忽戛然而止,突闻一个温和语声传来道:“兰姑娘!” 梅芷兰循声望去,只见灰衫少年翩然掠上楼廊,含笑立在丈外,不禁盈盈二顺,颤声道:“总护法!” 灰衫少年似换了一人般,满面春风,手挥一柄泥金摺扇,含笑道:“兰姑娘少礼,姑娘人比天仙,在下情难自主,不知姑娘见爱否?”目中异样眼神注视在梅芷兰脸上。 梅芷兰似受他那眼神勾慑,柔声答道:“猥蒙宠爱,婢子何幸,还望总护法见怜!” 灰衫少年微微一笑,道:“你我入内坐-如何?”右臂一伸牵着梅芷兰皓腕同入阁去,并肩坐在绣榻上。 梅芷兰忽耳闻蚁语传道:“沽娘宜守立心神,可免淫辱,但不可抗拒,只虑与委蛇,姑娘玉雪聪明,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语声甚熟,正是韩乐湘语音,不禁心神一惊,满腔绮念消释大半,螓首低垂,娇羞不胜道:“总护法是否真心喜爱婢子?” 灰衫少年闻言一呆,暗道:“这丫头好高的定力,箫音媚魂之术无往不利,百无一失,怎么她竞不为所惑,” 遂微笑道:“在下性不好色,-一见姑娘就情难自禁,姻缘本右前定,姑娘若能俯允,在下当终身长侍妆台,永作不二之臣。” 梅芷兰道:“真的么?” 灰衫少年道:“在下如有一言不实,日后当死在乱箭之下!” 梅芷兰心中一动,强自抑制心神,娇声道:“婢子清白之身,得待总护法实乃天缘,但桑间濮上并非所愿,望总护法见怜能明媒正娶。” 灰衫少年更是一呆,道:“这是当然,此间事了,即烦陈堂主大媒为证,玄武宫美景无边,在下舆姑娘人间仙侣,比翼双飞,强似留在此处。” 梅芷兰心中忽升起一种念头,道:“玄武宫在处?” 灰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姑娘到时自知…” 蓦地——、 风送一声刺耳长啸,似起自城厢,灰衫少年神色一变,道:“三日之期已至,紫衣教匪徒果然来犯。”身形疾掠出室而去。 此刻,暮瞑回合,月上帘拢。 梅芷兰盈盈立起,只觉四肢娇佣无力,低声唤道:“恩公!” 后室中人影一闪,现出韩乐湘身形。 梅芷兰诧道:“恩公何时返转?” 韩乐湘正色道:“姑娘此刻当省悟身入歧途了,我本不愿多事,但不忍目睹武林惨受茶毒,所以去而复返。” 梅芷兰星眸中泛出迷倜之色道:“恩公也会武功?” 韩乐湘笑道:“与姑娘一股仅足防身。”说着掌心托着一颗药丸,接道:“服下此丹可免受迷惑,保全清白之躯。” 梅芷兰接过服下,道:“恩公是否也是紫衣教中人?” 韩乐湘摇苜笑道:“紫衣妖邪,、我岂会同他为伍,我志在那本武功秘录及采明两位知音下落,只有姑娘可作我臂助,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梅芷兰道:“婢子粉身碎骨难报宏恩於万一,恩公驱策唯命是从。” 韩乐湘正欲-齿,忽面色一变,疾若惊鸿般闪入后室中,只听廊外生起落足微声,传来陈谦和语声道:“兰儿在么?” 梅芷兰忙答道:“婢子在此。”迅速燃起烛火。 一条身影如飞鸟般掠了入来,陈谦和两道炯炯眼神注视榻上。 梅芷兰知陈谦和心意,不由红云过耳,羞赧不胜,柔柔道:“总护法闻得啸声即——赶去” 陈谦和沉声道:“这个老夫知道,方才你与何人说话?” 梅芷兰心中一惊道:“婢子在自言自语!” 陈谦和道:“却是为何?” 梅芷兰答道:“总护法要娶婢子为妻,婢子仍觉高攀不上,举棋不定,所以自言自语。” 陈谦和望了梅芷兰一眼,道:“总护法武学奇高,才华卓绝,他看中你已属求之不得,有何举棋不定。”说着,身形慢慢向后室走去。 梅芷蔺大惊失色,几乎一颗心跳出腔外,地知后室并无通路,仅一小圆窗,却难供人身出入,不禁心中大急,紧紧随着陈谦和而去。 陈谦和一跨入后室,手中捻开火摺,擦的一声,亮起熊熊火熠,映得后室通明。 但,那有什么人影,陈谦和不禁一怔。 只见陈谦和两道目光注视在一顶衣橱上,右掌护胸,倏地跨出一步,左臂疾如电闪撞开衣橱 衣橱亦是阗无一人,梅芷兰暗暗称奇,道:“主人莫非心疑婢子此处藏得有人?” 陈和谦赧然笑道:“老夫耳目聪灵,十丈以内可辨落叶飞花,分明听得你与另一人低声谈话,难道老夫真个听错了不成?” 梅芷兰目眶一红,泪珠莹然欲滴,道:“怎么主人疑心睥子之言不尽不实么?” 陈谦和无言可答,顿了顿足,抢步出外,飞掠而去。 梅芷兰罗帕拭泪,回顾了一眼,低声唤道:“恩公,” 阗无回音,知韩乐湘已离去,但不解韩乐湘由何处遁出室中。 宅外忽传来当当锣鸣,劲沉缓慢,悠悠飘扬开去,敲人心弦。 三更初敲,月华如洗。 陈家大宅灯火全无,似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中。 蓦地,人影如魅由四方八面扑入,刀光如电,似乎大举进袭陈宅。 但。 玄武官徒众却无一人应敌,如入无人之境。 蟾辉迷蒙四被,一株虬柯奇松下立着一个中年儒生,星目隆准,三绺短须, 一袭青衫衣袂飘飞,目光缓缓四巡,似对此情景大感困惑,道:“郝俊臣,老贼举家撤走了么?”语声沙沉森冷,令人不寒而傈。 一条身影疾逾流星飞掠至,正是郝俊臣,躬首禀道:“两日来,冻宅俱在严密监视下,午后无极帮高手接踵进入,老贼家业在此,布设不啻天罗地网,岂肯轻易撤离。” 中年儒生冷笑道:“我等如入无人之境,比作天罗地网,未免迹近夸张。” 忽闻阴侧侧一声冷笑传来道…“阁下错了,贵帮手下悉已陷身危伏,倘不见信,不妨试试是否可召返。” 中年儒生面色冶漠,似无动於衷,举拳疾挥而出。 一股拳劲似龙卷风般,回旋望一株巨干后袭去。 巨干之后飘然射出陈大善人,目露惊愕之容道:“尊驽武功委实精奇!不过骄妄必败,恐尊 驾来得就去不得了。” 中年儒生冷笑道:“这倒未必!” 突由巨干之后扑出四名青衫老者,各持长剑攻向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冷冶一笑,正待出手,郝俊臣挥剑迎出,朗笑道:“杀鸡焉用牛刀。”震出轮转剑影,寒飕飘飞,剑势辛辣狠毒。 四青衫老者此进彼退,配合奋佳,剑招精奇绝伦,搏击猛烈。 郝俊臣以一敌四,看来应付绰如,其实不能持久,缣四青衫老者似有意损耗对方真力,直待对方衰竭时,再一举搏杀。 中年儒生瞧出对方心意,大-道:“住手!” 郝俊臣闻声一招“神龙摆尾乙,划出一道银虹,身形疾飘了开去。 中年儒生疾逾闪电欺近四青衫老者之前。 四青衫老者面目一变,银虹乍闪,四支长剑推波助澜,合击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不退反进,双臂抡转如风,身形奇幻,振起千百道臂彤,抓、拍、夺、拿,招式神奇无比。 蓦地——、 中年儒生哈哈一声朗笑,四个青衫老者踉舱退了开去,面色惨白,手中长剑滑出手外,呛啷坠地。 ; 陈谦和面色一变,忽闻身后传来阴冶语声道:“让在下来会他!” 转面望去,不知何时那灰衫少年已赶至,慢慢向中年儒生走去。 中年儒生咳了一声道:“武功秘笈可是彼阁下取去?” 灰衫少年冷笑道…“不错,正是为在下取得,这关尊驽何千?” 中年儒生道:“自然与兄弟大有关系,不然兄弟绝不致无事生非,武功秘笈现在何处?” “已送回总坛!” 中年儒生沉声道:“奉劝阁下速传讯总坛,将秘笈献出,贵帮总坛必不在远,以两日为限,不然贵帮定罹非常之祸。” 灰衫少年哈哈大笑道:“尊笃委实太自负狂妄,危言恫吓无用,各以真实武功相拚,胜过在下再说。”话未落,右掌疾拍而出。 中年儒生瞧出灰衫少年是一劲敌,不敢丝毫大意,右掌一封“准山立鼎”劈出。 两股暗劲力接,急风四漩,两人身形微撼,中年儒生高凿道:“阁下武功不凡,也接兄弟一掌试试。” 灰衫少年冶笑道:“尊骂有什么惊人武学,在下亟颇见识。”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右掌疾晃,一招“虚幻疑影”轻飘飘拍出。 掌生千百幻影,漫天飞絮袭向灰衫少年。 灰衫少年面色一变,急切间不明拆解招式,身形退出三步,忽地目中神光一亮,厉喝一声,右手中指疾点飞出, “破空射日”指带出一道锐厉啸风之声。 中年儒生跃阙丈外,仰天发出震耳大笑道:“阁下武功果非泛常,兄弟敬佩阁下是一武林奇才,且容让一步,限以两日之期,请阁下三思而行。”手掌向郝俊臣一摆。 郝俊臣忽发出一声清澈长啸,飘回云空,向四外播敌开去。 陈家大宅中忽人影如魅纷纷赶来。 中年儒生忽大笑道:“兄弟属下深明禁制,不急切求功,均藏於暗中待时而动,两日后兄弟再来讨教。”话落,人起,舆郝俊臣率领党徒穿空飞起,转瞬杏失墙外。 陈谦和愕然惊诧道:“此人为何不战而退?” 灰衫少年面色阴沉道:“此人武功恐不逊於在下,如以真实武功相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以两日为限,献出武功秘笈,在下心疑他必欲探出本帮总坛所在,哼!在下尽会中他诡计,我等只可相应不理,以示虚实莫测,两日后我等设计瓮中捉鳖,叫他全军覆没。” 陈谦和领首道:“总护法料事如神,此人必存查明本帮总坛心意,但邵堂主至今未返,不要掺遭紫衣教毒手。” 灰衫少年画色一变道:“那晚邵堂主是追踪郝俊臣,至今一去末返么?” “正是?。” 灰衫少年惊诧道:“今晚那中年儒生及郝俊臣为何对邵堂主只字不题,其中必右蹊跷,陈堂主既挑选出数名机智干练属下侦查紫衣教踪迹,生擒活捉一人前来讯问。” 陈谦和道:“属下遵命。”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总护法方才是否见过兰儿?” 灰衫少年水冶的面色上泛出一丝笑容,道:“兰姑娘聪慧可人,地坚谓须明煤正娶,不原苟合,贤淑端贞,得妻如此,夫复何憾,但在下心急难忍………” 陈谦和人极方正,闻言强忍着一腔怒气,笑道:“兰儿这丫头,虽艳若桃李,-冷如冰霜,性情刚烈,恐万难随从总护法一片美意,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 灰衫少年摇首;道:“在下只相中了她,他人并非所愿,既然在下已应许明媒正娶,又有何惧。” 陈谦和道:“她惧总护法始乱终弃。” 灰衫少年面色一寒,;沉声道:“在下以总护法之尊,令出必行,言出必践,难道陈堂主也不相信在下了么?” 陈谦和惶恐变色道:“属下怎敢,不过属下对兰儿知之甚深。”说着抱拳一拱,转身快步离去。 灰衫少年轻笑一声,穿空掠去,去如流星,瞬即无踪。 口口口 梅芷兰端坐绣榻上旁徨无主,忧心不释,她忖料灰衫少年决不会死心放过自己,既不能保全女儿清白,活在人世又有何用,不禁泪盈杏腮,哽咽自悲。 不言而知恩公韩乐湘乃一武林奇人,如今恩公不知何在,一腔热望顿成泡影空花,时道:“只要恩公将自己带出,脱出灰衫少年魔掌之下,保全玉洁水清之身,为奴为睥,纷身碎骨,万死不辞。” 地只觉心乱如-,往昔之聪明机智,此时此地一团变得迟钝麻木,无计可施,猛咬银牙道:“唯有一死才可保全清白之躯-” 下得决心后,反而泰然,心中一块重铅消除一空,罗袖拭净泪痕,盈盈立起,重又秉烛走入复室,推敲恩公究竟从何遁出。 复室中只一小圆孔,仅容婴儿身躯出入,别无通路,暗道:“莫非恩公有五行遁术不成?” 五行遁术只是一种传说而已,武林中千百年来并无一人有此能耐,韩乐湘究从何处遁走令她百思不解。 忽闻傅来灰衫少年语凿道:“兰姑娘!” 语声虽不高,但梅芷兰听来无异晴天霹雳,芳心大震,转身秉烛跚跚走出复室。 灰衫少年目光望去,只见梅芷兰面色如罩上一层严霜,冶漠如冰,不由微微一呆,暗道:“陈堂主说得不错,此女果然艳若桃李,冶若冰霜”但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含笑道:“姑娘!………” 梅芷兰冷冷说道:“总护法,人言可畏,婢子虽然下贱,却也是清白之身,倘蒙垂爱必须明媒正娶,望总护法今后少来此处。” 灰衫少年含笑道:“在下以礼自持,姑娘不必相惧,在下一向冷落寡合,客居异地未免寂寞,结论一位红颜知己,其快何似,你我翦烛西窗,把话生平,望姑娘见允。”说着身形缓缓走上前去 “站住!”梅芷兰粉面铁青,厉-道:“总护法最好离去,本帮备有烈性毒药,准备迫不得巳时可从容就义,睥子现藏在牙缝中,总护法若相逼,婢子则自愿一死。” 灰衫少年不禁呆住,止住身形,道:“姑娘这是何苦,在下说过以礼自恃,决不涉半点轻浮………” 梅芷兰道:“那么请总护法明日白天再来,夜重更深,婢子难当蜚短流长。” 灰衫少年眼珠一转,点头叹息一声,道:“人非太上,岂能忘情,姑娘未免狠心了一点。”跺跺足,疾逾电闪穿出楼外而去。 梅芷兰惊魂才定,蓦闻复室中传来韩乐湘语声道:“梅姑娘!” 不禁惊喜过望,低声道:“恩公!” 韩乐湘飘然走出复室。 “恩公方才到何处去了?” 韩乐湘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陈家大宅已成众矢之的,不仅是紫衣教一方,黑白两道群雄均闻风赶来虎视眈眈俟机侵袭,陈家大宅有汇卵之危,是以出外侦明情势。” 梅芷兰道:“恩公从何处出去?” 韩乐湘微笑不语。 “江湖中事恕婢子无能为力,不过………”梅芷兰眸中泛出疑惑之容道:“恩公是紫衣教中人么?” 韩乐湘摇摇首道:“不是!” “沧浪山庄么?” “形若水火,积不相容。” “那么恩公一定是九大门派中高手。” 韩乐湘道:“浮云野鹤,萍踪无定,行医济世,志在活人,与九大门派并无瓜葛,你为何凭空臆断。” 梅芷兰玉靥一红,娇笑道:“婢子总觉恩公有所为而来。” 韩乐湘暗赞梅芷兰聪明,笑道:“在此之前,并无所有,但今晚来此,确有所为。” 梅芷兰道:“可是为了那本武功秘笈。” 韩乐湘领首笑道:“不错,武功秘笈如沦入妖邪之手,流毒无穷,宜未雨绸缪,母临渴掘井,岂可坐视。” 梅芷兰道:“独木难支大厦,凭恩公一人恐难成事。” 韩乐湘含有深意望了梅芷兰一眼,微笑道:“是以特地返来恳求姑娘相助。” 梅芷兰闻言一愕,道:“宏恩粉身碎骨难报,但婢子人微言轻,恐弄巧成拙。” 韩乐湘道:“此事非借重姑娘不可,只有姑娘才可取得那无极帮灰衫少年吐出玄武宫秘笈。” 梅芷兰花容失色道:“恩公你也愿意将婢子投入虎口么?” “姑娘请不要误会,附耳过来,我要姑娘令他慢慢坠入术中,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不可逼之过急,自能水到渠成。”附着梅芷兰耳旁密语一阵,言比自怀中取出一粒朱红药丸,接道:“将此药服下,可防迷毒暗算七日。” 梅芷兰接过,只觉清香扑鼻,知韩乐湘决不会加害自己,毫不思索吞咽入喉。 韩乐湘忽闻楼外衣袂微声,低声道:“有人来了。”身形疾如电闪掠入复室中。 梅芷蔺心中一惊,只听室外响起陈谦和语声传来道:“兰儿,你睡着了么?” 烛光外映,陈谦和知梅芷兰尚未入睡,故出声相问。 梅芷兰答道:“睥子尚未入睡。” 陈谦和慢步飘然走入室中,只见梅芷兰云须不整,面色憔悴,被褥沼叠齐整,不禁愕然道:“不久天明,你为何尚未入睡。” 梅芷兰凄然一笑道:“总护法方才又来婢子房中,婢子以死自誓,总护法不得已快快离去。 陈谦和长叹一声道:“你可是不愿么?” 梅芷兰道:“睥子不是不愿,但须三媒六礼。 陈谦和略一沉吟道:“好,有志气,老朽向总护法晋言不可亏待你,安心睡吧!”转身走出 口口口 午刻时分,一个青衣雏婢匆-走在梅芷兰卧室之外,敲门道:“兰姐蛆,主人在花厅内等候命我来请姐姐。” 梅芷兰应声道:“知道了,我片刻就去!” 她着意修饰一番,愈显得风姿绰约,俏丽无俦。 花厅宏敞崇丽,四面落地雕花窗,布设幽雅,厅外花香飘入沁人肺腑。 厅中一张檀木方桌,已设下牙筷银盏,丰盛佳肴,只有灰衫少年与大善人陈谦和款款深谈。 陈谦和神色异常恭谨,目光不时瞄向厅外,忽道:“兰儿来了!” 灰衫少年霍地立起,满面春风,舆前判若两人,只见梅芷兰一身绯红镶白衣裙,脂粉薄施,眸皓齿,宛如王嫱西施,天仙化人。 梅芷兰莲步姗姗走(,盈盈向两人二福,道:“呼唤婢子何事?” 灰衫少年道:“姑娘且请坐下,以便说话。” 梅芷兰微垂螓首,似不胜羞赧,柔罄道:“两位在此,那有婢子坐位。” 陈谦和大笑道:“老朽对你一向不以主婢之礼相拘,坐下何妨。” 梅芷兰如言坐下。 陈谦和道:“总护法意欲今晚赶返玄武官,禀告宫主娶你为妻,三媒六礼,件件依从。” 梅芷兰内心禁不住泛起一股无比的厌恶气愤,却无可奈何装作含羞答答,低声道:“但愿如此!” 陈谦和呵呵大笑道:“两位好好地谈吧,老朽有事待办,谨先告辞。”说着向灰衫少年抱拳一礼转身向厅外走去。 灰衫少年执起酒壶,在梅芷兰面前满满斟了一杯,微笑道:“在下今晚赶返玄武宫,姑娘还有什条件尽管说出,只要力之所及,倘蒙宫主首肯,你我新婚之日,玄武宫将有极热闹的盛典。”说着擎起酒杯敬酒。 梅芷兰缓缓拾起面来,嫣然笑道:“总护法想把睥子灌醉么?分明酒中渗有迷惑心神之药…” 灰衫少年不禁心神一惊,暗道:“自己设下此计,陈谦和也不知情,怎么她竟知道了,这丫头真正棘手得很!” 只见梅芷兰举盏就唇,道:“其实婢子对迷惑心神之药并无所惧,总护法真有此心,只怕甚难如愿。” 灰衫少年强笑道:“姑娘,你把在下看作无耻小人么?” 梅芷兰突一饮而尽。 灰衫少年心中暗喜,忖道:“稍时不怕你不投怀送抱。” 梅芷兰道:“紫衣教剩下二日之约,总护法何能擅离?” 灰衫少年道:“在下就是为此必须赶回玄武官,向宫主请示。” “宫主是男是女。” 灰衫少年微笑道:“这个在下暂难奉告!” 梅芷兰望了灰衫少年一眼,幽幽叹息一凿道:“只怕总护法出不了这陈家大宅!” 灰衫少年面色一变,道:“却是为何?” “朝元寺及牛角湾婢子已有耳闻,总护法已成众目之的,本宅外天下群雄正虎视眈眈,总护法此去正中他们下怀领他们找上玄宫去。” 灰衫少年冷笑道:“只恐他们未至玄武官,就已身首异处。” 梅芷兰道:“昨晚那紫衣教中年儒生武功与总护法孰强孰弱。”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道:“此人武功虽高,但未必能胜得了在下。” “那沧浪山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咧?” “风闻东方黎明武功博杂奇诡,却未谋面。” 梅芷兰道:“睥子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护法不可轻敌自负,须知善泳者必溺於水,重载者必覆其舟。” 灰衫少年不禁愕然道:“姑娘似对宅外形势已了然於胸。” 梅芷兰嫣然笑道:“晴势发展如此,不难测知。” 灰衫少年道:“难道姑娘岂不知本宅另有一条秘道出得城郊么?”此言一出,顿感泄漏机密,不禁面色微变。 梅芷兰杏靥酡红,擎杯道:“婢子敬总护法一杯?” 灰衫少年连道:“不敢当!。仰颈而乾,暗道:“药力怎没发作,奇怪!” 忽见一个劲装大汉掠了入来,灰衫少年面目突变,厉声道:“你来此为何?” 大汉躬身禀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前来拜会陈堂主命属下通知总护法。” 灰衫少年顿觉事有蹊跷,鼻中冶哼一声,快步掠出,奔向大厅,距大厅不远,便已闻得争执之声。 他重重咳了一声,迈步走入,只见陈谦和与东方黎明似已说僵,面色铁青。 东方黎明瞥见灰衫少年走入,霍地立起,道:“尊骂想必就是玄武官总护法?” 灰衫少年朗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那本武功秘笈咧?” 灰衫少年沉声道:“现在玄武宫。” 东方黎明道:“如此言是实,老朽也不便难为尊驾,不过还请尊驽带路,领老朽前往玄武宫见贵上。” 灰衫少年不禁冶笑道:“玄武宫也是任何人能去的么?” 东方黎明面色一寒,沉声道:“老朽出言如山,向不更改,尊驾不允也是不成。”左臂疾伸 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灰衫少年抓去。 灰衫少年右掌横胸疾封,掌中带指,一缕锐利指锋,点向东方黎明胸前“七坎乙死穴。 东方黎明冷笑一声,身形幻起漫空掌影,一霎那间,灰衫少年身影全部罩在掌势之下。 灰衫少年确是武功奇高,却已失去先机,对方又是武林一流顶尖高手,顿落败着。 敷十照面过去,灰衫少年竟是守多攻少,相形见绌。 陈谦和不禁骇然变色,暗道:“乾坤圣手果然名不虚传。”他目光锐利,瞧出东方黎明所用手法无不是快如闪电,奇奥绝伦,暗暗为灰衫少年危,偷用手式招呼手下通知本帮高手布伏在大厅周围。 突闻灰衫少年声大喝,解下胁旁那柄金剑挥展开去,只见流芒疾闪,金飚轮转,破空发出悸人锐啸,使出的剑招俱是奇奥绝伦狠辣招式。 东方黎明认为首次遇见前所未有之劲敌,不禁暗暗心骇,忖道:“今日若不取胜,乾坤圣手威望俱付之流水了。”心念转动之际,拇指中一圈,身形奇幻弹出一娄指风。 灰衫少年剑招凌厉,渐扳回劣势之际,忽感脑后一缕箭疾劲风袭至,忙身形一塌,向厅外窜去。 东方黎明指力恰巧击中灰衫少年那柄金剑之上,“当”的一声,灰衫少年只觉右臂酥麻,气血狂逆,金剑几乎脱出手外。 幸亏灰衫少年内力深厚,虽然气血狂震,却去势不减,落在厅外。 东方黎明如影附形落在厅外,发现身陷重围中,不禁哈哈大笑道:“老朽惋惜尊驽见事不明,将玄武宫高手葬生在此陈家大宅、后日深晚,便是尊骂遭劫之期。”话未落,人已箭射窜出。 玄武官高手纷纷叠次拦击,灰衫少年却木然不动,似陷入一片沉思中。 瞬眼,东方黎明已去得无影无踪,玄武宫死伤有十余人,死者无致命的伤痕,伤者只是气血阻滞,四肢乏力绵软不支倒地。 陈谦和飞掠疾至灰衫少年身前,目露诧容道:“总护法是怎么了。” 灰衫少年缓缓抬起面来,道:“乾坤圣手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宫主忍为东方黎明是一棘手强敌,今日一见,东方黎明委实武功博杂诡奇,蕴藏不露,看来在下今晚非赶返玄武宫向宫主请示不可,陈堂主,从此刻起,尊宅启动全部禁制。 陈谦和道:“属下遵命,不过总护法此去须何时才能赶返?”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道:“最迟明日午夜可返,尊宅秘径还有何人知情么?” 陈谦和答道:“除了老朽外并无何人知悉。” 灰衫少年点点头道:“那很好,在下尚须携梅姑娘偕去玄武宫。” 陈谦和闻言不禁一怔,暗道:“兰儿对他如此重要么?”徽笑答道:“兰儿此刻想已回转居室,总护法亲自与她说奸吧。” 灰衫少年诧道:“它未留在花厅?”在他想来梅芷兰已饮下迷魂药汤,势必发作伏案昏睡。 陈谦和似不胜诧惊道:“是总护法命她留在花厅么?” 灰衫少年也不答话,向梅芷兰居室飞掠去,一抵楼前,双肩徽振,疾逾飞鸟腾起,身形一翻,悄无声息站立楼面,轻声唤道:“兰姑娘!” 只闻室内传来梅芷兰甜脆悦耳语声道:“是总护法睡?请进来吧!” 灰衫少年不由心神一惊,不解迷魂药物在梅芷兰身上为何失效,面色瞬息数变,定了定神,堆上满面笑容,举步安闲走入梅芷兰闺房。 只见梅芷兰端坐床杨,绣织一付花鸟,不禁微笑道?:“姑娘,在下要立即离此赶返玄武宫。” 梅芷兰已立起,向灰衫少年盈盈二吨道:“总护法何时返回?” 灰衫少年道:“最迟明日午夜,不过在下望姑娘能与在下同行。 梅芷兰大感愕然,疑眸望了灰衫少年一眼道:“不嫌婢子太累赘么?若强敌伺袭,总护法无法兼顾,婢子生死不足惜,若总护法分心旁骛,因而受伤,此宅上百生灵全系在总护法一身,恐得不偿失。” 灰衫少年徽笑:“姑娘太过虑了,由秘径出得城郊,人不知鬼不觉,那有强敌伺袭。” 梅芷兰道:“本宅有无秘道,恕啤于不知,但天下武林群雄云集安庆,其中不乏才华甚高之能手,总护法不要太过自恃。” 灰衫少年徽笑不言,虎目中闪掠一抹杀机。 梅芷兰道:“总护法一定要婢子同行么?” 灰衫少年道:“不错!” 梅芷兰道:“好!待睥子收拾随身换洗衣裳,立即起程!” 灰衫少年点点头。 梅芷兰走入复室,灰衫少年亦尾随进入,梅芷兰嫣然一笑,开衣橱,选了几身乾净衣裙打成一包裹,道:“走吧!” 灰衫少年领着梅芷兰走入陈谦和书房,只见陈谦和在振笔疾书,瞥见灰衫少年入来,忙立起道:“总护法这就要走了么?”说时领着两人向藏珍库走去,穿过三道暗门,地形渐下,只见灯光黯淡中,显出一座宽广石凿的藏珍库,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陈谦和两臂施展神力移动一方铁架,石壁上嵌着一圈铁环,他伸出三指掀起铁环,用力一拉一放。 ; 只听一阵爆闷雷响过处,石壁中分一道两尺许宽门户。 陈谦和取出方才书就一函,道:“由此暗径通往郊外,足足有七里许,设有三道禁制,禁制 用法已画在纸上,恕属下不恭送两位了。” 梅芷兰暗道:“我久居此地,有此秘径毫无所闻,主人城府之深,令人莫测。” 灰衫少年走前,梅芷兰随后。 嚓啦一声,灰衫少年燃起夜行火掐,升起一道熊熊火焰,左手一伸,牵着梅芷兰腕脉疾步行去。 约莫走了一顿饭光景,安然通过三重禁制,地形渐向上升,灰衫少年忽朗声道:“快出去啦” 梅芷兰突身形止住,道:“且慢,倘此秘径为对方采悉,在出口处设下陷伏,我等无异自投网。” 灰衫少年摇首道:“对方绝无所悉!” 侮芷兰冷笑道:“总护法如此轻敌大意,啤子岂可随你送死。” 灰衫少年不禁一怔,笑道:“姑娘不必动怒,在下小心行事就是。”牵着梅芷兰向前走。 片刻已列出口,见是一株中空树腹,腹内有梯,直登澍颠,灰衫少年低声笑道:“果然隐秘异常,任谁都不曾想到树腹内藏有通径。” 梅芷兰道:“倘或此株树木-人瞧中砍伐成材,岂非显露无疑。” 灰衫少年不禁羌尔笑道:“匠人伐木,必选木质精密坚实,扣之作金石声,定为上材,此树虽宠然大物,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於此劣质有何可取。 突闻树外呱的一声怪鸣,似一只飞鸟惊飞穿空腾超。 梅芷兰面色徵变,道:“婢子总觉有异,容婢子先登上探望四外情景。” 灰衫少年略一沉吟,颉首道:“姑娘既不颐在下轻身涉险,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姑娘却莫过於显露形迹。”目中泛出一丝异样光芒。 梅芷兰嫣然一笑道:“啤子只登上树头,又不离开此树,有何形迹败露?” 两人正门心机,梅芷兰照理不如灰衫少年,但深受指教,此时此地,灰杉少年纵然心机卓绝,也不免受愚。 梅芷兰拾级而上,登上尉巅,举目一望,四周俱是葱郁蔽空一片树海,大风送涛,潮啸悦耳 她伸臂掠梳鬓边为风吹乱的青丝,袖中忽飞出一只细小翠鸟,冲天而起。 灰衫少年虽随自身后,却毫无所觉,问道:“姑娘,此处是什么地方?” 梅芷兰摇首答这:“不知,榛林莽密,似在一山上。” 灰衫少年道:“有无可疑迹象?” 梅芷兰道:“树林绵密,易於藏敌,如不幸破婢子料中,我等将陷身危伏。” 灰衫少年笑道:“杯弓蛇影,疑神疑鬼,若然如此,你我十步难行,走吧!” 梅芷兰低声叹息,纵身一跃,飞身落地。 灰衫少年疾逾鹰隼电泻而下。 蓦地—— 远处突传来一声长啸,刺耳令人心悸。 梅芷兰面色大变,道:“总护法,你我还是回去的好。”双肩徽振,穿上树身。 灰衫少年纵身拔起,猿臂疾伸,牵住梅芷兰玉腕,道:“姑娘,势成骑虎,决难退回,倘不赶返玄武宫,陈府必然死无噍类” 梅芷兰凄然一笑,道:“总护法,你独自一人走吧,免得无法兼顾”—— 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灰衫少年与梅芷兰才奔出不过百数十步,忽闻茂林莽丛中,传来一声阴森慑人冷笑,只见四面八方疾掠现出十数条人影,分立远近 逼近两人身周是一面色惨白冰冷的青衣老者及四身着-衫赤足,形像狰狞如恶鬼北邙门下。 灰衫少年知陷身危伏,自恃艺高,眉宇阎泛布森厉杀机,示意梅芷兰紧随其身后,两道阴冷眼神逼视在五人脸上一瞬不瞬。 只听一北邙门下向青衣老者阴阴一笑,道:“果然不出阁下所料,阁下有何所求,我等一诺千金,永无悔改” 青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四位太托大了,玄武宫总护法武功卓绝,四位如欲生擒恐未必如愿,老朽别无所好,生平患有寡人之疾,仅取那位姑娘於愿足矣!”说至最后两句,似有意提高嗓音。 那北邙门下冷笑道:“我等亦非弱者,这林中尚有紫衣教高手,武林群雄及沧浪山庄门下,谅他插翅难飞。”说着望了梅芷兰一眼,道:“这妞儿委实不差,阁下尽可带走。” 梅芷兰闻言心神大骇,花容失色。 灰衫少年霍地拔出胁下金剑,一道金霞疾闪,冷笑道:“避我者生,阻我者死!”突旋身一跃,挥剑攻出。 只见一道金弧飞虹,破空锐啸,卷袭四北邙门下。 青衣老者似见机得快,已自疾跃开去。 四北邙门下料不到灰衫少年猝然出手,金虹疾闪,一道砭人欲割的剑气已自袭身,大惊失色疾跃开去,只觉有背上一阵剧痛,不禁闷哼出声“ 原来那弧形剑罡已然划开北邙门下衣衫五寸良口子,竞皮开肉绽,鲜血涌出。 灰衫少年放声狂笑道:“北邙武学也不过尔尔。”剑势未一衰又起一招,欲将四人丧命剑下。 突闻一声厉喝道:“小辈,这等心辣手黑,饶你不得。”一股猛厉的劲风逼得剥势稍遏,只见一身材高大老人,随着强风疾掠而至,身形甫站,抡掌如风抢攻灰衫少年。 那老人掌势霸道无比,力逾千斤,一掌紧接着一掌,逼使灰衫少年无法施展出金剑。 灰衫少年一连被逼七八步,倏地-形换位让开一掌,金剑攻出一招“长虹射日”。 嘶的一声锐厉剑气直向老人面门袭去。 老人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望左闪开,此一雷霆迅击的剑势。 但究竟迟了半步,老人只觉肩头一痛,已为剑芒划开寸许口子,鲜血涔涔溢出。 高大老人面目铁青,怒火如焚,右掌如雷奔攻出七招,掌势狠辣霸道,宛如排空巨-般, 一掌重逾一掌。 灰衫少年不由吃惊,忖道:“此人武功甚高,倘或每人均如他一般,自己难免活活精疲力竭而死。”剑势化为万道金霞,罩袭高大老人。 梅芷兰立在三丈开外,忽见面前人影一闪,现出——面目森冷青衣老者。 只听阴侧侧笑声入耳道:“是非之地,不可久恋,姑娘随老朽走吧!”两指疾伸如风,点了梅芷兰三处穴道,抱起侮芷兰走去。 梅芷兰羞愤欲绝,只觉与其身受这老鬼蹂斓淫辱,不如死去,不禁破口大骂。 青衣老者似充耳不闻,喉中不时发出阴森笑声。 突听朗朗大喝道:“站住!” 树后人影一闪,现出紫衣中年儒生,目中露出鄙视之色。 青衣老者冷笑道:“方才老朽已与诸位说过,诸位已应允,武林中以信义为本,难道尊驾竞爽诺言么?” 中年儒生面色一寒,道:“万恶淫为首,阁下此举为武林中人所不齿,兄弟代阁下惋惜。” 青衣老者道:“尊驾此来究系为了对付玄武官总护法,抑或志在老朽。” 中年儒生不禁一怔,叹息一声,道:“但愿阁下此去安然无阻。” 青衣老者冷冷笑道:“这点尊驾倒无须顾虑,若这位姑娘有丝毫损伤,哼哼,逼使老朽与玄武宫总护法站在一方,则你等当后侮莫及!” 蓦地—— 一道冷风似箭袭向青衣老者肩后,传来冷笑道:“你也太猖狂了!” 青衣老者身形横挪三尺,疾转如风,左腿踢出,只见一个紫衣大汉扑袭而至,他那腿法又快又狠,认位奇准。 只听克嚓一声,那紫衣大汉右膝盖骨如中斧铍,张嘴惨-一声,仰后就倒,鲜血从粉碎膝盖骨中溢出。 中年儒生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青衣老者抱着梅芷兰头也不回,迈开大步疾奔而去。 奔出里许,又闻前途传来语声道:“朋友可否留步片刻?” 青衣老者停步笑道:“东方庄主有何指教。”抬目望去,只见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飘然走来。 东方黎明含笑道:、“朋友急急欲离去,可是那位姑娘知玄武宫蕴秘么?” 青衣老者闻言不禁放声大笑。 笑声激越,声播云空,东方黎明徽徽皱眉,暗道:“此人真气充沛,刺入耳鼓,分明是一劲敌。” 良久,青衣老者笑声一定,徐徐说道:“这位姑娘穴道虽然-制,说话却无碍,东方庄主不妨问她。”说着,将梅芷兰放了下来。 梅芷兰泪流满面,眼皮肿得核桃般大,凄楚不胜。 东方黎明露出和蔼笑容,道:“姑娘与玄武宫总护法同行,必然知道玄武宫确处,此事关系整个武林安危,望姑娘不吝见告。” 侮芷兰凄然答道“老英雄就是名满武林,侠誉四海的沧浪山庄东方庄主么?” 东方黎明含笑道:“这是武林中人抬爱,老朽不过生平行事奉行忠恕二字,薄有虚名,怎值姑娘谬奖。” 梅芷兰泪流满面道:“东方大侠岂能忍心见危不救,空负侠义之名。” 东方黎明不禁面色一红,讪讪笑道:“姑娘责得甚是,但我辈武林人物行事出手应权衡轻重,老朽如不找出玄武宫,事关数万生灵,老朽绝不能因小失大。” 梅芷兰道:“如此说来,东方大侠竟不能相救了!” 东方黎明徽徽叹息一声,道:“老朽略擅风监之术,姑娘并无晦滞之色,必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如有因缘,老朽何能夺天之功。” 梅芷兰道:“倘或我熟知玄武官蕴秘,那又当别论了!”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暗道:“好聪明的丫头。”仍不动声色,正色道:“老朽最恨谎言欺骗之人……” 忽闻青衣老者冷笑道:“东方庄主!若此女真知玄武官蕴秘,兄弟当成全东方庄主,偕同随行玄武官,兄弟或可助东方庄主一臂之力,只恐庄主不但受愚,致紫衣教坐收渔利,将悔恨莫及” 东方黎明忙抱拳微拱,道:“如非阁下一言提醒,在下又要受愚了。”说时身形一腾,穿空如鸟,迅疾即杏。 梅芷兰不禁大失所望,料不到誉满武林,义侠江湖的乾坤圣手竟是虎头蛇尾之辈,不禁两行珠泪夺眶而出。 青衣老者不禁徽徽一笑,道:“姑娘,你道东方老贼真个如此甘心离去么,沧浪山庄手下必窥伺暗处,查明姑娘是否被老朽挟持去玄武宫。”说着略略一顿,又笑道:“姑娘主人陈谦和身为一堂之主,也无法知悉玄武官蕴秘,何况姑娘,功利之念,贤者不免,武林之内,碌碌者不胜指数,有谁能似老朽例外,不为功利所动。”说着又抱起梅芷兰疾奔而去。 奔出五七里外,只见一片竹林,广达十数里方圆,青衣老者疾掠穿入。 林中搭着两间竹屋,翠绿小巧,门窗齐全,显系新搭而成。 青衣老者抱着梅芷兰入得屋内,放在竹榻上。 梅芷兰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外,知不免淫辱,羞愤欲绝,只听青衣老者淡淡一笑道:“此处不虞-人找到,姑娘可以放心了!” 语音入耳,但觉异常稔熟,不禁失声惊道…“你是韩恩公么?” 青衣老者伸手解开诲芷兰穴道,笑道:“不错,正是老朽!” 梅芷荫目中不禁泛出哀怨之色,喷道:“恩公为何不早说明。” 韩乐湘笑道:“如老朽早对姑娘言明,恐无法骗得过玄武官总护法及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梅芷兰纤手一撩蓬乱的云鬓,盈盈立起,凝目窗外望了一眼,道:“此处真个隐秘异常么?” 韩乐湘道:“绿竹千万,绵密如屏,竹屋四外又设下奇门遁甲,无异迷宫。 梅芷兰回首凄然一笑,道:“睥子对玄武宫总护法,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恩公武林奇人,能否助婢子如愿,手刃此贼后,婢子愿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韩乐湘太息一声,道:“老朽尽不知姑娘心情,只是玄武宫总护法万万死不得。” 梅芷兰诧道:“他孤身一人,武功再高,岂堪如许武林高手轮番迫攻。 韩乐湘疾道:“这点姑娘无须顿虑,江湖群雄谁都不愿他死去,不然玄武官蕴秘无法知晓,最多让其重伤,迫其自动向玄武官遁去,不过今日江湖群邪丧在玄武宫总护法当不在少数,此乃以毒攻毒之策,见得玄武宫紫衣教坐大,但望老朽能如愿以赏。” 忽闻窗外传来一声银铃娇笑道:“不害臊,如不知情者真以为你确是老迈昏庸哩” 两条惊鸿人影疾闪,穿窗入来,现出一双秀丽少女,正是那孙玉琼杜紫苓两人,凝眸含情注视在韩乐湘睑上。 梅芷兰暗道…“韩恩公虽不老,亦有四旬开外,瞧这两位姑娘神情,似非泛常之交。” 韩乐湘道:“枝节横生,害得两位姑娘风尘仆仆於江湖道上,老朽委实歉疚难安” 杜紫苓嗔道:“别酸啦!” 孙玉琼妩媚一笑,道:“黑黄二妹妹已安然混入紫衣总坛,因毕玉玑奉令中途折回率众赶来,紫衣总坛外围数百里裴小化子已着手布伏眼目,调回我等有何差遣。” 韩乐湘道:“目前我等仅须注视群邪行动,不宜出手,两位暂陪伴梅姑娘留此,在下尚要往府城一行。”人影一闪,迅疾杳然无踪。 他出得竹屋外迅即换了一身黄衫,并戴上一具面目狞恶森冷面具,肩披七星宝刀,飘然走出禁制,只见翠影中闪现数条迅快人影。 韩乐湘暗道:“谅是东方黎明手下。”心中早成竹在胸,步履安祥走去,忽闻一声大-道:“站住!” 面前人影疾闪现出五人,为首者却是那阴阳手盖文啸,身后四人神情玲傲, 一望而知是武功卓绝江湖高手。 韩乐湘冷笑道:“老朽与五位从未谋面,为何拦阻老朽去路。” 盖文啸觉察对方目中泛出煞气,不禁一怔,抱拳笑道:“尊驽可是住在此片竹林中么?” 韩乐湘冷笑道:“竹林中那有住屋,老朽居住何处与五位有何干系。” 盖文啸身后突闪出一劲装汉子,厉声道:“盖庄主与他唠叨则甚,这片林外均有沧浪山庄高手布伏, 一举一动,均难逃眼目之外,此人只见其出,不见其入,分明与那青衣老贼同党,制住了他还怕不说实话。” 韩乐湘闻言两道煞眉一挑,目注盖文啸,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沧浪山庄人物,无怪如此狂傲凌人,老朽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事生非,万难容忍,藉此领教沧浪山庄惊人绝学”说着右掌“飞扬飘絮”缓缓拍出一掌,似软不着力,不带丝毫劲风。 劲装汉子喉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离地两尺,右手一柄独脚铜塑凌空猛击而下,左手发出九支燕尾迫魂针,端的狠毒之极。 九支燕尾追魂针堪及韩乐湘穴道,突似周无形潜罡所阻,纷纷震飞坠地。 劲装汉子心中一惊,右手一柄独脚铜槊猛然加劲雷厉电闪相距韩乐湘头顶不及五寸,那知韩乐湘右掌似缓实速,突然一翻,迅疾无伦五指一把扣在铜槊上,右足猛踢而出。腿力无异千斤,恰巧踢在劲漠子心脉重穴上,顿时狂-一声,身形飞出,口中喷出一股血箭,跌在三四丈外丛竹中,气绝毙命。 盖文啸不禁脸色一变,目中杀机猛萌,逼吐慑人凶芒。 韩乐湘冷冷说道:“风闻东方黎明连遭拂逆,自顾不暇,尚欲多树强敌,未免不智。” 盖文啸闻言一呆,沉声道:“难道兄弟手下白白送了一条性命不成。” 韩乐湘哈哈一笑,道:“老朽如武功不济,此刻不死亦必重伤,阁下又该如何说话。” 盖文啸不禁语塞。 韩乐湘突然哈哈一声长笑,穿空拔起七八丈高下,平着竹林掠去。 盖文啸面色一变,大喝道:“追!” 率着三人身形腾起,蹑踪追去,怎奈韩乐湘身法如电,越追越远。 但韩乐湘奔去方向似是武林群邪围伏玄武官总护法之处,只见他转过一座山角杳然不见。 阴阳手盖文啸四人扑望那座山角,只听一声低-道:“盖老师是否有所发现?” 一株树后转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盖文啸忙躬身抱拳略-经过。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道:“你等已搜觅竹林么?” 盖文啸道:“竹林中遍觅无着。” 东方黎明道:“那么青衣老贼抱着少女已遁出竹林外了,盖老师追踪之人似毫无干连,他说得不错,我等何必多树强敌。”说着语音略顿,又道:“你追踪那人,兄弟并未发现踪迹,我等暂不去管他,此刻玄武宫总护法已陷入重伏,但他武功绝伦,伤在他金剑之下不下十五人。” 盖文啸诧道:“令主为何坐视无动於衷。” 东方黎明微徽一笑,道:“你那知兄弟心意,玄武宫总护法不能死在他们手上,不久之前兄弟已陷入绝境,大感束手无策,天幸玄武宫露面武林,此不啻是兄弟大好良机……” 盖文啸不胜愕然,茫然不解。 只听东方黎明说下去:“藉玄武官之手,挑起武林杀劫,这灰衫小贼血腥双手,不愁紫衣教及黑白两道不群情恼激,倾巢而出,向玄武宫索还血债,久无可解疑云定能水落石出。” 盖文啸恍然大悟。 东方黎明向盖文啸四人一招手,道:“四位请随我来。”沿着山峦疾奔而去,投入一丛浓密灌木中伫身望外。 只见十数丈外玄武宫总护法周身染满鲜血,面目森厉,金剑流芒闪电正划破一紫衣老者。嘶的一声,衣破一道鲜血飞溅而出,狂-倒地。 只听一声朗朗大喝道:“阁下委实心狠手辣。”一道惊天长虹夹着一条疾人影射向捉衫少年而去。 迅雷奔射一击,无异名破天惊。 灰衫少年心头一凛,猛然吐气开声,金剑展出一式绝招“百流-川”,只见棱芒飞射,寒星如潮,迎向来人而去。 但闻一串叮叮金铁交击之声,剑影乱闪中火星飞进,两条人影各自震飞开去七尺左右。 那虚空下击之人却是紫衣高手毕玉玑,一袭紫色长衫被割开数十处,左肩头徽沁殷红血迹,面色铁青。 玄武宫总护法虽仗奇奥凌厉剑式挡开翠玉玑一击,却也震得气血狂进,猛然脑中闪过一念, 不待真气调匀,即身如电尉,左臂疾伸,五指迅快如风一把扣住毕玉玑腕脉要穴。 毕玉玑蓦然不防,只觉飞麻袭体,一柄犀利长剑脱手呛啷坠地,不禁面色大变,额角沁出豆大汗珠。 只闻数声喝叱传来,四条紫色人影飞扑向前,灰衫少年厉-道:“你等不要他活命了么?” 四紫衣高手闻声疾又侧跃开去,目中逼射怒光。 灰衫少年只觉胁痛欲裂,提聚了一口真气神色不改,冶冷笑道:“你等车轮袭攻,有失江湖规距,在下岂甘束手待毙,只有挟制这位出困, 一俟安然出险,决然释放不损半丝毫发。” 毕玉玑在紫衣教主心目中视为本门中可造就之有数武林奇才,每月一次召往潜隐之处指点武功,宠信异常。 一名紫衣老者目中闪过一抹怨毒神光,道:“但愿尊驾言而有信?” 灰衫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出必践,如白染皂决无反悔,但贵教谨防旁人暗算,贵教应代在下抗御黑白两道群雄才是。”说着右腕一牵,带着毕玉玑缓缓走去。 四紫衣高手一闪而分,按四象方位,相距五丈左右护持支武官总护法走向林外。 林中人影飞快移动,数十名紫衣手下严防武林群雄猝袭暗算。 这时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率领一千沧浪山庄高手及同道至友已然现身,见状暗道:“这正合自己心意。”面含微笑,无动於衷。 断魂手黎振翔冷笑道:“毕玉玑虽然被制,但玄武宫灰衫小贼亦身受重伤,真气浮逆,擒他不费吹灰之力,为何坐视无动於衷。 东方黎明微笑道:“黎兄好锐厉的目光,不过小弟认为不如让玄武宫小贼安然离去为是,目前我等志在那册武功秘笈,如不找出玄武宫所在,擒他又有何用。” 黎振翔点了点头。 只见灰衫少年右手握着金剑,左手指扣着毕玉玑腕脉,竟是越走越快,疾奔如飞,穿越两处郁深林莽,跃过两丈宽一条小溪,置身一片旷野中。 随行仅四紫衣高手,忽闻一紫衣老者断-道:“站住!” 灰衫少年闻声停步,回面望了老者一限,冷冷说道:“什么事?” 那紫衣老者道:“送君千里总须别,尊驾当遵守诺言了!” 灰衫少年道:“人无信不立,在下言出如山,绝无反悔之理,不过眼前情势仍险恶异常,尚无法释放。” 紫衣老者沉声道:“这是为什么?” 灰衫少年略一忖思,道:“武林群雄已尾随在下,获悉行踪后定在前途布下陷阱,让在下自动入伏。” 紫衣老者道:“那是耸驾自身的事,与我无涉。” 灰衫少年笑了一笑,道:“救人须救澈,有劳贵教设一疑兵之计,让在下从容离去,於贵教於我都有莫大好处。” 四紫衣高手不禁面面相觑,那紫衣老者面有难色,道:“计将安出,恐我等无能相助。” 斜阳西坠,天色近暮,灰衫少年手指前途袅袅的一缕炊烟,道:“前途有一村舍,到了再说。”说着一拉毕玉玑如飞奔去。 毕玉玑满怀怨毒,无奈为其所制,身不由主地向前疾驰。 渐近村落,灰衫少年放缓身法,金剑回辅,突然伸指点了毕玉玑三处穴道。 毕玉玑只觉眼前一黑,灰衫少年伸手将毕玉玑挟在胁下,往村舍中走去。 四紫衣高手面色一变,欲待抢救出手。 灰衫少年回面徽徽一笑,道:“四位稍勿燥,在下决不损伤他半丝毫发,倘非如此,岂能使村民坚信不疑。” 身形兀自不停望前走去。 村舍外有两裸着上身老汉,坐在一株大树下纳凉闲谈,目睹灰衫少年挟着毕玉玑走来,目中露出不胜惊愕之色。 灰衫少年停步向一双老汉,微笑道:“在下同伴途中负伤,借问两位老丈,村中可否容在下借一席之地为同伴疗治伤势,并稍进饮食立即离去。”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锭白银,又道:“这锭白银不敢言谢致酬,请代置六人酒食之用。” 一老汉望了白银一眼,亦不伸手来接,道:“但此村中并无店肆,白银无用,寒舍粗茶淡饭还有,尊驾如不嫌弃,请随老汉气” 灰衫少年道:“萍水路经,怎好打扰。” 老汉笑道:“嘉宾光临,蓬摹生辉,怎说打扰二字。”向另一老汉道了一声失陪,前导领路走向村舍中。 村中只寥寥十数户人家,竹篱茅舍,鸡犬相闻。 灰衫少年等一行随着老汉进入一幢茅舍,老妻儿媳弱孙纷纷相迎。 老汉目睹毕玉玑闭目合睛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忙道:“老汉卧室可供这位养伤之用。” 灰衫少年谢了一声,抱着毕玉玑,随着老汉踏入卧室,放在杨上。 四紫衣高手紧随而入。 灰衫少年向老汉谢了声道:“无端打扰,心殊不安,老丈请便吧!” 老汉告辞退出。 紫衣老者迅疾关上木门,向灰衫少年道:“尊驾现在可以替他解开穴道,安然离去,还等什么?j 灰衫少年徽徽一笑,道:“在下并无相害之心,言出必践。”伸掌拍开毕玉玑穴道。 毕玉玑睁眼醒来,似大病初愈,只觉周身软弱乏力,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坐起。 灰衫少年道:“四位搀着他去户外走动走动,待其周身血脉恢复畅行,才能运功调息, 一个时辰后定可复元。”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尚须易容,穿窗离去,烦请四位通知同伴,扮布疑阵,让在下安然离开,若有阻伏,在下返回,五位性命难保。” 四紫衣门下闻言满腔怨毒,一语不发,掺着毕玉玑走出门外。 灰衫少年拴好门户,只觉胸胁酸痛欲裂,迅忙在囊中取出一瓷瓶,倾小二粒朱红药丸吞服下,调匀了一口真气,酸痛方才平复,匆匆易容一中年人。 窗外天色已是暮霭垂罩,双肩徽振,身如离弦之弩般穿窗疾杳。 口口 毕玉玑一踏出门外,忙道:“此人之言一点不错,在下只觉得浑身气血冻凝般,由两位掺扶在下奔跑,另两位迅疾通知本门,暗随灰衫小贼,不可任其遁逃。” 一双紫衣门下,闻言如飞离去。 毕玉玑由两人掺着在旷地中奔跑,一圈复又一圈,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毕玉玑高-道:“停住!” 忽闻天际遥处随着夜风,传来一声长啸。 毕玉玑面色一变,疾取出本门灵药服下,循着啸声率着(双门下疾如流星掠去。 奔出五六里之遥,路经一丛坟冈上,忽见巨冢后闪出一条人影,朗声道:“毕少侠么?” 毕玉玑道:“你是谁?” 那人道:“小的郑光,灰衫小贼已易容成为中年道士,去路却是安庆府城。” 毕玉玑愕然诧道:“什么?他去的并非玄武官?速速领路,在下如不将他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安庆府夜市正盛,灯火如昼,车如流水马如龙。 只见毕玉玑一行穿入一条僻巷内,郑光手掌轻轻一拍,两边高墙上疾如鹰隼泻落三条身影。 毕玉玑沉声道:“灰衫小贼何在?” 其中一人手指巷尾,低声道:“灰衫小贼落在上清宫内。” 忽闻暗处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尊骂还不痛定思痛,省悟前非,尚欲妄念武功秘笈么?” 毕玉玑面色一变,右掌护胸,蓄聚真力待发,厉-道:“尊驾是何人?” 暗中人影一闪,缓步现出一伟岸老者,冷冷笑道:“老朽断魂掌黎振翔。 毕玉玑不禁一怔,道:“原来黎大侠是玄武官同路人。” 黎振翔目中逼吐慑人神光,冷笑道:“天下群雄莫不欲在灰衫小贼身上找出玄武宫确处,经你等参与,情势立变,弄巧戍拙,听老朽奉劝,及早抽身,免身败名裂!” 毕玉玑淡淡一笑,道:“黎大侠之言未免强词夺理,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管,灰衫小贼伤我紫衣门下多人,血债血还,如易地相处,黎大侠如何说话。” 黎振翔冷笑迫:“武林群雄现布伏在上清宫,再不能让其遁逃,重蹈覆辙致使全功尽弃,老朽奉命相阻,尊骂速退。” 毕玉玑道:“黎大侠奉河人所命?” “沧浪山庄庄主东方黎明。” 这时,郑光已自按耐不下,电欺扑前,两手拾指箕伥,哑口无声,拾指挟着锐利劲风,望黎振翔两胁抓去。他那鹰爪手法已蓄聚十二成真力,距离既近,扑势如电,眼看黎振翔必胁裂洞腹,身遭惨死。 岂料,手指才触及黎振翔胁下,突感手指徽徽一软,心知有异,但闻黎振翔一声哈哈长笑,右掌疾拂而出。 郑光被撞飞了出去,带出一声凄厉惨-,血喷如雨,摔在三丈开外,头顶猛撞高墙,颅裂粉碎毙命。 毕玉玑面色一变,大-道:“黎大侠如此心辣手黑,在下万难容忍,大侠是否知道你已铸大错?” 黎大侠不禁一呆,道:“老朽因何铸成大错。” 毕玉玑冷笑道:“东方黎明是否欲找出劫取威远镖局红镖及火焚沧浪山庄之主凶,除了在下获知其中端倪外别无一人。” 黎振翔森森一笑,道:“危言耸听,老朽不信。” 毕玉玑道:“在下明言相告,如论黎大侠武功,未必胜得过在下,但在下为了顾全武林大局,决不凭恃血气之勇。不然,黎大侠无法逃出在下手掌。” 黎振翔闻言勃然大怒,须发怒张,双掌平胸推出一掌,一股强风如涛直逼毕玉玑劈去。 毕玉玑冷笑一声,双掌猛接。 轰的一声l狂风四溢,两人各自肩头徽晃,脚下沉椿不动。 黎振翔暗暗惊骇。 毕玉玑-道:“再接我一掌试试。”一式“天外来云”攻出,迅快猛厉,竟是双掌交错,连环施展,虽原式不改,但无异七招连攻,掌势宛如六丁开山。 黎振翔暗道:“东方庄主力主慎重将事,果然不差,瞧这小贼内功已臻化境,纯厚无比。”当下收起狂傲之气,沉着出掌,掌势排空如潮。 十数照面过去,黎振翔发觉毕玉玑掌法中竟蕴有极其神奥玄诡指法,攻其必救,出人意料之外,不禁大骇,只觉自己若不获胜,盛名将废之一旦,杀机猛萌。 蓦地暗中传来东方黎明一声断喝道:“住手!” 一股无形潜劲逼来,双方一跃而开。 东方黎明疾闪而至,望了毕玉玑一眼,道:“方才尊鸳之言信而有徵么?” 毕玉玑徽徽一笑道:“东方庄主与敝教主有过一段极不平常的渊源,在下之话句句实在,如不见信,尽可当面一问敝教主。” 东方黎明暗中一惊,道:“如此说来贵教主神功已复了。” “不错,庄主是否大出意料之外,敞教主不但神功尽复,而且潜心修练三宗绝艺,一俟习成就是玄武宫主授首之期。”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道:“玄武官主是否与贵教主原是旧识。” 毕玉玑徽徽一笑,道:“这一点在下暂难见告,但玄武宫手下尚未露面江湖,敞教主已事先获悉,那黑龙会主亦是玄武宫高手,岂料黑龙会主在得手武功秘笈后,竞意图叛异,与玄武宫分庭抗礼……” 东方黎明面色一沉,冷笑道:“胡说!” 毕玉玑轻笑一声,道:“事实上朝元寺已是黑龙会总坛,黑龙会主一时轻心大意,未能进入周易所居,朝元寺火焚后被擒回玄武宫。” 东方黎明目中闪出t抹疑诧神色,道:“黑龙会主是何许人物?” 毕玉玑道:“据在下所知,黑龙会主与东方庄主有不共戴天之仇,才有威远镖局失镖,火焚沧浪山庄等等之举。” 东方黎明闻言双眉浓皱,忖道:“原来是黑龙会主,难怪自己数月来茫然无绪,无法找出一线瑞倪。” 毕玉玑望了东方黎明一眼,怀中取出一函,递与东方黎明,道:“此乃敝教主亲笔书函,命在下送交庄主一阅,请庄王以武林安危为重,联合天下武林同道,共歼此竖。” 东方黎明伸手欲接,暗中忽然闪出白骨判金重威,道:“庄主慎防暗算!” 毕玉玑故笑不言。 东方黎明道:“纵是信上附有剧毒,岂奈我何?”伸手接过书信,拆开缄封,抽出一张八行信笺,详阅有顷,垂首沉吟不语。 毕玉玑道:“此刻庄主信得过在下么?” 东方黎明徽徽颔首道:“真是贵教主亲手书信,函中所云亦是千真万确,但贵教主视兄弟无异眼中钉,非拔之而后快。” 毕玉玑道:“彼一时此一时也,庄主此言未免以……”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事实明证,无法狡辩。”合掌将书信一搓,立时碎成一图纸屑,倏的撒手一杨, 一片白色芒雨袭向紫衣教手下。 只闻两声惨-腾起,一双紫衣门下翻跌在地,滚翻惨叫,眼中口鼻内黑血齐涌,片刻气绝而死……… 东方黎明冷笑这:“信纸内蕴有剧毒,贵教主嘱阅后付之焚毁,火焚化后其毒性才显,随风送入鼻内,立即毒发身死,谅尊驾不知情,才晃除一死。” 毕玉玑面如死灰,嗒然若丧。 东方黎明长叹一声道:“老朽一生仁厚,忠恕待人,料不到垂暮之年竞遭诬蔑,含沙射影,乃至家毁人亡!……” 毕玉玑道:“此乃玄武官所赐,非敞教所为。” 东方黎明望了毕玉玑一眼,挥手道:“看来尊驾非向灰衫小贼讨还过节不可,老朽不便阻拦,尊骂去上清宫吧?” 毕玉玑略一抱拳,迳望巷尾上清宫缓步行去! 上清宫虽然说不上崇墉宏丽,却也金碧辉煌,殿宇三重,香火极盛,卫今晚观门紧闭,漆黑无灯,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翠玉玑一逼近观门,暗中飞闪出三人,其中正是紫衣高手中年儒生。 中年儒生抱拳微笑道:“恭贺少侠遇难成祥。” “简香主!”毕玉玑沉声道:“在下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如今宵不报此仇,在下寝食难安!” 中年儒生微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说着语音压低,接道:“灰衫小贼为何不迳返玄武宫,或返转陈谦和宅中,内中必有异谋,东方黎明既急於求功,我等何必为人刀俎。”说着伸手一拉,带着毕玉玑掠入暗处。城楼更鼓频传,时已三更! 口口口 东方黎明慢慢走来,面色肃穆威重,身后随着白骨判金重威及断魂掌黎振翔,东方黎明道:“武林群雄持观望之策,但兄弟不能坐视。”说着大步迈近上清官观门前,伸手一推门上铜锣。 两扇木门只是虚掩,悠悠的望内开去! 东方黎明重重咳了一声,牵着两人飘然而入,走上殿阶,迈进伸手不见五指的三清古殿内,徐徐出声道:“不速之客,观主见纳否?” 蓦地—— 案口忽冒起一道熊熊灯光,映得一殿通明! 一只如儿臂牛油巨烛,竞无人自动燃点,宁非怪事,东方黎明面色徽变,低-道:“故弄玄虚,在下未必见惧!” 神龛后忽传来一阵宏亮大笑道:“嘉客光临,贫道岂可失礼。”说着转出一个羽衣星冠,面色清癯道者,三绺短须,银白稀疏,根根见肉,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合掌稽首道:“贫道长青,不知三位施主驾临敝观有何赐教。” 东方黎明道:“原来是长青道长,在下东方黎明,撞入贵观望请见谅,在下追踪一灰衫少年,不知尚在贵观否?请不吝见告?” 道长徽徽一笑道:“东方施主英名灌耳,今宵得见,三生有幸,三位何妨静室宽坐,贫道慢慢奉告真情。” 东方黎明望了金、黎两人一眼,答道:“在下三人未经通报,妄入贵观,已属不敬,末便打扰!………” 道长呵呵一笑道:“施主是否疑心贫道施展缓兵之计,以使玄武宫总护法从容离去,其实去之已远,此刻武林群雄在外虎视眈眈,贫道早就知情,但贫道三十年来明心见性,南华自悦,与江湖绝缘,三位何必见疑?” 黎振翔闻言冷笑道:“观外群雄云集,他怎能安然离去,道长分明虚语谎骗。” 长青观主面色一寒,道:“贫道实话实说,反蒙见疑!……” 东方黎明右掌一摆,含笑道:“道长不要动怒,请问玄武宫与道长有何渊源?” 长青道人道:“此非片言可竞,三位俱是当代武林宿彦,何惧贫道这上清官弹丸之地!” 东方黎明徽徽一笑道:“那么就请道长带路。” 金重威与黎振翔相顾一愕! “如此贫道有僭了。”长青道人肃客前导,穿过后殴,到达一座幽静小小院落,花木扶疏中隐现一列矮檐平房。 一留青衣道童从第三间趋出,迎门肃立,他才不过十二一岁年龄,眉目清秀中却隐泛煞气,望了来人一眼,闪向一旁,身法奇快,小小年岁似已扎好上乘武功根基。 长青道长偕同三人走入室内,东方黎明目光四巡,只觉房中摆设雅洁清幽,上首悬有一联: 半窗梅月仙机静 一枕松风午梦清 四人分宾主落坐,道童走入砌上四杯香茗后侍立在长青道长之后。 长青道人捻须长叹一声道:“三位知玄武宫主是何许人物么?”忽地:面色一变,只见三重铁罩倏地落下,将东方黎明三人罩住。 东方黎明三人情知有异,却已不及,座椅连同铁罩向地面沉没,只听长青道人发出慑人阴森长笑,黎振翔不禁气得旰胆欲炸,怎奈身已被制,空有一身绝学无法施展。 观外群雄目睹东方黎明三人进入上清宫后久久不出,不禁起疑,南天游龙冯勉眉头一皱,朗声道:“东方老师久久不出,分明凶多吉少,我等岂可坐视不救。”大袖一拂,窜入上清宫。 武林群雄纷纷扑入,觐内一片漆黑,仅三清古殿徽现火光。 少林高僧慧生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身形飘然走入,只见香坛上燃着一支烧已过半粗如儿臂牛油巨烛,却是阗无一人,烛下镇着一纸,墨迹淋漓,上书: “东方黎明三人业已擒走,重九之期在黄山始信-下当与天下群雄晤面,玄武官武学天下无敌,届时比武较技,若玄武宫落败,当即释放东方黎明。” 字体潦草歪斜,文句似非通顺,却用意显明,东方黎明三人已遭暗算! 群雄纷纷扑入,见字大惊失色。 南天游龙冯勉大-道:“速搜觅追踪!” 但,上清宫内未曾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找不出从何处遁走,群雄忙乱了甚久,面现懊丧之色—— 第十九章 枭雄失手遭人擒 朝阳初现,巷中传来一阵如雷的奔马蹄声,七人七骑风驰电掣奔至上清宫外落鞍下马。 为首一骑正是狄康,肩披七星宝刀,丰神陵逸,金黄色阳光映在他面上,更显得奕奕神采。 随行六骑均是一身官府装束,昂然跨入上清宫。 群雄仍在上清宫内并未离去,目睹狄康进入,不禁骇然变色。 沧浪山庄一名高手认出狄康,惊诧出声道:“怎么白侍卫也来了安庆?” 狄康目注那人一眼,微笑道:“东方庄主也来了么?” 那人面色徽徽一变,道:“庄主已遭暗算被擒!” 狄康面色凝肃道:“风闻上清宫并非清修之士,窝藏匪类,图谋不轨,果然非虚,尊驾可愿将详情见告么?”。 那人将前因后果就他所知和盘托出。 狄康略一沉吟,颔首道:“看来上清宫贼道与玄武宫本是一丘之貉,互通声气已久,那玄武宫总护法与贼道设计制住东方庄主三人后,必由秘径遁走无疑!……”说着略略一顿后,又道:“黄山:一脉,久已式徽,人才凋零,玄武宫趁机而入,说不定玄武宫就在黄山,诸位如欲寻出东方庄主下落,只有黄山一途。”说着四望了从人一眼,沉声道:“速禀明抚台大人出示查封上清宫!”两人立时转身奔出上清官外,纵骑如飞奔去。 武林人物多不喜与官府中人周旋,纷纷作鸟兽散,十去其七。 狄康向沧浪山庄那名高手抱拳笑道:“在下沧浪山庄作客,承东方庄主不弃,倾谈甚欢,顿成忘年之交,萍水相蓬。器重若此,人生难得知己,如今东方庄主罹遭暗算,在下虽在官府,不能插手武林是非,却也不可坐视无动於衷,如尊驾有暇,今晚订一时地,在下届时当会造访,或能略尽棉薄。” 那人目注感激之色道:“兄弟康文辉,白大人倘有赐教,晚间当在江天酒楼相候!” 狄康道:“好,咱们不见不散。”言毕即与四手下逐处搜觅。 不到半个时辰,抚院已出示查封上清宫,武林人物竟皆散去,纷纷扑奔黄山道上。 曙光徽泛,上清宫外布伏狄康至友武林高手,狄康率同四骑赶返抚署。 后署梧桐深院内一间宽敞大厅内,狄康与周易、余风云,关穆、岷山四毒等群雄商议。 余风云道:“老化子料定东方黎明等三人必还囚在上清官。” 狄康颔首道:“不错,但我等不愿打草惊蛇,灰衣小贼必俟风声稍懈时,才逃出上清宫,我等不妨欲擒故纵,逐个击破,分兵三路,布下眼线,如此江湖一举一动,无不在我等眼目之下,制胜全局,稳操胜券。 忽见郑天雄匆匆奔入,道:“武林群雄及紫衣匪徒似欲侵犯陈谦和寓宅,他们认定陈谦和决不致不知玄武宫总坛设在何处!” 狄康迅疾扮作韩乐湘模样,疾掠出抚署,策骑迳望陈宅而去。 尚未至陈宅,忽闻一声阴沉冷笑传来,暗巷中突闪出一葛衫老叟,伸手一拦马首,道:“韩大夫请留步!” 韩乐湘滚鞍下马,道:“尊驾何事?” 葛衫老叟抱拳徽笑道:“兄弟彭维龙,请问韩大夫可是拜望陈谦和?” “正是!” “兄弟不揣冒昧,敢求韩大夫相助!”彭维龙道:“事关武林千万生灵,韩大夫只须一剂药物,使其幼子昏迷,勒逼陈谦和说出玄武宫位在何处,兄弟当以万金相报。” 韩乐湘闻言不禁一呆,道:“韩某行医济世,用药害人未晃有伤天和,但韩某可设法使陈谦和吐实。” 彭维龙面色倏地一沉,森厉如冰,缓缓取出一颗墨绿色药丸,道:气大夫如不应允兄弟所求,到时别怨兄弟心辣手黑。” 韩乐湘忽五指迅如电光石火飞出,一把扣住彭维龙右手腕脉要穴。 彭维龙面目大变,道:“原来你也是玄武宫的匪类-……”蓦感真气一逆,胸口气壅血阻,眼中金花乱涌。 韩乐湘冷笑道:“你胡说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微响,彭维龙腕骨已折,鲜血如注涌出,惨叫一声,、倒地昏厥过去。 暗巷中又是数声-叱传出,四条身影疾逾飘风掠出。 韩乐湘大-道:“韩某并不插手这段武林是非,诸位尽可向陈谦和理论,似此无是生非,韩某出手无情!” 四人不禁一怔,一面如锅灰铁髯老者闻言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厉声道:“彭维龙身犯何罪,惨遭断腕,血债血还……” 韩乐湘沉声道:“住口,四位如意欲讨还彭维龙断腕之仇,请另订时地,韩某一诺千金,从无改更。” 铁髯老者道:“好,明晚三更时分,在江边下游十里处白沙滩见面,烦请通知陈谦和我等江湖朋友求见。” 韩乐湘道:“韩某准时应约就是。”一跃上骑向陈谦和宅院奔去。 只见陈宅大门紧紧闭着,韩乐湘伸手扣动兽环。 墙头人影一闪,高声问道:“是韩大夫么?” “正是韩某!” 沉重大门隆隆开启,一个老仆探首而出,微笑道:“大夫请进,老爷在内厅会客,请在花厅稍候,容小的通禀!” 韩乐湘颔首微笑,迳自往花厅飘然走去,只觉陈宅内蕴含肃杀气氛,不觉暗暗地叹息。 花厅内阗无一人,韩乐湘负手观赏厅内字画山水花鸟条幅,有倾只听传来陈谦和重重咳声,急步走入,抱拳一揖笑道:“老朽未能亲自趋迎,望乞宽谅,犬子已日渐康复,先生着手回春,犬子有生之年皆载德之日。” 韩乐湘徽笑道:“令郎病后体虚,但不宜峻补,学生已备好一处方,调和肠胃为先。”说着袖中取出一药方,又道:“学生在抚署闻知一极不利於阁下的风声,玄武官总护法并未逃出。” 陈谦和面色大变,道:“他被擒了么?” 韩乐湘摇首微笑道:“他被重重狙击,梅姑娘已为人救去,他陷於重围拼力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府城上清宫内,武林群雄将上清宫重重围困,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偕同断魂掌黎振翔白骨判金重威三人人观索讨玄武官总护法,但久久不见其出,武林群雄纷纷扑入观中,发现阗无一人,三清古殿案上留苦,订下重九之约,在那黄山始信-下舆天下群雄印证成功。” 陈谦和闻言面色大变,目露诧容道:“他为何奔回上清宫,老朽委贵不知上清宫余长青观主是玄武宫高手,但他们又从何逃出?”。 韩乐湘道:“看来阁下是真的不知了?” 陈谦和这:“老朽倘谎言隐瞒,当天诛地减。”说着长叹一声道:“老朽托身玄武宫虽有难言之隐,但从不为恶,玄武官此次谋取那本武功秘笈亦不算重大罪行,为何不见容武林,百思难解。” 韩乐湘道:“目前武林群雄虽纷纷离去,尚有多人认为阁下必知玄武宫在何处,现已至宅外,大-追袭迫在眉睫,如应付无方,尊宅死伤难晃。” 陈谦和面色徵变,霍地立起,道:“事至如今,老朽百喙难辩,玄武宫今晨赶来三位高手,决难坐视束手,江湖是非,死伤难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生暂请宽坐,老朽去去就来。”抱拳徽拱,疾步迈出厅外而去“ 蓦地—— 宅外随风傅来一阵嗡嗡之声,音虽小高,却入耳心悸魂飞,不禁心中一动,飞身掠出,潜龙升天拔起,跃上一株参天古柏上。 他目力本好,隐隐:只见宅门已然大开,黑白两道群雄纷纷昂然走入,不下十数人。 为首者却是——紫衣中年儒生偕同一两颊无肉,面目阴沉,黄发老者。 那老者满头黄发稀疏,披拂脑后,身着一袭金线长衫,右手执着一根实心竹杖,左掌握着一具木铃,-步轻捷,足不扬尘,异常惹眼。 黑白两道群雄鱼贯走在白石箭道上倏地停身止步,只闻相距十数丈外大厅内傅出宏声大笑道:“诸位朋友枉驽光临,恕我陈某得讯较迟,未能及时出迎,望乞海涵是幸!” 陈谦和一身劲装捷服,肩披大环钢刀快步迈出大厅,身后随着三个灰衣背剑中年道者及陈宅武师。 霎那间气氛为之凝肃,每人心情无比的沉重,均知难觅一战,生死莫卜! 紫衣中年儒生抱拳朗声道:“陈老师,贵帮总护法遁往上清宫,不幸东方黎明黎振翔金重威,三位老师迳往上清宫求见罹受暗算被擒失踪,并留晋订下重九黄山之约,不知陈老师可有此闻么, 陈谦和道:“敞派总护法自昨晚离开寒舍后,陈某郧不知他行踪,上清宫一事如非尊驾说出,陈某甚难信有其事!” “上清官也是贵帮属下了。” “陈某并无所知。” 黄发老者突阴侧侧冷笑道:“你倒推得乾乾净净,上清宫近在密迩,那有一无所知!” 陈谦和望了黄发老者一望,道:“尊驾请赐告来历?” 黄发老者冷玲答道:“老夫竺天生!” 陈谦和猛然亿起六十年前北海火齐岛上曾有竺姓怪人武功歹毒,武林称其为离魂使者,但长年索居北海,甚少履迹中原武林,不知是否就是竺天生,心中不禁一震,画色仍镇定如恒,抱拳道:“原来是竺老师,陈某向来说一不二,上清官是否为本帮弟子毫无所知。” 竺天生道:“无论如何,老夫绝难相信玄武宫总坛设在何处,你身为一堂之主并无所知。” 陈谦和面色一沉,答道:“本帮重大隐秘与竺老师何干?” 竺天生倏地竹杖一挑,一招神龙出岫点出,出杖快极,杖至陈谦和胸前,震出三点绿星袭向三处致命要穴。 陈谦和心中大骇,暗道:“果然此人端的出手辣毒已极!”身形疾地飘后七尺,飞撤出九耳大环金刀,一抹金虹劈出。 玄武宫三道突然出剑攻出,却非攻向竺天生,而是衡着进入陈宅武林群雄及紫衣中年儒生。 漫空剐刮中夹着一片肉眼莫辨阴毒暗器! 只听数声惨-腾起,武林群雄倒下七人,面肤顿变青紫,鼻中泛出丝丝黑血。 其余诸人不禁大骇,转身图逃,但闻玄武宫三道大-一声,身形暴腾,化为鹏鸟飞搏之势,重逾山岳劲风凌头袭下。 群雄只觉眼前一黑,窒息倒地,仅有紫衣中年儒生两掌推出一片罡劲,身形贴地倒窜而出。 紫衣中年儒生甫才立起,玄武宫三道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展开一场激烈拼搏,招式均是玄诡辣毒奇招。 那面陈谦和刀招凌厉雷奔,七招快攻而出,竺天生身法奇妙,蹈影蹑虚神妙地避开去,目睹 玄武宫三道将同来群雄悉数戮毙,紫衣中年儒生以一敌三,不禁猛萌杀机,竹杖一圈,挑弹击出,一缕劲风袭向期门大穴。 陈谦和只觉攻来杖招神妙无伦,无法避开,金刀一招“天外来云”硬封了出去。 叮的一声,刀杖猛接,陈谦和只觉虎口一窳,金刀被震得荡开,但杖势仍然不动分毫大骇。 但闻竺天生发出一声慑人厉笑道:“黔驴之技亦仅於此。”左手木铃一扬,嗡嗡声中影飞向面门。 陈谦和忙不迭地金刀一卷迎出,那知末铃竺天生根本未出手,只是一团虚影,金刀顿,只见“期门”穴上一阵奇痛,竹杖已然点实,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倒退出七八步,面色如金纸。 那面胜败亦见分晓,闷-连声中,玄武宫三道身形弹飞出丈外,被紫衣中年儒生阴柔劲伤及内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晕厥倒地。 紫衣中年儒生一件长衫被玄武宫三道剑芒划破多处血口,殷红鲜血涔涔溢出染满袍幅 显然中年儒生内伤尚较外伤沉重,面如金纸,望了竺天生一眼,身形摇摇晃晃,望外走去。 竺天生发觉紫衣中年儒生业已向门外走去,欲待追出,忽又喃喃自语道:“鱼与熊掌那能兼得。”大步望陈谦和身前逼去! 突闻一声断-道:“站住!” 竺天生不禁一呆,陈谦和身后闪出一檬面黑衫人,高声道:“陈老师,暂借金刀与在。”右手一晃,陈谦和金刀落在他手掌中” 竺天生目中暴射两道森厉杀机,道:“尊驽亦是玄武宫门下么?” 慷面人答道:“在下是否玄武宫弟子本无关宏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何不可,玄武订下重九黄山之约!……” 语尚未了,竺天生已自按耐不住,大-道:“尊驾显然伸手架梁,是非之分胜者为高。”竹杖疾点而出, 一招“分云取月”,幻出数点绿芒,袭向蠓画人胸腹等处重穴。 出招迅快如电,神奇无比,蕴含极其玄妙招式在内,但杖堪触及檬面人胸前,蠓面人一闪避了开去。 竺天生心中一惊,杖势疾变,如同附骨之蛆般点去,三招快攻,风卷残云般威势绝伦。 蠓面人哈哈一笑,施展玄妙步法,恰从杖势中穿隙而过,未损及毫发。 陈谦和已听出蒙面人的语音正是韩乐湘,心头一喜,暗道:“果然真人不露相,韩乐湘身法神奇无比,怎么放着金刀不用?” 忖念之际,只见竺天生掌中木铃飞出,响起刺耳悸人嗡嗡锐啸。 蠓面人倏地身形顿住,纱巾内逼射出两道寒芒,金刀猛挥出手, 一道金虹奔若雷电,只听叮的一声,劈实那具飞来木铃。 原来那具木铃系海底沉香木所制,坚逾金铁,虽未劈裂,却禁受不住蒙面人神力一击,磕得望回飞去,铃中进射出一缕细如发丝淡白飞芒。 刀势未衰,依然迅如奔雷掣电般望竺天生面门劈下。 竺天生不禁心神大骇,左掌劈出一股罡劲,将木铃震得斜刺刺地飞了开去,右手竹杖一点金刀,杖刀猛接,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气血狂逆,不禁心神大骇,两肩疾晃离地拔起,插势如矢,左掌攫扣那具木铃,电射向宅外遁去。 蠓面人扯下纱巾,正是狄康,目光四巡,发觉陈谦和已昏厥倒地。 原来陈谦和重伤之余,闻得韩乐湘语音,心中惊喜,真气涣散,立时昏厥过去。 狄康见状不禁叹息一声,抱起走向内厅,陈宅武师纷纷现身,狄康道:“诸位紧守宅内各处,勿使群雄侵入,严忌外出。” 内宅女眷惊惶不已,狄康劝慰几句,将陈谦和抱往一间静室,放在榻上,右掌紧抵在陈谦和命门穴上,施展本身真元循穴攻入,逼使陈谦和涣散气血复聚,导归主经。 一盏茶时分过去,陈谦和才唉了一声,悠悠醒转,翻身坐起,目露感激之色,道:“救命之恩,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如有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狄康徽徽一笑道:“此事不足挂齿,玄武官目前尚是正邪难分,重九之后必见分晓,在下行事自有分寸,望勿助纣为虐,以保令名。”说着附耳密语一阵。 陈谦和道:“老朽遵命。” 狄康身形一幌,穿窗外出。 万竿修篁内竹屋中,孙玉琼杜紫苓梅芷兰似闺中密友般,久别重蓬,娓嗔谈心。 蓦地—— 窗外忽起了落足徽声,孙玉琼面色一变,身如箭射落在窗侧,示意杜紫苓梅芷兰择好方位防匪徒侵入。 忽闻一声阴恻侧冷笑道:“原来你这丫头躲在此处?”语声刺耳心悸,令人魂飞魄散。 孙玉琼心中一惊,暗道:“竹林中已设下奇门禁制,怎会被人寻至此处?” 轰的一声,一幢竹屋被震得四分五裂,三女追得纵身外出,只见五人立在三丈外竹林中,内有一阴阳面孔,鹞目蛇睛老者,一眼瞥见梅芷兰,嘴角泛出一丝阴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梅姑娘也在此处!” 三女均不识此人,不由面现惊愕之色。 阴阳脸老者,似察知三女心意,不禁呵呵大笑道:“老朽孔繁,武林尊称九翅火鹏,受东方庄主之请,邀来助拳,昔日在沧浪山庄外曾见过孙姑娘一面,杜姑娘更是今日武林知名人物,自少阳洞府一事外传,南七北六无人不知,,……”说着阴森目光转注在梅芷兰面上,问道:“那同行老贼如今何往?” 孙玉琼倏地一掌劈向孔繁身后一人,出手奇快,只听铛的一声,那人左臂着了一下重的,只打得眼冒金星,牙床松落,口中喷血,怪叫了一声,两手拾指箕张, 一式“飞鹰攫冤”扑向孙玉琼。 杜紫苓娇叱一声,长剑疾挥而出,长虹电卷,只听一声凄厉-声,那匪徒两只手臂齐肘截落,鲜血泉啧,叭哒堕地。 孔繁见状大怒,厉-道:“好辣手的丫头。”说时取出一件奇形暗器,长可二尺,黄筒作管,三管并铸,护手并装有多处暗钮,只见孔繁面色铁青森寒,冷笑道:“非是老夫不知怜香惜玉,你们若再敢妄动,老夫这三阳烈火器一发,顿时身化焦炭,莫怨老夫心狠恶毒!” 孙玉琼面色一变,鼻中玲哼出声,右掌轻飘飘出去。 孔系只觉一股奇热如火罡风逼来,不禁疾闪飘开,但是身后三人却闪避不及,热风袭体,不由闷-出声,翻身倒地,面孔似火灼了般,枯焦折裂,四肢颤动,目张口歪,似不胜痛苦之至。 孙玉琼这项武功名叫坎离神掌,乃紫衣教主一项绝艺,因人秉赋传授,她虽仅习戍六成火候 ,但她觉这坎离神掌太以恶毒,罹者必无幸免,是以慎藏不露,今日为形势所逼,不得不予施展 孔繁见状心神大震,手中烈火筒掣扭一掀,三股烈火喷出,挟着千万火星飞溅罩袭三女而去 ,威力奇大,罩及十丈方圆,三女无论避往何方,均无法脱出火势之外。 突然一侧竹林中卷出一片巨飚,将三女猛送飞出,长竹倒地,落在十数丈外,巨飚倏收,长竹复又弹起屹立。 那孔繁三阳烈火喷在一片幽篁翠竹之上,顿时烧焦了数百根,只听哔哔拍拍之声,竹丛焦烈倒下了一大片,浓烟弥漫,热气逼人。 孙玉琼三女早走得无踪无影,孔繁见到口鸭子竟插翅飞上了天去,不禁气得怒火飞腾,厉-道:“什么人?” 只闻一声长笑入耳,一道惊天紫虹疾卷而至,寒芒袭体,孔繁警觉已是不及,惨-甫出口际,被生生地劈成两半,五脏六腑随着鲜血涣出,死状厥惨! 半空中疾如鹰隼泻落下一条人影,正是狄康,拾起那支三阳烈火器,喃喃自语道:“此物虽然恶毒,但毁之可惜,姑予留置日后或有用处。”七星宝刀还鞘,握着三阳烈火器穿空如电疾杳 再说三女被巨飚推出,知有人暗中施救,惊魂甫定,孙玉琼忙道:“此非善地,我等先返府城再说。” 她们不知来人就是狄康,毫不迟疑,如飞掠出竹林奔向安庆。 三女越过城垣,梅芷兰道:“小妹意欲返家一行,家父母得知小妹被灰衫小贼挟制离去,恐痛不欲生,不知二位姐姐可否允准?” 孙玉琼嫣然一笑道:“此乃人之常情,理所当然之事,有何不可!” 一行三人从梅宅后门翻入,由梅芷兰前导,进入内厅,只见桌椅抹拭得织尘不染,井然有序,却阗无一人,静悄悄地岑寂似水。 梅芷兰娇声唤道:“爹、娘” 须臾,房内传来颤巍巍苍老语声道:“是兰儿回来了么?” 梅芷兰眉宇泛出喜悦神情,示意孙、杜二女随地入房。 三女人得房去,顿时面色大变,原来梅父梅母身后立着一个面目狞恶中年人,架刃於颈。 其中一人阴侧侧冷笑道:“三位姑娘最好不要妄动!” 梅芷兰叱道:“你等施展此卑劣手段,有失江湖英雄行径。” “我辈向来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一向心辣手黑,姑娘请勿用言辞妄想说服我等!” 孙玉琼淡淡一笑道:“尊驾欲有何求?” “各位姑娘心中自然明白。” 忽闻门外传来一森冶语声道:“罗老五别再唠叨了,夜长梦多,乾脆把话说明白!” 立在梅母身后一蓄有两撤鼠须,目光闪烁中年汉子闻言笑道:“对,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 这桌上有三粒药丸,请三位姑娘先服下。” 孙玉琼目光凝望过去,果见桌上放着三粒梧桐大小黑色药丸,冷笑道:“卑劣手段只能挟制梅姑娘,对我等未免妄费心机。” 罗姓漠子桀桀怪笑道:“姑娘试试能否走得出房门一步!” 孙玉琼向杜紫苓二不眼色,转身走去,甫至门首,突然门外卷入一股奇猛潜劲,二女立足不稳,逼得连连退后。 罗姓中年人冷笑道:“如何?” 杜紫苓道:“倘我等坠不服下药丸咧?” 罗姓中年人寒着一张脸不答,刀锋徽一紧压梅母。 梅母面色大变,颤声呼道:“兰儿!”。 梅芷兰手足发冷,不知所措。 窗隙忽射入两缕暗劲,一双匪徒只觉心穴一麻,登时定住,宛若泥塑木雕般! 蓦地,门外传来三声凄厉惨-,惊心动魄,令人颤栗! 口口口 孙玉琼闻声疾掠出房,只见韩乐湘七星宝刀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戮毙数名黑道高手,颅削罢,鲜血喷溅,死状惨不忍睹。 尚有两名浓妆艳抹少妇目睹如此凌厉力势,不禁骇然,忙拔身街起,欲从天井掠上屋脊,怎奈韩乐湘更快,纵身一跃,指出如电。 此名少妇甫拔起丈许,突感胁间一麻,不禁嘤咛出声,真气涣散,摔跌在地,面如土色。 韩乐湘沉声道:“在下决不伤害两位,请随在下进入屋内。” 一双少妇闻言心中稍宽,缓缓立起,恢复原有冶荡神态,媚波流转,随着韩乐湘入室。 这时梅芷兰察觉一双匪徒被制,柳眉一剔,霍地拔出一柄小刀,韩乐湘忙道:“姑娘暂别伤 梅芷兰冷哼一声,虽暂抑制一腔愤怒,却眸中流露出无比地怨毒! 韩乐湘指着桌上三粒丹药,回面向一双冶艳妖媚少妇笑道:“这三粒丹药请二位快吞服下” 一双少妇顿时面色大变! 韩乐湘右手两指迅如电光石火点出,卸下两少妇下颚,将丹药送入喉中,并点了数处穴这。 显然此乃淫毒极烈之药,服下后立起变化,一双少妇玉雕泛上红潮,星眸中欲焰如火,心痒难熬,却无力可使,嘴中发出颤声呻吟,纤手欲解罗襟丑态毕露。 三女见状,羞红双靥,孙玉琼望了一眼韩乐湘,倏地剑芒疾挥,将一双少妇身首异处。梅芷兰将两匪徒拧出,用重手法掌掴匪徒两颊,拍拍连声,牙床松落,鲜血外溢。 韩乐湘笑道:“姑娘暂请息怒,我还有话问他两人。”伸指解了一处穴道。 一双匪徒凶焰逼射,狞笑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等宁折不弯,只求一死,如妄想在我等口中逼出…曰半语,町别怨我等用秽言骂你。”,韩乐湘徽徽一笑不语。 一双匪徒突面色惨变,冷汗如雨沁出,似不胜痛苦。 韩乐湘面色一沉,道:“两位是受何人指使,从实吐出,不然任你等惨-七日七夜,蚀骨缩筋,口吐黑血而死。” 显然这痛苦非人所能受,裂嘴惨-,颤声道:“我等受东方黎明指使,听命於霹雳掌戚斌,东方令主算准梅姑娘必然返家,殊不料棋差一着,如霹雳掌戚斌按时赶至,尊驾怎能得手。” 韩乐湘略一沉吟,将两贼点了睡穴,命三女从速清理尸体。 约莫一顿饭光景,天井上疾逾飞鸟掠下六人,为首两人正是霹雳掌戚斌及玫瑰仙娘查丽珠。 戚斌察觉梅宅内沉寂如水,禁不住心头徽震,望了查丽珠一眼,道:“此宅显然尽撤一空,我等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查丽珠四巡了一眼,道:“他们人咧?” 戚斌道:“谅已离去,我等频遭拂逆,令人气短沮丧?如不找出梅姓贱婢,无法获知玄武宫确址,庄主失踪之迷恐如石沉大海。” 查丽珠道:“线索已断,只有改弦易辙,上清宫弹丸之地,东方令主即使身罹暗算被擒,若挟持离去,手脚再乾净必不能不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可寻。” 戚斌道:“上清宫被官府查封,只恐……” 查丽珠柳眉一扬,冶笑道:“想不到你也畏首畏尾,我等见机行事,几个狗腿子有何可惧,“走!” 一瞬跟戚斌等人身影消失於梅宅外。 梅父梅母对韩乐湘感激之情自难形容。 韩乐湘劝侮芷兰双亲暂时弃家,迁往他处。 孙玉琼道:“不如避往余老前辈等之处。” 韩乐湘点头笑道:“也好,立即动身免得节外生枝,我尚须赴江天酒楼应约,晚间再行相见 目送孙玉琼等一行离去后,韩乐湘穿空飞去,去势宛如流星奔矢,瞬眼无踪—— 第二十章 托梁换柱 江天酒楼在安庆东门大街上,傍靠城厢,雄巍高峙,四面凭栏,俯览全城, 一望无遗。 城外浩荡长江,风帆沙鸟,景物悦目,尤以城外迎江寺七级浮屠,每当月白风清之夜,江中塔影无数,随波摇动,登楼俯望,瞻赏万塔来朝胜景,令人称绝。 这日傍晚,夕阳衔山,漫天流霞,江天酒楼业已上了七成座,凭江一付座头上坐定狄康,身着一袭天青纺衫,拈杯目凝滚滚江水,似陷入一片沉思中。 忽闻身旁起了响亮笑声道:“有劳白大人久候。” 狄康转眼望去,见是康文辉,不禁哦了一声,立起抱拳笑道:“请坐,此间江风送夹,暑热尽涤,夕阳染霞,野帆阵阵,悦目怡性,凭栏独坐,不觉沉浸其中。”说着招来酒保,唤了几味时鲜佳肴。 康文辉谢了一声,欠身坐下,酒保过来添了一付杯筷。 狄康秉性稳重,迩来深受周易教益,更是不躁不急,以退为进,与康文辉笑谈,江湖中事避而不言,手指迎江寺塔,笑道:“此塔称为塔王,中秋月夜,万塔来朝,至为壮观,徽谚有云,到了安庆莫说塔,过了桐城请说城,康老师老走江湖,见闻极广,此谚必有所据,望请见告。” 康文辉洒然一笑道:“康某草莽武人,只知使枪弄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大人文武并资,才华绝世,康某望尘莫及,此谚虽有所间,却不知所本。”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大人可有东方庄主下落么?”语声低徽,以内力送出。 狄康摇首徽喟了声道:“东方庄主必为玄武宫灰衫小贼及上清宫贼道挟制离去,此事已震动整个武林,影响至钜,不容坐视,玄武宫此-心怀叵测,必有所为,如不出在下所料,玄武官主者定胁迫东方庄主为其所用,以遂武林图霸之志。” 康文辉道:“东方庄主英名满天下,威武不能屈。” 狄康道:“风闻火焚沧浪山庄,东方庄主家小无故失踪,使贵庄主风麈仆仆于江湖道上探听其家小下落,倘或系玄武宫主者所为,以其家小作为人质,那时必身不由主。” 康文辉回顾了一眼,低声道:“沧-山庄火焚,实系庄主苦肉妙计,其实已将家小迁往太白山庄。” 狄康正色道:“玄武宫往昔虽少为人知,但其主者必处心积虑,图谋甚久,东方庄主一举一动定了若指掌,设若太白山庄早就为玄武宫所悉,易帜换主不过举手之劳。” 康文辉顿为其危言所惑,不禁骇然变色,道:“太白山庄仅霹雳掌戚斌获知其处…” 狄康忙接道:“莫非就是江东三雄之首戚斌么?哼!此人豺视狼顾,心术不正,安知他不为玄武官收买。” 康文辉面色一变,道:“如非大人二日提醒,康某犹在梦中,戚斌刚愎狠辣,心术阴险,倘为玄武宫收买,情势极为堪虑。” 忽地走来一名青衣人,向狄康躬身禀道:“上清宫武林人物频频潜入,俱被武师驱退,霹雳掌戚斌出手伤了一名武师,伤势沉重,请大人定夺。” 狄康不禁望了康文辉一眼,向青衣人道:“受伤武师抬往抚署请韩大夫施治,传命下去,如有武林人物再犯,格杀勿论,最好生擒活捉。” 青衣人闻命转身离去。 狄康四巡了一眼,道:“今晚江天酒楼上到的江湖豪雄委实不少,如在下猜测无错,康老师被严密监视住了。” 康文辉心神大震,察觉食客内有数道目光不善,阴森凛冷。 只听狄康道:“看来十之六七均是玄武官门下,他们意欲将沧滚山庄门下一网打尽,康老师须谨慎留意二一。” 康文辉面色又是一变,突见楼口涌现霹雳掌戚斌玫瑰仙娘查丽珠等五六人,戚斌两道森冷眼神瞥见康文辉在座,迳望这面走来。 戚斌道:“康老师有无探出线索” 康文辉霍地立起,附着戚斌耳内低语了一阵。 戚斌面色如罩严霜,向楼面食客巡视了一眼,冷笑道:“倘须探明庄主下落,就在玄武宫门下身上找出,你我不如将他们诱往江边予以搏杀。” 康文辉不禁望着狄康,只见狄康已别面眺视窗外,似无动於衷,皱了皱眉头、偕同戚斌等人疾步下楼而去。 江边清风徐来,月色迷蒙,戚斌等一行疾奔在一片沙滩上,忽闻一声阴冷低沉长笑传来。 笑声似枭鸣鬼哭,令人不寒而栗。 蓦地—— 沙滩上起了一股强风,漩起漫空沙尘,风力强劲,持久不歇,衣袂振荡,令人立足不稳,眼目难睁。 霹雳掌等人不禁大惊,沙滩上一片昏茫,强风呼吼,几乎莫辨南北东西。 一个蓝衣劲装老叟大-一声,双掌推出劈空掌力,身形电射扑去,意欲推出沙滩之外。 那知身形扑出丈外,突遇强大阻力,只觉一卸一震,抛球一般弹了回来。 强风倏地收住,沙尘落定,霹雳掌戚斌发现已陷入重围,只见三十余灰衫蒙面人排成一圆阵,将自已等人团团围住,不由骇然猛凛。 一个灰衫蠓面叟缓步走前,徐徐出声道:“诸位即是沧浪山庄门下么?”语声宏亮,刺入耳膜。 霹雳掌戚斌冷笑道:“不错,你等意欲何为?”- 面老叟发出响亮的长笑,笑声如雷,震荡夜空,长久笑定,道:“尊驽非欲知东方庄主下落么?随我等一往便可相见,尊驾必是霹雳掌戚斌,谅尊驽无此胆量。” 玫瑰仙娘查丽珠忽疾扬右腕,打出几朵黑玫瑰。 地那暗器手法高绝,黑玫瑰乃脆钢淬毒所铸,电漩飞舞,罩袭蒙面老叟而去,飞至中途,忽互相挤撞炸裂,袭势宛如雷奔电射,花蕊进射出无数牛毛淬毒飞针。 那蒙面老叟冷笑一声,竟视若无睹,身形扑向查丽珠而去,袭在身上花办飞针纷纷震落。 查丽珠目睹扑来之势迅如雷霆,不禁大惊,厉喝一声,右手出剥一式“白蛇吐信”,寒芒电奔,刺向蒙面老叟面门。 蒙面老叟身在凌空,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抓住剑身,右手立掌如-,“五丁开山”劈下。 只听查丽珠发出尖声惨-,一条左臂生生离肩飞落,血涌如注,昏绝倒地。 戚斌见状大怒,呼的右掌劈出。 蒙面老叟长剑弃地,右腕一翻迎出。 “拍”的一声大响,双掌猛接,只见两人身形晃摇,蒙面老叟左手两指疾伸如风,在戚斌胸前点了三处穴道。 戚斌面色惨变,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两腿一顿,颓然倒地。 沧浪山庄门下魂飞瞻寒,顿时慑住。 蒙面老叟这:“各位最好束手就擒,倘妄念逞勇图逃,休怨老夫等心辣手黑!” 康文辉暗叹了一声,示意同党不得出手,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着瞑目待擒。 只见老叟一挥右掌,围立灰衫虾面人一拥而上,将康文辉等人点了昏穴。 口口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康文辉等人才悠悠醒转,发现睡在一处土穴内。 壁上吊着一盏油烧,、黯淡光辉映照下,更显得阴森凄凉,这上穴似土着贮放杂粮之用,久已殷弃,穴内弥漫着霉朽之味,令人呕吐。 忽听戚斌怪叫了声,面色惨变,鹞目中泪珠夺眶而出,他发觉真气俱为点破,功力全废,手足软绵无力,即欲自绝亦不可能,悲愤出声道:“那位兄台能赐我一掌,戚某死在九泉之下亦当感恩。” 康文辉苦笑一声道:“我等还不是一样,手足无力,武功全废,不知玄武官匪徒安的什么用 心!唉,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康某只恐东方庄主身家有-卵之危。 “一此话何解?”戚斌惊诧问道:“康老师莫非故作危言?” 康文辉两道浓眉一扬,冷笑道:“事至如今,康某尚欲故作危言,岂非至愚,玄武宫此-意 在图霸武林,东方庄主不慎误中暗算被擒,庄主结交遍及四海,侠誉满天下,挟其号令武林,图霸之志已成一半…。 戚斌摇首笑道:“庄主外圆内方,宁折不弯,岂是威武所能屈的么?” 康文辉方欲再言,忽闻穴外人声隐隐传来,忙示意众人佯装昏迷未醒来。 只见两个瘦长如竹,蠓面白衫人飘然走入,四道森冷眼科落在沧浪山庄门下,须臾,但闻一人沙哑出声道:“这些人已点破气穴,武功尽废,生不如死,留下他们则甚?” 另一人冶哼一声道:“你有所不知,俟东方黎明心悦诚服时,宫主以独门秘制灵药赐服,可恢复武功,收归玄武官所用。” “东方黎明桀骛不驯,自视不凡,岂能为玄武宫所用,宫主未免枉费心机。” “东方黎明虽视死如归,却不能目睹其家小落在我等手中求生不得求死难能无动於衷,宫主月内即遣出甚多高手赶往太白山庄将其家小掳来挟作人质。” 戚斌闻言心神猛震,暗道:“他此-委实辣毒,玄武宫为何获悉庄主巳将家小迁往太白山庄,令人不解。 只听一人淡淡一笑道:“果如宫主所愿,图霸武林垂手可得。”语声略略兰顿,又道:“宫主严令,他们若醒来每日喂服三次米粥,不可折辱。两人又转身飘然出穴而去。有顷,戚斌等人睁开眼帘,诧道:“玄武官为何知悉庄主家小已迁往太白山庄。” 康文辉道:“如康某推测不错,玄武官主处心积虑已久,各大门派及知名人物均遗有卧匠眼线,一-一动他都了若指掌,看来沧浪山庄必有多人为玄武宫卧底跟线。” 戚斌冷笑道:“庄主待人恩厚,情如手足,戚某不信沧浪山庄有此丧心痛狂的鼠辈。” 康文辉道:“戚老师,事实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眼前非你我所能争辩,但我等应与庄主分忧解恨,筹一良策,不使太白山庄陷入玄武官魔掌才是。” 戚斌冷笑道:“康老师想法虽好,但我等功力已废,纵有妙策,无异纸上谈兵,画饼充饥。” 康文辉摇首道:“不然,康某倘知道太白山庄确址,若能逃出魔掌,设法通知太白山庄及早迁离。”说着叹息一声,又道:“戚老师之言委实不错,我等无人获悉太白山庄确址,此不过枉费心机而已。” 戚斌望了康文辉一眼,嘴角泛出一丝笑容道:“康老师真有逃出魔掌之能?戚某倒知道太白山庄确处。” 康文辉淡淡一笑道:“玄武官留下我等性命,自然需我等为他所用,只此一点,康某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动玄武官主恢复我等武功,我等之中只一人能逃出魔掌,则事可济。” 戚斌略一沉吟,道:“太白山庄深藏在衡山紫盖-下万枫谷内。”说着面色突然一变,-道:“康老师,分明你心怀叵侧,套出戚某真言。” 康文辉面色一沉,道:“你我共事多年,康某是吃里扒外小人么?此心日月可鉴……”说时又闻洞外传来隐语声。 此刻他们不再装着昏迷不醒,睁着双眼凝望洞外,只见一双浓眉虎目劲装大汉快步走入,一人手提着一大木桶热腾腾的肉粥,另一人手握着一只葫芦杓。 那桶香喷喷的肉粥令人馋涎欲滴,两人面色寒冷如冰,勺起一瓢逐个喂服。 一人一瓢,决不再多。 喂至中途,康文辉忽问道:“朋友,我等身在何处?” 一人冷冷笑道:“玄武宫后山,这还用问么?” 康文辉神色一怔,道…“玄武官主既不杀不放,留下我等何用。” “你等若能归降玄武宫,听命驱策,当恢复你等武功立即释放,但须贵庄主衷心悦服才可,你等稍安勿躁,委屈数天,自有云开见日之期。” 康文辉冷笑道:“东方庄主一代人杰,身死留名,宁折不屈,绝不会为玄武官所用。” 只见那手执木杓大汉哈哈狂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贵庄主若目睹他妻妾子女受尽折辱酷刑时,在下不信东方黎明他能无动於衷。” 康文辉冷笑道:“谅玄武宫主无法获知东方庄主家小藏处,使贵上心劳力绌,枉费心机。” 郡涣子两道慑人眼神注视了康文辉一眼,冷冷答道:“东方黎明已将其家小秘密迁往南岳紫盖-下万枫谷太白山庄,火焚沧浪只不过掩入耳目之计罢了,东方黎明近数年来, 一-一动,玄武宫主无不了若指掌。” 戚斌等人闻言心神猛震,暗道:“康文辉推测果然不错。” 只见康文辉哈哈笑道:“朋友,你错了,我辈侠义道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只能恩结,使其心悦诚服,东方庄主睿智无比,朋友,你当知狡兔三窟,康某认定玄武宫前往太白山庄必然扑空,而且全军覆没。” 两人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诸位无法全命了。” 康文辉苦笑一声道:“死虽有重如泰山轻似鸿毛,但须死得其所,若玄武宫主侠义为怀,锄恶扬善,东方庄主未尝不能与贵上携手为友,朋友,能否让康某一见庄主否?” 手持木杓漠子焖炯逼射了康文辉一眼,道:“尊驽一定要见东方黎明则甚?” 康文辉道:“康某或能说服庄主与贵上化敌为友。” 那人鼻子冷哼一声,也不再说,继续喂饱诸人后,双双走出洞外。 戚斌玲冷一笑道:“康老师,你那心机算是白费了。” 康文辉道:“康某一向认为人定胜天,事在未定局之前,绝不承认落了败着。” 戚斌淡淡一笑道:“两个下人,纵有心相助也无法上达。” 康文辉哈哈笑道:“戚老师看错人啦,来人精芒内蕴步履轻捷,一身武功内外并修已臻化境,并非庸手,亦非下人。” 戚斌道:“如此说来,戚某倒是有目如盲了。” 沧浪山庄门下闻言禁不住向他泛起一种无名的厌恶,戚斌为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人缘极差,均以目光示意康文辉休与戚斌妄费口舌。 康文辉微微一笑,瞑上双目,装作入睡。 戚斌察觉众人对自己甚不以为然,异常冷漠,心中怨毒无比。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一阵急促步履声随风传来,只见前来一双太换匆匆疋入,向康文辉道:“尊驽快随我等去见贵上。” 康文辉冷笑道:“康某四肢瘫软,不能行走……” 语尚未了,一双大汉架起康文辉如飞奔出洞外。 出得洞外,只见存身幽壑之内,削璧千仞,古末萧森,青翠凝碧,盈耳风涛,两人架着康文,辉望一高耸入云摩天峻岭奔去。 蓦地—— 参天古木上疾若鹰隼电泻落下一条人影,身未落地,弹出两缕指风。 一双大汉只觉穴道酸麻,闷哼一声,双双倒地。 康文辉尚未瞥明来人是谁,已被来人抓起掠去。 来人身法奇快,越谷穿岭,掠出二十余里外,到得一片绿草如葺山坡上,放下康文辉,长;吁了一口气。 康文辉一眼瞥明来人正是狄康,心中感激莫名,道:“白大人怎知康某极囚在此” 狄康摇首叹息道:“那晚江滨康老师等自蹈重伏,只以玄武官人数极众,在下孤身一人无法救助,只得暗暗尾蹑其后,玄武官森罗岩密,步步都有杀机,在下几乎陷身在内,所幸探出诸位囚在后山,无意救出康老师……” 山谷远处突传来数声厉啸,飘回云空,刺耳悸人。 狄康面色一变,低-道:“快走!” 挟起康文辉疾如电射奔去。 夕阳西下,狄康奔近江滨,嘬嘴吹出一声哨音,只见芦花丛中摇出一艘渔舟。 舟子是一七旬上下矍铄老翁,缓缓靠岸。 狄康挟着康文辉穿入舱中,取出一粒丹药,道:“康老师服下此药,半个时辰后才可提聚真气通关走穴,恢复功力,在下尚有事待办,去去就来,康老师请勿擅离。”右腕疾扬,丹药投入康文辉口中,狄康疾若闪电掠出舱外而去。 顿觉船身晃摇,悠悠飘开,舱下水声潺潺,渔舟已离岸驶出,康文辉平躺在舱板上, 一霎那间前尘往事骤涌心头。 忽闻船头老舟子低吟道: 柳飞绵 花实少 缕板音清 浅发江南调 斜日两竿留碧波 马足重重 又近青门道 去尘浓 人散了 回首旗亭 渐渐红裳小 莫讶安仁头白早 天若有情 天也终须老 康文辉不禁一怔,忖道:“我只道是庸俗舟子,看来亦是吾道之性情中人。”忽感一阵头目晕眩,竟昏昏睡去。 等他睁目醒来,已是月满横江,舟行甚速,只觉体内真气流窜,忙丹田运了一口真气,循周天气道攻去。 开始时竟是困难梗阻,无法将散涣真气复聚,额上汗珠滚滚爆流,四肢百骸酸麻痛楚,生像虚脱了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中一声雷鸣,再度晕厥过去。 耳旁忽响起狄康语声:“康老师,好些了么?” 康文辉蓦然惊醒,一骨碌坐起,心中狂喜,道:“多谢白大人相救,此刻身在何处?” 狄康笑道:“顺风逆水,已入赣江了。” 康文辉闻言不禁呆住。 狄康道“玄武官发现阁下已为人救离,定遣人并提前赶往太白山庄,在下方才恳请至友由捷径向南岳赶去,为恐太白山庄滋生误会,须俟你我两人才敢深入万枫谷。” 康文辉恍然大悟,道:“如此你我弃舟而行。” 狄康摇首微笑道:“舟行甚远,在下算计玄武官人手决不致比我等先到,难得右此余闲,把话生平。” 舱中早备下酒-,两人对坐浅酌低饮,畅述生平。 康文辉发觉狄康阅历极广,博杂渊深,不禁大为钦服。 天色徽现曙光,两人弃舟上岸,施展上乘轻功由赣入湘,途中狄康严瞩康文辉道:“康老师切不可张扬被擒在玄武宫为在下救出,因在下身在官府,不愿涉身武林是非中。” 康文辉道:“康某谨遵大人之命。” 午睥时分,两人已翻过武功山脉入得湘境,斜取南岳衡山。 衡山古称南岳,盘绕八百里,有七十二-,由山麓南岳庙远眺,群-罗列,层层深出,最高-为祝融-,高插云海,不见其巅,山中多平原,平畴绿野,迩望皆是。 康文辉领着狄康深入盘山石道,忽闻一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来?” 山道转角处突现出一个雄伟高大僧人,长须斑白,双目炯炯,横着一柄精钢禅杖。 康文辉欠身施礼道::请问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憎人答道:“老衲石生。” 康文辉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南岳名宿石生大师,在下康文辉,久在沧浪山庄-力,今有要事赶往万枫谷。” 石生禅师眉-徽聚道:“南岳;一派,受东方施主重托,万枫谷划为禁地,不容走漏风声,本门亦仅数人知之,康施主既为沧浪山庄门下,请示信物。” 康文辉解下腰牌,递与石生大师。 石生大师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眼,微笑道:“果然是沧-山庄信物,不过东方施主严嘱过,遣来万枫谷之人另持一种信物,须与留置本门之一半相吻合,恕老衲不敢妄作主张,两位施主请回吧!” 狄康冷笑道:“大师,你可知东方庄主已遭暗算,失手被擒囚在玄武官么?太白山庄有-卵之危,大师如误了大事,南岳亦难免诛戮之危。” 石生大师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施主此话怎讲?可否细-详情。” 狄康便将东方黎明金重威黎振翔陷身上清官前后经过详情道出,又道:“如今玄武宫主图霸武林之念甚切,为迫使东方庄主就范,得知其家小迁来万枫谷,遗出百名高手已赶来南岳,大师相阻在下并不以为忤,不过万枫谷太白山庄如有万一,大师恐无法承当其罪。” 石生大师面色频频变异,诧道:“此乃震荡武林骇人听闻之事,怎么本门竟无所闻……” 忽见-下现出数条迅快人影疾登掠上,身影逼近,石生大师两道长眉一皱,高诵佛号道:“樊光,你等神色匆徨为何?” 为首一红脸浓影背剑汉子躬身抱拳道:“禀师叔…:”说时望了狄康及康文辉一眼,欲言又止。 石生大师道:“不妨事,仿有何事禀明。” 樊光一一说出,竟与狄康所说无异,并道:“武林群雄及玄武官紫衣教高手已纷纷扑向南岳而来,请师叔定夺。” 石生大师面色大变,向康文辉道:“两位施主可先去万枫谷,老衲须禀明掌门人抗御来敌。” 康文辉道:“多谢大师,但在下两人路途不熟,可否请大师遣人领路,时机紧迫,不容耽误,沧浪山庄弟兄尚有数人随后赶来,请大师准予放行。” 石生大师点点头道:“两位快去吧!” 樊光用手一招在前领路,疾奔如飞。 进入万枫谷后,突然闪出一青衫中年人,大-道:“站住!” 一眼认出康文辉后,目露诧容道:“康老师怎么找到万枫谷来,庄主现在何处。” 康文辉面色凝肃道:“谭贤弟,眼前无暇言明,你带康某面见夫人再说吧危机间不容发,快走。” 青衫中年人满面惊容,知必有重大事故,迅快转身走去。 太白山庄系一四合大院,庄内屋宇数十间,背山面谷,幽邃隐秘,戒备森严。 青衫中年人领着狄康、康文辉走入一间宽敞大厅,只见一端庄中年妇人坐在堂上与丫环女佣絮话家常,瞥见青衫中年人带领康文辉两人走了入来,诧道:“康老师可是奉了庄主之命而来么” 康文辉面色沉重,将经过说出。 东方夫人顿露忧急之色,道:“康老师作何区处?” 康文辉道:“在下意欲将夫人等妇孺老幼不会武功者撤出太白山庄,送往山外另择秘处安居,庄主吉人天相,终必逃出魔掌,倘夫人等如有万一,庄主将沦入万却不复之地,请从速收拾重要物品,召集家人,准备骡马。” 东方夫人示意青衫中年人召集全庄人众。 须臾,太白山庄举庄之众齐立在宅外听命,狄康发现其父亦在内,忙示了一眼色。 狄父会意,心中按不住狂喜。 庄内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庄外忽赶来八人,正是屠龙方朔关穆、千里独行余风云、岷山四毒、杜雁飞、裴康,均易容扮作沧-山庄高手。 青衫中年人森冶目光凝视了八人一眼,诧道:“康兄,这八人都是本庄弟兄,怎么小弟并未见过。” 康文辉面色一沉,道:“庄主知交满天下,佟贤弟那能一一见过,他们并未在沧浪山庄,贤弟是否心疑康某之言不实。” 青衫中年人赧然笑道:“这个小弟怎敢,不过小弟一生谨慎,庄主托付之重,不得不顾。” 忽见樊光匆匆奔入,道:“樊某得讯,玄武官紫衣教匪徒已在山外频频现踪,掌门人已传命拦截侵入之匪徒,请速将东方夫人撤离太白山庄。” 狄康面色一惊道:“想不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在下料测南岳决拦阻不住玄武宫紫衣教高手。”说着望了康文辉一眼,接道:“你我留在此处阻住侵入匪徒,使东方夫人安然离此。” 樊光不禁鼻中冷哼一声。 狄康徽笑道:“在下并非有意轻视贵派,事实胜於雄辩,片刻之后尊驽方知在下之言不虚。”说着命东方夫人等人登骑,由余风云关穆裴龙杜雁飞四人护送,留下岷山四毒。 青衫中年人道:“庄主命佟某人卫护太白山庄安危……” 狄康忙道:“阁下去留任便,不过在下认为夫人此去甚为安全,但我等必须设下缓兵之计,使对方认为东方夫人仍在庄内,倘阁下等离去,实力削弱,必被对方识破诡计,追踪而去,夫人一行安危堪虞。” 青衫中年人只觉狄康之言委实合情合理,不禁凝视了狄康一眼,道:“尊驽面熟得很,不知在何处见过” 康文辉大笑道:“贤弟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位就是宫廷带刀一等侍卫白大人,曾作客在沧浪山庄,贤弟真的忘怀了不成?” 青衫中年人猛然醒悟,面上一红,赧然抱拳笑道:“佟林有目无珠,望大人宽谅” 狄康右掌一摆,徽徽一笑,方欲出言,忽闻山谷遥处传来两声刺耳长啸,不禁面色一变,忙示意各人隐藏暗处。 一霎那卧,太白山庄顿戍一座死宅般,阗无人迹,沉寂如水。 忽地疾如飘风般掠入三个面目狰狞,手执奇形兵双短装漠子,身甫落定,佟林疾然闪出,大-道:“三位是何来历,瞻敢闯入太白山庄?” 一个头大如斗,满面刀疤的汉子,手执孩儿槊,目中凶光逼射,狞笑道:“兄弟方雷,烦劳通禀求见夫人。” 佟林面色一变道:“原来是大别三凶,夫人从不接见外客,立下禁令,妄入者死,三位请从速退出本宅。” 方雷哈哈狂笑道:“尊驾死在眼前,还敢大言不惭。”孩儿槊刁腕猛出,幻起千百槊影,挟着一片震耳啸风之声攻出。其余二凶身形一分,手中月牙刀及蜈蚣钩疾攻,招式辣毒。 佟林冷笑一声,长剑应手离肩出鞘,寒芒电奔,荡起一片剑影。 忽闻佟林一声大-,呼地剑芒划过,青虹疾闪,猛听方雷发出一声凄厉惨呼,掩面踉舱倒退,手指缝中进溢殷红鲜血。 原来方雷双眼已被佟林辣毒剑势点穿,其余二凶不禁大骇,瞻气顿绥,猛萌逃意,怎料佟林一招“顺水推舟”疾施而出。 剑带风雷之声,势如惊涛骇浪,大别双凶头颅离肩飞出,冲起两道血雨。 宅外又纷纷疾射而入五条人影。 这时—— 人影纷纷,由四面八方攻入太白山庄。 狄康率领岷山四毒及康文辉退入东方夫人所居内宅,那青衫人及太白山庄高手在宅外抗御来袭之敌。 但侵袭太白山庄来敌尚不明身份,不知是玄武宫抑或是紫衣教,或是与东方黎明敌对人物,惨-不时腾起,双方互有死伤。 青衫人一柄长剑精芒电奔,辣毒绝伦,带起一片尖锐啸风之声,与一面如淡金黄须老人激烈拼搏。 那黄须老人施展一柄外门兵丑及佛手拐,拐影漫空,招式诡异,奇招迭出,攻向之处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部位,如非青衫人武功精奇,势必落败不可。 突闻黄须老人冷笑道:“住手!尊驽何必助纣为虐,弄得个凶终隙末。” 青衫人寒着一张脸,答这:“阁下无是生非,侵入太白山庄则甚。” 黄须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率众而来,却为儿东方黎明家小落入玄武官之手” 青衫人怒道:“胡说,在下并非无知小儿,安知阁下不是玄武宫匪徒,纵无非是,也不过一丘之貉而已。” 黄须老人也不动怒,道:“太白山庄,弹丸之地,须知覆巢之下并无完卵,孤忠亡身,智者不取“何况东方黎明伪善行侠,其实恶行如山,但罪不及孥,老朽赶来曲意保全,稍时玄武宫匪众压境,恐老朽也无能为力。” 青衫人冷笑道:“这个不劳阁下费心,速退出太白山庄,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黄须老人目中闪出一抹杀机,狂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说不得了!”说着,佛手拐一招“开天辟地”疾挥而出,银芒飞洒。 这一招不但威力无匹,而且迅快绝伦,青衫人只觉无法封架,足跟一垫疾飘开去! 只听“嘶”的裂帛声响,青衫人胸前被划开一道口子,伤及皮肤,鲜血飞进,不禁大怒,左手疾扬,打出一颗蓝色飞星,疾如电射向黄须老人打去。 黄须老人佛手拐一磕,叮的一声,那蓝色飞星忽爆射万千流萤,飞势更快,黄须老人只觉左肩头一阵刺痛,顿感已中辣毒暗器,唉中发出一声厉啸,穿空飞起,扑向宅外而去。 那进袭太白山庄的来敌,闻得啸声,纷纷纵身而退,一霎那间,退了个一乾二净。 太白山庄禀尸十数具,负伤汇萦,又恢复原始的沉寂,红日西沉,暮色渐渐笼罩,平添了几分阴森凄凉。 显然太白山庄人手训练有素,自动清理伤亡后,各又守在暗处。 青衫人暗哼了一声,迈步向东方夫人所居内宅走去。 狄康与康文辉两人正在大厅内低声倾谈,目睹青衫人走入,双双立起,狄康含笑说道:“兄台辛苦了!” 青衫人面色激动,怒道:“两位为何坐视束手。” 狄康泛起一丝歉疚笑容,道:“兄台武功绝伦,似不需我等助力,玄武宫匪徒尚未侵犯,不如暂保全实力,俟玄武官匪徒侵犯时轮番应敌,使他等知难而退,否则你我疲果之身将束手待毙” 青衫人不禁一怔,道:“那黄须老人并非玄武宫匪徒么?” 狄康点点首道:“据在下所测,玄武宫匪徒意在渔翁之利,藏身万枫谷内虎视眈眈趁机而动。” 青衫人道:“兄弟诧异以南——山之众,为何让匪徒一无阻拦安然侵入万枫谷。” 狄康冶笑道:“南岳不能将一派基业为太白山庄葬送,需明大势已去,只好自扫门前,装聋作哑了!” 青衫人道:“那等我等为何尚要株守在太白山庄内,玄武官高手侵犯无异瓮中捉鳌。”狄康道:“这个在下并非不知,但仅守至天明东方夫人一行去远再作退身之计不迟。” 忽见厨司两人端来四大盘热气腾腾肉包,康文辉道:“大敌当前,我等饱食后尚要蓄势应敌,无谓争辩则甚。”说着抓起一只肉包塞入嘴中。 此刻,夜暝四合,宅外远处忽随风传来一声刺耳长啸,青衫人抓起两个肉包疾掠而出。 暗中掠出岷山四毒,分食肉包后,;腾上屋面防守。 万枫送涛,苍穹繁星明灭,宅外刺耳长啸越来越近,惊起林鸟鼓噪,振翅噗噗穿林飞去。 林中人影如魅,似淡烟般扑向太白山庄。 堪近太白山庄百数十丈外,十数条人影身法突然缓慢了下来。 蓦地—— 一声断-传来道:“站住!” 喝声未落,那面似淡金黄须老人疾闪现出,森厉目光似两道寒冰利丑逼视着来人。 十数条身影倏地顿住,均是黑衣蒙面,为首者身材矮瘦,银须及腹,发出阴侧侧慑人心神冷笑,飘然慢步走近黄须老人身前,仔细打量了两眼,沉声道:“阁下未死在太白山庄已属幸运,尚欲拦阻老夫可是嫌活得不耐烦了么?” 黄须老人目中神光暴射,发须无风自扬,神情异常激怒,大-道:“尊驾来历是否玄武宫?” “不错!”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是否擒囚在玄武官?” 蠓面老叟呵呵笑道:“东方黎明与紫衣教势若水火,积不相容,阁下理该称心快意,猫哭老鼠则甚!” 黄须老人沉声道:“尊驽自投罗网,讥刺之言徒然自招祸戾,在下也不伤你等,但须将玄武宫确处吐实。” 蒙面老叟狂笑道:“凭你也配!”右掌一弧,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黄须老人右腕一振,佛手拐“指天划日”点向了面老叟期门大穴。 那知帐面老叟身形一闪,错开来拐,右掌三式快攻,神奥已极,掌影奇幻打在黄须老人左肩头。 拍的一声,肩骨一阵剧痛,黄须老人怒极,右手佛手拐疾施“西天生莲”、“传灯见影”、“天池钓龙”三招,精奇凌厉,威力无匹。 蒙面老人认出这是佛门降魔绝技,目露骇异之色,纵身疾退,但拐势迅若奔电,嗤的一声,竟划开了左臂,殷红鲜血外溢。 显然黄须老人为了这救命三招,耗损了体内真元,面色惨变,喉头一阵发甜,若不急退,恐无幸理,一招得手,转身穿林疾杳。 蒙面老人也不追赶,取药止血,暗道:“紫衣教下网罗人才之盛,不亚於我玄武宫中,难怪宫主力主谨慎,不可轻-妄动。” 另一蒙面人忽道:“香主,目前应如何区处?我等倘攻入太白山庄,成败尚在未知之天,若腹背受敌,我等形势危殆。” 另一蒙面人颔首道:“话虽不错,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时机稍纵即逝,咱们走!” 山风狂疾,玄武宫高手疾如流星扑人大白山庄。 蓦的弓弦乱响,筛如飞蝗袭向玄武宫高手。 蒙面老人率众刃掌交挥,将射来飞蝗丛弩震开,-声如雷道:“住手!老朽不愿伤人,以礼求见,请那位朋友现身答话?” 蝗弩顿停,青衫人一闪而出,冷笑道:“尊驽莫非来自玄武宫么?到此何因?” 蒙面老人抱拳笑道:“不错,老朽奉命来此求见东方夫人。” 青衫人道:“夫人不见外客,碍难通报。” 蒙面老人哈哈大笑道:“东方黎明命悬一发,老朽不信你家夫人就无夫妻之情。” 青衫人面色一变,道:“庄主不慎遭受暗算,天下英雄岂肯坐视不救,恐你玄武官危如-卵,玄武宫主遣尊骂来此用意昭然,无非挟持我家夫人胁迫庄主就范……” 语声未了,蠓面老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神奥奇诡已极,青衫人虽自警觉,竟闪避不及,右手腕脉顿感一紧。 青衫人额角沁出汗珠,神色惨变,冷笑道:“在下不过是太白山庄无名小卒,生死不足重视,恐你等自投罗网,葬身太白山庄了!” 蒙面老人冷冷一笑,道:“这倒未必!” 身后五蒙面人,疾如鬼魅分扑而出,寒芒流奔,暗中忽传来数声惨-,重物倒地之声。 蒙面老人冷笑道:“老朽不愿多种杀孽,阁下还是领老朽面见东方夫人才是!” 青衫人怨毒眼神望了蒙面老人一眼,道:“尊驾一定要见,但休要后悔!”, 蒙面老人道:“老朽既然来了,便无所惧。” 青衫人点点头道:“那很好!”与蒙面老人并肩走向东方夫人居宅。 宅中一无灯火,伸手不见五指,寒意飕飕。 蠓面老人身后党徒嚓啦煽燃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焰升起,突间一声阴冶的笑声传来道:“妄入者死!” 呼的一股强风撞向火捂,立时又恢复一片黑暗。 青衫人右手腕脉虽已被制,左臂却蓄势待发,趁机横肘飞撞蒙面老人前胸。 只听蠓面老人大-这:“找死!”移步一闪,迅疾无伦避开青衫人左肘,掌心吐劲按向青衫人后心。 青衫人咧嘴发出一声凄厉长唣,五内皆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暗中忽闻康文辉厉-道:“心辣手黑,老贼纳命来!”、一片排云劲台挟着嘶嘶破风袭击。蒙面老人闻风知警,身形疾闪开去,双掌一旋迅推迎击,双足一点扑去。认位极准,出手奇快,武功更是辣毒绝伦。 掌力相接,劲风四旋,康文辉身形一阵摇撼,气血狂逆,不防蒙面老人扑击而来,蓦感双肩被十指铁爪扣入,痛澈心脾,惨-一声,昏绝倒地。 突然,大厅顶闪出一道炫目光辉,映得一间大厅亮如白昼,原来承尘嵌着一粒鹅卵大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外有阖开装置,有若合蚌,此刻蔽覆明珠铁盖翕张。 蒙面老人不禁一呆,抬目望去,只见厅后飘然走出一蒙面少年,朗声道:“登门伤人,无事生非,须知血债血还,阁下难望生离此宅。” 这少年气度不凡,蒙面纱巾透出两道慑人眼神,话音略顿又道:“难得阁下自动登门,阁下倘欲生离此宅,何妨与在下交换一个条件。” 蒙面老人冷笑道:“尊驽大言不惭,想必来历不凡,可否赐告?老朽千里奔波,登门求见,贵庄弟兄屡施暗袭,老朽为求自保,不能不伤人。” 少年答道:“你我虽不以真面目相见,但彼此均了然於胸对方是何许人物,东方夫人既然拒不相见,阁下何必强人所难。” 蒙面老人冷笑道:“难道东方夫人就不念夫妻之情么?” 少年道:“东方夫人伉俪情深,但不愿受人挟制,何况庄主命在於天,自有脱险之策,阁下此刻身入樊笼,难道不自知危在眉睫了么?” 蒙面老人鼻中冷哼一声,左掌一挥,随入八名手下疾如淡烟闪入内宅,搜觅东方夫人。 那少年竟视若无睹,右腕一翻,呼的一掌向畅面老人劈去。 蠓面老人左掌一式“横山云屏”猛接,右手攻出一式“妙笔生花”。这一式看似平淡已极,其实精奥无比,内含奇幻不测的变化, 一招紧接着一招,宛若大河长江,滔滔不绝。 蒙面少年正是狄康,接实一掌,心中暗惊玄武宫武学果非易与,丝毫不敢怠慢,施展无名老僧传授的精绝武功。 狄康日夕沉浸参悟武学神髓,功力突飞猛进,已非当日吴下阿蒙,更天生神力,招式沉厉奇奥,千锤百炼,无懈可击。 帐面老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傲狂自负,此刻目击狄康攻来掌指神奇辣毒,不禁大感震骇,施展独门精奥武学快攻。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两人疾打快攻,宛若狂风骤雨,身影难辨,突闻狄康一声大-道:“住手!” 蒙面老人疾飘身开去,沉声道:“尊驽有何话说?” 狄康胡笑道:“在下也不瞒你,其实东方夫人已离此三日了,阁下此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蠓面老人闻言不禁一呆,冷笑道:“这话老朽甚难置信。” 狄康朗笑道:“在下实话实说,无须谎言欺骗,阁下同行俱已遭擒,现仅余阁下一人,难操胜算。” 蠓面老人眉头徽皱,道:“尊驾说此心存何意。”目光四巡,果然随从一个不见现身,不由泛起一股寒意,遽萌退志,但尚不信东方黎明家小三日前已撤出太白山庄。 狄康淡淡一笑,道:“阁下此来无非奉命欲劫持东方夫人以迫使东方庄主就范,在下愿道出东方夫人行踪,不过…” 蒙面老人闻言大感惊诧,几疑不是事实,道:“不过什么?” 狄康道:“在下欲知玄武宫真实之处?” 蒙面老叟摇摇首道:“歉难见告,事实上老朽也无法知悉。” 狄康徽徽一笑,道:“如此在下也爱莫能助了。”身形一闪疾杳。 蠓面老人立在厅中不禁楞住,沉吟须臾,钢牙紧咬,慢慢望内宅走去。 发觉竟阗无一人,宅内陈设齐整自己同党一个未见,不禁大感震凛。 此刻宅内珠光已熄,暗黑如漆,忽卷起一股寒列激骨的阴风 蠓面老人不禁毛骨耸然,迅快穿至天井腾身拔起。 忽闻一声大-道:“下去!” 只感一股重逾山岳劲风凌头压下,蒙面老人鼻中冷哼,身形疾沉地面,但感气血微生翻逆,自知身陷危伏,不假思索,身逾电射,向宅外窜去。 蓦闻一声阴侧恻冷笑传来道:“回去!”一股排山倒海巨刮扑面推来。 帐面老人冷笑道:“这倒未必!”双掌疾翻,蓄满真力迎去。 “轰”的两股劲风猛接,蒙面老人顿感两臂酸麻,胸口气血狂逆,身形连连撼摇,发觉袭来劲风回撤,暗道:“对方显然已受内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顾不得自身内伤,迅疾窜出门外而去。 大厅内人影疾闪,只听狄康语声道:“我等也可离此了!” 邓元道:“少侠为何不擒住蒙面老贼,逼问出玄武宫确址,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狄康徽笑道:“老贼此翻奉命而来,已存下不成功便成仁之念,誓死不吐隐秘,我等岂可打草惊蛇,他此去必被紫衣教及群雄狙击蹑踪,不如俟机再作计较。”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内心却陷入一种苦恼矛盾熬煎中,无名老僧授他武学心法及那册武功秘笈中载有罕世绝学“移经转脉”手法,能使对方神智迷失,自动吐出隐秘。 但他却不愿施用,一则“移经转脉”手法太以恶毒,倘须对方恢复神智,自身不但需耗费甚钜真元,而且对方亦需调息一月才能复原,这一月调息中将是一段极艰苦的时日,再则程冷梅姑娘如是玄武宫首脑,敌我未明,自身暂不能卷入这场是非漩涡中。 邓元亦为聪明睿智之士,心中已是了然,徽徽叹息一声,道:“老朽深知少侠窘境,此刻已陷进退红谷之境,不过老朽等唯少侠马首是瞻,所擒玄武宫匪徒如何处置?” 狄康略一沉吟道:“将他们带至一无人之处,使其自己苏醒。” 邓元点点首道:“好,我等就此离去。” 苍穹如洗,凉月迷蒙,繁星灿烂,万枫谷中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厉啸,使此如水寂静深夜平添了恐怖气氛。 太白山庄后窜出数条身影,疾逾流星离去” 东方浮起一线鱼肚白,狄康及岷山四毒等人。深入湘西万山回抱中,放下被制玄武宫高手,内中一人忽悠悠醒来,见狄康等人欲待离去,忙高声唤道:“狄少侠!” 狄康等人闻声不禁心神大震,转面望去,只见一面生徽麻,狮鼻海口,年约五旬老者挺身坐起。邓元诧道:“尊驾未中毒么?” 那人徽徽一笑,道:“在下江秋帆。” 邓元不禁失声道:“尊驽就是琼珠岛主么?数年前风闻尊驾已归道山,谅是故布疑阵。” 江秋帆微笑道:“江湖传闻虽不可凭信,但在下偶逢机缘不得已托身玄武宫……”说着,语音略顿,望了狄康一限,接道:“在下目睹狄少侠,就知东方夫人已不在太白山庄……;” 狄康不禁皱眉道:“江老师为何认得狄某?” 江秋帆道:“江某虽不识少侠,却得自程冷梅姑娘指示故熟知能详。” 狄康闻言不禁失色道:“程姑娘现在何处?” “少侠不知程姑娘之师,就是玄武官主么?” 狄康等人面色大变,只听江秋帆说下去,道:“玄武官主察觉欧阳哲用心叵测,所以才有朝元寺之变,倘非如此恐目前玄武官三字江湖中尚茫无所闻,玄武宫主严命欧阳哲程冶梅赶回,程姑娘途中预知不吉,趁欧阳哲不注意时,饮食中放下一味毒药”说着望了岷山四毒一眼,接道:“这毒药在四位身旁偷取,欧阳哲返抵玄武宫时便已毒发,神智痴呆,前事已不复记忆” 四毒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邓元愕然道:“此药邓某尚未明如何配制解药,故不愿施用,但罹受者须半年后才能恢复神智,程姑娘谅必闻邓某-及,才存下深心。” 江秋帆正色道:“不错,程姑娘恐欧阳哲所知太多向玄武宫主吐露隐秘,於狄少侠不利,故忍心出此下策。” 狄康道:“江老师可否领在下潜入玄武宫相救程姑娘出来?” 江秋帆摇首答道:“江某不知玄武宫确处。” 狄康等人闻言不禁一呆。 江秋帆笑道:“江某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少侠目前不可急於与程姑娘相见,因玄武宫主似与东方黎明旧识,日后江湖情势演变异常微妙复杂,敌我难辨,一着之差即将铸成大错,至於江某与程姑娘另有联络之法,届时江某会找上少侠处如何?” 狄康知其中另有隐情,江秋帆所知亦不多,追根究底无用,略一沉吟,抱拳笑道:“多谢江老师盛情,江老师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秋帆道:“江某奉程姑娘密书仅仅如此。” 狄康道:“好,你我就此一别,后会有期。”遂率着岷山四毒等人疾奔而去。 江秋帆深深叹息一声,缓缓转过身去,一鹤冲天拔起,两个起落隐入苍绿翳翳中。 (第二部完)—— 第二十一章 扑朔迷离辨善恶 夕阳灿烂,染红了天边,大道上现出一辆华丽套车,两匹健驹扬尘如飞驰奔着,车后随定十数骑,骑上人一色官府装束。 忽闻车中传出一声清脆轻叱道:“停住!” 车辕上蹲坐着一精神鉴铄的老者,发须斑白,头戴一顶宽檐遮阳草帽,长鞭在他手中似一条活蛇般扬空抽挥,闻得车内叱声,不禁一怔,左腕紧捋,车行立时缓了下来,低首问道:“夫人有何盼附?” 车侧窗帘一揭,探首而出一个年约四旬端丽妇人道:“此是何处?” 老者答道:“南岳已去远,现在湘西途中。” 东方夫人这:“我要下来片刻!” 驱车老者毫未迟疑,笑道:“夫人请便!” 只见车蓬一掀,东方夫人已闪身而下,车后十数骑上人亦跃下鞍来。 东方夫人凝眸仔细望了诸人一眼,只觉无一人相识,她虽少在江湖中走动,但从东方黎明口中熟知武林中知名人物形貌穿着独门卓绝武学,徐徐笑这:“诸位均易了容么?” 老化子千里独行余风云心中一惊,暗道:“行走江湖多年,从未风闻东方夫人娴於武功,看来此女不但武功卓绝,而且目光锐利。忙道:“我等素不在江濒走动,故夫人不识,本来面目毫无伪装,夫人为何出此一问。” 东方夫人淡淡一笑道:“白大人为何不见?” 余风云答道:“白大人最后撤离太白山庄,施展金蝉脱壳之计,引开玄武宫高手……”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前途不远便是一处九里铺镇集,我等在此投宿一晚,白大人不久便自会赶来九里铺。” 东方夫人徽徽叹息一声道:“拙夫与白大人不过一面之交,竟蒙白大人不惜冒死犯难救我及子女脱出虎口,此恩此德,何以为报。”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武林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死不惜,何况还有一面之交。” 东方夫人道:“但不知白大人将我等如何安置?” 余风云道:“白大人曾谓最好安置一隐秘不为人知之处,以免玄武宫匪徒侦知,由夫人自择一处亦无不可,此事应由夫人与白大人当面商定,老朽不便置喙。” 东方夫人深深打量了余风云一眼,道:“那狄大夫与九毒老魅柯凯我亲眼目击被诸位救出,如今为何不见。” 余风云不禁一怔,道:“那九毒老魅柯凯伤重昏迷,久治不愈,要他何用,已弃在万丈绝壑之下,狄大夫身无半点武功,我等逃离要紧,途中纵之使去。” 东方夫人一刚道柳眉一皱,轻摇螓苜道:“这两人既无足轻重,诸位就不该救出太白山庄后而弃之离去。” 余风云微笑道:“夫人莫非有疑惑我等另有用心么?老朽实看不出此二人对夫人如此重要。 东方夫人画色肃然道:“若言别人不知,还有可说,但白大人曾往沧浪山庄作客知之甚详,愚夫妇习练三宗武林绝学,九毒老魅柯凯便是伤在外子手下,但此项武功过於辣毒,愚夫妇尚未能参悟奥秘,不能轻重生死由心,自身真元损耗甚钜,故亟须觅获那册武功秘笈寻求蕴奥,那狄大夫当世神医,他若能解救柯凯回醒,亦可参悟那宗绝学神髓……。”说着露出懊丧之色,接道:“我后悔随诸位逃出太白山庄,如不惜损耗真元,拼着内腑重伤,施展绝学,玄武官匪徒必无幸晃,或可救回庄主…” 突然一声清朗笑声传来,只见山崖上疾如鹰隼飞落一条人影,现出英气逼人的狄康,双手向东方夫人略一抱拳道:“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 东方夫人面色肃然道:“大德不能言谢,容后图报,方才我对白大人属下一番言语谅必为大人听得一清二楚。” 狄康点点头徽笑道:“在下听见了,情势演变奇幻莫测,也难怪夫人疑心,但事实如此……” 言还未了,东方夫人已摇首道:“我疑心不无道理,康文辉老师已向我言明,身罹毒手后同戚斌等人被囚在玄武宫后山,为玄武官手下挟去见拙夫途中幸遇大人相救,如今若谓不知玄武宫真正确处,岂非自相矛盾。” 狄康哈哈朗笑道:“夫人有所不知,他们并非囚在玄武官后山,而是玄武宫一处僻远分舵,辗转相送,不知何时到达玄武宫,在下忖料玄武宫乃诱敌之计,纵是如此,并非在下自羽,以在下武学成就,尚不敢妄舆玄武宫正面为敌,何况夫人女流之辈……” 东方夫人不知狄康有意相激,闻言不禁面上如罩一层严霜,凤目中逼射两道慑人寒芒。 狄康忙摇首微笑道:“在下言犹未尽,在下曾对贤粱孟言说过,身为官府中人,决不能涉入武林是非,此次出於义愤,下不为例,并非在下有意奚落夫人武功不济,夫人如凭血气之勇,将陷东方大侠於万劫不复之地。” 东方夫人仍自念怒难息,面色激动。 狄康徽唤一声道:“在下自知言语决难释除夫人胸中之疑,不如让在下见识夫人旷绝奇学,倘夫人施展那宗惊人指法伤及在下,在下当领夫人前往囚禁戚斌等人之玄武宫后山。” 东方夫人道:“白大人言既出!” 狄康立即应道:“驷马难追!” 东方夫人缓缓走前,道:“恕我先行出手了!”右掌轻飘飘挥出一招“叶随西风”,掌中套指,神奥已极。 狄康翻掌一横,一式“封云闭月”封了出去。 那知东方夫人不待狄康封出,已自疾打快攻,展开一套奇奥掌法,变幻不测,蕴涵武林各大门派奇招绝学,漫天掌影中挟着嘶嘶阴柔潜罡,错非狄康,不出十招之外定伤在地那掌下。 狄康以守为攻,沉着应战,施展出无名老信传授武学心法,竟是掌指变幻无穷,看似凌厉辛辣,其实只用出三成真力。 东方夫人暗自心惊,付道:“莫非我错疑了他不成。”喉中突吐出一声轻啸,身形徽提,奇幻无比的落至狄康身后,曲指弹出一缕指风,高声-道:“着!” 狄康早自有防,身形疾转两指点出一缕暗劲。 两股指风猛接,刃见东方夫人身躯敬徽一颤,面色立变苍白,额上沁出点点汗珠,苦笑一声 道:“我自不量力,早时拙夫言说白大人武功绝伦,已入化境,果然不虚” 狄康满脸歉疚之色,取出一颗朱红丹药,道:“夫人想已受反震之力致内腑负伤,请服下此丹,登车调息片刻当可平复。” 东方夫人伸手接过服下,道:“白大人意欲将我等安置何处?” 狄康道:“在下虽已觅定一幽静之处,却仍由夫人自择,但绝不可让玄武宫知悉。” 忽由道旁林中疾闪出一四旬劲装漠子,掠至狄康身前,道:“附近已发现玄武宫匪徒形迹,似追踪而来。” 狄康面色徽变,道:“夫人请登车快走!” 东方夫人疾步登车,套车立时风驰电掣奔去。 山谷中不时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却无玄武宫匪徒追踪赶来……。 九里铺不过是百数十户人家镇集,一条短短的街道,暮瞑四合中映着稀疏昏黄灯火,显得异常荒凉。 套车一行抵达街首一家“安远”客栈,矮檐土院,陈旧简陋,里面趋出一个店小二迎着。 老化子余风云低声与店小二说了几句,店小二连连称诺,只见东方夫人率着一双子女下得车来,那一双子女约莫十二一岁,长得异常清秀,由店小二领着进入。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土院中突响起沙沉语声道:“咱们要住店,可有洁净上房么?” 店-小二快步趋出,只见三个身着布衫,肩带兵丑老者,目光焖-立在院中,忙堆下一脸笑容,哈腰躬身道:“小店已住满啦!三位爷台请下次再来光头,万请见谅。” 一猴脸老叟脸色一沉,-道:“胡说,这九里铺只你一家客栈,叫我等投宿何处,店家设法腾让一间房,-我等愿给双份房钱。” 店小一一闻言,急得两手搔头,苦笑道:“不瞒爷台说,今晚让现任官府包下啦,小的天大瞻子也不敢张口,爷台不信,三位自己与他们商量吧!” 三老者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猴脸老者低-道:“胆小如鼠,无用的东西,我等自去说话。”说着昂然鱼贯走入,只见室内灯光如昼,每间房都敞开着,只南一间虚掩着,映射出烛光。 狄康与老化子余风云两人住在头一间,正据案-酒低声谈话,瞥见三老者从门外缓缓走过,六道森冷目光投向房内。 狄康徐徐立起,轻飘飘踱出门外,只见三老者已走至尽端,安远客栈本小,仅七间房,均为板壁分隔而成,冷冷笑道:“三位来此何意?” 声虽不大,却送入三老者耳内震鸣如雷。 三老者面色一变,倏的转过身来,猴脸老者答道:“我等要住店也算不得什么犯法的事。” 狄康冶笑这:“分明意区不轨,还不与我束手就缚。”话落手出,五指如风已扣在猴脸老者肩骨上。 猴脸老者已生警剔之念,护身罡气立时涌布全身,无如狄康天生神力,手法奇绝,蓦感肩头一麻,不禁大惊失色。 狄康已施展分饬错骨手法,错开了三条主经,猴脸老者惨-一出,爆出满头豆大汗珠。 其余两老者厉-一声,双双出手,突由西边门内疾射出六道寒光,只听闷-声中双双翻倒在地。 虚掩的房门忽地大开,传出宏亮语声道:“什么事?” 内面踱出一五旬余身着华服气度肃凝老者,面色白皙,三缯短须,目光焖-,不怒而威。 余风云道:“这二人意图不轨,谋刺大人,请送交当地官府从严治罪!” 身着官服老者望了猴脸老者一眼,沉声道:“这话是真的么?” 猴睑老者浑身气血逆窜,酸痛欲裂,傍着板壁颤声道:“我等虽是江湖人物,向来不打诳言,我等实因追踪一仇家迷失方向,不觉来到九里铺,此地仅一安远客栈,天色已晚,来此投宿,万求开恩。 官服老者咳了一声,-焖目光注视在余风云脸上,沉声道:“出京之时, 一再严令不准狐假虎威,诬良为盗,你有真凭实据么?” 余风云面现惶恐之色。 官府老者又道:“既无真凭实据,权宜羁押一天。”说着转身踱回房内。 老化子押着三人暂囚客栈后院猪栏点了睡穴,并在他们身上做了几处手脚。 玄武宫高手虽不幸失手被制,却未发现东方夫人子女踪影,天色方亮狄康等人一行离了九里铺,将玄武宫三人弃置僻险无人山谷……。” 七月…… 长安正当懊热盛暑,大户名园中万花似锦,游人不绝,那日下午,却下起牛毛细雨,淅沥如丝,伏龙寺后一座花园内仕女如云,见天已下雨,纷纷趋避檐下凉亭内。 园南一方碧绿水塘旁有八角飞詹凉亭,一霎那间挤满十几个人,却有二女一男异常注目,男出年仅弱冠,丰神如玉,身着一袭天青纺衫,迎风飘扬,手握泥金牙骨招扇,目凝亭外蒙蒙雨丝,口角含笑,显得洒脱不群。 那两少女长得天姿国色,沉鱼落雁,云鬓罗裳,并肩依偎低声谈论园内景物。 突然,亭外一个蠓面黑衣少女匆匆走入,她那一身黑衣及蒙面纱巾却不沾一点雨珠,不知用什么身法滑溜似电闪在两女一男身旁,两道晶冷湛澈的眼芒投注丰神挺秀少年脸上。 那少年正是狄康,正回过面来方欲与二女说话,恰与蒙面少女眼神相接,心中一怔,暗感眼神稔熟,似在何处见过,但记他不起。 忽亭内响起一刺耳语声道:“孙姑娘别来无恙?” 二女正是孙玉琼、杜紫苓,孙玉琼循声望去,只见一蟹脸无须中年人,灰白短衫,塌鼻鼠眼,相偕身着粉红衫裙三旬丑妇,泛出谵秘笑容。 孙玉琼认出是紫衣教高手阴风爪翟中阳,丑罗刹胡云锦夫妇,神色徽徽一变,倏又恢复平静,嫣然笑道:“原来是贤粱孟。”说着又传声道:“此地耳目甚众,不便说话,贤粱孟傍晚时分至灞陵桥等我。” 翟中阳哈哈大笑道:“久未见面,姑娘府上可好,翟某还有一个约会,先行一步,明日午刻,专诚趋府拜谒令尊令堂。”用手一拉胡锦云,快步出亭奔向园外。 孙玉琼低声向狄康、杜紫苓道:“我们也走吧!” 三人冒着牛毛细雨离去,檬面少女略一迟疑,也莲步——出亭遥缀狄康三人。 灞桥位於西京东郊十里,跨灞水之上,石桥卧波,长柳依依,漠唐以来,京中送客多至此作“东门之肴”折柳话别,黯然销魂,故又名销魂桥,开元遗事! “灞陵有桥,送迎来去,至此黯然。”又乐府:“年年折柳,灞桥伤别。”渔洋诗: “灞桥西岸千条柳,追尽东西渡水人” 由於“灞桥折柳”的掌故,人们耳熟能详,灞桥之名,震於遐迩。 桥长约八十余丈,环七十二孔,宽约四丈,桥身全用白石砌戍,远远望去,彷佛一条银龙,临空飞跨,灞桥两端植柳万株,夹道浓荫,翠拂行人,景色优雅,两端各立有牌坊,分书“西道关陇”,“东接崤函”。 “灞桥飞雪”为关中八景之一,春季幻境较隆冬降雪实境尤更心旷神恰,降雪时节,瑞雪缤纷,天地皆白,灞桥似矫捷游龙,横悬河上,令人沉醉,但暮春三月,柳絮脱枝飞舞,随风飘浮,远望白茫茫的一片,犹如隆冬飞雪,疑幻疑真,宛若雪景,令人称绝。 灰云布空,细雨已止,风摇柳丝,翠蒙如烟,灞桥上送往迎来,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孙玉琼只身-立在灞桥上凭栏眺赏景物。 蓦闻身后响起阴风爪翟中阳语声道:“孙姑娘真是信人!” 孙玉琼别过面去,只见翟中阳胡云锦已立在身后,嘴角噙着诡秘地徽笑。 胡云锦道:“孙姑娘两位同伴为何未来?” 孙玉琼冷冷答道:“贤粱孟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就是云台山杜少山主姐弟,因东方黎明不慎失手在上清宫被擒,挟持囚禁於玄武官,风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正允与玄武宫主携手,现玄武宫主已派遣高手联络同道,大-进袭本教总值,目前玄武宫高手频频现踪西京,我一侦明玄武宫举动,立即传讯总坛,杜氏姐弟亦在探访他那义父下落,我不过虚与委蛇而已,为的探听武林群雄动态。” 翟中阳神色徽变道:“姑娘所说是真,为何方才不说?” 孙玉琼面色一沉道:“方才避雨时,那蒙面黑衣少女就是玄武宫高手。” 翟中阳阴侧侧冷笑道:“姑娘你小视了翟某,凭那贱婢武功再好,也难禁翟某阴风爪……”。语犹未落,忽闻银铃笑声道:“真的么?” 孙玉琼面色大变,忙道:“速往灞陵,利用地形遁逃避免跟踪,快走!”说时已穿空飞起。 翟中阳、胡云锦紧随腾起如飞而去。 暮色苍茫中,一条淡烟般人影暗随翟中阳、胡云锦疾闪而杳。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灞桥上现出五条黑影,均是劲装捷服,缓步而行,只听一沙哑语声道: “奉宫主严命,倘欲侵袭紫衣教总坛,定需西京分坛,紫衣敦半数高手均在长安,而且分坛主人,知总坛真正所在,但多日来辛劳,尚未查明一丝线索奈何?” 另一语声又起:“小弟想不通宫主为何舍近就远,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应允与玄武宫携手合作,宫主亦承诺歼灭紫衣敦,以除东方黎明心头之恨,但东方黎明熟知紫衣总坛巢穴,他为何讳莫如深。” “贤弟有所不知,乾坤圣手虽知紫衣总坛巢穴,但那是多年前之事,未必紫衣总坛远在原处,万一孤军深入,全军覆没,东方黎明不但不愿担当如此重责,而且避免宫主疑其用心叵测,是以力持慎重。” 忽闻随风传来一轻朗笑磬道:“诸位欲知西京紫衣分坛么?在下已侦明一丝端倪,倘蒙不弃,当据实见告。” 玄武宫高手闻声不禁心神大震,转面望去,只见一青衫少年立在三丈开外,他们均是目力逾於常人,视昏夜无异白昼,那少年面目除冷漠外,举止无异於常人,丝毫察觉不出异处, 一个头大身矮,目若铜铃,浓须绕腮老者冷笑道:“尊驽是何来历?” 少年微笑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泰字,舆贵宫总护法有数面之雅,承蒙贵总护法不弃,欲领引在下投效贵宫,但在下闲云野鹤,不受羁绊,但垂爱之情,永矢不忘。”说着取出一只黄玉鱼佩,接道:“此乃贵教总护法所赠信物,五位谅不难相认。” 五玄武宫高手目光锐利,认出果是总护法随身佩带之物,那头大身矮老者点点头,道:司马老师有何指教?”。 司马泰道:“此去不远就是灞陵,今晚紫衣教西京分坛门下来此秘密聚会……”便详细描-出阴风抓翟中阳丑罗刹胡云锦两人形貌,接道:“此二人乃紫衣教主亲信,擒获两人不难逼出紫衣总坛巢穴所在。 “言毕人起,疾如流星穿入暮色苍茫中。” 五玄武宫匪徒将信将疑,但多日来辛劳寻觅无着,此为一线希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向灞陵奔去。 灞陵古木森森,铜驼石马半圯於荒草蔓蔓间,此刻月黑无光,唯闻稷稷风涛中不时夹着夜枭怪鸣,宛如鬼哭,凭添了阴森恐布,令人毛发耸立。 翟中阳、胡云锦两人飞落在一条长长墓道上,突发觉孙玉琼形踪已杏,翟中阳不禁心神一震,唤道:“孙姑娘!” 忽闻一具翁仲之后传来孙玉琼语声道:“噤声-我等须潜隐一时,判明并无玄武宫匪徒潜迹附近时才好说话。” 胡云锦鼻中暗哼一声,忖道:“这小妮子如敢故弄玄虚,老娘非将你剥皮抽筋……” 蓦地—— 十丈开外一具石兽身上突生出绿色磷火“宛如萤光闪烁?翟中阳暗道不好,身如脱弦之弩扑向那具石兽,但等身形一近,磷火顿熄,忽闻一声阴侧侧冷笑入耳,五条黑影疾逾飞鸟般落在石兽之侧。 胡云锦随翟中阳接踪掠至,目睹五人不禁冷笑道:“五位何人?” 头大身矮老者两道慑人心魄冷电眼神,注视了翟中阳、胡云锦一眼,沉声道:两位谅是紫衣教翟中阳、胡云锦老师么?” 翟中阳心头一震,答道:“不错,五位来历可否赐告。” 头大身矮老者冷笑一声道:“我等均奉有玄武宫主严命持函求见贵教主,只是我等不明贵教总坛确处、?有烦两位领路一往。” 翟中阳哈哈大笑道:“敞教舆贵宫势若水火,积不相容,贵教主亲笔信函交舆翟某就是,不劳五位跋涉。” 头大身矮老者厉-道:“两位尚妄念能安然脱身么?j说着右掌一翻,迅如电光石火拍向翟中阳。翟中阳大怒,五指抓出,带起一片澈骨奇寒阴风,身形奇快已转至头大身矮老者身后。 胡云锦亦发动攻势,抽出一柄七孔剑,青虹乍吐,挥舞之间,孔中逼出尖锐刺耳啃音,射出毒烟。 五玄武官高手各施展绝艺,招式手辣狠毒,招招均是制人於死毒招。 突闻头大身矮老者厉-道:“速摒住呼吸!” 那知这徽一怔神间,翟中阳五只鬼爪呼的一把抓破头大身矮老者左臂,显出五条血痕,翟中阳忽感丹田穴徽徽一麻,巧头大身矮老者怒哼一声,右掌一式“天雷怒吼”迅疾无伦击在翟中阳肩头,登时肩骨粉碎,只听翟中阳怪叫一声,身形被震飞出两丈开外。 另一玄武宫高手使展一柄链子-,似夭矫神龙般猛袭胡云锦,辣毒凌厉,链子-乃软兵器,对方无法捕捉攻向部位,又是以三敌一,错非胡云锦武功高强,必落败无疑。 胡云锦闻得其夫翟中阳一声怪叫,知今晚必是强存弱亡,必无幸晃之理,暗中银牙一咬,决逞险取胜,七孔剑一连疾攻九剑,逼开另两人兵器,左手迅如电光石火抓住链子-,高-道:“ 撤手!”但突感丹田气穴上一麻。 “未必!”丸玄武官高手暗运内力贯输-身。 只听一声炸音,-身炸得粉碎,丑罗利胡云锦左掌齐腕炸裂,血涌如注,惨-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正在危机一发之际,墓道远处如飞掠来十数条黑彭,传来高声道:“翟大嫂休荒,我等赶来相助。 语声未落,卜数条黑影如电闪掠至,纷纷扑攻玄武宫高手,-比如雷,双光纵横,掌声呼啸。 翟中阳胡云锦脱去丧身之祸,相聚在一具石人之后,各服下本门灵丹止血疼痛。 胡云锦怨毒无比低声骂道:“显然孙玉琼这贱婢吃里扒外,我怎受得住这口恶气,日后遇上,必凌辱万般难消此恨!” 忽传来孙玉琼冷笑道:“狗咬吕洞宾,如非我传讯西京分坛,两位难逃丧身之祸,玄武宫来的决不止五人,两位何不觅地藏身,静观形势再定去留。” 翟申阳急拉胡云锦身藏入长草丛中,傅声道:“贱内错怪孙姑娘,老朽陪个不是。” 孙玉琼传声道:“方才我等在灞桥之上闻得语声,便知我等已被追踪,故奔来灞陵,本意藉灞陵地形幽森,易於避开追踪,但一圣灞陵,即警觉不对,殊不知玄武宫定在今晚在灞陵聚会,遍布暗椿,利用磷火传讯,……”语声略顿,徽叹一声道:“错就错在翟老师不该自承身份,两位久不在江湖行走,玄武宫匪徒那有相识之理,定是东方黎明吐露本教蕴秘,故而试唤两位,证实是否……” 突然语声戛然止住,翟中阳胡云锦两人一怔,情知有异,愉眼外觑,双方激战猛烈,不知何时又涌来甚众玄武宫匪徒,陵墓中啸声频频不断,随着夜风播敞开去,使人战傈。 只听孙玉琼传来一声叹息道:“两位都是本教武功卓绝高手,堪与武林各大门派宗师相颉顽 ,显然玄武宫意图大举侵袭本教总坛,遣出的均是门下一时之选,西京分坛恐凶多吉少,倘两位分坛主幸免逃出,玄武宫应无法知本教总坛。 他们彼此传声对话之际,墓道外森森古林中现出蒙面黑衣少女,缓缓向翟中阳胡云锦两人藏身之处蹑进。 蒙面少女忽闻蚁语传声道:“芙姐,不可前进,免小弟功败垂成,芙姐向南走七步,折东七步自可与小弟相见。” 少女正是杨玉芙,闻声大喜,依言走去,似见狄康立在一株巨柏之下,伸手揭下纱巾,嫣然笑道:“康弟,方才亭中避雨,愚姐碍於玄武宫紫衣教耳目甚众,不敢贸然相见。” 狄康徽笑道:“如非芙姐身裁稔熟,小弟不敢传声相唤,芙姐别来可好。” 杨玉芙芳心甜甜地,快慰异常,暗道:“看来他还记得我。”含情脉脉,笑靥如花,道:“令尊命我带话转知康弟急流涌退,是非江湖不是涉身之处。” 狄康点点头道:“这个小弟知道,但此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玉芙嫣然笑道:“这个我也深知,翟中阳胡云锦两人已着了我飞针暗算,现在应如何区处?。” 狄康恍然大悟道:“我道他们为何败得如此之快,原来中了芙姐飞针,目前小弟用以毒玫毒之法,使玄武宫紫衣教两败俱伤。” 杨玉芙徽一付思,徽徽摇首道:“此计虽好,难免事倍功半,我倒想出一个替身之策。” 狄康道:“何处找一对与翟中阳胡云锦相彷之人?” 杨玉芙妩媚一笑道:“明天你就自然明白,但目前须生擒翟中阳胡云锦两人,那两位姑娘咧” 狄康道:“她们亦藏身附近,片刻自可相见。” 此刻,陵地中拼搏惨烈,不时入耳传来凄厉惨-,双方死伤甚众,弥漫血腥刺鼻气味。 狄康忽道:“小弟去将翟中阳胡云锦擒来,芙姐稍候。”身形一闪如电而去。 须臾,只见狄康与孙玉琼各挟着一俱躯体疾掠而至,狄康与孙玉琼引见杨玉芙,接道:“玄武宫伤亡垒垒作困兽之斗,小弟决不让玄武宫高手悉皆丧命在此。”说着穿空掠起,去势如电,瞬眼疾杳。 杨玉芙孙玉琼宛如-别甚久异姓姐妹,坐在草地上娓娓倾谈。 口口口 玄武官只剩下九人,紫衣教亦仅十二名高手,双方跳跃如飞,激搏狠烈,刃光如电,掌风雷动,一招一式,都是真才实学,宛如利斧砍山,耗损内力甚钜。 敢情那紫衣教有意把玄武官高手生生累得筋疲力竭,束手成擒。 尤其那西京分坛主武功博杂精深,一双铁掌掌式迅厉狠辣,掌指奇谵异常。 突然,那分坛主暴雷一声厉-,身形拔起,潜龙升天拔出两丈六七,倏地身化“神龙卷空”,头下足上,双掌下击。 掌势宛如天河倒泻,重逾山岳,玄武宫九人无不在他那掌势之下。 玄武宫高手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见状大惊,扬掌封出,顿感双腕酸痛欲折,胸口气血翻逆,禁不住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中一黑,踣倒于地。 西京分坛主是一面赤如火,长须及胸,气度雄伟老者,身形飘落在地,宏声大笑,右掌欲向九人拂去。 蓦闻一清朗语声道:“以众敌寡,斩尽杀绝,太也心意狠毒了。”只见一面目冷漠如冰青衣少年,肩披钢刀缓缓走来。 面赤如火老者注视了少年一眼,沉声道:“闻听尊驾语气,似非玄武宫同路人物,须知江湖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尊驽何必责人过甚?” 青衣少年冶冶答道:“在下虽非玄武宫之友,但玄武宫并无恶迹,我辈武林人物应是非分明。 老者扬声大笑道:“尊驾话中涵意欲伸手架梁,长话不如短说,尊驽只管伸手,老夫无不接着。” 少年冷笑道:“玄武官并非不敌,而是力竭身伤,请问阁下是如何打法?” 老者面色一沉,厉-道:“尊驽如在老夫手下走出十招,老夫决不伤你就是。” 话声甫落,老者身后突扑出一人,-道:“杀鸡焉用牛刀。”扬腕一刀劈出,刀光电奔,凌厉辛辣望青衣少年迎面砍来。 少年双足不动,只上身一闪,五指如飞而出,迅疾无伦施展“空手入白刃”绝乘武功,手腕一翻,一柄钢刀已夺在他手中。 只见刀光一闪,忽腾起一声凄厉惨唣,那人生生被劈成两半,五脏六腑随着殷红鲜血溢流腔外。 面红如火老者不禁大惊,三紫衣高手厉-出声,纷纷扑出攻向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哈哈朗笑,一柄钢刀脱手飞出,刀光如虹带出一片啸风之声向三人卷去。 一紫衣高手伸指一弹,当的一声,那柄钢刀被震得望上飞去。 就在此时,青衣少年已撤出肩头宝刀,龙吟起处,紫虹暴射。 面红如火老者忽面目大变,原来三名属下已在倏忽之间被切下六只手臂,倒地昏绝,血涌如注。 青衣少年身法奇快,紫虹狂卷,紫衣匪徒七人措手不及,只惨-半声,已自刀光及体,尸分两截毙命。 那红面老者见状不禁心瞻皆寒,顿萌逃念,眼前人影一闪,青衣少年已自立在面前,强自镇定,冷笑道:“尊驾原来不过仗着一柄稀世宝刀取胜?老夫岂能心服。” 青衣少年缓缓收刀回鞘,道:“在下愿空手见识分坛主武学。” 面红如火老者瞻气立壮,双掌平胸拂出。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双掌一封,轰的一声,掌力猛接,两人双肩幌了几幌,立时展开一场激烈狠门,掌法奇快抢攻出手。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两人掌法由快变慢,却奇招迭出,只见面红老者额上淌出豆大汗珠,神色凝重。 青衣少年忽手掌一横,一式“天外来云”挥出。 红面老者不禁一怔,暗道:“天外来云”虽是武当绝学,却寓守於攻,在行家眼中乃平实无华之学,他为何施展。”付念之间,两指疾伸,往少年掌心点去,指风若剑,倘为之点实,身武功全废。 青衣少年似算准他必施展此招,玲冷一笑,掌势倏地一沉,迅快无比一翻,五指猛然扣在老者腕脉上。 红面老者顿感飞麻袭体,气瓮血逆,不禁面色惨变。 少年手法辣毒无比,老者一身惊人武功竞一点用不上,宛如毒蛇扣在七寸上,瘫痪无力,求生不得,求死难能。 老者长叹一声道:“老朽安瑞生向不服人,此次败得心服口服,生死任凭尊驽,但望尊驾能见告来历。” 青衣少年徽徽一笑,左手中指已飞点在期门穴上,将老者挟在胁下如飞掠去。 口口口 朝阳正上,长安城遍沐着金黄色阳光,经过昨日一场斜风细雨,街道树木宛似洗濯了一般,看来异常悦目清新。 一条斜斜短街道上多半是住户,仅有一家“兴隆饭庄”及一家“恒茂杂货”,毗邻而建,买卖也极为兴旺。 兴隆饭店虽是三百年前老屋,矮檐陈旧,房小地狭,但牛羊肉泡馍,酥油面却卓着盛名,食客趋之若骛,应接不暇,尤以羊髓汤,香鹅肝更是脍炙人口,嗜此者大有一日离此便有食不甘味之感。 恒茂杂货名符其实,米面杂粮,香烛油盐针线应有尽有,柜外尚摆南几缸酒,老远便可嗅着酒香扑鼻。 老板是一姓曾的五旬老者,终日坐在店外檐下与街坊邻居笑谈,应接买卖自有他老伴子媳照料,不用他操心。 曾老板老是治不好他那久年风湿,轻轻重重,时发时愈,子媳硬不让他操劳,只好晒晒太阳,无事聊天,晚间下两盘棋。 这日,曾老板坐在竹椅上眺望街景,突然只见他头歪在竹椅上宛如熟睡模样,嘴角歪斜,流着长涎。 突然柜上一声惊叫道:“爹,你怎么样了?” 儿媳首先发现情形有异,招呼婆母其夫趋出探视,脉象徽弱,胸口尚温,但呼唤不应,不禁痛哭失声。 其子尚称镇定,匆匆忙忙请来大夫探视。 大夫是一七旬矍铄老叟,扶视脉象有顷,摇摇首,长叹一声道:“只是两三日的事了。”诊金也不要竞自离去。 恒茂杂货店一片哭声扬溢户外,惊动了兴隆饭庄食客,好奇者前去探望,一葛衣老叟注视了病者片刻,附着其子耳内低声道:“令尊患严重中风,据我所知慈恩寺内有一葛姓儒生,精懂医理,经他诊治者无不着手戍春,但他不求人知,你去求他,老朽姓赵,只说赵老四命你前往,但不可张扬出去。说后飘然离去。 其子如言奔往慈恩寺,山门外数株参天古柏,针叶婆娑下正南一灰衣中年僧人在舒动筋骨,施展形意掌法,目睹一中年汉子满眶含泪,神色忧惶匆匆走来,不禁收掌合十问讯道:“施主忧心戚戚为了何故?” “大师宝刹可有一位葛先生么?” 僧人眉头一皱,道:“施主找葛先生则甚?此人落落寡合,除了方丈外难得一见展露笑容,深具怪癖,冷漠如冰。” 中年溪子道:“家父患有重病,危在旦夕,特来请葛先生治病。” 僧人目露疑容诧道:“葛先生会治病,真是闻所未闻,小僧领施主去见他,端正施主造化了。 慈恩寺僧舍百间,中年僧人一面走一面问道:“施主尊姓?” “在下曾大昌。” 说时已跨入一月洞门,只听琅琅书声入耳,中年僧人走至一间静室门首,高声道:“葛施主” 室中书声戛然而止,传出一冰冷语声道:“谁?” “小僧知客悟通,有一曾施主来此恳求葛施主治病。” 室内扬起暴怒沉声道:“葛某不明脉理,怎能与人治病,速回绝他吧!” 曾大吕闻言不禁痛哭失声。 房门悠悠开启,踱出一青衣中年儒生,面色黧黑,三缯长须,目光冷漠,气势威严,注视了曾大昌一眼,徐徐出声道:“葛某借居寺中,鲜为人知,阁下是受何人指点而来。” 曾大昌道:“此人姓赵,自称赵老四。” 中年儒生冶漠面色上绽露一丝笑容,道:“又是他,既然如此葛某同你一往。”与曾大昌翩然离了慈恩寺。 曾大昌前导,走进恒茂杂货店内,曾老板平躺在杨上,仍昏迷不醒。 中年儒生把视曾父双手脉象,沉吟不语。 曾大吕道:“家父有救否?” 中年儒生道:“尚未可知。”怀中取出一锦盒,取下九支长短不一金针向曾父九大重穴扎下, 须臾,只见曾父睁开双眼,目珠转了两转,神光黯淡,口角涎流立止。 中年儒生徽叹了一声道:“尚可救治……” 曾大昌闻言大喜。 但闻中年儒生接道:“不过需耗时半年,才可渐愈,但此处不可居住,须迁往静处,葛某还须去深山采集医草合丸……。”说着目注曾大昌沉声道:“葛某治病之事,守秘不宣,你能应允么?” 如此中风重症,能保全性命已属万幸,何况洽愈,这点要求那有不唯命是遵之理。 暮夜三更,居民已进入睡乡,恒茂杂货店门外一辆套车静悄悄离去,停在一幢大宅后院门前, 忽闻门内傅出一银铃笑声道:“来了么?” 车帘一掀,跨出中年儒生抱着曾父走入门中。 那栋大宅原为潘永弼所居,虽然易主,却系潘永弼淆惑武林中人耳目。 地穴密室中周易关穆岷山四毒等十数人正杯酒谈论,见狄康舆扬玉芙双双进入,关穆笑道:“恭贺老弟,大功告成。” 狄康摇首苦笑道:“前途荆棘重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关穆笑道:“无论如何,此人神似翟中阳已极,不怕紫衣教不中计。” 群雄商量一阵,计已定妥,狄康翩然起立向另一间密室走去。 口口口 丑罗刹胡云锦一腕炸裂,双腿点残,气血瓮逆,躺在杨上,痛苦不堪,生不如死,面目充满红丝,瞥见一中年儒生走入,厉声道:“你是何人?”声如枭鸣,令人顿生恐怖之感。 中年儒生含笑道:“在下是友非敌,翟大嫂无须惊恐,在下名唤石中泰,两日前因事去江南,与宿怨大仇狭路相蓬,幸遇孙姑娘仗义救助,我帮江湖人物知恩必报,贤粱孟舆孙姑娘幸能不死!……” 胡云锦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石老师相救,拙夫与孙姑娘现在何处?” “孙姑娘内腑重伤,卧床难起,在下已命友人前往少林盗取九还丹,纵使九还丹盗得,恐非静养三月无法痊愈,翟老师他!……”中年儒生说着面露戚容,欲言又止。 胡云锦见状心神一震,道:“他怎么样?” 中年儒生叹了一声道:“翟老师似罹受极为辣毒指力所伤,神智不清,宛如痴呆,在下武功不济,不明解法,束手无策。”说着徐徐击掌三下。 室外走进一中年仆妇,道:“主人有何吩咐?” 中年儒生道:“你掺着翟夫人”则往探视孙姑娘翟大侠两人。” 那仆妇向羟白呷ィ扶起胡云锦离袈慢向外走去。 胡云锦虽重伤,仍察觉身在地穴密室,甬道中燃着一盏油灯,火光黯淡昏黄,阴森恐怖。 中年儒生随在身后笑道:“玄武官高手尚在搜觅三位下落,三位潜居在此,隐秘非常,谅他们无法探悉。” 仆妇已掺着丑罗刹胡云锦转入邻室,只见孙玉琼躺在榻上熟睡过去,案前灯光映在孙玉琼面庞上,苍白如。 前放着一木盆,盛有;一滩瘀血,显为孙玉琼呕吐。 中年儒生低唤道:“孙姑娘!” 孙玉琼睁开星眸,凄然一笑道:“两位身罹重伤,此皆小妹之过!……” 中年儒生正色道:“孙姑娘不必自责过甚!翟大侠粱孟在未遇姑娘之前,玄武官之匪徒久已在后蹑踪。” 胡云锦张口欲言,孙玉琼已自出声道:“本教西京分坛主安瑞生已遭玄武宫匪徒所擒,看来本门浩劫难儿,你我身负重伤,寸步难行,除非翟香主速赶往总坛禀明教主重新布署防御强敌侵袭,否则本教危在旦夕!”话声徽弱。 胡云锦失声惊道:“安分坛主被擒了么?闻听石老师之言中阳已神智丧失,恐缓不济急奈何?” 孙玉琼凄然答道:“安分坛主虽落敌手,但玄武官匪徒仍须傅讯总舵,东方黎明必闻讯赶来逼供,在此期间只须赶抵总坛事尚有可为,小妹之意烦石老师护送翟香主一行。” 胡云锦道:“待我见了中阳再说!” 中年儒生向仆妇以目示意,那仆妇掺着胡云锦望外走去,跨入邻室,但见翟中阳端坐椅上,且中神光呆滞,嘴角咧着一丝傻笑。 胡云锦唤道:“中阳!” 翟中阳目光盯在胡云锦面上,似曾相识。 中年儒生太息一声道:“翟老师为辣毒指法所伤,非但神智丧失,而且武功尽失!” 胡云锦道:“如此他何能返回总坛?” 中年儒生道:“孙姑娘谨慎小心太过,防事机不密,为玄武宫探悉,才想出在下护送翟老师一行,其实只须指点在下贵教总坛所在,在下只身赶往亦是一样。” 胡云锦摇首答道:“非本教亲信弟子,难入敝教总坛,即使他孙姑娘也须蒙住双目,石老师用心虽好,恐难取信本教九处暗桩,时机稍纵即逝,万一遇阻后果难料。”立即在怀中取出一面信符,向中年儒生道:“可否借文房四宝,容我书明前往总坛路径。” 中年儒生忙取来笔墨纸砚。 仆妇扶着胡云锦坐下,胡云锦振笔书后,交与中年儒生,详予指点,并将信符递过道:“此符慎勿遗失,请问石老师如何前往?” 中年儒生接过信符收藏怀中,略一沉吟道:“在下意欲将翟大侠乘坐一辆双驹套车,由在下赶车奔往,两驹脚程千里追风,倘无阻拦,在东方黎明赶抵长安时已自到达贵教总坛。” 胡云锦忽感头昏目眩,不由自主地倒在仆妇怀中。 中年儒生忙道:“速送回室中。” 待仆妇抱着胡云锦身影消失门外,中年儒生立即抱起神似翟中阳的曾父向室外急步走去—— 第二十二章 深入虎穴擒虎子 苍穹如墨,蛇形闪电照亮了天边,一明一暗,霹雳震耳欲聋,生似天崩地裂,倾盆大雨下,崎岖驿道上奔驰着一辆双驹套车。 马蹄不时打滑,辕上人戴着一顶宽檐竹笠,扬鞭猛挥,自言自语道:“看来天明时分赶不到曹家洼了。” 目注前途,闪电映照下,隐隐可见道旁不远有一座荒庙,迳向庙宇奔去。 古庙荒凉,尘网密结,残破坍落,雨漏似涌泉般注下,遍地都是积水。 庙外人影疾闪,车把式提着一人进入,择一乾燥之处放下,揭去斗笠油布披风,正是狄康,经过一日一夜奔驰,神色略现疲乏。 翟中阳睁开惺忪双眼,发出一声呻吟。 狄康望了他一眼,道:“尊驾想必饿了?”目中流露出悯侧之色,心底不由自禁地泛起一种歉疚,暗道:“我这样做是应该的么?”感触万般, 一入江湖,如陷泥淖,不能自拔,是是非非,亦难明白,以曾父天生神似翟中阳,无端拆散其温暖家庭,扮作虎贲中郎,虽说为了武林大局,连累无辜,又於心何忍。 他微微叹息一声,取出乾粮饮水分食。 雨仍自倾盆如注,哗啦哗啦不绝,人在此际,孤独寂寞,前尘往事二泛上心头。 突闻寺中滂沱大雨中隐隐传来两人对语声,狄康不禁一怔,只见一双人影疾如电射窜进庙来,浑身雨湿,淋洒满地。 嚓啦一声,黑暗中亮起一道熊熊火焰,其中一人已揭开松油火摺,现出两个面目森冷劲装汉子, 一眼发现寺内还有人在,不禁神色一变,厉声道:“门外那柄辆套车是你们的么?” 狄康冷冷答道:“尊驽这是明知故问。” 另一人惊噫一声,道:“那不是翟中阳香主么?”取出一只短烛燃着挣在神案上。 翟中阳正吃着馒头,闻言向那人-牙一笑,那笑容有点傻,也显得有点凄凉。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这两人既认出翟中阳,无疑来人亦是紫衣教匪徒,私下庆幸曾父委实神似翟中阳,仔细打量这两匪徒形像, 一人紫黑脸膛,面肤粗糙凹凸不平,浓眉豹眼,掀唇露出黄黑板牙,年约三旬五六,娟髭浓黑,肩上搭着一柄七爪镰。 另一人面白无须,目光阴沉,年在四旬左右,肩头露出两柄鬼头刀把,狄康冷冷出声道:“两位亦是紫友教中人么?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在下康森!”紫黑脸膛汉子答道:“同伴徐复鼎,翟香主怎么样了?” 狄康神情安闲,答道:“翟香主身受重伤,神智迷失,两位谅已耳闻灞陵之事。” 康森点点头道:“我等就是为了此事赶奔灞陵,尊驾是何来历,亦是本门、物么?” “在下姓石,”狄康道:“奉命将翟老师送往贵教总坛,本定天明时分赶抵曹家洼,不意遇雨,车顶破漏,恐翟老师重伤之体难禁,故来此荒寺避雨。” 徐复鼎突神色一变,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向狄康肩头劈去,掌沉力猛,破空锐啸,寒气砭骨。 狄康手腕疾翻,斜出一步,五指奇谵绝伦一把扣实徐复鼎腕哌要穴上,冷笑道:“尊驾为何妄施毒手?” 徐复鼎只觉一阵飞麻袭体,不禁神色大变。 康森见状,不由心神猛凛,揣不透徐复鼎因何出手。 徐复鼎苦笑一声,道:“本门不论如何危难,决不假手外人,何况翟香主神智丧失,阁下因何知悉本门蕴秘。” 狄康哈哈大笑,手指松开徐复鼎腕脉道:贝教西京分坛全军覆灭,坛主安瑞生已为玄武宫所擒,仅留下翟中阳胡云锦两人性命,胡云锦内腑重伤,腕断足痿,不堪长途跋陟以致废命,何况男女有别照料不便,更以情势险恶异常,玄武宫即将大举进袭贵教总坛,安瑞生陷敌,贵教危如-卵,故胡云锦托在下护送翟老师赶回总坛,并带有密函禀明教主。” 康森大惊道:“安分坛主遭擒了么?” 狄康点点头不语。 徐复鼎道:“非是徐某疑心太大,阁下是否有本门信物?” 狄康微笑道:“在下不过与翟老师梁盂交厚,局外人碍难参与贵教是非,奈翟大嫂苦苦相求,迫不得已才始应允。”说着,从镶中取出一柄虎头漠玉信符。 徐康二人一见信符,神色立变虔敬,-拳笑道:“阁下早取出信符,我等何敢无礼!” 徐复鼎道:“倾盆大雨,何时可止,此事又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待徐某先行赶间曹家洼传讯总坛。” 狄康微微一笑,道:“这是尊驾之事,在下无可置啄,但翟大嫂严嘱,玄武宫党徒已渗入贵教门下,万一事机不密,将带来无穷大患”,徐复鼎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庙外仍自大雨如注,霹雳电闪不绝,闪光之际忽见三条身影疾如鬼魅掠入寺来。 来人均带有面具,丑恶狰狞,身着水绸劲装,莫辨本来面目。 狄康暗暗心惊,知所来三人无疑是玄武宫高手,玄武官果然耳目灵通,默默忖思应付之策,棘手难题却非面前所来三匪徒,:而是后继者必源源不绝,若应付无方,恐事与愿违,弄巧成拙。 只听一玄武宫匪徒阴侧恻一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等此来端在翟中阳,三位若不出手拦阻,便可免去一死。” 狄康淡淡一笑,道:“三位谅是玄武官门下?” “不错!” 狄康道:“翟中阳在灞陵与贵宫高手鏖战,身负重伤,神智丧失,俗云得饶人处且饶人,贵宫因何尚放不过他,未免欺人太甚。” 一匪徒目露诧容注视了翟中阳一眼,冷笑道:“在下奉有严命,须擒回翟中阳,不论死活……” 狄康大笑道:“倘在下不允三位带走翟中阳又当如何咧?” “那就莫怨我等心辣手黑!”一玄武宫匪徒说时,五指迅疾无伦向翟中阳抓去。 康森、徐复鼎已自按耐不住,见状大怒,四掌疾向那匪徒劈去,掌力如山,呼啸潮涌。 那匪徒蓦然一惊,疾飘身开去,另两玄武宫匪徒厉-一声,道:“找死!”挥掌迎出。 蓬的一声巨响,掌力猛接,双方各自双层撼摇,拿桩不住,蹬蹬后退两步。 狄康大-道:“住手!” 徐复鼎身形倒射而出,三玄武宫匪徒闻声不禁一怔,蓦见一道惊天紫虹耀眼目眩,寒气逼人,心说不好,紫虹已卷体而过,尸横六截倒卧在血泊中。 此不过是弹指一霎那间中事,狄康撤刀收刀又决,浑如无事人一般,面色淡漠如常,然徐复鼎康森察觉刀光有异,不由瞠目结舌,定了定神,正张口欲问,狄康忙道:“内位不要出声,玄武宫三匪徒施展的乃玄阴掌力,看似阳刚,其实阴毒无比,阴寒之气渗入主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已蒙受其害,若待其发作终将不治。” 康徐二人不禁神色大变。 狄康缓缓挥出双手,拿住两人腕脉察视体内气血变化。 两人心情紧张异常,忐忑不宁,心脏急剧跳曜,掌心淌汗。 片刻,狄康松开腕脉,道:“幸亏两位内力纯厚,目前街无大碍,但明午便将侵入肝经,在下虽可与两位祛寒疗毒,却需耗时三日,势难兼顾,二位惧勿开声不使真气涣散,当可无碍。” 既然说得如此郑重,两人虽有所疑,却不由不信,只听狄康道:“此处危险,万不可久留……”说着似想起一事,疾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挑出黄色药末洒在三尸腔内,转眼化戍一滩腥臭黄水,接道:“雨势渐减,我等快走!”抱起翟中阳快步迈向寺外。 徐复鼎康森两人急随狄康身后,只见狄康将翟中阳安置车内,催两人登车。 双驹套车雨夜疾驰奔向曹家洼而去,遍地积水,泥泞载途,车行颠簸更甚。 天色渐近黎明,雨虽未上,却已淅沥如丝,车已进入一片山谷中,经过一夜大雨冲刷-,更显得青翠碧绿,水柱从山谷间喷泻,宛如万串飞珠,令人夺目恰神。 翠柳虚掩中,山谷中隐隐可见一处村落,车近村口,一条身影飞射而来,挽住缰绳,啊哟一声,惊得马匹八蹄高扬,唏聿聿发出惊嘶。 车辕上狄康身形一弹,穿上半空,飘身落定,冷笑道:“朋友为何阻住在下行程?” 那人是一矮小精悍老者,一双圆睛骨溜溜地乱转,闻言眼皮一翻,沉声道:“尊驾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狄康哈哈大笑,道:“此处可是皇帝老子紫禁大内么?” 矮小老者闻言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发出一声阴森森笑着道:“尊驾你也太狂了,此处是老朽禁地,再若妄入一步,尊驾就有得好受了。” 狄康冷冷一笑,道:“就凭朋友也胆敢阻住在下去路……” 语还未落,矮小老者已自接道:“江湖是非,胜者为高,老朽不愿妄逞口舌,尊驽只须接下老朽拾招,任凭尊驽过去,老朽决不阻拦。”说着右掌一翻,猛劈了出去。 掌势宛如奔雷,距离既近,闪电而至。 狄康看出此人内力纯厚,不带半点巧劲,显然是一武林名手,曲掌一刁,出式“西风卷帘”横封了出去。 双掌尚距五寸相接,狄康突见那老者掌心内射出一纸团,心里方一怔,那纸团已触及自己掌心,老者掌势飞撤,左手疾如电光石火玫出。 狄康将纸团接住,移形换位疾挪开三尺,左掌“顺水推舟”按向那老者肩头。 矮小老者目中暴射慑人精芒,高喝一声道:“好身法!”右掌吐出一股风雷罡劲,潜力山涌。 狄康左掌疾沉,只听啪的一声,双掌猛接,两人身形陡地倒翻了出去。 正在此际,村中疾如飞鸟掠出七条身形,纷纷大-道:“住手!” 只见一面如古月,黄须老者望了狄康一眼,目注矮小老者道:“计老英雄此人是何来历?” 计姓矮小老者冷笑道:“不论是何来历,如非贵属门下,决难通过这片山谷,此人狂妄无礼,目中无人,计某决让他尝试厉害。 其余六人已扑至套车?刀尖挑开遮蓬,看清车内三人面目,不由惊诧出声。 黄须老者疾掠车前望了一眼,向狄康怒光逼射厉声道:“翟香主怎么了?” 狄康微微一笑,道:“灞陵一役,贵教西京分坛全军覆没,翟中阳夫妇身罹重伤,在下受胡云锦重托,护送翟中阳返回总坛求治,胡云锦并有密函面呈贵教主。” 黄须老者目露疑容道:“尊驽姓名可否见告,那胡云锦香主现在何处?” 狄康道:“在下石中泰,胡云锦腕断褪残,藏身长安民家。” “康森徐复鼎两人……” 狄康摇手一摆,阻住黄须老者话头,接道:“在下一路而来,择径险僻,意欲闪开玄武宫匪徒追踪,不料昨晚一场大雨投宿荒寺,竟遭玄武宫侵袭,康徐两位亦投在寺内,虽将匪徒格毙,但他两位亦是重伤,故在下点了他们睡穴,以免途中颠簸伤势遽变。”说着取出虎头信符。 “老朽罗七,忝膺紫衣教舵主,此处不便说话,请至舵上一-,老朽立即传讯总坛。” 狄康目注计姓老者已转身奔同村中,眉-微皱道:“方才与在下对掌之老英雄也是贵同门么?” 罗七摇首笑道:“此人名唤计绍,昔年闯荡江湖时以风雷九掌名震中州,二十年前忽归隐在此无忧谷内杜门不出,不过与敝教主交厚,本门弟子尚可假道经过。” 狄康微哦了一声,道:“原来此人就是计绍!” 罗七道:“石大侠请上车吧,敞舵尚在卅里外,老朽等领路。” 狄康道:“如此有劳罗老师了!”身形疾拔,捷逾飞鸟落在车辕,挥鞭扬缰随着罗七等人身后奔去。 罗七一行竟绕过这村落奔回涧谷,狄康趁机取出计绍递来的纸团观看,心中不由惊喜交集。原来紫灰教总坛设在川陕交界大巴山内,曹家洼分舵仅距总坛壹百廿里,计绍与黄玉琳谊属内戚,但紫衣教尚无人知,达摩三剑诸葛湛目前郎移囚於曹家洼,黄玉琳严嘱狄康不可轻入紫农教总坛,相机设法救走诸葛湛。 狄康心中狐疑不解,黄玉琳为何知自己必来此取道无忧谷,计绍从何认出自己是狄康,委实令人难以猜透。 车出得万山重叠,涧谷迂回外,视界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广大庄院矗立在平畴绿野中,千亩良田被环束在绵亘青山内,狄康暗道:“大巴山内还有这等良田沃野。” 车抵庄口,罗七高声道:“石大侠请下车。” 狄康飞身跃下,抬目望去,只见庄院门首气派宏伟,八字门墙,飞檐三重,楹柱涂朱,门楣上横立一区,金髹“翰苑世家”。 门外分列石鼓两只,石阶七级,两侧书有一联: “履仁蹈义用修我德 学诗讲礼克昌尔家” 罗七手下掺出翟中阳康森徐复鼎三人,奔向庄内。 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敢有潜,罗老师先请。” 罗七哈哈大笑,道:“彼此均属同道,怎说有潜二字,你我把臂而行吧。”两人联袂走入大宅。 宅内景物悉仿燕京王侯富绅宅院建造,重门叠户,庭院陈设雅洁,罗七肃客进入一座遍植花木小院。 ; 罗七笑道:“此院为贵宾下榻之所,共有房四间,翟香主等三人暂住最后一间。” 厅屋布设雅净,壁上悬有前人字画,兰香袭人。 罗七与狄康分别落坐,狄康道出此行经过后接道:“如在下所料不错,玄武宫订下黄山重九之约,必有意诱使武林群谁一网打尽,但在期前玄武官门下必与东方黎明联手侵袭贵教总坛。” “但石大陕从荒庙一路行来,不知有无玄武宫门下在后追踪。” 狄康摇摇首道:“在下只身护送,有无匪徒暗暗追踪那就不知道了。” 罗七略一沉吟,缓缓离座笑道:“教主尚在闭关潜修期中,不知最近前后数日有无开关,教中事务一切均由副教主代拆代行,老朽郎据实传讯总坛,石大侠一路辛苦,就在舍间将息一二日,但俟总坛信息到来,立即护送面见教主,老朽此刻去采视翟香主三位伤势病情。” 狄康立起抱拳说道:“罗舵主请便!” 罗七出得门外之际,忽又转身问道:“康森徐复鼎是否可以解开穴道?” 狄康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解开穴道,但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罗七称谢了一声,往此院最后一间走入。 翟中阳仰睡着,目注承窿似作沉思,对罗七走入似若末觉。 康森徐复鼎仍在熟睡中,罗七跨前一步,唤道:“翟香主好些了么?” 翟中阳-牙一笑,神情痴呆,复又目注承尘。 罗七微微太息一声,仲指解开康徐两人睡穴。 两人睁眼醒来,翻身坐起往罗七抱拳为礼。 罗七道:“南位不能说话么?罗某看石大侠似故作惊人之词,可否见告荒寺相遇石中泰情形,罗某须据实传讯总坛。” 两人互望了一眼,道出避雨荒寺相遇石翟二人经过详情,你一语我一语,与狄康所说无异,正说至玄武宫匪徒刀下毕命之际,忽觉喉中一阵刺痛,呛喷出两口鲜血,康徐两人顿感痦哑无声,面色渗变倒在榻上。 罗七不禁大惊失色,三步变作两步,奔往狄康居室说明内情。 狄康默然无语,半晌长叹一盘,道:“康徐两位老师伤势原本无碍,只须调治得法,三日就可痊愈,如此一来必须少林九还丹费时一月不可。” 罗七闻言不禁哑然久之,心内懊悔不绝,浓眉愁皱,摇首苦笑道:“少林九还丹谈何容易,老朽这就传讯总坛。” 狄康目送罗七身影在门外消失后,胸中不禁泛起一种无名惆怅,年来断梗飘萍,身无所寄,云泥鸿爪,游辙无凭,不知何日得返平凉安享天伦之乐。 天涯游子,孤独落寞难免,狄康缓缓走在院中眺赏花木,藉此舒散心内积郁。 蓦地—— 只听一阵号角呜呜之声传来,心中一惊,暗道:“莫非玄武宫匪徒来犯么?” 片刻,只见罗七-匆奔入院中,道:“无忧谷计绍命人来报他居处附近玄武宫匪徒频频现踪,想是雨后泥泞,轮辙留痕引来玄武官匪徒。” 狄康神色微变,忙道…“在下意欲与罗舵主赶往无忧谷,将来犯玄武宫匪徒一网歼尽,以免无穷后患。” 罗七闻言怔得一怔,道:“只石大陕与老朽两人么?” 狄康正色道:“目前玄武宫匪徒尚不知此处,罗舵主率领手下赶去,倘贵属若有失闪,恐无法兼头,弄巧成拙,再说在下也不无受嫌,计绍只说无忧谷中玄武宫匪徒频频现踪,尚无恃强出手,你我何妨察明情势再作计议。” 罗七点点头与狄康双双奔出庄外向无忧谷奔去。 两人身法匝快,疾如流星奔电,一近无忧谷口,隐隐只听得刺耳尖锐啸声此起彼落传来。 罗七低-一声,道:“快走!” 抵达村口,只见计绍屹立在村口一株参天大树下,神情严肃,肩上多了一柄佛手。 罗七抱拳道:“计老英雄,情势如何?” 计绍道:“玄武宫匪徒似来的不在少数,却尚不敢与计某正面为敌!”语声略顿,又道:“敞村防范周密,匪徒恃强侵入须付出惨重伤亡,两位请至寒舍稍作商议如何?” 罗七道:“也好!” 狄康随着计绍走向一幢窗明几净茅舍,一路行去,只觉这片村落静悄悄地阗无一人,弥漫着恐怖气氛。 走入茅舍,三人分宾主落坐,罗七与双方引见。 计绍哈哈大笑,道:“石老师,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似石老师如此义薄云天,披肝沥胆,为朋友不惜冒险犯艰,武林内尚不多见,灞陵之役石老师谅曾目睹,可否见告。” 狄康张口欲言,忽闻随风飘传入耳一声凄厉惨-! 计绍面色一变,冷笑道…“玄武宫匪徒恃强伤人,计某忍无可忍,只有一拼强弱,两位最好置身事外。” 罗七正色道:“这是什么话?计老英雄池鱼之灾,俱是本教连累,罗某岂能坐视。” 林外啸声频频,刺耳心悸。 计绍三人掠出屋外,只见一带刀中年汉子,肩臂染有血污奔来,禀道:“匪徒四面侵袭,扬言如不说出翟中阳下落,当血洗全村,鸡犬不留。” 罗七忙道:“我等宜分开拒敌,免匪徒侵入,恐妇孺老幼无法保全。”说时放出一道旗火,爆射一片异焰流彩,闪耀天际,疾逾星飞向南奔去。 计绍对狄康暗示了一眼色,奔向西北。 狄康会意,朝东奔去再转向奔北与计绍会面。 计绍低聋道:“玄武宫只是虚张声势,无意侵袭寒舍。” 狄康不禁一怔,道:“难道计老英雄与玄武宫谈妥互不侵犯么?” 计绍点点头道:“计某并非紫衣教,何必卷入此场是非中助纣为虐,是以与玄武宫匪徒讲明条件,计某诱来紫衣教门下换取敞村安全……”说着浮起”丝苦笑道“阁下谅会腹诽计某是无义小人,其实计某含有深意,引他们自相残杀,保全武林精英,再黄姑娘命计某转告阁下,达摩三剑诸葛湛便囚在曹家洼内,须设法救出,无论诸葛湛陷在玄武宫沧浪山庄或紫农教之手,武林将蒙受其害。”说着话音一顿,又道“务请阁下避免进入紫友教总坛,以退为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计老英雄也末进入过紫友教总坛了。” 计绍道:“当然去过,但去时不是点了睡穴,就是蒙住面目,只知在大巴山内,据计某所知除了翟中阳、胡云锦两人外,外坛弟子就无一人知其确处,何况计某。” “那西京分坛主安瑞生咧?” 计绍摇摇首微笑道:“安瑞生虽是教主心腹亲信,谅他亦不知,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宜等待时机,目前阁下请置身局外,能够不出手切勿出手。”说时伸手一拉,向南奔去。 只见一片已收割的稻田中,罗七面对六个玄武宫高手,计绍门下退在十数丈外。 罗七面对玄武宫匪徒夷然不惧,口角噙着一丝冷森笑容道:“诸位无事生非,侵犯无忧谷为何?” 一个面如锅灰大汉哈哈大笑道:“真人不打诳语,尊驽可是紫灰教罗舵主么?” 罗七不禁心神猛凛,暗道:“玄武宫为何知道自己来历!果然教主严命不可轻视玄武宫。”当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冷笑道:“风闻玄武宫耳目如神,难道不知无忧谷主是何人物么?” 那大汉目光一瞪,沉声道:“尊驾何必拿无忧谷作挡箭牌,咱们实话实说,贵教阴谋为害武林,不容坐视,敞宫主受沧浪山庄庄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相求,故我等奉命前来投函,如贵教主三日内不解散紫农教,祸到临头悔之晚矣!” 罗七发出一声长笑,右掌疾扬。 一个玄武宫匪徒突裂嘴惨-一声,仰面喉咚倒地,胸腹友内沁出殷红血液,不知中了什么辣毒暗器。 以玄武宫匪徒功力之高,目光如电,却未察见罗七发出暗器,不禁大惊失色。 罗七疾逾闪电欺至玄武宫匪徒身前,双掌疾攻,辣狠凌厉。 玄武宫高手为罗七先声祈夺,纷纷疾跃开去,兵殁出手,寒光轮转,罡-潮涌布成一奇门阵式,防范谨严。 那知罗七此次未施展辣毒暗器,身形一闪,迅疾无伦抓在一玄武宫高手腕脉,左掌紧贴在胸后命门穴,厉-道:十住手!” 显然那匪徒系玄武宫重要人物,玄武宫高手不禁楞住,目中射出怨毒神光,但谁也不敢妄自出手抢救同党。 蓦他—— 天际遥处飘送尖锐长啸,无疑是紫灰教援手纷纷赶至。罗七嘴角泛出一丝笑容,突闻一声阴沉的冷笑道:“放手!” 罗七只觉一缕寒列如冰的冷风自空中向头顶百-穴袭至,不禁大惊,忙将被扣制之匪徒拧腕一抛,迎向那袭来冷风送去,身形斜斜疾拔而出,遁空如电。 但闻一声闷-,那匪徒宛如断线之鸢般堕地毙命,一株参天密叶翳柯中扑下一条飞鸟般人影,身木落地,目睹罗七穿空遁去,双肩急伸,身形暴起,疾如流星追向罗七身后。 玄武宫高手纷纷疾撤一空。 狄康与计绍同地现身,计绍道:“寒舍暂可平安,但不无隐忧。”说着长叹一声! 一个壮汉飞奔而至,道:“谷口玄武宫已与紫衣教发生激烈拼搏。” 计绍道:“那追踪罗七之人咧?” 壮汉答道:“仍自紧迫不舍,罗七向曹家洼掠去,他似有意夸敌。” 计绍略略挥掌,道:“知道了!” 壮汉疾奔离去。 狄康目注壮汉远离的身影,道:“计老英雄门下个个身手不凡,这都是老英雄亲手调教出来的么?” 计绍点点头道:“无忧谷并非无忧,计某怎的不预为防范……”说时目注狄康一眼,接道:“曹家洼已成是非之处,阁下急速赶返,及早救出达摩三剑诸葛湛,免沦入虎狼膏吻。” 狄康忙道:“在下这就去了!” 双手一抱拳往曹家洼方向奔去,去如流星奔电,片刻已出得无忧谷口,只见双方拼搏狠烈,剑光刀影,-叱震天。 玄武宫紫农教两方都负有上乘武功,各施展绝艺,辛辣玄诡,其中数人负有重伤,血流满面,犹自疾打猛攻,宛如厉鬼,狰狞骇人。 狄康一声长笑飞身抢入,双腕疾扬,只见三玄武宫匪徒身形震得飞起五六丈高下,往一片水田中堕下。 紫农教见援手赶至,精神一振,如同猛虎添翼般扑袭玄武宫匪徒。 玄武官不禁气馁,一声胡啃不敢恋战逃如鸟兽四散。 狄康道:“诸位可曾发现罗舵主么?” 一微驼老者答道:“舵主诱敌向庄院奔去!” 狄康大-一声:“走!”率领赶回庄院。 庄院大门已严闭着,高墙上隐隐可见刀光闪闪,刁斗森严,静悄悄地沉寂如水。 紫衣教门下领着狄康往一处垛口下鱼贯拔上,狄康只见两排弩手隐在暗处张弓按弩待敌。 一个紫衣匪徒由暗中闪出,验明返来同党腰牌放行后,向狄康抱拳道:“敞上在议事大厅内恭候石大侠。” 狄康道:贵上并未受伤么?” 那人答道:“追袭敞上的玄武宫匪徒似武功甚高,但敝上轻功身法迅快,那匪徒无法追及,近敝庄郎行离去。” 狄康略一沉吟,道:“多谢了。”洒开大步走向议事大厅。 罗七立在厅外阶下,面色如罩上一重浓霜,仰面沉思,发现狄康返来,立即换着笑容,道:“石大侠安然返转,实属万幸,途中未遇强敌拦阻么?” 狄康答道:“犯无忧谷的玄武宫匪徒只是虚声恫吓,在下赶去将一名匪徒毙死掌下,纷纷转身逃去,在下并未追踪,转向望南意在与罗舵主会合,途中发现玄武宫匪徒在无忧谷内布下严密伏桩,在下暗中偷听一处伏桩说话……”说话神情愈来愈严肃。 罗七意味着事态严重,不禁神色大变,道:“石大侠闻听匪徒他们在说甚么?” 狄康面色凝肃,正色道:“此次玄武官主遣来高手不仅是他门下,尚有沧浪山庄精英,共为一百四十九人,后继赶来者恐不止此数……” “如此说来,俟玄武宫主赶抵时即大-侵袭本门总坛么?” “这很难说。”狄康摇摇首道:“玄武宫主采悉达摩三剑诸葛湛及甚多武林均囚在曹家洼内,他们目的端在救出诸葛湛,至於侵袭贵教总坛却是第二步之事……” 罗七神色大变,张口欲言。 狄康接着说下去:“除了相救诸葛湛之外,还有志在翟中阳香主,若翟中阳香主落在玄武官手中,贵教隐秘当可泄漏无余。” 罗七面色灰白如同败纸,异样难看,长叹一声,道:“康徐两位伤势恶化,吐血斗余气绝毙命,翟香主神智仍痴呆,老朽即传讯总坛,只须总坛派人将翟香主接去,本舵当可无碍。” 狄康摇首道:贵庄现处於四面包围中,讯息必难以传出,舵主当知盖文啸庄中一夕易帜之故么?” 罗七闵言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狄康微微太息一声,道:“此乃贵教之事,外人甚难置啄,亦难阻止,舵主不妨试传讯总坛,不过贵庄谨防数日内必面临强敌侵袭,玄武官为救诸葛湛,自当竭其全力来犯。” 罗七面色敷变,道:“诸葛湛岂可禁囚在敝舵,此乃传闻失实之故。”说着击掌三声,道:“石大陕请求宾舍略事歇息,老朽去去就来,尚有事当面讨教。” 大厅内走出一个面目俊秀青灰小童,展齿微笑道:“大侠请随小的来。” 罗七已自匆匆奔去。 狄康道:“听小兄弟语气,似乎我居处又换了!” 青衣小童道:“石大侠猜的一点不错。”说着,转身快步走去。” 狄康身形如行云流水,随着青农小童走去,只见万竿修篁内隐现出一幢小轩。 “青农小童带着狄康进入,忽低声道:“大侠可是狄康么?” 狄康不禁一怔,低声道:“小兄弟从何认出我真正来历?” 青衣小童道:“我名叫焕儿,黄玉琳姑娘是我嫡亲姑娘,诸葛大侠确囚在庄内,尚不知实处,大侠切不可稍露形迹,容我详细探明,黄姑娘说本庄恐有玄武宫沧浪山庄卧底人物,饮食谨防下毒。”说罢匆-离去。 狄康遇事沉着老练,随手在书架内抽出一本“天宝遗闻”,佯装阅读模样。 青衣小童出得丛竹幽篁外,即见罗七屹立在白石小径间,与一身裁修长黑衣人低声谈话。 忽闻罗七低-道:“焕儿过来!”, 青衣小童趋前,垂手肃立道:“庄主有何吩咐?” 罗七注视了青农小童一眼,道:“石大侠与你说了什么话么?” 青衣小童摇首答道:“他只问了焕儿名字并言腹中有点饥饿,吩咐焕儿送上酒食” 罗七不禁一怔,道:“别的话一概没间么?” 青衣小童道:“他尚说了二日后就要离去之话,焕儿不便问石大侠何故勿-离此” 罗七略一沉吟,挥手示意青友小童离去,即向修长黑友人道:“闻贤弟久走江湖,可知此人来历么?” 修长黑友人目中精芒逼射,冷笑道:“闻某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石中泰其人,不论是敌是友,似不无可疑,但眼前不妨稳住此人再说。” 突闻不远处起了重物堕地声响,两人不禁一怔,循声掠去,只见本庄一高手平伏在地,浑身无丝毫伤痕,已气绝毙命。 罗七不禁大惊,知强敌潜入,忙厉喝传警搜觅敌踪。 口口口 狄康端坐椅上握卷观看,他只觉屋外忽起了衣袂飘风之声,忽闻罗七高声-道:“石大侠!” 语声甫落,罗七偕同闻姓修长黑衣人已自疾闪掠入。 闻姓黑友人目中逼吐寒芒凝视在狄康面上久久不移。 狄康放下书卷,缓缓起立抱拳微笑道:“舵主有何见教?” 罗七道出有强敌侵入庄内,故赶来相告留神匪徒暗算。 狄康神色不胜忧虑道:“舵主定查出玄武宫匪徒侵入人数?” 罗七道:“本庄戒备森严,步步死域,片刻之后定一网成擒,目前尚不知侵入匪徒人数。” 狄康道:“舵主不可轻敌大意,匪徒侵入后潜伏暗处,在未查明诸葛湛囚处前必不致蠢动” 闻姓黑农人闻言阴侧侧冷笑道:“石大侠未免危言耸听,匪徒自蹈樊笼,岂能轻易逃去!” 狄康双眉微皱道:“此位是谁?舵主尚未与在下引见。” 罗七咳了一声道:“此位是老朽拜弟闻九洲。” 狄康仅抱拳微拱,道:“原来是闻兄,幸会。”神情冷漠如永。 闻九洲鼻中冷哼一声,自然瞧出狄康冷淡神情,不禁心头怒火上升,狞笑道:“闻某虽无虚名在外却久走江湖,从未获知石大侠之名,大陕来历师承可否见告?” 狄康淡淡一笑道:“无名之辈,何劳见问。”说着转向罗七正色道:“并非在下危言耸听,方才在下无忧谷返来,计老英雄手下言及追踪舵主那玄武宫匪徒武林身法似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说不定此刻潜入贵庄的就是他。” 此言一出,罗七与闻九洲两人心神猛震,面色大变。 须臾,罗七乾咳了两声道:“诸葛湛并未囚在敝庄,东方黎明徒然枉费心机,老朽已傅讯总坛, 一俟总坛援手赶至,将翟香主接回,玄武宫虽倾巢来犯,亦岂奈我何。” 狄康道:“请问舵主用何方法传讯总坛,还是派人前往,抑或用飞鸽?” 罗七道:“为免蹈盖文啸覆辙,两者都用。” 狄康笑笑道::贵庄已在四面楚歌声中,讯息必难传出。” 正说之间,一个劲装漠子握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飞鸽-惶奔入。 罗七大惊,将飞鸽接过,察视之下,只见鸽翼钉有两支蓝汪汪的毒弩,系於鸽足上的信管仍存,飞鸽在罗七掌上颠动两下,中毒已深,气绝毙命。 狄康叹息一声道:“这只信鸽久经训练,虽中毒箭,仍然飞回,终因毒发不治。” 接着,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只见一双彪悍汉子扶着一名伤者奔入,伤者已断除一臂,血涌如注,面如金纸,目光黯然。 罗七大-道:“你为何人所伤,本座口信有无泄漏?” 伤者只断断续绩说了三字:“玄……武……宫……”头一垂便自身亡。 狄康道:“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相助玄武官,贵教已危在旦夕,如非东方黎明连遭重挫,力主慎重,不然贵庄此刻已惨遭茶毒。” 闻九洲冷笑道:“石大侠如何知东方黎明用心?” 狄康冷冷答道:“知巳知彼,百战百胜,江湖之内,云谵波谲,险恶异常,稍一不慎,会肇身败名裂之祸。” 蓦地—— 竹林中随风飘送入耳一阵低微咕咕之声,宛如鬼哭,阴森恐怖,令人情不自禁心底泛上一股寒意。 掺扶伤者两名劲装汉子面色一变,疾如闪电扑出,罗七双肩微振,身形甫才离地,狄康伸手疾拦,道:“罗舵主不可卤-,玄武宫匪徒意在骚扰,使贵庄不战自乱。” 忽闻窗外传来阴侧恻冷笑道:“石老师真个睿智卓见,料事如神,可借反蒙疑嫉,不获采信……” 狄康大-道:“尊驽是谁?” 闻九洲已电闪扑出,凝目望去,炎阳之下,除木叶涛声外,静悄悄地闲无一人。 他眼角忽有所见,倏地掠入竹林,一双尸体赫然显露在眼前,死者就是方才闻声扑出的一双劲装漠子,惨遭勒毙窒息而死,眼珠凸出,长舌外伸,颈骨折断,留有一圈淤红血印。 闻九洲不禁机伦伶打一寒颤,死者两人均有一身极好武功,耳目敏锐,却在瞬息之间为人所算制命,忖道:“莫非潜入庄中的真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名头在武林中威望卓着,闻九洲虽狂傲自负,但与东方黎明相形之下,不啻霄壤之隔,心头一阵慌沭,忙掠入房中,但见罗七与狄康身形傍着窗侧,蓄掌护胸,面色严肃,凝势待敌。 罗七目睹闻九洲安然返入,不禁松了一口气,道:“贤弟有何发现?” 闻九洲即将所见情形说出。 罗七不禁现出骇异神情。 狄康接道:“如此看来,侵入贵庄潜院匪徒不多,仅两三人而已,他们意在诸葛湛,翟中阳两位,眼前不致动手,倘在下忖料不错,暮夜三更将是玄武宫动手良机。” 罗七宛如大祸临头感觉,心旌猛摇,面色惨变。 狄康又道:“最好设计将入侵匪徒诱入罗网,一网成擒。” 罗七与闻九洲互望了一眼,疾逾闪电穿向室外而去。 狄康四顾了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缓缓坐了下去,握卷凝视,宛若老僧入定,不为外事旁骛。 一柱香功夫过去,只见青衣小童提着一只食盒匆匆走入,道:“庄内搜觅潜入玄武宫匪徒,慌乱异常,迄未发现,谅匪徒已退出。”说时已揭开食盒,端出酒菜一一放在桌上,接道:“小的一个时辰后再来收碗,大侠还有何吩咐?” 狄康微笑道:“多谢小兄弟了,我无意涉身这场武林是非,准备明日即行离去。” 他这话是有意而发,但并非说给焕儿听。 忽闻邻室内传来极轻微一声冷哼,声如蚊蚋,如非耳力敏锐无法察觉有异,狄康嘴角泛上一丝冷笑,目露杀机。 青衣小童只笑了一笑,转身退出。 狄康望桌上略一巡视,只见六色精致佳肴,香味扑鼻,沉思须臾,欠身坐下,在面前碗中斟了满满一碗酒,澄碧醇醪,不禁低声赞了一声道:“好酒!” 他浅酌低饮,脑中疾如电转忖思如何探明诸葛湛被囚之处,虽说有焕儿相助,却极为棘手。 邻室内忽起了轻微异声,狄康霍地立起,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身形一闪,疾如飞鸟般扑向邻室而去。 室内案上平放着一封信函,狄康机警无比,不但不伸手将信取起,反退向门角,从隙缝内向外望去,但见一个青袍老叟立在桌前,伸手入怀取出一包药末倾洒在酒菜中,手脚乾净俐落,从容不迫退出。 狄康注视青袍老叟动作,暗道:“是他果然是他!;” 俟青袍老叟离去后,才拿起信函抽出端视,仅书数字:“合则两利,分则俱败!晚来拜见。” 下款也未具名,笔力苍劲,直透纸背。 狄康微微一笑,将信函撕碎弃置在窗外,慢慢走回外间就坐。 门外起了一片急促步履衣袂振风声,忽闻罗七高声道:“石大侠无恙么?” 狄康朗声答道:“在下安好无事,罗舵主有何发现?” “老朽现仍在搜觅,尚无发现,石大侠万勿外出。”罗七语声逐渐远去。 狄康仍是浅酌低饮,一个时辰后。已吃得杯盘一空,天色已近申牌时分,窗外蝉鸣高枝,竹影摇曳,阵阵清风送入,令人欲睡。 他端坐椅上,瞑目似力不胜酒。 蓦地—— 邻室中忽传来语声道:“阁下可愿接纳老朽这不速之客么?” 狄康倏地睁开双目,道:“在下极愿一见。” 只见一青袍老叟慢慢走出,面含微笑,在狄康对面迳自坐下。 狄康淡淡一笑道:“阁下委实胆大包天,竟敢此刻与在下相见,万一罗七发现尊驾插翅难飞。” 青袍老叟眼皮微翻,露出不屑笑容道:“此庄布设险恶,步步都有杀机,但老朽视同无人之境,何瞿之有?再说彼此身分虽异,来此目的却是一般,阁下胆气亦不逊於老朽。” 狄康道:“如此说来尊驽定知在下姓名来历了。” 老叟轻笑道:“自然知道,石中泰不过是易容化名而已。” 狄康似不经意地望了青袍老叟一眼,淡淡一笑道:“尊驾来历姓名亦瞒不过在下。” 青袍老叟闻言不禁一怔,目中泛过一抹杀机,神态安闲道:“阁下不妨说出。” 双方语气平淡轻微,似是叙谈家常,骨子里却含有森森杀机,无异剑拔弩张。 狄康道:“彼此心照不宣,何必揭破洞穿,请问尊驾须如何合则两利?” 青袍老叟略一沉吟道:“尊驾此刻探明诸葛湛所囚之处了。” 狄康摇首微笑道:“倘在下知悉,此刻亦不致在此守株待搜了,罗七坚不承认诸葛湛囚在此处,在下无计可施,只有借重尊驽外力,迫使罗七慌乱无措,罗七情急将诸葛湛移置另处。” 青袍老叟莞尔笑道:“英雄之见不谋而合,请阁下相信老朽,今晚三更玄武宫大举侵袭,务望阁下袖手旁观, 一候罗七被迫将诸葛湛带出,阁下即出手制住,将罗七携往无忧谷,你我侠义道人物,志在救人,绝不加害。” 狄康仅微微一笑不答。 青袍老叟又道:“还有翟中阳,似亦被罗七另置别处,谅与诸葛湛在一起,亦望阁下鼎力相助。” 狄康逼视青袍老叟有顷,道:“在下若不应允咧!” “依老朽的想法,阁下无法拒绝不允之理。” “为什么?” “阁下体内已中了老朽剧毒,明午方可发作,不论此事成功与否,阁下务必在明午前赶往无忧谷,老朽解开阁下体内剧毒。” 狄康冷笑道:“好辣毒的手段,尊驽枉为侠义道人物。” 青袍老叟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我辈侠义道人物行事宜权衡轻重,妇人之仁适足以债事,故生前毁誉在於言人人殊,阁下何必见责过甚。” 狄康道:“区区剧毒岂奈我何?尊驽未免枉费心机。” 青袍老叟淡淡一笑道:“老朽这剧毒无人可解,阁下不要太拿稳,以免后悔莫及” 狄康故作一怔,道:“尊驽可以离去了,容在下稍作考虑。” 青袍老叟抱拳道:“望阁下勿自误,武林苍生幸甚。”身形一闪,穿出室外而杏。 狄康只微微一笑道:“恕在下不恭送了。” 须臾,邻室中采出青农小童,目中露出骇异神光道:“此人已离去了么?” 狄康诧道:“你都听见了!” 青农小僮点点头,道:“此人说大侠体内已罹受剧毒,不知是假是真?” 狄康道:“自然是真。” 青农小僮神色忧急道:“那么大陕无法不允此人请求了。” 狄康微笑道:“不妨,我自会见机行事,使此人无法得逞。” 青衣小僮将信将疑,愕然注视在狄康脸上,欲言又止。 狄康面色一沉,道:“你有点不相信么?” 青友小僮微一迟疑,忙道:“大侠附耳过来。” 狄康只听青友小僮道:“庄主准备今晚二更时分将诸葛湛翟中阳送出,至於他两人藏在何处,运往何地尚无法查明。” 忽感窗外发出一声冷笑,一条人影疾如飞鸟穿入,两手拾爪攫向青友小僮。 狄康鼻中冷哼一声,右臂迅如电光石火封出。 只听一声凄厉惨-,那人叭嚏坠地,两手拾指根根摧折,皮肉外翻,血流如注,面如金纸,目中吐出怨毒神光。 狄康右掌疾沉,一般罡力拂逼匪徒面门,匪徒只觉眼前一黑,心脉震断,气绝横尸在地。 那声惨-引来紫衣教伏桩,扑入四个劲装汉子,目睹死者不由骇震。 接着罗七闵九洲双双掠入冷哼一声道:“此人是如何进入的?” 那四人不禁面如土色。 罗七冷笑道:“如非念在用人之际,你等应立即横刀自绝!”语声略顿,又道:“老朽在此屋外竹林中布下三道伏桩,死者由何安然闯过?” 狄康微笑道:“不可责怪他们防守不力……”将所见青袍老人详情经过道出,所说自非真实。 闻九洲两人不禁面色大变,罗七道:“这青袍老人……” 狄康接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这寥寥八字无异落石击潭,轰然大震。 狄康望了望窗外天色一眼,道:“东方黎明之言决非危言耸听,暮霭沉垂,四山云起之际,玄武宫匪徒将大举进袭。” 他将三更时分故意提早在二更之前。 罗七道:“是真的么?”目光闪烁,忧急之色溢於言表。 屋外远处忽传来一声惨。 闻九洲不禁鼻中冷哼一声,道:“闻某今晚要试试东方黎明有何惊人艺业。”身形如飞窜出。 罗七发出一声苦笑道:“老朽决意将诸葛湛及翟中阳二更时分撤出庄外,护送前往总坛,怎奈事与颐违,看来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了。” 狄康愕然诧道:“舵主不是说过诸葛湛并未囚在贵庄么?” 罗七不禁面上一热,钢牙紧咬,狞笑道:“谨防泄漏风声,不得不尔,万望见谅,玄武官匪徒来犯无异瓮中捉鳖,石大侠请随老朽离开此处。” 狄康知其将自己带往诸葛湛被囚之处,故作不问,只点点头随着罗七快步跨出,掠出竹林外。 身后竹林中疾闪掠出闻九洲,高声道:“罗兄,玄武官匪徒尚未有入侵模样,但庄内暗桩被挑破七处。” 罗七骇然变色道:“这话怎说?” 闻九洲左手伸出,两人凝目望去,只见闻九洲掌心内托出一支通体泛出蓝汪汪光华毒剑。箭尖锋芒犀利,长不过三寸。 狄康道:“不言而知,贵庄手下均死在毒箭之下。” 闻九洲道:“如小弟猜测不错,本庄弟兄不少为玄武宫及沧浪山庄网罗,潜伏甚久,事无钜细,均为他们外泄,所以东方黎明能安然进出,如履无人之境眼前这等奸细暗施毒弩,中者见血封喉,无声无息毙命,肘腋之患在内,而不在外,罗兄如不撤走,我等必无幸理。” 罗七闻言不禁魂飞胆寒,喝道:“快走!” 狄康突朗声道:“在下不愿相随!” 闻罗两人不禁一怔。 只听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局外人不愿卷入这场是非杀却中,何况眼前也走不了……”说着手指远处,接道:“两位一瞧就知!” 暮霭苍茫下,庄内突亮起多处火头,晚风甚劲,转瞬蔓延甚广,风助火势,烈焰冲天。 罗七胸头怒火沸腾,两足直跺,沉声道:“石大侠随我等前往尚可留得命在。” 狄康摇首道::贵庄之外已为玄武宫包围,带着诸葛湛翟中阳两人冲出,难免显此失彼。” 罗七道:“另有一条秘道出去,这秘道仅老朽一人知道。” 狄康不禁一呆,道:“如此更不能随鸵主前往了” 闻九洲已自不耐,厉-道:“却是为何?” “舵主如有万一,我等无异待宰之兽。”狄康望了闻九洲一眼,冷笑道:“闻老师无须疾言厉色,眼前即寸步难行。”右掌疾望空中挥去。 只听一声闷嚎距身三丈开外一株合抱参天大树上突飞坠下一玄武宫匪徒,手持毒弩待发,毒弩泛着蓝汪汪光华,与闻九洲掌心托着的无异。 另一株大树上弓弦微响,一只毒弩劲疾无比带着一股急风射向狄康背上。 狄康警觉,似已过迟,右背为毒弩射中,穿衣而过,突反震弹飞离背,坠地折为两截。 罗七与闻九洲不禁骇然变色。 庄内烈焰冲天,热气逼人,四外一阵阵刺耳啸声,此落彼起。 罗七大-道:“石大侠还不速随老朽走?” 狄康一式潜龙升天拔起,右掌劈出一股罡力。 藏身树上匪徒如断线之鸢般带着一股飞洒鲜血坠下地来,髓裂浆溢,惨不忍睹。 远处火光中忽奔来十数人,浑身带伤并有焦灼伤痕,罗七凝目望去,见是本庄高手,不禁心情略宽,招手率众往南奔去。 狄康微一踌躇,随着闻九洲身后离去。 闻九洲道:“石大侠改变心意了么?” 狄康道:“在下伤了玄武宫两人,玄武宫岂肯放过在下,此一时彼一时尔。”说时已奔入一幢高墙大屋,窜入一间方广十丈密室,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 石门隆隆关上,室中燠热难耐,使人窒闷,心中发恶。 狄康凝目巡视室中一眼,只觉这是一间空室,心内大感困惑,突感脚底一沉,地面缓缓望下降去。 下降缓慢,忽身形一震,已然落实,狄康估计约下沉十余丈,前方可见昏黄灯火,一条甬道中悬着一盏气死风灯,甬道两侧显出数处门户。 狄康暗道:“诸葛湛无疑是囚在此处了。” 罗七率着手下向甬道中走去,才走出数步,疾然回面,发现狄康亦在内,忙道:“悔不听石大侠之言,如今悔恨莫及。” 狄康微微一笑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事已至此也不必追悔了。” 罗七叹息一声,奔往一处铁门,拉开外拴推门而入,只见一目光炯炯,发须斑白老者躺在榻上。 老叟目中逼射怒光,大-道:“罗七,你来此则甚?”仍然睡在榻上一劲不动- 声如雷,室中嗡鸣不绝,震耳欲聋。 罗七抱拳微笑道:“奉命护送前辈去总坛,教主欲与前辈商量武林大局。”说着以目示意两名手下。 、 一双大汉趋向榻前,将诸葛湛扶起- 狄康暗道:“原来诸葛前辈已被点了四肢穴道,不能动弹。” 诸葛湛目光逼射,嘿嘿冷笑不住道:“什么奉命护送,分明情势危凶,急急逃命,尚要扶持老夫藉作护符么?” 罗七闻言不禁怒气填膺,杀机猛萌,但诸葛湛系教主严嘱善待,不敢违忤,佯装末闻,大喝道:“走!” 狄康忙道:“请问舵主,现在就走么?那翟中阳香主咧?” 罗七道:“此刻不走,还待何时,翟香主现在邻室,老朽已命人作一软兜抬走。” 狄康道:“途中平安么?” 闻九洲冷笑道:“石大侠太胆小了。” 狄康鼻中怒哼一声道:“紫衣教主竟用两位昏庸无知、刚愎自用之人付以重托,委实有目无珠。” 闻九洲罗七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却敢怒而不敢言,方才目睹狄康一手旷绝武功,此时不宜翻脸,而且更无必胜把握。 狄康似知言语过重,立变为和颜悦色道:“在下并非有心讥刺二位,目前情势危在眉睫,稍一不慎,必导至万胡不复之地,在下意欲知我等逃往何处,再思忖应如何避过玄武官追踪之策。” 罗七哎了一声道:“我等逃往本庄南方一处乱葬岗,距本庄有七里之遥,逃出路径为一上狭下宽的沟渠,沟渠上方已覆石板掩土,乱草丛生,不虞发现。” 狄康道:“那乱葬岗是否有玄武宫匪徒设椿埋伏,谅舵主业已探明。” 罗七道:“乱葬岗无险可守,只是一片隆起坟丘而已,玄武官匪徒决难料及棺木底下暗径通往敝庄。” 狄康略一沉吟道:“既然前无伏击,后头之忧如何?” 罗七大笑道:“东方黎明虽机警多智,却无法追蹑,我等原先逃入那间密室,共是两层,底层降下地底,上层布置是一大厅,毫无痕迹可寻,而且机钮设在地底,老朽已命人取下总轮,那有后顾之忧。” 狄康面色微沉,冷冷答道:“罗舵主不要太拿稳了,试问贵庄布设宛如金城汤池,今晚惨遭火焚不啻摧枯拉朽般其因为何。” 罗七为狄康气势所慑,嗫嚅答道:“那是东方黎明及玄武宫匪徒潜入敝庄,未能搜觅他等潜迹之处,致使里应外合,惨遭此败。” 狄康大笑道:“舵主只说中了一半,纵使东方黎明有三头六臂,若无内奸掩护岂能容他出入如无人之境。” 闻九洲浓眉一皱,道:“事过境迁,提他则甚。” 正说之间,那青友小童焕儿迅疾掠入,躬身禀道:“翟香主已上路了。”说时笙了狄康一眼。 狄康用蚁语传声道:“焕儿你速照我紧嘱之言行事。” 罗七手掌一摆,道:“你等先行,本座立郎赶来。” 青衣个童低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室。 狄康突朗笑道:“罗舵主,你可知随行手下就有玄武宫在内么?” 此言一出,罗七与闻九洲不由心神猛凛,道:“石大侠必有所见,请郎指明。” 狄康道:“就在此室内,人数不少,他们易容之巧,鱼目混珠,肘腋之患,不可不除。” 忽闻一个森冷笑声道:“尊驾不怕说话太多了么?” 罗七循声望去,只见随行手下个个面色严肃,不显丝毫形色,简直找不出是何人所发。 此乃大违常情之事,即或其中有数人是玄武官奸细,其他定不胜惊疑,露出惶惑神色,使狄康亦不由为之一震,暗道:“难道他们个个均是玄武宫手下么?”忙道:“罗舵主你背着诸葛老英雄先行,闻老师居中,在下断后,贵属如实系心腹亲信,忠诚不二,必不致拦阻。” 罗七闻言忙将诸葛湛背起,快步出室,闻九洲紧随罗七之后。 狄康向紫衣教手下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紫农教手下互望了一眼,疾掠追出—— 第二十三章 筝音摧魂乱人神 疏星满天,下弦月缺,映着一片乱葬坟岗,墓碑东倒西歪,坟冢破处穿出一截截白骨,鬼语啾啾,远处曹家庄院火光烛天,使之乱葬坟岗又添了几分阴森恐布。 蓦地—— 一处毫不起眼乱草掩蔽小坟丘,突然隆起,叭的声响,土块震得溅飞半空,露出一方缺口,一条身影疾拔而出落下,正是那青衣小童焕儿。 青衣小僮目光四巡了一眼,扬手抛出一道旗火。 只见一个球形圆物,被抛起七八丈高下,自动爆裂,一道银虹高冲云霄,在高空中疾旋,爆散出一圈银星流焰,夺目闪耀。 不到半盏茶时分,坟岗四面纷纷廿余条身影飞掠而至,为首者正是屠龙方朔关穆,打量了青衣小僮一眼,含笑问道:“那旗花是你奉何人之命所发?” 青衣小僮答道:“关老前辈么?晚辈系奉狄大侠之命。”接着低语一阵。 关穆忙道:“知道了。”反身向诸人一挥,迅即身形隐去。 只见青衣小僮将坟冢半开,赫然呈现一方败棺,棺内朽骨支离,移开棺木露出一方洞穴,道:“可以出来了!” 鱼贯穿出一群妇孺老幼及两壮汉扣着翟中阳躺在一具软杨上。 逃出之人似早经青衣小僮指点,毫未停留择路急急奔去,青衣小僮紧随翟中阳软榻走着,须臾,形影消失远处苍茫中。 远处曹家洼庄院已没入一片火海中,烛天火光照耀了天边,呈现一片暗红色彩。 墓穴中罗七背着诸葛湛率先曜出,见坟岗上静荡荡地阗无一人,不禁面色一变。 闻九洲与狄康先后拔出,接着紫衣门下数十人电射穿出穴外,迅即无比将狄康等人围住,各守方位,暗含先天奇门,另两人穿空如电扑去,似追踪翟中阳而去。 一个面目阴森的老叟撤出一柄虎牙夺,挥洒出一道飞星,狞笑道:“罗老师速将诸葛湛放下,我等网开一面,饶三位不死。” 闻九洲大-道:“凌-,本教待你不薄,为何吃里扒外。l 凌-发出慑人狂笑道:“闻九洲,你委实有目无珠,老夫是凌-么?” 闻九洲闻言恍然大悟,真正凌-业已惨遭毒手,眼前之人不过是虎贲中郎而已,敢情随行本门弟子均是玄武宫高手所扮,鼻中冷哼一声向凌-扑去。 扑势快如电奔,右手一股寒虹弹去。 凌-不料闻九洲出手如此奇快,身形闪避之际,只觉右腕痛彻心脾,虎牙夺呛啷坠地。 闻九洲手中乃一柄软剑,不用时自卷成一圈,施展之际以精湛内力直卷收发由心,他一剑点中凌-脉门后,就势刁腕斜击。 寒芒疾闪,剑尖洞穿凌-胸坎,一道鲜血随剑喷飞出腔,惨-一声横尸倒地。 玄武宫高手大怒,喝道:“血债血还,今晚乱葬岗上就是三位毕命之处。” 狄康道:“且慢!” 语声虽不高,却内力甚沉,送入玄武官高手耳中震鸣欲聋。 玄武宫高手不由徽徽一呆,只见狄康目光注视一面像平常,背剑青衣老者的面上,道:“东方庄主,你我均是局外之人,何不冷眼旁观,助纣为虐,有损侠誉令名。” 那青衣背剑老者徽徽一笑,面色安闲,走出两步道:“阁下委实心细如发,神目如电,能在十数人中认出老朽,令人心折,不过老朽决助纣为虐,玄武官主应老朽之请,遣出精英高手相助,一则紫衣教主与老朽有宿怨大仇,再则,紫衣教为恶武林,不歼此獠,徒贻无穷后患,阁下责人过严,而盲於责己。” 狄康发出一声长笑,高吭云霄;际风飘散开去,震耳如雷。” 东方黎明不禁色变,目中逼射慑人寒芒。 东方黎明眉头徽皱,淡淡一笑,道:“难道阁下认为老朽之言,有何不对么?” 狄康道:“东方庄主威望卓着,誉满武林,万人钦仰,在下焉能腹非,不过尔来所见所闻,大损庄主侠誉,在下之见不如置身事外,玄武宫决不能成事,紫衣教亦无法挟持诸葛大侠,不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乾坤圣手东方黎哈哈大笑,道:“树大招风,名高身危,老朽不是不知,是以浮云翳目,诽谤集怨难觅,老朽只知应所应为,心之所安而已。” 狄康道:那么说来,庄主一定要出手了,既难更改,何可勉强,在下与双方互无恩怨,决意置身局外,但诸葛大侠在下须救走。” 东方黎明厉声道:“不行!” 狄康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东方黎明不禁愕然,对狄康生出莫测高深之感,渐怀畏怯,目中炯炯神光注视在狄康肩头刀柄上。 此刻,罗七已将诸葛湛平放在地上,蓄势一拼,闻得东方黎明及狄康双方对答之言,知今日凶多吉少,忽闻狄康送来蚁语传声道:“敌众我寡,不能不虚与委蛇,只要稳住东方黎明,二位才有生路,二位还不街出重围。” 罗七与闻九洲突剑掌交挥,身形如脱弦之弩般冲出。 玄武官门下不防,两人惨-出声,伤在剑掌之下,罗七、闻九洲掠过两具尸体,转瞬,已远在十余丈开外,玄武官门下纷纷大喝追去。 狄康慢慢走向诸葛湛身前,忽闻东方黎明大-道:一站住!” 诸葛湛虽四肢被点住穴道,却神智清醒异常,面前情势闪电般已作一个判断。东方黎明与他乃齐名人物,英雄本应相惜,又与东方黎明多年旧交,但自程晓岚一死江湖内风风雨雨,已对东方黎明深怀戒心,究竟他是否主凶尚未得知,然而此次陷在紫衣教之手,却加深了诸葛湛心中疑念,狄康更是陌不相识,但两人均是志在自己,权衡轻重,还是以选择东方黎明为上。 为什么? 因为东方黎明到底是武林甚孚人望的泰斗,在未揭破他真面目前,东方黎明还是代表侠义这一面,纵然心术阴险,但人言可畏,未必敢把自己怎么样。 诸葛湛趁着东方黎明喝阻狄康之际,朗声道:“东方兄怎知小弟陷身紫衣教中。” 东方黎明道:“在下年前命人恳邀诸葛兄驾临敝庄,不料兄台途中无故失踪,在下也曾命人三上金城关,竟找不出一丝端倪,为此耿耿不安,天幸在半月前得知兄台陷身魔窟,救援来迟,望乞见谅。”说时,慢慢挨近诸葛湛身前。 狄康忽一掌劈出,大喝道:“退开!” 一股强风排空如潮,挟着砂石漫空袭卷东方黎明而去。 东方黎明倏地飘开,哈哈大笑,道:“阁下真认为老朽,不知你的来历么?” 狄康道:“区区来历不值尊驽挂齿,但尊驾托身玄武宫,侠誉一落千丈,令人卑视!” 东方黎明毫不动气,微笑道:“是非功过,盖棺论定,阁下不明偏听,何值重视。”说时,闪电抢攻出手,快攻三招,先发制人。 他这一出手非同寻常,均是旷绝奇招,带着锐厉罡风罩袭狄康, 一招比一招快。 狄康亦展开一套精绝无伦的武学,硬封硬接,掌指变化神奇莫测,极力抢回先机。 他瞧出东方黎明闪电快攻,急在迫使自己无法缓手掣出肩后七星宝刀。 诸葛湛躺在地上,目睹两人展开一场凶险激搏,不禁对狄康暗生钦佩,忖道:“此人武功已臻化境,兼有三家之长,胸罗武学浩瀚若海,精博绝伦,但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蓦地—— 十丈开外坟岗之下,突飞起两条人影,疾如流星掠至达摩三剑诸葛湛身前,现出杜紫苓杜雁飞姐弟。 枉紫苓嫣然微笑道:“义父!” 姐弟将诸葛湛扶起。 诸葛湛道:“你们为何知道老朽在此?” 杜紫苓道:“半年来,女儿一直就在打听义父下落,此事一日难尽,义父,我们快走吧!” 诸葛湛摇首道:“慢点,你们此来未遇见紫衣教及玄武官匪徒阻截么?” 杜雁飞答道:“与孩儿同行的尚有甚多武林高手在内,玄武宫匪徒追踪闻九洲罗七两人已远在十数里外,义父无须竞忧” 诸葛湛点点头,目光注视了狄康一眼,道了“此人来历你们知道么?” 杜氏姐弟心中明白是指狄康,然而目前处境非佯装不识不可,摇摇首答道:“不识!” 诸葛湛道:“现在老朽不能走气” 杜紫苓星眸中泛出惊诧之容,道:“义父,你老人家这是为何?” 诸葛湛长叹一声,道:“紫衣教主在老朽身上做了手脚,他点穴手法蹊径别走,独宗一功,仅传授罗七一人知之,罗七一天之内与老朽解开三次穴道,现在罗七逃逸无踪,除了东方黎明外,恐无人能解开。” 杜紫苓道:“义父放心,女儿同行中就有一点穴名手……”说着,向杜雁飞示了一眼色。 杜雁飞迅疾无伦将诸葛湛背起,双双如飞奔去。 东方黎明目睹杜氏姐弟到来,已留了心,心急诸葛湛为杜氏姐弟带走,无奈被狄康牵制住,不能稍一缓手,但双方对答却听得一清二楚,暗道:“他们姐弟竟不识与自己相搏之人么?”手中缓得一缓。 那知他这一恍惚之间,被狄康急攻三招,迫得连连退后,诸葛湛已被救走,情急大-道:住手!一倏地飘身翻开五丈。 狄康住手徽笑道:“诸葛老英雄被一双义子女救走,东方老师应该庆幸才是,为何如此忧急 东方黎明不禁语塞,面色发青,半晌冷笑道:“阁下不知此事关系整个武林安危么?” 狄康道:“东方老师可是指金精铁母么?” 东方黎明颔首沉声答道:“不错,正是此物,金精铁母如沦入紫衣老鬼之手,铸成犀利兵刃,武林恐怕惨遭血腥屠戮杀却。” 狄康冷冷一笑,道:“东方老师,你该计算诸葛湛陷身紫衣教有多久了!”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屈指算来,已逾十月,阁下此问老朽茫然不解。” 狄康面色沉肃道:“诸葛湛除了四肢被点住穴道外,精神健旺,倘非诸葛湛将金精铁母藏处及冶剑之法吐实,紫衣老鬼焉能如此礼待於他?” 东方黎明闻言只觉此中确有道理,望了狄康一眼,道:“诸葛湛刚愎自负,老朽夙所深知,怎会被威武所屈!” 狄康淡淡一笑,道:“诸葛湛既然如此重要,不囚在大巴山紫衣总坛,反移置在曹家洼,可见诸葛湛此刻已无足轻重……”说着,徽徽叹息一声,道:“如非东方老师拦阻,真象已明,你我此时已铸大错,夫复何言。”说着,转身飘然走去。 东方黎明呆得一呆,目睹狄康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走出四五丈外,朗声叫道:“阁下意欲何往?” 狄康头也不回,道:“雪泥鸿爪,游辙无凭,在下天涯作客,处处为家。”仍自飘然走去。 东方黎明高声问道:“阁下可是康秋么?,” 康秋在他心中郁闷甚久,强行按忍耐住,但这时如骨梗在喉,非欲倾吐以平胸中郁积。 狄康突然回面徽徽一笑,道:“在下并非康秋。” 人虽去远,却字字清晰,铿锵入耳,东方黎明不禁楞住,暗道:“难道自己猜测错了么?” 口口口 东方黎明朝杜紫苓姐弟离去的方向奔去,约莫奔出七里之遥,只见去路三条迅快的身形飞掠向来。 他认出是自己率来的玄武官高手,不禁停步问道:“罗七闻九洲两人被逃去了么?” 一个瘦小五旬老者答道:“他们武功奇高,连伤五人后,逃往一座孤-之上,凭险而恃,敝宫门下亦从曹家洼纷纷赶来,将孤-团团围住,现正相持中。” 东方黎明道:“骆老师,我众敌寡,为何不一鼓作气,双双戍擒。” 骆姓老者道:“孤-之上尚有其他紫衣匪徒,岩壁光滑如削,易守难攻,东方庄主,那诸葛湛咧?” 东方黎明不禁脸上一热,道:“被云台山杜氏姐弟救走,三位来时未遇么?” 三人互望了一眼,骆姓老者答道:“我等来时,曾发现两条身影奔往西北,不过相距甚远,藉着翳林木掩敝,一闪即杏。”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道:“骆老师,有烦赶返孤-之下,传命尽力不使罗七闻九洲逃遁,老朽偕同两位寻觅杜氏姐弟下落,诸葛湛关系武林安危,黄昏日落之前老朽决赶来相助。” 骆姓老者闻言低应一声,转身纵身一跃如飞奔去。 东方黎明偕同一双玄武官高手改向西北奔去,约莫出得十数里外,只见一条清澈见匠小溪,宽仅两丈许,浅只及膝,游鱼可数。 隔溪十数株合抱大树,浓枝密叶下可见一幢黑黝黝巨屋,阴暗晦沉。 溪滨两只水牛正嚼食着一晕,牧童仰睡在草地上,以竹笠覆面,鼾声如雷。 东方黎明三人跃过溪,落在牧童身旁,唤道:“牧童哥,老朽可否借问一声?” 牧童显然熟睡如泥,东方黎明连唤了数声,才推开竹笠翻身,擦擦眼皮,打量了东方黎明三人两眼,笑道:“老丈可是迷失途径么?” 东方黎明道:“老汉并非迷失路途,请问可曾见过一双少年男女背着一老叟经过此处么?” 牧童才十二岁,眼珠骨碌碌一转,道:“瞧见了,现在此屋中。”说着,伸手一指那幢黑黝黝大屋。 “星主人是谁? “陶漠山!” 蓦地,随风飘来清朗笑声道:“东方伯父,你寻找义父么?义父现在静养,他老人家算准东方伯父必循踪寻至,着小侄在此守候。” 东方黎明循声望去,只见杜雁飞立在一株树下,含笑屹立着,只听杜飞雁又道:“东方伯父请随小侄去见义父。” 杜雁飞说后,倏地转身望林内大屋走去。 东方黎明心疑杜雁飞必有诡计,身如脱弦之弩掠往林中,高声道:“杜贤侄,诸葛兄被制住穴道解开否?” 三人先后扑入林中,却不见杜雁飞影踪,不禁心神大震,面色一变。 只听杜雁飞语声传来,道:“义父穴道虽已解开,却虚弱异常,东方伯父为何止步停身不走?” 语声仅在两丈开外,但林中枝柯蔽日,阴森恐怖,东方黎明由不得泛上一缕寒意,但既然来了则不能示惧,明知龙潭虎穴,刀山油锅,亦要放瞻前行,鼻中冷哼一声,洒开大步向巨宅走去。 “东方伯父,义父有请。” 东方黎明恶念顿生,忖道:“自己施展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制住小畜生,那怕诸葛湛不听命就范。”虽如此想,却神态从容,暗蓄功力,待相距不远之际,五指迅如雷光石火扣住杜雁飞腕脉重穴。 杜雁飞似洞察东方黎明心胸,俟东方黎明约莫相距五尺左右时,突跨步入门,高声道:“东方伯父到!”丝毫不动声色。 专方黎明暗暗骂道:“小畜生算你命大!”心内大感失望,三人先后跨入这间大屋。 屋内光线幽暗,凉风飕飕,沉寂似一泓死水般,弥漫着一种霉朽气味,东方黎明由不得忐忑不宁,慢步走入。 忽然,一间侧厅内灯光疾明,烛火照耀,传出诸葛湛苍亮语声道:“东方兄,小弟疲惫不堪,未能出室迎迓,望乞见谅。” 东方黎明回首向玄武宫两高手示了一眼色,命他们护住室外。 一双玄武宫高手会意,倏地立在门外两侧。 东方黎明跨入侧厅,只见诸葛湛盘膝坐着胡床上,暗暗一惊,道:“看来他已解开被制穴道了。 目光向室内一巡,却未发现杜氏姐弟。 诸葛湛道:“请坐,东方兄来此必有赐教,请即见告!”说着,手掌轻轻击了两下。 厅外忽走入一青衣中年男子,面目森冷如冰,手托着一只木盘,盛着三-香茗放在茶几上,望了东方黎明一眼,转身退出,目睹一双玄武宫高手,冷冷说道:“两位何妨就坐,聆听武林大势,无须护住门外,倘存心图害,两位只有束手待毙,决无还手之能” 两玄武宫高手闻言顿时面泛杀机,一个麻面老者冷笑道:“尊驾无礼,自取死路,怨不得老朽心辣手黑。” 陵地一掌劈出。 距离既近,出手又快,掌力阴柔,若被掌力按实,外表无损,五脏六腑却糜烂如泥,端的阴毒无匹。 眼见就要接实,麻面老者忽感一股暗劲将自己掌力卸於无形,不禁大惊,只见那青衣漠子右臂疾抬,五指如电将腕脉扣住,冷笑道:“阁下似自不量力,要知玄武宫武功并非天下无敌: 达摩三剑诸葛湛沉声喝道:“快快住手!” 面目森冷青衣汉子冷哼一声,缓缓放开五指,昂然飘身出厅。 东方黎明不禁心神大骇,道:“这位是何人弟子?” 诸葛湛道:“陶漠山嫡传弟子!” 陶漠山是何许人物?” 诸葛湛朗笑一声,道:“东方兄未免问得太多了吧!”说着,目注两玄武官高手,接道:“两位来此是客,何妨请坐,没奈何般欠身坐下。” 诸葛湛淡淡一笑,道:“东方兄有幸能托身玄武官主门下,图-武林之志早日得遂,小弟预 为之贺。” 东方黎明面色激沉,道:“诸葛贤弟为江湖谣诬所惑,愚兄也不怪你,要知玄武官主乃愚兄昔年旧交,应愚兄之请相助剪除紫衣老鬼,紫衣老鬼实为武林首恶元凶,一则诸葛贤弟陷入魔掌,武林人人自危,再则愚兄妻孥亦被紫衣老鬼掳去,於公於私,愚兄与紫衣老贼誓不两立!” 诸葛湛闻言大愕,诧道:“嫂夫人及侄儿侄女被掳去了么?” 东方黎明长叹一声,道:“愚兄并非挟玄武宫自重,但武林中伤之言,予愚兄打击至钜,呼救无门,而沧-山庄祝融为灾,太白山庄又几遭灭门之祸,几无一人仗义,视愚兄如仇雠……” 诸葛湛道:“这个小弟知道。”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贤弟为何知情?”; 诸茸湛答道:“紫衣教主待小弟如同上宾,武林大势,东方兄生平无不详细道及” 东方黎明沉声道:“贤弟你也相信么?” 诸葛湛道:“事实显然,由不得不令小弟相信。” 东方黎明激怒异常,面色铁青,须发怒张,身形倏地暴起,似自知不应在此时此地发怒,极力压抑心头之忿,面色渐趋平常:徐徐坐下,长叹一声道:“是非功过,盖棺论定,愚兄知贤弟因程晓岚之死误会太甚,殊不知中了紫衣老鬼借刀杀人之计。” 诸葛湛微笑道:“此刻小弟对东方兄观感转变了,因为紫衣教将嫂夫人掳去,居心叵测,险恶易见。” 东方黎明道:“是以愚兄急於要与贤弟晤面,最要紧的就是程晓岚兄托贤弟保存之金精铁母,且贤弟精於冶剑之学,若铸成八柄利剑,可求武林百年平靖。 诸葛湛朗笑一声,道:“小弟能保全性命,全仗着精於冶剑之学,至於金精铁母藏处,程晓岚当年交与小弟一张藏图,图上只绘明山川形势,并未注明藏处……” “那图现在何处?” “小弟携往金城关,不幸在三年前狂风大雪之夜竞不翼而飞。 “什么?”东方黎明大惊失色,道:“竟被偷走了么?被窃三年贤弟怎未一语提及。 诸葛湛太息一声,道:“此图虽被偷去,到手之人如同废物一般,倘张扬出去,反增纷扰,不过……” 东方黎明情急於色,道:“不过什么?” 诸葛湛徽微一笑,道:“那张秘图竟落在紫衣教主手中。” 东方黎明神色一变,道:“如此说来,那金精铁母已为紫衣老见得去了!” 诸葛湛摇首道:“不曾,他缺少一物,那程晓岚尚持有一枚古钱,钱上花纹印在图左上角, 显露藏处确址,但程晓岚那枚古钱现亦不知落在何人手中…… 东方黎明默然无语,脑际泛出鲁英-人影,暗中切齿痛恨,认定系鲁英-取去。 只听诸葛湛接道:“所以小弟陷身紫衣教手中,得能苟廷残喘,亦在於此,但小弟默察山川形势,金精铁母就藏在大巴山中。 此言一出,更加深了东方黎明歼灭紫衣教之念,点点头道:“无论如何,愚兄此次前来,意欲借重贤弟在武林中人望,登高一呼,如能救出妻孥,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至於江湖中蜚短流长,日后必水落石出,愚兄概不计较…… 诸葛湛放声大笑道:“东方兄言重了,同是道义至交,小弟何能坐视。” 东方黎明闻言双眉一剔,道:“贤弟一言九鼎,重如泰山,有你这一句话,愚兄便放心了。一说着,目光一巡,道:“云台杜氏贤侄为何未见?” “他有事离去了!”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道:“宅中只有贤弟一人么?” 诸葛湛道:“宅中内院现有紫苓义女同道至交多人,晚一辈人物自有其乐,我辈老朽,与他们格格不入,何况他等脱俗已惯,不耐拘束” 东方黎明忽目注一双玄武官高手,微笑道:“两泣请先去溪畔相候老朽,老朽片刻就来。”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虽不愿,却无可奈何悻悻立起,跨出厅外而去。 达摩三剑诸葛湛含有深意地,望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一眼,道:“东方兄,你似有什么心腹话与小弟说么?” 东方黎明不禁脸上一热,低声道…“玄武官亦非好相识,更非易与之辈,不知贤弟在此须打住多久。” 诸葛湛毫不动容,道:“小弟要在此打住七天,才可气走十二重楼,恢复功力,东方兄是指玄武官意欲对小弟不利么?” “正是。一东方黎明面色沉重,道:“玄武官主亦是图谋那册武学秘笈及金精铁母,愚兄尚有事须离去,最迟明晨才可赶回,但在此期间慎防玄武官暗袭。” 诸葛湛神色徽变,道:“多谢东方兄指点。” 东方黎明正色道:“非是愚兄饶舌,此刻武林中无人不知愚兄与玄武官联手,愚兄一离去,玄武官即来侵袭,虽百口莫辩解,” 诸葛湛笑道:“你我相交,贵相知心,小弟更不致对东方兄有所猜忌,既然有事恕小弟不能起身相送了。” 东方黎明立起,抱拳一揖,道:“贤弟保重!”飘然出室。 宅中阴气森森,生似一幢死宅,东方黎明出得厅来后,灯光倏地熄灭,更添了几分阴森气氛。 一双玄武官高手正在溪畔附耳密语,面色频频变异,目睹东方黎明走来,倏地止口不言。 麻面老者冷笑道:“东方庄主,诸葛老儿尚不良於行,乘袭制住,那怕他不说实话。” 东方黎明沉声道:“宅中戒备森严,不啻阎罗鬼蜮,稍一妄动,必罹不测之祸,就那送茶中年漠子身手而言,可知一斑。” 骆姓老者道:“诸葛湛之言似不尽不实,既然查明下落,即不该畏首畏尾,制住诸葛湛后,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东方黎明道:“两位所见不无道理,老朽亦疑他之言不尽不实,无奈我等人手单薄,不如翦除罗七闻九洲后再作道理。” 两玄武宫高手知东方黎明所说亦是实情,只得颔首应允,先后跃过小溪,疾展身形如飞掠去。 口口口 暮色苍茫,烟云缥缈,隐约可见一座孤-兀立天半,若在有无中, 一钩新月,斜挂树梢,散出清淡光辉。 孤-环周约四五百丈,峭壁如刃,光滑似镜,寸草不生,约莫在数十丈左右,崖上松杉郁茂,杂生奇花异卉,浓香馥郁,飘风四散,沁人肺腑。 远处忽响起奔马蹄声,鼓点儿驰骤而来,苍茫暮色中,两匹毛片如雪似的白马如飞奔来孤。 骑上人却是一双少年男女,男的年方弱冠,玉面朱唇,鸢肩蜂腰,俊美不凡,左肩披着一柄镶金嵌玉长剑,右肩后带着一月形七弦古筝,色呈褐黄朴拙古雅。 那少女年方二九,瓜子脸庞,眉若远山,瑶鼻樱唇,明眸皓齿,迷蒙月色下彷佛甚美,玉肩上斜搭着一张小弓。 两人一跃下骑,两匹白马自动返身奔去,那少年向崖下阴暗之处望了一眼,朗声笑道:“那位是东方庄主?” 暗中突飞掠出三条黑影,身法迅快奔来,为首者是一灰面铁髯老者,打量这一双少年男女一眼,沉声道:“东方庄主未在此处,两位是何来历?” 少年答道:“紫衣门下!” 老者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变。 少年冷冷一笑,道:“看来三位俱是玄武宫人,火焚曹家洼,弟兄惨遭屠戮,血债血还,不过罪恶魁首乃东方黎明,速将弟兄释出,寄语贵宫主,重九黄山始信-下敞教主必到,不然,莫怨在下兄妹心辣手黑。” 那灰面铁髯老者暗暗忖道:“这座孤-大概是紫衣教极重要的地方,哼,老夫怎会见惧於你这一对小畜生。” 另一玄武官匪徒厉笑道:“凭两位乳臭未乾,也敢狂言不渐…” 叭的一声,少女皓腕微振,软鞭正抽着那匪徒右颊,痛澈心脾,尚未出声惨叫,只觉双目一阵剧痛,不禁狂叫出口,两手护住,指缝内淌出猩红血液。 只听少女响起银铃笑声,道:“此人有目无珠,出言不逊,怪不得我。” 灰面铁髯老者不禁大骇,退了一步,厉喝道:令兄妹上下是如何称呼?老夫吴鹗,今晚要领教紫衣门中绝艺。” 少年剑眉一扬,朋笑道:“原来是铁髯秀士吴老师,愚兄妹朱龙翔朱凤绮武林末学,久闻吴老师飞花毒刀绝技,不知今晚可瞻仰么?” 吴鹗目睹同党满地翻滚一阵后,气绝而死,心知这一双兄妹身负旷绝辣毒武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但自恃人多,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亦当赶来,他们兄妹有多大气候能当此雷霆万钧合击,不禁狂笑道:“今晚令兄妹能稳操胜算么?” 朱龙翔冷冷答道:“在这崖下隐伏贵宫门下当在百数十人,但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犬,岂堪一击。”说着,伸腕一按肩头,龙吟过处, 一道青虹暴射,寒气逼人。 吴鹗目光锐厉,瞧出朱龙翔手中这柄剑虽非干将莫邪之属,却是上好缅钢所铸,也是一口切石若腐,锋芒犀利的兵刃。 突地—— 只见朱龙翔身如电射飞出,斜扑一只崖下虬柯老松,右腕疾振,生似千百道长剑同时出手,暴幻青虹罩袭而下。 闷-声中,树上飞坠下七八条断线般身影,叭嚏堕地,个个洞穿胸腹而死。 吴鹗瞧得异常真切,不禁心神猛震,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崖下阴暗处纷纷闪出甚多人影,如飞奔来。 朱龙翔大-道:“你敢是倚仗人多势众么?…插剑回鞘,倏地解下那支七弦古筝。 朱凤绮突娇笑道:“哥哥,你施展“筝晋摧魂”之学么?多造杀孽,未晃上千天和。” 朱龙翔哈哈大笑,道:“妹妹,今晚如不施展盖世奇学,你我能全身而退么?” 玄武宫高手渐渐逼近。 朱龙翔咚的轻轻拨弄一根筝弦,筝昔清脆,随风播散开去,竟是悦耳动听已极。 但送入玄武官耳中,无异霹雳雷霆,震得真气几欲涣散,个个面色大变。 铁髯秀士吴鹗心中大惊道:“这是什么武功?” 只见朱龙翔连续拨弹古筝,咚咚咚清脆音响渗夹着杀伐之声,罡风飞射。 玄武宫高手面色惨变,似禁受不住筝晋。 朱龙翔突地用手指换拨第二弦,波的一声大响,嗡嗡不绝。 两个玄武宫匪徒大叫一声,心胆摧裂,口耳眼鼻鲜血狂喷倒地。 朱凤绮格格一声娇笑,抬弓搭箭,五支连射飞出,四人应弦倒地,另一支疾如电射飞向吴鹑面门。 十丈开外猛然起了一声激越长啸,一条身影快如飞马般,掠至吴鹗身前,右臂迅如电光石火 疾伸将那飞箭抓住。 朱龙翔神色一愕,道:“来人可是沧浪山庄乾坤圣手东方庄主么?” 那人身形一沾地,即笑道:“不错,尊驾筝音摧魂之学委实惊人,错非老朽也禁受不住。” 朱龙翔深深打量了东方黎明一眼,道:“果然家师说得不错,东方庄主一身所学登-造极已到化境,认是平生辣手强敌,看来庄主早就来了。 东方黎明颔首微笑道:“与令兄妹到达之时,只是先后之差而已,令师想是神功已复, 一身绝学悉传授令兄妹了!” 朱龙翔脸色一沉,道:“在下奉了家师之命,带了一封亲笔手书,请庄主一观便知端的,为友为敌,全在庄主一念方寸之间,”说着在囊中取出一封密缄。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接过书信撕开封缄抽出信笺,就在月色之下详阅了一番,面色变得沉凝如霜,缓缓收了书信,沉声道:“重九之期,黄山始信峰下拜见贵教主,届时当一决雌雄。” 朱龙翔道:“东方庄主一代高手,出言如山,妹妹,我们走吧!” 一双兄妹疾掠至一处削崖之下高崖上突放下两付绳梯下来,朱氏兄妹疾登上崖隐去。 吴鹗定了定神,道:“东方庄主定力如山,不为筝昔所惑,如非庄主施救,我等俱不见丧命。” 东方黎明摇首道:“那倒未必,如不让筝昔先发制人,预先有防,筝昔未入耳之际,立施真气密护全身便可无虑,不过……”说着,浮出一丝苦笑,道:“那是老朽缜密观察后,才悟出其中解法,所以老朽迟迟未现身之故,若贸然现身,贵宫门下死伤尚不止此数。” 吴鹗知东方黎明未说假话,点点头道:“紫衣教主与东方庄主的信是如何说法?” 东方黎明面色激动,热泪满眶,长叹一声,道:“他不承认贱内为他掳囚,但他已侦明系为老朽一棘手强敌所为,安置之处亦为紫衣老鬼探悉,此刻紫衣老鬼已派遣甚多高手布伏该处,倘老朽强入大巴山,则老朽妻孥必无幸理。” “棘手强敌是谁?”吴鹗道:“庄主夫人囚处,紫衣老鬼想已说明。” 东方黎明摇首凄然徽笑。 吴鹗道: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东方黎明仰天发出一声长叹,道:“目前尚难判断紫衣老鬼所言真假,但决非捕风捉影,老朽忖料那达摩三剑诸葛湛必然知道其中端倪,老朽这就去问他。” 吴鹗诧道:“庄主寻得诸葛湛下落么?” 高崖上突放出一道旗花,冲霄奔空。 东方黎明忙道:“快走!”率着玄武宫高手急急奔去。 口口口 孤-上旗花照耀夜空,绚烂异彩令人目旷神恰。 罗七向朱龙翔朱凤绮抱拳躬身道:“属下戒备不周,致使东方老贼趁隙而入,惨遭火焚,请治属下应得之罪。 朱龙翔面色沉肃道:“罪不在罗舵主,这都在教主预料中,但不防曹家洼为敌方侦悉,蹊跷如不出在翟中阳身上,就是计绍与东方黎明沆瀣一气。” 罗七一拍大腿,高声道:“对,事情显而易见,定是计绍老贼所为,不过属下三发传讯,总坛均已收悉了么?” 朱龙翔道:“只接获了一道,翟香主现况如何?“ 罗七不禁一怔,道:“属下等藉地道逃出,只怕翟香主已陷在东方老贼手内了。” 朱龙翔目中逼泛杀机,冷笑道:“翟中阳落在东方黎明手中亦无用,总坛已有万全戒备,何况东方黎明更不敢自投罗网,投鼠忌器。” 说时只见一个紫衣漠子奔来,向朱龙翔躬身禀道:“崖下四外已无玄武宫匪徒潜迹,本教弟兄现已追踪东方黎明而去。” 朱凤绮响起银铃悦耳笑声道:“哥哥,咱们快走!” 朱龙翔用手一招,率众飞泻下崖,嘬嘴打一胡啃,只见远处两骑白马如飞奔来。 兄妹一跃上骑,紫衣教门下身影已消失於夜色苍茫中,朱凤绮笑吟吟道:“哥哥,我们不急着赶路么?” 她瞧出其兄似不急着追踪东方黎明,芳心不禁大感疑惑,故有此间。 朱龙翔摇首微笑道:“师父那封信,已使东方黎明瞻颤心惊,那怕东方黎明不堕入术中,我兄妹正好整以暇,在黄山之约前做几椿惊天动地之事,使武林中对我紫衣教不敢轻视。” 朱凤绮笑靥如花,徽颔螓首道:“这主意倒好,但东方黎明一代枭雄,机智过人,委实不可轻视,须知毫厘之失,可导致千里之误。” 朱龙翔道:“师父授我三道密计,逐步施为,藉东方黎明之力,树紫衣教之威,图-武林必可水到渠戍。 银河月色,皎洁如洗,夜风轻拂,振飘衣袂,他们兄妹并辔缓行慢驰沉浸在梦样的诗境中。 蓦地—— 夜风送来,歌声铿锵入耳,只听: 灞桥路远,波送轻尘, 今古柳桥多送别 见人分袂亦愁生 何况自关情 斜照后 圭月上西城 城上楼高重倚望 愿身能似月华明 千里伴君行。 朱龙翔暗中一怔道:“似此荒山月夜,怎有骚人墨客赋词寄愁,未晃可疑。 向其妹示了一眼色,悄然飘下骑来,循声寻去。 转过一处山角,只见一条碧波粼粼小溪,傍溪两行垂柳,翠拂如丝,隐约可见一人坐在柳下垂钓。 那人忽钓丝一扬,一条金鲤泼刺刺离水而起。 朱氏兄妹已走近这人身后,只听此人朗笑道:“两位亦有此雅兴么?”身形慢慢立起,转身平视。 朱凤绮不禁一呆,只觉此人丰神如玉,洒脱出尘,与其兄堪称一时瑜亮,更具有一种无形气质,令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感。 朱龙翔呆得一呆,徽徽抱拳道:“愚兄妹乘骑偶经路过,闻听兄台清歌,不觉循声而来,兄台住处谅在附近么?”说着目光注视了对方肩头钢刀一眼。 此人正是狄康,闻言淡淡一笑道:“在下四海飘萍,天涯作客到处为家。”手指着一处朦胧山影,接道:“在下寄居荒山寺携有美酒一坛,无物佐餐是以垂钓,两位倘有雅兴,即请枉驾共谋一醉。” 朱龙翔稍一踌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台先行,我兄妹还须找回马匹随后就到。” 狄康立即告辞,拾起钓竿鱼篓飘然离去。 朱凤绮眸送狄康远去身影,心头不禁泛起落寞惆怅感觉,默默无语随着其兄走向路找回座骑。 这情形却被其兄瞧在眼中,暗道:“凤妹平日眼高於顶,孤芳自赏,此人气质不凡,挺拔脱俗,不知心性武功如何,不然倒是一对璧人佳侣。” 兄妹两人找回马匹之际,忽察觉暗中近处生出衣袂振风之声,朱凤绮柳眉一剔,右掌徽扬,却被朱龙翔止住,示意上马,风驰电掣奔往狄康所指山峦。 骑后数条魅影追踪,蒙蒙月色之下宛若淡煌般随风疾飘,但双骑疾快如风,愈距愈远。 朱氏兄妹将座骑拴在山坡树上,掠身登山,树木深处现出一点灯火,临近只见一座荒寺筑在半山腰上,两人并肩探身跨入荒寺。 破殿壁角生着一堆柴火,架着一只紧盖的铁锅,狄康正半蹲半坐烹-鲜鱼,香味渐溢。 另一侧殿角却扫得乾净异常,狄康不知在何处找得一张矮脚方桌,摆设三付碗筷一坛泥封美酒。 狄康目睹他们兄妹走入,忙抱拳笑道:“这座荒寺想是原住得有人,因山居孤寂难耐,故而离去,厨下杯盘碗盏一应俱全,如不嫌弃,席地而坐如何?” 朱龙翔兄妹也不推辞,各自就座。 狄康拍开泥封,在每人面前碗内满满斟上,酒液胶滞,色如琥珀,芳香四溢。 朱龙翔不禁赞了一声:“好酒!” 狄康在锅内盛出四尾鲜鱼,酒碗高擎,道:“不成敬意,在下先乾此一碗。”仰颈一饮而尽。 三人似相见恨晚,互问姓名。 朱龙翔道出姓名来历,并道:“愚兄妹乃先明宗室后裔,幼禀祖训,练文修武,待满清气数尽时,驱逐鞑虏,河山重光。 狄康此时不讳言自身真实姓名,谈吐蕴藉,话题渐转入武林大势。 朱龙翔忽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其人狄兄认为如何?” 狄康答道:“东方黎明武功绝伦,才智非常,名满四海,惜迩来江湖风风雨雨,对其独多徽词,侠誉大损,事实真假与否,尚难得知,但决非空穴来风,定事出有因,在下武林末学,不敢妄论。”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玄武宫紫衣教新近崛起江湖,使武林各大门派震惊侧目,他年武林,必是这两家互争雄长,狄兄预料日后是何人天下?”笑靥如花,妩媚动人。 狄康略一思忖道:“在下更不敢妄置一词,有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心胸如此,才能永垂不朽,大凡得道者昌,逆悖者亡,此为千古不移之理。” 朱龙翔兄妹不禁大为钦服。 狄康忽放下酒碗,目光落向殿外,凝耳倾听,须臾,冷笑道:“门外那位朋友光临,何妨请进。” 殿中灯火一暗,三条魅样人影随着一股阴风掠入,飘身落在殿内。 火光倏又一明,映现来人形样,脸白如纸,秃发无须,三人面目宛似孪生一般,竟分辨不出有何差异,都是一张长长驴脸,绿豆小眼逼射出慑人寒芒。 唯一能分辨者却是三人分着红白黄三色长衫。 朱龙翔缓缓立起,沉声问道:三位可是找我兄妹么?” 黄人面色冷漠如冰,道:“不错,玄武宫门下死在你兄妹毒辣武功之下,老夫弟兄三人须清偿这笔血债。” 朱龙翔哈哈大笑道:“凭你们也配向少爷伸手寻仇。” 黄衣怪人冷冷答道:“你们兄妹如能俯首认罪,随老夫去见宫主,便可饶你等不死,倘凭恃筝音无敌,无异自等死路!” 朱凤绮娇笑道:“真的么?”示意其兄取出宝筝。 朱龙翔摇首传声道:“有狄兄在此,恐筝音难禁,伤了狄兄不好。 白衣人突举掌一拂,满殿灯火俱熄,伸手不见五指,三怪人疾飘出殿而去。 朱龙翔突感一蓬软网将他们二人罩住,鼻中嗅得一淡异香,忙道:“狄兄,妹妹,快摒住呼吸!一迅疾撤出肩后长剑,黑暗中亮出青蒙蒙光华,只见被一蓬细如毫发,灰白软网束住。 蓦闻殿外传来阴恻侧冷笑,三人猛感一片重逾山岳罡力压下。 狄康大喝一声,双掌猛推而出,身外压力顿为之减轻。 朱龙翔举剑乱劈乱刺,青虹狂闪,但那蓬软网却如无形之物,丝毫未损,软网更是巨大无朋,垂压千层委地,长剑却挑它不开,无法遁出网外。 朱凤绮在百宝囊中取出夜行火摺,嚓升煽燃一道熊熊火摺,意欲将软网烧穿。 然而,不但未能将软网烧毁,而且网内腥味加浓,刺鼻中人欲呕。 三怪人飘身而入,分立三才方位,六掌同推,目中露出惊骇之色,骇异朱龙翔等三人何以未曾在毒网之下昏迷过去。 双方竟然僵持下去。 狄康渐悟出其中道理,也悟出破网制敌之策,但他仍然让它如此发展其中却含蕴深意在内。 朱凤绮芳心忧急,低声道:“哥哥,似如此对峙下去,若狄兄内力不继,我等三人将一网成擒,不如试运“筝晋摧魂”奇学将三怪翦除,但不知狄兄是否能禁。” 他们兄妹与狄康在短短相聚中彼此能惺惺相惜,未始不是令人惊异之事。 狄康淡淡一笑道:“贤兄妹无须为在下担忧,在下自信还能禁受得住,不过对方必算无遗策,有恃无恐,这张毒网看似软薄无物,其实能隔阻音响不使外泄。” 朱凤绮柳眉一皱,道:“此言果然真的么?” 狄康道:“大概不出在下所料。” 朱凤绮突扬腕发出一蓬飞针,袭向白衣怪人而去。 那知这蓬飞针竟如泥牛入海,悉数粘在毒网之上。 白衣怪人桀桀怪笑道:“你等休仗恃内力深厚便可无恙,须知毒性渐渐发作,筋络僵硬,那时噬脐莫及,悔之晚矣。”笑声刺耳,令人胆寒魂飞。 狄康道:“两位不可为他之言所惑,他们无法撤出毒网,目前只有忍耐,让在下思忖破网之策。” 荒寺月夜,满山风涛,远处不时随风飘送一声马嘶,久候其主不至,烦燥不安。 口口口 达摩三剑诸葛湛在那间侧厅中瞑目行动调息,气运周天,正在吃紧关头,不可外骛分心,否则前功尽弃,俱付流水。 那幢大宅一星灯火俱无,更显得阴森恐怖,风吹树木,枝柯摇舞,月夜之下,生似无数狰狞魔鬼张牙舞爪。 玄武宫高手由四面八方,悄无声息涌向大宅而来。 两条魅样人影从宅南方向逼近。 蓦然—— 一株合抱大树之上电泻疾落下两条身形,迎住袭来玄武官匪徒,迅疾无伦出手,一掌击实在 一匪徒陶坎上,心脉震断,仰身七窍溢血气绝。 另一匪徒连迎敌念头未及兴起,便被五指扣在脖子上,只觉一阵剧痛。咔嚓声响,头骨已被-断,闷-得半声尸横弃地。 向大宅袭来的玄武宫匪徒,均是一身武学内外兼修,功力上乘的高手,无如今晚护住此宅的无一不是当今武林名宿,内家高手,更以宅内外布下奇门禁制,不啻天罗地网,易守难功。 一霎那间,玄武官高手均遇强阻,刃光如电,掌风如雷,-叱声中夹着凄厉惨叫。 对溪忽飞掠越过一条飞鸟般人影,扑向大宅而去,身形甫腾,迎面只觉一股强猛的掌风袭来,传闻一声大-道:“站住!” 那人沉身落地,高声道:“老朽东方黎明来此求见达摩三剑诸葛湛,烦劳引见。” 林中传出一声阴森冷笑道:“东方庄主,你率领玄武宫匪徒大举进攻此宅,分明不怀好意,有何颜面立足於江湖。” 东方黎明答道:“老朽与玄武宫不相统属,自难驾驭,玄武宫认为诸葛湛之言似有不尽不实之处,故而老朽再度前来与诸葛湛再作商谈。” 林中那人略一沉吟道:“东方庄主倘能命玄武宫暂停攻击,撤出一箭之地,在下当为通报。” 东方黎明似成竹在胸,颔首笑道:“老朽遵命。”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玄武宫匪徒闻得啸声,纷纷后撤。 忽闻树后那人冶冶答道:“东方庄主请进吧?”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之后忽掠来二呙一矮黑衣老者,道:“东方庄主不可孤身涉险,免中暗算” 东方黎明面色凝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朽历经惊涛骇-不知几凡,谅诸葛湛还不敢生心暗害老朽。” 矮老者道:“如此可否让我等陪伴庄主同往。” 东方黎明点点头道:“也好!” 三人向大宅慢慢走去。 宅内晦暗阴沉,伸手不见五指,东方黎明纵目力有异於常人,也难分辨出两丈外景物。 这一双玄武宫高手乃宫内着名人物,高者名叫火无常宋亮,那矮的名唤千手行者龚威,随着东方黎明走入宅内,只觉阴风飕飕,遍体汗毛竖立,不禁头皮发炸。 宋亮鼻中冷哼一声,察啦声响,右手多出一道火光,只是一根线香,却生出极强的光亮! 蓦地—— 一缕弩箭也似的劲风,击中了宋亮手中那支线香,叭的坠地,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只听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不准用火!” 宋亮两道煞眉一剔,目泛杀机,厉声道:“深更黑夜,不掌灯照明,有失肃客之道。” 了无回声,沉寂如水。 东方黎明仗着自己再度光临,轻车熟路,迳向那间侧厅走去。 那知跨入门中,突然二亮,梁下悬着一盏气死风灯自动启开封闭铁片,眼前景物却是大变,一间广敞的大厅,仅摆设四把太师椅,两张茶几上已砌好三-香茗,热气缕缕冒起。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望了宋亮龚威一眼,大感骇异。 这间大厅委实太大了,四把椅子显得渺不足道,空荡荡的几若无物一般。 东方黎明究竟机智过人,恍然悟出这宅内设有奇门禁制,使自己迷失方向,进入这间大厅。 厅壁后忽传来语声道:“东方庄主请宽坐片刻,诸葛大侠现正行功, 一俟醒来,即行前来奉陪。”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诸葛大侠约莫几时可功完醒来?” “半个时辰!” “那诸葛大侠两足已可行动自如么?” “尚未!”; 东方黎明长长叹息一声道:“老朽此来就是为了悟出一可解之法,不然紫衣老鬼独门点穴异常毒辣,倘有错矢,则将终身不治。” 厅后语声答道:“多蒙东方庄主一番盛情,无奈诸葛大侠尚须半个时辰醒来,但请耐心等侯,慎勿出此大厅,以免不测。”说罢寂然无声。 火无常宋亮千手行者龚威心中甚是不快,鼻中冷哼一声,就要纵身外出。 东方黎明忙示意制止,低声道:“室内设有奇门禁制,容老朽察出生死门径再作道理。” 忽闻一森冷笑声传来道:“东方庄主,你此来还是诚心拜望诸葛大侠,抑或别有用心。” 东方黎明心中一惊道:“老朽倘心怀叵测,也不致孤身涉险,自然是一番诚意。” “那就好!” 东方黎明缓缓向一把太师椅坐下,奸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瞑目沉思起来。 这举动令宋亮龚威大感不解,纵然他们两人是玄武官山数一数二的高手,此刻处境如坐危城,不禁现出惶悚之感。 两人互望了一眼,按耐着念怒坐下。 半个时辰过去,东方黎明突然睁目倏地立起,高声道:“诸葛大侠醒来了没有?” 了无回声,宅中岑寂如水。 火无常宋亮,千手行者龚威嗖地掠出厅外而去。 东方黎明迟疑了一下,也随着走出。 三人逐房搜觅,发现非但未设奇门禁制,而且是一幢空屋,不禁大为诧异。 东方黎明疾行如风,走向后院,只见一片旷场,周广亩许,多处乱草滋生,地上街弃置仙人担,石锁,陷入地面半寸。 正面矗立着一幢阁楼,雕花长窗业已缺毁塌落乡扇,东方黎明四顾了一眼,道:“此宅似久无人居住,荒废未用,想不到诸葛湛友人竟假此宅布下陷-,诱敌入伏。” 宋亮诧道:怖下陷-!莫非志在庄主及我玄武宫么?” 东方黎明双层浓皱,摇摇首答道:“目前尚难判断,片刻之后即可分晓,老朽诧异诸葛湛等人何以能在贵宫布伏严密之下得以安然撤出?” 龚威不禁一呆,面色大变道:“龚某出外必须查明实情!” 声犹未落,突见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从墙外翻入场内,定睛望去,识出是同门骆振铎,忙道:“骆老师何事?” 骆振铎道:“本门同道传讯发现多人似向此宅奔来,我等是否须出手拦截。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目中逼射两道威棱寒芒,沉声道:“潜隐不动,任他们进入。” 东方黎明向宋亮龚威骆振铎三人密语一阵。 宋亮道:“此法可行么?” 东方黎明道:“如诸葛湛等人撤出,行与不行,均取决于我等,否则当能逼使诸葛湛等人现身。”说着凌空飞起,拔上三丈左右,穿入阁楼隐去。 骆振铎双层疾振,穿空飞起,翻出墙外而杏。 宋亮龚威屹立在场中,目光凝向远处,清冷蟾辉映射出两条人影, 一动不动,宛似幽灵般,恐怖骇人。 蓦地—— 宅外远处传来两声尖锐长啸。 宋亮龚威精神一振,低声道:“来啦!” 须臾墙外纷纷翻入十数条人影,老少不一,形色各异,僧俗道均有。 只见一个身背单刀红衣大汉跨行两步,朝宋亮龚威抱拳笑道:蒙骆姓老师指引我等来此,诸葛大侠何在,烦劳二位通禀,就说云梦路人宇等求见。 宋亮答道:“诸葛大侠虽为家主人救出,但身受极重内伤,现仍在家主人救洽中,非待天明醒来不能见客,路老师想必有什么重大之事急于求见诸葛大侠是么?” 路人宇点点头道:“正是,当年王屋金扇无敌程晓岚惨遭灭门之祸,就数诸葛大侠当场目击获知内情,特采询问。” 阁楼上忽疾如鹰隼般飞落一名老者,面如淡金,发出一声长笑道:“当年王屋之事,仅五台掌门松鹤上人发现程晓岚满门俱已惨遭毒手后,武林中人才获知,松鹤上人到达王屋时,程晓岚已死去多日,诸葛湛怎会目击隐秘在胸。” 路人宇望了老者一眼道:“阁下想必就是此宅主人,高姓大名烦望见告,以免失敬!” 老者答道:“老朽隐居此间,绝迹江湖已久,姓名已渐淡忘,路老弟是何人门下,适才老弟言绝非空穴来凤,定来源有自。” 路人宇答道:“先师蓬寒,方才之言也是先师临终之时郑重相嘱、务必见着诸葛大侠时定须问明。” 那面似淡金老者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所扮,闻言似刺穿心中隐秘,骇然猛震,道:“原来路老弟乃修罗门下,令师是何时易篑的?” 路宇人答道:前年中秋月明之夜,在下七七之后就奔波江湖探觅诸葛湛大侠下落,去年岁暮闻诸葛大侠隐居在臬兰金城绝崖之上……” 东方黎明右手一摆,插口接道:“令师身犯何病!” 路人宇不禁一怔道:“先师似患长年痼疾,只命在下与师弟两人每年出外三次,采集一种药草煎服,从不吐露身患何病,问也不说。” 东方黎明道:“这情形有多久了!” 路人宇略一思索,答道:“十余年了!” 东方黎明似遭受极大的刺激,禁不住身躯一阵徽震,喃喃自语道:“他为何未曾死去,这是极不可能的事!”语音细微如蚁,莫辨字义。 路人宇只见东方黎明口唇翕张,徽徽颤动,不禁呆住。 东方黎明突淡淡一笑,道:“依老朽计算,诸葛兄该在半个时辰内醒来了,路老弟,你随老朽去见诸葛大侠。” 右臂伸出,牵住路人宇手臂,身形同地腾起穿上阁楼而去。 旷院两侧墙外忽飞扑人数十条身影,纷纷飘身沾地,连那骆振铎在内,但宋亮龚威却宛如陌不相识。 宋亮厉声道:“诸位是何来历,不经通报,夤夜闯入民宅,居心何在?” 骆振铎淡淡一笑道:“我等是玄式宫门下。” 玄武宫名头迩来已是威震江湖,随路人宇而来之人不禁骇然色变。 骆振铎道:“但我等来此非是与诸葛大侠有所不利,紫衣教无异天下公敌,闻得诸葛大侠被救,特来探望并请指点一二,俾为歼除紫衣教南针。”说着朗笑一声道:“实他们来此却是意图对诸葛大侠不利。”手指路人宇同道。 宋亮面色一变,手掌疾扬,一道红光迅若电奔袭向一中年道人。 那中年道人猝不及防,吃那红光击实,不禁裂嘴大叫,身上冒起一团烈火,转眼被烧成一截枯炭。旷院中立时喝叱出声,顿起拚搏,成为一团混战,刀光剑影,在夜空中闪起耀目寒虹。 却说东方黎明牵着路人宇穿入阁楼后,路人宇立即发现楼上空荡荡地,那有什么诸葛湛在,心中大感诧异。 他正待开口询问,忽感胁下一麻,眼前漆黑,不省人事昏去。 东方黎明迅疾无伦将路人宇挟在胁下,由阁楼之后掠出宅外。 阁楼梁上忽堕下二人,疾如淡烟般尾随东方黎明而去—— 第二十四章 暗渡陈仓负奇任 狄康,朱龙翔朱凤绮三人被毒网困在荒寺中,朱龙翔异常焦急,握着长剑,戒备三怪施袭 朱凤绮翦水双眸凝注在狄康面上,久久不移,狄康却在瞑目沉思。 因为诸葛湛陷在紫衣魔掌中,久受禁锢,穴道受制,全身经络逐渐僵硬,武功减退,狄康如要循序诊治,诸葛湛康复非须一月不可。 是以他不愿见诸葛湛牵延时日,急於诸葛湛速速康复,竟思虑出一条速成之法,针药兼施,并以内家真力打通滞阻穴道,由周易关穆等武林名宿轮番施为,诸女则煎药麦汁,其余人手暗藏在奇门中,不至必要万勿动手,自己则暗随东方黎明而去。 不料暗随东方黎明到得孤-之下,震惊于朱氏兄妹“筝音摧魂”奇学,设若让朱氏兄妹赶往那幢大宅,自己这方将凶多吉少,是以垂钓溪畔,以歌声吸引朱氏兄妹前来,有意延阻朱氏兄妹行程。 目的方达,殊不料竟遇到三怪施展毒网困在荒寺中,一面忖思破网之策,一面但忧东方黎明此时有何变化。 他算计依照自己诊治之法,达摩三剑诸葛湛可在黎明五更恢复武功。 穷闻白衣怪人发出了桀阴森低笑,目中射出两道绿焰盯在朱凤绮脸上,道:“这女娃儿天姿国色,玉体生香,平白就此死去未免可惜,若充作枕席, 一床四好……” 朱凤绮闻他口出秽言,不禁玉靥通红,叱道:“怪物,如让姑娘出网,非将你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白衣怪人狂笑道:“老夫这“尸毒销魂网”从无活着出去之人,只因姑娘绝代佳人,死了未免可惜故而有意保全。” 狄康突睁开双目,取出一颗红珠。 珠光暴射红焰,一殿皆赤。 毒网遇此珠红焰,竟如雪向阳光,化作飞絮。 三怪大惊失色,只闻狄康一声大-,红光突暗,一片紫红暴展,耀眼生眩。 只听三怪发出凄厉惨-,鲜血洒如泉,紫光突收,定睛望去,但见三怪已尸截“倒卧在血泊中。” 朱龙翔朱凤绮不由大感惊喜同声称谢。 狄康道:“余党未尽,片刻后恐尚有妖邪侵入。” 朱龙翔道:“你我何不趁机离去!” 狄康摇首微笑道:“两位身中奇毒,不能妄用真力。”说着从怀中取出三颗朱红清香扑鼻丹,药,自服一粒后,其余二粒交与朱龙翔手中,接道:“贤兄妹服下,使奇毒消净才可离去。” 兄妹二人分别吞服,朱凤绮娇笑道:“狄兄身怀宝珠,为何先不取出,你我三人省得平白受此虚惊。” 狄康苦笑一声道:“在下还是方才灵机一动,想起试用此珠,去岁在下无意路经雪山中,忽遇一喷火三角怪兽,拚门竟日始将此兽歼毙,剖脑取得此一宝珠,此珠可避毒、避火,三怪曾谓网有剧毒,你我何以能未昏迷乃此珠之功,但在下未及料可破毒网。” 朱凤绮目光忽落在狄康眉头,道:“狄兄肩头必亦是一柄宝刀吧?” 狄康点点头道:“这柄宝刀亦是无意在臬兰古玩店发现,不过花费数雨纹银购得” 忽有两条人影飞入,现在一双面目森冷青衫中年人,目睹三怪尸体,不禁骇然变色转身疾掠逃出。 狄康道:“穷寇勿追!” 朱龙翔道:“小弟何时才可毒净?” 狄康道:“须俟腹中雷鸣隐痛将积毒解下,大概天明时分方可毒净。” 朱龙翔忽目注狄康道:“狄兄,你我一见如故,不知可愿舆敞兄妹同行么?” 狄康正色道:“令兄妹先明宗室后裔,天黄贵胄,在下何敢高攀。” 朱凤绮樱唇一噘,面现薄叹,道:“我知道狄兄不愿与邪魔为伍。” 狄康默默无语。 朱龙翔长叹一声道:“紫衣教良秀不齐,所行所为,不堪入目,但愚兄妹尚能洁身自好,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愚兄妹何能妄自议论师门不是处。” 狄康微笑道:“在下何能腹诽贵教,此刻在想,他日和令兄妹处於敌对地位,那将是大为尴尬之事。” 朱凤绮道:“狄兄日后是在何方与紫衣教为敌?” 此言令狄康大感为难答覆,沉吟半晌,答道:“我辈练武,志在行侠仗义,在下他日,将无疑站在侠义那一方。” 朱龙翔阁言低声太息道:“善恶之分,全系於方寸一念间,正邪之别亦非创门立派所可判明,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功过是非,端在人为,岂能因出身高低便下定论。” 狄康不禁赞道:“朱兄之雷极是,贤兄妹此去奉命必有所为,望乞见告,各有隐衷,在下也不强人所难。” 朱龙翔望了其妹一眼,毅然将奉命迫东方黎明就范情由详细说出。 狄康诧道:“如此说来,太白山庄东方黎明妻孥并非贵教所掳,为何自承,迫东方黎明就范本是良策,但一旦真象大白,东方黎明必反颜相同,何况他侠名至令尚早誉武林万一弄巧成拙,东方黎明藉此联合同道公然与贵教为敌,恐得不偿失。” 失凤绮娇笑道:“东方黎明有不可告人的隐私抓在家师手中,他未必有此胆量,此为权宜之计,只待诸葛湛擒回,东方黎明授首之期便不在远。” 狄康诧道:“此话何解?” 朱凤绮格格娇笑道:“诸葛湛万不能落在东方黎明之手,因为当年金扇无敌程晓岚满门惨死悉为东方黎明毒计所害,诸葛湛在场目击……” “东方黎明已知诸葛湛在场目睹么?” 朱凤绮道:“当时东方黎明未曾想到诸葛湛藏在近处,事后他必有所疑,故达摩三剑诸葛湛封剑归隐在金城关。” “令兄妹何以知之?” 朱龙翔道:“诸葛大侠陷身本教,自分必死,见我兄妹心地善良,秉赋不差,自动将这段隐秘吐露,嘱我兄妹日后如有良机将东方黎明除去,因此得以传授达摩剑法……” 朱凤绮接口道:“有此一段传艺之德,故而曲意保全诸葛大侠得以不受折磨,金精铁母家师志在必得,诸葛大侠精擅冶剑之学,本教何肯让诸葛大侠离去。” 狄康道:“铸成宝剑,贵教图霸武林可垂手而获。” 朱龙翔摇首道:“这也不是。” 狄康诧道“却是为何?” 朱龙翔长叹一声道:“狄兄有所不知,如今九大门派为何杜门却扫,互相观望之故么?因各大门派掌门人悉为玄武宫所擒,现任掌门人均由玄武官匪徒易容伪装,勒令门下不得扫身江湖恩怨,如有故犯,当即处死。” 狄康不禁骇然变色久之,只觉闲所未闻。 朱龙翔道:“谅狄兄疑小弟故作危言,小弟不是曾说过敝教门下良莠不齐么?敝教崛起江湖因兼收并蓄,网罗门下的均是武林中各大门派奇才异能之士……” 朱凤绮娇笑道:“哥哥说话喜欢转弯抹角,时刻无多,何不直截了当说明。 朱龙翔微微一笑道:“本门有一高手,乃五台掌门松鹤上人师弟,前月因事巧经五台登山拜望松鹤上人,言谈中察觉松鹤上人前事不复记忆,言语闪烁,更有体内一处特徵已消失无踪,本门高手恍然悟出此人并非真正松鹤上人,预感到武林中蕴藏着一宗极阴险重大阴谋,亦深知自己处境之危,神色不露,藉故离去。” 狄康诧道:“他是如何察知那假冒松鹤上人的体内特徵咧?” 朱龙翔道:“同门手足,儿时旧友,相知甚深,沐浴时发现有异,那本门高手匆匆赶回禀明教主,教主判明各大门派也无幸免……” 狄康神色大变,道:“此是何人所为?那真正松鹤上人现在何处?” 朱龙翔答道:“若不出教主所料,定是玄武官主所为,至於松鹤上人下落,也囚在玄武官内” 狄康道:“命师即然知情,为何坐视无动於衷。” 朱龙翔望了狄康一眼,道:“并非家师漠然无视,而是有所碍难,一则将此事不慎张扬出去,恐对整个武林不利,再则家师昔年走火入魔,又被东方黎明暗算所伤,现虽康复,武功若想与当今高手争一短长仍难稳操胜券,故此刻尚在研悟一宗奇学。” 狄康默默无语。 朱凤绮道:“狄兄怎么不说话了,莫非认为愚兄妹出身不正,言语有不尽不实之处么?”说时笑靥如花,含情脉脉。 狄康不禁一笑道:“在下怎敢,令兄妹人中龙凤,出言决非无中生有,不过达摩三剑诸葛湛大侠与在下有深厚的渊源。”弦外之昔,无疑是站在朱氏兄妹敌对方面。 朱龙翔突朗声大笑道:“狄兄,你我一见如故,肝胆相照,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愚兄妹此次奉命出山,志在不使诸葛大侠及金精铁母落在东方黎明手内……”说着面色突然一肃,望了狄康一眼,接道:“小弟看来,那护送翟中阳的石中泰定是狄兄同道, 一切所为均是为了相救诸葛大侠,如东方黎明机智绝伦亦被玩弄於股掌上……” 狄康微微一笑道:“石中泰与在下同是一人。” 此言一出,两兄妹先是一怔,朱龙翔倏地朗笑道:“如此说来,小弟更是放心了,诸葛大侠安如泰山,愚兄妹又有何求。” 说时朱氏兄妹只觉腹痛如绞,面色大变,;额上汗珠沁出如雨。 狄康忙道:“两位请择僻静之处解清奇毒。” 两兄妹急急奔出寺外而去。 狄康缓缓走出,负手凝立在殿阶上,仰目沉思。 月冷露浓,凉风习习,狄康面色似迷惘却又泛出惆怅,只觉江湖之上,委实云诡波谲,敌友是非难明,倘朱龙翔之言是实,则玄武宫主实为武林公敌,那么程冷梅姑娘如置身虎口……。 他对程冷梅并无非份之念,只觉程冷梅身世凄惨,自己受鲁英-萍水知遇,因缘际会,就应有始有终,程晓岚满门遭害内情并无外传如此简单,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谁是谁非,敌乎?友乎?狄康不禁长叹一声。 忽闻身后传来朱凤绮清脆语声:“狄兄是否有什么疑难困惑不解么?” 狄康返身只见朱氏兄妹神光焕发含笑立在面前,也不隐瞒,将心中困惑说出。 朱龙翔目露真挚之色道:“你我相交,贵在真诚,目前虽正邪难明,但小弟决不陷狄兄於不义。” 寥寥数语,至诚流露无遗,狄康大为感动。 朱龙翔道:“黄山大会隐伏着一场武林剧变,如不设法及早釜底抽薪,后果则不堪设想,更以重九之期匪遥,如想查明九大门派是否真如家师所料,地域辽-,在短短期间恐难如愿,你我何不分头进行。” 狄康大为赞成。 朱凤绮忽道:“狄兄,家兄欲舆你义结金兰,不知可否?” 狄康不禁一怔,道:“令兄妹乃天黄贵胄,金枝玉叶,在下何敢高攀?” 朱龙翔大笑道:“狄兄怎有此世俗之见?” 三人就在此荒寺撮土成香,各论序齿。料不到狄康最幼。 口口口 黎明微曙,地面升起一片浓雾,茫茫混浊,目力难及三丈开外。 大宅后院旷场中仍在激搏猛烈,突然一条身形飞掠而入,大-道:“住手!” 双方立时止手不攻。 那人是玄武宫飞燕堂主高鸿,冷笑道:“我等均受愚了,此宅乃荒废无人居住旧宅,诸葛湛虽择此栖身,但早就离去,故布疑阵引我等中计……” 话犹未了,一面布刀疤驼背老者厉-道:“胡说!……”但发觉方才自承是守护诸葛湛之人不见影踪,不禁面色一变,双足一踹,人如飞鸟般掠上阁楼。 阁楼内那有半个人影,情知受愚,疾跃下楼。 高鸿冷笑道:“诡言欺骗贵同伴挟持离去之老鬼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驼背老者面色大变道:“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告,何以知情。” 高鸿答道:“在下玄武宫高鸿,方才目睹东方黎明挟持贵同伴逃出宅外,因大雾弥漫,追赶不及故为老贼从容逃去。” 驼背老者问明东方黎明去向,率众匆匆赶去。 玄武宫一匪徒问高鸿道:“高堂主是否看真确是东方黎明?” 高鸿道:“本座亲眼目睹,怎还有假,东方黎明此举必另有隐衷,查舵主已随后赶去搜觅东方黎明去迹,判明内情再行传讯总堂,我等快走!” “为什么?” 高鸿面色一沉,道:“本堂贺兰三怪命丧荒寺。死在紫衣教朱龙翔小贼剑下,紫衣教舆我玄武官誓不两立,小贼已闻风赶来,我等岂可在此作困兽之门。” 玄武官高手纷纷掠出墙外,杳失于茫茫大雾中。 旷场中雾越来越厚了,郁勃滞浓,景物莫辨。 浓雾中隐现一具人影,蓦闻宅中飘出杜紫苓清脆语声道:“康弟么?” 那人影飞掠入宅,现出狄康身形,问道:“诸葛前辈已康复么?” 杜紫苓目露忧容道:“义父已可行走,但气血仍觉阻滞,病患当在少阴。” 狄康沉思稍顷,道:“昨晚宅中东方黎明有无重返?” 杜紫苓便将晚来发生之事经过说出。 狄康愕然道:“东方黎明委实老奸巨滑他挟持同去之人是何来历?” 杜紫苓轻叹道:“我等数人遵照你指示按时针药并施,不敢稍有陨越,身藏奇门中地距遥远,语音难明,怎么知道其人来历。” 狄康微微一笑,进入侧厅。 诸葛湛立在胡床侧舆余风云关穆等人叙话,目睹狄康杜紫苓先后入来,忙道:“此地不可久留,东方黎明片刻之前挟持一人离去,老朽隐约得知此人来历,关系当年一段武林秘辛,若此人难禁东方黎明阴毒手法被迫说出,则东方黎明誓必杀却老朽灭口,此事又非时机成熟时老朽不能吐露。” 狄康道:“东方黎明还须重来么?” 诸葛湛颔首道:“东方黎明机智绝伦,虽一时被骗,却仍须重来。” 狄康微微一笑道:“容晚辈察规老前辈脉象而后再定行止。”伸手一扶诸葛湛脉象,不禁两道剑眉浓皱。 杜紫苓深知狄康家学渊源,医理精湛,见状不禁心神一震,道:“滞阻血脉无法痊愈了么?” 狄康道:“痊愈有望,只是须耗费时日,目前我等尚有急事待办,万不能坐失良机,不如护送诸葛前辈至家父处潜迹,少则一月多则四十九日,老前辈定可功力全复” 诸葛湛呵呵笑道:“只要能赶上黄山大会,再多时日又有何妨,不过贤侄所说的急事恐非同小可。” 狄康将相遇朱龙翔、朱凤绮兄妹所说五台掌门松鹤上人并非真实,而是冒名顶换易容所扮等情由详细道出。 群雄不禁大骛失色。 达摩三剑诸葛湛道:“朱龙翔兄妹根骨上乘,心地善良,所说并非虚言,不知贤侄从那一门派先行着手。” 狄康道:“少林久执中原武林之牛耳,晚辈欲先往少林一行。” 老化子余风云哈哈大笑道:“这少不了老叫化,老弟舆老化子还是原搭挡。” 诸葛湛点点头道:“两位都是智计过人,必然探明真象,但少林定有玄武宫卧底奸细,慎防走漏风声,否则其他门派危矣,尚须关老师诸位布伏少林之外,不容可疑人物逃出。” 群雄计议一番,由杜紫苓、杜雁飞等六人护送诸葛湛,其他则相随狄康、余风云奔往嵩山,三三两两,扮作行商负贩,分批就道。 晚霞染天,归鸦阵阵,一辆马车荡起滚滚黄尘驰入孝义镇。 七月初,仍是炎暑盛夏,赶车的车把式额上汗珠爆出,由於途中风砂劲猛,头面均附着一层黄尘,汗水流溢,几乎五官莫辨。 他见孝义镇到了,似是松了一口气,长鞭叭地挥空,紧勒缰绳,马行立时缓了下来,驶进镇街。 孝义镇位於偃师县东,由此折南往登封县,两条十字长街,不过千余户人家。 车行至一家福兴客栈门前停住,客栈门内立时飞奔出一个店夥,伸手一揭车帘,只见车内跨出一个圆睛突额,蓬发垢面的老化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骂道:“活见鬼,我当是活财神,原来是个臭老叫化。” 忽地眼中一亮,臭老叫化之后又跨出一个肩披钢刀,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忙哈腰笑道:“两位爷台内面请,小店正好空着两间上房。” 老化子重重咳了一声与中年文士联袂走入,进门是一间宽敞的川堂,摆设着七八张漆黑乌亮的木桌,已上了六成座,酒香四溢,高腾喧笑。 后院是两明一暗上房,倒也布置得洁净,院中两株修干梧桐,笼荫蔽翠。 店夥道:“小店酒菜在本镇首屈一指,两位还是在房中饮用……” 老化子道:“我们去前面,你先去通知厨下准备好酒好菜就是。” 店夥诺诺称是而退。 老化子道:“狄老弟,连日赶路辛苦,为了避免玄武宫匪徒发现形迹,藏在车内只觉浑身不自在,今晚你我当尽兴一醉。” 狄康笑道:“好,在下奉陪。” 两人走入川堂,择一付空位坐下。 店夥赶忙送上酒菜,两人互乾了三杯后,轻酌浅饮低声谈论。 狄康突发现邻座四只惶恐忧郁的跟神,不禁一怔,别面望去,只见邻座坐着一个短装黑衣老者,另一是年方二八少女。 那老者约莫五旬左右年岁,姜黄脸膛,背插一支六棱钢鞭,炯炯眼神含蕴惶恐之色,生似大祸临头,惶惶不安。 那少女瓜子脸庞,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如玉,布衣裙钗,虽说不上绝色,却也楚楚有致,逗人怜爱,此刻少女眸中莹然含泪,夺眶欲出。 只听那老者低声道:“芳姑娘,此时万走不得,一离孝义镇恐罹不测之祸,倒不如在此店暂且住下,俟机再定行止。 少女幽幽答道:“许伯父,我瞧情形有异,那两人定是雷老贼同党“他们穷凶极恶,什么事做不出来,我等岂可坐而待毙。”说着眼神一瞥壁角,忽又低首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狄康亦发觉坐在壁角是一双面目森冷彪形大汉,不时嘴角泛出一丝险恶狞笑。 那许姓老者忽招来店夥,低声问道:“有上房么?” 店夥闻言一愕,目光瞟了一双面目森冷大汉一眼,嗫嚅答道:“实在对不起您老,小店已住满啦!”说着急急转身离去。 许姓老者暗叹一声,面现无可奈何苦笑。 老化子低声向狄康笑道:“老弟你要多管闲事么?” 狄康点点头,慢慢站起,向邻座许姓老者道:“两位可否移席一谈,瞧二位似有危难在身,我等如力之所及,愿稍尽棉薄。” 许姓老者呆得一呆,道:“萍水相逢,怎敢叨扰。” 蓦地—— 一道寒光疾奔而至,笃的一声大响,桌面上插着一支钢镖,力道甚劲,入木两寸。只听一阴侧侧冷笑传来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许姓老者面如土色。 狄康微微一笑,伸出两指轻轻挟起钢镖,手掌疾合,只见指缝冒出缕缕青烟。 两面目森冶大汉骇然变色,霍地立起。 狄康倏地扬掌一拂,一双面目森冷汉子阎-出声,被钢镖碎层穿入唇中,门牙断折,鲜血溢流,掩嘴疾窜出门外遁去。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老弟,如此一来今晚无法安睡啦。” 许姓老者及少女惊喜不胜,双双过来道谢。 狄康催请就坐,并问情由。 许姓老者长叹一声道出经过详情。 原来那少女名唤张秀芳,其父张良骥为金鼎镖局武师,三年前才投入金鼎镖局。 金鼎镖局在洛阳名头响亮,局主六眼弥陀,雷殿元乃形意门名宿,为人阴沉自负,心术险诈,局内上下无不惮畏,因其武功高强,眼面又广,黑白两道都有交往,镖局生意旺盛,从未出岔,与江南-远镖局分庭抗礼,南北二局江湖中无人不知。 雷殿元半生镖局生涯,为他挣得家财百万,膝下仅有一子雷延魁, 一身武学深得其父真传,却性好渔色,声色犬马,挥金如土。 一日傍晚,张良骥与其女张秀芳在家纳凉闲谈家常,不料雷延魁走入,目睹张秀芳翩若惊鸿般避入内间,惊为天人,便与张良骥道:“风闻张武师祖传一避水珠,乞假一观。” 张良骥诿称此为传言所误,他并无此稀世珍宝,雷延魁快怏告辞。 翌晨,雷殿元郎遗三媒六证来张府说亲,怎奈张秀芳年幼时已许了人家,被张良骥婉言拒绝, 雷殿元心殊不惮,却不便强人所难,第三日雷殿元郎遣张良骥护送二车红货至湖北武昌府,却不料在桐伯山附近竟出了岔子,非但两车红货失去,连张良骥也不知生死…… 此刻,川堂中食客俱为方才飞镖所惊散,仅剩下余风云四人在座。狄康听到此处,诧道:“显然镖车被却,人镖俱亡。” 许姓老者摇首苦笑道:“事实真象如何,迄难查明,但雷殿元竟诬指张良骥见财起意,将随行之人毒害毁尸灭迹,偕同十万金珠藏起……” 余风云大笑道:“那有此话,若张良骥见财起意,必图谋甚久,怎可将张姑娘留在家中。” 许姓老者答道:“雷殿元却不作如是法,他道张良骥留下其女,以示不疑,许某一侦得雷殿元欲将张姑娘挟作人质,逼使张良骥自动露面,故抢先一步告知张姑娘逃离,说着凄然一笑,接道:“兄弟许宗原与张良骥系刎颈之交,张良骥去金星镖局也是他所荐引,更深知张良骥决非见财起意之人,起因概为避水珠及求亲被拒所致。” 狄康微笑道:“显然桐柏失镖为雷殿元一手安排,方才两人是何来历?” 许宗原道:“兄弟一路为人追踪,有数次几乎身遭毒手,雷殿元黑道朋友极多,这二人虽不明来历,却知是追踪之人。” 余风云忽招来店夥,道:“酒菜已冷,换过一席移至老化子房内。” 店夥异常恭敬,诺诺称是告退。 四人移席独院上房内就坐,余风云道:“两位意欲逃向何处?” 许宗原道:“兄弟携张姑娘前往嵩山少林求见灵空禅师相助,灵空禅师嫉恶如仇,侠义自重,久为武林中人尊仰,十年前突归隐太室雪-禅院,从此绝迹江湖,兄弟尚未踏入嵩山,却为人所拒……” 余风云诧道:“莫非灵空上人已知许老师的来历么?” 许宗原摇首道:“这也不是,因玄武宫在黄山订下重九之约,举行英雄大会,少林为避免卷入江湖是非,严禁门下离山,亦不准武林中人登山。” 余风云不禁愕然,望了狄康一眼。 狄康不禁笑道:“各大门派闭阅自守,果然不出所料,你我此行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顺利。”说着目注许宗原道:“如许老师所言真实,那雷殿元则罪大恶极,在下愿助探明张姑娘令尊下落,不过我等尚须赴嵩山一行,但请二位暂时忍耐隐藏些时。” 许宗原长叹一声道:“江湖虽大,却无容身之地,此刻孝义镇外谅雷老贼爪牙密布,插翅难飞。” 余风云道:“两位请随老化子来。” 许宗原张秀芳不禁呆得一呆,茫然随着余风云走出房外,迅疾如电掠上屋面而去。 狄康知丐帮门下遍及天下,余风云必带着两人找上本地丐帮帮头择一隐秘之处隐藏,握着酒杯默然忖思。 蓦地,随风飘入豪迈朗笑道:“尊驾可容在下冒昧造访么?” 狄康不禁一怔,道:“朋友请进!” 门外重重咳了一声,只见一个身着福字暗花铁青织缎长衫,面形瘦削,双目炯炯有神,年约四旬汉子走入,抱拳长施一揖,含笑道:“尊驾方才施展一手旷绝金刚大力手法,惊走一双鼠辈,在下不胜钦佩,冒昧趋访,望乞见谅!” 狄康肃容就坐,微笑道:“阁下谬赞,愧不敢当,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人答道:“兄弟昆仑姜大年。”语声略顿,又道:“方才惊走鼠辈乃洛阳金鼎镖局六眼弥陀雷殿元手下爪牙,这几年黑白两道人物受雷殿元网罗者甚众,耳目遍布开洛,势焰日张,此刻雷殿元爪牙已密布孝义镇外……”忽地似察觉老化子余风云及许宗原张秀芳已不在,不禁面色微愕道:“尊驾同伴已离去了么?” 狄康道:“他已护送两人离去,那位姑娘遭遇委实可怜,本欲伸手相助查明,怎奈在下尚须赶往少林应约,只好嵩山之行后再作道理。” 姜大年目露惊诧之色道:“少林闭关自守,尊驾最好不要前去,免得乘兴而去,败兴而返。” 门外突响起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笔震天姜大侠。”千里独行余风云一闪而入, 余风云虽身穿百绽大褂,却易容改形,姜大年不禁诧异,双目微瞪道:“不错,姜大年正是在下,却不敢当大侠之称。” 余风云道:“老化子余风云,昔年曾与姜大侠两次结伴南游。”手指狄康道:“这位是老化子义弟狄康,此次结伴共游嵩岳,穷叫化易容换貌,难怪姜大侠已不复记忆了。” 姜大年不胜惊喜,抢前两步,执手笑道:“怪道语音异常稔熟-……”忽闻窗外落足微声,不由鼻中低哼一声,右掌疾扬,三楼寒芒穿窗飞出。 只听一声阴侧侧冷笑中,一条黄影迅疾掠入,现出一个断眉秃发,五岳朝天,神态狰狞老叟,慑人目光朝房内三人望了一眼,道:“许宗原张秀芳何在?”语音冰冷澈骨。 余风云冷笑道:“他们人已离去了,阁下舆许宗原张秀芳何怨何仇,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穷追不休。” 那老叟狞笑道:“老朽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三位将他们藏在何处,速实话实说,还可饶你等不死,不然休怨老朽心辣手黑。” 姜大年大-一声,双掌推出,一股排山罡力向老叟胸前撞去。 老叟狞笑一声,迎掌平胸横封。 两股掌力相撞之际,狄康迅疾无伦五指飞出,一把扣住老叟腕脉,只觉触指冰冷,一股奇寒之气循着五指玫入。 狄康不禁心内一惊,暗运纯阳之气逼迎攻去。 姜大年退了两步站住,两道目光似有点异样,望着那老叟满含怨毒。 余风云趋前两步,低声道:“姜大侠受伤了么?” 姜大年摇首轻笑一声道:“不妨事。” 那老叟腕脉虽被扣住,却面泛险恶狞笑,但须臾脸色渐变,额角沁出汗珠,目露悸骇之色。 忽闻门外传来大喝道:“放手!” 一股狂风卷入,灯火全熄,伸手不见五指,窗外涌入一片辣毒暗器,破风锐啸。 这猝然变化,狄康不禁呆得一呆。、 那老叟乘着狄康心神略分之际,腕脉暴涨,摔开狄康五指穿窗飞出 只闻窗外传来沙沉语声道:“三位何不献出许宗原张秀芳?” 狄康答道:“在下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询知与雷总镖头结怨经过,因是非难明,在下不愿多事,任他们离去,难道有什么不对?” “但许宗原张秀芳已不知去向。” 狄康冷笑道:“我等即无法过问,亦无法将许宗原张秀芳两人强行扣住,深夜之间,贵方虽布下严密暗举,但难免疏漏,与在下等何千,若雷总镖头执意为仇,我等当有十日之内前往金鼎镖局面谒雷总镖头。” 窗外似略一沉吟,答道:“尊驾之言未必可信,他们两人谅系三位藏起。” 姜大年忽哈哈大笑道:“窗外是那位朋友,伺妨现身出见,如执意为仇不如今晚解决,我姜大年无不接着。” “原来是昆仑姜大侠,我等并无意成仇,但我等既奉命而来,岂能空手而回。” 姜大年冷笑道:“许宗原张秀芳我等未将他们藏匿,若朋友无事生非,今晚难免伤亡,贵方未必隐操胜算。” 窗外响起大笑道:“有姜大侠一句话,我等怎能不信,既然许宗原张秀芳不是三位藏起,谅他们插翅难飞,但愿三位言而有信,十日之内雷总镖头当在镖局恭候驾临。” 一道火光升起,余风云燃开了火摺,室内烛光重明,笑道:“姜大侠把事情揽在身上,恐将是不了之局,亦是盛名之累。” 姜大年道:“兄弟这区区微名算得了什么?舆两位一比,无异霄壤之别,两位嵩山之行必有缘故,兄弟本也打算上得嵩山一赵,但风闻少林闭开自守,严禁武林中人登山,才打滑此意,但不知二位……” 余风云道:“无论少林拒人千里之外,但老化子一定要去。” 姜大年道:“好,兄弟愿附骥尾。” 狄康在他们说话之际,目光凝注在姜大年脸上,突出声道:“姜大侠阴寒之毒已满布左臂,若不及早祛去,恐成无穷隐患。” 姜大年神色一惊,道:“兄台眼力如神,姜某将阴寒之毒尽聚在左臂,每日运用逼躯体外,四五日后便可无碍。” 狄康取出一丸丹药道:“此丸谨赠姜大侠服用,不到半个对时阴寒尽除。” 姜大年谢了一声,接过服下。 余风云道:“姜大侠……” 姜大年立道:“倘蒙不弃,望以兄弟相称。” 余风云呵呵笑道:“姜贤弟,你意欲去少林为了何故?” 姜大年微叹一声道:“相求灵空禅师解开胸中疑难!” 余风云不禁一怔,道:“许宗原也要恳求灵空禅师相助,难道灵空禅师近年功行日进,有片言解纷之能么?” 姜大年摇首答道:“这倒不是,灵空禅师昔年行道江湖时,“一身武功虽与余兄不相伯仲间,但有一项绝学,却无人企及。” “什么绝学?” “星卜神算!”姜大年道:“近年归隐太室雪-禅院,潜心修悟,更具心得,能推究过去未来,灵效如神。” 余风云目露诧容道:“灵空秃驴有如此之能么?姜贤弟究竟胸中有何疑难?” 姜大年目中泛出迷惘神色,太息一声道:“在下察觉敞派掌门人最近数月显得心情沉重,神态判若两人,严命门下勤习昆仑绝学,谓日后武林中必有非常之变,更命门下不得伸手江湖恩怨,掌门人累月难得一见,见着时仅寥寥数语便自返身入室,姜某只觉有一种不吉预兆,心知必有蹊跷,问又问不出所以然来,所以藉口返家为母作寿离开昆仑。……” 余风云不禁望了狄康一眼。 只听姜大年说下去:“姜某离山后,只觉身后有人暗暗蹑踪,赶回故里后为家母作七秩晋五大寿,所请宾客仅限乡里亲戚……” 余风云笑道:“谅姜贤弟命堂寿期一过即奔往嵩山来了?” 姜大年点点头道:“不错,姜某深夜翩然离家赶往嵩山,不料在此孝义镇竟有幸相遇两位,余兄素有料事之能,望能解开胸中疑难。” 余风云不作答,目光转注狄康脸上,只见狄康神色微微一变,道:“象以齿焚身,在下预料灵空禅师此刻已朝不保夕,处身生死难解之境。” 姜大年不禁大惊失色道:“兄台之话恕姜某愚昧难解。” 余风云微笑道:“贤弟现在无须问明,俟我等到了嵩山自然明白,天色已是不早,我等暂且坐息,明晨再作计议。” 姜大年深知余风云生具乖僻,在武林极是落落寡合,生平独来独往,犹如天际神龙,见首难见其尾,形迹飘忽,似此尤其结伴同行,更是难得,他如不愿说,你就费尽心机永难套得半句他真言实话,强行按抑心头纳罕,三人各自盘坐榻上行功调息。 案上红烛将罄,火光摇晃欲熄。 姜大年只觉左臂奇热如焚,汗出如渖,寒毒尽除,不禁望了狄康一眼,目露惊异之色。 烛光突然大亮,倏地熄去,室内岑寂如水…… 东方初白,朝阳未升,晨雾弥漫,院中起了店夥高声唤道:“两位老爷子醒了么?” 余风云答道:“进来!” 店夥推门而入,目睹室内多了一人,不由大愕,须臾面色如常,抱拳躬身笑道“三位爷台要用早饭么?” 余风云道:“拣现成的好酒菜送来,用饱了即刻登程,这镇上有无马车?” 店夥道:“敝店左邻第三家就是赶车为生的丁大牛,不知爷台前往何处?” 余风云道:“我等前往开封访友,你去唤他将车驱在客栈门前,价钱必须公道,快去吧?” 店夥诺诺称是,转身疾退。 姜大年目露惘惑之色,却未出言相询。 余风云低声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老化子如料得不错,雷殿元羽党街在镇外窥伺,我等如不将他们引开,嵩山之行必有掣肘。” 姜大年点点头,暗道:“究竟是姜辣老练,自愧不如。” 片刻,店夥已送来热香四溢酒菜,躬身笑道:“车已停在门外,价钱讲明二两白银。” 余风云道:“不多!”怀中掏出一锭约莫五两纹银,又道:“算清店饭钱有多就赏与你吧!” 店夥眉笑颜开,千恩万谢接过银子退出室外而去—— 第二十五章 崇山风云 孝义镇去开封道上只见尘头涌起中一辆马车疾驰如飞,车把式是一短小精悍的壮汉,光赤着上身,紫铜色的皮肤上汗出如蒸,扬鞭挥空,高声吆。 道上不时来往着一两骑快马,骑上人均是劲装疾服,肩头丝穗飘扬,过上马车神色变突变严肃凝重,似有意无意盯向马车两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车行在一片黄土寸草不生的高岭上,突然车后传来急如骤雨奔马蹄声,只见一骑如飞赶来。 骑上人高声道:“车内可有姜大侠么?” 蓦闻车中响起一声断-,道:“停住!” 车把式紧勒丝缙,啊哟一声,车行缓缓停住,骑上人已然赶至。 一笔震天姜大年倏地揭开车帘,将帘搭在车辕上,车内景物可一览无遗,姜大年探身而出,道:“是那位朋友找我姜大年!”炯炯目光仔细打量来人。 骑上人是一浓眉大眼汉子,紫色脸膛,颔下一部络须,双手捧着一封大红拜帖,笑道:“敞上闻得昨晚之事,内心异常不安。特命在下赶来致歉,务望三位事了枉驾敞局。”说到最后一句时,含笑望了车内一眼,异常恭敬递上拜帖。 姜大年接过拜帖,道:“请转覆贵上,姜某定如约拜望。” 那汉子微微一笑,转过马头如飞驰去。 姜大年登车示意车把式继续登程。 余风云-牙一笑,道:“雷殿元派人赶来志在探明车内有无匿藏许宗元张秀芳二人,也好,这样一来使雷殿元疑虑顿释。” 狄康这:“他们仍藏在孝义镇内?” 余风云呵呵一笑,道:“雷殿元无论如何机智,无法找得到他们藏身之处。”说着取出一只锦囊,又道:“囊内有价值连城避水珠,张姑娘恐不能保全,命老叫化子转交老弟暂为保存。” 狄康接过,也不敢囊察视一眼,即收置怀中,微叹一声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为了一颗珠宝几至家破人亡。”说后显得心情沉重,瞑目沉思。 日正中天,马车缓缓停住,车把式一跃下辕,高声道:“三位请下车用点酒饭。”左手一揭车帘。 余风云、狄康、姜大年鱼贯跨下,抬目望去,只见是一条小小镇街,寥寥数十户人家,车停在太白饭庄门前,酒保已然趋前肃客。 三人走入一间板壁隔开的房间内,长窗敞开,窗外四野葱绿, 一望无际,令人目旷神恰。 邻间突走五个彪悍劲装江湖人物,吆-催送酒菜。 余风云向二人示了一眼色,暗示邻室中正是金鼎镖局雷殿元手下爪牙尚在蹑踪。 突然窗外忽掠入三条人影,竟是与余风云、狄康、姜大年一模一样,形貌装束分毫不爽。 狄康三人电闪穿出窗外而去,疾展轻功身法,取捷径奔往嵩山。 途中姜大年哈哈大笑,道:“两位真是神出鬼没,李代桃僵,雷殿元虽死犹在梦中!” 他们三人不循正途登山,迳由北支打虎岭翻人,正行在山谷小道中。 忽闻松杉丛内传出一声清亮的佛号,道:“三位施主停步。人影一闪,现出一个中年灰衣僧人,横持一柄-铁禅杖,含笑道:“本山奉命封闭一切道路,拒见外客,三位请回吧!” 狄康抱拳微微一笑,道:“贵派大祸临头,半日后贵派举山之众不免屠戮,大师可知情么? 中年僧人不禁一怔,道:“这个小僧并未耳闻。” 狄康道:“所以我等赶来求见贵派智广禅师,但愿大师指点智广禅师现卓-何处,我等无意涉入是非,舆智广禅师晤面后立即离开。” 那中年僧人更是一呆道:“阿弥陀佛,承蒙相告,不胜感激,但有一点小僧便茫然不解,这等重大之事,三位施主为何不面告敞掌门。” 狄康微微一笑,道:“大师有所不知“我等与贵掌门人无一面之雅,万一责我等危言耸听,我等将无地可容再则对方已遗有卧底奸细混入贵派中,若事机不密,非但贵派有覆巢之危,我等亦死无葬身之地,故而择此僻径登山。” 中年僧人听得毛骨耸然,面色大变,嗫嚅问道:“三位施主来历姓名可否赐告?” 狄康面有难色,略一沉吟答道:“非是我等故作神秘吝於奉告,要知我等乃冒生命之危拜山,不如慎秘,於人於己均不蒙其害,但大师带领我等去面见智广禅师将担着偌大千系,依在下之见,大师可否暗暗通知智广禅师来此会晤我等!” 余风云取出一张摺叠纸卷,递与僧人手上,道:“烦请面交智广禅师,他一瞧就知我等来历” 那中年僧人接过纸卷,道:“三位施主请在此稍待,小僧这就通知智广师叔。”转身跃入松杉翳密丛中。 一个时辰过去,松叶中分,一条迅快身影,疾逾飞鸟般穿出。 身影尚未落地沾实,狄康已自现身,微微一笑,道:“大师别来无恙?” 智广禅师神色冷漠,道:“原来是康施主……l一眼瞥见老叫化子余风云, 一笔震天姜大年,不禁一呆,沉声道:“老衲方外之人,但一诺千金,昔日在康施主面前承诺,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此时此地老衲碍难出山。” 狄康微笑道:“不论大师相助与否,请大师领我等至一隐密之处,不虞外人窥听。”说着暗中两指交击,弹出一缕指风,袭向松杉丛中。 只听重物倒地之声,智广禅师不禁面色一变,道:“施主这是何意?” 狄康道:“兹事体大,在一情非得已,请大师见谅。” 智广禅师面色略斋,道:“三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三人随着智广禅师疾奔至一条小涧中,溪水潺潺细流,涧中怪石林立,只见智广禅师弯腰进入涧旁一方岩穴内,笑道:“此处说话不妨。” 狄康便将此行来意道出。 智广禅帅听得频频面色变异,道:“老衲心中虽起疑,但不料及此,暂不说施主危言耸听,应如何证实施主之言是实。” 余风云道:“事关武林安危,若大师能不疑我等之言是虚,则不如双管齐下。” 智广禅师道:“如何双管齐下?” 狄康低声倾说了一阵。 智广禅师面色凝重,颔首道:“此法可。”老衲虽领三位施主前往面谒掌门人,但途中尚有阻拦重重,恕老衲无能为力,尚望三位相机行事,毋使老衲为难!” 余风云道:“这个当然。” 智广禅师双掌合十,欠身施礼道:“请!”疾然转身,领着三人快步如飞奔去。 山道迂回,走出十数里外并无阻拦,少室北麓隐隐在望。忽地林中闪出三个老僧,银眉皓须,面色凝重道:“智广师弟竟敢违背掌门人严命,私领武林中人入山么?” 智广禅师含笑道:“这三位均是小弟方外至交,来此面谒掌门人告本门即将发生重大变故。” 三僧面色一惊,道:“有何变故?” 智广禅师道:“紫衣教主半月之内欲大举进袭本门,三位施主不远千里奔来相告,师兄等如何可拒人於千里之外。” 一个清癯老僧道:“本门与紫衣教并无宿怨前仇,这话未免迹近捕风捉影。” 智广禅师道:网人无害虎心,虎有害人意,事因玄武宫九九重阳在黄山始信-下举行英雄大会而起,因紫衣教主风闻本门倾向玄武宫,竟图对紫友教不利,所以紫衣教先发制人。” 三老僧面色不禁一怔,道:“贤弟稍候,容我等禀明掌门人!”转身疾奔入寺。 片刻—— 少林寺中响起悠亮钟声,只见一银须红光满面老僧领着一除僧人快步走来。 智广禅师趋前两步,合什躬身禀道:“事关本派安危,恕弟子擅作主张带领三位施主前来面谒掌门人。” 老僧右掌微微一摆,含笑道:“这不怪你!” 智广禅师为狄康三人二引见。 少林掌门灵虚上人寒喧了几句,偕同狄康等三人入寺静室内落座。 佘风云三十年前曾与灵虚上人行道江湖时数次相遇,言谈异常投契,此刻见灵虚上人神情冷漠陌生,情知此人必为玄武官高手冒名顶替。 灵虚上人道:“三位施主为了本派安危,不辞千里跋-奔来相告,德重如山,老衲没齿难忘,但老衲闭关潜修,不欲卷入江湖是非漩涡中,武林事却非不闻不问,为何老衲未听得有紫衣教将不利於本门丝毫风声。”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紫衣教主盖世巨邪,阴险深沉,谋除异己,其行事隐秘神鬼莫察,若非老化子无意掌毙紫衣教高手,他临死前自动吐出隐秘,不然老化子亦无法知情,上人如不见信,此刻紫衣教高手纷纷布伏在嵩山周围,上人可命门下出山约请同道赶来相助,不出五十里外当迈强阻。” 灵虚上人不禁面色微变,;向智广禅师道:“你去唤罗汉堂了空了慧二人前来。” 智广禅师匆匆奔出,须臾带着一双高大中年僧人进入。 灵虚上人道:“你们两人即刻离山,赶往汁梁大相国寺,命你师叔智明率领八名弟子速速前来有事商量。” 了空了慧两人躬身领命趋出。 余风云欠身立起,道:“事实真假俟两位大师返回便知端倪,紫衣教主万未料及隐秘已外泄,不到明日,决不致贸然行动。” 灵虚上人道:“余施主可否告知紫衣教大举进袭本门时日。” “七月廿五日!”余风云答道:“我等不愿打扰上人清修,恕老化子告辞,老化子尚是初登宝刹,请容老化子等随意浏览。” 灵虚上人含笑起立道:“三位施主远来是客,智广奉陪三位施主不可怠慢。” 智广禅师道:“弟子遵命!” 狄康三人告辞退出方丈静室。 口口口 夕阳衔山,暮霭深沉,智广禅师在达摩禅院中摆下一席素宴款待狄康三人。 三更时分,狄康三人就在达摩院静室歇息,三人均已安眠,鼻息吁吁。 蓦地,窗外传来轻微击指声,三人倏地跃起,鱼贯穿窗外出,只见窗外翠竹林中智广禅师换了一身黑色僧袍,低声道:“今晚云遮月隐,形迹不虞察觉,快随老衲前往太室雪-禅院。” 三人疾随智广禅师掠去,少林寺戒备森严,沿途不时发现藏在暗处少林寺僧靠在树干上睡去。 智广禅师地形极熟,领着三人翻出寺外,向太寺奔去,疾如流星划空, 一闪郎杳。 雪-禅院建在太室东南半山上,环院遍植古松,龙翳凤翔,虬柯攫放,形态拙奇。 智广禅师禅院掠上半山,忽闻一声沉-道:“什么人?” 阴暗中闪出一双僧人。 “老衲智广!” “原来是智广师叔,不知师叔来此何事?” 智广微微一笑,道:“奉掌门入之命来此传话,你们去唤其他人去至大殿聚集。” 两僧闻命转身疾退。 大殿中两只巨烛仅燃及半,鼎炉内正蘸着檀香,飘渺氤氲,沁人心脾。 一条飞鸟般人影掠人大殿,现出狄康,目光略一巡视,迅疾无伦在鼎炉中放下一物后,隐入暗中不见。 殿外起了一片衣袂飘振之声,鱼贯走入十名僧人聚集在大殿上。 智广禅师随后跨进殿来,道:“你们在此候着,待老衲去见了灵空师叔再说。”说着人已迈向后殿。 十僧聚立在大殿内,忽感精神困倦,呵欠连天,眼皮沉重欲眠,自动挨在壁上昏昏睡去。 由后殿进去,便是一幢精舍,舍外递植奇花异卉,夜风弥漫扑鼻清香。 狄康三人各从不同方向掠落至精舍前,智广禅师低咳了一声,推开虚掩着两扇门。 呀的微声,两扇木门望内悠悠晃晃开去。 室内只点着一盏油灯,昏茫光线映着一个须发皆白老僧,定息在蒲团上。 智广禅师走入,低唤道:“师叔!” 灵空禅师敢开眼帘,道:“智广,你来此则甚?”一眼瞥见智广身后狄康余风云姜大年三人,不禁一怔,问道:“三位施主是何来历?” 智广禅师道:“师叔你先别问其他,弟子只觉掌门人言语举止闪烁,回异寻常,师叔可曾察觉么?” 灵空禅师似心神一震,目露惊容道:“你是如何知情的!老衲为本门数十弟子生灵,是以隐忍至今,即就是老衲伸手过问,但已力不从心,为之奈何!” 智广禅师诧道:“这为了伺故?” 灵空禅师凄然太息道:“掌门师兄在老衲身上施了手脚,又派十名弟子严密监视老衲,足迹不得踏出雪-禅院外。” 狄康冷笑道:“那里是掌门师兄,分明是玄武宫匪徒所扮,少林掌门已为玄武宫掳囚。” 灵空禅师闻言不禁呆住,半晌才出声道:“施主之言可是真实!” 狄康道:“大师星卜神算之学,灵验如神,何不推究出掌门人是否真假。” 灵空禅师长叹一声,道:“他在老衲身上设下禁制十六处,非但武功半废,而且灵智滞昏,推究难详。” 狄康道:“可否容在下解开大师禁制?” 灵空禅师淡淡一笑,道:“他在老衲身上所下禁制手法诡奇阴毒异常,若不明解法,老衲必口吐逆血,五内俱损而亡,老衲年届八旬,死不足惜,但於事无补有损。” 老化子呵呵一笑,道:“我这位老弟武学旷绝,大师尽可放心。” 狄康微微一笑,道:“大师请伸出右掌来!” 灵空禅师缓缓伸出右臂,狄康三指搭在腕脉,凝神察视其体内气血变化。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狄康放开灵空禅师右臂,两指疾如电光石火点了七处重穴,拂开灵空禅师长发,取出一物按在头顶百-穴上。 须臾,狄康慢慢提起,只见灵空禅师百-穴拔出一根细如毫发蓝色毒针。 余风云道:“好辣毒的手法!” 狄康道:“还不止此咧!” 只见狄康在灵空禅师身上脊骨尻股等处吸出毒针。 智广瞧得目骇神摇,胸中怒火鼎沸。 狄康取出一颗黑色丹药喂在灵空禅师口内,道:“老禅师不管体内有任何变化,必须极力忍耐。” 灵空禅师点点头不语。 智广禅师道:“我等可离去么?” “尚未。”狄康摇头笑道:“半个时辰内,老禅师体内必起非常变化,须视气血所经之处按时拍开穴道。 说着语昔略顿,又道:“在下去前殿安置十名僧人,以免瞧出破绽,免致全功尽弃。” 智广禅师面色微变,道:“不可使之丧命,我等街无法离开本山。” 狄康微笑道:“这个在下知道,大师无须顾虑。”一晃而出,掠至前殿,只见十僧仍昏睡如死,逐一在十僧脑门上点了一处穴道,错转两处经脉,沉声道:“你等各回原处!”身形一闪疾杳。 十僧猛然睁开双眸,二曰不发,疾跃出寺外而去。 精舍外一条身影疾如鹰隼泻落在花丛中。 那人蒙面黑衣,只露出两只眼孔,逼射慑人寒芒,昂然跨入灵空禅师静室中。 老化子余风云及智广禅师已不知何往,仅灵空禅师默然静坐在蒲团上,目露不胜痛苦之色,发现黑衣蠓面人进入室中,顿时一愕。 只听黑衣蒙面人道:“灵空禅师,你我别来无恙。”语声森冷刺骨。 此刻,灵空禅师体内已起剧烈变化,气血逆荡,只觉身躯欲裂一般,耳鸣脑旋,极力抑制着。乾瞪着双眼,无法开口,又不知智广余风云隐起作何举措,大感忧急。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我-仇不共戴天,老朽十数年卧薪尝胆,习成旷世绝学,誓雪昔年身败名裂之辱,灵空,你我去院中放手一拼,老朽令你死得心服口服。” 灵空禅师仍是不答。 黑衣蒙面人似已察出蹊跷,恍然大悟道:“老朽只道你装聋作哑,原来你已走火入魔,老朽平生行事虽心狠手辣,却不愿向失去武功之人下得毒手,唯你是一例外……”说着阴侧侧发出低沉长笑,宛如冰谷幽风,使人颤栗。 只听黑衣蠓面人笑定,又道:“不过老朽话要说明白,以免你死难瞑目,老朽虽为报却昔年身败名裂之仇外,却也受贵掌门人之托,说你一旦在世,即如芒刺在背,非死之而后快。”说时身态缓缓逼前。 蓦地——. 灵空禅师之后推出两股排空如潮罡风。 黑衣蠓面人似猝不及防,身影倒翻了出去,门外突暴射一道眩目紫虹,只听蒙面人发出半声惨-,已身首异处,鲜血飞溅。 狄康身形一闪而入,急取出销骨散倾洒在尸体上,转瞬化作一滩黄水。 智广禅师老叫化子余风云现出身形,余风云道:“横生枝节,恐纸包不住火。” 狄康道:“为势所逼,只有改弦易辙了!”快步趋至灵空禅师前,伸掌拍开胸前期门穴,左掌紧抵着门穴上。 一个时辰过去夕灵空禅师只觉得喉中奋痒,狄昆猛然在命门穴按下,灵空禅师咳出一朵腥臭浓浊血痰。 灵空禅师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道:“老衲只觉得再世为人,余施主说得一点不错,恐纸包不住火,老衲欲面询掌门人黑衣蒙面老叟从何而来。” 狄康摇头道:“老禅师暂且隐忍,似未有这回事一般,在下恳求老禅师神卜一算掌门人真假。” 灵空禅师立郎洗手焚香,取出七枚金钱,虔诚一卜,不禁面色大变,向狄康道:“施主果然料得不错,掌门人系匪徒所扮,如今应作何区处?” 狄康略一沉吟,道:“老禅师依然装着受制模样,目前尚不能揭破真象,何况无真凭实据,众怒难犯,你我谋定后动。”留下姜大年辞别灵空禅师返回少林。 五鼓天明,少林寺僧晨课刚了,狄康三人在大雄宝殿前与掌门人商谈,忽见一双寺僧掺着两个血污满身伤者奔来,不禁大惊。 那个伤者正是了慧了空两僧,见着掌门人张口欲言,但喷出一股泉涌黑血,栽仆倒地气绝身、亡。 灵虚大师口念佛号,两道霜眉一剔,检视死者致命伤痕,发现胸后呈现一只紫色掌印,肉腐骨陷,五内已毁。 一个中年僧人禀道:“两位师兄在登封县北猝遇紫衣高手暗袭,拚死冲出重围逃回少室。” 少林掌门人冷笑道:“老衲虽为佛门中人,与世无争,却忝膺一派之长,责艰任重,武林形势险恶,少林虽独善其身,但老衲暗中仍严令门下勤习本门绝学,有备无患,紫衣匪徒不来侵袭还则罢了,否则必全军覆没,两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狄康虽不明其意,望了老化子一眼,随着少林掌门人走去。 只见少林掌门人领着两人至一座石砌大屋。门悬一匾,上书“罗汉堂”三字。 余风云暗道:这罗汉堂是少林弟子练武之处,不知老秃驴领我来此何意。” 一踏入罗汉堂,只见数十名寺僧各自捉对练习拳掌剑刀,招式精奇,厮杀猛烈。 少林掌门人穿过两重厅堂,走向一间暗室,拾级而下。 地底石室宽敞,栉比连绵,灯烛通明,每间石室中四壁满绘人身飞禽走兽,陪含武功招式。 老化子道:“少林武功七十有二,渊博精深,天下武功虽辟径异走,但莫不源流於一,无出其右,难怪少林执武林之牛耳。” 少林掌门人微笑道:“武功一道,浩潮若海,少林虽有七十二宗绝学,但有生之年,习成者难望及半,是以老衲严命门下,择其姿质秉赋而授以三宗绝学,参悟神髓,始能大成。”说时领着两人进入一间满布铜人石室。 狄康余风云两人不禁一呆,凝目望去,只见这些铜人四肢关节机括,可以活动,只听少林掌门人道:“铜人共是四十八具,暗含本门镇山绝学四十八手天星掌法,两位施主乃武林中极负盛名高人,不知能破解天星掌否?” 突然,嵌在壁内烛火顿熄。 狄康暗道:“不好!”厉-道:“掌门人,此乃何意?” 只闻少林掌门人嘿嘿冷笑,道:“两位显然是紫衣教主遣来,意在颠覆本门,老衲虽愚,犹不至此,两位施主速速吐实,不然老衲发动铜人“难逃尸骨成泥之罹。” 狄康道:“掌门人何故将莫须有之罪加诸我等?” 寂然并无回声,忽感一阵强烈急风袭至,老化子余风云大-道:一老弟小心!” 狄康倏地撤出眉头七星宝刀,紫虹过处,交叉攻到三具铜人立时被劈戍四零八落。 满室劲风锐啸,显然铜人均已发动。 余风云取出一颗明珠,光华暴泛,只见四十五具铜人各按不同姿势出掌投腿,配合严谨,凌厉神奇十不禁冷笑一声,道:“老弟拿着明珠,让老化子试试天星掌法究竟有何威力?”右掌一横,一式“推山立鼎”朝一具铜人劈去。 那具铜人正朝余风云袭来,经余风云雄厚的掌力一撞,迅疾望后退去,但另一具铜人由侧向迅如电光石火攻至,两只铜掌交叉错飞已按近肩头,第三具铜人竟接睡袭向余风云后胸。 如被铜人掌力接实,定然骨折胸裂,无法幸免一死。 余风云冷哼一声,身躯疾侧,翻腕扣住侧向玫来铜人手腕,猛力一拧,带着铜人使出“秋风扫落叶”扫向四外。 只听一声重物相击之声,铜人碰撞,火光进冒,倒翻了四五具,老化子面如巽血,额角青筋突冒,显示真力损耗过钜。 狄康道:“你我不可坐误时机。”七星刀紫虹暴卷,数十具铜人砍瓜切菜般尽毁无遗。 余风云望了狄康一眼,长叹一声,道:“天星掌法委实奥妙凌厉,若非少林掌门人已离此,倘逼纵铜人袭攻,老化子必难逃一死。” 狄康道:“他并非少林真实掌门人,只知启动机钮,不明操纵之法,否则在下宝刀虽利,亦难得逞。”说着手指铜人腔内蝗弩倒须等暗器。 余风云不禁一怔,道:“他因伺离去?” 狄康道:“自知逆谋败露,但又不死心,定向智广禅师灵空大师追查你我真正来历。” 余风云冷笑道:“难道老化子有假么?” 狄康道:“并非你我真假问题,而是你我来至少林用意。” 余风云道:“无论如何,先找到出路再说。” 来路已封闭,无法再循来路出去,两人满室游走,藉着珠光寻觅暗门。 余风云忽道:“在这里了!” 狄康抬目望去,只见石壁上嵌着一只铜制虎头,似可活动,余风云伸手一旋,只听一阵轰轰隆隆暗响,石壁迅速移开一道门户。 两人凝目望去,但见门内是一笔直的通道,斜伸下降,宽仅三尺,余风云率先奔入,狄康虽知必有蹊跷,但也不愿余风云涉险,除了此径,更别无通路,亦疾随进入。 奔人三四十丈后,狄康四面望去,石门已自动封合,不禁暗暗叫苦。 余风云反身目睹狄康神色,笑道:“老化子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险,今日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狄老弟你那柄七星宝刀虽锋利无匹,但老化子发现此处墙厚石坚,无法破壁而出,恐损及宝刀锋芒,如无必要,不可仅展。” 狄康颔首道:“小弟遵命。 地面向下伸斜,向右弯至一间石室,壁上绘有猿形墨图,腾、跃、扑、攫等式,栩栩如生,两人心知是一套武林绝学,藉着珠光映射,两人按图逐画凝神,不禁沉浸其中,竟忘怀身置危境。 狄康忽噫了一声,道:“我等已关闭在此室内了。” 余风头闻言不由心神一震,果然来路不知何时石壁已然封合,但壁上显露出十数个拳大圆孔,大感困惑道:“此圆孔不知有什么用意?” 狄康目注圆孔,道:“谅藉圆孔施放毒烟入内,使我等中毒昏迷过去,失去低抗之能,那时我等犹如待宰之兽,任人凌辱。” 余风云坚了狄康一眼,道:“老弟似成竹在胸!” 狄康道:“除了我等装作中毒昏迷,并无其他逃出之策。” 余风云道:“如此岂不延误失时?”语声未了,圆孔内突骨嘟嘟冒出浓烟。 狄康忙取出解药递与余风云。 那浓烟一霎那间弥漫全室,辛辣气味令人呛咳。 这时,继浓烟之后,圆孔之内忽喷出十数股清泉,倾注於石室内,片刻之间已积水盈寸。 余风云大惊失色,道:“老秃驴委实用心歹毒,一俟浸满室中,我等空负一身武功限睁睁让人淹死。” 狄康此际也无计可施,太息一声,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少林寺内,竟有此歹毒布设。” 老化子忽惊诧出声道:“老弟你瞧,这不是太奇怪了么?”手望地面一指。 水已员注室内深及三寸,但二人存身之处三尺方圆内,竟然不浸人,袜履未湿,狄康大感惊诧,不知其故,半晌才忆起一事,目露惊愕之色,道:“莫非张姑娘避水珠之故?”迅快取出那避水珠囊。 余风云冷笑一声,道:“天无绝人之路,老秃驴妄费心机。” 一个时辰过去,水已漫平石室,余、狄两人如置身水晶宫中,相视苦笑。 少林掌门人快步走出罗汉堂外,发现智广禅师仍立在堂外松坪下,不禁眉头暗皱,眼中泛出一抹杀机。 智广禅帅瞥见掌门人出来,迎上前去,躬身施礼道:“余康两位施主为何不见外出。” 掌门人含笑道:“两位施主醉心本门绝学,罗汉堂秘室内有三宗疑难武功,老衲多年亦未能参悟神髓,是以余、康两位施主留在秘室内。” “本门绝学,如何可让外人得知?” 少林掌门人正色道:“大敌当前,应向衷共济,共御外侮,两位施主已然应允,一俟参悟秘学神髓,立将心法传授本门悟性秉赋极佳的弟子。”说着语音略顿,又道:“本座尚须在紫衣教来袭前作周密防范,智广,你去登封查明击伤了慧了空两人的紫衣匪徒潜迹之处,速报本座。” 智广禅帅知掌门人必去雪-禅院,有意调遣自己外出,心中迅作了一个决定,忙这:“弟子遵命。”身形疾转,向少林寺外奔去。 少林掌门人略一忖思,飘然走向少林寺外。 果然不出智广禅师所料,少林掌门人袍袖飘飞,迅如流星奔电掠向雪-禅院。 少林掌门一登上雪-禅院门前登山石-,道旁两条僧影疾闪,横阻去路。 一双中年僧人横杖,-这:“来人止步!”但一眼察觉来人却是掌门至尊,不由面色大变,现惶恐,收杖躬身道:“弟子不知是掌门人,愿领重责。” 少林掌门微笑道:“不知者无罪,灵空方丈在么?” 一个中年僧人答道:“灵空方丈终日蒲团静坐,甚少出寺,现仍在调息行功。” 少林掌门微微一愕,道:“本山风云险恶,不日即有强敌侵犯,所以来此探望灵空方丈。”语声至此,目光巡视了四外一眼,空压低语声道:“昨晚有无可疑人物来此雪-禅院。” 守护雪-禅院的十名僧人敢情均是玄武官匪徒,他们昨晚经狄康逆转穴道经脉,前事已不复记忆,双双躬身道:“没有!” 少林掌门闻言不由心头暗震,身形一层,疾掠登山,穿过二重大殿,走在静室之外,朗声道:“灵空师弟!” 灵空禅师瞑目静坐,闻声缓缓睁开眼帘,道:“掌门师兄来此有何训示!” 少林掌门飘然入室,目中神光如电,冷笑道:“灵空,你当已明白老衲并非你掌门师兄。” 灵空禅师淡淡一笑,道:“半年前贫僧身中暗算,便已知檀樾并非掌门师兄,无奈为着本门数千生灵免于涂炭,不得不忍耐,但檀樾今日缘何自行说破?” 少林掌门顿时发出一声长笑,桀桀刺耳,惊心动魄。 那少林掌门人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眉宇间泛出得意之色, 一时之间,几乎得意忘形。 灵空大师暗道:“阿弥陀佛,老衲如非恐打草惊蛇,不念出手,误却本门数十生灵,今日定要揭破你本来面目。”强忍着心头怒火,淡淡一笑道:“掌门人为何发笑?” “你尚认老衲是少林掌门至尊么?” 灵空大师答道:“事实在未水落石出之前,贫僧不愿失礼!” 少林掌门哈哈大笑道:“老衲如不说破真象,恐将为武林不解之秘。”说着面色一肃,追视了灵空大师一眼,接道:“可惜灵空师弟无法用那星卜神算之学,推出老衲真正的来历,不然老衲寝寐难安。” 灵空大师默然无语。 少林掌门在室内缓缓转了一圈,突停身问道:“师弟,你可记忆昔年江湖中大漠金鹏涂鸣乾其人么?” “灵空大师淡淡一笑道:“他昔年与贫僧激搏一昼夜,不幸败在贫僧掌下,遵守前诺从此不出江湖,时日久远,涂鸣乾谅墓木已拱。” 少林掌门冷笑道:“未必-”但又面色微变,忖道:“灵空功力半废,涂鸣乾武功辣毒,昨晚来雪-禅院言必手刃灵空,但何以未见其来,其中必有蹊跷。” 灵空道:“掌门人提起涂鸣乾则甚?” 少林掌门道:“风闻涂鸣乾非但未死,而且练成旷绝武功,在关洛频频现踪,誓言前仇必报……” 灵空大师微笑道:“你我敌对身份已明,掌门人投鼠忌器,未便下手戮毙贫僧,其实无日不思考如何除去贫僧,你是否欲假手涂鸣乾?” “正是!” 灵空大师微微一笑道:“贫僧命授於天,恐未必如愿,你终於奸谋败露,难逃一死。” 那少林掌门闻言杀机猛萌,右掌缓缓提起,及至察觉灵空大师目中神光湛然注视自己,不禁心中微生寒意,暗凛道:“杀他不过举手之劳,若因此误了大事不免惨罹酷刑。”鼻中冷哼一声 ,转过身去。 灵空大师道:“掌门人这就走了么?恕贫僧不恭送了。” 少林掌门人突又回过身,沉声道:“涂鸣乾昨晚来过雪-禅院么?” 灵空大师微笑道:“他来了与否,只掌门人心内有数,贫僧何能知情?” 少林掌门心头怒极,嘿嘿冷笑欤声,疾闪出室而去。 灵空大师身后窗外忽起了轻微击指声。 只听传来智广禅师语声道:“师伯,弟子可以进来么?” 灵空大师道:“智广么?进来!” 啪啦微响,窗门立开,智广禅师捷如飞鸟疾掠穿入,胁下挟着一本厚厚簿册。 灵空大师道:“余康两位施主何在?” 智广道:“弟子正为此而来!”-说余风云狄康两人,被掌门诓入罗汉堂内,只见其入不见其出,未卜吉凶,望师伯推算余康两位施主生死存亡。 灵空禅师不禁一怔,潜心推卜后,笑道:“两位施主福泽深厚,目前虽有凶危,但可遇难呈祥。” 智广禅师知灵空神卜,不禁心头落下,又道:“弟子将合寺名册取来,师伯未知可否能卜出本门尚有何人为匪徒所扮。” 灵空大师笑道:“本门弟子三千,何能一一推卜,擒贼擒王可尔。” 智广摇头首答道:“这名册是弟子从掌门处盗来,弟子发现老贼秃在册内留有暗记,暗记下姓名必是玄武宫匪徒。”接着又细-狄康定下除去玄武宫匪徒之策。 灵空大帅两道霜层一剔,伸手接过名册,道:“老贼秃片刻后还要再来,智广,你最好隐身不露,依照两位施主之计行事,待明晨余康两位施主脱险后,也就是真象大白之时。” 智广禅帅道:“晚辈遵命!”转身走出静室。 果然不出所料,那少林掌门下得太室后,满腹疑云,越想越不对,大漠金鹏涂鸣乾分明经自己指点向雪-禅院而去,怎么灵空竟然无恙?匆匆盘诘守护通往太室暗桩手下,向雪-禅院而去无疑,认定涂鸣乾遭了灵空毒手。 但—— 灵空大师久已被制,功力半废,决不是涂鸣乾敌手,而涂鸣乾却无故失踪,似与灵空有莫大牵连,於是匆匆又奔回雪-禅院,穿过后殿,悄无声息落在静室门前。 门却是敞开的,少林掌门抬目垩去,只见灵定禅师仍瞑目打坐在蒲团上,暗道:“这贼秃倒是异常镇定!”略一沉忖,高声唤道:“灵空!” 灵空大师睁开双目,淡淡一笑道:“何事!” 少林掌门道:“老衲返归少室途中,发现本门弟子被点住穴道,昏死在丛草中,经老衲拍开穴道,问知涂鸣乾昨晚已来此雪-禅院……” 灵空禅师面色一沉,冷肃朋冰道:“惊异贫僧何以未曾丧命么?” 那少林掌门面上一热,目中泛过一抹杀机,沉声道:“不错!” 灵空禅师沉声道:“方才言过贫僧命授之於天,人算不如天算,枉费心机而已。” “那是涂鸣乾丧在你手么?” 灵空禅师道:“贫僧未与涂鸣乾睹面,他何能死在贫僧手中,不过贫僧片刻前曾潜心推卜,是否本山有两位嘉宾来访?” “你莫非意指涂鸣乾丧命这两人之手?” “是否他们尚不得而知,或为外来强敌。” “昨日确有一双嘉宾来访,但老衲尚不知他们真正的来历!” “江湖豪雄,武林英杰,惜天不假气竟遭灭顶之祸。”灵空大师太息一声道:“生死本前注定,人力何可逆天行事,但愿能逃过此劫。” 少林掌门心头一惊道:“他们死在何人毒手之下。” “迹象难明!” 少林掌门鼻中微哼一声,杀机猛泛,右掌疾翻,方欲送出,忽闻一声大-道:“掌门在此么?速返少林,山外紫衣匪徒频频现踪,有大举进袭模样。” 他闻声一怔,飘忽转身穿出,潜龙升天拔起,只见廿余丈外一具高大僧影电泻疾落而杳,心灵中顿生警兆,向少林快步奔回。 偌大少林寺本就庄严肃穆,但今日气氛令这位假掌门人感觉到有点异样,各殿阗无一僧礼佛诵课,不禁一怔,重重击掌三声。 偏殿圆廉柱后忽闪出一虎背熊腰手执方便钟中年僧人,躬身道:“山外传警,本门高手纷纷赶去戒备侵袭灵通师祖留话请掌门人坐镇少林,紫衣教匪徒也许虚声恫吓“我等不可自乱脚步” 少林掌门似欲张口要问,忽一皱眉头,道:“知道了,你去吧!”迈步如飞向罗汉堂走去。 雪-禅院自少林掌门一去,一丛篁竹之后突闪出智广禅师,双肩疾晃掠入静室中。 蓦地—— 后殿鱼贯走出一群群僧人,面色肃穆,快步如飞,列队凝立在静室外。 灵空大师被制仅少林掌门知情,即是奉命守护十僧也无法详知,玄武宫此举为了慎秘,避免机密外泄,但也成了致命之伤。 只见一银发拂胸前老僧合掌高声道:“掌门人在么?” 门内缓缓走出灵空大师,微微一笑道:“灵道师弟别来可好?” 老僧合掌一揖道:“师兄,你我近在咫尺,却暌隔已久,小弟想念殊深,托师兄福庇,小弟身体尚称玩健。” 灵空颔首微笑道:“山外情势险恶,掌门人已赶去登封,临行之际留下话来,命你等分为九拨守护各处。”在怀中取出一纸,朗诵少林门下法名。 少林门下分头奔去,智广禅师一闪而出,远远蹑随灵通大师等一行之后。 嵩山东支,层崖叠翠,危壁如削,山岭间松桧翳蔽天日,吟啸如潮。 灵通大师驻足於断崖上,四顾了”眼,道:“掌门人命老衲守护在此老鹰岩下不知何故?如紫衣匪徒大举进袭本门高手远离少林,实力分散,无异自寻覆灭。” 另一老僧答道:“掌门人自有用意在内。” 灵通大师两道霜眉一皱,右掌微微一摆,随行之人迅速四散跃开隐去。 阳光从树隙中透射映地,现出只只锐圆小孔,阗无人影,除了松涛蝉鸣外”切静得出奇。 约莫一顿饭光景,如刃峭壁上飞坠下五条紫色人影,身形一定,现出五位紫衣蒙面人。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中少林门下纷纷现身,灵通大师飘飘如飞落在五紫衣蒙面人身前,合掌施礼道:“五位檀樾驾临嵩山为了何故?” 中立紫衣蒙面老叟目中神光逼射,注视了灵通大师一眼,沉声道:崇山少林,久执中原武林牛耳,在下奉命来此瞻仰少林奇奥武学,再面谒掌门人有所商谈!”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大师就是少林掌门人么?” 灵通大师道:“老衲灵通,檀樾欲谒见掌门师兄不知为了何事?” 中立紫衣蒙面老叟道:“欲请贵掌门加盟本教,不然少林覆巢横祸立至。” 语犹未了,少林门下纷纷大-两声,一涌扑上出手猛攻五紫衣蒙面人。 五紫衣蠓面人同声发出阴恻侧冷笑,掣出奇形兵双迎攻而去,右刃左掌,出式凌厉狠毒,身形腾跃如飞,寒光电奔虹飞中,立有两少林门下应双倒地,鲜血喷溅。 灵通大师暗宣了一声佛号,忖道:“我佛慈悲,老衲要开杀戒了。”双掌蓄凝真气。 一条紫影突迎面落下,正是方才与灵空大师答话之中之一檬面老叟,微微一笑道:“在下意欲见识大师禅门掌法。”两臂疾伸,呼的一招“怒龙扬波”推了出去。 灵通大师双掌疾分,轰的一声大响,两人袍袖飘飞,旋风四溢,各自沉桩如山,灵通大师忽感一阵头晕目眩,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道:“檀樾暗算伤人有失英雄行径。” 那紫衣蒙面老叟大笑道:“在下方才明掌相迎,何能暗算,大师何妨指出在下施展佃种武功难道贵派弟子均受了暗算么?” 灵通大师闻言一怔,别面四顾,只见四蒙面紫衣人双掌交挥中,少林门下纷纷倒地,但觉又是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双腿一软,颓然跌坐於地,不禁长叹一声道:“老衲无法指出檀樾何种阴毒武功,以檀樾能在瞬息之间伤人於无形,武功已臻化境,老衲败得心服。”说时只觉内心沉痛如割。 此刻,少林门下均已倒地昏死过去,四蒙面紫衣人飞身掠至,那蒙面老叟道:“将少林门下点了穴道,藏在崖穴下容后发落。” 四蒙面紫衣人应声转身掠去。 崖上一条身影似鸟飞般电疾泻落,现出智广禅师,向蒙面紫衣老叟合掌行礼道:“恭贺檀樾妙计果然得心应手。” 灵通大师虽感头晕目眩,却神智清醒,怒喝道:“智广为何叛异本门?” 智广禅师不答,一跃而出,-抓起一具僧人,返身飞落在灵通大师之前,道:“请问师伯,可认得此人么?” 灵通大师望了一眼,道:“功德林八大弟子之首智深,你问他则甚?” 智广禅师冷笑一声,在那人脑门上慢慢揭下一张面膜,道:“师伯再瞧瞧此人是否智深!”那人剥下人皮面膜,赫然呈显一张瘢痕满脸丑面庞,灵通不禁一怔,瞠目问道:“此是何故!” 智广禅师冷笑道:“此人是玄武宫匪徒,与师伯同来之少林门中十有其九均为玄武宫匪徒易容鱼目混珠,不仅如此,连掌门人亦是玄武宫高手所扮。” 灵通大师不禁大惊失色,头晕目眩更甚。 蒙面紫衣人老叟伸掌托出一粒扑鼻清香药丸,微笑道:“大师请服下,蕴毒立解” 灵通大师缓缓接过服下,道:“智广,你从何得知,为何不告知老衲?” 智广禅师答道:“弟子尚是昨日方始知情,若事机不密,打草惊蛇,本门恐不免惨遭屠戮。” 灵通大师竟似不怿,道:“你灵空师伯深知老衲心情为人,似不必守口如瓶。” 智广禅师正色道:“弟子今晨费尽心机,冒杀身之险在假掌门榻下盗得玄武宫匪徒混迹本门中花名海底,始知真假,不然何以证明师伯是真身。” 灵通大师恍然大悟,道:“老衲错怪你了。”目光转注紫衣檬面老叟,缓缓立起,合掌一揖道:“檀樾可否一露庐山真面目?” 智广禅师笑道:“这五位檀樾并非紫衣教门下,装扮如此乃淆惑那假掌门人。” “如今假掌门人何在?” 智通禅师道:“现在少林,一俟他羽翼尽去,那时无异瓮中捉鳖。” 灵通禅师道:“玄武宫匪徒混迹本门共有多少。” “名下卅余人。”智通禅师答道:“灵空师伯施展釜底抽薪之计,将匪徒分成九拨,实力分散,一一翦除。” 灵通禅师目注蒙面老叟微笑道:“方才檀樾施展何种武功,使老衲等全军覆没。” 紫衣蒙面老叟答道:“大师未来之前,在下在此崖下散布甚多药粉,浮散於空中,此毒香仅些微拙子山药气味,使人不疑,在不知不觉中已吸入内腑并无异状,但一俟拚搏逼运真力之际,立即发作,使人失去抵抗之能却不致命。” 灵通大师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忽长叹一声道:“掌门师兄陷入魔掌,本门应竭尽其力相救才是。” 智广禅师道:“灵空师伯命弟子带话,此间事了,请师伯去雪-禅院商议。” 紫衣蠓面老叟道:“大师先走一步,在下等随后就来。” 灵空大师合掌一揖道:“如此老衲暂且别过了。”与智广禅师双双腾身一跃,穿空如飞,落在七八丈外,去势如电,转眼无踪—— 第二十六章 旋乾转坤 少林掌门踱进罗汉堂内,练功众僧均已散去,偌大的罗汉堂只见兵刃散列在架上,阗无一人,心头不禁泛出空虚落寞的感觉,惆怅无似,忖道:“自己一身旷绝上乘武功,昔年只为与玄武宫主印证武功,盟下重誓,谁落败着应为对方允承三事,期为五年,不幸落败,奉命扮作少林掌门……半年来, 一事无成,徒增烦恼。”不觉长叹一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数十年来,三字经可说是童稚妇孺无人不知,然深含哲理,这位假少林掌门至尊,本凶邪巨擘,心辣手黑,心雄万丈之辈,但半年来接掌少林后,为佛家慈悲气氛不知不觉地将其气质潜移,午夜扪心自问,辗转难安。 半年来,他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倘或自此以后永为少林掌门,定为少林发扬光大,习成禅门绝艺,与玄武宫主争一雄长。 但少林绝学,晦奥精深,尤其那四十九具铜人天星掌法至今未能参悟其中神髓,才知武学一事,浩瀚若海,欲独霸武林,唯吾称尊谈何容易,他那万丈雄心顿化为一腔烟云。 才一思忖天星掌法,猛忆起灵空大师对他之言,狄康余风云两人未曾伤在铜人之下,而进入地腹秘室,误触禁制,引入山泉,罹受灭顶之灾,但灵空大师却未断言两人是否伤生,不禁动了探觑狄康余风云究竟存亡生死之念,缓缓身形飘入。 他一眼发现四十九具铜人俱遭毁损,不由心神巨震,仔细察视,铜人乃为精芒犀利兵殁削毁,大感痛心疾首,鼻中怒哼一声,杀机猛萌,迈开大步向地腹暗门走去,才欲伸指掀按机钮,忽闻隐隐入耳传来一片轰轰奔水之声,心中突生警剔之念,暗道:“退去奔洪,倘两人未死,自己武功再高却未必能接那切石如腐的宝刀。”顿生寒意,喃喃自语道:“待他们淹毙除去心头之害,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心念转动之间,已转身快步走出罗汉堂。 蓦地—— 山谷遥处忽随风飘传入耳数声尖锐刺耳长啸,只见奔来一手持铵铁禅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掠至身前,禀道:“山外紫衣教匪徒及邙山手下大举侵袭,但他等不与本门正面为敌,形踪飘忽,趁隙而入,渐逼近本山。” 少林掌门沉声道:“传钟告警,集合本寺僧众防御强敌来犯。” 那僧人答道:“因情势紧急,本寺弟子均纷纷赶去增援,只剩下寥寥数人。” 少林掌门不禁一怔,勃然变色,怒道:“如此重大之事本座为何未知?竟敢擅离本寺!” 僧人面现惶恐之色,答道:“半个时辰遍觅掌门人不知何往,事关本门危亡绝续,灵通长老才传命合寺僧众分成九拨赶赴山外应援。” 少林掌门不禁语塞,暗道:“这也难怪,自己在罗汉堂内逗留甚久,门下均未知情。”略一沉吟,沉声道:“本寺空虚无人,你去传命离山之众速赶返以免实力分散” 那僧人应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忽闻一株亘干耸云古柏之上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太迟了!” 四外参天古木,翳密柯叶中,纷纷堕下无数身穿麻衣,发鬓吊拂纸钱的北邙门下高手。 一霎那间,阴寒之气密罩少林寺,令人毛骨耸立。 其中一人身高九尺,花白长发披拂双肩,腊黄长脸,塌鼻掀唇,森森獠牙,两只蛇睛启阖之间,逼射惨绿光芒,慑人心神。 少林掌门认出是北邙鬼王,面色镇定如恒,合掌一揖:道:“北邙掌门人到我少林无事生非所为何故?” 北邙鬼王张口发出破锣笑声道:“你我一别,至今两载有余,少林掌门可曾忆及你我分手之际诺言么?” 少林掌门不禁一怔,强作镇定,淡淡一笑道:“老衲自然不会忘怀,但此一时彼一时尔,如今江湖情势风云险恶,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最好暂且不提此事。” 北邙鬼王冷笑道:“你自食其言,枉为一派掌门?”回面向其门下大-道:“纵火毁去少林寺。” 两个北邙弟子闻声身如离弦之弩般向大殿掠去。 他们那里快,少林掌门人更快,一双北邙弟子眼前人影一闪,只听一声低沉的佛号,重逾山岳气劲迎面袭来,五官窒息,闷-一声,七窍喷血倒地不起。 北邙鬼王大-道:“好辣毒的手法。”满头花白长发根根无风自扬,厉啸一声,身随声起,双掌向少奎门疾拂出去。 一股尸毒之气夹在罡风中送出,少林掌门警觉得快,但已嗅得一丝,这气味委实难受,中人欲呕,不由心神略分,北邙鬼王已自疾进鬼魅般掠至身前。 忽闻传来一声语声道:“少林掌门人休慌,我等前来相助。” 只见北邙鬼王身形疾飘迎去。 少林掌门抬目望去,只见三个青衣老叟飞掠而来,也不答话,右掌疾扬向北邙门下弟子攻去。 北邙门下只觉来人掌势毫不带力,并无半丝劲风,不禁一怔,突感眉心一凉, 一缕寒气飞攻脑中,闷哼出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倏忽之间北邙鬼王已有九人横尸尘埃。 北邙鬼王不禁大惊,知弟子死在来人阴毒暗器之下,也未问来人姓名来历,发出寒阴尸毒逼攻来人。 其余北邙弟子亦展开群攻,逼使来人无法展施阴毒暗器。 少林掌门人认出三青衣老叟乃玄武宫追魂三老,不但武功上乘,而且擅使阴毒暗器白眉针,针细如毫发,色影灰白,目力难以分辨, 一中人体,立穿入气脉涌攻内腑,金钟罩横练及玄功护体亦无法抵御,端的辣毒无比。 他发了一口气,暗中行功驱迫尸寒奇毒于体外,叫道:“少林僧众尚未见赶来不知何故?” 抬目望去,只见玄武官追魂三老武功诡奇,出手宛如迅雷掣电,飘闪搏击於三十余北邙高手中,不时腾起惨-中倒下二一北邙门下。 北邙鬼王喉中厉啸频频,一双鬼爪突吐出一蓬黑雾,他那门下亦扬掌抛出一物,半空中爆射浓烟。 须臾,一片黑浓毒雾已罩及数十丈方圆,奋臭扑鼻,障人眼目。 少林掌门不禁大骇,黑浓毒雾已罩没身形,双足一踹,一鹤冲天而起,然黑浓毒雾似是有形之物竟粘附全身,带之而起。 此刻这位假掌门心神大骇,虽然他目力难辨,但意识中情不自禁地往罗汉堂方向掠去,穿入罗汉堂内落地,暗运体内三昧真火从毛孔内焚除粘附黑浓毒雾。 渐渐他衣内冒出奇热,散出白烟,那蓬黑浓毒雾竟如雪向阳,由浓转淡变成稀薄化为乌有。 但此举损耗真元极钜,只见这位少林假掌门衣履俱为汗水透湿,目光惨淡,长叹了一声,身形向外走去。 只见那郁勃浓雾已化为稀薄,地下积尸垒垒,只剩下北邙鬼王及其手下高手七人,与追魂三老尚在激搏中。 双方都是哑口无声,显然均已付出极大真元内力,少林掌门此刻未便置身事外,恐玄武官主见责,腾身飞落在场中,两掌向北邙鬼王猛推而出。 这场拼搏极为艰钜,双方均无法稳操胜算,出手投足都是手辣狠毒。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双方均呈现疲态,搏击无前时之猛烈,但每一招均为雷霆万钧之势。 蓦地一条人影疾掠而出,青巾扎首,只露出两个眼孔,发出沙哑语声道:“在下来迟,望乞见谅。” 语音之间,身形已电欺场中,探腕取出一柄短剑,寒光疾闪如虹。 他那动作极快,两名北邙弟子前胸均为寒芒扫过,惨-一声,前胸破裂,鲜血飞喷倒下。 迫魂三老不禁精神大振,只道所来蒙面人系玄武官主遣来相助,但来人身法疾如鬼魅,转身之间,寒虹电卷又伤三名北邙门下,剑势未-,竟向自己三人扫卷而至。 玄武宫追魂三老不禁骇然,情知小妙,但剑势奇快无比,三老连念头未及转思之际,只觉心头一凉,短剑已刺入胸腔倒了下去。 北邙鬼王正与少林掌门苦苦拼搏中,见状心头大骇,只见蒙面老叟刺伤追魂三老后,转身猛击自己仅余一名图逃北邙弟子。 短剑一挥,寒虹电奔,那北邙高手已逃出三丈之外,那股寒虹宛如天河下泻,疾如雷霆,惨-声中一颗六阳魁首离肩,如泉鲜血冲起两三丈高。 北邙鬼王情知大势已去,身形穿空如飞遁去。 蒙面老叟大-道:“那里走!”左手一扬。 北邙鬼王已落在七八丈外,似为蒙面老叟无形罡劲击中肩头,身形微微一撼后又穿空遁去,去势如电,转眼杳失在大殿之后。 蒙面老叟也不追赶北邙鬼王,缓缓转身向少林掌门走去,吐出沙哑语声道:“少林与玄武宫沆瀣一气,无异与虎谋皮。” 少林掌门合掌稽首道:“玄武宫与老衲并无关连。” 檬面老叟似乎一怔,道:“原来禅帅与玄武官追魂三老并不相识,定是与北邙鬼王同一图谋” 少林掌门答道:“我少林与他们双方并无-怨过节,究竟他们为何图谋而来老衲茫然无知。”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禅师真个不知么?前年中秋月明之夜北邙鬼王曾在邙山-穴中无意寻获一册天星掌秘谱,鬼王瞧出乃系禅门绝学,无法参透神髓,竟慨然借与禅师研习,但有一条件,俟禅师参透神奥后,必须传授并壁还天星掌秘谱……” 假少林掌门闻言猛然一呆,忖道:“原来如此,怪道北邙鬼王责老衲昔言许下承诺,怎可自食其言。” 只听蒙面老叟说下去:“北邙鬼王风闻禅师封闭少林,不准武林人物登山,虽说杜门绝扫,不插身是非江湖,但北邙鬼王却认为禅师存心占有天星掌秘谱,故采取此种措施,今日趁着少林高手倾巢而出之际,趁虚而入。说着哈哈大笑道:“在下奇怪禅师与北邙鬼王对敌时为何不施展天星掌法,莫非禅师有意藏秘么?” 假少林掌门暗自庆幸这檬面人尚不知他与玄武官渊源,目睹他搏杀追魂三老及北邙门下辣毒已极,必非良善之辈,暗中心中泛起一个念头,闻言浮起一丝苦笑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并非老衲食言,施主可否随老衲一往观察,便知老衲之言不虚。” 蒙面老叟道:“禅师是否欲在下去瞧罗汉堂地底天星铜人图设施么?” 那少林掌门不禁一惊,面色微变,强笑道:“施主对我少林竟了如指掌,老衲不胜钦佩。”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在下身为武林中人,武林中事无钜细均极留心。” 少林掌门人暗暗冷笑道:“至少你不知老衲真正来历。”立时肃客导入罗汉堂。 那蒙面人与少林掌门并肩相随,翻腕之间可制少林掌门於死地,蓄意戒备少林掌门趁机遁逃 少林掌门怨毒在胸,深知这蒙面人武功辣毒,非俟时机绝对有利於他时决不轻举妄动,神色安祥,将蠓面人导入地底宽敞石室。 蒙面人一眼察觉天星铜人阵俱皆毁去,不禁骇然猛震,道:“这却是为何?” 狂风暴雨中有一不明人物潜入罗汉堂地底,非但将 天星掌秘谱劫去,而且将四十九具铜人尽皆毁去,这四十九具铜人系老衲取风磨铜与紫金砂合铸,耗费半载时日才布成此铜人阵,平常兵刃难损分毫,就是施主身怀短剑亦难斩断。” 蒙面老叟道:“禅师此言未免过甚其词!” 少林掌门道:“施主身怀短剑虽非寻常刀剑可比,但比起千将莫邪,太阿龙泉则有逊太多,施主若不信,何妨取剑一试。” 蠓面老叟鼻中轻哼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一柄连鞘短剑,轻轻一按哑簧,短剑应手而起,寒光疾闪,向其一半身铜人劈去。 嚓的一声,短剑已砍入铜人肩头两寸,竟嵌在铜人体内,蒙面老叟搜的回抽将剑身掣出,轻笑一声道:“禅师果然言之不虚,那人是何来历?” 少林掌门太息一声道:“老衲自布成铜人天星阵后,每月定要穷半日光阴在此室参悟天星掌神奥,那晚老衲就在此室内……” 蠓面老叟诧道:“禅师竟眼睁睁让这人盗走么?” 少林掌门摇首苦笑道:“事实并非如施主想像,那晚老衲在此室启动铜人阵,反覆思维其中道理,因铜人四十九具,各有其配合出掌部位,故严密得天衣无缝,但由我等施为难以如此严密,破绽百出,无法一气呵成,故老衲沉思瞑目,铜人仍在游动搏斗,此人得乘机而入,先盗去天星秘谱,再以利剑毁去铜人……” “禅师那时警觉有异么?” “俟老衲察觉有异时,铜人阵十已毁去其九,另见一身着黑衣蒙面人,挥展一柄寒光逼人青虹利剑,那时老衲手无寸铁,血肉之躯武功再高也无法逞险搂其犀利锋芒,只有避入密室中任他安然离去。”说时少林掌门人不禁泛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凄然笑意。 蒙面老叟心中一动,道:“那黑衣人手中长剑禅师可知其来历么?” “似是江湖传说中乾坦圣手东方黎明大侠失去的那柄亘阙宝剑!” 蒙面老叟闻言目中闪出一抹杀机,竟自言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 此乃这位假少林掌门临机应变,胡-出一套谎言,竞将蒙面老叟骗得居然不疑,心中暗喜,道:“施主可是猜出此人来历么?” , 檬面老叟答道:“尚未可断言一定是此人!”语音略顿,忽道:“那天星秘谱藏在何处?” 少林掌门人暗暗一呆,道:“天星秘谱藏在一盏灯座后。”手指着一处嵌在石壁内油灯。 蒙面老叟意似不信,身如飞鸟一跃而起,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拉灯座。 那灯座果然是活动装置,应手拉开,其后正可平放一书,蒙面老叟迅将灯座还原,道:“那盗书人对此室内布置了若指掌,显然贵派藏有内线,禅师乃一派掌门至尊,不可不知。” 少林掌门道:“本寺僧侣三千,老衲明知有内线,但不能不缜密从事,决意不将此事外泄,严命本派弟子不得离山,再暗中查明,但半日来仍是无法查出一丝端倪……” 两人正谈论之际,忽闻石室起了一声嗡嗡之声,少林掌门面色一变,道:“罗汉堂内本门弟子传讯老衲,有紧急事故禀明!” 帐面老叟道:“在下亦要告辞,三日后当再来造访。” 少林掌门道:“施主解救大德,无可言报,可否屈留一日,容老衲稍尽地主之谊” 蒙面老叟道:“我辈武林人物,理应道义相助,些许小事,何值挂齿,本应与禅师把话长谈无如在下尚有要事,三月后定来叨扰。” 少林掌门道:“施主司否将姓名见告?” 檬面老叟道:“在下尚有不得已隐衷,碍难奉告。”说时与少林掌门走出罗汉堂。 只见一名灰衣中年僧人,衫履沾满血迹,手持戒刀愕然望着少林掌门与蒙面老叟走了出来。 少林掌门沉声道:“暂且等候在此。老衲送客……” 蒙面人道:“不必了!”身形电射穿出罗汉堂外。 少林掌门暗中长吁了一口气,转身问道:“山外情势如何?” 中年僧人躬身道:“紫衣匪徒虽被驱退,但尚要卷土重来,灵通长老已在返寺途中……” 忽闻堂外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灵通长老银须飘飘率同四僧飘然走入。 灵通禅师合掌稽首,道:“掌门师兄,坪上弃尸多具何故?” 少林掌门遂将北邙鬼王来袭经过详情-出。 灵通禅师神色愕然,道:“那样面老叟离去了?” “片刻之前离去!” 灵通禅师神色凝重,道:“此人亦是有甚图谋,若非掌门师兄巧骗,则掌门师兄危矣,铜人系何人毁去?” 少林掌门面上一热,答道:“此事一曰难尽,大敌当前,商议退敌之计要紧,容后再-吧! 说时,只见灵空禅师与智广禅师双双走入罗汉堂,不禁心神一震。 智广禅师禀道:“山外穷家帮高手纷纷赶至,请余、康两位施主出见。” 少林掌门淡淡一笑,道:“两位施主现正在罗汉堂地底密室参悟本门一宗疑难绝学,事关武林兴衰,本门绝续,本座不能不破例恳求两位施主相助,既然如此,待本座前往请余、康两位施主出见。”说着,转身走去。 灵空禅师面色凝重,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孽由自生,恕老衲不能慈悲为怀了” 少林掌门心情更是无比沉重,患得患失之念萦惑心头,万一不如灵空禅师所言两人仅遭水困之罹,不幸淹毙,自己又增穷家帮强敌,何以面对少林门下…… 他走至机钮总轮掀按而下,使地室积水泄除,只闱哗哗一片奔流水声。 经过一顿饭光景过去,水声渐小,少林掌门慢慢向一悬有一具石雕虎头走去,只见他伸出两手,朝一双虎睛左右同时旋转一圈。 蓦地生出一片隐隐风雷之声,石壁中分向两侧移去,现出一道门户。 少林掌门疾行而入,倾斜甬道中满地积水,街有鱼虾之属碰跳飞跃。 此刻的少林掌门面寒如冰,走在余、康两人被困石室外,按捺机钮,豁然开启,隐隐只见余、康两人躺在石室中,显然已遭淹毙。 石室阴暗晦黑,如入幽冥,少林掌门仗着逾於常人目力得以察觉两人躯体,却无法看清两人衣履是否被水渗湿。 嚓啦一声,少林掌门取出火招煽开, 一道熊熊火光亮起,突然老化子一个鲤鱼打挺,身形疾翻在门首阻去少林掌门去路。 狄康身如箭射飞起,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朝少林掌门腕脉穴扣去。 那少林掌门闻风知警,火摺疾抛在地,左手两指一式“怒龙贯日”逼出一缕锐利指风反朝狄康袭来右臂点去,右掌疾翻, 一招“五丁开山”按向狄康“气海”重穴。 一式两招,诡奇凌厉绝伦,迫使狄康无法不撤右臂自救。 狄康-了声:“好招式!” 立时展开一场猛烈的搏斗,四外风生,只见两条人影冤起鸢落,奇招迭出。 少林掌门被北邙鬼王尸毒黑雾困后,真元大损,内力无法收发由心,狄康天生神力,掌掌宛那开山裂石,重逾千钧,二十余招后,渐渐力不从心,自知无法幸免,把心一横,决意两败俱伤。 恶念甫萌之际,突感背上一阵奇痛,为老化子五只钢爪抓入,深勒筋骨,不禁闷-出声。 狄康趁机两指飞点在他胁下穴道。 那少林掌门只觉浑身一麻,双腿疾软,跌坐在地。 余风云捡起那柄火摺,重新燃开,一道熊熊火光升起,映得一室通明。 少林掌门目光惨淡,额上爆出豆大汗珠,滚滚淌下。 狄康冷笑道:“尊驾恶贯满盈,终必遭报。” 少林掌门目光疾转怨毒之色,狞声道:“施主且慢得意,两位未必能安然离开少林!”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你还自认为少林掌门吗?” 少林掌门闻言惨然色变,默然半晌,道:“两位何以知情?” 狄康道:“在下来此少林用意即在查明尊驾是否真为玄武官匪徒。” “如此说来,两位未来之前即知老衲并非真正少林掌门了?” 狄康沉声答道:“不错!” 假少林掌门闻言呆得一呆,道:“那么两位何以不立即揭破老衲行藏。” 狄康朋笑一声,道:“尊驾羽翼未除,恐酿成大变,此刻玄武宫潜伏少林内党羽谅悉遭歼戮,尊驾虽有心而无力挽回败局。” 那假少林掌门面色大变,强笑一声,道:“施主不必得意过早,老衲生死无关宏旨, 一则少林僧侣三千玄武宫主在他们每人身上按入一支附骨毒针,必须按时服药……” “他们不知么?” 少林掌门人摇首苦笑道:“老衲每月定时赐服门下一颗灵丹增进功力,其实绝非如此,只是少林门下自己不知罢了。” 狄康暗道:“好辣毒的手段!”冷冷一笑,道:三这解药是尊驾配制的么?” “不是,乃玄武宫主定时遣人暗暗交与老衲。” 余风云道:“还有咧!” 假少林掌门道:“老衲曾说过老衲个人生死本无关宏旨,然对少林而言却影响太大,若玄武宫发现老衲已死,无异是玄武宫隐秘图谋已败露无遗,两位施主当知情……” 狄康沉声道:“自然知情,其余武林各大门派掌门至尊亦与少林一般痛遭非常之变,” 假少林掌门点点头,道:“不错,玄武宫主若知隐秘外泄,武林之内立时掀起一场血腥浩却。” 狄康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尊驾生死足以影响整个武林的安危,在下定然保全尊驾一条性命就是!” “老衲年逾七旬,死不为过,留得老衲性命在,亦无济於事,两位施主在水中淹浸一个对时居然不死,足见两位才智武功非同寻常,但眼前危难,恐非两位才智所能解决。” 余风云冷笑道:“这却是为何?” 少林掌门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并非危言耸听,明晚玄武官主当命人送药来,本山只有一名了缘知悉那地点,现玄武宫潜伏在少林党羽俱遭歼戮,了缘必已丧命……” 狄康愕然道:“玄武宫主指定了缘系接药人么?” 少林掌门点点头,道:“不错,暗语及地点就只了缘知道,别人无法代替。” 狄康望了余风云一眼,略一沉吟,道:“人谋究无法逆天行事,武林如棋局,我等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那假少林掌门突冷笑道:“老衲失手虽被两位所制,却非老衲武功不济之过,换在昨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余风云听出他话中涵意,必有蹊跷在内,不禁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假少林掌门使将方才北邙鬼王来袭先后详情经过说出,冷笑道:“如非老衲为烧化北邙鬼王尸毒黑雾,真元耗损过钜,那样面老叟武功纵然辣毒,也无法安然离开少林,两位施主亦无法制住老衲。” 狄康道:“那样面老叟说定三日后必来么?” 少林掌门道:“依老衲看来,那帐面老叟必是一盖世魔头,三日后少林必有惊人巨变,两位施主恐无法扭转乾坤。” 话声未落,灵空禅师已率众走入。 狄康朗笑道:“此人方才说话,谅诸位已听得一清二楚,在下也无庸赘述了。” 灵空禅师高宣了一声佛号,合掌向余、狄两人一揖,道:“此人万死不能蔽其辜,全凭两位施主发落。” 狄康道:“缓他性命尚可利用。”伸指疾点了那假少林掌门一处晕穴抓起,接道:“我等出去再作计议。” 口口口 夜瞑四合,月挂笼拢,少林寺内沉寂如水,万山风涛,如鸣如诉,灯火闪烁在树影殿宇僧舍中映现,四外一片迷蒙,若雾中梦境 山门外一条人影疾闪掠入,似背负一物,身形如流星飞矢奔向一片紫竹林中。 林内隐现一幢精舍,那人奔至精舍之前抬面望去。只见门楣上横区上显出“清音小筑”四个龙飞凤舞大字,喃喃自语道:“是这裹了!”跨步走入,背负一青布袋,垒垒隆起,袋内似盛有重物。 那人灼灼眼神瞧在坐在蒲团上的低眉垂眼银须飘拂老僧, 一瞬不瞬。 老僧忽睁开眼帘一眼,逼吐慑人精芒,淡淡一笑,道:“关老英雄,了缘带到了么?” 来人正是屠龙方朔开穆,闻得语音异常稔熟,不禁一呆,忽又惨然笑道:“原来是老弟,老化子仅命关某速将了缘寻出面交少林清音小筑内掌门人,间也不准关某问,吆喝催促关某,老化子狐假虎-,关某定要找他算账。” 狄康笑道:“这也难怪他,此事紧要异常,非一言可尽,你现在可问他详情。”挥手命屠龙方朔关穆速速离去。 关穆将袋口放开,骨碌碌倾出一光头和尚,道:“关某告辞!”迈出清音小筑外。 这时,少林掌门起身走下榻来,拍开了缘穴道。 了缘睁目一跃立起,宛若置身梦境,诧道:“弟子现在何处?” 少林掌门人面色凝重,答道:“你被紫衣匪徒点住穴道,能够救转已属万幸,现紫衣教虽已驱退,尚欲卷土重来,为了不使少林陷入紫衣教手中,本座要闭关一月,潜修一宗绝艺,在此一月期间,掌门之职由灵空大师代摄。” 了缘闻言目闪诧容道:“灵空并非我玄武宫中人!” 少林掌门面色一沉,道:“难道由你来代掌门之位么?” 了缘不禁语塞。 少林掌门面色转霁,微笑道:“我知道你心理,其实灵空大师已由宫主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无法叛反本门。” 了缘委实不知如此重大之事仅向他一人吐露何故,却又不敢盼言相问。 只见少林掌门和颜悦色道:“你知道本座救醒你,携来此处为了何故么?” 了缘一脸迷惘之色,摇首答称不知。 少林掌门道:“明晚你须等待玄武宫使者来此送药还能记忆么?” 了缘不禁矍然一惊,道:“弟子知道。” 少林掌门点点头,道:“这就好,我只道你罹受紫衣教歹毒手法,神智难免受损,你是否紧记约会地点暗语无错么?” 了缘答道:“明晚三更时分在嵩山南支回雁-上晤面,暗语系“邪扎克而克呼邪”。” 少林掌门望了了缘一眼,在僧袍中取出一封信及一面令符,火漆封缄,递与了缘手中,面色凝重道:“明晚见了来使,将此信交与转递于玄武宫主,此函极为重要,万不能失落。” 了缘接过妥存於怀中,道:“掌门还有什么吩咐!” 少林掌门道:“你今晚就离少林去回雁-,摇带乾粮,本座为何命你提早离此,如不出我所料,明日紫衣教徒必重来侵袭,你如出战难免伤亡,否则本座亦难免不遭物议。”说着语音突沉,厉声道:“山外强敌窥伺,形迹必须缜密,见了来使不可多言,防落在强敌耳目中,不然本座法无恂情,搏杀灭口,以免贻害无穷。” 了缘不禁吓得面色大变。 只听掌门人沉声道:“另遗三人暗随你后,护送你安然到达回雁-上,你去吧!明晚携药返回后,便是本座闭关之期。” 了缘躬身答道:“弟子遵命。”转身迈出清音小筑门外,疾奔回自己所住僧舍中。 他所住的僧舍中共有了字辈同门五人,正在屋内窃窃私议, 一见了缘进入均止口不言,只见一面圆白皙名唤了悟僧人道:“了缘师弟,掌门将你带往清音小筑内救治,现已无恙了么?” 了缘微笑道:“托师兄们福庇,小弟伤体痊愈,幸无大碍。” 了悟道:“掌门师尊谓你伤势最重,恐即是救活神智难免丧失,武功尽废,师弟无恙乃不幸中万幸,令人庆幸。” 了缘道:“掌门人命小弟星夜外出办一要事,明晚即回,恕小弟暂且告别。”伸手在榻上取过一柄戒刀一个包裹,转身掠出僧舍奔向少林寺外而去。 他疾展轻功身法,快如流星奔电,由林莽丛中僻径下山,天色微明,已身在田野中,隐隐可见远处现出登封城垣,疾将包裹打开,换了一身劲装疾服,额扎青巾,易作俗家江湖人物形貌后,张目四巡,突发现田野远处三条淡烟般人影飞掠而过,暗暗一震,心知必是掌门人所说另遣三人暗中相随,放开脚步奔向登封县城。 朝阳初升,天边涌起夺目金霞云彩,登封城门内外人车往来,熙攘如蚁。 了缘昂然跨入登封城,竟向一家饭庄走去,择一座位坐下,唤了酒食,踞座大快朵颐。 这家饭庄中羊肉泡谟,髓杂汤远近驰名,汤浓味厚,鲜而不腻,可说是座无虚席。 了缘痛饮了三斤酒后,一大碗羊肉泡-已是风卷云扫而尽,又买了一包牛肉馒头离店找了家小客栈埋头大睡。 他一则不愿提早赶至回雁-绝顶株守,防引人疑窦,再则只觉疲累不堪,眼皮沉重, 一倒在铺上便自鼾睡如死。 邻室中忽进入三人,正是周易、关穆及小化子裴龙,跟着店夥走进,周易掏出一锭纹银,命店夥送上酒食。 店夥退出后,屠龙方朔关穆疾伸食指,在板壁上戮穿一孔,觑望过去,只见了缘仰面熟睡,鼾声如雷。 裴龙道:“狄少侠为何如此谨慎,定要两位前辈等暗蹑了缘贼秃不可失去线索,其实只须先在回雁-上布下眼目,那怕了缘贼秃不来,何必枉费跋涉。” 关穆道:“关某与余老化子平生不服人,惟信服狄少侠何故?” 裴龙不禁呆得一呆,面上一热,道:“小化子亦信服狄少侠,只觉他谨慎太过。” 周易道:“古语有云,良医譬如良相良将,扶脉用药不可不谨慎小心,乱投一味,必贻恨终身,落庸医误人之讥,如知玄武宫主与紫衣教主皆雄才大略之凶邪巨擘,行事缜密诡诈,那假少林掌门与了缘虽同是玄武官主所遣,就各有职司,互为监视,回雁-绝顶之约未必可靠,否则除了缘外何以无人能替代,狄少侠幼受其父薰陶,故思考缜密,行事层次有理丝毫不乱,令人折服。” 裴龙闻言不禁伸手抓了抓头发,道:“这点小化于自愧不如,难怪余长老那般刚愎自用,独对狄少侠之言百依百随。” 周易正色道:“要知此事重大有关武林安危,我等目的志在玄武宫来使,在来使身上可获知玄武官真正所在,裴少侠,丐帮高手调集了未?” 裴龙道:“丐帮高手已调集,如有所命,赴汤蹈火,虽死不辞。” 周易点点头不语。 这时店夥已送上酒食,三人默默无言饮酒。 了缘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离店,向登封县连亘山岭中走去。 果然不出犹康所料,并非他所说的嵩山南支回雁-绝顶之上,另是一处峭壁如仞,险-石-,森戟扫天。 了缘到达绝顶之上,背靠着山石坐下,取出牛肉馒头,慢条斯理咀嚼出声。 渐渐天色已晚,夜风劲疾,了缘因距三更时分倘早,索兴瞑目调息行功。 三更月明,一条黑影向这座-头疾掠而来,身如流星奔矢,落在这绝顶上。 此人面如白纸,月华映在他脸上更惨淡无神,冷漠阴森, 一张长脸,瘦刽无肉,骨瘦似柴,青衫飘忽,令人一见不由心生寒意。 了缘一跃而起,躬身施礼道:“属下在此相候多时了。”并说出暗语。 青衫人目中逼射两道慑人寒芒,冷冷说道:“你为何提早来此?”语音生硬, 一字一字从牙缝内绷出。 了缘答道:“奉掌门之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接道:“烦请带呈宫主,此信极为重要,少林一切情事均在信中陈明。” 青衫人慢慢接过信函,冷冷说道:“少林发生事故了么?” 了缘道:“正是,紫衣匪徒及北邙鬼王侵犯少林,但均被驱退。” 青衫人道:“大概是为了天星掌之故?” 了缘对天星掌甚是陌生,并无所闻,仅含糊应了一声是,脑中紧记掌门人之嘱不准多言,不禁四顾了一眼。 青衫人递与了缘一包药丸,道:“七日后在此相候,如情势危急,可用紧急传讯之法。”身形疾拔,一鹤冲天而起,宛如鸶鹰般望千仞刽壁之下泻落。 山谷暗处立起一阵骚动,人影如豆,向那青衫人暗蹑而去。 口口口 冷月西沉,苍穹疏星明灭,嵩山少林晨钟乍起,随风四播,缭绕云空。 清音小筑内少林掌门正与灵空大师对奕,棋子轻敲,少林掌门忽目注门外道:“进来!” 只见一条人影疾若惊鸿般翩然闪入,现出了缘,望了灵空一眼,禀明经过。 少林掌门颔首微笑,道:“知道了,晨课既罢,本座立即闭关,此后一切听命於灵空长老,不得违忤。” 了缘应了一声,将一包药丸递上,转身出门之际,忽感右胁一阵奇痛如裂,额上冒出豆大冷汗,禁不住痛得闷-出声,步履摇晃。 少林掌门道:“了缘你怎么了!” 了缘以右掌撑在墙壁上,颤声道:“弟……子右胁似裂开……一……般。”言毕一阵头晕目眩,叭嚏一声翻在尘埃。 静室外忽窜入四僧将了缘抬下。 接着智广禅师掠入,少林掌门将药丸递与智广禅师道:“烦禅师将解药分赐合寺僧众后,并传钟聚集谕示掌门之职由灵空大师代摄。” 智广禅师接过药丸趋出。 少林掌门笑道:“大师,片刻之后在下即恢复本来之身了。” 灵空禅师道:“施主并非康秋,人中龙凤,年少英发,老衲自信卜算无虚。” 狄康朗笑道:“大师佛门高人,神算果然无虚,尚祈为张良骥生死下落一卜!” 灵空禅师颔首道:“今晚子时老衲当潜心代为一卜。” 说着双双欠身立起,耳际突响起当当钟声,狄康道:“是时候了。” 飘然向大雄宝殿外丹墀走去。 狄康面对着少林三千徒众仅寥寥宣示了数句话,立即衣袂飘飘走向达摩院。 达摩院后院繁植奇花,姹紫嫣红,散出沁人肺腑清香,莺萝草覆蔽着三间一列精舍,正中一间内架设半人多高法座,床上盘膝坐着那玄武宫匪徒所扮的假少林掌门。 他此刻仍神智清醒,却四肢绰软乏力,体内似虫行蚁走,然而尚禁受得住。 狄康慢慢走入,微笑道:“尊驾还认得区区在下么?” 这假掌门目睹狄康形像,不禁骇然色变,久之才呵呵笑道:“阁下易容之术委实巧妙,形貌竟逼肖无异,但阁下疏漏了一点,虽可蒙骗一时,却无法不自露马脚,玄武宫在少林隐伏高手不下廿余人,熟知老衲身份语音举动,不出三日阁下定遭杀身之祸。” 狄康淡淡一笑,道:“这个倒无庸尊驾顾虑,在下自信还能胜任,昨晚在下曾面见玄武宫来使取来解药。” 假少林掌门不禁一怔,倏又转笑道:“此话老衲不信。” 狄康道:“在下面见那青衫人,他说如情势凶危可用紧急传讯。” 少林假掌门人面色大变,继又嘿嘿冷笑道:“须知得意不可再往,此次虽为你巧骗瞒过,但下次恐罹杀身之祸。” 狄康略一沉吟,道:“紧急传讯用何方法?” 少林假掌门默然不答。 狄康冷笑道:“尊驾岂不知处境之危么?” “阁下无法杀死老衲,因为老衲知玄武宫甚多隐秘,杀死老衲阁下恐得不偿失!” 狄康冷笑道:“尊驾委实聪明,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下虽留下尊驾性命,却要尊驾每月受上三个时辰阴火搜魂,缩筋蚀骨活罪。”说着弹出一缕指风。 少林假掌门只觉喉头一麻,顿时痦哑无声,遍体毛孔内宛如万千毛虫蠕蠕穿行,加上酸筋骨蚀,这滋味难受已极冷汗横流,唱目口张,全身乱动,欲待乞饶又无法出声,但感生不如死。 狄康微微一笑徐徐伸指在“章门”穴重重点了一下。 少林假掌门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唷吐气开声,痛苦渐减,心内满怀怨毒,道:“天王殿后古桧上鸟巢内,养着一只红羽金喙小岛,陂去尾毛,即自动飞返玄武宫。” 狄康冷笑道:“自此以后,少林用不着紧急传讯,在下奉劝尊驽少用点心机。”一缕指风倏又弹出。 少林假掌门身形一颤,倏又瘩哑无声,眼皮沉重,不禁低眉垂帘,欲睁乏力,暗叹了一声。 这叹息声只有他自己听见,充满了无限的凄凉、悲哀。 狄康恢复中年儒生模样,匆勿走出,为少林策划应敌之策。 又是一日过去,少林竟然风平浪静,暮鼓晨钟,梵呗不绝。 午刻时分,山谷远处突送来一声清澈长啸,悠扬高亢,播回云空,啸声未绝,五条身影疾逾电奔向少林寺前掠至。身影一定,为首者正是那日手刃玄武宫追魂三老及北邙高手的蒙面老叟,随着四个汉子,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肩插外门兵刃, 一望而知都是内家高手。 山门内缓缓走出一个白眉老僧,面色清癯,望了蒙面老叟一眼,含笑合掌一揖道:“檀樾日前解救敞派,化弭浩却於无形,恩同再造,敞派代掌门与合寺僧众正在大殿外恭候驾临。” 蒙面老叟不禁一怔,诧道:“代掌门,贵派掌门人现在何处?” 老僧答道:“掌门人那日不惯罹受北邙鬼王尸毒黑雾,内腑已然重伤,决意闭关一月,以本命真阳练化体内尸毒,命灵空长老代摄掌门一月。”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这话老朽不信。” 老僧含笑道:“佛门弟子,戒打诳语,何况檀樾乃敝派恩人,贫僧如何敢谎言欺骗。” 蒙面老叟鼻中冷哼一声,与随行四人昂然跨入山门,疾向大殿之前奔去,只见灵空禅师与百数十名僧众肃立在殿阶前。 灵空禅师神色虔敬无比,道:“老衲灵空,谨向檀樾申谢那日解救掌门宏恩。” 蒙面老叟道:“些许小事不值挂齿,老朽与贵掌门订立三日之约,贵掌门怎能以闭关诿藉,拒而不见。” 灵空禅师道:“掌门人自知伤重,如不及时以本命真阳练化尸毒,恐将不治,事非得已,请檀樾见谅。” 蒙面老叟似略一沉吟,道:“那日贵掌门人何不早说,老朽身怀异宝,立可治愈,大师可否带老朽去见贵掌们人?” 山门外忽飞奔而来一僧,向灵通禅师道:“江湖怪侠千里独行余风云施主与一康秋施主来访智广禅师,弟子坚拒不允…” 突闻哈哈长笑扬起,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鹰隼飞落两人,现出千里独行余风云及中年儒生康狄。 灵空禅师合掌一揖,道:“智广已奉命外出,十日后才可返山,两位施主枉驾,不知有何赐教。”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老化子及这位康老弟与智广禅师有过一面之缘,风闻贵派闭门自守,眼前武林乱象已萌,少林久执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之首,祛魔卫道,责无旁贷,竟杜门却扫,令人不解,其中必有隐情,所以特来一间究竟。” 灵空禅师道:“既承见问,本当奉告,无奈敝派有难言之隐。” 余风云注视了灵空禅师一眼,道:“大师似非少林掌门人,如老化子眼力不差,十余年前曾在岭南与大师曾见过一面。” 灵空禅师合掌答道:“老衲灵空,余施主英风如昔,老衲当年双手血腥,现已痛悟前非,佛前盟下重誓,从今不问江湖恩怨矣。” 双方对话时,蒙面老叟深沉目光注视余、狄两人,忽冷笑道:“大师可以下驱客令了!”他急於与掌门人相见, 一时情急竞口不择词。 余风云翻目一瞪,沉声道:“尊驾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老朽不愿以真面目与人相见此乃自身之事,与阁下何干?” 狄康忽朗笑道:“风闻日前北邙鬼王率领门下侯袭少林,有一蒙面老叟赶来相救,武功凌厉狠辣,北邙门下悉数就歼,鬼王仅以身免,想必就是尊驾。” 蒙面老叟道:“不错,正是老朽!”面上虽用青巾檬面,但仍然掩不住倨傲狂妄神态。 狄康朗声大笑,道:“我辈武林人物施恩於人,不可索报。北邙鬼王为了讨还一册天星掌秘笈,锻羽败遁,在下如猜得不错,尊驾定是图谋天星掌而来,登门索报,真是无耻之尤。” 檬面老叟之后突窜出面目阴冷,唇上蓄有两撤鼠须汉子,疾横双掌劈出一股劲风,呼啸奔涛撞向狄康而去。 余风云横身一跃,一翻双掌迎出,大-道:“鼠辈滚回去!” 那蓄有鼠须汉子冷笑道:“只怕未必!” 轰的一声巨震,逆风四溢,沙尘飞扬。余风云双肩连晃,足下沉陷三寸。 唇蓄鼠须汉子倒退两步,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老化子试试俺混元钺”背后飞撤出一柄奇形兵刃,似戟非戟,两面刃口作月牙斧形,钹身突出斧头两寸,可见莲形圆孔,内藏歹毒暗器,通体纯钢打造,长不过三尺二寸。 灵空大师大感忧急,忙高宣了一声佛号,道:“两位不必轻动无名,老衲……” 语尚未了,鼠须汉子已自混元钺一挥,飞洒出一抹寒芒,点向余风云三处重穴。 余风云厉声道:“鼠辈找死!”一双肉掌展开,劈、打、扣、拿,幻出漫空掌影,掌风如雷,凌厉绝伦。 那鼠须汉子混元钝招式奇诡歹毒,无一不是致命奇招,错非余风云功力奇高,必伤在他那混元钺下。 余风云面色铁青,他乃成名怪杰,威震江湖,岂肯让这无名之辈手底逃生,目中杀机一泛,掌势一变,更沉逾山岳,硬打硬拿,逼得鼠须汉子连连倒退,手中混元钹显得滞缓,竟使展不开。 檬面老叟暗中心惊道:“无怪余老化子能纵横江湖,手辣心狠, 一身武功果非易举之辈。” 少林僧众均是行家,瞧出两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招式之辛辣怪异,生平罕睹,惊险处不禁目骇神摇。 但见那鼠须汉子喉中突长啸一声,身形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倏悬空一个旋转,身化“天龙入海”,头下足上,混天铣幻出一片光网,势如天河倒泻,向余风云凌头罩下。 只听咔嚓微响,混元铁蓬形圆孔内,忽射出一蓬棱形毒针,疾若芒雨,罩及三丈方圆。 余风云发出暴雷震天大笑,两臂疾张,身形一鹤冲天望鼠须漠子迎去,两袖挥起一片无形潜罡,将暗器悉数震飞,左臂疾伸,将混元钺夺下,右掌穿胸打实在胸坎上。 只听鼠须汉子发出一声凄厉惨-,身驱在半空中翻了四五翻,似断线之鸢般堕地,眼耳口鼻内鲜血泉涌,横尸尘埃—— 第二十七章 美色如刃江东祸 蒙面老叟不禁大怒,厉喝道…“老化子如此心黑手辣,岂能饶你一命。”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只怕尊驾要不了老化子的命。” 蒙面老叟发现狄康目中两道-然神光注视着自己,心中不禁泛出一丝寒意,暗向三随行手下示了一眼色。 三面目森冷汉子迅如闪电拔出奇形兵丑,望余风云狄康扑去。 蒙面老叟身形疾晃,五指飞出,一把抓在灵空大师腕脉上。 灵空禅师猝不及防,只觉腕脉微微一麻,心弦骇然,高声道:“施主这是伺意?” 蒙面老叟道:“烦请大帅速领老朽面见贵掌门人。” 少林众僧个个怒形於色,意待抢救,但投鼠忌器,踟蹰不前,目送灵空禅帅与蒙面老叟双双远去 , 众僧之后突闪出昆仑大侠一笔震天姜大年,与众僧说了几句,少林众僧立时涌前布成罗汉阵式团团围住。 余狄两人穿出罗汉阵,少林众僧配合严谨攻向三人。 姜大年道:“在下与余大侠在此掠阵,以免少林伤亡!” 狄康如飞追向蒙面老叟之后。 灵空禅帅领着蒙面老叟向罗汉堂走去,竟不往天王殿,口中微笑道:“施主如此对待老衲,有何图谋?” 蒙面老叟道:“老朽发现大帅之言有点不尽不实!” “为什么?” “因老朽不认为贵掌门刻在闭关,其中必另有隐情。” “事实俱在,施主片刻之后即可目睹。” 说时已走人罗汉堂,转向偏殿。 偏殿坐佛之后,现出一道阶门,灵空禅帅道:“敝掌门就在此静室内坐关。”左掌一推,暗门往内开去,两人跨入,只见一闾静室紧紧闭着,门前立着两名手持镇铁禅权老僧。 蒙面老叟暗道:“此处委实隐秘,外人无论如伺想不出一派掌门藏身在此。” 两名老僧目睹灵空大师两人来到,微微一愕,横权疾拦,低-道:“掌门人严命不得惊扰于他,长老何故前来?” 灵空大师微笑道:“这位便是目前解敦掌门人危难的施主,本门将有莫大变故,不可不与掌门人商议,你等退出吧。” 一只老僧意似不愿,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走出暗门。 灵空大帅推开木门,房内伸手不见五指。 蒙面老叟鼻中轻哼一声,扣在盗空大师腕脉的右手指仍未松开,左手取出一柄夜行火招煽开,熊熊火光升起,映得一室通明。 只见这间静室深有七八丈长,宽仅两尺,阗无一物,靠壁上首莲座上合掌端坐着正是少林掌门。 只见少林掌门低眉垂帘,面色惨白,额上沁出粒粒汀珠,眉-微蹙,似禁受不住痛苦。 灵空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亲眼目睹总该相信了吧,敞掌门此刻正是紧要关口,施主可否取出那件异宝,解救敞掌门身罹尸毒。” 蒙面老叟两道炯炯眼神逼视少林掌门久之,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信,冷冷一笑道:“贵掌门功行吃紧之际,老朽取出异宝,恐真气流窜邪经导致走火入魔,爱之适以害之,是以老朽……”,说此突转话锋道:“不过” 语音转为森厉,隐蕴杀机。灵空禅师道:“不过什么?” 蒙面老叟沉声道:“不过老朽认为那册天星掌秘谱未被盗去,仍在贵掌门的手中,藏在莲座下。” 灵空禅帅道:“天星掌秘谱确为不明江湖人物盗去,施主对本门恩重如山,何吝一册武功秘笈谎骗施主,难道天星掌秘谱对施主有如此重要么?” 帐面老叟冷笑道:“大师之言未必可信,老朽并非贪靥无底之辈,但目睹各大门派纷纷杜门却扫,武林正义荡然无存,任令玄武宫紫衣教凶焰万丈,老朽不能无动於衷……说时扣着灵空大帅缓缓走前。 灵空禅帅惊诧道:“施主欲待如何?” 蒙面老叟沉声道:“在莲座下取出天星掌秘笈。”说时突感一缕指风似剑点向自己脉门而来,心中大骇”逼得他不能不松开扣住灵空禅师的五指,后飘三尺。 灵空禅师却一跃闪开七尺。 蒙面老叟锐厉目光四顾,一无人影,不禁一怔。 他乃机智绝伦之枭雄,恍然悟出其中道埋,这间静室中必设下巧妙的奇门遁甲,布设奇门遁甲之人,又必然是个才华杰出之土,但又不甘心就此退却。 目睹灵空禅帅仍立在丈外,面含笑容,似有恃无恐,心中又是一震,道:“大帅既然脱身为何不走。” 灵空大帅道:“老衲有保护掌门至尊安危之责,施主虽然武功上乘,若老衲执意为敌,少林三千徒众之下,施主必不能安然离去。” 蒙面老叟冷笑道:“土鸡瓦犬,岂堪老朽一击。” 灵空禅帅呵呵一笑道:“那么就请施主尽量施展。” 蒙面老叟默默不答,他胸罗奇学,自恃此室中奇门遁甲难不倒他,目光四巡,慢慢转身在室中踱步,似无人般根本不把灵空禅帅放在眼中。 突然,蒙面老叟倏地在怀中掣出那柄锋芒犀利的短剑,身如流星挟着一股寒虹向莲座上之掌门人扑去。 剑芒堪堪离掌门人坐身一尺之际,莲座后忽涌出一股重逾山岳的罡力,撞得剑势一歪,灵空禅帅双掌平胸一推,施展大力金刚掌,-道:“恕老衲无礼了!” 两股潜力夹击之下,蒙面老叟身在悬空,禁不住被震飞出门外。 灵空禅帅并未追出,只在房中传出宏亮诰声道:“老衲不能以怨报德,施主可以死心离去了。” 蒙面老叟沉声道:“老朽始终不信天星掌秘谱为人盗去。” “为什么” “贵门中人才甚众,防患严密,既能布下如此玄奥奇门遁甲,何以能为不明人物窃去。” 灵空禅师一闪而出,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尔,奇门遁甲并非本门中人所设。” 蒙面老叟不禁一怔,道:“那是何人?” “恕难奉告。”灵空大师答道:“施主既以天下武林安危为己任,重九黄山之会必去,在此期间老衲定尽遗门下弟子查访盗去天星掌秘谱之人, 一有线索,即当奉告,施主如见信可留下一个地址。”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道:“老朽居无定所,飘萍飞絮,这样吧!老朽半月之后再来宝山。”说着身形疾晃而出。 大雄宝殿前尽撤一空,不见少林僧众,只剩下三个面目森冷的漠子,目瞪口张,似穴道被点制注。 檬面老叟飞落在三人之前,冷笑一声,拍开三人穴道,低-道:“我们走!” 三人相视苦笑了笑,随着檬面老叟快步向少林寺外奔去 大雄宝殿廊庑上现出狄康、关穆,余风云,姜大年、周易岷山四毒邓元及灵空大师灵通禅师智广禅师等人。 灵空大师道:“阿弥陀佛,但愿他能知难而退,少林幸甚,武林幸甚。” 周易道:““未必,因为目前武林乱象系由那本武功秘笈及金精铁母而起,相传金精铁母乃天下至宝,聚九州金铁精英,可铸成宝剑九支,其锋芒之锐利更甚於太阿龙泉,无坚不摧,若武功上乘之人得之则无异如虎添翼,至於武功秘笈之说 ,流转武林甚久,秘笈内武功浩博渊深,集天下武功之神髓,究竟有无,人言人殊,尚不得而知,朝元寺毁之于火,玄武宫从老朽手中取去者,不过是老朽生平心血笔录,非但瞒不过玄武门,而且更难骗过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灵空禅帅道:“蒙面老叟真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周易点头道:“正是他,上清宫他为玄武宫所算,失手被擒,依老朽看,其中必有蹊跷。” 余风云道:“这点老化子仍想不透。” 周易道:“目前事实已是显然,东方黎明枭雄机智,行事为求目的,却择用手段,这点更为常人难及,他佯作被擒, 一则可洗涤蒙垢之-,再可激起天下武林向仇敌忾之心,三则可遂其寻获玄武宫确址之志。” 关穆道:“看来东方黎明果然遂其心意与玄武宫主会面。” 周易笑道:“老朽虽不识玄武宫主其人,却可断言玄武宫主并非常人,其机智,武功,才华均不逊於东方黎明,虽与玄武宫主晤面,却非在玄武宫,吏知东方黎明神智武功并未受制,故不得已虚与委蛇,表面上互通声气之盟,骨子里却为遂所图,不然东方黎明怎可如此轻易脱身。”说着又是一笑道:“玄武宫主并非与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诚意合作至为显明,各大门派掌门人俱作楚凶,东方黎明迄未知晓,由此可见一斑。” 推理入微,群雄不禁大为钦佩。 灵空禅帅道:“说起天星法。老衲至今茫然不解其故,只知掌门人召来巧匠在罗汉堂布设铜人阵,推说少林日渐式微,必须振废起衰,将少林绝学子以发扬光大,至於是否乃本门绝学,抑或得自北邙鬼王处,除了掌门人自己外,并无别人知情,天星掌法秘笈存在何处,更无人知悉。 周易长叹一声道:“所以东方黎明更认为天星掌法就是武林流传已久的武学秘笈内一宗旷绝奇学,他绝不会知难而退,老朽更可断言他未离开嵩山,趁机伺隙潜入,非至真象大明之前,绝难死心!” 灵通大师闻言,两道霜眉不禁深深聚起。 关翰穆冷笑道:“所以我等暂不揭破东方黎明行藏,故弄玄虚,将其羁延在此。” 狄康太息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意料东方黎明在半月内不致侵扰少林,但半月后少林此今日形势更为凶险。” 周易诧道:“老弟从何而知。” 狄康道:“东方黎明机智才华,当今之世甚为罕见,遂养成其睥睨自负,不可一世之态,但世无十全之人,东方黎明却病在疑心太重,稍遇挫折,不免患得患失,行事就难免在心理上有所牵制,投鼠忌器不能放手施为,尤其他最近连遭拂逆,又因其家小不明下落,是以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防人以其家小为挟,迫使就范。” 周易点点头道:“老弟之言不无有理,但我帮武林人物行事,端在克敌机先,时机稍纵即逝,东方明姜老弥辣,镇定不乱,岂能坐失良机。” 狄康摇摇首道:“不然,他尚未断定天星掌秘笈是否确在少林,半月来他有太多重要之事待办,家小生死下落,达摩三剑诸葛湛何去何从,玄武宫紫衣教在重九期前举动均须一一查明,在东方黎明而言”宛如千头万绪,大有无从下手之感,故而在下预料他在期前决不致无事生非。” 忽见一个寺僧急急奔来,禀道:“洛阳金鼎镖局雷殿元遗使求见。” 狄康望了灵空大师一眼,道:“大师且听听来使有何话说,再作计议。” 群雄倏而隐去。 灵空大师道:“就说老衲有请。”说着步下殿。 寺僧转身奔出,片刻领着一身着青衣长衫中年文土飘然走来。 中年文士疏眉凤眼,开阖之间,精芒逼射,鹰鼻虎口,三绺短须,步履轻捷,目睹灵空大师,银须飘忽立候於殿阶下,急趋前两步,长施一礼,含笑道:“灵空老禅师,学生夏埃明奉了雷总缥头之命不辞冒昧晋见。” 灵空禅师道:“夏侯施主驾临本寺,不知有何指教。” 夏侯明含笑道:“风闻北邙鬼王日前曾来侵袭贵派,锻羽而归,不知是否真假?” 灵空禅师答道:“诚有其事,此纯属一场误会而起,但天下没有不可解的结,日后自然水落石出,为此不愿张扬,以免一场江湖杀劫。” 夏侯明道:“但北邙鬼王不是如此想法,昨日亲来敝局与敝局总镖头商量,恳邀雷总镖头助拳,雷总镖头虚与委蛇,明晚北邙一派必卷土重来,是以总镖头命在下赶来通知。” 灵空禅师道:“夏侯施主不辞跋路赶来,老衲甚为不安……” 夏侯明道:“少林一脉,久为武林尊为泰山北斗,我帮虽是江湖走卒,但仍明白正邪是非之分,北邙鬼王邀请助拳的均是江湖凶邪,黑道巨擘,敝总镖头不能漠然无视,故命在下飞速赶来。” 灵空大师道:“盛情心感,施主请至禅堂一。” 夏戾明略一沉吟,道:“在下尚有要事待办,敝局最近失去重镖,尚欲查明下落,请问敝局有一许宗原武师携一少女曾来贵山么?” 灵空禅师道:“未有此人。” 夏侯明道:“那么在下告辞。” 灵空禅师道:“施主迢迢赶来,为何匆匆离去?” 夏侯明道:“敝局自失镖后,即侦骑四出,据报许武师似匿藏登封……” 灵空禅师愕然道:“贵局失镖与贵局许武师有关连么。” 夏侯明道:“护镖武师张良骥失镖后即不明下落,许宗原与张良骥本八拜之交,出事后,许宗原与张女秀芳潜逃无踪,是以敝总镖头认为失镖主因乃张良骥见财起意之故。”说着微微一笑,接道:“十万金珠其数虽钜,敝总镖头还可赔累得起,其中原因决非如此简单。” 灵空大师道:“其中真正原因贵总镖头当已查明。” 夏侯明道:“真象终可水落石出,在下告辞了。”说罢一揖至地,转身慢慢走去。 灵空禅师微微一笑道:“恕老衲不恭送了。” 夏侯明目中神光,泛出一抹凶恶的杀机,候又-去,突转身笑道:“在下有一不情之求,未知老禅师可否应允?在老禅师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如蒙赐允,在下感恩不浅。” 灵空禅师闻言不禁一怔,道:“老衲何德何能,恐力有不逮,但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夏侯明道:“风闻老禅师精擅星卜之学,灵-如神,可否代为一卜失镖之事。” 灵空禅师闻言长叹一声道:“星卜小术,焉可言神,昔年老衲行道江湖时,就为星卜所误,老衲方外至交因此竟遭灭门之祸,为此老衲盟下重誓从今以后不动星卜,施主所请,恕老衲歉难如命。” 夏侯明闻言一脸悻悻之色,抱拳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岂能强老禅帅所难。”言毕转身快步如飞离去。 暗中突闪掠而出狄康等群雄。 灵空禅师两道霜眉微微一蹙道:“此人言语闪烁来意难明。” 老化子余风云冷笑道:;“倘老化子所料不差;雷殿元老贼早与北邙鬼王沆瀣一气,夏侯明谓北邙鬼王明晚即来侵扰,其实雷殿元率领一千镖局高手与北邙门下已到达登封,夏侯明来此不过探听虚实而已。” 狄康道:“余大侠是说北邙鬼王不等明晚即要来此侵袭。” 余风云答道:“不错!” 狄康目露忧容道:“我等虽可应敌来犯凶邪,但却与东方黎明可乘之机,如不釜底抽薪则少林危矣。”与灵空大师低声说了几句,率同群雄匆匆奔离少林而去。 口口口 夏侯明疾步如飞离了少林后,走在一片浓密林莽僻辽小径中,暗道:“少林迩来新遭变故,戒备谅必森严,但一路登山后如入无人之境,少林寺内未察觉有何可异之处,莫非少林故弄玄虚么?” 一念至此,不禁驻足停步,锐厉目光打量四外景物。 他耳力锐厉,似随风传来隐隐人话声,倏地一鹤冲天而起,宛如一头飞鸟,悄无声息落足树柯上凝耳倾听。 片刻,语声隐隐再度传来,他阶暗冷哼一声,施展萍渡水绝顶轻功循声掠去。只见一块戟立山石之旁立着两条黑影,身形一矮,蹑向近前,藏身野草丛林。 但听一人语声道:“方才得自传讯,登封城发现北邙鬼王等人踪迹,鬼王约请甚多武林高手 相助,其中尚有洛阳金鼎镖局六眼弥陀雷殿元老儿,雷老儿近年来虽不亲自出马走镖,但一身武 功已臻化境,看来不出三月北邙鬼王定率众侵犯少林湔雪前仇。” 夏侯明心中大骇,阶道:“总镖头来至登封,形迹异常隐秘,他们怎会采悉?”他凝视两人 一眼,并非少林寺僧,劲装捷服,肩带钢刀,俗家打扮不知是何来历。 他忽然心中一动,意欲生擒两人,逼问来历,只听另一人冷冷一笑道:“咱们令主为何举棋不定,岂非坐失良机。” “你知道什么?”那人冷笑道:“一则咱们舍主尚未能断定天星掌法秘笈是否仍在少林,再则少林人多势众,武功又高,未必可稳操胜券,陡然结怨於少林何不趁北邙鬼王与少林拚搏之际图渔翁之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另一人微微叹息一声道:“东方令主满腹忧烦,但愿不负苦心,那日在少林, 一步之差,致使北邙鬼王逃遁而去,徒留无穷后患,为此令主终日不怿……” “北邙鬼王与紫衣教主系一丘之貉,令主对北邙鬼王怨毒入骨,视若目中之钉,自然非除之后快。” 夏侯明心头一震,忖道:“原来那蒙面老叟就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总镖头如不及早抽身,恐祸不旋踵矣”竟转身蛇行鹭伏,奔往登封县城。 黎明薄曙,登封县北厢一幢破旧民宅,门首尚贴着一付春联,风吹雨打,颜色消退,字体已斑剥模糊不清。 一个瘴头鼠目青衣汉子,疾掠至门外,闪烁目光向两侧望了一眼,推门而入。 突然,门侧窜起一人,伸掌在獐头鼠目汉子背上拍了一下,道:“传三爷!” 那獐头鼠目汉子不禁骇得魂不附体,面色大变,别面一望,只见一个发须凌乱,麻脸酒糟鼻子中年汉子,露着满嘴黄牙,嘻嘻直笑,看来不似有恶意,方始心头沉下一块大石,道:“兄台怎识得我傅三平!” 那人嘻嘻一笑道:“傅三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系金桂园老板汤老六的把兄弟尤春富,上月傅三爷领着雷少总镖头逛金桂园时,在下曾拜见过三爷,您老怎的就忘怀了。” 傅三平暗道:“真他妈的活见鬼。”长哦了一声,忽心中一动,道:“兄台为何来至登封?” 尤春富咳了一声道:“不瞒傅三爷,在下奉了汤六爷之命携带一千两银子来此……”说着压低语声,语音细微难辨。 传三平冷笑道:“就是黄花大闺女,身价也值不了一千银纹银。” ,尤春富摇摇首道:“三爷不知道,在下未来时也是这般想法,可是见了面,咳,该誉有多么美,什么王嫱西施,沉鱼落雁也此不上这妞儿,若能到手定是金桂圈花中魁首,日进万金……” 傅三平似听出他弦外之昔,说道:“这么说来, 一千两银子还不能到手么?” 尤春富苦笑一声道:“他老子嗜赌如命,债如山积,说什么一千两银子不够他还债,非要五千两银子不行,在下满腔烦恼出了赌鬼家门,不想竟过上三爷。” 傅三平笑道:“兄台目前如何打算?” 尤春富道:“在下意欲立即赶回洛阳与汤老六商议,这妞儿太美了,别说五千两银子,就是一万两银子也值、“”说着眦牙一笑,接道:“傅三爷返回洛阳与少总镖头务必光临。”抱抱拳即待告辞离去。 雷延魁在洛阳无人不知乃花花太岁,傅三平亦为色中饿鬼,两人狼狈为奸,每日走马章台,徵花遂柳,挥金如土,淫欲穷奢。 傅三平闻得尤春富之言,心中一动,忙道:“那妞儿现住在何处?” 尤春富道:“就住在附近,转过两条短巷就到。”说着目光露惊愕之色道:“三爷莫非要瞧瞧那妞儿么?也好,三爷万不能露出神色,那妞儿目前尚蒙在鼓中。”拉着傅三平快步走去。 果然转过两条小巷,只见一方晒衣土坪对面二幢瓦屋,尤春富手指在最前一家,低声道:“醉鬼家就在此。” 突然木门呀地开启,一个绝色少女捧着一盆洗濯好的衣服走出。 那少女年华二九,虽是一身布衣,却掩不住她那国色天香,明眸皓齿,海棠双靥,肌肤胜雪,傅三平不禁看得呆了,低声道:“兄台说得不错,这等可喜娘儿几曾见过,传某去将少总镖头请来,免得兄台往返跋-之苦。” 尤春富似惊喜不胜,道:“少总镖头亦在此么?那是再好不过,兄弟这就去先将醉鬼稳住,但三爷最好不要惊动多人。”说着慢慢走去。 少女正在晾晒衣裤,尤春富笑道:“柳姑娘,令尊还在么?” 那少女抬面望清尤春富,面现薄嗔道:“大叔方才不是来过么?我爹还在屋内灌黄汤呢?”莺声沥沥,甜脆悦耳。 尤春富呵闷一笑道:“姑娘你不知道,方才令尊一时拮据,与我商借二十两纹银,我与令尊乃系至交好友,故而我赶送银子来了。” 少女嘟着一张嘴不答,自顾晒晾衣裤,望也不望尤春富一眼。 尤春富微微一笑,慢步走入少女家内。 不到一盏茶时分,傅三平领着一青衫少年奔来,那少年却也英俊洒脱,但只眉浓煞,面色白中透青,肩披长剑。 此刻少女已不见踪影,傅三平领着少年推门而入,只见尤春富与一五旬面黄饥瘦老头在土堂内对酌。 尤春富目睹雷延魁傅三平双双走人,不禁哦了一声,笑道:“谭醉鬼,这两位就是兄弟提及的金鼎镖局雷少总镖头及傅三爷。” 谭醉鬼连声说道:“二位请坐。”并拿了两只瓷碗,斟满酒笑道:“寒舍无物款待,这水酒味道不恶,我醉鬼先乾为敬,待会儿命大妞买些好菜下厨就是。”说着呼噜噜一饮而尽。 雷延魁笑道:“这不敢当,还是在下敬老丈。”言毕饮尽赞道:“好酒,清冽味醇,怕不在十年以上。” 谭醉鬼唤道:“柳儿,去买点下酒菜来。” 厢房内一个娇脆应声道:“昨晚不是买好了嘛!爹自去厨下拿吧!” 谭醉鬼道:“爹在陪客!” 一条婀娜身影走出厢房,惊鸿疾闪穿过厅堂,虽是一瞥而隐,雷延魁却惊为天人,不禁望了傅三平一眼 厨下又传来一声娇呼道:“爹!” 谭醉鬼立起道:“这丫头真的难缠,长生得紧,恐系唤小老儿将酒菜取来。”匆匆走入厨下 尤春富一脸谄笑,低声道:“少总镖头,这妞见长得如何?” 雷延魁点点头,道:“身价银子一定要五千两么?” 尤春富虽是势利小人,却委实聪明伶俐,堆上一脸谄笑道:“那端视少总镖头的意思值不值五千两银子?” 雷延魁略一沉吟道:“汤老六未必能割爱……”说着,谭醉鬼已端着酒菜走了出来,倏然止口。 傅三平笑道:“兄台破费我等於心不安。” 谭醉鬼道:“说那里话来,三位贵客远来,蓬摹哇辉,稍尽地主之谊,何言破费。”说罢殷勤劝饮。 尤春富借花献佛,雷延魁、傅三平一气-了三碗酒,傅三平正欲启齿话及正题,忽闻厨下一声惊呼道:“爹!大……老……鼠。” 谭醉鬼闻声急急忙忙奔向厨下。 雷延魁傅三平忽感一阵头晕目眩,情知中了道儿,眼前一黑,噗咚栽仆在地。 尤春富哈哈一笑,击掌三声,谭醉鬼及那绝色少女疾掠而出。 谭醉鬼系丐帮高手扮装,那绝色少女正是那孙玉琼,厨下随着疾掠出五人,将雷延魁傅三平分装入两只-袋,朝后门走出。 后门口停着一辆鸡公车,车上已盛有四-袋豆麦,两只盛人-袋放置底下,一个精壮汉子,赤着上体,露出紫铜色肌肉,两臂用力推着走去,其余之人星散遥距。 登封城这几日武林人物着实来得不少,背剑带刀充斥在大街小巷,谁也未料到这辆鸡公车-袋内藏有威震中原江湖之洛阳金鼎镖局雷少纸镖头在内。 鸡公车出了城郊,由官道上推入田陇小径,向一人烟稀少土屋小村走去,停在一间麦仓前停住,仓内趋出数人,将-袋背入。 麦仓内聚着十数人,狄康及屠龙方朔关穆岷山四毒,昆仑一笔震天姜大年,许宗原,张秀芳,孙玉琼目睹-袋内倾出雷延魁傅三平。 张秀芳瞧见雷延魁,不禁粉面铁青,心头火发,窜上前去拍拍打了雷延魁两个耳光,骂道:“恶贼,你也有今天!” 狄康道:“姑娘不可动怒,小贼既落在我等之手,定须问明尊大人生死下落。” 雷延魁傅三平仍是昏迷不醒,狄康点了两人数处穴道后,在二人嘴中喂服解药。 须臾两人醒来,目睹情景不禁骇然色变,情知必无生路破口大骂。 狄康-道:“住口!” 雷延魁冷笑道:“鬼蜮暗算,有失英雄行径,雷某头可断,血可流,誓死不屈,别妄想在雷某嘴中间出一句话来!” 狄康朗笑一声道:“不料雷少总缥头还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令人肃然起敬,少总镖头你可认得这二位是谁么?”手指了许宗原张秀芳二人一下。 雷延魁冷笑一声道:“吃里扒外,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 许宗原哈哈大笑道:二雷少总镖头最好嘴中放乾净点!” 狄康道:“雷少总镖头速将毒谋设计陷害张良骥经过说出,谅张良骥必擒在金鼎镖局内,如若吐实,在下既往不究,网开一面,放你两人一条生路。” 雷延魁冷笑道:“张良骥却去十万金珠,潜逃无踪,尊驾岂可含血喷人。” 狄康冷冷一笑,疾掠上前,伸手错开两人数处骨节,施展分筋错骨手法并点了痒麻穴道。 两人忽纵声哈哈狂笑,其实体内酸软痛麻奇瘙,这滋味非人所能禁受,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关穆笑向许宗原道:“小贼罪如山积,江湖侧目,敢怒而不敢言,今日让他受些活罪。” 两人狂笑渐渐声嘶力竭,雷延魁忽厉叫一声道:“雷某吐实就是!” 狄康冷冷一笑道:“不怕你不说!”伸手将两人骨节还原,拍开穴道。 傅三平喘了两口气,口吐白沫,不禁昏了过去。 雷延魁半响才愕笑一声道:“尊驽既然知情,何必多间,张良骥现囚在金鼎镖局密室网。” 狄康伴指如风点了雷傅两人昏穴,向张秀芳道:“姑娘请暂宽心,令尊囚在镖局,定安然无恙,在下定稍信通知雷老贼将令尊换回小贼。” 关穆道:“雷老贼刚愎自用,未必如此顺利。” 狄康道:“在下必能迫使老贼就范。” 关穆摇摇首附耳低声道:“万一老贼先将张良骥杀死毁尸灭迹,岂非弄巧成拙?” 狄康不禁一怔,垂首思忖良久,忽生一计,命丐帮高手将雷延魁傅三平复装入-袋率众离开麦仓。 就在傅三平领着雷延魁悄悄离开前往谭醉鬼家中不久,夏侯明飞掠翻入登封北厢破旧民宅。 一间阴暗砖砌宽敞厅堂内,燃起数支牛油巨烛,映前一厅红光闪闪。 厅堂内晶字形设下三桌酒宴,拥踞着二十余人推杯换盏,笑谈阔论。 忽闻厅外传来宏亮语声道:“夏侯镖头返回!” 首席上霍地立起圆脸大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夏侯贤弟委实浑身是胆,只身嵩山来去,不畏龙潭虎穴,令人钦佩,他去少林必有所见……” 说时夏侯明已匆匆走入,抱拳环拱,面色沉肃。 北邙鬼王道:“夏侯老师,少林虚实如何?” 夏侯明答道:“少林表面上看来从容镇定,其实戒备森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圆脸大耳老人道:“少林似算准北邙一派必卷土重来,湔雪前仇。”这老人正是金鼎镖局总镖头六眼弥陀雷殿元。 “那倒不是!”夏侯明摇摇首道:“少林戒备的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席间群雄纷纷惊诧出声:“东方黎明?” “不错!”夏侯明答道:“那日使北邙掌门人功败垂成的蒙面老叟就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北邙鬼王目中逼射凶恶慑人寒芒,沉声道:“既然蒙面老贼系东方黎明,他相助少林诛戳我北邙门下及玄武宫追魂三老,无异是少林再造恩人,少林为何要戒备他,岂非自相矛盾之极?” 夏俟明道:“因为东方黎明亦是为了天星掌法秘笈而来,他判断乃是武林流传甚久的那本武功秘笈重返少林, 一则挟恩索报,再亦藉武功慑服少林,那凌厉绝伦的剑法无疑震慑了少林掌门人,带领东方黎明进入罗汉堂秘室天星铜人阵之内……” 座上群邪愕然动容,无不凝耳倾听! 夏侯明接道:“原来铜人阵已毁,那秘笈在半月前已为不明人物破阵后同时却走,蒙面老叟大感失望,自动离去,但声言还要再度重来。” 雷殿元道:“夏侯明老弟为何如此清楚,莫非少林掌门人亲自告知你的么?” 夏戾明摇摇首道:“小弟并非公然拜山,乃潜入嵩岳,尚未抵达少室北麓,窥听得少林两个伏桩谈话得知。” 北邙鬼王道:“那蒙面老叟是否显露庐山真面目与少林相见。” “不是!” “那何以知他就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夏侯明便将下山无意窥听东方黎明党羽所言详细说出。 北邙鬼王不禁面色大变道:“那无疑是东方黎明了。”目注雷殿元道:“雷兄意下如何?” 雷殿元闻知是东方黎明,虽萌一丝怯意,但当着北邙鬼王之前怎能现出示弱之色,不禁哈哈大笑道:“依雷某看来,东方黎明不过浪得虚名之辈,不然何以蒙住面目,雷某何惧於他,但他欲得渔翁之利,我等又怎不可张弓射鸟。” 北邙鬼王道:“何谓张弓躬鸟?” 雷殿元道:“我等立即前往嵩山,一到少林便四散隐伏不动,东方黎明必不久耐,因东方黎明不死心於天星秘笈,定恃强再度进入少林查明,藉东方黎明之力自然水落石出,倘真如少林掌门所言,我等尽可不必结怨少林。” 北邙鬼王丑恶面庞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雷兄言之有理。” 雷殿元忽目注夏侯明道:“夏侯贤弟可问出许宗原及张姓贱婢的下落吗?” 夏侯明道:“少林自顾不暇,怎还管得着这些小事,尤其灵虚禅师罹受北邙掌门黑眚掌后即不良於行动,掌门之职现由灵空禅师代摄,小弟曾向灵空禅师提及并烦一卜,灵空禅师答称星卜小术不可全信,若有谬失,误事不浅,他似全然不知许宗原之事。” 雷殿元点点头,道:“贤弟一路辛苦,且用点酒食,我等尚要计议嵩山之行。” 夏侯明欠身就座。 雷殿元忽道:“魁儿何在?” 他们此时才发觉雷延魁不在座,不禁大感惊诧, 一个瘦小劲装漠子立起答道:“少总镖头方才与傅三平外出。” 雷殿元鼻中冶哼一声,知子莫若父,雷延魁与傅三平狼狈为奸,在外无法无天,他久有所闻,无如诋犊情深,溺爱过甚,是以佯装无闻,此刻竟岔过其事顾而言其他。 北邙鬼王心切秘笈之事,匆匆计议后群邪纷纷登程就道奔往少林。 殊不知狄康在此宅四周布伏甚多耳目,北邙鬼王一举一动无不预闻。 口口 口 繁星漫天,月练横空,少林寺寂静若水,松杉吟啸,山门前一株参天古干之上,只觉两条身影一闪而隐。 良久,只见一条人影疾逾飘风般从山道掠上,落实在那株参天古干之下,迷蒙月色映照那人正是蒙面老叟,乌巾内两道神光注视在少林古寺内,似作一重大决定寻思着。 他却不知树上有四道慑人神光注视着自己。 蒙面老叟忽轻咳了一声,竟慢步行云瓢然向少林寺内走去。 树上两人正是北邙鬼王与六眼弥陀雷殿元,目睹蒙面老叟只身独人进入少林,不禁大感惊诧 雷殿元低声道:“东方黎明必在四外布伏了甚多爪牙,是以有恃无恐,你我何不潜入窥伺东方黎明举动?” 北邙鬼王点点头,两人先后宛如飞鸟般藉着树顶横空飞渡掠入。 蒙面老叟缓缓走入寺内数十丈,忽闻一宏亮佛号响起,树影丛中突走出三个老僧,合掌向蒙面老叟施礼。 居中为灵空禅师,左右分列灵通禅师智广禅师,灵空禅师道:“东方施主重来敝寺定有赐教!” 蒙面老叟冷冷一笑道:“原来禅师已知老朽是谁了,老朽几乎忘怀禅师神卜之能” 灵空禅师道:“着卜小术,何足为能,贫僧久已不用。” 檬面老叟道:“那是从何而知?” 灵空禅师道:“由施主武功推断而出,泛常高手无法一举毙命玄武宫迫魂三老。” 蒙面老叟道:“禅师神目如电,料事之能,老朽不胜钦佩。”语声略顿,又道:“禅师可知老朽再度造访贵寺之意么?” 灵空禅师道:“是否施主尚未忘怀於天星掌法秘笈?” 样面老叟道:“正是!” 灵空禅师长叹一声道:“秘笈被人劫去确实未曾欺骗施主,但贫僧无意发现掌门人手抄了一册藏在经册内。”说着在怀内取出一册线装本,厚约半寸,递与蒙面老叟,接道:“是否掌门人手抄有无遗漏,恕贫僧不得而知。” 蒙面老叟接在手中,略略劝展了一眼,道:“武功一道、纯真无假,不容半点有伪,是否伪假,老朽一二日后便知,赠书之德,容后图报。” 灵空禅师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於我少林宏恩难报万一,些许小事,何值挂齿” 蒙面老叟道:“如此老朽拜领了。”转身一鹤冲天而起,去势如电,眨眼已在寺外落下。 身形甫一站地,即闻一声阴侧恻冷笑道:“站住!” 蒙面老叟似乎一怔,沉声道:“何人-阻老朽?” 四外疾闪出八条人影,环布三丈开外,发际飘荡纸钱,面目狰狞森冶,身着宽大-农,迎风飘展, 一望而知是北邙门下,手执哭丧棒,招魂旖,接引鞭等奇形兵双。 一霎那间鬼气森森,寒意逼人。 蒙面老叟傲然无惧,阴阴一笑,慑人目光巡扫了一眼,道:“贵掌门尚未死么?” 陡听北邙鬼王桀桀怪笑传来道:“东方黎明,你趁着老夫疲累之余暗算偷袭, 一指之仇,不共戴天,如想活命,速献出你凄中那本手抄秘笈,不然休想逃出天罗地网之下。”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右手掣出一柄寒光犀利短剑振腕挥出, 一招流星赶月展出。 寒芒飞洒,迅疾无伦,只听一声凄厉惨-, 一个北邙妖邪已洞穿前胸,随着剑芒飞起之际,带出一股喷泉鲜血。 其余七邪骇然变色,大-出声,兵殁雷厉电奔玫出。 蒙面老叟身形奇快,剑随身转,虹芒有如流星划空,带起锐利剑啸。 一手持招魂番凶邪眼见剑芒眩目袭来,只觉无法闪避,招魂番出式拦江截斗封去。 “——”一声响,剑芒猛厉无比,宛如摧枯拉朽般,招魂番精钢打铸,立时削成两截。 那北邙妖邪察觉对方剑击之力宛如万钧,右臂立时酥麻,气血狂震,不禁大骇,剑势已扫至面门,左颊如遇千斤利斧,颊裂颚开,深及两寸,狂-一声仰面就倒,殷红鲜血溅飞如雨。 剑芒虹飞电掣,惨-声中,又是两人倒下。 这不过转瞬功夫,北邙高手八已去其四,藏在暗处之北邙鬼王已是心神猛凛,不能不出,身形暴起,扬手发出尸毒黑眚目向蒙面老叟临头罩下。 六眼弥陀雷殿元在帐面老叟之后疾闪而现,发出三支逆鳞倒须夺魂梭。 夺魂梭乃雷殴元成名暗器,手无虚发,暗器手法更是奇诡,交叉飞出,织成一片梭网,宛如千百支飞梭,雷奔电掣,虽戍名高手,亦难幸免。 四外隐伏之人均纷纷发出辣毒阶器,箭,镖,钉,针,不啻天罗地网。 按说蒙面老叟身负旷绝武功,亦难逃如许江湖凶邪联臂猛袭之下。 蓦地—— 只听一声响遏行云的长笑脸起,剑虹从黑眚浓烟中爆射而出,风雷声中剑虹大盛,将袭来暗器悉数磕飞。 剑虹中忽喷出一蓬墨绿飞星,罩及十丈方圆,密集如雨,群邪不知是何暗器,大惊发出掌力,但墨绿飞星却非陪器,无法全部震落, 二看衣裤突目出火花,轰的一声,全身被燃烧起来。 瞬眼之间,已有六七具火人窜逃惨叫而出,蒙面老叟却曳着一股飞虹,穿空如电遁去。 北邙鬼王与六眼弥陀雷殿元觉察墨绿飞星有异,忙罡气密护丰身,仰面倒窜出去数丈外,身形尚未立稳,蒙面老叟已飞遁穿空,眼见手下多人烈火焚体,转眼变成一具具焦炭。 幸存者均胆寒魂落,面面相觑。 北邙鬼王目光怨毒无比,道:“这辣毒火器为何落在东方黎明手中。” 雷殿元愕然诧道:“莫非是九翅大鹏孔繁成名武器三阳烈火筒么?” “不错!”北邙鬼王沉声道:“正是孔繁的三阳烈火筒,乃老朽尸毒黑眚的-星,殊不料居然为东方黎明所借来。” 雷殿元摇摇首道…“孔繁珍惜三阳烈火筒甚如性命,紧随身旁不离,怎能慨然借与东方黎明,倘雷某料得不错,孔繁定死在东方黎明手下。” 北邙鬼王厉声道:“怪道老朽曾三次这人去孔繁处约请相助,均是人出未归,老朽与孔繁情若手足,真如雷兄所言,此仇不报枉为一派之尊。” 雷殿元道:“如今作何区处?” 北邙鬼王略一沉吟,咬牙切齿顿了顿足,冷笑一声道:“少林寺未免欺人太甚,天星掌法秘笈原是老朽慨借灵虚贼秃,为人盗去原无可厚非,但既有秘笈抄本理应璧还老朽,为何送与东方老贼,你我立即前往面执灵空贼秃。” 雷殿元道:“雷某唯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双双率领残众掠往少林寺中而去。 尚未抵山门外,忽闻寺内传来一声宏亮佛号,只昆灵空禅帅含笑飘然走出,身后随定七名老僧。 北邙鬼王与雷殿元不禁一怔,惊诧灵空禅师竟然预知。 灵空禅师合掌施礼微笑道:“两位施主欲向老衲问罪么?” 北邙鬼王道:“不错!” 灵空禅师长叹一声道:“两位施主为何如此见理不明,敞掌门不慎被窃秘笈原是真情,但北邙掌门人坚不相信,轻率动手,玄武官追魂三老恃强侵入,致使两败俱伤,东方黎明得以坐收渔翁之利,再则那本手抄秘笈是否敞掌门照原文录抄一字无讹尚难得知,何况老衲从未目睹过天星掌法秘笈,此不过权宜搪塞之计,两位施主竞认为当真,老衲亦无可奈何……” 说着语声略顿,又道:“方才两位施主及如许高手联臂合袭东方黎明,亦未能奏功,老衲亲眼目击,非是老衲自惜羽毛,见危不救,东方黎明虽是只身闯入敝寺,但寺外均布有伏椿,老衲纵使全力相助,未必稳操胜券,恐连累本门惨罹覆巢之祸,望两位原谅老衲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北邙鬼王厉声道:“纵是实情,亦无可诿过。” 灵空禅师合掌躬身道:“北邙掌门人,岂不知东方黎明早有图-武林之念,老衲釜底抽薪,原为武林万千生灵着想,他以侠义为名,施主若不急为之计,恐贵派祸将不远。” 北邙鬼王闻言胸中怒火腾沸,认是有意奚落,冷笑道:“你真以为老朽惧怕东方黎明么?” 灵空禅师道:“老衲何敢轻视施主,不过少林今晚亦有万全准备,两位施主如执意为仇,少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雷殿元浓眉一皱,道:“灵空禅师说的亦是真情实话,我等不如查访盗去秘笈之人下落及追寻东方黎明行踪再作-议如何?” 忽闻远处随风传来蒙面老叟阴森语声道:“你等尚恬不知耻,坚欲过问老夫之事,若再不速离去,莫谓老夫心辣手黑。” 两人神色一变;身形疾转,大-道:“东方黎明,你也欺人忒甚。”率众循声扑去。 山径上忽燃起一道强烈熊熊火光,北邙鬼王等飞身落实,见一株巨干下一堆积柴火光,树干为利刃削去一片,上写两行字迹:“重九期前老夫将登门造访,两位如应允老夫共图武林大业, 则不胜幸甚,否则将罹血洗浩劫。” 北邙鬼王大怒,一掌劈出,凌厉掌力排空如山,巨干古树苋连根摧折,大-道:“雷兄,我们走!” 两人率众奔去,片刻功夫已远离少林寺五七里外,只见一条人影迎面疾掠而至,来人是夏侯明。 夏侯明衣衫残破,神色败坏,道:“总镖头,东方黎明布伏少林寺外羽翼甚多,小弟连遭戏弄,幸他等未施毒手,小弟才得安然返回,并命小弟转返相告总镖头速返洛阳,不然少总镖头无法全命。 雷殿元一闻此言,不由心胆皆寒,知逆子已陷入敌掌,大-道:“速走!” 月夜之下,人影似豆,转瞬已杳失於丛树苍茫中—— 第二十八章 神尼无情亦奈何 洛阳城华灯初上,仕女如云,车水马龙,熙攘不绝。 金鼎镖局外一方土坪上聚集着三个彪悍骛猛的劲装汉子窃窃私议,面色冷肃。 镖局建筑宏伟,照墙粉刷得雪白纤尘不染,旗杆高耸入云,门首七层石-,分列两只石雕巨狮,毛发鬈曲,栩栩如生,横匾涂朱,金书魏碑“金鼎镖局”四个大字,笔力万钧,局内灯烛辉煌如昼。 蓦地一阵奔雷蹄声传来,一劲装汉子道:“局主返回了!” 果然街上现出六眼弥陀雷殿元及夏侯明九人九骑如飞奔来,纷纷落鞍下马,雷殿元沉声道:“少主人回来了么?” 一人躬身答道:“未见少总镖头返转,只见局主离开后,江湖人物不绝如缕求见局主,问他来意却不肯吐露,诿称慕名来访。” 雷殿元不禁一怔道:“来访者是何来历?” “不知!” 雷殿元叱道:“无用的东西!”昂然率着夏侯明等跨入金鼎镖局。 夏侯明目光锐利,察觉厅内景物,立时神色大变,惊诧出声道:“总镖头你瞧!”一手指着两把太师椅上。 数十道目光循指凝视,只见椅面上微现一只掌印,如非极为留心,根本无法察觉。 雷殿元目中逼射出两道利锐般寒芒,怒哼一声,右掌虚空疾拂椅面。 两股掌印突然沉陷,成为散碎木层坠地,椅面上洞穿两只显明巨掌。 雷殿元厉-道:“此乃何人所为,你等无一知情么?” 镖局同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忽昆一个镖黟神色匆徨奔人,向雷殿元躬身道:“一青衫中年人托小的一书须面交局主。 夏侯明-道:“书信呢?” 镖黟从怀中取出一封密缄书函,双手捧与雷殿元。 雷殿元情知必非吉兆,面色阶沉,拆阅之后,不禁双手颤抖, 一封书信失手坠地,黯然叹息道:“延魁已落在敌手,他已探明张良骚系老夫有意陷害,现囚在镖局内,命老朽明晚三更时分,带领张良骥前往伏虎寺走马换将,张良骥如有丝毫损伤,定将延魁碎尸成泥。” 镖局高手闻言不禁面色i变,夏侯明忙道:“具书人有无落款名姓么?” 雷殿元摇首苦笑道:“如知下书人来历也不致於这般辣手了!” 夏侯明喃喃目语道:“伏虎寺?洛阳寺院甚多,小弟却不知伏虎寺何在?” 雷殿元苦笑道:“伏虎寺在东郊十五里外,荒废已久,半呈塌圯,寺名在四十年前已经没没无闻。” 夏侯明略一沉吟道:“小弟愿往一采伏虎寺虚实。” 雷殿元右掌一摆道:“对方既知张良骥囚在镖局内,为何不趁着老朽远在嵩山时劫持张良骥而去,可见对方人数不过寥寥一二…” 夏侯明道:“局主所料委实不错。” 雷殿元似寻思内中真情,长叹一声道:“许宗原邀请的似非当今卓着盛名高手,此人知老朽等非可力敌,只能计取,孽子才在酒色毒计下被擒,此刻贤弟大可不必前往伏虎寺,对方不至明晚三更,决不会前往。” 夏侯明冷笑道:“我等何不在伏虎寺设下埋伏,使对方明晚自投罗网。” 雷殿元道:“贤弟之计未尝不可,但我明他暗,对方处心积虑之下必然有备,万一被对方侦知,则我儿命危矣。” 夏侯明默然无语。 雷殿元道:“此事暂且不可张扬出外,老朽现约请数位同道好友前来计议。”指命五人低语嘱咐几句,五人领命分头奔去。 夏侯明忽道:“何不恳求无情师太再出江湖相助。” 雷殿元不禁一怔道:“无情师太三十年来隐居洛水之旁,足迹未履出青云庵半步,心如止水,恐无法说动她再出江湖。” 夏侯明道:“小弟但凭三寸不烂之舌不妨一试。” 雷殿元点点头道:“那么有劳贤弟一行。” 说时忽闻厅外高声报道:“紫衣教主高足朱龙翔朱凤绮兄妹二人求昆。” 雷殿元不禁一怔,向夏侯明道:“你我二人出迎!” 两人迈步如飞放出,只见镖局外石阶下立着丰神俊逸明眸皓齿的朱龙翔朱凤绮,雷殿元呵呵笑道:“半年前老朽拜望令师时,蒙贤兄妹款待优渥,时劾在念,令师可好!” 朱龙翔微笑道:“家师托庇安好,我等此次奉命出山,旨在联络武林同道共赴玄武宫重九黄山之约,带有家师亲笔书信面呈雷老前辈。” 雷殿元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只须一介之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劳贤兄妹跋路远来。”说着话声略顿,微笑道:“此地-话有欠恭敬,请至舍间坐。”说罢肃客进入。 朱氏兄妹进入大巅落坐后,递出其师亲笔手书。 雷殿元接过拆阅后郎道:“雷某谨遵舍师所命行事。l 他心中忧烦,有诸内必形於外,朱龙翔似察觉诧道:“雷老前辈双眉不展,不知有何烦虑,可否见告?” 雷殿元闻言叹息一声,便将自己遭遇详细-出。 朱龙翔剥眉一剔,道:“命郎性命必然无碍,只须明晚三更将张良骥带往伏虎寺中换回,只是东方黎明是老前辈心腹大患,在下料定东方黎明不出三日必来生事。” 雷殷元不禁心神一震,诧道:“东方黎明为何找上雷某?” 朱龙翔道:“东方黎明这些年来名望蒸蒸日上,气焰万丈,虽在逆境而不甘自馁,怎会藏头畏尾自损侠譬,在下料蒙面老叟并非东方黎明,另是一个人。” 雷殿元与夏侯明大惊失色,再望了一眼。 朱龙翔含笑道:“东方黎明耳目甚众, 一闻知此事,必来查问究竟。” 夏侯明俊地立起,道:“如此说来,兄弟更须去青云庵一行了。” 朱凤绮诧道:“青云庵?” 夏侯明道:r是的,青云庵主无情师太武功高绝,数十年前郎已绝足江湖,只有这位神尼才可挽救武林噩运。”说着欠身施礼一揖,正待走出厅外! 蓦地—— 大厅内灯烛忽地摇幌一暗,只闻哈哈大笑道:“无情师太真有此能么?” 灯光突亮,大厅内忽多出一青袍修髯老者。 雷殿元不禁亥然变色,倏地立起,蓄掌当胸,大-道:“尊驾莫非就是沧浪庄主东方黎明么?” 老者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东方黎明,不速之客,雷老师谅是不欢迎的了?” 雷殿元大感局促不安,忙道:“东方庄主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东方黎明面色一肃,道:“兄弟并未去过嵩山少林,更不愿效宵小之行,兄弟一生光明磊落,怎能蒙住面目恃强凌人,传言有时失真,是以兄弟登门造访说明实情,以免掀起一场弥天浩却……” 朱龙翔不禁冷笑出声。 东方黎明望望朱氏兄妹一眼,道:“这二位是何来历?” 朱凤绮道:“雷老前辈,我兄妹暂行告辞,明晨再来晋谒。”说着与朱龙翔快步走出大厅。 东方黎明面色铁青,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冶笑道:“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 说时,雷殿元忽右掌疾拂,大厅灯烛全熄,阴恻恻冷笑道:“嵩山少林所见,东方庄主纵然否认,甚难使人相信,是非真假终有水落石出之日,雷某焉可证实,何况雷某与东方庄主处於敌对方面,方才那两位少年英侠乃紫衣教主衣钵传人!请速离去,慎防暗袭。” 东方黎明冷笑道:“雷老师执意为仇,兄弟亦无可奈伺!”身形疾幌,穿出厅外而去。 身形落在金鼎镖局外广坪上,突感一缕疾风破空迎面袭来,鼻中冶哼一声,五指迅疾无伦一把扣住泛出暗蓝光华毒箭。 但,闪电转瞬间,那支蓝汪汪毒箭竟反甩飞回,陪光疾闪,只听一声凄厉惨-腾起,敢情那陪袭之人,作法自毙。 东方黎明电箭之际,一股无形潜罡随着掌背送出,一声轰轰哗啦亘震,十余丈外一方高墙为暗劲推倒。 尘雾溅飞中,那方倒塌高墙之后人影纷纷飞窜而出,只闻一个桀桀刺耳狞笑道:“东方黎明,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东方黎明渊淳岳峙,微笑道:“薰莸不可同器,水火积不相容,北邙鬼王何凭藉紫衣老鬼之力欲致兄弟死命未免枉费心机。” 说时已有三人扑前,三支长剑光华电奔袭向东方黎明数处重穴。 剑势迅厉,认穴奇准,一望而知均是武功卓绍高手,尤其三支长剑配合奇奥,风雷隐隐,攻向之处无一不是意想不到之部位。 剑芒缭绕之际,东方黎明身形玄妙疾闪,左掌劈出一股劲风,逼开攻来两支长剑,右腕使出一式“天女织梭!”,只听一声闷哼,那攻来一支长剑竟落在东方黎明手中。 长剑易手,形势逆转,东方黎明如虎添翼,剑芒飞洒,使出一式凌厉绝招“九曲连环”,破空之声宛如裂帛,刺耳悸人。 剑虹掣若雷霆,血花飞溅过处三人已倒卧血泊中,剑势非但未衰竭,竟飞掣奔向立在五丈开 北邙鬼王手持一柄武林罕见的奇形兵刃百芒飞轮,目睹剑势如电袭来,喉中突发出一声厉啸,振腕幻起满空轮影,百芒轮罗罗疾转,光华耀眼欲眩。 东方黎明剑势化作长虹一股,直击北邙鬼王,堪近身前,只觉鬼王轮影中有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使长剑投入百芒飞轮中,不禁心神猛凛。 就在此闪电一霎那间,脑中已下了重大决定,与其撒手陷危境中,倒不如破釜沉舟雷霆一击,心念一动,内家真力已贯输剑身,大-一声:“撒手!” 长剑已投入百芒飞轮中,只听一片克登登绞撞声中,剑轮顿被绞震断碎,化作满天流萤。 但百芒飞轮藏有税毒阶器金蜂针,涌向东方黎明袭去。 这变化太过猝然,东方黎明似未曾料到,长啸一声, 一鹤冲天拔起,袍袖挥舞震开那漫空罩袭而下的金蜂针,但昆东方黎明在半空中身形一阵摇幌,欲坠又起,曳空电射投入苍茫夜色远处屋面,几个起落便自不见。 北邙鬼王面色狰狞怨毒,顿一顿足,狞笑道:“又被他侥幸遁去,日后相见,非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镖局内突掠出六眼弥陀雷殿元道:“雷某目睹东方黎明空中身形欲坠,必罹受多处金蜂针,饶他武功高绝,这金蜂针虽有玄功护体亦无用, 一中人身,蜂针必断在体内循血攻心,奇毒立时涌布全身,半个时辰内如无法将蜂针驱迫出体外并服下解药,必死无疑。” 北邙鬼王摇首叹息道:“雷兄岂不知东方黎明亦是用毒能手,虽罹受金蜂针,必难致命,但老朽两柄百芒飞轮竟在此毁损其一,使人大感痛心疾首。” 东向屋面突现出两条身影,飞鸟般只双掠下,现出朱龙翔朱凤绮兄妹。 朱龙翔道:“方才舍妹欲施展筝音摄魂之学,又恐北邙门下难禁,投鼠忌器之下,竟被老贼遥去,但在下已命人紧紧追踪,家师视他有若眼中之钉,非拔之后快,为此愚兄妹万难逗留,须找出老贼下落,若明午不回,定可在三更之前赶至伏虎寺。” 言毕,两人疾掠如风而去。 雷殿元目送久久,不禁长叹! 北邙鬼王似察知雷殿元心事,道:“雷兄莫非-忧令郎安危。” 雷殿元强作笑容道:“方寸已乱,恐节外生枝,乱了大局,有负吾兄重托。 北邙鬼王道:“雷兄请宽心,有张良骥在令郎必然无恙。”说着面色一变又道:“嵩山少林所见之蒙面老叟显然并非东方黎明,那样面老贼真实来历煞费疑猜,恐与令郎失踪大有关连,不妨逼问张良骥或可找出一点端倪。” 雷殿元目露愕然之色诧道:“此乃敝局私事,岂能与天星秘笈有关。” 北邙鬼王沉声道:“不然,你我入内再计议如何?”说时示意门下清理尸体,牵着雷殿元手腕掠入镖局内。 雷殿元入得大厅,道:“吾兄似魂不守舍,心神难定,莫非又有所见么?” 北邙鬼王点点头道:“老朽虽无所见,只觉镖局外有千百道目光注视老朽。” 雷殿元大感错愕,茫然不解北邙鬼王话中用意。 北邙鬼王道:“迩来武林中发生几宗大事,莫不与东方黎明有关,予东方黎明要害重击,主使者却非为玄武宫紫农教而另有其人……”说着垂目沉思一阵,又道:“其人之心机深沉,谋定后动,行事有条不紊,事后使人竟找不出一丝端倪,在当今武林中罕有其匹……。张良骥虽说是局私人恩怨,舆武林动乱,风马牛并不相及,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许宗原携张秀芳本欲奔往嵩山求少林相肋,但他俩在贵局追踪下竟失去踪影,或与此人有关……” 雷殿元不由一震,道:“许宗原无意相遇此人么?” “不错!”北邙鬼王沉声道:“若一是别人,自命侠义,必登门恃强索人,老朽前言此人心机阴沉即在于此,他采出你我已赶来嵩山潜迹登封,-计擒舍郎,约在明晚三更伏虎寺换人,但其用心并非如此简单,目的使伏虎寺成一陷阱,坠入术中者不仅你我,紫衣门下东方黎明,甚至玄功宫亦闻风赶至,造成混杀血腥浩劫。” 雷殿元不禁面色大变道:“你说老叟就是此人么?” 北邙鬼王急点头道:“正是,老朽之见明晚三更不能前往应约。” 雷殿元忙道:“恐犬子难以活命。” 北邙鬼王道:“有张良骥在雷兄掌内,只要明晚三更不去应约,胜券稳操我手,有何可惧。” 忽闻厅外随风送入一个阴森语声道:“北邙鬼王,你这是聪明还被聪明误,明晚三更爽约的话,老朽定将雷延魁剜去里目,削去双足送来金鼎镖局!” 北邙鬼王闻声身形电射穿出厅外,拔上屋面。 但见星斗满天,凉风习习,屋面上阗无人影。 忽地,十余丈外飞起一条人影,带出一声长笑,去势如电,转眼梢失在茫茫夜空中。 口口口 一条涓涓细流,蜿蜒在半畴山谷,河汊纵横,芦荻蔽空,绿满森翳, 一幢小庵静静地隐在洲渚中,庵外千竿修篁瑗绕,两株奋松苍波虬绕,蕈云覆翠,环渚浅水平沙,游鱼可数,宁-恬静,使人俗虑尽涤。 河汊芦苇深处突然中分,两条人影疾闪而出,身着土黄色长衫,一高一矮,年岁约在五旬开外,貌像清奇。 高者目注了翠竹丛中小庵一跟,道:“是这里了!” 两人施展登萍渡水轻功,两三个起落,掠上洲渚。 蓦地—— 庵内突传出一声罄昔,庵门大开,走出一个中年女尼,低-道:“什么人胆敢撞闯青云庵?” 那高大黄衫人抱拳施礼道:“在下袁庆阳阮祥铭,奉了五台松鹤上人之命求见庵主。” 中年女尼似乎一怔,冷冶问道:“有何信物为凭?” 袁庆阳答道:“有松鹤上人亲笔手书及一串佛珠。”说时向阮祥铭望了一眼。 阮祥铭迅从身旁囊中取出一封书信及一串佛珠。 佛珠共是一百另八颗,粒粒精圆碧翠,绿玉琢雕而戍,名贵异常。 中年女尼接过,看了那串佛珠一限,嘴唇-动,欲言又止,冶漠如冰的面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两位施主请暂候,容贫尼禀明家师。”身形一转,缓缓步入青云庵。 半响,中年女尼慢步走出,道:“家师有请!” 袁阮两人神色异常恭谨,步人青云庵内。 一间佛堂上端坐着一身着灰色布袍老尼,霜眉如银,瘦削清癯,凤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目睹两人进入,微微欠身合掌道:“两位施主远来不易,青云庵数十年来无人敢履入半步,擅闯者不是断肢残腿,就是血染溪砂,老尼禁令森严之故,为防又卷身江湖堕入魔障,不料老尼昔年行道江湖时留下两件信物,数十年后得以重见故物!” 袁庆阳诧道:?两件信物?” “正是!”无情师太颔首道:“佛串本交与舍弟,日后如有危难,可请老尼相助,事隔多年,舍弟成为一派掌门至尊,武林君宿,谅无须老尼再出江湖……” 阮祥铭道:“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如非五台危如累卵,松鹤老前辈也不致惊动神尼了。” 无情师太凤目中闪出一线慑人寒芒,道…“舍弟来书虽辞意简略,不过老尼已知其中八九,两位都是玄武宫高手么?” 袁庆阳道:“正是,迩来紫农教匪徒异常猖獗,为恶江湖,教主蓄意图-武林,又与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结有宿怨,五台掌门人因与东方黎明交厚,紫衣教主竟藉此为由迁怒松鹤老前辈,欲大举侵袭五台……” 无情师太道:“难道舍弟不会找东方黎明相助么?风闻东方黎明武功卓绝,誉满四海,事又因他而起,他岂可无动於衷,坐视不救。” 袁庆阳道:“神尼有所不知,东方黎明名侠实邪,近始彰然昭揭武林,他自顾不暇,松鹤老前辈羞与他为伍,是以飞书玄武宫主,岂料敝上闭关潜修参悟一宗武功,为应付重九黄山始信-下英雄大会,是以派遣在下等人赶往五台,就於在下赶至五台前一天,紫衣教主派遣农钵传人朱龙翔朱凤绮兄妹率领门下高手侵袭,虽遭驱退,但松鹤老前辈已罹重伤……” 无情师太不禁面色一变,道:“伤势有碍么?老尼立刻赶往五台采视。” 在他们说话时,一条身影疾若狸奴潜入庵中暗处窥听,青云庵除无情师太外,还有三名中年女徒,正巧今晨两徒奉命去附近村庄市集采购应用之物离去,故此人得以潜入庵内无阻。 只听袁庆阳道:“神尼不必徒劳跋涉,在下等赶至五台,幸亏带了本门灵药,松鹤老前辈服下后伤势疾转无碍,修书命在下两人持同信物赶来,此刻松鹤老前辈已然离山上路了。” 无情师太诧道:“舍弟前往何处?” “玄武宫!”袁庆阳道:“松鹤老前辈伤势虽无碍,但真气无法运用自如,功力半废,必成终身隐患,敝宫之后有一株仙叶,须离枝后立郎服下,不然灵效俱失。” 无情师太哦污一声,似作沉思般。 阮祥铭忽道:“神尼曾言有两件信物留在江湖,佛珠手串外另一件是何物?” 无情师太闻言眼神含有深意望了阮祥铭一眼,道:“阮施主问此是否别有用心!” 阮祥铭暗中心神一震,微笑道:“武林高人留赠信物大都用心日后图报,而且只认信物不认人,若另一件信物落在紫衣教之手,神尼又当如何?” 无情师太闻言一呆,只觉此间委实难以回答,半响才冷冷答道:“焉能如此巧合,而且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到时老尼自有道理,那信物系一枚凤钗,无论如何绝不致沦入紫衣教手中。”说着语声略顿,又道:“老尼遗世独立,绝意江湖已久,武林中事并无所知,只有拙徒出外购物时风闻一鳞半爪,最近武林情势,老尼可算是全然陌生。”- 庆阳,阮祥铭均是善於词令,心机卓绝之人,闻言只不敢断定无情师太究系自谦抑或真实,但袁庆阳仍据实相告,粲花之舌滔滔不绝。 口口口 那条潜入庵中的身影却在此时翩然闪出庵外,隐人芦苇丛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远处山谷中突现出一条人影,如飞掠来,身法绝快,一逼近河汊芦苇中,忽闻苇内传来清朗语声道:“夏侯老师么!怎的竟迟迟而来?” 那人不禁一呆,身形停住,正是金鼎镖局武师夏侯明。 芦苇倏地中分,飘然掠出朱龙翔朱凤绮兄妹。 夏侯明抱拳笑道:“贤兄妹也赶来了么?在下另约了两处高手,途中又遇不明宵小戏弄,因此耽误了行程?” 朱龙翔叹息一声道:“无情师太恐难再出青云庵?夏侯师登门相谒,恐罹杀身之祸。” 夏侯明不禁面色一变,道:“少侠之话在下茫然不解。” 朱龙翔笑笑道:“玄武宫已有两人进入青云庵持有信物敦请无情师太再出江湖相助。” 夏侯明愕然道:“在下也身怀无情师太信物。” “甚么物件!” “一支凤钗!” 朱龙翔道:“万一她不容夏侯老师出言,就杀之灭口又待如何?” 夏侯明不禁楞住,道:“少侠所说玄武宫高手已先入青云庵是真?” 朱龙翔正色道:“在下方才已潜入青云庵窥听他们说话,而且这青云庵外尚另隐伏玄武官高手,夏侯老师是否能在到达青云庵门前保住性命倒很难说。” 夏侯明嗫嚅不语,犹疑难决。 朱凤绮忽娇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哥哥你太持重怕事了。” 朱龙翔摇摇首道:“话不是如此说的,无情师太人如其名,出手狠毒,冷漠无情,他应允玄武宫再出,无异如虎添翼,必须慎重将事,风闻老尼虽冷漠无情,却甚喜悦灵慧根骨奇佳少女,倘妹妹手持凤钗求见,即是不允相助亦不致出手加害。”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哥哥能担保妹子无恙么?” 朱龙翔道:“有我与夏侯老师随后相护,无情师太武功再高亦无法得逞。” 夏侯明立即在囊中取出一只凤钗递在朱凤绮手中,道:“全杖姑娘鼎力相助。” 朱凤绮接在手中,凝眸端详了凤钗一眼,只觉这只凤钗铸作异常精巧,虽为金制,但凤目内及双翼嵌有宝石,阳光之下泛出五彩光华。 突然,朱凤绮诧然出声道:“夏侯老师,你察出凤爪中藏有蹊跷么?” 夏侯明闻言不禁凑身上前察视,忽感胁下一麻,眼中昏黑倒了下去。 原来朱龙翔两指疾如电光石火飞出,点在夏侯明胁下一处要害气穴上,气血逆阻,心脉震断毙命倒下。 朱凤绮立将凤钗收匮囊中,道:“哥哥,现在应如何区处?” 朱龙翔道:“我未料到玄武宫就在我们离开五台次日,赶至五台用灵药救治那假五台掌门,那佛珠信物及松鹤上人亲笔手书亦必系在玄武宫勒逼松鹤上人所为,但若真如袁庆阳之言,假五台掌门已护送前往玄武宫,将是前功尽弃。” 朱凤绮道:“休看焕儿年岁甚轻,却精明干练,命他速传讯狄康及丐帮分坛,如假五台掌门真由玄武宫匪徒护送离去,不难将他截下。” 朱龙翔道:“好,我们这就前往。” 朱凤绮道:“这夏侯明必须毁尸灭迹,万一被人发现,影响至钜。” 朱龙翔道:“妹妹委实心细如发。”说着取出一瓶化尸粉泼入尸体鼻腔内,转眼变为一滩黄水,兄妹二人漫步向青云庵走去。 尚未登上洲渚,翠竹丛中突疾闪出七个面目森冷黄衣人,横双相阻,沉声-道:“来人是何来历?” 朱龙翔目注朱凤绮轻笑道:“青云庵佛门净地,神尼所居,怎有此六根未净之人,宁非怪事。” 朱凤绮面色如罩浓霜,冷笑道:“定是神尼外出未归,青云庵被匪徒雀巢鸠占”说着青虹疾挥而出。 她出剑奇快,迅如雷霆,玄诡莫测,寒芒过处,两个黄衣人眉头鲜血飞喷,身形踉舱倒出。 其余五黄农人大怒,暴-一声道:“贱婢胆敢逞凶!”纷纷飞窜扑前,锋刃交击猛攻。 朱龙翔朗笑一声,身形腾空,掣剑下击,势如天河下泻,带出一片悸耳锐啸。 五黄衣人乃玄武宫高手,武功卓绝, 一鹤冲天拔起,按五行方位竟穿过朱龙翔剑势之下,刃芒电奔攻向朱龙翔。 朱凤绮忽穿空飞起,青虹宛若卷帛飞练,扫削五黄衣人足胫。 兄妹二人剑势配合奇妙,逼得五黄衣人不得不在半空身法变换,化作飘云飞絮四散泻落沾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拚搏。 蓦地—— 青云庵外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断-道:“住手!” 声虽不大,却传人每人耳内无异雷鸣。 只见无情师太手捧一柄白玉银丝拂尘及抱着一柄斑剥苍鳞的长剑,中年女尼快步走来,身后随着袁庆阳阮祥铭两人。 双方立时身形疾分了开去。 那被朱凤绮剑伤的两黄衫人显然伤势不轻,血染袍幅,倒在尘埃呻吟不绝。 袁庆阳急掠前检视两人伤势,只儿两人肩骨及两条主经均被割断,无法逼注血脉,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不禁怒-道:“好辣毒的剑法,彼此无怨无仇,为何施展毒手?” 朱龙翔含笑答道:“以众凌寡,在下兄妹焉能束手待毙,风闻这青云庵外五十丈方圆列为禁地,擅闯妄入者死,神尼佛门高人,身旁仅三名女弟子,诸位身份不明,恃强凌人先行出手,怎怪得我兄妹。” 一个黄衫中年人怒极大-道:“年岁轻轻,怎能血口喷人,分明是令妹先行出手。” 朱龙翔朗笑一声道:“是非皂白,旁观者清,在下兄妹尚未踏入禁地,又不明诸位来历,试问舍妹如无重大原因怎会出手伤人。” 无情师太瞧出朱氏兄妹根骨奇佳,尤其朱凤绮宛若仙露明珠, 一脸正气,不带丝毫淫邪之色,自己门下三名女弟子无一可及,心底不禁泛出一种爱怜之情,她只觉朱龙翔之言并无半句欺诈强辩,朱氏兄妹尚未踏上洲渚,倘非玄武宫门下恃强拦截,决不致出手伤人。 袁庆阳只觉怒火腾沸,大-一声,双掌平胸, 一式“天外来云”疾推而出。 朱龙翔冶笑;一声,双掌迎去。 轰的一声,强风逆生,尘飞砂走,弥漫眼目,两人身形摇撼不止,却沉桩未动,足下均陷落一寸。 无情师太道:“且慢!”身形缓缓走出。 袁庆阳疾闪开去。 朱龙翔欠身施礼道:“神尼就是武林盛传的佛门高人青云庵主?晚辈实逼不得已,请恕晚辈兄妹登门造次之罪。” 无情师太微微颔首道:“老尼正是青云庵主无情师太,何敢当此佛门高人之称,令兄妹姓名来历可否见告?” 朱龙翔面色一肃,转面向朱凤绮道:“妹妹快见过前辈佛门高人。” 朱凤绮走前裣-一福,微展笑靥道:“晚辈拜见神尼老前辈。”笑容如莲荷迎风,令人神恰。 朱龙翔道:“晚辈兄妹特来晋谒老前辈系奉一位隐世甚久佛门高僧所命,须禀明一宗武林重大隐秘……”说着望了玄武宫门下一眼,接道:“若晚辈所言不差,这几位并非老前辈昔年旧识,乃有所为而来,晚辈来历姓名不便据实相告实有碍难。” 无情师太贡毫不为忤,霁颜笑道:“这几位均是玄武宫主门下,手持贫尼昔年信物,贫尼才破列接待。”说着目注袁庆阳道:“袁施主,贫尼照来书行事,三日后立即离庵,施主等如无别事,可以离去了!” 这无异直言驱客,说什么袁庆阳等也无法厚颜再留此,只儿袁庆阳目中泛过一抹异芒,但一闪即隐,笑道:“在下等这就告辞离去,不过……”,手指两名负伤黄衫人,接道:“此仇不可不报!” 无情师太道:“阿弥陀佛,-家宜解不宜结,贫尼赐药二粒,请转给受伤二位施主服下,只要不舆人动手,数日后可全愈。”说着取出二粒清香扑鼻朱红药丸,递与袁庆阳。 袁庆阳接过谢了一声,面上尚留有悻悻之色,道:“神尼破例与他们相见么?” 无情师太淡淡一笑道:“贫尼已然决定再出江湖,自不能谓破例。” 真庆阳知无法阻止,乐得大方一点,向朱龙翔朱凤绮略一抱拳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当再相见。” 示意同党弄着伤者如飞离去,转眼形影消失。 无情师太微笑道:“现在两位总可以说出真正姓名来历了?” 朱龙翔道:“晚辈奉命晋谒神尼前辈,非寥寥言语可竟,如不嫌晚辈兄妹无礼,可否……” 无情师太不觉笑道:“贫尼有失待客之道,请至荒庵坐。”领着朱氏兄妹走入青云庵内。 朱凤绮碱-施礼道:“晚辈朱凤绮,兄长朱龙翔,先高祖乃皇明宗室……” 无情师太不禁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前明宗室之后,天皇贵胄,贫尼失敬了。” 朱凤绮道:“不敢,晚辈奉了家师之命,行道江湖,联络志土,徐图匡复汉宫江山,岂料武林中已酝酿着一件巨变,现虽仍不明端倪,但风雨欲来风满楼,令人窒息,晚辈不敢对任何人明言倾吐姓名来历,为防杀身之祸,前二月晚辈兄妹偶经西北荒漠间,遇一得道高僧相救於卷风砂中,蒙收为寄名弟子,他老人家久已不问世事,但所知武林隐秘甚多,却赠晚辈一件信物,嘱晚辈访寻神尼前辈,或可阻止武林浩劫……” 无情师太霜眉一剔,道:“甚么信物?” 朱凤绮道:“是一枚凤钗!”说罢将凤钗取出。 无情师太接在手中端详了一眼,叹息一声道:“五十年故物,又复重-,青丝已断,凤钗犹存,此情此景,人何以堪。”不禁凄然神伤,摩挲久之,才道:“果然贫尼故物,那得道高僧是何模样?” 朱凤绮道:“清癯瘦矮,银眉白发,他老人家说有数十年未与神尼相昆了,事隔多年,容颜已改,说不定是神尼昔年俗家至交故友,晚辈又不知他老人家俗家名姓。” 无情师太垂目沉吟,喃喃自语道:“莫非是他么?这枝凤钗为何落在他手中?”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也许他老人家目-凤钗落在凶邪之手,为防前辈受凶邪挟持,不惜出手夺下代前辈保存至今。” 无情师太点点头道:“姑娘之言甚是,如那位得道高僧真如贫尼所猜,此人实是性情中人,他命两位前来定有所言。” 朱凤绮道:“他老人家命晚辈兄妹敦促神尼前辈再出江湖,查明一件武林异常重大隐秘,关系武林千万生灵,他老人家昔年立下重誓,不便违誓伸手过问。” 无情师太急问道:“什么隐秘?”、 朱凤绮道:“少林,武当、昆仑、五台四大门派掌门并非真正原来掌门,而是易容伪装,现四大门派中人仍蒙在鼓中……” 无情师太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道:“此言是真?” 朱凤绮正色道:“晚辈如说半句不实,日后不得其死。” 无情师太道:“此人为何不将其事揭穿?” 朱龙翔接道:“他老人家说,即是揭穿,也无法令人相信,四派假掌门易容神宵逼真,所以他老人家耗费数月时光,才探明四大门派为玄武宫主暗算擒囚。” 无情师太心神狂震,凤目中精芒*射,沉声道:“贫尼方才接获五台掌门松鹤上人亲笔手书……”突又止口不语,神色似有点异样。 朱凤绮突响起很铃悦耳娇笑道:“晚辈斗胆要请前辈数事,不知可否见告?” 无情师太淡淡一笑道:“有什么话姑娘只管说出,贫尼决不以为忤。” 朱凤绮道:“松鹤上人致前辈亲笔手书系命何人投递?” 无情师太不禁一怔,道:“就是你们兄妹方才所见玄武宫门下!” 朱凤绮微微叹息一声道:“想松鹤上人一派至尊,怎无一名亲信弟子投信,缘何借重玄武宫门下,岂非启人疑窦?晚辈知道前辈舆五台掌门系手足骨肉,前辈若前往五台即可辨明真假。” 无情师太不禁怒容满面,道:“难怪袁庆阳阻止贫尼前往五台!” 朱龙翔道:“前辈怎不起疑?” 无情帅太长叹一声,目露迷惘之色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他说松鹤上人已然被紫农教门下重伤,虽保住性命,非玄武官仙药莫可救治,已由同门护送前往玄武宫去了。” 朱凤绮笑道:“实不柏瞒,晚辈兄妹出身紫衣教,目前晚辈兄妹曾暗探五台,为了证实真假,月黑昏夜之际潜入掌门云房中,展开猛烈拚搏,合力施展天龙指法才将其点伤,玄武宫决不能让他离山。” 无情帅太忽向中年女尼低-道:“慧性,你两帅妹系在转返途中,你去防守於庵外,如若发现玄武宫门下将其驱退。” 中年女尼低声应了一声是,欲言又止,转身慢慢走出。 无情师太道:“慧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中年女尼道:“师父既然接佛串信物,已应允相助玄武宫,岂非背言失信。” 无情师太闻言不禁呆住,面色立时罩上一层阴翳。 朱凤绮道:“神尼若判明五台掌门人真假后,就不致受失言背信之讥了。” 无情师太点点头后,道:“玄武宫在黄山么?” 朱凤绮摇摇首道:“玄武宫何在?玄武宫主是何人?现在仍扑朔迷离,引起武林中骚动,似平静已久水潭中投下一颗巨石,武林中人,追寻已久,迄无法找出一丝端倪,但晚辈兄妹结识了几位至交好友,穷究心力才发现其中蹊跷,谅不久可水落石出。” 无情师太愕然道:“那么玄武宫主其名亦是为人假借,故弄玄虚是么?” 朱凤绮道:“正是!” “何以知之?” 朱凤绮正欲-齿,忽闻屋面上忽生出一丝落足微声,不禁面色一变,身形电射而出,无情师太与朱龙翔双双接睡掠出。 屋面上腾起一声宏亮大笑道:“师太委实耳目聪灵。”只见一条身影似飞鸟般飘然坠地。 朱龙翔认出是东方黎明,不禁心神一凉。 无情师太面凝浓霜,沉声道:“施主何人?妄闯青云庵禁地,莫怨贫尼心辣手黑”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师太法号无情,果然人如其名,老朽东方黎明来到宝庵并无所为,志在这一对小娃儿而来。” 无情师太闻知系东方黎明,不禁阶暗一惊,冷笑道:“不知东方施主为的是甚么?贫尼禁例 无改,恕贫尼出手无情了。”拂尘疾拂而出,帚丝根根蜗刺散开,笔直如剑,挟着一片无形罡气。 东方黎明疾跃开三丈,含笑道:“难道师太不顾令徒三人性命了么?” 无情帅太不禁面色一变道:“拙徒何在?”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师太放心,令徒只点住穴道,丝毫无损,只容老朽将这一对娃儿带走,老朽决不为仇。” 朱龙翔冷笑道:“凭你也配将我兄妹带走!” 东方黎明突哈哈一声长笑,身形倏地玄鹤冲天拔起,拔起五六丈高下,忽身化苍鹰攫兔,头下足上,两臂箕张,疾施中指,身如流星飞泻,分点朱氏兄妹而去。 两缕指风,破空锐啸。 无情师太瞧出东方黎明指力传蓄十二成真力发出,休说朱氏兄妹,即是自己也难抵挡他这迅雷万钧一击之势,不禁面色大变阶道:“不好!” 突儿朱龙翔喉出吐出一声清啸,两手分出,亦是各出中指,施展天龙指法,迎向高缕破空锐啸指力而去。 朱凤绮身形腾空,扬腕挥剑,青虹横空,卷削东方黎明双足。 他们兄妹二人配合奇佳,无情师太和朱氏兄妹学有渊源, 一身武功内外并修,但功力火侯乃与年俱增,丝毫不能勉强,自己如不相助,朱氏兄妹必伤在东方黎明凌厉指法之下,扬帚腾空而起,帚丝幻出一片银芒袭向东方黎明身后命门要穴。 以三对一,饶是东方黎明盖世功力也难幸逞,东方黎明机警异常,双足一缩,斜踹穿空,落在一竿翠竹上,一落又起,疾如电闪掠出。 无情师太身形落下,只见朱龙翔面色苍白,道:“朱少侠伤势如何?” 朱龙翔迅在囊中取出一颗丹药吞下,运行周天,渐泛血色,微叹了声道:“东方黎明委实厉害。”伸出双手十指,只见指缝均已绽开、,皮破肉现,流出殷红鲜血。 朱凤绮道:“前辈速察视合徒无恙否?” 无情师太忙领着朱氏兄妹在青云庵外洲渚上搜觅,发现三具女尼躯体放在环密翠竹丛中。 东方黎明说得不错,只点住穴道,并无内伤,无情师太伸掌逐一拍开三徒穴道。 三徒醒来茫然不知被何人所算,只觉脊梁骨一麻,天晕地转倒地不起。 无情师太正欲启齿,忽闻河汊芦苇纷歧中传来数声清啸,只见数条人影疾如闪电掠来,瞧出来人是玄武宫门下袁庆阳阮祥铭等人,不禁霜眉一皱,冷冶出声道:“袁施主等尚未离去么?” 袁庆阳抱拳微笑道:“在下等业已离去,途中发觉数条身影似欲向青云庵而来,在下窥听他们说话才知乃沧浪山庄门下,决定在后暗暗蹑随…但,沧浪山庄门下竞有意闪烁行踪,在下猛然省悟他们此举使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安然无阻来至宝庵……” 声犹未了,无情师太已自合掌接道:“东方黎明方才来过,却被贫尼驱退,多谢诸位施主转来相助。” 袁庆阳似是一惊,道:“神尼武功旷世无双,在下等未免祀人忧天了。”说着望了朱氏兄妹眼。 无情师太微微一笑道:“他们兄妹身怀贫尼另一枚信物凤钗-……” 玄武宫门下闻言为之面色一变,只听无情师太接着说下去:“自然亦是求贫尼相助,但来意与舍弟信中之事截然不同,风马牛各不相及,俗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杯弓蛇影,未免庸人自扰。” 袁庆阳不禁面上一红,抱拳买道:“神尼决定三日后离庵么?” 无情师太含笑道:“佛门之人,戒打诳语。” 袁庆阳道:“如此我等就此拜别了。”抱拳一揖,转身领着阮祥铭等奔去。 无情师太道:“快随我回庵!”反身疾掠入庵中命三徒收拾衣物。 慧性道:“师父准备弃庵不回来了么?” 无情师太道:“了无牵挂,魔障不生;,你还有什么舍不得?” 慧性不敢再言,快步回房而去。 无情师太领着朱氏兄妹走入禅室,道:“贫尼决计先离此地,不然武林人物闻风赶来,将不胜厌烦。” 收拾了一青布包袱,并在屉中取出七枚金环,大小如碟,环绿双口锋利,收置囊内。 朱凤绮欲言又止,只见慧性三尼已提着包袱,肩披长剑进入房内。 无情师太道:“我们快走” 她领着数人向庵后便门走出,投入竹林中,快步如飞,瞬眼穿入河汊蔽天芦苇内。 芦苇长可及人,浓密森翳,无情帅太地形极熟,深入芦苇丛中。 这片芦苇少说也有七八里长,水虽不深,施展轻功却极为困难,好不容易钻出芦丛,只见一片浅滩上泊着一条巨舟。 无情师太疾跃登上亘舟,诸人纷纷掠上。 朱凤绮凝眸望去,这艘巨舟前后四舱,宽敞异常,洗涤得纤尘不染。 无情师太笑道:“我们进舱中坐-吧!” 舱内被褥枕褥摺叠齐整,一应什物俱全。 无情师太向慧性三徒道:“你们去准备饭菜,天黑后潮涨便可离此驶入黄河水道中。” 三尼应了一声,走往后舱。 无情帅太又道:“这片水流看似甚浅,其实有一条狭窄水道比别处较深,天黑后必然潮涨五寸,舟身得以浮起,午夜就可驶入黄河了。”说着略略一顿,接道:“朱姑娘言玄武宫不在黄山,结识了几位好友,穷尽心力,居然发现了玄武宫隐密,老尼可得闻么?” 三人盘膝端坐在舱中,朱凤绮娓娓道出狄康少林之行,详细倾吐。 无情师太不禁凝耳倾听,面色寒肃,渐渐面色大变,诧道:“玄武宫遣那青衫人定时送药,饶性虽被瞒过,但解药只可保住一个月,纸必难保住火,三十日后定然识破。”朱凤绮摇首娇笑道:“狄少侠深明药性,医追华陀,他因少林弟子三千,咄嗟间难以救治,三十日后就无须玄武宫端入送药,他这封密缄上涂有一种药物,使青衫人神智恍惚,无法察觉有人暗暗在后蹑踪,在他身上必可发现玄武宫确处。” 无情师太摇首道:“姑娘不要太自信,须知玄武宫主能成为震惊武林之雄王,定然心机高绝;,必将药物辗转送达青衫人手上,青衫人或亦不知玄武官真正确处。”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二叫辈所见甚是,狄少侠亦料到此点,但这封密缄必须到达玄武宫主手 无情师太点点头道:“倘或密缄假由飞禽,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朱凤绮道:“前辈委实心细如发,但追踪之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沿途布下天罗地网,更有丐帮各地分支舵暗助,我等必先下手为强,将传讯飞禽戳毙,但狄少侠推测,飞禽究不能较人可靠,未必藉飞禽传讯。” 无情师太冷肃面上泛出一丝笑容道:“朱姑娘对狄少侠推崇备至,想必狄少侠为武林后起之秀,年岁甚轻,人品奇佳,他是何来历?” 朱凤绮不禁玉靥泛霞,羞赧不胜,只垂粉头,久久不答。 朱龙翔知其妹情有独锺,忙道:“狄少侠才华人品,晚辈兄妹望尘莫及。” 他为解开其妹羞窘,遂接-蒙面叟威迫少林经过详情-出。 无情师太诧道:“第一次迫少林的蒙面老叟确是东方黎明么?” “正是!” “再度前往又是谁咧?” 朱龙翔道:“晚辈友人易容伪装。” “东方黎明情知受愚,似此移祸借刀,他怎不闯入少林逼问系何人所为。” 朱龙翔道:“他必不敢去,因他知少林大有能人,东方黎明武功才智虽然高绝,但无如疑心太重,难免首鼠两端,万一少林布下陷阱,无异自投罗网,是以东方黎明择此旁敲侧击,舍本逐末之策。” 无情师太暗暗惊异目前后辈武林人物才华心智无一不凌驾成名高手,点点头道:“玄武宫追魂三老在少林命丧檬面老叟之手,玄武宫主如遗人赶往嵩山查明,只怕揭露真象。” 朱凤绮道:“未必,玄武宫主原要如此,否则岂非马脚败露?” 无得师太目含深意望了两人一眼,道:“北邙鬼王一派与紫衣教本同气相求,朱少侠兄妹似对北邙颇有不直之意!” 朱龙翔面色一红,道:“家师自昔年为东方黎明所算后,不良於行,迄未履出所居寸步,收养之恩,结草衔-难报,尝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漠高祖及洪武一统天下前,接纳四方英豪,其中良莠不齐,凡不违我志者均是同道,否则无法戮力同心难成大事,是以北邙一派,虽为凶邪,晚辈只有权衡轻重暂且容忍……”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后,又道:“武林各大门派虽羞与紫衣教同列,其实紫衣教并未行恶江湖,迩来外间风风雨雨,顿不直紫衣教所为,但事实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泾渭立判,所以晚辈用不着分辩。” 无情师太长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新人换旧人,信然不虚,两位少年英侠,持身立论,志行高洁,贫尼昔年所行所为有逊多矣,他日两位必前程无量。” 朱龙翔朱凤绮兄妹逊笑道:“晚辈兄妹怎比得前辈。” 说着意性三尼已做好一席素宴,天色渐晚,河风劲疾,无情师太使命掌灯用饭。 朱凤绮只觉菜蔬味腴可口,赞声不络。 口口口 月隐浮云,繁星满天。 河汊卢苇丛中升起一片水气,茫茫如雾,风动苇丛,宛如万山送涛。 那艘亘舟缓缓驶离向黄河去,远处忽传来数声长啸,刺破似水沉寂夜空,岛岛不止。 无情帅太在舱中笑道:“他们发觉青云庵已人去室空,却无法追蹑贫尼踪迹,朱姑娘,眼前贫尼应何去何从呢?” 朱凤绮道:“我们可暂时离舟陆行么?” 无情师太道:“自然可以!” 朱凤绮道:“我等不妨在三更之前赶至伏虎寺。” 无情师太颔首道:“也好!”将小舟择一芦苇之隐蔽处停泊,离舟施展上乘轻功向洛阳郊外赶去—— 第二十九章 伏虎屠龙展身手 伏虎寺遍处可见残垣断瓦,殿破墙塌,佛像斑剥残缺,积尘盈寸,蛛网密桔,荒山夜月,映着这片古寺,异常肃森凄凉。 时交三鼓,山谷远处隐隐传来一片鼓点似的啼声,迷茫月色下,只见窿头房起中,渐渐现出十数骑,马行如飞。 为首一骑正是金鼎镖局主六狠弥陀雷殴元,昔日威武彪悍此刻一扫而净,眼神充满着忧郁。 随行十数人俱为约来助拳之武林名手,但其中一人却是张良骥,虽未受尽磨折,却显得清叟萎靡。 雷殴元忧心不绝,不知其子雷延魁生死存亡,风声已然传开,江湖豪雄必闻风赶来倘到时节外生枝恐不可收拾,再则夏侯明迄无音信,冀望无情师太相劝已然绝望,暗中不时发出长叹。 一路竟安然无阻,到达伏虎寺外纷纷落鞍下马,雷殿元双肩一剔,-射两道慑人神光,回巡一眼,见无动静,不禁冷笑道:“显然老朽受愚了!”忽然目光落在山门内,面色不觉一变,身如离弦之弩般疾窜向前,但见寺门内放着一只方桌,桌上放置一本空白花名簿,墨浓笔濡,石镇压着一纸,上书: “嘉宾务请留名!” 六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万钧。 雷殴元宏声道:“老朽应约而至,各换所需后立即就走,朋友何必要此花招?” 寺内忽随风飘来阴恻恻冷笑道:“雷朋友,今晚寺外到达江湖群雄着实不少,来意不明,在下如何区别敌我!” 雷股元大声道:老朽同行者连张良骥在内共是十七人,只须认明面目,何必多此一举。 阴冷语声再度随风飘出:“雷朋友说的不错,须知风声已然外泄,武林群雄云至毕集,他们 目的并非志在令郎与张良骥,而另有图谋。” 雷殴元厉声道:“图谋什么?” 森冷语声一变为朗声大笑道:“在下等激於义愤,与张秀芳许宗原两人-屈抱不平,雷朋友孽子雷延魁因求婚不遂,又觊觎张良骥傅家之宝,两者皆遭坚拒,恼羞成怒,设计陷害,命张良骥押送十万金珠重镖,其实十万金珠只是两车石砾,-镖人更是贵局所为,掳囚张良骥,竞对外谎言张良骥见财起意,胡金潜逃,似此狼心狗肺,枉为名满中原人物……” 语声清朗,随风四播,字字句句极为清晰。 雷殿元见此人无异当众揭自己疮疤,不禁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厉声道:“朋友,今晚之事应如何解决?” 那人朗笑道:“雷朋友别心急,在下言犹未了,在雷朋友那方面言,换人就走,我方则不然 武林群雄志在查明在下等是何许人物,因此,在伏虎寺内设下奇门禁制,只有一条狭窄通道让 雷朋友等进入与我等见面,若误走一步,则罹杀身惨死之祸,是以在下不能出见认明。” 雷殿元心中怒火腾沸,却又不敢造次,四面望了随行群雄一眼,忽目注张良骥,突灵机一动,转身厉声道:“朋友,犬子延魁末让老朽见面之前,老朽如何可相信明友的话。 寺内沉默须臾,忽传出雷延魁话声道:“爹,照他的话行事,可保孩儿安然无恙,”语声顿傈震恐。 雷殴元神色大变,忽寺侧暗处掠出一双面目森冶劲装老者,冷笑道:“老夫儡不信邪!” 双双立身垫腰,疾如离弦弩般射入伏虎寺内。 雷殴元姜辣老练,示意随行人等暂行观望。 片刻—— 忽闻寺内传出两声掺-,-声凄厉刺耳,响彻云空,使人颤栗。 突见寺内抛出两具人影,如断线之鸢般叭挞堕地不起。 雷殿元等人凝目望去,两具尸体正是先前所见强行入寺之面目森啥老者,眼耳口鼻内尚溢出殷红鲜血……似是罹受重手法致命,但两颊却显出有数支牛芒飞针,不禁心底泛出一股奇寒,知再迟疑下去,其子性命难保,忙抢步走前在花名薄上签下姓名。 随行群雄飞赶而入,迅疾签明鱼贯掠入,只见寺内白茫茫一片,如罩下一层浓雾,地面上却铺装一条带形黑色砂道。 那黑色砂道渗着发光贝片,隐隐泛出光华,砂道却非通大殿,蜿蜒如蛇,通向侧庑之后。 只听传来语声道:“循着黑色砂道前走,不可失足道外,以免罹受不测之祸!” 雷殿元等小心翼翼走去,身形迅隐入浓雾中。 雾大深隐,目力仅能辨路两丈开外,雷殿元循着砂道愈行愈快,无疑由于内心忧急昕追,恐夜长梦多,节外生枝,雷延魁性命无法保全。 父子骨肉连心,怎不叫他忧心如焚,愈走愈快,疾步如飞,因浓雾迷烟,根本瞧不清沿途是何景物,但计算时间,已约莫走了七八里遥,雷殴元暗暗骇异,不禁出声道:“朋友,到了么?” 一个森冷语声传来道:“黑砂道尽端设有二杆七星旗门,由旗门入去,向左行走廿九步,再转右十七步,然后左行十步便可面见令郎了。”语声森冷刺骨。 雷殴元疾行了十敷步,果见两杆旗门分置砂道左右,高可八尺,旗为三角,白酸为面,上织七颗皂星,并绘有符篆图记。 只听旗门内传出一微弱语声道:“雷朋友请带着良骥老师进入旗门,步法不可错误,左廿九,右十七,再左走十步。” 雷殿元心神怔仲不安,不知是祸是福,向张良骥微笑了笑,道:“张兄,请随老朽来!” 张良骥面色铁青,鼻中冷哼了一声,昂然跨人旗门。 雷殴元目中泛出一抹凶恶杀机,却一闪而饮,暗暗长叹一声随着张良骥身后跨入。 忽闻北邙鬼王沈喝道:“且慢,老朽测料对方必有诡计,雷兄不可轻身涉险!” 雷殴元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身形已跨入奇门中不见。 张良骥快步如飞,雷殿元如影随形眼在身后,遵照所言步法行去,只见一幢茅屋现出眼前。 茅屋内突传出一声大喝道:“雷朋友止步!” 张良骥两侧暗处突掠出两条身影,横身栏在雷殿元之前,将张雷两人隔开。 雷毁元不禁面色大变道:“朋友,老朽遵约而来,岂可言而无信。” 那两人黑巾檬面,身着玄色长衫,题风飘展,瑟瑟出声,手上持着一柄钢刀,冷笑道:“谁言而无信,雷朋友稍安毋燥,片刻之后,就可与令郎相见。” 雷殴元瞥见张良骥已跨入茅屋内院去,心中大感忧急。 两蒙面人阴恻侧一笑,向外一闪跃出,隐入浓雾中。 半晌,只见茅屋内跨出一人,正是其子雷延魁,两哏无神,面色憔悴,似察觉其父立身之处 由急行数步,唤道:“爹!” 父子天性,雷殴元双目中不禁热泪夺眶而出,手抚其子眉背,问道:“魁儿,你未受委屈么” 雷延魁苦笑一声道:“孩儿尚好,爹!你我速回镖局,不可涉身武林是非。” 六眼弥陀雷殿元知其中必有缘故,忙率着其子返身匆-走出旗门,只见北邙鬼王已自等得不耐,忙道:“我等速回金鼎镖局再作商议。” 北邙鬼王:-雷延魁无恙归来,道:“少总镖头,暗算擒你之人是何来历?” 雷延魁苦笑了笑道:“晚辈不知,他们黑衣蒙面,甚少与晚辈交谈,晚辈被囚之处一日之间换易其三,举动闪烁,令人莫测高深。” “少总镖头未与许宗原张秀芳二人相见么?” 雷延魁摇摇首“清瘦面庞上泛出一种凄凉笑容。 北邙鬼王见问不出所以然来,无可奈何只得回身随着雷毁元父子走出。疾行如风,走致伏虎寺门前,长桌已搬去,竟是阗无一人。 雷殴元等人迅疾跃上座骑,策马加飞奔去。 寺外突现出玄武宫高手袁庆阳阮祥铭等人,目注了伏虎寺外一双尸体一眼,袁庆阳面现惊疑之色道:“看来似非紫衣教门中人所为,因北邙鬼王与紫衣教本是一丘之貉,青云庵外所见男女小贼风闻为紫衣教教主传人,即是无情师太随一双男女小贼离庵他往,也无来得这么快。” 阮祥铭压低语声道:“无情师太除非获知五台掌门现非松鹤上大,激使她改弦易辙,接获信物当面应允就无反悔之理。” 袁庆阳点点头道:“佛门高人,一诺千金,但无情师太为何弃庵他去,不知所踪,未免可疑,难道罹受一双小贼暗算被制么?我等且莫入寺,赶往金鼎镖局问明情由再说。” 阮祥铭说道:“雷殿元何能知情!” 袁庆阳回巡一眼,冷笑道:“途中再说吧!” 人影纷纷如魅奔往洛阳而去。 玄武高手离去后,树影暗中突漫步走出十数老者,目光——有神, 一望而知均是内外兼修,武功高强之武林名手。 为首者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目送玄武宫众人消失远去后,转注一双尸体,凄然叹息一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报此仇,将何以慰李氏双杰于泉下。” 身后一个秃额浓须老叟跨出两步,道:“东方庄主无须愧疚,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只惜死不得其所耳。”说着双掌平胸向寺墙推去。 劲风如潮,势如排山倒海,只听轰的一声巨震,寺墙向内倾倒五六丈,灰尘腾涌,弥漫眼目。 那秃额浓须老者大喝道:“咱们入内一探,瞧瞧是何方高人!” 东方黎明忙道:“龚兄不可造次!” 言犹未了,秃额老者已自闪电疾射掠入,东方黎明率众急随而去。 寺内竟是荒凉异常,长草侵膝,残石断瓦遍弃,古木阴森,浓雾早消,唯见一条黑砂铺成小道,宽仅盈尺,蜿蜒曲折,东方黎明大诧道:“唯一可异之处仅有这条砂道,显系最新由人铺砌而成,莫非砂道中藏有蹊跷么。” 秃额老者冷笑道:“我龚九熙尚未遇上如此怪事。”右掌一拂,黑砂刮起四扬飞尘,丝毫无异。 东方黎明伸掌抓起一把黑砂,凝视了一眼,道:“砂中发光之物系散碎蛤蚌壳,并无奇异之处,我等何妨循这砂道入去,察视究竟。 龚九熙冷笑道:“东方庄主,你我坐失良机,理应随着雷殴元北邙鬼王等人身后入内,必可查明挟持雷延魁之人是何来历?” 东方黎明微喟;一声道:“兄弟岂能不知,但兄弟又恐贻人口实,雷延魁罹遭挟持,纯系金鼎镖局雷殿元私人之过丝毫不与武林相干,兄弟强行进入,若误了雷延魁性命,我东方黎明将成众矢之的!”龚九熙不禁语塞。 东方黎明循着黑砂小渔走去,只见此道竟越过寺墙通向寺外,不由暗暗惊疑,不觉走出五六里外,到达尽端,那里有茅屋踪影,荒谷山野,在清冷月色之下,杂树丛生,不胜荒凉,大诧道:“怎么我等已巡罗寺外,如何没有发现,其中必有蹊跷,我等也速赶回洛阳,面晤雷殿元便知端的。” 金鼎镖局内灯光如昼,雷延魁虽安然无恙归来,但不见半点欣喜气氛。 雷殿元坚问其子遭遇什么? 雷延魁苦笑道:“孩儿临行之时曾服下一包毒药,曾有一蠓面老人言说, 一月后当可送上解药,但嘱令尊不得插身江湖是非,趁早结束镖局生涯,归隐田园,尚可保全性命。” 雷殿元闻言惊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目露怨毒神光。 突见一镖师如飞奔入,禀道:“玄武宫袁庆阳老师等人求见局主。” 雷殿元不禁一怔。 北邙鬼王倏地立起,道:“老朽不愿与玄武宫人物相见,雷兄暂不要和他们:动手,须容忍迁就,以大局为重。”身形掠出大厅穿空飞去。 雷殿元面色平静,淡淡一笑道:“就说雷某出迎!” 说罢,快步迈出镖局门外,迎着袁庆阳,阮祥铭等人哈哈大笑道:“玄武宫名震天下,雷某久已心仪,枉骂舍下,快何如之。”说着抱拳肃客进入镖局。 落座献茶后,雷殿元含笑道:“袁老师及诸位光临舍间,定有指教,雷某当洗耳恭听。” 袁庆阳道:“不敢,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需向雷总镖头讨教,如蒙赐告,在下不胜感激。” 雷殿元付道:“自己必须谨慎出言,不然恐祸将旋踵即至。”遂微笑道:“只要雷某所知,,敢不竭诚相告。” 袁庆阳略一沉吟道:“风闻令郎被不明人物所制,幸雷总镖头施救,得以在伏虎寺中救回,不知对方是何许人物,可否见告。” 雷殿元闻言不禁长叹一声道:“家丑本不可外扬,全因孽子而起,此皆雷某溺爱护犊所致……”将其中梗概说出,又道:“雷某未曾料到伏虎寺之行有如此顺利,但迄不明对方是何许人物?” 袁庆阳不禁大诧道:“迄不明对方是何来历,此话实大违常情……” 雷殿忙道:“雷某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伪,小儿被囚一日三易其处,更无法与对方说话,对方均蒙面黑衣,来历莫辨,尚不置信,将小儿唤出便知端的。” 玄武宫门下互望了一眼,袁庆阳道:“无须请出令郎,在下那有不见信之理,不过雷总镖头在未去伏虎寺之前,定邀约武林名手相助,风闻阁下曾遗人前往青云庵相求神尼无情师太相助,不知有无其事?” 雷殿元不禁心神一震,道:“确有其事,青云庵主雷某并不相识,但与敝局武师夏侯明师长颇有渊原,夏侯老师坚欲一往敦请神尼相劝,雷某事急救人,;勉强应允不妨一试,然夏侯老师迄今尚未转返。 袁庆阳神色微变道:“青云庵主封剑归隐甚久,去访之人一概拒见,并立下禁例,妄闯青云庵不死即伤,风闻青云庵主昔年行道江湖时曾留下两件信物,必须持信物去见,不知夏侯老师是否怀有信物?” 雷殿元不禁一呆,道:“这个雷某就不知道了,夏侯明是否身怀信物,他末向雷某禀明,故无法奉告。” 蓦地—— 屋面上突传来朗声大笑道:“不速之客,再度造访“雷局主可愿接待么?”大厅外人影纷纷飞坠下。 雷殴元袁庆阳等人抬目望去,只见是乾块圣手东方黎明及秃额老者龚九熙等武林名手,不禁面色大变,强咳一声,推上满睑笑容道:“嘉客光临,蓬摹生辉,焉有不……。”言犹未了,突感一阵飞麻布袭全身,眼前一黑,倏地仰面倒下,眼耳口鼻内沁冒出黑血,甲肤青紫,不言而知毒发身死。 群雄不禁面色一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群雄不知所措。 忽地厅外奔入一个青衣苍头,目睹主人毒发惨死之状,不由呆住,泛出凄惶之色,哺喃自语道:“这怎么是好,少主人亦身遭惨死,老主人亦如此,天呀……”泪珠夺眶而出。 东方黎明急道:“你说少总镖头如何了?” 老苍头已泣不成声道:“少……主……人……七孔………流血……而亡。” “你主母咧!” “自少主人罹祸后,家主母迁往乡间去了……” 东方黎明不待老苍头说完。急向龚九熙道:“我等速去伏虎寺再查明此人留下之蛛丝马迹。”率众如风奔出。 袁庆阳冷笑一声,道:“我等速离,以免是非缰身!”纷纷疾掠而出,奔至洛阳郊外。 阮祥铭道:“我等何去何从,东方黎明形踪已露,他与本门显然貌合神离,此人不除,终成大患,我等岂可让他逸去。” 袁庆阳长叹一声道:“东方黎明武功旷绝,你我岂是敌手,前次东方黎明佯装被擒,有意窥探玄武宫隐秘,主人已洞悉其奸,故在另处会面,既然无法迫使就范,不如恳其相助,怎知东方黎明口蜜腹剥,所以主人才命我等恳请青云庵主再出江湖……” 阮祥铭道:“莫非主人有意使无情师太除去东方黎明。” 袁庆阳目露忧容颔首道:“那封密缄袁某虽未目睹,却太概不致猜错,如今无情师太又离奇失踪……” 阮祥铬冷笑道:“袁兄无须疑心疑鬼,神尼自无爽言之理,定往五-台探视其弟去了。” 袁庆阳不禁一怔道:“阮兄之言委实不错,手足情深,神尼前往五台定错不了,我等星夜兼程,须在神尼之前抵达五台。” 口口口 距开封西南九十里螺丝谷深藏在万山丛中,谷回涧旋,岔径纷吱,若不明地形,易於迷失,费尽心机,仍走回庐处,无法进入螺丝谷内。 谷外叠嶂危-,峭壁千仞,形势天险,谷内屋宇不下百余间,栉比如梳。 饭堂是一座竹搭篦棚,宽敞异常,棚内放着廿余张八仙大桌。 其中一席正坐着小化子裴龙朱龙翔朱凤绮兄昧,慧性三尼及无情师太,素酒叶蔬款待,娓昵谈心。 无情师太道:“裴少侠,贫尼与朱少侠兄妹赶往伏虎寺为狄康所柜,命少侠领贫尼等暂住螺丝谷,想贫尼生平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归隐青云庵后尚未能明心见佛,只觉气念难平,贫尼难受此冷落轻视……” 忽闻棚外传来哈哈大笑,笑声中老化子余风云自跨进棚内,大刺刺地坐在无情师太对首,双目一瞪道:“庵主,想不到数十年你还是江山旧性,依然未改,与老叫化一模一样,大概不忿受那狄康黄口孺子支使。” 无情师太冷冷笑道:“正是!” 余风云大笑道:“我老化子向不服人,但对狄康老弟实心服口服,无论才智武功方面,我老化子望尘莫及,故唯命是从,老叫化知庵主刚愎自负犹胜於我,稍时狄康即可赶至,你如不服,仅管伸手好了。” 无情师太本是说笑,但经老化子…气不禁激起地那好胜之心,面罩严霜,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贫尼非要试试狄康有多大艺业。” 一个老化子疾跃而入,禀道:“狄少侠到!” 只见一个丰神俊逸的青衣背刀少年飘然踏入,席上诸人纷纷起立含笑相迎。 唯有青云庵主无情师太面寒如冰,端坐不起,却心内暗暗称异,但觉狄康有一种特别吸引的气质,令人一见自然生出亲近之感。 朱凤绮暗递给狄康一个眼色,狄康聪明绝顶,疾趋在无情师太之前躬身一揖道:“晚辈拜见神尼老前辈。” 无情师太不由绽出笑容,宛如春熙暖人,双手合起道:“不敢,听说少侠才华盖世, 一身武功超凡入圣,贫尼不自量力,意欲讨教几招如何?” 狄康顿现惶恐之色道:“前辈犹若中天皓月,萤火光技焉能相比,这不过是武林前辈高人,有意提携,过承谬奖,怎可当真。”说着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带着一人同来,此人乃前辈极愿相见之人。” 无情师太诧道:“谁!” 狄康道:“那五台假掌门松鹤上人,在玄武宫匪徒护送离山他往途中劫持而来,他必不识神尼是何许人!” 无情师太目中怒光逼射,冷笑道:“他人在何处?” 狄康道:“前辈暂不可说破来历,可使他自动吐出稳秘。”目光示意垂手站在身旁的老叫化。 老叫化会意,跃身离去。 这时,小叫化已取来一卷黑布,身手快速在饭棚中悬起,将篾棚隔成两半,朱氏兄妹及余风云袭龙退隐在布幕后,只余下无情师太及慧性三徒,狄康戴上一张制作精巧人皮面具,立变成一面目醅冷中年文士。 只见一黑衣长衫人领着一须眉皆白清癯老僧走来。 清癯老僧目睹狄康,不禁神色微变道:“施主将老纳却来为了何故?” 狄康微笑了笑,语声突变沙沉道:“尊驾委实不识好人心,兄弟奉命相救,怎说是劫持。” 老僧闻言大感惊愕道:“施主奉何人所命?” 狄康沉声道:“玄武宫主!” 老僧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老柄年逾古稀,似此谎言焉能见信?” 狄康面色森冷道:“护送尊驾之人不过是紫衣教匪徒,伪冒玄武宫中人……” 老僧喝道:“胡说!” 狄康道:“尊驾无须如此,兄弟请问护送之人可对尊驽说了什么话么?” 老僧冷笑道:“阁下不必妄费心机套出老衲真言,如何能证实阁下确系玄武宫中人?” 狄康淡淡一笑道:“那护送尊驾之人可提过一袁庆阳姓名已前往青云庵请无情师太再出江湖么?” “不错!”老僧颔首道:“说过此事!” 狄康道:“其实兄弟正是袁庆阳,同行五人奉了玄武宫主之命前来,兄弟与阮祥铭老师分途赶奔青云庵,另三人奔往五台传讯尊骂,但兄弟事了兼程前往五台途中,竞发现同行三人尸体,情知事态有异,奔上五台探询,得知尊驽为紫夹教匪徒诓诱离去,急急追踪相救……”说着冷笑一声手指无情师太,道:“尊骂可知座上高人是何来历?” 老僧不禁一怔,心中恍然省悟,道:“莫非就是青云庵主么?有何为证?” 无情师太含笑道:“这是明知故问。”取出佛珠一串。 老僧目睹佛珠不禁面色大变。 狄康长笑一声道:“谊属同门,本无须盘诘多费唇舌,怎奈奉玄武宫主飞讯,说尊驾自不小心,致形迹败露,念在尊驾於玄武宫有功,赐尊驾一个全尸。” 老僧闻言不由心神猛凛,面色惨变道:“此话老衲不信!” 狄康哈哈大笑道:“不想尊骂如此冥顽不灵,愚不可及,此刻兄弟要制尊驾死命,不过举手之劳何必矫称奉玄武宫主之命,尊驾当知兔死狗烹之理。”说着右掌一翻,欲待拂向老僧面门! 无情师太低-道:“且慢,暂容此人苟延片刻,贫尼还要问明一事。” 狄康鼻中轻轻了一哼,右掌缓缓垂了下去。 无情师太目吐慑人神难道:“尊驾目睹这串佛珠,怎知确是贫尼?” 老僧面色如上,冀望自已尚有一线生望,人在生死一发间,亟须重大的抉择,忙道:“老衲曾模仿令兄神态言语举止有三月之久,有关前尘往事俱已紧记于胸,这串佛珠老衲从令兄身旁取下交舆玄武宫主,故而认得……” 狄庚冷笑道:“兄弟不信尊驽面见过玄武宫主。” 老僧目露惶畏之容道:“老衲只说交与玄武宫主,由人代递,未曾言见面晤过玄武官主。” 狄康忽疾伸两指,飞点在老僧胁下,老僧眼前一黑,应指倒地。 朱凤绮娇然微笑道:“前辈谅已明白五台掌门早在一年前已陷在玄武宫主之手。” 无情师太长叹一声道:“家兄陷身玄武宫,乃贫尼刚愎之过,狄少侠才华绝世,果然不虚,但不知玄武宫确处,贫尼恨不得胁生双翅救出家兄。” 狄康道:“前辈无须逼之过急,目前前辈应依照令兄信中听述行事,免使玄武宫主起疑,至於玄武宫……” 蓦地—— 一条人影疾如流星飞掠而至,道:“蒲奎等人已然赶回,却被东方黎明等人及袁庆阳玄武宫门下追踪而至,险遭惨死,幸蒲奎机警,浴血苦拚避入九回谷内,现沧浪山庄玄武宫双方搜觅蒲奎等人……” 声犹未了,狄康已自一鹤升天而起,穿空加飞掠去。 老化子余风云等人疾闪出布幕外扑向九回谷。 一片纷岐回旋小径山谷中人影如魅,东奔西窜,搜觅蒲奎等人。 在此回旋谷径中,玄武宫门下频与东方黎明党徒相遇,却无法找出蒲奎藏身之处。 东方黎明立在一块山石之前,目中逼射——神光,山石裂有一条尺许隙缝,忖道:“莫非藏身在内么?” 忽闻一个阴恻侧笑声道:“东方黎明,玄武宫已洞悉阁下心术阴险,非除你而后快,阁下疲累后,须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阁下死不在远,尚不自知么?”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心中一寒,忖道:“此人虽似故作危言,玄武宫与老朽面和心违,心机互逞,万一玄武宫暗算俞袭,却不可不防。”心念一劲,目光回巡,欲循声找此人藏身之处。 忽见龚九熙飞掠而来,道:“玄武宫匪徒聚在一处断岩之上密商,龚某窥听得似欲对我等猝袭暗算,以免后患。” 东方黎明面色一变,道:“速烦兄弟前去,先下手为强。” 龚九熙领看东方黎明掠上一棱峋峻拔孤-,垂目下笔,果见袁庆阳等十数人尚在聚商。 东方黎明低声句龚九熙嘱咐几句,龚九熙返身揉下孤-而去,只见东方黎明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飞身下璞,半空中探手入怀取出一支寒光闪闪短刨。 袁庆阳闻得啸声心中一震,抬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挟着一道电奔寒虹仆下,不禁大骇,忙道:“回散避开!” 东方黎明身形奇快落地,朝一名玄武宫高手欺身过去,一剑穿胸刺下。 只听狂-一声,该剑已穿胸而过,口中鲜血喷出。 东方黎明旋剑疾拔而出,一式“狂风扫落叶”飞虹如云,又是三人首级断落,腔中鲜血如泉喷出。 阮释铭一只铁鬼手震起曼天幻影,袭向东方黎明要害重穴,喝道:“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 短剑疾挥,一串金铁交击之声将铁鬼手逼开,顺水推舟,一剑贯陶而入。 阮祥铭虽然中剑,却左手疾抓住来剑,以齿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箭。 那血色暗黑,疾如芒雨,破空劲啸,东方黎明距离既近,瞧出那是“罗喉血煞”,不禁大惊,迅即仰面贴地身形踹后。 阮祥铭真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知无法幸免,但心中对东方黎明怨毒已极,蓄聚最后真力,施展“罗喉血煞”绝毒武学,意图两败俱伤。 正巧秃额老叟龚九熙飞掠而至,与那蓬血丝迎了一个正着,狂-一声,阮祥铭铁鬼手已自迅如电奔刺来,腹部洞穿迅地殒命。 袁庆阳率众抢路而逃,峡道内忽涌出一股强风,阻住去路,大喝道:“回去!” 玄武宫门下均是身负绝学之辈,袁庆阳冷笑一声,横掌迎出,迅突取出一支长可尺二铁筒,蹬蹬蹬,发出一片弹形暗器。 峡道内传出一声闷哼,袁庆阳奉众抢人。 东方黎明长身跃起,只见龚九熙面肤长衫洞穿点点青紫溃孔,愎腔阳溢血流,阮祥铭仰面横尸,剑孔内泪泪冒出泉涌鲜血,目瞪口张,虽死尚留有余愤,不禁喟然叹息一声。 此刻,峡道内传出一片-叱闷-,兵双破风之声,东方黎明闻声疾扑入峡道中,目光一望,不禁骇然变色。 原来双方人手都是武功上乘,出手辣毒狠绝,瞬眼之间,围袭玄武宫的东方黎明同党伤亡垒垒,玄武宫亦仅只剩下袁庆阳三人,形如疯虎,硬接硬砍,欲冲出一条出路。 东方黎明纵身一跃,凌空弹出两缕指风。 一双玄武宫高手只觉后脑如中利剑,狂-出声应指倒地,袁庆阳别面四顾,扬手打出三楼赤红虫形暗器。 东方黎明指力击死两人后,迅疾又是曲指一弹,一缕暗劲射向袁庆阳眉心要穴,却见三线虫形暗器飞袭而来,不由冷笑道:“区区暗器也伤得了老夫?” 口虽这么说法,却知玄武宫门下所网罗者无一不是奇才异能之上,丝毫不敢大意,左腕倏翻伸出抓向袭来亦红虫形暗器。 那知飞来暗器,却是活物,竟从东方黎明手掌前滑飞而过,搭在东方黎明胸肩上。 他身有玄功护体,丝毫不畏暗器伤及,却瞥明那是三只赤红如火百足奇毒娱蚣,不禁大骇。 袁庆阳眉心洞穿二孔,喷出一股血箭,惨-倒地。就在此际,不远突处随风传来“咚咚”筝音。 东方黎明头不得噬体毒蚣,穿空飞起,翻下百尺高崖,疾遁而杳。 对-危崖崖上宛如鹰隼纷纷飞落下朱龙翔朱凤绮兄妹、无情师太、狄康、老化子余风云等群雄。 朱凤绮跺一跺足,懊悔不绝道:“一步之差,又被东方老贼逃去。”回面向狄康嗔道:“如非方才你阻止我出手,岂能让老贼安然无恙离开。” 康狄微笑道:“老贼三条毒娱蚣噬体,也够他受的,怎说是安然无恙?” 朱凤绮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似对方黎明异常同情。” 狄康摇首微笑道:“并非在下同情於他,一来留下东方黎明性命,在武林中可发生制衡作用,至少玄武宫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放手施为,再则我等也未必可制他死命,第二东方黎明迩来处境连遭拂逆,妻孥失踪,家毁人亡,武林间风风雨雨,均指他名侠实邪罪大恶极,却迄末飞水落石出,我等何能遽然致他死命,万一与事实截然相反,东方黎明仍有侠誉在外,致武林公愤,对我等一致声讨,那时我等何以自处?” 立论公正,无情师太暗暗由衷钦服。 朱凤绮格格娇笑道:“你那来的一片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啦?” 蓦地—— 一条谷径中纷纷奔出天智星蒲奎,南荒双煞等七八人,最后是一身着豹皮短裙少女,似飞燕投怀般抱住狄康矫声道:“我想死你啦!” 此女正是潘杏娃,久居苗疆,纯真自然,狄康不禁玉面通红,道:“姑娘,令祖未来么?” 潘杏挂倏地松开双臂,摇旨答道:“重九期前必然赶到,我与余艳李焕章先行赶来,听候差遣。” 狄康笑道:“这不敢当。” 李焕章抢步上前行礼,手递一函道:“家主人有信敬候少侠,南僵底定,妖氛靖除,只因尚有余事未了,期前必然赶至。” 狄康含笑接过书信藏入坏中,道:“蒲老英雄必带来重要消息,我等回转大寨坐-商议。”命人清理尸体后与众赶回大寨。 落座已毕,狄康道:“蒲老英雄尾随那青衫人可探出玄武宫确址。” 蒲奎闻言长叹一声道:“如无狄少侠拖展诡计,恐天下永无人知玄武宫真正之处……” 余风云道:“在何处?” 蒲奎答道:“大内皇宫外,五贝子藩邸。” 群雄相头错愕,无情师太道:“玄武宫主莫非是就是五贝子?” 蒲奎摇首道:“蒲某最初也是这般想法,碰巧五贝子邸内修搭天棚,蒲奎扮作工人混迹入内,才得约莫探明乃五贝子亲妹福宁郡主。” 群雄均大感意外,余风云略一沉吟,道:“蒲兄可曾瞧见那福宁郡主么?” 蒲奎点点头道:“年约三旬左右,却长得很美,俭朴无华,脂粉不施,表面瞧不出地是武林人物,其实精华内蕴,内邸出入之人来去匆勿,闪烁诡异,但不知首恼系郡主。” “是五贝子么?” “正是!”蒲奎点点头道:“玄武宫谅在燕京近处发号施令,无疑为巩固清廷一种秘密组织,若不及早歼除,恐武林志士终至连根诛减,所以蒲某在燕京内外布下甚多耳目,嘱其将所见闻均详载於册内,以备日后稽考。”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本小小册笈,接道:“那青衫人所径之处,均皆详载於内,少侠留下谅大有用处。” 狄康谢了一声,接过略一层阂,笑道:“蒲老英雄睿智无双,预知在下定须入京。”说着徐徐长叹一声,道:“玄武宫若一日不灭,武林就一日不得安枕,如今迹象已明,各大门派掌门人均为玄武宫阴谋所制,换易其主,在下之见,暂不揭露真象以稳住玄武宫主,采双管齐下之策…” 无情师太道:“何谓双管齐下之策?” 狄康道:“利用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武林中庞大潜势!” 余风云诧道:“欲与东方黎明携手联臂么?” 狄康微笑摇首道:“在下决无如此之愚,舆他携手联臂,无异与虎谋皮,东方黎明目前已呈动辄得咎,顾此失彼之境,目前他苦於无法找出家小下落,又急於觅得金精铁母及那本武功秘笈,他歼戳玄武官高手,虽志在重振威望,却意在取信於达摩三剑诸葛前辈……”说着朗笑一声,接道:“东方黎明虽罹百足毒蜈噬体之祸,却无法致他死命,但在最短时日内必不致来此侵扰…” 天智星蒲奎道:“这倒未必!” 狄康道:“依常情而论,东方黎明必卷土重来,但他目前有太多事情须要办理,皆须当务之急,无法兼顾,又疑心忒重,放心不下让同道代庖,是以他在这种首鼠两端的忧惧心情之下,只得亲自出手,如在下所料不差,他此刻必去北邙却夺那册武功秘藤,我等再放出风声玄武宫藏在京畿附近,东方黎明家小郎囚在近处,东方黎明必率众赶去,那时在下补施诡计,引起玄武官东方黎明残杀,我等才可乘机探明玄武宫隐秘。” 群雄闻言不禁心底折服,老化子向蒲奎望了一眼道:“蒲兄有无查出欧阳哲及程姑娘下落?” 蒲奎摇首苦笑道:“时间伧促紧迫,尚未探明程姑娘下落。” 山寨中盛宴摆下,群雄聚论商议如何行事,各人身负职司。 翌晨,曙光蒙蒙,群雄分批登程上路—— 第三十章 抽丝剥茧觅真相 玄武官隐在京畿附近,风声已然逐渐散开,此一稍息震惊了江湖,中原数省官道上健骑奔驰不绝,骑上人均是身背兵刃的武林高手,去程由南往北行色勿匆。 那日,丽日晴空,万里无云,远山近林微有秋意,枫叶薄薄染上一丝淡朱,绚丽恰目。 潼关,风陵对岸渡口聚集了甚多候渡行人,渡船已缓缓驶抵对岸,看来街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只得耐心等候。 忽地三匹健马风驰电掣奔至,骑上人疾跃下鞍,均为劲装捷服, 一是黄净脸膛,颧骨高耸,浓眉虎睛,颉下一部稀髭,年在四旬开外,背上搭着一柄金背阔刃钢刀,目光炯炯慑人。 另外一人蟹脸绽青,鱼目爆睛,一脸凶狠之色,除背搭一剑外,腰间鼓突,无疑内藏暗器。 尚有一白皙脸膛,吊客眉,鼻耸孤-,约莫三旬开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一望而知是个狠辣英悍脚色。 这三人一至渡口,人群立时闪向两侧,似是畏惧异常。 却有一中年背刀文士模样之人与一付学究模样老者负手并肩目凝对岸谈论景物。 只听得背刀中年文士笑道:“在下虽是江湖走卒,四海飘萍,却是首次来到潼关,风闻潼关八景不恶,故要瞻仰一番。” 那老者答道:“阁下此来还是访友抑或路经。” 中年文士朗笑道:“在下亦非访友,更非路经,只因幼年读书不成,自知功名无分,乃弃书学剑,此次系受宝盛银号酱园礼聘,充任西席护院。” 那老者哦了一声道:“老汉失敬了!” 突闻身后一声暴-道:“闪开!” 中年文士倏地回面望去,只见蟹睑漠子牵马走来,欲跨上桥板。 那老者面色一变,慌不迭地奔了开去。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渡船未回,尊驽急什么,须知尊驾后来,礼该最后登船,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么?” 蟹脸漠子闻之大怒,喋喋怪笑道:“你这是找死。”一掌平胸推出,潜风如浪,凌厉万钧。 中年文士身法奇快,竟擦着马身一闪而过,回掌一按马臀。 马匹怎禁得起中年文士神力,乍然一惊,竟窜往河面,哗啦两声亘响,那蟹脸漠子为马惊挤迫,人马先后坠向河中。 黄河水急,只见马匹冒了两冒,竟然没顶,蟹脸漠子水性不高,被湍急水流冲下十数丈,几经挣扎,才爬上岸来,浑身湿透极为狼狈。 其余二人又惊又怒,却眼力颇高,察觉那中年文士并非易与之辈,却未瞧见中年文士动手相搏,极似同党怒极出手,只因板滑留足不住,座骑骤为所惊,将其带落水中,两人互望了一眼,身形电欺, 一左一右,迫跨在中年文士之侧。 那白皙脸膛漠子大-道:“阁下与我潼关三煞为敌,无异自找死路,赶紧叩首讨饶,还可留你一条性命。”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无怨无仇,只怪你那同伴仗势欺人,失足堕水,怎怨得在下,如两位无事生非,定要把这笔账记到在下身上,在下无不接着!” 那白皙脸膛汉子面色一变,右臂向肩后一撤,迅快无比掣出一支判官笔,振腕疾挽,幻出漫空笔影,挟着破空劲风袭向中年文士要害重穴。 看来,这漠子笔招有极深的火候,一招一式,无不辛辣狠毒,笔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中年文士只仗着奇幻的身法,闪掠飞跃,宛如穿花蝴蝶,游闪在漫空笔影中,俟一路笔法已罄,将变未变之际,突放声长笑,五指迅疾无伦飞出, 一把扣在判官笔上,左掌左腿同出。 足尖猛踹在气海重穴,掌心紧按着胸坎上,只听那汉子狂-一声,七窍鲜血喷冒倒下。 中年文士似是无事人般,冷冷一笑道:形同盗匪,穷凶极恶,为生民请命,只好诛戮以除-绥患了。” 那浓眉虎睛大汉惊得面如土色,道:“阁下行事狠绝,须知杀人偿命,请留下姓名,咱们青山不改,终有相见之期!” 中年文士冷笑道:“在下不必留下姓名“尊驽如需找回过节,请於今晚三更时分……”手指 对-高耸雄伟潼关,接道:“在关外官道上相见,任凭尊驾约请朋友助拳。” 那浓眉虎睛大汉面色大变,狞笑道:“好,咱们不见不散。”反身顺着河岸窜去,与浑身湿诱同党踉呛离去。 候渡行人均对中年文士目露敬畏之色,此时渡船已摇了回来,缓缓抵岸,中年文士昂然首先 踏入舱中,负手迎风,凝望远处,似有所思。 其他诸人鱼贯登舟,舟子竹竿一点,船身悠悠离了河岸,驶向浊水黄浪中。 那乡村学究模样老叟紧挨着中年文士之侧,低声道:“老弟,错不了么?” 中年文士答道:“蒲老英雄追踪青衫人,那青衫人一夜一日赶至潼关东大街,在祝仁豪家中投宿,祝仁豪潼关一霸,结纳官绅,鱼肉百姓,潼关三煞在祝府充任护院,今晚祝仁豪必亲身率众赴会,在下正好连根株灭,以翦除玄武宫羽党。” 两人均以蚁语传声暗谈,同舟之人均无法听出两人之言,半个时辰过去,中年文士首先上岸,疾速如风。转瞬已无踪影。 三更时分,冷月当空,风寒四溢,潼关官道上阴森荒凉,阗无人影, 一阵阵风砂卷空弥漫,浑蒙一片,更平添了几分凄凉。 只听一个阴冷语声道:“时过三更,怎么此人还未来,定是胆怯心虚…” 蓦然一颗石子叭哒坠落在官道上,响音清脆四播!官道两侧林木中疾逾飘风掠下十数人。 清冷月华映射下,映着一年四旬,黑须曳腹的玄衣长衫中年儒生,貌像并无奇处,身长六尺, 一双眼神却冰冷如电。 后随一红衣高大番僧,手持精钢禅杖,背斜搭九面黄光澄澄飞钹,——目光四巡,冷笑道: “朋友怎不现身,祝大侠已在此四外布下天罗地网,任凭朋友胁生两翅,也难逃出” 只听哈哈一声长笑,一条身影似神龙下降,悄无声息落在那中年儒生身前三丈开外,负手含笑道:“耸驾布此天地罗网是否要取在下之命?” 中年儒生沉声道:“兄弟祝仁豪,须知杀人偿命,岂能怨得了兄弟?” 背刀文士冷笑道:“那么尊驽无疑是个不明是非之人,在下与渣关三煞陌不相识,他们无事生非,恃强凌人,动手相搏,死伤自属难免,既然如此,尊驾只管放手过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那蟹脸大汉突然抢步掠前,为报风陵渡口羞辱之仇,大-一声,双掌疾推, 一股强猛暗劲,直击而去。 背刀文士微微一笑,右掌平胸迎出。 蟹脸大汉陡感自己发出真力遭遇一种无形潜劲,向外卸消於无形,不禁一怔,心念未动,只觉一片绵软罡力东身紧压,-声末及吐出,眼前疾黑,喉头发甜,心脉已是震断, 一口鲜血急泉似的喷出嘴外,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祝仁豪见状面色大变-道:“朋友如此心辣手黑,可怨不得祝某无情无义了!” 红衣番僧快步抢出,厉声道:“贫僧代劳。”合掌当胸向中年文士稽首道:“朋友请赐告姓名!” 中年文士瞧出番僧眼神有异,忖道:“风闻大内豢养红衣喇嘛有种唱名摄魂妖法,不知此僧可是大内来的?”口中却朗朗一笑道:“在下又非与禅师攀亲扯故,吐露来历姓名何用,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无其他路走。” 红衣番僧眼神中微微失望之色,淡淡一笑道:“朋友说话倒也乾脆!”精钢禅杖突然出手, 一式“独劈华山”带着凌厉杖啸兜头击下。 中年背刀文士右足一踹,腾空拔起,右臂一挥,以手代剑侧击杖身。 ; 祝仁豪目睹情景,暗皱眉头,忖道:“他怎么竟弃背上钢刀不用,徒手相博,无异以卵敌石。”心中大感纳罕。 红衣番僧亦感惊异,心知中年文士身负绝学,不由陡生警剔之念,不待中年文士手臂触及禅杖,猛吸一口真气,倏地身形腾空,禅仗变为“西风卷帘”拦腰击去,逼出一股狂啸劲风。 那知中年文士身形未曾下坠,反而急升飞起,幻变“神龙卷云”身法, 一个疾翻,猛厉的杖风竟擦足底掠过。 红衣番僧心神猛凛,乍闻耳际生起震天长笑,突感手中一震, 一柄禅杖顿被中年文士五指紧紧扣着。 只听一声大喝道:“撤手!” 红衣番僧虎口发麻,不自由主地松开双手,身如断线之鸢般坠下地来。 中年文士亦疾沉下地,红衣番僧在他未站实之际,双肩一振,三面金钹旋飞而出。本拿不准袭向部位,端的厉害已极。 中年文士却不闪不避,双目凝向金钹飞来之势,似已察出奇异之处,禅杖迅速无伦敲向第二面横旋飞来金钹。 果然第二面金钹飞来之势变疾,竟超过第一面,只听叮的一声,钢杖敲在钹缘上,金钹反向飞去,撞至原来直砍飞来的第一面,金铁交击声中飞坠在地。 中年文士敲击来钹后,迅疾无伦一式乌龙卷尾击扫第三面急飞而来的金钹。 红衣番僧瞧出中年文士武功已臻化境,不禁心神大骇,左手疾探胸前活扣,剩余六面金钹同时飞起。 中年文士击飞第三面金钹后,突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身随声起,禅杖震出满空杖影。 当、当、当,亘响中,六面金钹悉数磕飞,无巧不巧击中六个匪徒。 金钹反飞之势凌厉劲沉,刃口锋厉无匹,凄厉惨-声中,六名匪徒裂肩折,血肉横飞,当场殒命。 经此一来,匪徒所布严密方位立呈破绽,这时,中年文士禅杖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下击,红衣番僧惊骇失措,无法闪出杖势之下,但闻一聋惨-,红衣番僧颅裂浆溅,被系成一堆肉泥。 祝仁豪大惊失色。嘬嘴打出一声胡啃,扬手放出十数条飞翔暗器。 中年文士目光锐利,瞧出祝仁豪放出之物均系娱蚣蝎子五毒,张牙舞爪,电飞噬来带出一片腥臭恶毒气味,路侧林中飞扑出十数名匪徒,寒光电奔内渗着众多毒辣暗器,突哈哈发出一声长笑,惊天紫虹暴涨,寒气逼人。 飞来毒物,如遇-星,悲鸣宛似儿啼,顿被紫虹卷成一团肉泥,扑来匪徒瞬眼之间即有九人丧在紫虹之下,其余匪徒不禁亡魂丧胆,反身扑入两侧林中遁去。 祝仁豪只觉眩目紫光,浑身如罩下一蓬酷寒,不禁魂飞胆寒,呆若木鸡,但感头皮一凉,身上数处穴道飞麻,顿被制住。 紫虹疾饮,中年文士气定神闲落在祝仁豪身前。 祝仁豪满头黑发齐皆剃去,光溜溜地似一个贼秃,他虽被制住,却仍可说话,目露诧容道: “阁下为何留下祝某性命。” 中年文士微笑道:“祝老师生死无关宏旨,与在下又无仇无怨,何必非杀不可,祝老师速离去吧!”手掌一挥,微风袭拂,祝仁豪全身解开穴道。 祝仁豪闻言不禁大出意料之外,绝处逢生,精神不禁一振,暗道:“只要自己不死,必将你磔骨扬灰,以报今晚之耻。”…曰不发,向潼关方向疾奔而去。 只听中年文士朗-道:“站住!” 祝仁豪不禁心神一震,面色大变,回面笑道:“阁下有反悔之意么?”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在下一言九鼎,永无反悔之理。”说着在怀中取出一封密缄递与祝仁豪手中,接道:“祝老师回府后拆阅,就知为何不杀祝老师之故。” 祝仁豪不禁呆得一呆,欲言又止。 中年文士道:“祝老师可是欲问在下来历姓名么?一切均在函内,你去吧?” 祝仁豪惊魂方定,知面对着凶神恶煞,多留此一刻,就增一分死亡危机,慌不迭地转身奔丢。 官道旁掠出岷山四毒,邓元道:“逃走匪徒俱已被擒,如何处置,请少侠定夺。” 中年文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何愿多事屠戮,暂请丐帮门下收囚秘处,废去武功,俟黄山会后释放。” 邓元目注清逝远去祝仁豪人影,太息一声,道:“祝仁豪既为玄武宫羽党,释放回去似为不智。” 中年文士摇首笑道:“邓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若将祝仁豪诛戮,此一消息必迅即传人玄武宫耳内,免令玄武宫警剔,防范更严,於我等行事反为不利。” 邓元冷笑道:“难道祝仁豪噤若寒蝉,守口如瓶,邓某察见此贼离去神色,似对小侠怨毒入骨, 一念之仁恐后患无穷。” 中年文士正是狄康易容扮装,知岷山四毒本是桀傲不驯,眼高於顶人物,所幸四毒与狄康一见投缘,狄康坦荡胸襟,无丝毫私欲功利之念,使四毒大为敬佩,相见恨晚,交相莫逆,但行事出手各右观点不同,每每力争己见,是以狄康也不为忤,微笑道:“邓老师见地甚是,有烦尾随窥采祝仁豪返回之后有何举动,可杀则杀,任凭处置。” 邓元穿空飞起,去势如电,转瞬杏入夜色苍茫中。 二毒艾思明笑道:“邓老大刚愎自负,尝自调心智才华在当今武林中少有其匹,但与少侠结交以来,少侠才华盖世,光芒四射,使老大黯然失色,所以他此次欲找回一点颜面。” 狄康赧然一笑,道:“在下年岁甚轻,才浅德薄,岂堪当此重任,猥蒙诸位武林先进爱护有加,时赐教益,才能无所陨越,艾老师之言,令在下汗颜无地自容。” 艾思明哈哈大笑,道:“艾某江湖粗人,说不过你,咱们速清除尸体,不可留下一点痕迹,及早歇息,明晨尚须赶路咧!” 四人费去半个时辰,才清除乾净,向渣关掠去。 口口口 祝仁豪急急如丧家之犬般翻入潼关内,只见关内只有稀疏几处灯火,沉寂如死,心头不禁油然泛起悲怆之念,热泪夺眶而出,茫无目的四顾了一眼,疾掠回自己家内。 阖家老幼见其主人返回,失去满头黑发,神似剃度为僧模样,惊诧询问。 祝仁豪寒着一张脸不答,进入书室后取出密缄拆阅,不禁面如死灰,缄函失手坠地,冒起一蓬青烟,自动烧化成烬。 其妻走入,目睹情景,惊问其故。 祝仁豪突感噤不成声,四肢顿觉疲软酸痛,热泪再度夺眶流出,示意索取纸笔书写,大意谓自己为富不仁,恶行擢发难数,羽党悉被歼戮,自己遭此重惩,为赎前愆,须韬光养晦,嘱其妻慎勿张扬,只二其已省悟前非,坐禅闭关三月。 其妻见书大惊失色,半晌长叹一声,缓缓走出室外离去,窗井忽见一条黑影疾似淡烟般穿空腾起,飞鸟般翻出墙外落下。 清冷月色映照那人身影,显出大毒邓元,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智慧根骨,与生俱来,狄少侠天赋之厚,才智之高无人可及。” 忽闻一声朗笑道:“邓老英雄太高估了在下了,智慧才华,当世武林之中唯独东方黎明无人可出其右。” 一条小巷突转出狄康与岷山艾思明三毒。 邓元摇首道:“如论当年,唯数东方黎明,此言甚为可信,而今却非邓某有意鄙薄讥讽,就拿迩来东方黎明连遭重挫,动辙得咎,由此可见一班。” 他们一行疾行如风,投入一家客栈,进入房中,狄康望了邓元一服,摇首微笑道:“东方黎明才智武功,实非在下所能企及,要知性为欲汨则乱,心为物动则争,惜其利令智昏,患得患失所困,但其尚不失为才智杰出之一代枭雄,在下料东方黎明必为风声所动,我等赶至太原,他亦必接踵而至。 邓元颔首道:“少侠见解极是,但东方黎明与少侠虽各有所长,却甚难比拟……”说着,又发出一声叹息道:“如非蒲奎,决难知青衫人不取捷径返回燕京,竟舍近就远,西方潼关,北入太原再东取燕京。” 狄康道:“显然龙门吕梁为玄武官羽翼潜伏之处,祝仁豪虽生犹死,龙门已失主宰,太原白家庄若剿减,吕梁惮畏必不敢妄动,容在下稍施对策,让东方黎明堕入术中,可收兵不血刃之功。”说着和衣倒下,瞑目入睡。 岷山四毒亦感疲累不堪,熄灯就寝。 口口口 太原古为战国狼孟邑,秦属晋阳汾阳狼孟三县,后汉末置阳曲,随改阳直,复改为汾阳,宋移并州治於其地,后设太原府,明清因之。 晋省开化最早,民风淳朴,人文蓍萃,古迹名胜甚多,大同石窟为最,省垣八景尤为骚人墨客寄情赋诗,题咏不绝。 且说这日阳光普照,秋风袭拂,凉中透爽,令人有懒洋洋感觉。 太原吕纯阳宫外广坪上聚满人群,东一簇,西一堆,锣鼓喧天,吆-震耳,杂耍卖药,医卜星相充斥其间,游人不绝。 游人丛中突现出一个背剑玄衣老者,缓缓走入吕纯阳宫内,忽瞥见水池侧有一幸神俊逸的青衫少年-足凭栏观鱼,眼神不禁一亮,飘然走前,含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白大人,你我又在此不期而遇了。” 青衫少年闻声抬目望去,打量了一刻,似有所悟,露齿微笑道:“原来是东方庄主……” 东方黎明忙示了一眼色,趋前一步,低声道:“江湖凶邪,耳目甚众,视老朽如眼中之钉,非拔之而后快,老朽家小不幸陷在凶邪手中,白大人可曾耳闻么?” 青衫少年目露同情之色,道:“在下颇有耳闻,但身在宫廷,不由自主,亦不得插身江湖是非中,虽极为同情东方庄主遭遇,却力不从心,爱莫能助。” 东方黎明叹息一声,道卜“老朽怎敢相求白大人所难,迩来奔波江湖,神疲智昏,莫知所适” 青衫少年道:“东方庄主此来太原必右所为!” 东方黎明突问道:“白大人久在燕京可知京畿附近右无玄武宫?” 青衫少年目注东方黎明一眼,道:“江湖谣诼,半属无稽,外间风风雨雨,在下均右耳闻,玄武官是否藏在京畿附近,恕在下不得而知。” 东方黎明道:“近来据各种迹象判断,老朽妻孥陷身玄武宫中,显然用心在重九黄山大会,迫使老朽就范老朽岂能让他称心如意,务在期前将家小救出虎口。” 青衫少年道:“如此说来,庄主必查明下落了。” 东方黎明点点头,道:“玄武官分坛仍设在太原,但不明确处?” 青衫少年神色之间似有显忌,欲言又止,忽仰面望了望天色,;道:“在下抚署尚有一个约会,庄主下榻何处,但望见告。”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情知这大内侍卫必知一丝端倪,情不自禁地恳求道:“白大人竟见危不救么?” 青衫少年微喟了声道:“在下委实不知庄主家小下落,却隐约知道玄武官分坛……”东方黎明眼中神光一振。 只听青衫少年道:“庄主请随在下来!” 两人先后走出吕纯阳宫,似陌不相识。 但见青衫少年向热闹大街上走去,大街上人来车往,熙攘不绝。 东方黎明远随着青衫少年先行入一家二义楼”饭庄,上得楼去,各择一临窗靠街座位坐下。 青衫少年目注对街一家刀枪铁器店久久不移,突然那店内走出一四方脸膛,目光炯炯中年人,后随一年约廿五六少年,那少年剑眉飞鬓,目若朗星,却也长得异常英俊,惜目光淫邪不正,脸色白中泛青,不言而知,必是酒色过度无疑。 东方黎明忽闻青衫少年蚁语传声道:“这刀剑铁器店走出两人均是玄武官分坛高手,只因重金打造武器甚多,已受官府严密监视,但迄未查明玄武官是否叛逆起事,因此暂不打草惊蛇,那少年与在下同宗,乃分坛主长子,在下相信庄主决非只身一人,尚有同道相助,在下只能点到为止,望庄主好自为之。” 青衫少年倏地立起,召来店夥,欲移席楼下,店夥喏喏连声,领着青衫少年趋往楼下。 那刀枪铁器店走出两人徜徉於大街上,左顾右盼,目迷五色,少年忽感身侧掠过婀娜身影,香风袭鼻,不禁心神一荡,抬目望去,只见一身着紫白相间少女牵着七龄幼童在五尺外走去。 少女蛮腰似柳,婀娜生姿,玉骨冰叽,彷佛甚美,那迷人香味随风阵阵袭送入鼻,使人心旌猛摇。 突然,幼童手捧一包叶子失手坠地,少年忙抢步上前拾起送上,正好舆少女回面四目相对。 这少女不禁流波四射,莲靥生春,接过谢了一声,回身走去。 少年不由两目发直,暗道:“天生尤物,好美!” 四方脸膛中年漠子轻笑一声道:“玫瑰多刺此女似有武功在身,慎防扎手。” 少年冷冷一笑道:“汤老师,想不到你是个前门惧虎、后门惧狼的人物。”只见少女和幼童出城去,一提真气,快步如风遥遥尾随。 只见一女一童,身法渐快,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那少女携着幼童走入一座依山而建荒凉古寺。 少年不禁一呆忖道:“他进入天龙寺则甚?” 天龙寺北齐所建,为我国三大石窟之一,与大同云岗石窟齐名,内有石室二十四龛,石佛四尊,隋开皇四年镌石室铭雕刻极精,为我国古代艺术精华,寺东一里,凿壁为地,有天龙庙在,内有千佛楼。 寺内并无香火,因年久失修,庙貌佛像剥蚀,官府派驻长灾一人,筹谋修葺。 只闻幼童高声唤道:“爹……娘……” 回响不绝,嗡嗡鸣应。 少女柳眉微皱,道:“就是你贪玩,爹娘等候不及,已离去了。” 幼童嘟着小嘴道:“娘应允等我的嘛!”忽地面色一变,噗咚倒地昏迷不醒 那少女不禁花容失色,道:“弟弟,你怎么啦!”急得蹲下抓人中拍胸背。 忽感一阵微风扑面,一条身影落在面前,只听清朗语声传来道:“姑娘,这没有用!” 少女抬面望去,只见就是在街道帮其弟拾物之少年,粉靥一红,盈盈立起道:“他猝然昏倒,未免可疑,难道阁下知情么?” 少年笑笑道:三伏天龙寺中藏有邪气,近年来猝然中邪不治者多达十数人。”说着抱起幼童穿空窜起,投入一座阁楼。 少女亦随着而起,穿入阁楼内面。 寺外突掠入三人,其中一四方脸膛漠子,向其他二人微笑道:“少庄主,谅可遂心所欲了,此女也真个是天生尤物,我见犹怜。” 阁楼内忽传出少女尖锐救命惊呼,三人不由面现会心的微笑,蓦见一条疾如飞鸟般的身影落在草坪上,现出一个背剑玄衣老叟,满面怒容, 一沾又起,扑入阁楼中。 那四方脸瞠漠子心知不妙,忙道:“咱们少庄主有麻烦了,我等速去相助。” 三人身形腾空,鱼贯穿入阁楼,但见少庄主已被制住,左烦睡起老高。 少女云鬓不整,尚有余悸,喘息难止,一件短衣撕破了半幅,老叟冷笑道:“衣冠禽兽,欺凌弱女,留在世上徒贻祸害。”说着右掌一横,欲下杀手。 四方脸膛漠连忙道:“住手,可否赏给在下一次薄面,饶他一命。” 老叟铁青着脸,沉声道:“你是何人?” 四方脸膛汉子抱拳笑道:“在下汤崇德,我们少庄主适才并非有意冒犯这位姑娘,皆因姑娘挑逗……” 少女叱道:“爹,别听此人胡说,女儿并不认得他们!” 老叟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冷笑道:“既然如此,此人更是非杀不可了。” 汤崇德忙道:“老英雄既是武林中人,敝庄主白长林在武林中交游至广,谅老英雄必有耳闻?” 老叟冷冷答道:“可是那八卦万胜刀白长林么?听说他久已封刀归隐,家居纳福,哼!想不到他纵容孽子,为恶不仁,老夫舆白长林无一面之缘,岂能容他……” 汤崇德闻到中途,知非可善了“不待老叟说完,一掌劈向老叟心俞重穴。 出手奇快,劲风山涌,存心一击毙命。 老叟冷笑一声,身形疾闪两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飞出,五指一把扣住了汤祟德脉门,拧腕疾扭。 只听晓擦一声,汤崇德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 汤崇德闷哼一声,身形倒出三步,满面冒出豆大冷汗,右臂断处血如泉涌。 其余两匪徒不禁大骇,只听老叟冷笑道:“白长林昔年也是武功极有名望的人物,老夫权且留他孽子性命,等候白长林赶来看他有何话说。” 两匪徒搭着汤崇德奔出阁楼,只听寺外响起一声清澈长啸。 那被制少年面如死灰,苦笑道:“老英雄不可动怒,虽将晚辈致死也於事无补,晚辈愿讨令嫒为妻,永作不二之臣。” 老叟大笑道:“虎女焉配犬子?饶你片刻不死,已属份外,尚欲得寸进尺,可见你死有余辜。” 少女道:“爹!杀了他不就了结,何必多费唇舌,白长林来了未必稳操胜算,留此则甚?” 老叟颔首道:“这个我岂不知,你那弟弟身中奇毒,以小贼的性命胁迫换取解药再行离去。” 少女花容失色道:“小贼身旁未有解药么?” 老叟答道:“谅他身旁也无有?”向少女暗示了一眼色。 少女恍然大悟,他们有所为而来,即是小贼身怀解药,亦须佯装不知。 白姓少年闻言,不禁精神一振,瞑目不语。 老叟接道:“你带着弟弟藏向别处,稍时难免拚搏。” 少女点点头,抱起幼童走向另室而去。 蓦地—— 天际远处忽传来一声清澈长啸,老叟面色顿现凝肃,内心似甚紧张。 须臾,栖外传来一宏亮语声道:“阁下可否现身商谈?” 玄衣老叟缓步走出,身形一提,以落叶般飘落在地,抬面望去,只见一身高六尺,浓眉环目,狮鼻海口,颔下蓄着浓密花白长须的老者,肩背雁翎刀,不言而知是正主儿万胜刀白长林。 距白长林身后三丈开外,一列站着三人甚为惹目,中立者系黄衣矮胖番僧,蝈须森戟,目光阴冷。 右立者一是-冠高髻老道,瘦削如柴,马脸无肉,灰白如纸,手持一环节甚密的翠竹,竹节处似悬挂一小金铃,外门兵极为罕睹。 另外是一老妪,黧黑乾枯,两目半阖半睁,却精芒逼射,袭宽大黑衣迎风飘拂,猎猎出声。 玄衣老叟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暗暗忖道:“这三人武林中并未见过,谅系棘手人物,如非自己有备而来,今日尚难稳操胜券。” 白长林目中炯-神光注视了东方黎明一眼,只觉东方黎明精华内蕴, 一身武功显然已达不可想像之境,不禁暗中一惊,抱拳一揖,笑道:“方才闻得属下回报,知犬子冒犯了令嫒,罪该万死,白某并不护犊,如有转园余地,白某无不遵命。” 玄衣老叟呵呵笑道:“污人清白,尚有转园余地么?” 白长林双眉微皱,道:“犬子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阁下也未必能生离天龙寺”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老夫如果惧怕白庄主为仇,也不致在天龙寺株守了。” 白长林不禁仰面发出震天狂笑,笑声如雷,半晌才住,忽沉声道:“令郎身中奇毒,非白某独门解药不治…” 东方黎明冷笑道:“这倒未必!” 白长林闻言不禁一怔,道:“那么阁下必有所图。”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风闻白庄主豢养死士,暗图不轨,老朽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白长林面色一变,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狂了。” 阁楼上突飞下两人,其中一人身背着白少庄主。 东方黎明凝视了两人一眼,冷冷答道:“庄主未免太自恃无恐,老朽点穴手法怪异,强行解穴,全郎必死无疑,庄主不信,不妨试试。” 经此一言,白长林倒真个不敢妄试解穴,心神暗暗一震,面色微变。 这时,-冠高髻老道突冷冷一笑道:“施主既不愿和解,执意为仇倒不如放手一拚,贫道意欲领教施主武功绝学。”语声如枭,令人不寒而栗。 白长林突沉声道:“慢着!”身形急跃至其子身前,道:“孩子,你是怎么样了?” 少庄主黯淡眼神忽望着东方黎明,闪出一抹恶毒已极神光,转向其父苦笑道:“孩儿只觉万蛇钻体,但仍挺受得住,请勿以孩儿为意!”说着额上豆大冷汗滚滚落了下来。 东方黎明冷笑道:“看不出你倒有点骨气。” 白长林不由心中怒火沸腾,面色铁青,厉声道:“白某今日不能不开杀戒了!” 阁楼屋面上忽疾如飞鸟般掠下一双老人,正是雷霆剑林德泰,断魂掌黎振翔。 两人都是武林知名高手,如东方黎明一般易容换装,白长林认不出两人来历,冷笑道:“原来阁下早在天龙寺内布伏人手,设下美人计引犬子坠入术中,诱白某赶来。”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白庄主现在明白已迟了。”- 冠高髻老道手持翠竹纹杖跨前一步,大-道:“庄主用不着耗费唇舌。”竹杖疾挥如电,向东方黎明气海重穴点去。 奇怪,他这竹杖祈悬金铃丝毫未带出响声,杖势迅快无比,宛如神龙出穴。 林德泰疾然出剑,寒光一闪,破空啸风向竹杖压去。 剑杖堪堪触及,老道右腕一震,竹杖疾滑开去,幻起满天杖影,向林德泰罩下,铃声大作,嗡嗡不绝,悸人心神,铃影划起满空金蛇游窜乱奔,令人眼花撩乱。 无疑是老道快攻出手,抢得先机,杖招变化诡奇,一招紧接着一招,凌厉绝伦。 林德泰被老道一味快攻,雷霆剑招无法施展开来,陷於挨打不利形势。 东方黎明暗暗吃惊道:“玄武宫豢养的都是武功绝高身手的凶邪,看来自己如不取得武功秘笈及金精铁母,重九黄山之会自己必凶多吉少!” 他果如狄康猜测,离开螺丝谷后,迳往洛阳邙山寻觅北邙鬼王劫取的那本武功秘笈,无如北邙鬼王避不见面,化整为零,使他心劳力拙,转念再往嵩山少林,便耳闻江湖传言谓他家小被囚在太原玄武官秘密分坛,故昼夜兼程赶来,却不知中了狄康诡计,使他疲於奔命。 东方黎明这一忖念之间,场中已起了变化,老道诡奇一招,疾点在林德泰左腿膝盖骨上。 林德泰如中斧铁,冷哼一声,踉跄跌出三步,噗通跌在尘埃,膝盖骨已被竹杖点碎,冒出殷红鲜血。 东方黎明不禁大惊,料不到雷霆剑林德泰败得如此之快。 白长林冷笑道:“阁下未必有取胜之望,白某也不为己甚,倘阁下转变心意,白某极愿与阁下握手言和交个朋友。” 突闻林德泰一声大-,手中长剑脱手飞出,疾如电奔向老道刺去- 冠高髻老道狞未及料林德泰重伤倒地后尚有反噬之能,心方一惊,剑势挟着风雷之声已袭向面门,身形疾闪,横杖点向剑身。 叮的一声,长剑经竹杖一点,剑势沉斜,非但未点开,反到更疾,沉斜之势,刺向老道七坎死穴。 此乃林德泰生平独门旷绝一招毒学,力逾万钩,算准老道必择横杖封点飞剑一招,七坎重穴任何玄功护体也是最难封闭之处。 剑势雷奔,老道身躯一震,剑尖已刺人一寸许,鲜血进射。 老道身形摇了两摇,只感腔内一阵剧痛,自知无幸,竹杖亦脱手飞出,击中林德泰面门。 林德泰发出一声惨呼,鼻口内吐出鲜血,倒地气绝。 那-冠高髻老道面色惨变,拔出长剑,欲脱手向东方黎明掷出,怎奈真力已竭,口中突冒出一股血箭,仰面倒了下去。 此乃一瞬眼间之事,东方黎明与白长林都感措手不及,不禁面色一变。 黎振翅目睹林德泰死去,一世英名就此付之流水,不禁伤感泪下。 突然黎振翔目中泛出一抹杀气,双掌猛向白长林推出。 枯瘦黧黑老妪身形疾跃,师扑虎踞,两掌卷出劲力迎向黎振翔。 轰的一声掌力猛接,回荡逆风激起漫空飞砂。 老妪喋喋怪笑,身形又起,两人快打猛攻,硬封硬接,全以内力相搏。 白长林冷冷向东方黎明笑道:“阁下还有什么帮手,请一并唤来受死!” 东方黎明一面留神黎振翔,一面沉声道:“老朽知庄主在天龙寺外尚布伏了甚多人手,此刻想已悉遭诛戮。” 白长林闻言不禁暗凛。 只见东方黎明嘬嘴打出一声尖锐胡哨,寺墙外突飞扑翻进十数人影。 黄衣番僧口中高诵了一声佛号,转面迎向东方黎明羽党而去,右掌伸入衣内,掣出一独角金鳞怪蛇。 一个大汉正向黄衣番僧迎面扑来,右腕疾刀,手中钢刀一式“剖腹卸甲”,寒芒点向番僧咽喉要穴。 黄衣番僧冷笑出声,左掌一横,封开来刀,怪蛇一口噬住那人眉上。 那人只觉肩头一麻,毒气攻心,怪叫了一声,倒地气绝毙命。 白长林突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潜龙升天拔起,半空中一个翻身,肩上雁翎刀已离鞘而出,挟着惊天长虹卷向扑来十数人。 刀势有如长空星泻,两名高手封架不住,身躯迎丑被劈出两截。 东方黎明知自己再不出手,恐黎振翔及门下性命难保,身形突”个疾旋,疾旋之际已蓄聚真力弹出一缕指风,击向黧黑老妪。 老妪正与黎振翔抢攻猛搏,忽感后脑勺上一痛,掌法不由缓得一缓,黎振翔啪的一掌击实在胸脯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出。 东方黎明抢步飞前,短剑一晃,寒芒疾闪已刺入老妪前胸,随手拔出短剑,扑向黄衣番僧。 番僧手舞怪蛇,连伤了两人,瞥见东方黎明扑来,狞笑道:“你自找死,休怪佛爷心辣手黑。”手中怪蛇竟脱手飞出,张口露牙吐信,挟着一股腥风噬向东方黎明。 东方黎明左手食中两指,疾如闪电弹出一缕指劲击向怪蛇。 他看出怪蛇覆体金鳞,刀剑难入,只有颚下一处可伤,指风凌厉似剑,正击中怪蛇颚下,只听怪蛇发出一声儿啼,似受伤不轻,竟掉首穿过飞去。 那独角怪蛇无异黄衣番僧性命,番僧竟不顾白长林,腾空向怪蛇追去。 一蛇一僧,转瞬均落在寺外而杳。 东方黎明也不追赶黄衣番僧,反身扑向白长林。 白长林凌厉的刀法连诛三人,其余诸人均被威势慑住,但白长林目睹老妪死在剑下,怪蛇为指力所伤,僧蛇穿空遁去情景,猛然悟出此人来历,不禁面色大变,-道:“阁下莫非就是沧浪山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么?”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暗道:“究竟被他瞧出来历。”哈哈笑道:“不错,老朽正是东方黎明。” 白长林摇首长叹一声道:“白某委实理解不透东方庄主为何寻仇?” 东方黎明道:“实不相瞒,玄武宫主口蜜腹剑,暗将老朽家小囚掳,几经查访,才知被囚在白庄主分坛之内。” 白长林呆得一呆,苦笑一声道:“东方庄主,可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玄武官主气度恢宏,以德服人,决不会乘人於危,试问倘玄武官主若是心胸狭隘之辈,囚掳了东方庄主家小,焉能让东方庄主在此消遥自在。” 东方黎明暗道:“此言确有道理,如此说来妻孥是何人擒去,忽地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这大违常情。”口中答道:“这话老朽不信?” 白长林道:“要如何才能使东方庄主相信?” 东方黎明闻言大感为难,沉吟不答。 白长林道:“白某虽-力玄武宫,却也是顶天立地人物,若东方庄主认白某之言虚假,白某愿弃力就戮,否则如以真实武功相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东方黎明仍沉思不答。 白长林望了东方黎明一眼,道:“如此说来,那少女及幼童非是东方庄主令嫒令郎了。” 东方黎明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二日年白庄主素负机智聪睿之誉,今日看来果然不虚,家小自被掳后,老朽方寸已乱,江湖传言亦非全然子虎乌有,除了玄武官还有何人?” “紫衣教!”白长林斩钉截铁答道:“东方庄主与紫衣教主深仇宿怨,安知不是紫衣教主有意放出风声,遂其借刀杀人之志。” 东方黎明不禁心弦一动,道:“令郎受制老朽,谅白庄主不致我欺,但老朽家小却不敢断定陷身紫衣教,抑系玄武宫,请问玄武宫确址究竟何在,还望见告。” 白长林正色道:“白某虽效力於玄武宫,但玄武宫何在,委实不知。” 东方黎明忽闻一个蚁音传声送入耳中:“东方庄主,无论白长林之言是否实在,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听出那蚁昔传声系宫廷白侍卫,故作沉吟不答。 断魂掌黎振翔在旁沉吟一声。 白长林不禁目光落在黎振翔面上。 东方黎明突短剑疾刺而出,迅如电奔。 白长林不禁大惊道:“东……”雁翎刀横封而出,却已不及,短剑已贯入胸腔,口中冒出一股鲜血。 那少庄主目睹其父惨死,不禁面色大变,冷冷道:“你未免太心辣手黑一点,少爷如有三寸气在,必报此仇!” 魂掌黎振翔伸指如风,疾点在白少庄主昏穴上,目光落在东方黎明面上,诧道:“为何将白长林杀死?” 东方黎明道:“放虎归山,与其留下后患,还不如灭口为上。” 黎振翔道:“你为何让黄农番僧逃去。” 东方黎明答道:“你不知兄弟方才施展乾坤二兀指,损耗真力甚钜,故不得不趁着与白长林说话之际暗中调息,若白长林及时识破,此刻兄弟已血染天龙寺了。”说着忽感体内一阵不适,忙盘膝在地,掏出药丸服下,运气行功调息。 黎振翔立在东方黎明身后防护,目光缓缓扫巡寺内广坪,只见弃尸多具,血流成渠,死者均当代武林高手,转眼之间已与草木同腐,暗暗叹息一凿,示意众人清理尸体。 东方黎明门下立时迅疾无伦挖坑掩埋尸体。 “黎老前辈,事已水落石出了么?” 黎振翔摇了摇首道:“损折如许精英,枉费心机而已,东方庄主家小下落迄今仍是一个难解之谜!” 东方黎明突然长旰了一口气,直立而起,伸手挟起白少庄主,低-道:“咱们快走!”疾行如风奔出天龙寺外而去。 (第三部完)—— 第三十一章 良医良相济人世 白少庄主睁目醒来,只觉睡在一间四壁裱糊得雪白之陈设精致房内,锦被绣杨,幽香送鼻,宫外一抹夕阳映入限帘,不禁大感困惑,忖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穴道仍未解开,却遍体虫行蚁走痛苦已然消失无踪,往事前尘一一重观眼前,不禁长叹一声。 闪外一条人影惊鸿疾闪而入,现出一妩媚蚀骨的少女,正是使他吃尽苦头,家毁人亡的那丫头,不由怒从心头起,冷笑道:“将少爷送来此处意欲何为?” 少女娇媚一笑道:“你是恨我么?”说着幽幽发出一声曼叹道:“其实就是相公未遇见我,也晃不了遭受同一命运,但铸成大错却是令尊!” 白庄主怒道:“怎可怪得家父?” 少女娇笑道:“少庄主气在头上,我纵然解释清楚也无济於事,我名司惜春,少庄主此刻已睡在我家内,性命大可无忧,大概半月后臣可功力渐复,你如觉饥饿,尽管唤我就是。”,说着转身欲离去。 那白少庄主忙道:“姑娘请坐,在下无礼得罪姑艰,还请见谅,在下白麒,姑娘貌比天人,如非东方黎明,你我可结成连理, 一双两好。” 话说得如此露骨,司惜春人虽淫荡,却也靥泛红霞,娇羞不胜,白了他一献,娇呼一声这:“相公,你是怎么了。”口中虽如此说,娇躯却在床沿坐了下来,忍不住展露笑容。 她那笑靥如花,媚态蚀骨,白麒心中不由一荡道…“但愿姑娘能说明家父如何铸成大错。 司惜春轻叹一声道:“东方黎明有意放少庄主同伴离去之故,志在令尊亲身赶来当面有所商谈,岂知令尊竟率领甚多高手欲将我等致於死地,如非相公受制於东方黎明,令尊投鼠忌器,我等必死於非命。” “这话不对。乙白麒摇摇首道:“家父防患未然,不得不尔。” 司惜春摇摇首道:“事实是令尊这方先出手……”继说出当时情景,接道:“倘非那-冠高髻老道重伤东方黎明八拜至交雷霆剑林德泰,也不致造成这种惨绝人寰的局势了。” 白麒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又道:“但,家父自承落败,何忍非致家父死命不可,此仇此恨,刻骨难忘。” 司惜春摇首叹息道:“少庄主有所不知,东方黎明见势已危,迫不得已施展他轻易不用的乾坤一元指-法,才将番僧惊走及老妪丧命剑下,须知那乾坤一元指最耗真力,东方黎明连伤二人后 ,真元耗损过钜,气窜旁经,血涌内腑,令尊眼力锐利,对话时瞧出有异,欲猝施杀手一击将东方黎明毙命,为东方黎明识破,故先发制人,事后东方黎明呛出一口黑血,内伤沉重,现尚未平复。” 白麒只觉司惜春之言委实合情合理,无词可答,默默无语。 司惜春盈盈立起,娇笑道:“夕阳西沉,暮色入眼,相公谅腹中饥饿了,我去命丫鬟准备饭菜送来。”说着回眸一笑,婀娜走出房外大去。 白麒忖道:“此女将我救来此地,是否另有用心,莫非她对我处境生出愧疚之感” 蓦地—— 邻室中忽生出丁冬调弦声,不禁凝耳倾听,暗道:“此女才华非常,娇媚可人,如非父仇难忘,定能结成连理。”只听邻室从琴声中传来曼妙歌声: 声转辘炉闻露井 晓引银缸牵素绠 西园人语夜来风 丛英飘坠红成径 宝貌烟未冷 莲台香腊残痕凝 等身金 谁能得意 买此好光景 粉落-妆温玉莹 月枕横钗云坠领 有情无物不双栖 文禽只合常交颈 尽长欢岂定 争如翻作春宵永 目蒙胧 娇柔嫩起 帘幕卷花影。 歌词艳冶,歌声更觉回肠荡气。 白麒不禁怦然心动,几疑如置身温柔乡中。 突然,房外红光一闪,只见一个大麻脸丑婢,一手持着烛台, 一手提着食盒走了入来。 那丑婢将烛台放在案上,搬过一张茶几在床沿放下,取出四色精致小菜及一小锅莲子稀饭,冷冷说道:“相公请用吧!” 白麒诧道:“在下四肢不能动弹,要我怎样进食” 麻脸丑婢不禁大笑道:“婢子该死,差点忘怀了。”在袋中取中一粒朱红药丹,接道:“小姐说此药服下,相公慢慢行功周天,四肢便可动弹了,但尚不能妄用真力。” 白麒道:“你家小姐呢?” 丑婢答道:“相公岂不闻琴韵歌声么?我家小姐每日傍晚必焚香操琴,不准婢子等惊扰於她。”说着将药丹喂服在白麒嘴中,用净水送下后,检-一福退出。 白麒忙闭目调息,只觉一缕热气自丹田升起,遂依照内功运气口诀之法施为。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白麒只觉四肢可以动弹,不禁心头狂喜,睁开双目,慢慢坐起,盛了一碗莲粥,引着用食,菜香味腴,十分可口。 只听邻室悦耳琴韵歌声又起: 锦筵红,罗幕翠。 侍燕美人姝丽 十五六 解怜才 劝人深酒杯 黛眉长,檀口小 耳畔向人轻道 柳阴曲 是儿家 门前红杏花 星斗稀,钟鼓歇 帘外晓莺残月 兰露重 柳风斜 满庭阶落花 虚阁上,倚栏望 还似去年惆怅 春欲暮 思无穷 旧欢如梦中。 琴声戛然而止,歌声仍自了了不绝。 白麒不禁长叹一声,躺了下来,脑中只觉一片混乱。 窗外月华如水,白麒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忽闻门外飘来司惜春甜脆语声道:“白相公已安睡了么?” 白麒精神一振,道:“在下未入睡,姑娘请进。” 只见司惜春笑靥如花,盈盈走了入来,软语轻声道:“相公用饱了么?” 白麒道:“粥香菜腴,在下无可言谢,只有永铭五衷了。”说着长叹一声道:“在下归心似箭,探望我那摧心断肠娘亲,乞姑娘相助成全。” 司惜春道:“那是人子之道理,我何能拦阻,但愿相公不怨恨我就是。” 白麒道:“在下何能怨恨姑娘,但东方黎明杀父之仇,誓必相报。” 司惜春幽幽叹息一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过……”说时颦眉似难出口。 白麒道:“不过什么,有话姑娘只管说,在下决不以为忤。” 司惜春道:“并非我帮着东方前辈说话,东方前辈侠誉神州,行事出手甚有分寸,决不乘人於危,如相公能设身处地想想,令尊倘与东方黎明前辈易地相处,令尊又该如何,但我决不阻拦相公复仇之意。” 白麒目中露出一抹怨毒眼神,答道:“无论如何,总因东方黎明老贼无事生非而起……” 司惜春接道:“相公真能确定东方黎明家小囚处令尊不知情么?” 白麒不禁一怔道:“在下迄未知情,家父与玄武官主-力,更不知在下家中即是玄武宫分坛。” 司惜春道:“所以,;我才奉劝相公暂熄去心头之恨,相公返家后查明东方黎明家小是否囚在府中?” 白麒呆得一呆,道:“东方黎明现在何处?” 司惜春道:“他因要事赶往燕京,迩来武林传闻玄武官藏在京畿附近,擒贼擒王,如能犁庭扫穴, 一切迎殁而解,他离去之际,对手刃令尊虽迫不得已,却心存愧疚,留下解药,谓为仇为友端凭相公。” 两人相处挨近,白麒只觉媚人幽香阵阵袭鼻,不禁心笙猛摇,欲火上升,只觉百脉贲张,难以遏制,忍不住疾伸两臂将司惜春抱住。 司惜春颤声道:“相公请不要……” 烛影摇红,被翻春浪,个中情事不足外人道也。 口口口 窗外一条人影疾闪,玄鹤冲天而起,悄无声息落在屋面上,迷蒙月色映照下,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只见他沉思片刻,突然身形一跃,疾如流星掠去无踪。 远处屋面上尖现出狄康,朱龙翔兄妹,孙玉琼,潘杏娃,千里独行余风云等人。 狄康冷笑道:“东方黎明惧黄衣番僧在白家庄设下陷阱等他入伏,故设下美人计使白麒俯首帖耳称臣,心计不可谓不毒,但终究棋差一着,枉费心机。” 孙玉琼,朱凤绮潘杏娃不禁娇靥绯红,低垂螓首。 余风云道:“看来东方黎明必赶向燕京而去。” 狄康点着道:“我等必须在他之前赶至,防他探查宫廷侍卫有无白某其人。” 余风云微笑道:“这个不用顾虑,老化子护你乔扮白侍卫,已然预为安排妥善。” 狄康一声“走”字出口,诸人先后腾空拔起,转瞬杳失在苍茫夜色中。 燕京。 历代帝都,虎踞龙蟠,周围六十里,成同凸字形,分外城,内城,旧皇城,紫禁城四重,城垣建筑,壮丽雄伟,名胜古迹,屈不胜指。 这晚,云高月明,金风送夹,一辆马车蹄声得得,往南下洼陶然亭缓缓驰来。 陶然亭周近林木蓊翳,池水清碧,春夏圭日,都下士人皆会合於是,亭木水部郧江藻所建,义称江亭,江藻自题云: “愧吾不是丹青手 写出秋声夜听图” 意境高绝。 此晚陶然亭外游人如云,-足林泉间,悠然神往。 那马车一近陶然亭慢慢停下,赶车人跃下车辕掀开车帘,笑道:“两位老爷,到啦!” 只见当先跨出一四旬中年人,身着一袭绸衫,手拿摺扇,方面大耳,三缯黑须,气度不凡。 后随一俊秀挺拔,神采飘逸的青衣少年,辗齿微笑,益显得人若玉树,气质引人。 游人注目凝视,只听有人窃语这:“陈翰林也来了,听说圣眷甚隆,大用可期。” 无疑是指那四旬上下,气度不凡中年人。 陈翰林与青衣少年并肩慢步,低笑道:“陈某每年皆须数履斯地,老弟不知陈某为何?”说着又是一笑,道:“陈某最爱宁北香冢碑词,哀感顽艳,每为徘徊不舍离去。” 青衣少年微笑道:“翰林公章华国,碑词必动人悱恻,不然翰林公何至如此。” 两人信步走至香冢前,只见一坯青冢,冢前竖立一碑,镌有碑文,却不着年月及题名,词云 “浩浩愁,茫茫却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减 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青衣少年道:“果是绝妙好词,只太哀伤了点!燕京历代帝都,饱经沧桑,留下甚多可歌可咏事迹,香冢只是其中一环,经骚人墨客一再渲染,其名益彰。”说着语声略顿,又道:“翰林公对此香冢想必有所考据?” 陈翰林摇首叹息道;。“数年来为查明香冢究系前代何女及所作碑词是何文人,谅系藉藉有名之士,无如言人人殊,莫知所本,必因前朝兵荒马乱之际,都下市民自顾不暇,况身外之事乎。” 两人徘徊片刻,继续行去,途中陈翰林屡遇友朋,寒喧笑谈,青衣少年含笑浏览景物。 忽见一锦衣长衫人快步如飞掠至陈翰林身前抱拳笑道:“陈大人雅兴不浅,又在此相遇了。 陈翰林认明此人,是五贝子府总管,忙抱拳施礼道:“曾总管,经月不见,总管似发福了,风闻即将有添丁之喜,到时陈某尚要趋府恭贺。” 锦衣中年人哈哈发出宏亮的笑声,道:“这不敢当,那时曾某定要敦请大小取名赐福。”说着语声略顿,又道:“五贝子前些时恳请大人赏赐墨宝,不知大人……” 陈翰林忙道:“陈某已绘就山水花鸟,现送至坊间裱装,再过两三日陈某当亲自送往府邸,贝子爷近来好否?” 曾总管哦了一声,道:“咱们贝子爷与福宁郡主就在那边水阁上欢宴诗友之交,侍从发现陈大人与友人在此游兴方浓,禀知贝子爷,本欲请大人一聚,贝子爷恐打断陈大人游兴,是以不敢惊动。”说着。望了青衣少年一眼。 陈翰林趁机与双方引见,笑向曾总管道;:“这位是大内一等带刀侍卫白春帆,圣上派在孙相国跟前-力。”继又道:“白老弟,这位是五贝子府总管曾大魁,两位乡亲近亲近!” 两人抱拳互道幸会钦仰,曾大魁暗道:“大内侍卫曾某无人不识,却不知有白春帆此人,何况一等带刀侍卫一身武功非同寻常,而且非有奇才异能,不可充任,他年岁轻轻,就担当此重职,诚难令人置信。” 陈翰林似觉察曾大魁心意,微笑道:“白老弟系去年岁尾莫副统领临终之前密荐与圣上,武功一这陈某系门外漠,但白老弟深通歧黄,圣上念孙相年老体弱,是以命白老弟随身照护。” 曾大魁不禁宏声大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曾某不识,两位请便,曾某这就去向五贝子覆命。”抱拳一揖,转身快步离去。 陈翰林低声笑道:“穿针引线,学生事毕,其余的事就要看老弟了,如不出学生所料,稍时五贝子定必邀我等一聚。”说着拉着白春帆走向林木蓊翳中。 林内一处悬有多盏灯笼,隐约可见系一茶棚,秋风初起,仍有喜爱此处情趣,三二知已,泉清茗醇,闲谈奕棋,陈翰林偕白春帆择座相对坐下。 月华似水,陈、白两人闲聊了数句,即对奕一局,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白春帆忽低声这:“在下发觉可疑的眼神注视我等,不久五贝子必遣人来此。” 陈翰林徵徽一笑,车三平六。 白春帆似觉这一步棋大感棘手,欲力挽危局,沉吟思考长久。 忽闻一声宏亮笑声道:“原来两位在此对奕害得我曾某好找。” 陈翰林抬面见是曾大魁,忙立起抱拳道:“曾总管找我学生何事?” 曾大魁道:“不敢,五贝子爷有请两位。” 白春帆立起推乱棋局,含笑不语。 陈翰林向白春帆望了一眼,道:“恭敬不如从命,五只子礼贤下士,言谈风趣,如沐春风,老弟随学生前往弄晓如何?” 曾大阻道:“不知白大人可惠赏光?”神色异常虔诚。 此人倚五贝子之势,平时作威作福,傲慢无礼,为何独对白春帆恭敬,宁非怪事?原来一品带刀内廷侍卫,威权甚大,可与督抚平起平坐,除了官府,莠民奸恶可就地戮杀,莫说一个曾大魁,就是两个曾大魁亦戮杀无伦,故不敢对白春帆放肆。 只听白春帆徽笑道:“久闻五贝子豪爽好客,只因无机亲近,缘惺一面,今晚闲暇无事,在下自当追随骥尾。” 曾大魁立时肃客就道,朝西北领前走去。 尚未出抹,隐隐随风送来一片丝竹弦管之声,须臾穿林而出,只见一片碧波上水阁中灯光如昼,人影幢幢。 走近水闾,曾大魁疾行数步,高声道:“陈大人白大人到!” 丝竹弦管声立辍,只见水阁内走出一年约四旬气度威严中年人, 一眼瞧见陈翰林,大聋道: “打扰清兴,兄弟异常歉疚,不过此间半都是华修兄旧识,华修兄又是诗文大豪,故不辞冒昧,恳请枉驾。”说着抢过一步,手执着白春帆双臂, 一睑真挚之色,微笑道:“白大人,咱们今晚得能亲近,快何如之,请进,请进!”不容白春帆施礼,把臂同入。 阁内高朋满座,尚有几名姿色不恶歌妓,左上首一席坐定一面檬黑纱少妇, 一身翠绿衣裙,肤白如玉,黑纱甚薄,彷佛甚美,神态雍容,另有三端庄贵妇陪侍一席,白春帆暗道:“此女谅系福宁郡主,难道她是玄武官主么?如非事已知端倪,决难令人置信。 陈华修白春帆同着五贝子走入水阁,满座宾客均为白春帆醉人气质所吸引。 五只子仅为白春帆略略引见了数位知名人物,迳泣着白春帆共坐一席,笑道:“诸位不要拘束,各自尽兴玩乐。” 须臾,丝竹弦管又起,歌妓绽唇吟唱,珠圆玉润,悦耳动听。 翰林陈华修自择熟友共座,五贝子向白春帆殷勤劝酒,笑谈宫廷逸事,绝口不问白春帆家世来历,亦不与他引见福宁郡主。 白春帆暗道:“看来五贝子亦是城府深沉,心术狡诈的枭雄,自己若不留意,必让他瞧出破绽。”丝毫不动神色,正襟危坐,微笑倾听。 约莫半个更次,宾客陆续辞去,歌妓亦辞离,只剩下廿余人。 白春帆缓缓立起,欲侍告辞。 五贝子忙笑这:“天色尚早,何必急急离去,你我相见恨晚,兄弟还有讨教之处。 白春帆复又坐下,道:“在下一介武夫,年轻识浅,若有垂询,当尽其所知相告,讨教二字,实愧不敢当。” 五只子大笑道:“白大人忒自谦了,以白大人年少老戚,虚怀若谷,并不多见。”说着,面色一正,接道:“据敝府总管曾大魁言说白大人精擅歧黄,着手回春,舍亲一子,年方六龄,染有宿疾,面黄体瘦,不思饮食,痰喘痦咳,百医罔效,却又病不致死,痛苦不堪,不知白大人可试为一治,倘能治愈,不啻感同身受。” 白春帆歉然笑道:“此乃陈大人谬甚其词,在下不过略明医理,岂能当真,医比卢扁……!” 蓦地—— 一条人影由侧窗射入,挟着一股寒芒奔电,疾如流星袭向五只子而来。 来势绝快,使人念头都来不及想,白春帆手中酒杯急掷过去,左掌穿胸推出。 叮的一声,酒杯与剑尖撞了个正着,雷霆万钧剑势顿得一顿,向外横去,那人发出一声闷哼,被白春帆无形潜力震得反向飞出。 此际,水阁外仆人一双人影,掌剑向匪徒劈下。 只听三声凄厉惨叫腾起,人影相撞相继堕地,五贝子府一双武士胁裂洞穿,颅骨全碎,血浆迸溅,惨不忍睹。 那刺袭五贝子匪徒,一身黑衣劲装,玄巾蒙面,直挺挺躺在两尸之前,一动不动,显然已重伤殡命。 五贝子惊得面无人色,见刺客已死,大-道:“速查明刺客是何来历?” 水阁外众武士一拥而入,一名武士以刀尖挑开匪徒蒙面黑巾,只见那匪徒面肤浮肿青紫,七窍内溢出丝丝黑血,面目已莫辞,敢情那匪徒临死之前,已将预置口中剧毒吞下。立时毒性发作。 五贝子沉声道:“速查看此人是何来历?” 武士答道:“此人已服毒,面目浮肿靛青,模糊莫辨!” 五贝子道:“搜他身上。” 众武士遍体搜觅,一无发现。 福宁郡主缓缓立起道:“将尸体掩埋,咱们回去再说吧。”语声软柔甜脆,悦耳已极。 五贝子立时向白春帆抱拳,道:“如非白大人相擦,兄弟今晚必遭毒手,此人不知是何人所遣?” 白春帆起身施礼,含笑道:“事实未明,在下不便妄自猜测,请容在下先行告辞。” 五贝子一睑惜别之色,道:“撞上此等煞风景之事,不然你我还可倾谈,兄弟这就送客,明日兄弟还要端诚拜谒道谢” 白春帆道:“不敢!”向阁内环抱一揖,陈翰林告辞,五只子送出阁外止步。 陈翰林在车中低声道:“白老弟,你看刺客是何来历?” 白春帆道:“宫廷皇子相互倾轧,卵翼私党,难晃翦除异己,五贝子定然心中明白,你我均是局外人,不可插身是非中。” 陈翰林低笑道:“未必就是东方黎明死党” “也许!”白春帆点点头,道:“玄武官风声已然外泄,江湖中却不知是福宁郡主,东方黎明故推测为五贝子,欲一击毙命,群龙无首后,玄武宫必然自动瓦解。 陈翰林略一沉吟,太息一声道:“老弟任重道远,须谨慎从事,我相信明晨五只子定亲身前往孙相府拜望老弟” 白春帆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马车停在一幢宏伟大宅之前,赶车人高声道:“相府已到!” 白春帆道谢了声,揭帘跨出车外走入相府而去。 窗外蒙胧曙光,桐叶摇曳,白春帆已自起身,盥洗已毕,青衣苍头送上早饭 白春帆一面食用,一面沉思,忽见相府武士进入,躬身禀道:“五只子府曾大魁总管带有一份厚礼欲请见白大人。” 白春帆呆得一呆,暗道:“怎么他来得这么快?”略一沉吟,笑道:“就说在下出迎!” 相府武士疾转身趋出,白春帆缓缓起身慢步走向相府门外,只见曾大魁已恭立在石阶下,并有四抬厚礼。 白春帆抱拳笑道:“曾总管过访,已属不敢当,怎备此厚礼,恐遭致物议,在下只有心领了。”立时肃客迎入。 曾大魁一揖至地,随入相府在客室中落坐,面现惶恐之色,笑道:“白大人若拒受礼物,回 去覆命后定然见责,此乃咱们五贝子爷略表谢忱,救命大恩结草-环难报,再也有事相求,望乞;全收。” 白春帆双层徽皱,含笑道:“在下已说过只略明医理,须知庸医误人,在下委实歉难应命。” 曾大魁道:“白大人忒自谦了,不然圣上何致命白大人照顾孙相国,五贝子本拟亲身前来拜谢并恳邀,怎奈身然宗室贵胄,恐招致结交官府,惮虑劾弹,故命小人前来陪同白大人枉驾一行。” 白春帆面有难色,道:“相国虽上朝议事,午刻必回,是否尚有差遣,不得而知。” 曾大魁忙道:“不待午时,白大人……” 白春帆道:“且容在下晚间拜望五贝子,请曾总管向五贝子覆命。”让即端茶送客。 曾大魁见白春帆应允去五贝子府一行,欣然於色,抱拳谢道:“小人告辞,晚间当备车迎接大人过府!” 白春帆道:“这倒不必了。”恭送出府。 他转回室中,丐侠千里独行余风云已在内坐候,目睹白春帆拊掌笑道:“不料情势转变如此顺利!” 白春帆目露忧郁之色,道:“五贝子府中如是玄武宫总坛,必然步步死域,寸寸杀机,如不慎形迹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余风云摇首正色道:“虽然危险艰困,以老弟机智才华,老化子料测必可稳胜不败,因一品带刀侍卫身份并不虚假,五贝子纵欲借重,乜不敢牢笼-糜,何况你又於他有救命之恩。” 白春帆道:“但欲侦破玄武宫机密,探出程姑娘下落却极棘手。” 余风云微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距重九之期尚有廿余日,时日宽余,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老弟这一手真绝,不急欲与五贝子相见,使他不疑。”说着语声略顿,道:“昨晚那刺客究竟是何来历,煞费猜疑。” 白春帆略一沉吟,道:“如在下推测不错定是东方黎明约来好手,他必由於江湖传闻所动,已赶来燕京,东方黎明因不能确定五贝于是否就是玄武官主,此举志在探明虚实,使玄武官自乱方寸,不料竟碰巧在下亦在水阁内作客……”说此面色忽徽变,接道:“东方黎明早晚必来此造访!” 余风云为此言不禁一震,骇然变色道:“这倒不可不防,不能因他坏了大事。” 蓦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步履声,余风云一闪而杳。 只见青衣苍头探身而入,禀道:“府外有一老者自称与大人为钱塘旧友,坚欲求见。” 白春帆心中恍然明白来人必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故作思忖,哦了一声道:“烦劳管家领此人进来!” 苍头躬身退出。 忽闻邻室余风云传来蚁语传声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须臾,苍头领着一面色姜黄,貌像平淡老者进入。 白春帆凝目望去,但见此人身穿蓝布大褂,布袜布鞋,满睑风尘之色,暗忖:“他易容委实神妙,瞧不出一丝破绽。”抱拳笑道:“原来是黎老板,请坐,你是何时入京的?”苍头端上一杯香茗,躬身退出。 老者徽徽一笑,道:“老朽知瞒不过白大人,冒昧求见情非得已,望乞海涵!” 白春帆低声道:“庄主可是为了昨晚陶然亭水阁中行刺五贝子之事而来的么?” 东方黎明神色徽微一变,道:“大人委实睿智无匹……” 不待东方黎明说完,白春帆已叹息一声,道:“在下因变生仓卒,以大力金刚手法毙命那人后,猛然省悟必为庄主所遣,不过庄主此举太过冒险……” 东方黎明道:“老朽知道,但无法探出玄武官真相何在,请问大人是否获知内情么?” 白春帆摇首微笑道:“在下新近才回燕京,无法得知亦不使详究,但同属汉人,绝不会坏东方庄主大事,在下极愿见庄主夫妻重聚,骨肉团圆,日后若有所知,定然奉告。” 东方黎明目中神光逼射,道:“白大人一诺千金,老朽当铭感五内,日后必有图报。”说着起身告辞。 白春帆道:“府外耳目众多,在下不便送出府外,恕在下无礼了!” 东方黎明抱拳一揖,转身飘然出室而去。 白春帆立时穿入复室,与老化子余风云商论大计。 口口口 华灯正上,一辆华丽双驹套车蹄声得得驰抵在一幢高墙宅院前停下。 门外立着一双锦衣大汉,刀鞘佩腰,目中神光-焖,一见马车临近宅前,即高声-道:“白大人到!” 五贝子满面笑容迎出门外,趋在车前,白春帆掀帘跨出,两人把臂同行。 大厅落座后寒喧了数句,五贝子立即话转正题道:“昨晚曾言舍亲有子身罹怪疾,其实乃舍妹福宁郡主独子,因舍妹四年前寡居,钟爱此子逾於性命,郁郁寡欢,舍妹年未三旬,姿色不恶,朝中宗亲公卿数度遣人撮合,怎奈为了此子,俱皆摒绝,可否愿为一治。” 白春帆徽喟了声,道:“在下姑且一试” 五贝子大喜,立时与白春帆前往内宅。 燕京巨宅皆重门叠户,深处曲院,天棚鱼池,兰菊飘香,府中侍婢少女皆为白春帆玉树临风,飘逸不群人品所吸引,纷纷探亲,羡煞卫。 白春帆随五贝子踏入一座花厅,馥郁浓香扑鼻袭人,沁人肺腑,只见一明眸皓齿绝色旗装少妇立在厅内,嫣然微笑,立即抱拳一揖,道:“在下拜见郡主!” 福宁郡主行了一旗礼,道:“白大人请坐!” 厢厅内一年老仆妇牵着一幼量走出,那幼童枯瘦乾弱,面色腊黄,两眼洞凹无神,短发萎褐,初秋气候,却穿着薄棉褂裤,怯生生地学大人模样向白春帆抱拳一揖,道:“拜见白叔父!” 白春帆含笑抚摸了幼量头顶一下,抱起坐在太师椅上,道:“我如能把你的病治好,你谢我什么?” 福宁郡主嫣然笑道:“只要力之所及,唯君所需。” 白春帆忙肃容道:“言重了!”遂把着幼童右腕诊视脉象。 花厅内霎那间岑静似水,鼻息可闻。 只见白春帆两道剑眉渐锁,目光转露惊愕。 福宁郡主见状不由心神一震,面色徽变 五贝子面包严肃,心头如压大石,只觉喘不过气来。 白春帆换取幼量左腕察视,良久才放下,目光落在福宁郡主面上,诧道:“此子确系身罹罕有怪疾,本应早夭,想是郡主锺爱,不时赐服益命保元灵药,但不出三年……” 言犹未了,忽见幼童连声呛咳,弯腰咳出浓浊灰痰,面色发青,眼珠上翻,喘不成声,涕泪涌流,全身徽徽颤抖。 福宁郡主忽疾如闪电伸手抱起,右掌轻轻拍背,忧形於色。 白春帆顿露惊愕之色,但一闪即隐,道:“郡主不可拍背,使世子淤痰回归心窍,宜使之伏卧,须臾即可恢复。” 福宁郡主果如言将幼董伏卧在地,道:“白大人是否言说三年后便无救治了么?” 白春帆道““正是!” 五贝子道:“敞甥无救了么?” 白春帆正色道:“在下用药,郡主定然不敢与世子服下,治愈虽有一半希望,但死亡亦占一半,即是用药见效,尚须半月调养,每日换处药方,不能丝毫疏忽。” 五贝子不禁目光注在福宁郡主面上,取决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忽毅然答道:“与其长年为病痛苦,不如及早脱离苦海,唯白大人之意是从。”说罢杏眼中泪珠几欲夺眶流出。 白春帆徽徽叹息一声,向年老仆妇索取文房四宝。 年老仆妇立时取来,磨墨濡毫,一本极品暗花宣笺铺展案上。 白春帆执笔目光一巡花厅中诸人,正色道:“在下处方,不论郡主用与不用,均不可惊诧出声,亦不得宣扬出去。” 五贝子道:“兄弟遵命!” 只见白春帆处下一方: “砒霜五两 用清泉三碗文火煎取两碗服。” 五贝子与福宁郡主一见处,均惊得面色大变 白春帆则神色泰然自若 福宁郡主暗叹一声,向五贝子点点头。 五贝子立时取过药方,快步走出花厅而去。 白春帆又处下一方: “十年以上老山全参一支。 童子鸡三只 蒸取浓汤,伴以莲子粥羹,饿时服用。” 此刻幼童呛咳喘息已平,昏睡在地。 白春帆将药方递与福宁郡主手中,纵身掠在幼童身前,出指如风,在幼童背上站了七处大穴。 点穴一道,易学难精,指力强弱孥准更为不易,福宁郡主一瞧就知白春帆武功已臻化境,暗暗惊异。 只见白春帆道:“郡主可抱世子回房安歇,俟药煎奸徽温时,拍开丹田气血穴,命世子一口气服下,准备便桶一只,解下毒物后,即可饮用鸡汤稀粥。” 福宁郡主意欲询问是何毒物,但欲言又止,抱起幼量道声失陪,进入厢厅。 白春帆负手慢步走出花厅,只见厅外栽植异种名菊珍兰,花团锦簇,香沁心脾。 他突然发觉花影中有异样目光偷看自己,心知这宅中已布伏甚多高手,不禁暗中忖思,如何着手采出玄武官隐秘。 夏久,突见五贝子疾步走来,手执着一煎药瓦罐向白春帆道:“药已煎好!” 白春帆微笑道:“照方服下” 五贝子徽现踌躇,复又步入厢厅,只见福宁郡主坐在杨沿,面色立现不安,抱起幼童拍开穴道,柔声道:“乖儿子,白叔父用的药极好,药到病除。” 幼量软弱无力,点了点头。 五贝子已将药汁滤於碗内,道:“药汁徽温,正好服用。” 福宁郡主只觉一瞬眼间即将生离死别,抑制眼泪不使淌出,硬起心肠,笑道:“药汁虽苦,须一口气服下,不可吐出。”接过五贝子手中药汁喂服。 幼量似是长年经月惯用苦药,毫不皱眉,咕嘟咕嘟将一大碗药汁饮尽。 五贝子与福宁郡主心中压着一块巨石,惶恐不安。 须臾,只听幼童腹中一阵雷鸣。 福宁郡主忙道:“乖儿,;现在感觉如何?” 幼童苦着一张睑,道:“腹中沉痛异常!” 福宁郡主忙褪下幼童棉裤,抱坐在便桶上。 片刻,幼童满面爆出汗珠,两手抱腹,解下甚多秽物,落桶有声。 两人均察觉幼董目中,无复昔时黯淡无神,不胜惊喜。 五贝子不觉长叹一声,道:“白大人委实神乎其技,砒霜五两可毒杀数十条人命,甥儿为何安然无事,令人百思难解。” 须臾幼量解净,年老仆妇为幼量净身“一眼瞥见便桶中之物,不禁面色大变,张口结舌道:“郡……主………你瞧……” 一顺宁郡主掩鼻趋视,只见便桶积有死蛇大小十余条,不由大惊失色。 五贝子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欣喜於色道:“愚兄已明白其中道理啦,蛇久处於甥儿腹内已通灵性,白大人命我等不可惊诧出声即是如此。“立时趋出厅外,只见白春帆徘徊於花间月影中,大笑道:“白大人医术真是扁鹊华陀再世,药到病除,请问白大人,愚甥为何身罹得如此怪疾。” 白春帆徽笑道:“古宅巨厦,难晃滋生蛇娱五毒,想是世子幼龄喂服食物时,不幸服下毒蛇精卵所致,京师不乏名医,诊断时谅已察知,却不敢下药, 一则保全令名,再则也为了身家性命,何必惹祸上身。”说着徽徽一顿,又道:“在下已在案头另处一方,明日按时服药就是,后日在下再来诊视。”立即告辞。 五贝子忙道:“兄弟不敢强留,不过请稍待片刻,舍妹尚要出见拜谢大恩。” 白春帆道:“这倒不必了!……” 忽闻银铃笑声,福宁郡主已一闪而出,面现薄叹道:“白大人难道不能须臾稍留么?” 五只子忽朗声呼唤摆席治宴款待白春帆,笑道:“兄弟已命曾大魁去孙相国处说明,尚未转回,谅孙相国不致拒绝赏兄弟薄面。” 席间三人言笑甚欢,忽然一双黑影疾如飞鸟,掠人大厅,烛光徽徽一晃,现出一双黑衣背刃老者,目中精芒逼射,太阳穴高高隆起, 一望而知武功上乘高强。 五贝子面色徽变 左首一老者道:“属下已探明晚刺客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偕来武林高手一阳剑乔星岳。” 五贝子冷笑道:“我与东方黎明何怨何仇,欲将我刺杀。” 老者答道:“江湖传闻东方黎明家小为玄武官所掳,玄武官主即是五贝子。 五贝子立时大笑,望了白春帆一眼,道:“这等无稽之言何来,东方黎明无疑别有用心,不知白大人也有耳闻么?” 白春帆颔首答道:“在下已风闻此事,这等江湖纷争,在下身在宫廷,不便过问,但东方黎明竟诿咎于五贝子却不能置之不理,玄武宫主是否另有其人,在下明日自当查究。 老者接道:“东方黎明名侠实邪,我俩已采出其潜迹之处,故来请命一举搏杀,免留江湖祸患。” 白春帆摇首微笑这:“东方黎明一身武功旷绝,两位武功虽高,只怕自找死路。” 一双黑衣老者不禁面有怒容,道:“白大人为何轻视老朽两人?” 白春帆冷笑道:“在下眼内不揉砂子,两位实是受东方黎明胁迫而来,相机刺杀五贝子,是也不是。”坐式不动,突身离椅飞出,右臂疾伸如电,劈出一股无形潜劲。 一双黑衣老者疾撤背后长剑,交叉攻出,幻起寒飚飞洒,锐啸悸耳,剑势凌厉。 白春帆以臂代剑,抢攻而出,拍、砍、点、刺,神奥莫测。 双剑虽虽凌厉进攻,但白春帆招法诡秘,逼使剑招无法逼近。 突然,白春帆疾地一招“玄鸟划砂”,诡奇无伦两指点在一人腕脉要穴上。 那老者闷哼了一声,一柄长剑不知怎的竟落在白春帆手中,白春帆左手一招封开另一人攻来剑势,右腕疾振, 一道寒虹疾刺前胸。 那老者应剑倒地,胸口喷出一股血泉。 另外一老者不禁心神猛凛,猛萌逃念。 白春帆疾出一剑,点在那老者曲池穴上。 呛啷一声,举起长剑失手坠地。 寒光疾闪,白春帆长剑已点在老者心脉要穴上,冷笑一声道:“朋友还不说实话么?” 老者目光怨毒望了白春帆一眼,瞬即面色大变,仰面倒了下去。 五贝子长叹一声道:“这是从何说起,兄弟乃宗室国戚,天潢一脉,何来与江湖凶邪玄武宫相提并论,其中必有重大阴谋在内,若圣上闻知定极震怒,重则满门抄斩,轻则交宋人府刑杖充军边戊。” 福宁郡主望了白春帆一眼道:“白大人从何测知这两人系受东方黎明胁迫,他二人家兄待他不薄,竟然变节叛异。” 白春帆道:“此乃显而易知,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武功旷绝,机智无匹,此次来京必久考深虑,率领甚多武林高手,其潜迹之处定异常隐秘,他二人如何可轻易查出,此其一。 其次,水阁刺客黑巾蒙面,临擒之前毒发身亡,面目青紫浮睡,怀必死之心。即是防避为人认出来历,他二人显为东方黎明所制,遣来试探五贝子是否系业传闻之玄武宫主。” 福宁郡主诧道:“东方黎明用何手段制住两人。” 白春帆道:“他二人有家小么?” 五贝子不禁一怔,面色大变道:“这东方黎明端的用心狼毒,兄弟明晨入宫相求尊统领为助 京畿之内难容无事生非、江湖宵小之徒。” 白春帆道:“只好如此了,这数日府上尚须严密戒备。乙说着望了厅外一眼,接道:“时已深夜,在下当告辞了。” 五贝子福宁郡主亦不再强留,双双送客出外,福宁郡主忽道:“白大人今年贵庚,不知有意中人否?” 白春帆不禁俊脸一红,道:“在下今年已满二十,因习练童子功,终身不娶。“说着已走出府门,抱拳一揖作别离去。 夜色已沉,胡同中阗无一人,静悄悄地似水沉静,白春帆快步如飞,越过两条横街,穿入一暗巷内。 忽闻迎面随风飘来阴侧侧笑声道:“尊驾请留步!” 暗影中忽冉冉现出一瘦小黑袍老人,目光焖-逼射。 白春帆冷冶答道:“朋友是何来历,因何阻住在下去路?” 黑袍老人道:“老朽酆晶山,奉玄武宫主之命,恳请枉驾一行,有所商谈。” 白春帆不禁一呆,道:“玄武宫果如江湖盛传,藏在京畿。” 酆晶山沉声道:“尊驾错了,玄武宫并非设在燕京!” 白春帆冷笑道:“无论是否真如江湖传言,在下忝在宫廷,不能过问江湖事,烦请回覆在下确难从命。” 酆品山道:“此事攸关至钜,东方黎明居心叵测,借刀杀人,有意挑起一场弥天浩劫,敞上是以请求尊驾排解,免满人藉莫须有之罪屠戮武林精英。” 白春帆面有难色道:“在下无能为力。” 酆品山冷笑道:“尊驾恐难身由自己。” 白春帆怒-道:“这倒未必!” 酆品山淡淡一笑道:“尊驾难道不顾及孙相国安危了么?” 白春帆不禁面色大变,道:“玄武官倒行逆施,恐祸将不远,在下今晚倒要瞧瞧玄武官主是否三头六臂之人物。” 酆晶山点点头道:“尊驾果然见机,老朽决不难为尊鸳就是。” 白春帆冷笑道:“朋友你还不配难为在下。” 酆晶山目中忽泛出一抹森厉杀机,嘿嘿冷笑两声,却又忍住,道:“老朽奉命而来,尊驾纵出言相激,老朽也只当耳边风,请!” 纵身一跃,掠上屋面。 白春帆如影随形拔起掠出,暗暗忖道:“福宁郡主果是厉害人物,他此举志在使自己不疑。” 两人翻出京城,朝田野飞落,苍茫月色下两条人影疾如流星如奔电向西山奔去。 西山北麓,蓊翳林中隐隐可见一幢巨宅。 酆晶山领着白春帆抵达宅前,道:“尊驾请暂侯。” 白春帆抬目望去,只见重门紧闭,朱漆铜环,两尊石狮栩栩如生,酆晶强疾掠在门左,两手握着铜环旋段了一圈,敲击三声。 两扇朱门忽悠悠望内开去,毫无声息,门内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 酆晶山转面向白春帆道:“尊驾请随老朽进入。” 白春帆昂然无惧,徽徽一笑举步夸入宅内。 两扇重门倏地合上,白春帆只觉宅内阴气逼人,寒风飕飕,使人不由自主地毛骨耸立。 酆品山领着走入一方长可十丈宽可两丈天井之前,一绪墙竖立之内,中间显出一道狭窄黑门 门内袅袅飘出氤氲檀香,道:“启禀宫主,白大人请到!” 只听门内传出一冷冷语声道:“有请!” 白春帆身入门中,不禁暗感惊骇,只觉寒气澈骨,阴风阵阵,凝目望去,正梁上仅悬着一盏油灯,火光惨绿,他目力本佳,已隐约看出似是一间宽敞神殿,两侧各有一个神鑫。 盒内不知塑的是什么神像,狰狞恐布,或坐,或卧,或立或扑,栩栩如生。 正中摆着一座巨鼎,燃着古檀香烟缥缈,弥漫如雾,上首悬挂一重黑色绒幕,幕前设下四付 空座,那有什么玄武宫在。 白春帆冷笑了一声,道:“玄武宫主,为何故示玄秘,在下虽应邀而来,却不能多事捱廷,有话请速说出。” 忽闻幕后传来阴沉苍茫语声道:“白大人性情竟如此傲慢刚愎,那有见佛不拜之礼,须知过刚易折,逾载易沉,这也难怪,白大人年岁轻轻,武功造诣非同凡俗,宫外一品侍卫……” 言还未了,白春帆突纵声大笑,全凭罡气内力所发,声震梁柱屋瓦,尘灰簌簌落下如雨。 幕后傅来语声道:“白大人发笑为何?” 白春帆沉声道:“在下与玄武官河水不犯井水,若无事生非,恐噬脐莫及。” 幕后玄武官主冷笑道:“白大人莫谓武功高强,即目无余子,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春帆厉声道:“玄武宫主,你邀在下来此就是为了这几句话么?” 幕后那玄武官主似为之语塞。沉寂须臾,黑色绒幕突然中分,走出载有一付金色面具老人,道:“老朽无礼,望乞见谅,请坐!” 这老人面目为一重厚厚硬壳金色面具隐蔽,白春帆瞧不出所以然来,徽徽一笑,分宾主坐下。 玄武官主道:“风闻白大人与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交厚,烦求代为传话,只须把话带到,老朽即感恩不浅。” 白春帆道:“风闻二字,何可为凭,在下奉命办事途经苏浙,只与东方黎明有过两面之缘,并无什么交情,何况在下恭鹰宫廷之职,不能与武林人物交往,涉入江湖是非,再亦不知东方黎明如今何在。” 玄武官主颔首道:“老朽相信白大人之话,但东方黎明对白大人异常钦仰,老朽奉托并非一己之私,关系武林千万生灵,东方黎明借刀杀人狠毒辣绝,行刺五贝子挑起宫廷震怒,武林只怕难死惨遭屠戮……” 白春帆道:“东方黎明何故与玄武宫主执意为敌。” 玄武官主答道:“他听信江湖谣咏,说我玄武宫掳囚他的妻孥。” 白春帆徽徽一笑道:“在下有耳闻,但孰是孰非,则无法定论,在下何能偏听一面之词。” 玄武宫主怒道:“看来白大人也信那无中生有之词了。” 白春帆冷笑道:“在下与双方风马牛不相及,是非毫不相涉,玄武宫主命我坚信所言,未晃强人所难。” 玄武官主徽徽叹息一声道:“无论相信与否,老朽奉请托白大人一往,关系整个武林安危,不知可否应允。” 白春帆目中光逼射,注视了玄武宫主一眼,道:“看来玄武宫主知东方黎明潜迹之处了?” 玄武宫主道:“正是!” 白春帆讫道:“那么玄武官主你为何不亲身前往见他说明,舍本逐未,在下确难从命。” 玄武官主哈哈笑道:“东方黎明用心辣毒绝伦,他未见家小无恙,怎可能与老朽见面。”语声一顿,又道:“事实上老朽未擒掳他的家人。” 白春帆一沉吟道:“最好之策,莫过於阁下舆东方黎明当面言明,在下须告辞了。” ,金面老人缓缓立起道:“白大人既不愿相劝,老朽也无法勉强,玄武官蕴秘既为白大人获知,则无异强仇大敌,老朽虽不愿为对,但无以平息属下之忿,只恐白大人无法平安离去。” 白春帆变色大怒,霍地立起,道:“与在下为敌,更较东方黎明辣手。” 忽闻传来阴侧侧冷笑道:“大言不惭!” 笑声传来方向系由一侧神盒内传出,白春帆恍然大悟,神龛内并非鬼神塑像,而是玄武官高手所扮。 两边神龛内人影疾动,纷纷掠出。 白春帆竟听而无闻,视若无睹,从容镇定,心知金面老人并非玄武宫主,显然系福宁郡王设此圈套,其用心虽不测,但自身必有惊无险。 忽闻金面老人大-道:“不得向白大人无礼!” 只见一牛神恶鬼模样手持双叉大汉冷笑道…“风闻白大人武功旷绝,属下似觉未必真如所传,有意领教,如属下不胜,当恭送白大人出去。” 白春帆冷笑道:“朋友尚不配与在下动手…” 那人大怒,右手钢叉疾如电奔刺向白春帆“章门”穴,叉沉力猛,破空锐啸。 白春帆目睹叉势如电袭至,竟不闪不避,待叉尖堪距身前五寸之际,突然身子一侧,右手迅如重光飞出,拍向钢叉。 此式神奇至极,不知怎的钢叉竞被易手夺出,只见叉光一闪,点在那牛神马面左腕上流出殷红鲜血。 金面老人赞道:“好俊的武功!” 这间神殿内均是玄武官数一数二的高手,白春帆一招不到,弹指闪电间伤了一人,不由心神大震。 白春帆目注那牛神马面冷冷一笑道:“朋友前言算不算话。” 忽见一手持双剑黑面瘦小长衫人走了过来道:“当然算话,不过在下方才认为白大人,逞险弄巧得以幸胜,未兑有点不服,欲向白大人请教几招真实剑学。”语声冰冷涩硬,不类生人,刺耳已极。” 白春帆不禁一怔暗道:“此人如何这般说话,莫非有意装做不成,”不禁注视那人一眼,只觉此人目中精芒一闪而隐,分明内功已臻化境。遂冷冷一笑道:“贵宫欲施展车轮战法!不如一并请上,在下无不接着!” 瘦小长衫人冰冷语声道:“白大人未免太狂妄,若敝宫真欲为敌,白大人无生还之望,兄弟只领教几手剑招。”说着分出一支长剑递与白春帆。 白春帆接过长剑,两指一按卡簧,轻轻掣剑出鞘,一道寒芒挥出,却是一柄极好缅钢打造。 那瘦小长衫人道:“得罪了!”说时剑已出鞘,一式“孔雀开屏乙攻出,幻出漫空剑影,震腕招式疾变,倏忽间已是攻出七招。 此人剑式一出,白春帆已知此人来历,心头狂喜,斜身出剑, 一式“横断云山”寒困飘飞,剑势竟滔滔不绝攻出。 金面老人瞧出白春帆招式虽然平淡,却平实中含蕴神奇变化,长衫人凌厉剑招俱被悉数封了开去,不禁暗暗骇异。 转瞬,白春帆一声大-,反腕疾震,叮叮数声,寒芒疾闪,剑尖已点在长衫人胞腹上。 白春帆哈哈一声朗笑,长剑回撤,脱手斜掷,寒虹电奔,笃的声响,洞穿钉入正梁上,飘身跨出神殿外。 忽闻一蚁昔传声入耳:“殿内巨鼎中内蕴毒香,白大人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甚多,三日后才会发作,速觅解药服下,不可因循自误,日后你我定可相见。” 程冷梅甜脆语声入耳,白春帆几疑置身梦中,不禁暗叹了一声,走出宅门,情景大变,四外笼罩着一片郁勃浓雾,莫辨方向。 白春帆知玄武官布下奇门遁甲,必有原因,心正沉思之际,忽见一只流萤穿透浓雾,缓缓向自身飞来,竟然落在自巳胸前长衫上,顿感一怔。 那只萤火虫比常见较大一些,通体闪闪发光,忽又飘身飞起,绕着自己身躯飞舞,白春帆猛然灵机一动,暗道:“莫非虫竟是指引自己方向而来。”身形缓缓走出。 果然那只流萤超越自身之前,慢慢飞去。 白春帆走出七八里外,浓雾渐稀,流萤倏地不见,只见存身在一条小溪旁,他踪身掠过小溪,突辟溪旁长草丛中传出一个稔熟语声道:“少侠慎勿出声,兄弟江秋帆,携来程姑娘亲笔手书,接着!” 白春帆只觉破空飒然,右臂疾如闪电抓住藏在怀内,挺身一跃,去势如电,瞬眼杏失於沉沉夜色中。 五鼓未到,白春帆翻入孙相府,一名锦衣武士迎出,诧道:“白大人晚来何去,相国三度命人前往五贝子邸催请速返,五只子言大人已返转……” 白春帆摇手止住,低声道:“在下疲累不堪,欲上床睡歇一会,不可惊动相国。”言毕匆匆入内。 锦衣武土悟出白春帆话中涵意,面上不禁泛出会心微笑—— 第三十二章 三雄斗智谷底魂 日上三竽,白春帆仍在沉睡,忽为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遂起身开门,只见曾大魁立在门外,抱拳笑道:“闻说白大人深夜未回,五贝子急得一夜未睡,神明内疚,现立候於厅内,遣小人前来探询大人是否昨夜遭遇意外。” 白春帆微笑道:“烦代覆贵上,在下安然无恙,请释锦注。” 曾大魁道:“敞上已在相国府中。” 白春帆面现愕然,忙道:“这委实不敢当。” 说着快步趋出。正遇五贝子随着青衣苍头快步奔来。五贝子目睹白春帆,快步超出,握着白春帆两臂道:“舍妹闻得此讯,比兄弟更为忧急,频频落泪,大人如遭意外,愚兄妹百死莫赎,恐敝甥儿无福得救。”强挽白春帆过府一行。 白春帆无可奈何,只得随五贝子登车。 在车中五贝子请问白春帆深夜未归为何。 白春帆面有难色,苦笑道:“一言难尽,到府后再作详谈如何?” 车行如飞,片刻已抵贝子府邸。 自有人飞报入内,幅宁郡主绽露花朵盛开般笑容迎候在内宅厅外,丽绝人寰,道:“白大人安然无恙,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了。” 白春帆抱拳一揖,道:“在下何德何能,有劳郡主关注。” 福宁郡主道:“家兄及小儿均蒙救命大恩,事又因我等而起,恨无力为助,闻听此讯,怎不忧心如焚,究竟遇上何事,是否遭受东方黎明徒党围袭。” 白春帆暗道:“她倒装得很像。”心知遇上智见之高平生仅见的对手,如不谨慎应付,必然瞧出破绽,心内不无凛凛之感,遂微微一笑道:“郡主怎知在下遭遇意外?” 福宁郡主嫣然一笑道:“孙相国命人三度催请他说白大人最重信守,年少老成,绝不致爽诺不归,是以知白大人遇上了意外。” 白春帆微微叹息,将昨晚所遇经过详情和盘托出。 五贝子与福宁郡主凝耳倾听,嗟呀诧异。 辐宁郡主摇首道:“这不叮能,玄武官主既能让白大人轻易到达总坛,就不能轻易放回,白大人又拒玄武宫主祈求,其中必有蹊跷。” 白春帆点点头道:“郡主委实聪慧睿智,蹊跷就出在那神殿巨鼎上,鼎内檀香实是慢形奇毒,吸入后令人无法察觉,数日后才会缓慢发作。” 郡主诧道:“白大人是如何察觉的?” 白春帆道:“在下也是与郡主一样想法,玄武宫主行事谋定后动,竞轻易纵在下离去,分明内有蹊跷,是以回到相国府后思索其中道理,忽然灵机一动,在下立即行功搜宫过穴,故而祭知。” 五贝子大惊失色道:“如今应如何设法索取解药才是。” 白春帆道:“在下略知医理,目前将那奇毒驱闭在一处空穴内,另配制解药按时服下,这奇毒发作后,使人在不知不觉中神智迷失,内腑酸麻,非受玄武官控制不可。”说着又微微一笑道 “何况那西山北麓亘宅,亦非玄武官真正总坛,玄武宫主岂能任人获知,此刻那亘宅必面目全非。” 五贝子道:“兄弟难信他就此毁去,玄武宫主有意让白大人放出风声,使东方黎明等人自投罗网。” 白春帆道:“不妨遗人去在下所说之处一探,使知在下之言不假。” 郡主目凝白春帆一眼道:“白大人谅胸有成竹,不知可否见告。” 白春帆冷笑道:“玄武宫主料定在下无法预知身怀奇毒,更不知解法,数日后他必再派遣人前来相寻在下,危词胁迫就范,那时在下将计就计随他前往,展开全力戮杀玄武宫匪徒。” 福宁郡主道:“玄武宫主,旷世巨邪,未必不想到这步,若他亦将计就计,则白大人危矣,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兄妹虽习武,仅可防身,无法与武林高手相颉顽,心有余而力不及。 白春帆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郡主关注,在下素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旨,在下一经伸手,非水落石出不可。”说着转言道:“令郎现在如何?,” 说时,忽瞥见辐宁郡主微现惊愕之色,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更确定福宁郡主就是玄武宫主。 幅宁郡主嫣然笑道:“小儿精神很好,食量颇佳,疾喘之疾未再发作,此乃数年以来,未曾有过之事。” 白春帆缓缓立起,道:“在下意欲察视令郎脉象,是否应调和脾胃,补中益气,俾便用药。 福宁郡主欣然立起,引着白春帆进入内室, 五贝子身形未动,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只见五贝子面色一变,疾步转入花园,向一幢小屋走去。 五贝子低声唤道:“李兄尚在么?” 屋内传出一沙沉语声答道:“属下仍在!” 五贝子疾掠而入,只见一面目森冷如冰的绿袍老叟立在壁内,手中握着一柄青钢剑,脑门上微微见汗。 那绿袍老人显然在屋内习练一种独门剑招,躬身道:“贝子有何吩咐?” 五贝子略一沉吟道:“这白春帆已察知身罹慢性奋毒了!” 绿袍老人冷冷一笑道:“知道就好,他心有所惧,必可迫使就范。” 五贝子冷笑道:“正好与李兄想法截然相反。” 线袍大人不禁一愕,诧道:“却是为何?” 五贝子淡淡一笑道:“他不但已知身罹奇毒,而且尚知解法。” 绿袍老者似不置信,鼻中冷哼一声道:“这解药须搜集三十七种灵异珍药配制而成,内有九种尚不产在中原,孤悬海外绝壁悬崖,人迹难至之处,即是白春帆深明医理,谙晓解药,也无法在咄嵯之间采集配制。” 五贝子道:“如此说来,白春帆无法幸免了。” 绿袍老人颔首道:“正是加此!”忽察知五贝子弦外之音,记道:“听贝子之意,似对白春帆有爱惜之意。” 五贝子冷笑道:“你此刻尚不明白么?玄武宫主倘欲制他死命,昨晚亦不致放他安然离去了,目前兄弟忧心的是“这无形奇毒是否能在白春帆身上发生作用,宫主爱惜此人欲笼络收为已用,如今非改弦易辙不可。” 绿袍老人不禁楞住,喃喃自语道:“他如何能察知身罹奇毒?他又如伺能获得解药?”森冷目光露出惘惑之色,忽目注五贝子道:“本门只有贝子能面见玄武宫主,最好问问宫主心意。” 敢情他亦不知玄武官主真正是何人! 五贝子摇首叹息道:“目前本门强仇大敌乃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而非白春帆?但宫主爱惜白春帆奇才异质,是以才动念收为己用,不料反弄巧成拙。” 绿袍老人冷笑道:“无须看得如此严重,白春帆未必能解得身蕴奇毒,东方黎明亦未必就是心腹大患”但必须制止东方黎明不可。” 五贝子道:“有何良计?” 绿袍老人略一沉吟,道:“宫主智慧极高,料事如神,属下看来,宫主必有主张。,” 五贝子道:“只能如此了,东方黎明潜迹之处尚未迁移么?” 绿袍老人道:“尚在原处?” 五贝子道:“好,我等无须打草惊蛇,李兄仍去严密监视东方黎明,宫主谅有主意,今晚必有举动。” 蓦地—— 屋面上起了落足微声。 五贝子面色一变,穿窗而出。 绿袍老人向门外飘然跨去,口中冷冷说道:“那位朋友光临。” 忽闻阴恻侧冷笑道:“阁下好灵敏的耳力。” 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泻落在地,现出一面如锅底黑衫中年人。 绿袍老人道:“朋友是何来历?以锅灰漆涂面目,防人认出,似非英雄行径。” 黑衣人目中逼吐慑人寒芒,注视绿袍老人,忽哈哈大笑道:“李铁痕,你认为改容易貌,就无人瞧出么?” 绿袍老人不由脸色一变,狞笑道:“朋友,你让老朽瞧瞧!”右掌疾拂而出,五指如电抓向黑衣人肩头。 那黑衣人疾飘开去,-道…“慢着,李铁痕,咱们要动手另订时地如伺,在下此来并非找你晦气来的,但不料你甘心为玄武宫所豢养。” 李铁痕厉-道:“胡说,老朽怎与玄武官拉在一处。” 黑衣人道:“李兄承认不承认无关宏旨,在下此次来意在求见五贝子。” “见五贝子为了何事?” “为东方黎明作说客。”黑衣人冷冷一笑道:“请五贝子转告玄武宫主, 一个对时内速释放东方庄主家小,不然自食恶果,噬脐莫及。” 李铁痕哈哈大笑道:“朋友你错了,烦转告东方黎明不可一误再误,五贝子与玄武宫毫无渊源。”说着面色一沉,正色道:“朋友胆大包天,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只身进入五贝子府,速束手就擒,免你一死。” 黑衫人忽目凝绿袍老人之后,高声道:“五贝子,在下特来求见!” 绿袍老人不禁四面望去。 黑衣人右手一扬。 丝袍老人发觉受愚…转面过来,八觉一股腥臭涌入鼻中,头昏目眩,暗道:“不好!” 黑衫人反腕疾伸两指点在绿袍老人“精促”穴上, 一把挟住,穿空腾起。 林木中纷纷扑出多人,-叱出声,怎奈黑衫人去势如电,眨眼已飞落在宅外。 贝子府武士纷纷追去。 屋角突转出五贝子,一脸懊丧之色,他算准线袍老人武功极高,而且在暗桩密布下,黑衫人宛若网中之鸟,那知其出意料之外,心中忧急如焚。 因为李铁痕除了不知玄武宫之外,所知玄武宫蕴秘甚多,落在东方黎明手中,后患无穷,迅疾如电掠入内宅而去。 口口口 且说黑衫人挟着李铁痕掠出五贝子府,疾翻入一幢民宅中。 此宅破败老旧,无人居住,黑衫人-匆走入一间邻近厨灶空房,将李铁痕放下,勺了一盆清水,将面上锅灰洗涤乾净,扯掉颔下假须。 片刻之间,此人已装成一推车把式,将李铁痕装入一-袋内,走向前门。 前门内已有一辆垒垒多袋水-鸡公车,此人将李铁痕-袋放在下面,两臂一握把手,毫不费力地推出门外。 此时五贝子府眼目已布满街衢小巷,此人推车叫卖,吱吱哑哑缓缓推出胡同转在大街上。 五贝子眼目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此人就是黑衫人,此人居然丝毫形迹不露,沿途兜揽生意,满口京郊土腔,从容不迫耗费了两个时辰推出燕京城,水-亦卖去多半。 李铁痕昔年亦是江湖卓着盛名黑道高手,号称辽东一怪,武功已臻炉火纯青,下手狠毒,威震辽东半岛,虽然在猝不及防下,误中暗算,却及时封闭敷处重穴,不使毒性侵入心脉。 他内功精湛,车行颠波,渐渐醒来,只觉身在袋中,眼见昏黑一片,身上压着重物,起伏不定,心知自身已被那人运出城外。暗道:“你用计虽巧,蒙混眼目,使人不察,但东方黎明潜迹之处已遭严密监视,车至临近必被发现。”遂行功运气,将毒性迫出体外。 李铁痕忽心头一震,猛感气穴受阻,血涌郁逆,不禁大惊,穷思苦索,意欲想出自行解穴之法。 那人此际已推在一条坎坷不平山径上,颠波更甚,李铁痕只觉骨节相挫,奇痛澈骨,几乎忍受不住呼喊出声。 车行猛然停住,李铁痕只觉身形虚空浮起,掷落大地,碰地有声,李铁痕咬紧牙关,只觉痛澈心脾,再度昏死过去。 不知多少时候,李铁痕悠悠醒转,只见躺在茅屋;门潮湿不堪土地上,竹椅内坐定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只闻东方黎明道:“李老师别来无恙,只道李老师已封刀归隐,原来托身玄武宫内。” 李铁痕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冷笑道:“如此相待李某,似非待客之道。” 东方黎明哈哈一笑,缓缓立起,拍开李铁痕穴道,道:“李老师休要妄萌逃念,出得茅屋一步,非死即伤,只须实话实说,在下决不加害。” 李铁痕一跃而起,道:“久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机智绝伦,行事神鬼莫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东方黎明抱拳笑道:“过蒙谬奖,不胜汗颜,在下时背运蹇,痛遭巨变,妻离子故,又为恶言中伤,几至无立足之地,李兄可否指点一条明路,在下当感恩图报。” 辽东一怪李铁痕道:言重了,东方庄主真乃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李某昔年结怨太多,自知辽东难以容身,故而托庇五贝子,谋一枝-,但五贝子绝非玄武宫主。” 东方黎明面色突然一沉,冷笑道:“在下那位朋友潜入五贝子府已一日一夜,已将李老师与五贝子说话听得极为清楚,有意拨动屋瓦出声,此乃老朽预谋,李老师为伺如此冥顽不灵,至死不悟。” 李铁痕心中“惊,却不动声色,望了东方黎明一眼,徐徐发出长叹,道:“既然东方庄主知道,李某也毫不隐瞒,无知李某托庇玄武宫已久,迄今尚未见过玄武宫主一面,受五贝子驱策,至於庄主家小是否为玄武宫之所掳,毫无所知。” 东方黎明厉声道:“五贝子就是玄武宫主?” “断然不是!”李铁痕沉声道:“李某敢以性命为赌。” 东方黎明不禁愕然怔住。 李铁痕微微一笑道:“东方庄主错过了大好良机,既然认定了五贝子就是玄武宫主,方才那位朋友竟舍过五贝子已铸成大错。” 东方黎明仰面沉思不答。 李铁痕又道:“李某还有一事奉告!” 东方黎明道:“什么事?” 李铁痕道:“玄武宫在燕京耳目如云,已在东方庄主这潜迹之处四外布下甚多伏桩,严密监视,不出半个对时,玄武宫高手必大举进袭,庄主是否能幸免尚未可知。”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李老师错了,狡冤三窟,移花接木,玄武宫耳目虽多,在下潜迹之处焉能让他任意得知!” 辽东一怪李铁痕闻言,宛如跌入万丈冰渊中,脊背上油然泛起一缕奇寒,半晌做声不得。 突然,李铁痕长身一跃,扑向屋外而去。 只听东方黎明冷笑道…“你走得了么?” 身形才出屋门,忽感一片首遂山岳的罡风迎面涌来,震得身形望后翻了回去,东方黎明五指猛伸, 一把扣在颈后两条主经上。 李铁痕只觉浑身酥麻,真力猛然散去。 屋外忽跃入一个身穿布衣短装,赤足露腿瘦乾枯老者,手握着一根竹筒,道:“东方令主,李铁痕之言似不尽不实,他所知玄武宫-密甚多,倘不让他尝点苦头,决难吐实。” 东方黎明点了李铁痕三处穴道掷之于地,道:“他至死不说也是枉然。” 老者冷冷一笑道:“老朽就不信他是铜打铁浇汉子。”嘬嘴吹出一声哨音,只见竹筒内缓缓爬子一只九寸长,浑身布满红白斑点的毒蝎,慢慢向李铁痕爬去。 李铁痕见此毒蝎,心神大骇,额上爆出豆大汗珠,张目悸惧,面色大变。 毒蝎一寸寸爬上令铁痕身躯,在颈前停住,利齿猛咬破一处,吮吸鲜血,蝎毒亦送入李铁痕体内。 李铁痕嘴中发出羊鸣哀-,身躯颤抖,面色惨变,体内宛如千百条毒蝎翻腾穿行……。 口口口 白春帆诊视福宁郡主幼子脉象后,笑道:“世子脉象平和,已无大碍,只余毒未尽,照在下昨晚所留药方一日三服,但须补中益气,待在下另处一方就是。”说罢辞出房外。 辐宁郡主送出,正欲引白春帆前往书房,忽闻壁后传出云板三响,郡主柳眉微皱,笑道:“内府不知何事相召,暂且失陪。”命侍婢领白春帆前往书房。 这侍婢年华二九,风姿绰约,俊俏伶俐,回眸一笑,柳腰轻摆,道:“公子请随婢子来。” 白春帆听她称呼公子不由一愕,随即置之泰然,走入书房,只见万签插架,琳琅满目,书案上已备好笔墨纸砚,窗前大理石方桌上放有数包佳肴,馒首米粥。 女婢道:“郡主已吩咐过:请公子用过饭后再处方不迟。” 白春帆巡视了室内一眼,微笑道:“不用姑娘侍候,在下自己会用。 那女婢嫣然一笑,敛-微福后转身慢慢走出。 白春帆忽道:“姑娘且慢!” 女婢不禁目露诧容,嫣然回首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白春帆道:“姑娘为何对在下这般称呼!” 那女婢玉靥不由绋红,微垂螓首道:“大人二字婢子只觉梗塞难以出口,何况公子年岁轻轻,与身份极不相称,乞恕婢子无礼之罪。” 白春帆朗笑一声道:“姑娘请便吧,在下怎会计较这些。”说着转身向窗前走去。 女婢退出后走向内厢,正巧遇上五贝子福宁郡主面色阴冷走来,不禁悚然避道。 幅宁郡主道:“秋荷,你不在书房侍候白大人则甚?” 秋荷答道:“白大人现在用饭,不用婢子服侍命婢子退出。” 福宁郡主道:“你去吧!” 五贝子与福宁郡主低声商议,语音微不可辨,似在争执什么。 福宁郡主面色冷肃,加罩下一层严霜道:“玄武宫内必伏有东方黎明卧底奸细,不然这风声是的何外传。 十贝子冷冷一笑道:“玄武宫人手均在严密控制下,互相监视,怎敢怀贰,而且相待不薄,德威并济,我就忖猜不出何人如此负义忘思。”说着略略一顿,又道:“你那本秘笈上武功已悟澈了么?” 福宁郡主摇首道:“秘笈上武功虽是上乘绝学,但义理晦奥,我总觉差了点什么,无法参透神髓……。 五贝子道:“那武功秘笈莫非是假的不成,是否经人窜改抄录,将紧要处隐下?” 福宁郡主螓首微摇道:“我看未必,除非是前辈高僧手录此笈,有所疑虑,故而未立即录下,因为书中武功蹊径别走,舆我等所习者大相迳庭,稍一不慎,易走火入魔……”,说着神色沉重,接道:“重九黄山大会,若无法参透神髓,必无法稳操胜券,因为金精铁母尚未到手……” 五贝子道:“妹妹你也太瞧得严重了点,金精铁母虽尚未得手,但武林之内,三分天下已得其二,-仅东方黎明,紫衣教主及隐世已久的武林高人,黄山一会谅均闻风赶来,智取者上,力门者下,我等何必一定须用武功折服。” 辐宁郡主微微叹息一声道:“我此刻的想法与往昔大不相同,因为东方黎明及紫衣教主才智之高,比我所料者为强,再说白春帆身负武学与我不相伯仲……” 五贝子诘道:“你又未与他交手,怎可凭暗测即妄下断言。” 福宁郡主柳眉微扬,笑道:“我自信目力无虚,其根骨秉赋世所罕见,或许在我之上也未可 知,所以” “所以你欲笼络收为已用是么?”五贝子道:“但他身为一品侍卫,玄武宫对他无所逞施其技,何况白春帆对我玄武宫并无干碍……” 福宁郡主眸中逼射威棱,道:“这个我知道,白春帆与我等有大恩,与玄武宫本风马牛毫不相涉,但我非收为玄武宫用不可!” 五贝子不禁一怔,道::这个决定为何?” 福宁郡主道:“白春帆才智极高,一来对玄武宫有莫大裨益,再则那秘笈上晦奥之处或可相助我参悟神奥。” 五贝子道:“还有咧?” 福宁郡主道:“这两点理由还不够么?” 五贝子含有深意望了福宁郡主一眼,太息道:“依愚兄看来,你似爱上了白春帆。” “胡说!”;辐宁郡主粉靥上不禁泛上一层红晕,羞瞠道:“我心如止水,而且年岁上相差悬殊,我不过爱上他的气质才华,你何能有如此念头。” 五贝子苦笑一声道:“除了与他言明,并无他策可循了,但须问明白春帆对玄武宫观感如何!免弄巧成拙。” 福宁郡主道:“咱们见机而行!” 两人双双走入书房,白春帆早就用饱,已处下一方,在架上抽出一卷前人笔记佚话展阅,月睹两人不禁一怔,问道:“两位为何面带不怿之色,莫非世子有何不适么?” 五贝子道:“方才东方黎明又遗入侵扰寒舍,被他生擒了一人逃去,目前舍下武士已追踪而去,但此人一翻出墙外,便已无踪!……” 白春帆道:“这还藏在近处。” 五贝子道:“兄弟之见也是如此,现在挨户搜索。” “被擒之人是何来历?” “此人在舍下多年,兄弟聘为教习,名叫李铁痕,昔年在江湖上颇着盛名,号称辽东一怪……” 白春帆诧道:“李铁痕昔年曾与东方黎明结有宿怨么?东方黎明老谋深算,行事处处顾全大节,决不致因小失大,他尽可趁着李铁痕出外之际,暗算猝袭下手,其中必有重大原因?”,五贝子苦笑了一声,望了辐宁郡主一眼。 福宁郡主面色冷漠,五贝子不禁把方欲从口中溜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春帆长叹一声道:“从那流水阁行刺贝子起,处处均表示东方黎明都有预谋,继而将李铁痕擒去,只怕搜他不着。” 福宁郡主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我昨晚已恳请九城名捕采觅东方黎明潜迹之处,业已探明,此刻在他藏处四外布下天罗地网, 一俟擒掳李铁痕之匪徒形迹一现,立即展开兜捕。” 白春帆摇首微笑道:“东方黎明并非易与之辈,足智多谋,必然一场扑空。”说着目露迷惘神色,接道:“令人不解的是东方黎明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侵扰府上,是何原由?” 福宁郡主道:“且待九城名捕郭雨樵覆命再说,我有一事相求大人,不知能否应允,只是不便出口。” 白春帆不禁一怔,道:“郡主有话只管请说,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福宁郡主玉靥上忽涌上两朵绋红,道:“家兄自会向白大人言明,我尚要与小儿沐浴,暂且失陪。”转身翩然出室。 白春帆不禁暗感疑讶,暗道:“这女魔头神色有异,不知安着什么诡计,自己必须步步为营,小心应付为是。” 五贝子忽推上满面笑容,咳了一声,道:“这话兄弟亦难出口,甥儿蒙大人着手成春,多年宿疾得以痊愈,无异恩同再造,是以舍妹意欲将甥儿放在大人名下以为螟蛤义子,不知意下如何?” 白春帆闻言疾忙摇手这:“在下年岁轻轻,难为人父,这万万不能……” 五贝子大笑道:“这话暂且慢提,兄弟有事向大人讨教。” 白春帆道;:“讨教二字委实不敢,如有垂询在下自当掬诚相告。” 五贝子神色一肃,道:“京畿重地,不容江湖人物的骚扰,东方黎明一再无事生非,更罪无可逭,飓风实生於苹末,不可不察微知着,其中必有重大阴谋在,忝为贵胄,岂能坐视,兄弟昨晚已分头遣入恳邀甚多隐世的武林着宿相劝,今明二日定相继抵达……” 白春帆道:“莫非意在对付东方黎明么?” 五贝子道:“并非对付东方黎明一人而已,而是意在探明有何重大阴谋,若江湖凶邪有意在京挑起武林是非,动摇国本,兄弟当不惜连根铲除。” 白春帆心神微震,道:“事态恐不至如贝子想像的这般严重。” “但愿如此,却不可不防万一。”五贝子忽道:“风闻有一双朱氏兄妹已潜抵京城,自称叫明宗室,妖言惑众,但捕头郭雨樵回报京城内并无出入,或是以讹传讹之故。” 白春帆道:“妖由人与,不可不慎,谣言止於智者,贝子不能因一已之急“而兴动无名。” 五贝子点点头道:“这个兄弟知道,白大人对玄武宫紫衣教有所知么?” 白春帆摇首答道:“在下一无所知,但昨晚玄武宫无事生非实不可忍,在下誓言必报。” 五贝子微微色变道:“看来今晚白大人要再去西山北麓了。” 白春帆道:“西山北麓并非玄武宫真正总坛,金面老人亦非玄武宫主……” 话还未了,”福宁郡主翻若惊鸿般一闪而入,响起银铃笑声道:“白大人由何而知?” “玄武宫已威震江湖,遐迩皆知,但玄武宫确处迄今街无人得悉,即是玄武宫门下亦感茫然,试问在下是何许人,岂能任在下轻易出入总坛重地,;那金面老人更不言而知并非玄武宫主,掌门之尊而无掌门人气势威严。”白春帆答道:“但西山北麓在下定要一往,瞧瞧有无留下蛛丝马迹。” 蓦地—— 一个钥衣武士奔入,禀道:“搜觅无踪,请贝子爷定夺。” 五贝子神色一变?道:“传命下去,包围北斗-,务须生擒东方黎明。” 白春帆道:“东方黎明潜迹在北斗-,在下愿助一臂之力。”说罢一闪而出。 五贝子与福宁郡主不由相顾一愕。 辐宁甜主鼻中冷哼一声,面凝寒霜,怒道:“昨晚之事我力言不可,怎知你自作主张,如今弄巧成拙,我要瞧你如何收拾。” 五贝子顿了顿足道:“生擒了东方黎明,将之送往紫衣教,釜匠抽薪,免除后顾之忧,只有此一策了。” 福宁郡主忽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其实也难怪你,迫便白春帆与东方黎明为敌,无疑是上上之策,我等尽可向他言明,或以他计相激,使他在不知不觉坠入术中,如今已弄巧成拙,只得采用下策了。”言毕疾闪而去。 五贝子目中怒光逼射,沉思了须臾,迈出房外。 白春帆出得五贝子府,只见街头巷尾庸集着居民纷纷窃论,似受了极大震恐,他也不置意,身如行云流水般转入一条阴暗胡同。 忽闻一声阴沉冷笑传来道:“白大人,你已仔细考虑过么?” 胡同远处突冉冉现出一面目森冷蓝衫老者缓步走来,白春帆认出那是昨晚听见的酆晶山,不由剑眉猛剔,目泛杀机,冷笑道:“酆老师,请上覆玄武宫主,鬼蜮伎俩少再施展,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说时一跃而起,疾伸右臂,戟指若剑,迅疾无论地向酆晶山前胸点去。 酆晶山不料白春帆竞猝然出手,只觉一缕悸耳啸风袭来,不禁胆寒魂飞,双足一踹,夺空腾起。 那知白春帆指力竞如附骨之蛆般不舍,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不禁发出一声惨-,如断线之鸢般叭嚏坠地,胸口内喷出一股血箭。 白春帆望也不望一眼,仍自行云流水般走向大街,投入一家饭庄。 他独个儿点了几味酒菜,轻酌浅饮,目凝窗外似作沉思状,食客内显然不少玄武官耳目,频频用异样目光向白春帆偷觑。 白春帆佯作无觉,片刻后一个青衣长随模样中年人忽登楼目光四巡,察觉白春帆在座,面露喜容,疾赶上前,躬身低笑道:“相国已回府,似命大人三日内查出东方黎明有何累谋。” 青衣长随说话之际,已将手中纸团暗递与白春帆左掌。 白春帆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青衣长随恭谨地应了是,转身下楼而去。 白春帆匆匆用完即留下一块敞碎银两,离了饭庄向相府而去,途中展开纸团,已知东方黎明落足之处并非北斗-,余风云已布伏甚多高手在两处,瞩他尽可放心单刀赴会。他赶回相府,带上七星宝刀奔向北斗。 北斗-距燕京仅三十里,白春帆施展上乘轻功疾如流星奔去。 一近北斗-,突闻草丛中-道:“来人止步!” 人影纷纷疾闪而出,只见三个锦衣武士,瞧是白春帆不禁一愕,肃然抱拳道:“并无发现东方黎明,想已事先闻风逃去,现街在搜觅中。” 言论之间,忽随风传来急如骤雨奔马蹄声,只见一骑快马如飞而至,骑上人正是五贝子府总管曾大魁,疾跃下鞍,望白春帆抱拳笑道:“白大人也已赶来了!” 白春帆道:“在下方才赶至,据他们祈言-上并未有东方黎明踪迹。” 曾大魁道:“郡主料测擒去李铁痕之人必是东方黎明自己,所以断定东方黎明绝不会再来北斗-自投罗纲,故衔命奔来令府中武士撤回。” 一个锦衣武土闻言,立时点燃一道旗花冲霄而起,爆射漫空流霞飞焰。 曾大魁又道:“郡主嘱小人遇上白大人时,务必请大人过府相商。” 白春帆微微一笑道:“在下尚要搜觅玄武宫匪徒,请上覆郡主明晨若还健在,必去诊视世子。”说着纵身一跃,圣北斗-掠去。 曾大魁不禁一怔,面现无可奈何的笑容。 此刻,-上纷纷掠下武士多人,悉数撤回燕京,独白春帆只身奔上北斗。 他登上绝顶,只见群-罗列,天风狂劲,-岭林木蓊翳苍翠,暗道:“此刻,玄武宫匪徒必在暗处窥伺。”遂佯装搜寻东方黎明隐藏之处,岩隙深林无不搜察…… 突然发现一方洞穴隐在岭脊下峭壁上,为藤萝翳蔽洞口,不易被人发现,心中一动,缘着粗藤揉下,疾掠入洞穴。 只见洞穴凿制虽陋,却宽敞异常,丹炉井灶什物齐全,擦拭得纤尘不染,显然最近曾住得有人,无疑就是东方黎明。 白春帆正在洞内徘徊,忽见洞口涌入一般浓烟,霎那间弥漫石室,焚热呛入,洞口外火舌狂闪,暗惊道:“如非自己有备,岂非活活窒死洞内,哼,玄武宫好毒辣的手段。” 他身坏异宝,水火奇毒难侵,遂佯装连声呛咳,择一有利方位仰面睡下,锐利目光逼视洞外。 灰黑浓烟中尚渗有奇毒,白春帆似已察觉,不禁暗暗切齿痛恨,他算计片刻之后玄武宫匪徒必相继掠入,此洞易入难出,稍时必令匪徒血染洞府,扫数毙命。 这洞穴共是两间石室,前后眦连,白春帆倒下之处就是后间门侧,方位恰好可将洞口情景瞧得极为清晰。但此刻郁勃浓烟弥漫全洞,再好的目力也难瞧及一尺开外,他知道玄武官不待火熄及浓烟驱散,决不会犯险而入,因为玄武官匪徒拿不准自己昏迷或是死亡。 石室酷热无比,使人如受煎焚。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洞口火舌渐熄,浓烟愈更郁勃,突然传来一个阴冷语声道:“白春帆功力再高,亦无法禁受得住如此奇热毒烟,不死亦必室息昏厌过去。” 另一语声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白春帆才智之高世所罕匹,并有过人之异能,何况玄武宫主一再严嘱务须生擒,不得伤他性命,若抗命违忤,必罹惨死之刑,故我等不可不慎重。” “久无动静,白春帆必室息昏死,他明知冲出洞外下临无地,定死无疑,不如守在洞内还有一线生机。” 忽地洞内卷起一股强风,敢情是玄武官匪徒欲将浓烟驱迫出洞外。 白春帆凝神蓄势目光逼射洞口。 烟雾渐散,岛-向洞外冒出,只见洞口内立着三个首戴鬼脸面具黑衫人,右手握着雪亮的兵刃,左掌紧扣着辣毒陪器,面具孔内精芒逼射。 中立一人低声道:“外堂总护法等人现谅已抵达绝顶之上。” 突闻洞外随风簿入低沉鸣鸣响声。 只见中立那人小心翼翼向洞内走来,掌中兵刃轻震,幻起一片流芒寒刮。 此刻烟雾尚未散尽,仍自奇热如焚,由明入暗,模糊难辨。 白春帆目睹那人绥缓走来,尚距两丈开外,忽疾两指虚空点去。 那人忽感胸口内气瓮血逆,不由自主地猛吸入一口多量的焦臭毒烟,立即引起一阵急剧的呛呛咳之烈使那玄武官高手弯腰驼背,无法停住,泪涕交流,口腔中,喷出血。 其余两人见状不禁大惊,飞掠而入扶住那人间道:“吴兄怎么样?” 那匪徒咳声难止,不能出声,喷咳血-更甚。 无独有偶,一双玄武官高手亦感一阵气瓮血逆,焦臭毒烟吸入内腑,连声呛咳不住。 一条身影疾逾电闪掠入,迅疾无伦将一根轫藤东住三人身躯望外拉去, 一至洞口,击掌出声,长藤束紧三人望-上吊悬升起。 绝顶之上立着十数玄武宫高手,均首戴鬼脸面具,只见一个首戴靛蓝面具的灰衫人惊诧道: “这三人是如何了?” 解开束藤,伸手点了三人穴道。 三匪徒呛咳立止,语声沙哑黯弱,断断续续报告经过。 “如此说来,你等尚未发现白春帆的踪迹,似是受熏过久,毒烟难禁,引起血瓮气逆,呼吸未能屏住,烟毒吸入过多之故。”那首戴靛蓝面具玄武宫匪徒沉声道:“如我料测不差,白春帆必昏厌在洞内,目前浓烟未敌之前,我等不可妄自擅入。” 只听一匪徒道:“倘白春帆仍未昏迷倒地,免脱逃去,我等坐失良机。宫主降下罪来,恐无法担待。” 那靛蓝匪徒冷笑匪徒冷笑道:“白春帆除了揉上-顶这条路径逃去外,任凭他胁生双翅也难飞去,兄弟对宗兄无约束之能,宗兄尽可入洞生擒白春帆。” 黑脸匪徒疾抓住一根轫藤转下荡入洞穴,只见另一匪徒尚守住洞口逡巡不前,问道:“可发现白春帆么?” 那匪徒摇首启道:“烟雾犹未消尽,不见有何动静,谅……” 语声未了,突见一股浓烟飞冒出洞, 一双匪徒正感有异,浓烟疾卷出一股眩目紫虹,-声未出,身断两截, 一股强风将尸体送下绝壁。 白春帆疾闪而出,望峭壁上翳附浓密藤叶乱草中藏起身形。 须臾—— 崖上玄武宫高手似久候不耐,陆续循着藤索揉身而下,掠入洞穴。 忽闻一声惊噫道:“他们两人何去?” 玄武官匪徒心神怔仲缓步走入,两闾石室静荡荡地,那有白春帆人影。 这一骇非同小可,北斗-上下密布玄武宫伏桩,明明目击白春帆进入洞穴,为何不见了踪迹,那洞穴更无别条通路,难道竟会土遁不成。 玄武官匪徒不由面面相觑。 忽闻洞口内传来低沉冷笑道:“诸位别来无恙!” 匪徒们闻声,骇得心神大震,疾转身躯,抬目望去,只见正是丰神俊逸的白春帆。 白春帆面色一沉,道:“玄武宫主欲制在下于死地,可惜天不从人愿,枉费一片心机,诸位请出示庐山面目,容在下见见是何武林高人。” 首戴靛蓝面具匪徒厉-道:“白春帆!你已自陷危境,尚敢大言不惭,速俯首就缚,可饶你不死。” 白春帆哈哈大笑道:“要在下俯首就擒,诸位非胜了在下不可。”说着右手飞撤肩头宝刀。 只听龙吟过处,一道眩目紫虹电飞夺鞘而出,寒气逼人。 玄武宫匪徒眼力奇高,一望而知是稀世宝刀,不禁胆寒发傻,白春帆大-一声,紫虹暴射。 咔察声响,那首戴靛蓝面具匪徒鬼脸豁然中分坠地,显出那人面目,却是那在朝元寺自称总护法的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骇得面无人色,厉-道:“上!”掌中短剑疾攻五招,震起满室剑形, 一片急锐啸空之声。 石室虽然宽敞,相搏动手就显得逼仄,玄武宫匪徒无法联手合玫,反倒退后取出暗器打出。 白春帆发出一声长笑,身形虚提前扑,卷出满室紫飕流芒,寒气矽骨。 叮叮金铁交鸣声中,玄武宫匪徒只见眩目紫飕夷着矽骨寒风扑向袭来,不禁胆寒魂飞,突然紫虹疾饮。 灰衣少年手中金剑只剩下半截,其余玄武宫匪徒面具均被削落,显出庐山真面目。 白春帆瞧清其中并无程冶梅在内,心情立宽,七星刀天龙三招疾攻出手,紫虹狂卷如雷。 灰衣少年与其他玄武宫局手双掌疾推,发出玄武宫独门绝学玄天真罡,潮涌排空逼出。 紫虹突饮,白春帆如受重击,蹬,蹬,蹬,连退六步,再差尺许即堕向绝壑之下。 玄武宫匪徒个个血流满面,眉背胸均负重伤,纷纷委顿倒地,四溢鲜血。 灰衣少年狞笑道:“白春帆,你手段好辣毒残忍。”言毕口中鲜血如箭喷出。 此刻,白春帆只淡淡地望了玄武宫匪徒一眼,伸手入囊取出两颗药吞服下去,立时转身施展七禽身法扑下绝壑。 百丈削壁悬崖,白春帆在空中变换五个身法,如同飞鸟般落在崖下,只觉耳鸣面热,气逆血涌,方知已受了重伤,即盘坐於地调息行功,将药力散催在行血中。 崖下一片嶙峋嵯岈的乱礁,礁下浅流奔溢,群-屏封,榛莽翳蔽天日阴森异常。 在白春帆身旁附近两具玄武官匪徒尸体已摔成一团肉泥,惨不忍睹。 白春帆气运周天,丹药灵异非常,只觉伤势已平愈十之八九。忽闻银铃似耳语声传来道:“公子,何为来此绝谷中?” 数丈外礁石后疾闪出一个冷艳无俦的黄衣少女,嫣然含笑,两道清澈眼神注视着白春帆, 一瞬不瞬。 白春帆认出正是程冷梅,心方讶异他为伺不认识自己。猛然醒悟在他身后还有玄武官匪徒,遂淡淡一笑道:“在下自崖上洞穴跃下,姑娘又何为来此?” 程冷梅盈盈一笑道:“我家就住在附近,为采集一种药草时常来此绝谷。”说着望了两具碎如肉泥的尸体,面色微变道:“这两人是你杀的么?” 白春帆点点头道:“在下身入洞穴,这二人由后猝袭暗算,不幸被在下警觉用掌力震下崖来” 程冷梅望了-顶一眼,颦眉笑道:“怎么我经常来此谷中,为何未发现有座洞穴!” 白春帆道:“此洞下临百丈,斜削如刃,又为藤萝密翳,姑娘是如何能发现…”,语声略顿,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即须离去,姑娘珍重再见。” 程冷梅道:“慢着,公子是否对出得此谷了如指掌,不然请屈留片刻,待我采了药草后指点公子出谷。”身形一闪,穿入峡谷暗林中而去。 她身入翳密树丛中数十丈,忽迎面现出一个黑衣蠓面人,逼射两道阴沉慑人寒芒,道:“程姑娘,白春帆已受重伤,你何为不施展玄天指力将他制住。” 程冷梅冷笑这:“他虽受重伤,功力仍在,万一一击不中,误了宫主大事,你能担当得起么?” 蒙面老人不禁赫然无语,微微叹息一声,道:“不知白春帆师承是何来历?此子委实根骨不凡,难怪宫主破例优容,如非宫主一再严嘱保全,再此子肩头是一柄稀世宝刃,老夫定要与白春帆一较功力。,” 程冷梅道:“耽搁过久防他起疑。” 匆勿在石隙中领取一支开满白色小花,香气扑鼻的紫色针叶红茎草木,缓缓走出,嫣然笑这:“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在下白春帆!”白春帆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我姓冷,单名一个梅字。” 白春帆道:“原来是冷姑娘。”说着目注程冷梅手中药草接道:“姑娘手中药草何名,在下熟知本草药名,此草却不知有何功用?” 程冶梅格格娇笑道:“此车名唤子母连翘草, 一本可生四支,按季生长,功能接骨生肌,除腐拔毒,灵效如神,却不载於本车内,异种野生,不易常见。” 白春帆哦了一声,道:“姑娘,我们走吧!” 程冷梅道:“白公子随我来吧!”身法轻灵,点跃如飞掠去。 白春帆接踪其后,只听得程冷梅蚁语传声道:“康弟做作得天衣无缝,居然使玄武宫主深信不疑,你可得装身负重伤,有意将你我相距拉后一两丈外。” 谷回-转,溪涧纷歧,怪石嶙峋,崎岖难行。白春帆本与程冷梅仅有二眉之距,但渐渐落后相距两三丈外。 程冷梅回面望着白春帆,诧道:“白公子为何面色泛青,似力有不继何故?” 白春帆苦笑一声,道:“在下方才在洞中只身歼戮十余匪徒,但自身亦为匪徒联臂发出内家罡力所伤。” 程冷梅柳眉微蹙,道:“死者与白公子结有深仇宿怨?他们是何来历?非欲制公子於死不可么?” 白春帆微微一叹,道:“武林是非,云诡波谲,莫可理解,他们都是玄武宫人物。” 程冷梅眸中泛出惘然神色,螓首摇摇,笑道:“我随老父居於山中,甚少一履江湖,玄武官三字还是首次听起,我身旁现有伤药公子可愿服用么?” 白春帆道:“盛情心感,平常药物治不了在下之伤,但在下决死不了,此仇誓必相报。” 程冷梅脉脉含情,望了白春帆一眼,道:“-家宜解不宜结,否则——相报,何时可了!”说着,又嫣然一笑,道:“寒家距此不远,我们慢慢走吧!”回面续自走去。 白春帆目-程冷梅笑靥如花,风华绝代,暗中心神不禁一荡,仍强自抑制着。 转过数处峡谷,只见程冷梅掠上一条羊肠登山小径,白春帆随着程冷梅拂林穿叶,隐隐察见半山腰中现出一栋茅屋。 程冷梅落在茅屋土坪前,唤道:“爹,客来啦!” 白春帆暗道:“玄武宫主果然厉害,做作神似,怎不使人受惠。” 茅屋中忽慢慢走出一个老迈龙锺,拄着拐杖白发老人,望了白春帆一眼,含笑道“梅儿,这位是何人?” 程冷梅玉靥不禁一红,道:“这位是白春帆公子。” 白发老人哦了一声,道:“白公子请进。” 白春帆道:“在下还有要事待办,三日后定来此拜望老伯,姑娘请指点出山路径……” 语声未了,忽闻山谷中飘来数声刺耳长啸。 程冷梅不禁花容微变,道:“谅是强仇追踪公子而来,公子身负重伤,倒不如在寒舍躲避片刻。” 白春帆略一沉吟,道:“在下留此,恐为姑娘带来一场危难。” 程冷梅叹道:“大丈夫行事宜权衡轻重,勿逞血气之勇,万一强仇追及,公子重伤之躯能否生离,尚未可知,在寒舍藏避,到时我自有道理。” 刺耳长啸清晰入耳,似追踪已近,白春帆叹息一声,道:“只是恐连累老伯及姑娘於心难安。” 程冷梅忽疾伸皓腕,抓住白春帆左臂拉入茅舍而去。 白发老人目中忽泛出一抹异芒,嘴角禽着森冷笑意,拄着拐杖,慢慢转身跨入茅舍—— 第三十三章 假戏真做情话浓 程冷梅所居茅屋虽然陈设简陋,却也收拾得乾净异常,毗连四间,宽敞乾爽。 白春帆随着程冷梅走入一间堆放杂物小房,承尘之上露出一方缺口,程冷梅回面妩媚一笑,道:“公子请随我跃上假楼暂避一时。”说着一鹤冲天拔起,穿入缺口内。 此时,突闻悸人长啸划空电闪飘传入耳,在屋前戛然止住,只听一声厉-这:“屋内有人么?” 白春帆迅疾穿上假楼内,程冷梅忙将一方木板铺封缺口,低声道:“公子请委屈一时。” 假楼上最高处不过三尺,两人只好盘膝对坐,白春帆只觉一缕似兰如麝幽香扑鼻袭来,不禁心旌猛摇,赶紧收饮心神,凝耳倾听楼下动静。 双方假戏真做,端视谁棋高一着,便可稳操胜算。 但闻一个森厉冷笑道:“老朽就不信白小贼竟能插翅飞上天去,你等分出四人守伏在茅屋近处, 一见小贼踪迹,立即传报。” 凌乱脚步声,走出屋外而隐没。 白春帆望了程冷梅一眼,道:“自梅姐失踪后,小弟时刻在念,不知……” 程冷梅玉靥非红,摇手止住白春帆说下去,低声道:“此刻不宜叙谈别情,玄武官主不将康弟网罗在其门下效力绝难死心,他命我诱你来此,在酒食中施放春药……”底下之话羞于出口,螓首低垂,娇羞不胜。 白春帆诧道:“梅姐,你武功未失,为何不趁机逃出玄武官魔掌?朝元寺后小弟无时无刻悬念殊深……” 程冷梅道:“你说得如此容易,舅父欧阳哲被囚秘处生死不明,玄武官门下每人无不罹受极厉害的禁制,需按时服下药物才可免除发作时所受非人痛苦。” “小弟知道。”白春帆道:“但小弟自信可解开梅姐身受禁制。” 程冷梅太息一声,道:“你来燕京,如我推测不错,除了救出我外,街希冀查明玄武宫隐秘,并救出各大门派掌门人。” 白春帆神色…惊,道:“如此说来,梅姐你已获知玄武官甚多隐秘了!” 程冷梅螓首微摇,道:“我仅隐约得知一鳞半爪,玄武宫主毒谋似欲将我武林中高手一网打尽,康弟不妨将计就计……”说着杏眸一红,珠泪几欲夺眶而出,凄然一笑,道:“我只求大仇得报,微贱之体又何足惜!” 白春帆不禁一怔,道:“为何要出此下策,此乃用智之局,你我还是见机行事为上,小弟意欲釜底抽薪,制止黄山之会,免武林精英罹此屠戮之却。” 程冷梅道:“只怕此时已属太迟了,玄武官已布下天罗地网,康弟孑身一人,武功再高亦难逃杀身之祸。” 白春帆微叹一声,道:“梅姐休急,小弟思忖尚有无其他可行之良策。” 程冷梅忽地面色微变,纤指按唇示意白春帆禁声,只声楼下木杖拄地声传来。 只闻语声传来,道:“梅儿,可以下来了!” 程冷梅搬开木板,身形飘下,道:“匪徒是否离去!” 白发老人道:“为父谎言未见背刀年轻俊美少年,只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女儿今晨前任京城探亲,明晚才可返转,匪徒虽未尽信,但遍觅无着,只有离去,至少未发现白公子形迹前,定不致重来。” 说时白春帆一跃而下。 老人望了白春帆一眼,捻须笑道:“老汉残疾在身,又患有宿疾,长年风痛,不耐久坐,你们年轻人自有话讲,有老汉在旁反而碍事,恕不奉陪了!”言毕,拄杖慢慢进入住室望杨上卧了下去。 此时四山云合,暮暝入眼,程冷梅向白春帆妩媚一笑,道:“公子腹中想必饥饿,山居并无珍馑美味,待我下厨,公子暂请宽坐。” 白春帆道:“不敢,在下帮忙就是。”随着程冷梅走入灶前。 倏地,白发老人窗外惊鸿疾闪,一条人影掠入,现出一个身着黑衣老妪,悄无声息将房门关好。 白发老人一跃而起,低声道:“程姑娘美若天仙,风华绝代,白春帆纵是柳下惠再世,也难禁受投怀送抱之诱。” 黑衣老妪道:“你是否遵宫主之命一一准备停妥,若有错失……” 白发老人摇手低声道:“万无一失,你还是立即离去为好,免白春帆起疑突改心意坚欲离去,那时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错在你我,宫主铁面无情,酷刑之祸难免。” 黑衣老妪冷冷一笑,递舆白发老人一纸包,道:“宫主命我转交与你,令程姑娘将此药粉洒入被内。”身形疾闪,穿出窗外而杏。 白发老人将纸包塞入衣内,反身望榻上睡下,身法俐落,悄无声息。 堂前已燃着一盏烛台,红光摇晃,桌上放着四-菜肴,山鸡片,香蕈烧腊,鲜鱼汤及一-白菜。 程冷梅另取过一只空-盛满饭菜,向白春帆笑道:“送与爹食用,公子请坐!”端起望白发老人居室走去,轻轻推开木门走入。 白春帆目送程冷梅婀娜身影不禁感慨万千,只觉人生境遇无常,油然泛起一种无名惆怅。 只听白发老人语声道:“为父用饭后便要安睡了“你劝白公子留宿一宵,明晨离去以免遇险。” 程冷梅轻轻嗯了一声,身形走出门外,白春帆察觉程冷梅眼中一线泪光有异,不禁一怔。 两人对面坐下,程冷梅妩媚一笑,道:“粗酒蔬菜,简慢见谅,公子请用吧!”在白春帆面前杯中斟满了酒。 白春帆只觉程冷梅神色有异,不禁张口欲问。 程冷梅忙以眼色制止,蚁语传声道:“康弟只管饮用,不可露出形色。” 白春帆笑道:“无端叨扰,於心难安,在下敬姑娘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程冷梅暗叹一声,面带媚笑,频频请用。 白春帆丝毫未觉酒食中有异,不禁心情一宽,腹中已是饥如雷鸣,放心饮用,谈笑风生。 程冷梅珠泪暗暗望腹中咽下,但抑制不露。 酒饭已饱,程冷梅将碗筷收拾后,握起烛台回眸一笑,道:“公子早点安歇吧!” 白春帆揣不出程冷梅打着什么心意,只觉她有点高深莫测,立起随着程冷梅走入内室。 室内纤尘不染,绣床锦褥,幽香袭人。 白春帆道:“梅姐,小弟想出一条妙计,你我假戏真做,可令玄武宫主毫不起疑。” 程冷梅默然不语,反身将房门拴牢,两扇半敞的窗扉亦严严的关上并将帘布掀闭。 这举动令白春帆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解诧道:“梅姐,你这是为伺?” 程冷梅将薄被铺好,暗中洒浇药粉在被内,忽感鼻中一酸,如罪犯即将临刑感觉,一霎那间泛袭心头,却强行抑制下去,回面妩媚一笑,拉着白春帆并肩向床沿坐下。 白春帆更感困惑,只听程冷梅传声道:“康弟,你对我观感如何?” “小弟对梅姐敬若天人。” “那么今晚康弟只须听愚姐的话行事就虽死无憾了。”迅疾将白春帆推卧床上,银钩倏落,锦帐放下。 白春帆骇然变色,低声道:“梅姐欲陷小弟於不义么?” 程冷梅只觉心如刀绞,;幽幽发出一声低叹,挽上右臂衣袖,露出晶莹如玉藕臂,道:“康弟,你看这是什么?” 白春帆凝目望去,只见程冷梅右臂上显露一点豆大嫣红夺目的守宫砂,不禁大感骇惊,瞠目结舌。 程冷梅凄然一笑,道:“玄武官主用心辣毒,安排极为周详,明晨若发现我守宫砂仍在,定然处死无疑,你我假戏真做,只要康弟不负我……” 白春帆大惊失色,道:“此万万不可,你我此刻逃去尚还不迟!” 程冷梅凄然落泪摇首道:“太迟了,你我决然逃不出重重伏击之下。康弟一身系天下武林之安危,不可因小失大。” 白春帆一颗头摇得博浪鼓似地,坚谓不行,忽感一缕奇热由丹田升起,立时百脉贲张,眼中欲焰喷射,脸红如火,钢牙紧咬格格作响。 程冷梅腹中药力已发作,嘤咛一声,倒向白春帆怀中,伸出纤纤玉指与白春帆解衣。 白春帆神智虽未迷失,却禁不住玄武官主施放于酒菜中大内用的无色无味迷阳春药,宛如浪潮催迫……。 口口口 四更月黑,万山风涛,茅屋中静如止水。 蓦地—— 程冷梅居室房门悠悠松了开来,一条黑影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入,目光炯炯如电,空着双手蹑向床前,凝耳倾听帐内鼻息甚沉。 来人显然系玄武宫高手,无疑奉命志在偷取那柄七星宝剑,只见此人微微一笑,左手五指伸出欲掀开罗帐。 五指堪堪触及罗帐,突然一道眩目紫虹暴卷而出。 只听一声凄厉惨-,黑衣人顿被削成两截,鲜血喷溅。 白春帆舆程冷梅双双跃出,察嚏一声煽开了夜行火摺燃点案上残烛。 这声似惊动了白发老人,高声唤道:“梅儿,发生了何事?” 程冷梅迅快走入白发老人房中而去。 白春帆在尸体上洒下税许黄色药粉,转眼化为一滩腥臭黄水。 只见程冷梅匆匆走来,道:“我爹命你我速速离去,快走。”一把扣住白春帆左臂掠出门外而去。 两人施展轻功身法,疾行如飞,一路竟无阻拦,翻入京城双双敲开相府昂然而入。 程冷梅入得白春帆居室,宛若经过一场噩梦,娇笑道:“康弟那颗红珠竟然如此珍异,玄武宫主虽然聪明绝顶,也要受愚了!”挽起右臂,守宫砂已浩失无踪。 白春帆玉面不由一红,道:“小弟情急无奈,取出一试,倘无灵验,后果当不堪设想。” 程冷梅白了他一眼,唱道:“反正此身非你莫属,有什严重后果,哼,你那鬼心眼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说时玉靥泛霞,螓首忽低,吃吃娇笑不止。 白春帆听出她弦外之昔,无疑是指孙玉琼杜紫苓等诸女,想起方才在茅屋情景,虽得悬崖勒马,保全程冷梅完整,却内心未免有愧,不禁长叹一声。 程冷梅倏地抬面,翦水双眸凝视了白春帆一眼,似已看穿白春帆内心,盈盈一笑,道:“姐姐并非捻酸吃醋之辈,只要你不负姐姐,当成全你的心愿。”忍不住再度涌上两朵红霞。 白春帆目睹程冷梅已不似在朝元寺那般冷漠矜持,霜梅孤傲,笑靥如花,高华大方,不禁神移,注目久之。 程冷梅见状,瞠道:“咱们谈正事要紧,玄武官主却取宝刀未成,更对你深怀戒心,不过她必深信我已与你结成连理,必命我对你严密监视,你一举一动,言语友朋均要传讯与他知道。” 白春帆道:“小弟相信姐姐决不会出卖夫君。” 程冷梅闻言怒极,扬掌欲打。 白春帆笑道:“别打,别打,姐姐可知身上罹受禁制之处么?” 程冷梅摇首答道”:“不知,发作时只觉气血流窜,阴火焚身,生死难能,其痛苦之状非言语所可形容,幸而发作不久即有人送解药来,玄武宫门下均罹受禁制,但发作时间各有不同,却每人自知。” 白春帆忙道:“姐姐默运真气搜宫过穴,小弟为你察腼脉象,查明所受禁制确处。” 程冷梅如言瞑目盘坐杨上,提聚一口真气,功行周天,伸出右臂。 白春帆三指搭在程冷梅脉博上,凝神察视血行。 须臾,只见白春帆面色频频变异,冷笑道:“好辣毒的禁制!” 程冷梅睁目道:“你查出了么?” 白春帆道:“待小弟为姐姐取出毒针。” 程冷梅不禁骇然变色道:“是毒针么?钉在何处,怎么我丝毫均未能觉察出?不过……”忽摇首道:“且慢取出,反正性命无碍,不如留下,万一被玄武宫主察觉,你我性命危矣!” 白春帆道:“程姐可曾见过玄武宫主本人。” 程冷梅摇首道:“不曾,相召之前均要扎蒙双目,到达玄武宫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有次我无意听见二人低声对话,只隐约闻得:“五贝子相召,不知为了何事?”是以知玄武宫主必与五贝子有关。 白春帆沉思片刻,道:“依小弟之见,不如取出毒针,不幸如被玄武官主察觉,姐姐武功本好,余大侠等武林高人均已来京,近在密迩,互为呼应,玄武宫主人虽辣毒,防范周密谅无所逞其技。” 程冷梅面现惊喜之色,道:“余老前辈等人在何处?” 白春帆忽疾伸两指,点昏程冷梅,在发顶下台穴,胸后命门穴,尻骨等处起出三根细如毫发,长可两寸的墨绿毒针后,拍开程冷梅道。 程冶梅睁眸醒来,瞠道:“你怎么擅自点我穴道?” 忽闻步履声传来,白春帆忙合掌一搓,三根毒针化作一缕青烟,接着响起一阵击指敲门声。 白春帆-道:“门外何人?” 只听苍老语声答道:“五贝子亲身来此拜望大人,现在客厅内立候,命老奴通报。” 白春帆道:“知道了,说我立时出见。” 步履远去,白春帆道:“梅姐放心,小弟自会见机行事,谅片刻后五贝子还要来此拜望梅姐。”说着开门飘然走人大厅。 只见五贝子含笑立在大厅内,目-白春帆走来,抱拳施礼道:“北斗-之行一场扑空,东方黎明端的狡猾如狐,闵得曾大魁回报,知大人只身前往北斗-绝顶,为此放心不下,故而来此探望,得见大人无恙,兄弟衷心快慰异常。” 白春帆道:“贝子请坐,昨日之行,惊险万分,堪谓再世为人。” 两人分宾主坐下,五贝子惊问其故。 白春帆长叹一声,道:“在下虽未发现东方黎明,却侦出其藏身-穴,,在百丈悬崖削壁之中,洞穴为藤萝翳蔽,不易察知,在下缘长藤入得洞穴,那知黄雀在后… 五贝子失声惊道:“东方黎明么?” 白春帆摇首答道:“玄武宫主高手!:…上继将在洞穴经过详细说出。 五贝子暗暗心惊,道:“大人为何能不受毒烟熏窒昏迷,莫非身怀异宝么?” 两人汝虞我诈,互门心机,佯为不知彼此身份,但白春帆显然棋高一着五贝子迄不知其身世来历。 白春帆不禁一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文,在下发觉毒烟攻入,就退至洞外山泉滴入之处,用衣浸得湿透,以罡力挥舞,水珠弥漫全室,毒烟遇着水珠,郎变作灰烟坠地。” 五贝子不禁赞叹道:“大人睿智绝伦,才能化险为夷,那先攻入三玄武宫高手想是久候不耐,认为大人已昏迷倒地,恃强侵入,殊不知毒烟甚浓,自受其害,但大人受玄武官高手联臂施展罡力重伤震下百丈刽壁后详情可否见告。” 白春帆道:“在下被震下悬崖,本万无幸理,幸神智未失,抓住一根随风摇曳的山藤,得以不死;取出身怀丹药服下,将内腑伤瘀驱藏至九处空穴,但真元已损耗过钜,若绝顶玄武宫伏桩及时追踪猛袭,在下万无生还之理……” 五贝子闻言不禁暗感懊悔之至。 只听白春帆接着说下去,将相遇程冷梅,带往其家中调息疗伤,避开玄武宫局手搜觅详情叙出。” 五贝子轩眉颌首笑道:“吉人天相,想是大人福泽深厚所致,那冷姑娘也来了么?” 白春帆道:“正是!” 五贝子略一沉忖,面色微变道:“留下冷姑娘之父,万一玄武宫高手怀恨将其诛戮,未免失策。” 白春帆答道:“冷姑娘之父身带残疾,拄杖而行,偕同前来反多不便,再说那玄武宫匪徒被在下诛戮后化尸灭迹,谅至今玄武官仍茫然不知,玄武官匪徒毫不疑及其同党丧命在茅屋内,在下断定死者必为只身重来,贪功邀赏遂罹此杀身之祸。” 五贝子点点头似觉白春帆所料不错,道:“冷姑娘谅系人间殊色,愿请一见。” 白春帆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好色之徒,但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男女之间,名节为重,在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致冷姑娘抱憾终生。” 五贝子暗道:“春风一度,非君莫属。”但对白春帆持身立论由不得不钦服敬重。 只听白春帆接着说下去:“冷姑娘现在内室,羞於见客,恐歉难应命。” 五贝子哈哈大笑,道:“此乃兄弟唐突无礼,但却也难怪,稍时命舍妹出面接两位过府一叙。”说着欠身离座告辞。 白春帆送客走出,问道:“东方黎明踪迹有无探出。” 五贝子目蕴怒光,答道:“尚未探出,但京城内外均满布耳目,兄弟所邀请之武林高人已纷纷赶到,务必擒住东方黎明碎尸万段方消此恨。” 白春帆微微叹息一声,道:“在下格于官职在身,不便插身武林是非中,但愿以一己之力能有所助益,不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五贝子道:“自然还要借重大人才智武功,不特天下苍生幸甚,武林之内也将感恩。” 说着已趋出府外,双双作别,五贝子随从如云,前呼后涌登骑离去。 白春帆回至内室,却不见了程冷梅,不由一怔,倏地悟出其中道理,走入复室书房中,伸手向大理石书案下掀动暗掣,只见一方书架慢慢移开,现出一道暗门。 他走入暗门拾级而下,快步行去,忽闻隐稳传来一片银铃笑声,不禁皱了皱眉。 忽听老化子宏声大笑,道:“老弟,新夫人失踪了么?” 千里独行神丐余风云疾闪而出,两只怪眼焖炯逼射。 白春帆玉面一红,道:“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心情取笑。” 原来另一条胡同中有所大宅暗与孙相府地底相通,此本属前朝大官所居,为置姬妄防言官劾参,是以另置私宅,图往来之利不惜鸠工兴建地道。 余风云瞪了白春帆一眼,道:“取笑的并非老化子,而系另有其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哼,瞧你如何转园。”说着扬长走去。 白春帆不禁浮起一丝苦笑,转了一个弯,银铃悦耳谵笑声由紧闭的红门中飘传出来,剑眉微皱,曲指轻轻敲击。 笑声立饮,房门倏地开启,但见是潘杏娃,目-白春帆,回面笑道:“新郎为新娘失踪来啦!” 白春帆走入,只见孙玉琼、朱凤绮、程冷梅并肩坐在床沿,云鬓稍见凌乱,娇靥泛霞,程冷梅似不胜羞赧。 孙玉琼叹道:“我姐妹离别日久,畅叙离情,要你来此搅乱风景则甚?” 白春帆不禁面上一红,道:“小弟拜望琼姐来了,有何冒犯之处,望乞海涵。” 程冷梅见状意甚不忍,道:“琼姐,你别作弄他吧!” 孙玉琼道:“好哇,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倒帮着他说话了。” 程冷梅娇啐了一声,羞红满面怒道:气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敢再胡说,定要撕下你的面皮。 朱凤绮笑道:“好啦,再闹下去,新娘子脸上挂不住,一怒拂袖离去,新郎问我等要人如何是好?” 门外忽响起余风云笑声道:“你们别尽吃乾醋,迟早你们还不是我这位康老弟的人,那时拜天地,入洞房,行于飞之乐,谁也不必找谁的碴,只要不忘赏给老化子一杯水酒就是。” 这等口没遮拦,直言无忌,只有老化子才说得出口。 室内诸女闻言不禁面红过耳,骂道:“贫嘴!”低垂螓首不敢与白春帆正目相视。 老化子余风云却未现身进内,白春帆知老化子已离去,说道:“梅姐,稍时福宁郡主尚要命人请你我过府。” 程冷梅面色一正,道:“此行重大,成败全系於此,看来玄武宫自知黄山之会未能稳操胜券,定对康弟有所图谋,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务必笼络为己用,不可不防。” 白春帆颔首道:“这个小弟已胸有成竹,今日玄武宫主未必对小弟不利……”说着面色微变鼻中忽怒哼一声,接道:“玄武官主必以梅姐胁迫在下就范。” 孙玉琼闻言大惊,道:“梅姐好容易脱出樊笼,千万不要又将梅姐推入火坑,必须托词推脱。” 白春帆摇首道:“这个不妥,反而使玄武宫起疑,我等此来燕京一番心血尽付之流水,小弟自有道理。” 忽闻门外余风云语声道:“福宁郡主已备车来相府迎接两位,车已在途中,贤夫妇请速作准备。” 程冷梅羞红满面骂道:“老化子应堕入割舌地狱,永不超生。” 只听余风云哈哈大笑声远去。 口口口 一辆双驹华丽马车驶停在五贝子府外,一对璧人先后跨出马车。 五贝子已迎候在门外,揖让肃客,领入内室。 福宁郡主上下打量程冷梅两眼,含笑道:“好妹子,白大人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才有你这么花朵般人儿青睬,走,你我去房内讲几句体已私话。”伸手一扯程冷梅。 程冷梅含羞垂首,随着辐宁郡主走入房中。 五贝子面色突然微变,似欲开门见山转及主题。 白春帆却佯装未见,忙道:“郡主世子余毒下净否?若尚有余毒在身,必后患无穷……” 五贝子诘道:“敞甥精神颇佳,食量甚大,渐可复元,为何尚有余毒。” 白春帆道:“令甥久病之身,真元即将耗竭,在下乃用砒毒将其腹中毒蛇攻下,病原虽除,但不能不用药补中益气,赢弱之躯转强……”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然毒蛇久藏令甥腹内谅必产卵尚未孵化,必待其孵破成为幼蛇后,才可用药攻下“故在下初诊令甥时即言完全康复,必需相当时日。” 五贝子霍地立起,道:“兄弟唤出敝甥,烦求大人再为详予诊视。”说着走入内室而去。 白春帆暗暗一笑。 须臾,只见五贝子、福宁郡主牵着幼童及程冷梅先后走出房外。 那幼童穿着一身黄缎袍褂,向白春帆恭敬一揖道:“拜见恩公白叔父!” 白春帆笑道:“世子少礼。”说着抱起放在太师椅上,三指搭脉。 福宁郡主凝眸注视在白春帆面上,只见白春帆面色频频变异,不禁心神暗震。 她爱子胜如性命,较玄武官图霸大业更为重要,她如非此子有所牵挂,日夕随身照顾,恐此于夭折,武林之内早就形势改观了。 白春帆诊视世子脉象已毕,笑道:“你是否每次用饭后约莫盏茶时分,右腹有点隐隐作痛,接着背上也生出刺痛之感,但一霎那便已滑释,可有么?” 那幼童经过三四天来药力培元固本,面形逐渐丰腴,目中有神,语声增强,闻言双目圆瞪,大声道:“白叔父真是神仙,方才食后是有这么一阵子感觉,似是馋嘴食之太饱缘故。”…白春帆不禁莞尔笑道:“是吃得太饱了,你去玩吧!”,幼童闻言大喜,抱拳一揖)奔-跨出大厅。 白春帆目送幼童后影,微微叹息一声。 福宁郡主见状,不禁大震,急道:“小儿痊愈了么?” 白春帆微微一笑,道:“郡主不必忧心过甚,令郎并无性命之危,但痊愈需耗费时日。因蛇卵即将孵化出壳,令郎因饭后血行加快,热力剧增,卵中成形幼蛇遇热在壳中翻劲,是以右腹微微作痛……”说着望了福宁郡主一眼,接道:“背部刺痛,是因卵壳已碎裂,蛇尾出壳,摇晃颤动刺痛背腔故。” 程冷梅暗道:“不料他谦谦君子,诚厚敦朴,在是非江湖短短时日中竟磨练得如此圆滑多智,不论他所言是否属实,字字句句都扣人心弦。” 果然福宁郡主面色大变,道:“目前能用药驱出幼蛇否?” “不行!”白春帆摇首道:“待其完全出壳,进入肠中才能用药,在下适才诊视脉象,尚需七日,幼蛇不止一尾,若用药不慎,不能悉数驱下,余留之蛇必四窜人肝脏肺腑,那时虽华陀圣手亦将束手无策,目前仍服培元固本之药为宜。” 此乃事实,毫无虚伪,福宁郡主由不得不大感忧心,目露忧容道:“七日后幼蛇驱下便可根除此疾么?” 白春帆微微太息一声,道:“在下初次用砒霜四两,实属胆大冒险已极,敢断言当世无人敢用此重剂,稍轻则毒蛇未能全毙,反留祸害,稍重则必然七窍流血惨毙。虽侥幸奏功,但事实上一个人在短短时日中实禁不起再次服用砒霜,为此在下大感辣手!” 福宁郡主苦笑一声,道:“此子生来命薄,大人不啻他再生父母,还望始终成全。” 白春帆道:“这个当然,在下敢不竭尽心力。”说着望了福宁郡主一眼,接道:“在下略擅风监之术,郡主不如广积阴功,为世子种福,可使世子得享永年。” 五贝子大笑道:“此有何难,每年拨钜金交与善堂,与敞甥祈辐。” 白春帆微微一笑。 五贝子忽道:“兄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春帆道:“贝子有语只管说出,在下当洗耳恭听。” 五贝子道:“你我相见恨晚,兄弟意欲与大人结为金兰之交,义共生死。 白春帆不禁一怔道:“在下不敢高攀。” 五贝子大笑,立命摆下香案并肩跪下,各序了年庚八字,歃血盟下重誓。 白春帆捧香跪拜了数拜,言道:“我白春帆今日与贝子结为异姓骨肉,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今后以侠义为志,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如有违誓背信,日后必不得其死。两人对拜了八拜,白春帆政称五贝子福宁郡主为大哥大姐。 五贝子立命摆酒庆贺。 奇怪五贝子福宁郡主竟然绝口不提玄武官之事。 程冷梅不禁暗暗纳罕,大感意外,只道五贝子与他义结金兰,必是一着笼络白春帆为玄武宫所用之绝高手段,那知只字不提。 白春帆似胸有成竹,筵前谈笑风生。 忽地曾大魁快步进入,抱拳笑道:“孙相国内阁理事已毕,下朝归来,命人催请白大人及冷姑娘速回。” 白春帆与程冷梅双双立起告辞。 幅宁郡主道:“孙相国是为了何事。” 白春帆笑道:“相国夫人异常喜爱冷姑娘,欲收为膝下螟蛤义女,谅为了此事。” 五贝子送出府门,白春帆程冷梅尚未登车,只见一骑快马着一袭鹫悍锦衣武士奔来, 一跃下鞍,手捧一封密缄递在五贝子手中。 白春帆疾拉着程冷梅登车,御者长鞭一挥,车行如飞奔出。 在车中程冷梅低声道:“锦衣武士行色匆匆,似有急事,不知为了何故,你何故登车疾离?” 白春帆道:“此乃小弟预定之计,若此计得逞,可收事半功倍之效。”附着程冷梅耳内密语数句。 车行甚速,片刻抵达相府门前,双双疾趋而入,白春帆立即佩上七星宝刀翻出墙外,由暗巷穿出城郊,身影迅速杳失於郁翳林木中。 申牌时分,西风残照影里,五人五骑在田陇小径中纵驰如飞奔去。 五骑忽停在一弯小溪畔,隔溪只见老柳丛中隐映现出一幢竹篱茅舍,静静地一无人踪。 骑上人均是黑巾蒙面,肩头带有兵丑,为首一骑人影飞落,沉声道:“是这里了!” 蓦地—— 隔溪传来阴侧侧冷笑道:“尊驾只带了四人前来么?老朽这幢茅舍又非龙潭虎穴,为何逡巡不前。” 只听一声哈哈朗笑,五条人影疾逾飞鸟般掠过小溪,昂然跨入茅屋。 只见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含笑立在堂内,道:“五贝子,为何不愿显出面目,莫非有所顾忌?” 但闻一帐面人冷笑道:“我等对东方庄主并无有所顾忌,只是不愿惊世骇俗,庄主一再无是生非,意欲刺杀兄弟,并将李铁痕擒走为了何故。” 东方黎明微笑道:“老朽误认尊驽系玄武宫主,但如今已从李老师口中得知尊驾实为玄武宫内堂总护法……” 一蠓面人忽双手疾扬,打出九柄小剑,流芒电奔,夹着破空锐啸袭向东方黎明双目、咽喉、心坎等九处重穴。 距离既近,剑势沉劲,暗器手法更是谵奇,交叉错袭,却不离九处重穴,东方黎明似无法闪避开去,命悬一发,凶险万分…… 五贝子带来四人,均是顶尖高手,武功已臻化境。 是以,那袭向东方黎明九支玉剑,非但手法奇异,而且每一支剑都带有重逾千钧的罡气,力能贯穿金石,何况血肉之躯。 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居然不闪不避。 破空剑啸,流芒疾闪堪堪逼近东方黎明身前,突然东方黎明两只手臂迅疾无伦迎面一封,将袭向两目的双剑紧挟在指缝内。 叮的一声,一支小剑明晃晃地咬在东方黎明两排钢牙内,其余六支击实在身,如中败革,纷纷坠地。 只听东方黎明发出一声长笑,三道剑芒齐齐钉在横梁上,没入梁木中。 五檬面人不禁心神猛凛,震惊东方黎明旷绝武功。 此刻,五贝子道:“东方庄主想是身穿宝衣,除开三支不算,其余六支并非庄主真实武功击落。” “不错!”东方黎明朗笑道:“贝子眼力委实高明,老朽没有什么宝衣,不过将金丝编织成 双层夹衣,用布衫套上,除了千将莫邪神物利器,平常刀双暗器休想伤得了老朽。”说着面色倏沉,沉声道:“老朽只身一人恭候驾临,并无什么不利於贝子毒谋,贝子为何纵容门下猝施暗算。 五贝子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庄主一再遣入猝袭暗算兄弟,责人应须责已。” 东方黎明似为之语塞,慑人眼神注射在五贝子面上,冷冷一笑,道:“老朽尚未能断定尊驾就是五贝子。” 五贝子倏地解开檬面乌巾,显出面目,冷笑道:“庄主这总该相信了吧!”缓缓地乌巾重又戴上。 这种诡秘的举动,使向有足智多谋,料事如神的东方黎明困惑之解。 东方黎明略一沉吟,道:“老朽委实不明白玄武宫主视老朽如仇雠,将老朽妻孥子女掳囚为了何故,老朽并无图霸武林之念,更无阻挠玄武宫一统武林天下之意!……” 五贝子不待东方黎明说完,右掌一摆,接道:“东方庄主,我玄武宫并未掳囚庄主家小,但东方庄主如未改变在上清宫所作诺言,兄弟决竭尽全力相助查明宝眷下落。” “老朽并未食言。”东方黎明沉声道:“玄武宫耳目遍及天下,但愿七日后能给老朽一个明确的答覆……” 五贝子接道:“倘七日之内不能查明咧!” 东方黎明冷笑道:“立成水火之势,不惜掀起弥天浩劫!” 五贝子太息一声,道:“东方庄主不可自误误人!” 东方黎明厉声道:“老朽此意已决,无可挽回,李铁痕就在室内,言尽在此,珍重再见。” 五贝子忙道:“且慢,庄主约兄弟来此,就是为了此事么?” 东方黎明道:“意在证实李铁痕之言,如今老朽已了然在胸,何必多留延误失时。”言毕一闪疾杏。 另一蒙面人道:“属下看来东方黎明有诈。” 五贝子冷哼一声,道:“未必!”迈入邻室中。 四蒙面人恐五贝子遇险,纷纷抢近,只见李铁痕面色苍白,斜倚着壁角身坐于地。 五贝子唤道:“李兄!” 李铁痕似很艰难地睁开一线眼帘,面泛凄然苦笑。 五贝子察觉李铁痕琵琶骨上穿有两根淡白无光丝线系在板壁内,忙取出一柄锋利短七将其割 断。 那知-牢无比,并未割断,突然四面木壁内射出密集如网飞针。 五人不禁大惊,发出罡力双掌挥舞,劲风狂啸,将飞针震落。 幸亏那飞针一霎那间便已打尽,玄武官五人丝毫无伤,五贝子暗道:“好险!”忽面色一变,大-道:“快点退出!” 虽然惊觉有异,但已不及,五人只感头目一阵晕眩,纷纷倒地。 须臾,疾掠入三蒙面人,其中一人道:“不好,贝子爷似已中毒晕迷,翁贤弟快取出解药。” 另一人迅疾在身旁取出一瓷瓶,倾出五粒墨褐色药丸逐一喂服。 敢情五贝子等受毒不重,片刻便已醒转,一跃而起,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断-,道:“匪徒找死!”- 只听凄厉惨-传来,一条人影疾若惊鸿般掠入室中。 来人正是白春帆,两道——眼神一望室内情景,面色一变,冷笑道:“朋友可是玄武宫主么?为何残害五贝子府中李铁痕武师,用心叵测,速俯首就擒,可冤一死。” 五贝子不禁心神猛骇,却又不能明言,目睹白春帆掠入,竟惊惶不知所措。 房内玄武官门下七人虽是五贝子心腹死党,惟他们数人才知玄武宫内堂总护法系五贝子身份,但却不知玄武宫主是谁,更不知情白春帆与五贝子歃血为盟,义结金兰情事。 然而,却清楚白春帆与五贝子日夕过从,社交甚笃,因此不禁惶惑无措。 五贝子心中暗暗叫苦,此时若明白揭破自己身份,更增误会,猛萌逃念,示意属下联臂出手,以便自己能趁机逃去。 玄武官门下大-一声,身形倏动占着有利方位,抢攻出手,掌双猛劈。 这七人一身武功兼修,上乘高强,出招投刃攻向部位无不奇奥精绝。 白春帆哈哈一声长笑,紫虹暴展,流芒狂奔,三招抢击,将玄武宫七匪徒辣毒的招式封了开去。 只见他身形奇幻欺向一人,紫芒疾闪,一声厉-腾起,血光进射,地面多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 一双玄武宫匪徒厉-道:“好歹毒的刀法!”四掌同推,施展玄天真罡。 白春帆在北斗-洞中吃过“玄天真罡”大亏,怎让他们施为,狂卷紫虹中左掌猛吐。 其余四玄武官匪徒更迅疾无伦发出玄天真罡,欲将白春帆一击毙命。 五贝子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身形一跃,疾向门外掠去。 耳闻数声惨-,眼前紫虹疾闪,只听一声断-道:“站住!”眉头如中钢钧,白春帆已落在他面前。 玄武宫六人个个负伤,二人右手五指被削落,其余四人层胁等处割开四寸多长口子,殷红鲜血涔涔溢出,目击五贝子为白春帆制住,不禁慑住。 五贝子突长叹一声,道:二弟!” 白春帆猛然一呆,道:“什么?” 五贝子缓缓揭下蒙面乌巾。 只见白春帆面色由讶异变为铁青,目中怒焰逼射,似欲发作。 五贝子忙道:“难怪二弟生气,兄弟亦无法说得明白,但绝无相害二弟之心。” 白春帆冷笑道:“此话谁能相信,屡次加害,用心歹毒,如非在下机警,定遭不测。” 五贝子苦笑道:“就是无法使贤弟相信“所以兄弟迄今不敢吐实,无论贤弟能否置信,但望贤弟容我说明数事。” 白春帆沉声道:“快说!” 五贝子道:“玄武官主爱才若渴,贤弟才华武功无一不超绝轶伦,极欲借重使玄武宫得以发扬光大,但贤弟语意之间似对玄武官不满,更忌惮贤弟倘若相助东方黎明,故有西山北麓情事……”说着强笑一声,道:“倘欲致贤弟於死,那晚贤弟能安然无恙离开否?” “炉香中施放奇毒可有解说么?” “那不过是屈服贤弟一种策略而已,岂可当真?兄弟也曾再三劝阻,但不蒙采纳亦无可如何。” “北斗-之事如何解说咧?” 五贝子道:“昨日贤弟赶往北斗-,明知东方黎明已遁去,尚欲只身前往北斗-上,试问玄武宫主怎不动疑,兄弟闻听曾大魁回报不禁大惊,赶往劝阻,才将搜觅贤弟玄武官高手撤去,不然,贤弟怎能平安无事转返京城,是以兄弟更无法-齿。” 白春帆默然久之,缓缓放开五贝子,取出一包伤药,沉声道:“你救治属下吧,用无根水喂服。” 五贝子将伤药抛於一个受伤轻轻的属下,问道:“贤弟,你为何会来此?” 白春帆道:“小弟与冷姑娘返转相府,突接奉东方黎明一封密缄,谓擒获一玄武宫职司极高的堂主,获知玄武宫甚多蕴秘,命小弟郎速来此。” 五贝子叹了一口气,道:“不料你我均受东方黎明愚弄,东方黎明用心歹毒,意在使贤弟歼毙愚兄,成为玄武宫大仇,此举非但使乾坤圣手声威重振,重九黄山之会更反宾为主,遂其臣伏武林之志。” 白春帆冷冷一笑,道:“话虽然不错,但东方黎明信之所言亦非虚假。” 五贝子目光立现怒光,说出与东方黎明相见实情,继冷笑道:“他信中嘱愚兄可带四人前来,但最好只身一人赴约较为隐秘,因其言贤弟有不利於玄武宫主之意,倘为贤弟得知蹑踪而来反为不美!……” 白春帆鼻中冷哼一声。 虽然如此,五贝子却从白春帆眼神中察知对自己之言并未置疑。遂接道:“稍时回转寒舍,愚兄将东方黎明亲笔手书与贤弟过目,便知愚兄之言不虚。”说着一顿,又道:“但,愚兄此来一切均堕入东方黎明所算中,首先他来信竟算准贤弟登车之前恰好送在愚兄手中,愚兄发觉贤弟登车之时目光有异,知已起疑,因此愚兄等蒙面而来……” 白春帆道:“东方黎明未曾嘱大哥等蒙住面目么!” 五贝子叹息一声,道:“就是如此,愚兄才堕入他所算中,其次,他算准我等必用掌力震飞针,但飞针却脆嫩异常, 一遇阻力立即碎裂断折,针管中蕴藏有毒性极强药粉,弥漫飞扬,只吸入些微,便昏迷倒地,若无人相救,片刻之后即窒息而死,死状神似为极高的能手点穴致命,无法查出系毒发而死。” 白春帆似不置信道:“大哥何能如此清楚毒发身死后情状?” 五贝子用手一指壁角李铁痕,原来李铁痕已气绝多时,果如五贝子所言,面色栩栩如生,丝毫未有毒发身死模样。 突闻五贝子大笑,道:“倘或愚兄不幸死在此地,贤弟必无法卸去罪嫌,东方黎明借刀杀人毒计得酬,武林形势一日之间为之逆变,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 言还未了,白春帆面色忽变,-道:“我等快走,防东方黎明再生毒计。”身疾闪而杳。五贝子知白春帆必有所觉,忙道:“快走!” 一蒙面人道:“李铁痕尸体咧?” 五贝子沉声道:“留在此处!”率着手下退出。 片刻时分,一条身影疾闪而入,来人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目中微露失望之色,喃喃自语道:“果然人算不如天算,老朽又落了败着,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亦差可自慰。” 忽闻窗外传来白春帆语声道:“东方庄主,在下可否进入屋中。” 东方庄主暗暗一震,料不到白春帆去而复回,忙道:“白大人请进。” 白春帆慢慢走入,微笑道:“庄主委实姜老弥辣,智计如神,果然五贝子真是玄武官内堂总护法,如非庄主点破,在下仍蒙在鼓中。”说着略略一顿,面色转为严肃,接道:“庄主可查出玄武宫确处及玄武官主是何来历?宝眷是否真为玄武宫主所掳?” 东方黎明黯然长叹一声,道:“自然五贝子决不能据实吐露,所以老朽设下诡计算准五贝子等人必昏迷在迷魂药粉之下,那时老朽与白大人会同逼供,玄武官隐秘何愁不得,但天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原布伏四外的老朽九位至友竟不知何往,致玄武宫匪徒得无阻而入及时救醒五贝子等,为山九仞,功亏一进,令人惋惜。 白春帆道:“在下赶到时,五贝子已然醒转,倘非在下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揭去其蒙面面巾,至今在下尚不知他就是玄武宫重要人物。”说着望了东方黎明一眼,又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庄主现在应如何进行?” 东方黎明太息一声,道:“老朽方寸已乱,失误频频,大人赶至时老朽已然发现,但不便现身,五贝子挑拨之词大人不可深信,老朽现在已计拙力穷,大人去而复返,定有见教。” 白春帆道:“庄主宝眷是否为玄武官所擒尚不得而知,在下决竭尽全力查探明白,但庄主此举甚为不智,非但谤怨集身,而且亦影响整个武林安危,无疑玄武官系与清廷有莫大渊源,若引起清廷迁怒,庄主不啻武林公敌。”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悚然而惊,道:“如大人之言是实,则重九黄山大会,玄武宫必蓄有重大阴谋,欲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 白春帆正色道:“在下与五贝子虚与委蛇之故即在於此,意欲釜底抽薪,消弭武林一场弥天浩劫於无形……”说着望了东方黎明一眼,接道:“风闻少林高僧灵空禅师精擅耆卜,灵验异常,庄主不妨前往少林雪-禅院相求一卜,当可推出宝眷下落……, 东方黎明不由泛起一丝苦笑,道:“灵空禅师神卜,老朽深知,但他近年来已不动卜占之术,恐为所拒,迢追长途返失时,反为不美。” 白春帆微笑道:“在下前岁尚未来京供职时,尝路经少林拜谒灵空禅师前辈,蒙他老人家器重,谓他日在下如有所求无不应允,庄主若愿一往,在下当修书一封。” 东方黎明闻言心中一动,沉思未答。 白春帆立时抱拳笑道:“在下不能久留,倘庄主愿往,只须遗一介之使索函,在下当不负庄主所望。”说着疾闪出室而杳—— 第三十四章 玉筝催魂频传急 华灯正上,燕京城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熙来攘往,酒楼饭庄内弦歌不绝, 一派歌舞升平气象。 相府门前一如往常,欲圆蟾魄散出迷蒙光辉,映着门前一对洁白石狮上,栩栩如生。 仲秋八月,燕京已略有凉意,萧瑟西风卷起一片两片离枝落叶,凉月如梦,使人不禁油然泛起一种无名倜怅感觉。 门内忽走出一个锦衣带刀武士,面红如布,眼中充满红丝,醉意醺醺,又腰挺胸立在墙下,眺望街景。 相府座落在一条宽敞胡同内,行人寥落,街心仅有四五玩童各推着一盏兔儿车灯,腹内均燃着一只红烛,转圈儿前后追逐,嬉笑不绝。 锦衣武士正瞧得出神,忽瞥见两条淡烟般人影飞跃在墙角, 一闪翩入宅内,不禁把醉意吓醒大半,身形疾转,欲待奔入傅警,忽觉肩头一紧,只听传来语声道:“卢兄不可,府内也有万全准备,白大人算准他们必然此时前来,我等远是照常一般依计行事。 别面一望,见是同房至友相府武士快刀徐义,诧这:“徐兄,你从何来?” 快刀徐义笑这:“徐某藏身对街屋面上,飞檐敝身,就是等侯他们前来如计施为,卢兄只须紧记白大人所嘱,不可多管闲事。”说着一闪而入。 他地形稔熟,翻入一座花木扶疏的跨院内,身形闪隐暗处。 一列三间,雕花长窗,房内灯光如昼,仿闻叮叮落子之声。 忽见五贝子及福宁郡主跨入院中,五贝子轻笑一声,这:“二弟雅典不浅,可欢迎我等不速之客么?” 房间倏地开启,白春帆目睹福宁郡主,似出意外诧道:“大哥大姐来此为何不经通报?”说时萧客进入。 与白春帆对奕是相府西席,目睹贝子、郡主,抱拳施礼立即告辞退出。 五贝子笑这:“愚兄妹不愿惊动相国,翻墙入内,望乞见谅” 福宁郡主嫣然一笑,道:“我那弟妹咧!” 白春帆面上一红,道:“大姐取笑,方才相国夫人已收冷姑娘为螟蛤义女,摆酒庆贺,相国饮了几杯酒徽有醉意,已回房安眠,冷姑娘现陪伴老夫人在聊天,待小弟请地前来与大姐见面。” 福宁郡主玉掌轻摇这:“不必了,我们有要事与二弟相商。 白春帆道:“什么要事?” 福宁郡主这:“此事是二弟极愿一闻者。” 白春帆面泛微笑这:“谅大姐想做现成媒人,讨一杯喜酒-,小弟还不想……” 福宁郡主道:“二弟你误会了,玄武宫隐秘可愿一闻?” 白春帆面色一怔,笑意全饮,渐变寒肃。 五贝子长叹一声,道:“愚兄知二弟误会已深。”说着取出东方黎明亲笔手书,接道:“二弟不妨过目!” 白春帆接过展阅,徐徐说道:“东方黎明深谋远虑。智计如狐,委实系玄武宫辣手强敌。”说着起身在屉中取出一信,交与五贝子。 五贝子见两封信笔迹一般无异,知亦是东访黎明亲笔手书,匆匆一阅,递在福宁郡主手上,笑道:“愚兄不死,他借刀杀人毒计顿成梦幻泡影,此乃天意使然,非人谋不臧之故。” 福宁郡主忽道:“二弟,你知玄武宫主是谁?” 白春帆料不到福宁郡主有此一问,不禁一呆,随即淡淡一笑,道:“小弟知不知道均无关宏旨。” 福宁郡主道:“玄武宫主就是当今皇上授业恩师,他老人家真实面目,姓名来历谅只有圣上知道。” 白春帆目露惊容,道:“大哥身为内堂总护法……” 五贝子摇首道:“愚兄也未见过,每次召见,均以帘幕隔开。” “为何如此隐秘!” 福宁郡主幽幽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我来此要与二弟商谈的,玄武宫主年逾古稀,本欲寄迹山林,奈圣上不舍,特辟一林泉清幽庭园作其潜修之所,他老人家无意世清,深居简山,以琴棋诗画自娱…”说着望了白春帆一眼,接道:“数年前,他老人家无意察觉出武林蕴藏着一股反清复明汹涌暗流,藉此为由,私欲图霸武林,残害异己,集盟江湖,掀起战乱……” “那是谁?” 福宁甜主道:“紫衣教主乾坤圣手东方黎朋,还有甚多知名江湖凶邪。” 五贝子笑道:“愚兄妹虽是旗人,但满汉总是一家,无分彼此,如今四海承平,君贤臣忠,历朝兴替都由於君昏臣-,横征暴饮,民不聊生,迫而揭竿起义,血流成渠,胪舍为墟,生灵何辜,遭此涂炭,是以玄武官主决心阻止以防大变,又不敢与圣上吐露,恐兴起大狱,用心良苦,怎可怪得了玄武官主。” 白春帆徽徽一笑,道:“两次欲制在下於死地又有何干咧-” 福宁郡主道:“那是不明二弟来历及是否舆东方黎明沆瀣一气,是以不无疑嫉,如今事过迁境,二弟丝毫无损,不必耿更在胸。” 白春帆朗笑道:“小弟并未涉身江湖是非中,本舆小弟无干,但小弟之意,重九黄山始信-下英雄大会,转眼即届,若应付无方,恐激起一场武林大变……” 五贝子道:“这个愚兄知道,玄武宫主已胸有戊竹,胜算在握,筹划既久,决消弭杀-於无形,化戾气为祥和。” 白春帆摇首叹息道:“此话小弟不以为然,须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尤其江湖之事,云诡波谲,瞬息万变“据小弟所知,隐世已久武林耆宿均为重九之会纷纷再出江湖,其中不乏奇才异能之土……” 忽闻一阵急促步履之声传来,白春帆面色徽变-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宏亮语声应道:“小人徐义回京覆命,有机密大事禀告大人!” 白春帆略一沉吟,道:“进来!” 只见一双焖炯有神,貌样粗犷中年锦衣武土跨步进入,目睹五贝子及福宁郡主不由面现徽愕神色。 白春帆道:“快见过五贝子及郡主。” 徐义忙抱拳打千道:“小人徐义拜见贝子、郡主。” 五贝子道:“徐武士少礼。” 白春帆笑道:“徐武师半月前奉阁相之命前往洛阳采视其爱孙。”随即向快刀徐义道:“有什紧要事见告在下?” 徐义道:“小人离开洛阳返京途中。江湖盛传少林、武当、五台、昆仑、青城五大门派掌门人突然无故失踪…” 白春帆面色一变,道“五大掌门突告失踪,此一消息来源可靠么?” 徐义忙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五大门派恐风声外泄,引起武林翕然震动,极谋封闭,但却仍不-而走,据闻五大掌门为玄武宫主毒手所制,胁追随往玄武宫总坛,重九黄山相偕在英雄会前露面……” 五贝子及福宁郡主不禁心神猛震! 白春帆冷笑道:“此亦挟天子令诸侯之意,五大掌门是何时失踪的?” 快刀徐义道:“今天八月十一日,乃初五同时失踪,屈指算来也不过六日,奇就奇在五大掌门各距千里,为何同时失踪,其中必有蹊跷,还有一个消息,就是北邛鬼王新近少林掌门人处取得一本武功秘笈,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方黎明竟潜入邛山,非但将秘笈却走,而且北邛一门几乎瓦解,鬼王亦身负重伤,不知东方黎明是否与五大掌门失踪有无关连。”继-出北邛鬼王及东方黎明相继侵犯少林经过。 白春帆沉声道:“东方黎明武功再高,心机卓绝,也难在一日内奔波万里。 ,江湖盛传玄武官所为难谓是假……”说着微徽一笑,道:“武林中事,岂是我辈所能过问,不如姑妄听之,徐兄长途跋陟,离家日久,嫂夫人必倚门盼望,早点回家吧!” 快刀徐义立时施礼告辞离去。 白春帆望了五贝子一眼,太息一声道:“武林剧变危在眉睫,小弟亦不愿过问……” 五贝子忙道:“莫非二弟坚信武林谣咏系玄武宫所为?” 白春帆正色道:“不论是否是玄武官所为,若并非真如江湖谣话,无疑主其事者必是心计诡绝,才智极高之武林高人,嫁祸於玄武宫,只怕难操胜算,倘传言是真,玄武官此-弄巧成拙,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楚虽三户,终必亡秦,望大哥大姐向玄武宫主陈明利害。” 福宁郡主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二弟,我要问你,你既与大哥歃血结义,结成异姓骨肉,理该与大哥分忧解恨才是,我等来此所说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假。” 白春帆道:“这个小弟知道,小弟所说也是实情,望大哥、大姐三思。” 五贝子点点头,望了福宁郡主一眼,道:“愚兄妹立即前往玄武官禀明宫主,但望二弟无须再耿耿於怀。” 白春帆笑道:“小弟并非器量狭仄之人,如何尚能怀恨在心。” 福宁郡主嫣然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 兄妹二人疾掠出室,返归府中。 福宁郡主面色如罩寒霜,冷漠如冰道:“二弟说得不错,主其事者必是一才智杰出武林高手,东方黎明身在燕京显然并非是他而另有其人……” 五贝子诧道:“此人是谁咧?怎么我等一无所知,是否为紫衣教主,目前之策只有大-侵袭大巴,黎庭扫穴,如此可将五大掌门人救出,玄武宫亦可树立声威。 福宁郡主冷笑道:“倘系紫衣教所为,定预谋已久,安能不有所防范,哼,我要叫他措手不及,将五大掌门立时释回护送返山。” 五贝子先是一怔,继而爽朗大笑,道:“妙极,五大掌门人身受禁制,决不敢背叛,此人擒去假五大掌门如成废物,妹妹委实棋高一着。” 兄妹二人神色严肃,密语了一阵,五贝子跃出屋外,消失於夜色苍茫中,只见一条淡烟般人影尾随五贝子而去。 口口口 距燕京西北九十里妙-山麓,傍着官道有座驿廨、驿丕虽是从七品芝麻大官儿,排场却不小,奴婢多至十数人,休看他平日呼奴-睥颐尊气使,但接待过往官员王侯督抚,九卿科道却矮了一截儿,胁肩诏笑,奉承备至,然押解到驿的差役人犯,需索甚荷,否则风雨昏夜,严寒酪雪,茶水一宿而不可得。 驿丕本是捐官,差使虽徽,但着实是肥缺,四、五年下来足可返乡面团团作富家翁。 那日黄昏,满山醉红枫叶映着斜阳余晖,泛出绚烂异彩,远处忽现出十数条迅快的身影奔向驿廨而来,两个驿卒正倚在门首聊天,-目睹来人面现惊诧之色,及至瞧清,变而敬畏。 只听”个虎目狮睛锦衣武士大-道:“驿丕何在?” 一双驿卒道:“待小的唤他出来,大人稍侯。”慌不迭地转身奔入。 来人均是锦衣武士,昂然跨入驿所。 驿丕是一貌像猥琐四旬开外中年人,正巧迎着,躬身打千。 那锦衣武士沉声道:“驿官少礼,我等奉有王命出关办案,此行隐秘异常,若张扬出外,轻则凌迟,重则族诛。” 驿丕不禁心惊瞻寒。 锦衣武士取出一锭黄金,命驿丕办四席酒筵。 驿丕道:“两席已够,为何……” 那武士大笑道:“有酒有肉同吃,无分彼此,驿所上下一律奉请!” 骚丕连声应诺退出。 四席酒筵,在绎所全体人丁合作无间下,不过半个时辰业已办妥,虽非珍馑美味,却也鸡鸭齐全。 骊所灯火如昼,鱿筹交错,豪笑盈耳。 月朗苍穹,满山风涛,驿廨内渐渐人声低隐,倏地灯火熄灭,窗纸外映只余一盏如豆烛光。 三更正,官这上隐隐传来轿舆蹄声,仆丁甚多,慢慢进入驿廨。 鳄丕急步趋出,一名捕头模样打扮之人附着驿丕耳内低语数句。 只见五顶官轿中跨出五个青衣小帽老者,气度威严,驿丕一一问安。 五青衣小帽老者面色寒肃,一语不发,只摇了一摇手掌,慢步走入驿所内。 驿所内鸦雀无声,静悄悄地,仅多燃着两盏灯火。 月影横斜,天已四更。 一涤人影宛如流星奔电落在驿外,暗中忽闪出一人,低声道:“白大人么?” 来人正是白春帆,问道:“得手了么?” 那人答道:“均已熟睡如屁,只等白大人赶至行事。” 白春帆道:“在下本欲早来,怎奈为五贝子兄妹羁住,为防他们起疑,只得耐心奉陪兴尽告辞端回相府。”说着疾闪入得驿所。 那青衣小帽俨然官府模样老者,正是少林、武当、五台、昆仑、青城五大掌门,并坐在一榻上,与屠龙方朔关穆及千里独行侠丐余风云彼此对谈,面现惊愕之色。 白春帆走入,余风云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得老弟伸手施救五大掌门身罹禁制,一切经过详情均由老化子代为说明。” 五台掌门松鹤上人目露感激之色,张口欲言,白春帆急摇手制止,微笑道:“时机无多,刻不容缓,在下与五位前辈还有相见之期,眼前容在下解开五位前辈禁制。”伸指逐一察视五派掌门脉象,审明血行变化,找出禁制之处, 一一解开,并取出五封书信,道:“前辈只照书行事,可化解眼前贵派危难。”抱抱拳率众退出。 五大掌门将书信揣入怀中,各自回房。 天时四更将残,驿内灯火重明,驿丕喝命丁役张罗茶水酒食。 黎明薄曙,转入森郁丛林中,那捕头模样老者喝住,五青衣老者跨出轿外,换了一身俗装,头戴范阳笠帽, 一语不发,各自分途疾掠而去。 那捕头徽徽一笑,道:“昨晚想是心情紧张之故,到了驿所竞困倦异常和衣熟睡,咱们差使办妥,回京覆命去吧!” 口口口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同圆逢月半。 今晚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此乃一名士所题中秋除夕佳联。 这晚正逢燕京仲秋佳节,一轮皓月悬挂中天分外皎洁明亮,大街小巷车水马龙,行人熙攘不绝。 五贝子府花厅中聚着白春帆、程冷梅、五贝子、福宁郡主四人,桌上珍馑海错罗列?四人推杯换盏笑谈甚欢。 数日来,白春帆足不出户,与程冷梅两人奕棋消磨永昼安详从容,这无疑表明他与外间动荡江湖丝毫无干,玄武官主胸中疑虑尽释。 今夕四人绝不提武林中事,只谈论些官场轶闻,山川文物,五贝子则口没遮拦,将八大胡,同趣事渲染-出,福宁郡主,程冷梅羞嗔不胜,泯嘴垂首吃吃窃笑。 忽地,总管曾大魁匆匆走入,向五贝子施礼禀道:“江湖传闻,失踪多日的武林五大掌门已安然自动返山。” 五贝子不禁一呆,道:“知道了!”挥手命曾大魁出去” 福宁郡主道:“二弟这总该相信了并非玄武宫所为吧?” 白春帆微笑道:“事不关已莫烦心,所以小弟这几日不闻不问,既然大哥提起,此一风闻并非吉兆,恐为玄武宫带来一场危难。” 五贝子面色一变道:“这话何说?” 白春帆道:“若非玄武宫所为,定另有其人,此人本意嫁祸玄武宫,现在又自动释回,其中必蕴藏一项极重大的图谋,不利于玄武宫至为显然。” 释回五大掌门只有五贝子、福宁郡主心中明白,殊不知白春帆更比两人了然於胸。 五贝子心中暗暗窃笑,摇首笑道:“二弟何从断定另有其人,未必系五大掌门暗约聚会,不令门下得知。” 白春帆道:“那便五大掌门相约密晤,他们所谈之事定是合力应付玄武宫。”说着徽徽叹息一声道:“反正玄武宫成竹在胸。稳操胜算,小弟局外人无可置啄。” 福宁郡主嫣然一笑道:“如此说来二弟绝不愿为玄武宫助一臂之力了。” 白春帆苦笑一声道:“非不愿也是无能也,其实大哥、大姐更比小弟清楚,迩来武林传闻甚藉,东方黎明已离燕京,意图与武林各大门派结盟将玄武官摧毁……” 五贝子冷笑道:“恐无此容易。” 白春帆摇首道:“不然,恐东方黎明从李铁痕口中得知玄武官隐秘甚多,他智计过人,察徽知者,不可不防。” 福宁郡主道:“李铁痕在玄武宫中无足轻重,怎知太多隐秘,玄武官主行事莫测高深,家兄身为内堂总护法亦无从得知。” 自春帆徽徽一笑,道:“还有一事,紫衣教主已在大巴山取得金精铁母,用诸葛湛冶剑之法开炉铸制,只待九剑铸戍,武林之内将是一片腥风血雨,玄武宫亦在所不儿。” 五贝子不禁神色大变道:“怎么我等一无风闻,确实无讹否?” 白春帆正色道:“小弟向不危言耸听。” 辐宁郡主面色渐变冷漠,眉目之间隐泛杀机。 五贝子道:“重阳期前剑可铸成么?” 白春帆道:“这倒未必,冶铁铸剑之术极难,淬厉火候均须严守在旁,视其精纯与否,决不能草率速戎。” 福宁郡主忽然翩然出厅。 白春帆目注郡主后影一眼,向五贝子笑道:“谅大姐认为小弟所说已确,唔欲求证,看来大哥驿马星动,玄武宫为未雨绸缪计,必尽遣高手赶往大巴山紫衣总坛,扑灭后患。” 五贝子神色一惊,道:“二弟何以知情。” 白春帆道:“从大哥、大姐目中神情忖测而出。” 五贝子道:“试问二弟,双方胜负如何?” 白春帆摇首笑道:“武林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 此刻,福宁郡主寒着一张脸复又走入,道:“已证实二弟之言不假,宫主有命,令门下高手潜入大巴山紫衣总坛铸剑之处,将冶铁之炉毁去…” 五贝子不禁望了白春帆一眼,似赞佩白春帆料事如神,只听福宁郡主又道:“但情势又变,紫衣教主料知风声必然外泄,先发制人,遣门下高手来京,本门弟子已丧命三人,不知施展什么手法,胸胁裂穿,肝脏俱碎,又非掌力震毙,更非兵丑致命,宫主震怒严命我搜觉紫衣匪徒潜迹之处,格杀无论!” 白春帆心知必是朱龙翔摧魂筝之故。 五贝子道:“大巴山之行如何?” 福宁郡主道:“宫主命兄长调遣能手专程赶往?” 白春帆道:“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五贝子闻言大喜道:“有二弟为助,摧毁紫衣总坛易如反掌。” 白春帆摇首笑道:“小弟是说在下可稍助一臂之力,并无去大巴山之意。”说着立起身告辞。 此乃白春帆攻心之策,欲擒故纵,以坚定玄武宫主不疑,与程冶梅双双离去。 五贝子兄妹相送在门首,忽闻胡同远处随风送来一声闷-, 一条身影悬空掷来疾逾流星堕在-前。 那身躯已死,一动不动。 五贝子急掠下-,察视那人貌像,果是玄武宫弟子,剥开上衣检视,正如福宁郡主所言,胸胁宛如撕裂一般,裂开尺许口子,鲜血泪泪溢出,渗有黄色胆液,不禁面色大变道:“这是何武功!” 白春帆知那声闷-,并非眼前死者,事先以筝昔摧杀,易换其尸,使玄武官震恐自危。 蓦闻一声阴侧侧冷笑,十余丈外忽冲空腾起两条人影,白春帆、程冷梅双双离地飞出,穿空如电追去……” 夜去昼来,燕京城笼罩着一片稀雾,如披着一袭薄纱,前门大街上现出一俊美少年,身着一丝青纺绸长衫,薄底云履,衣袂迎风,慢步行云,神采飘逸不群。 这少年之后尾随三个状若商贾的中年人,彼此谈论生意,似为着钱财发生争执,语声虽高,却从他们面色上可以瞧出,此在通都大邑司空见惯之事,丝毫不引人注意。 只见俊美少年步履安祥跨入一家三和茶园,三商卖模样中年人亦接重而入。 三和茶园是燕京城老字号,六代相传,已逾三百余年卖买鼎盛,九流三教充斥其间。 那少年跨入门中,抬目望去,只想已上了九成座,喧哗如雷,热气扑面袭来,不觉眉头一皱,忽见一肩披布巾的夥计迎着,笑道:“客官,正巧尚有一张空座,请随小的上楼。” 俊美少年点了点头,随着店夥登楼,楼上人头蝇蝇,香味袭鼻,与楼下一般无二,淡淡一笑道:“卖买真旺,只是我不耐与俗人挤在一处为伍。” 店夥忙道:“屏风之后有一张空座,包客官满意。” 少年瞥见迎窗楼角三面屏封一张八仙桌面上无人,鼻中哼一声道:“好!”走入屏风中坐下。 店夥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少年答道:“送上几味可口酒菜点心,另加一角陈年高粱。”说话取出一锭白银,接道:“酒帐先惠,余下的赏给你吧!” 店夥接过,笑逐颜开道谢转身而去。 片刻送上酒菜,另端上一盆三和茶园最拿手点心脍炙人口的馅饼。 少年取过品尝,只觉鲜酥映嫩,十分可口,不禁赞了;声。 那店夥尚未退出,嘻嘻一笑,抱拳道:“不瞒客官说,敞店-儿饼在京城最称拿手,有口皆碑……”说着压低嗓音道:“客官有三位朋友在楼下,欲与客官相见,不知颐否廷请登楼。” 少年闻言心神一怔,神色安详,淡淡一笑道:“既是旧友,何妨一见,快添三付杯筷。” 店夥满脸堆着笑容喏喏退出。 俊美少年正是朱龙翔,暗中忧心仲仲,不知店夥所言三人是何来历,倘系玄武宫匪徒?枝节横生,默默忖息对策。 屏风外人影纷闪,店夥已领着三个状如商贾,面团团地带有笑容的中年人走入,一人忙抱拳笑道:“李少东,咱们久违了。” 朱龙翔认出是紫衣教高手,忙道:“原来是三位,请坐。”说着命店夥添增酒菜。 四人在谈,所说均是生意经,其中一矮胖中年人趁机低声道:“少主,总坛多日未得讯息,教主心内忧急命我等来京访觅。” 朱龙翔正色道:“迩来因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侵袭五贝子府,九城震动,玄武官高手遍布九城内外,耳目如云,遇上形迹可疑的江湖人物全被盘诘拘囚,无辜击狱者甚多,在下何能不慎重,导致本门急难。” 矮胖中年人名唤摩云手郭鹏威,武功极高,闻言点点头道:“属下等已来京多日,详情已知,无疑五贝子与玄武宫大有关连,属下方才风闻昨晚玄武官匪徒五人被猝袭身死,胸腔破裂,肝胆俱碎,疑是少主摧魂筝致命。” 朱龙翔双目逼射威棱,颔首道:“郭老师说的一点不错;,正是在下所为,因玄武官主已知教主已觅出金精铁母藏处并予取出冶炉铸剑,为恐九剑铸成将戍玄武官无穷后患,意欲先发制人,尽遣高手侵犯本门总坛,是以在下筝摧五命,志在牵制玄武官,使其慌乱,手足无措,自顾不暇,不得不改弦易辙。” 郭鹏威闻言惊道:“冶炉铸剑之事,极为隐秘,玄武官主为何知情。” 朱龙翔面色徽沉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何能知情,玄武官主既能获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必有所闻,郭老师三位速出京郊五十里外飞羽总坛应严加戒备。” 郭鹏威面色一变,道:“教主已领为防患,不知少主可查明玄武宫主真正来历及总坛何处么??” 朱龙翔摇首答道:“现仅查知五贝子系玄武官数名亲信高手之人,目前只有在五贝子身上找出……”忽地面色徽变,低声道:“邻近屏风,有人窥听我等,显然为玄武官匪徒,这几日搜觅甚严,三位务须谨慎小心见形迹败露,在下无力保全,三位如相寻在下,每晚三更天在天桥旧书坊可找到。” 郭鹏威凝目望去,察觉屏隙外有一虬髯汉子面对而坐,酌饮时频频用异样目光觐视,立时转说他言。 一顿饭光景过去,郭鹏威三人告辞走出三和茶园,步履如常人般,谈笑自知,慢慢走出城门转入小道中。 他们三人愈走愈快,穿入一片枫林内。 郭鹏威道:“离京已五十里外么?” 另一人答道:“约莫六十里,沿途未发现可疑人物尾随,大可放心。” 郭鹏威回巡了一眼,在衣内袋中取出一个铜制精巧的小墨盒,短杆羊毛及一束白纸,择一平坦之处席地而出,濡毫书写。 须臾,密密麻麻已尽三纸,郭鹏威回面道…“茅金和,速准备信雀。” 茅金和闻言立时从怀内抓出一双毛羽草黄,绿睛小雀,仅比麻雀稽大。 只见郭鹏威将三张信笺摺戍一东装入细小纸条内击在雀足上,舒掌把雀一抛,信雀转眼腾空冲入青冥,杳不复见。 茅金和道:“现在我等应何去何从?” 郭鹏威道:“我等尚须重入京城,探明玄武官及东方黎明等举动,不过应分散而行,以晃形迹败露。” 蓦地,、林中传来一声冶笑道:“太迟了!” 语声冰冷澈骨,使人瞻寒魂悸。 只见迎面林中冉冉走出一绿袍老人,花白长发结成朝天髻,两颊无肉,颧骨高耸,赛削驴脸上尖下锐,面肤腊黄,绿豆小眼精芒闪烁,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显得森冶骇人。 摩云郭鹏威大-道:“朋友是何来历?” 绿袍老人阴阴一笑道:“郭老师这是明知故问,老朽乃玄武官七星堂下朱雀香主萨嵩阳,奉宫主之命请三位枉驽总坛一。” 郭鹏威面色”沉,答道:“玄武宫与敞教井水不犯河水,亦无交往,双方各行其是,恕郭某无法应命。” 萨嵩阳冷笑道:“恐由不得你郭老师了。” 郭鹏威哈哈狂笑道:“萨老师际也太不自知量力,江湖之内,胜者为高,请放手过来,郭某若败无不应命。” 萨嵩阳道:“郭老师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三位请瞧瞧四外,要知好汉不吃眼前亏,依老朽之劝,还是随老朽前往玄武宫” 三人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见林木之内隐泛闪闪刀光,自知身入危伏中,忙向两人使了一眼色,撤出犀厉锋芒如电长剑,反身舞起一片剑幕,望前衡去。 茅金和两人并肩扑出,只听身后萨嵩阳响起震天长笑,眼前林中弓弦乱响,宛如雨般袭来。 郭鹏威三人大-一声,抡剑疾震,流芒飞闪,将袭来蝗弩磕得四散飞落。 怎奈玄武宫匪徒避不见面,飞蝗弓弩密集如娟无休无止射来。郭鹏威三人空有一身上乘武功,无计可逞。 显然玄武官匪徒分批轮番射箭,使郭鹏威等力竭中箭束手就擒。 郭鹏威等数次奋力街出,俱被逼退。 林中忽传来一声锣鸣,蝗雨飞弩从四面八方涌袭射至,郭鹏威厉声道:“我等与其力竭中箭被擒,到不如横剑自刎,落得个轰轰烈烈。” 蓦地林外远处飘传过来悠扬悦耳箫声。 那箫声动人之极,令人不禁神往。 林中蝗弩密集如雨渐趋稀疏,显然玄武官匪徒由不得不为箫声所吸引,张弦弓缓慢。 玄武宫高手并非仅朱雀香主萨嵩阳一人,却奉命生擒紫衣教三人,是以才待郭鹏威等力竭中箭,再也未防紫衣教后援赶至,闻得箫声不禁面色大变。 萨嵩阳忙向其他高手示了一眼色,立即人影纷闪,快如流星循着箫声扑去。 悠扬箫声中突挟着咚的一声筝音飞出。 疾如电射扑去玄武宫高手七条身影,似受重击,身形一坠,复又扑去。 丈外远处,忽斜斜冲起一条人影,去势如电,瞬眼落在十数丈外,却稍一沾地又起。 支武宫七名高手扑随不舍,只见人影逐飞如鸟,没人烟树昏冥中。 这时枫林飞掠入三人,一是头戴金黄鬼脸黑衣人,另一系首戴七彩油绘,形如鸠盘丑陋少女,尚有一人却是气质洒脱挺拔的白春帆。 只见林中遍地积弩,倒着紫衣教高手郭鹏威,似是昏迷到地。 郭鹏威面前立着玄武官朱雀香主萨嵩阳,他正欲伸手解救郭鹏威逼供真情,目睹三条人影掠入,不禁一怔,继转笑容躬身道:“总护法赶来!” 鬼脸黑衣人鼻中冷哼一声道:“紫衣匪徒共是几人?” 萨嵩阳忽面现惶恐之色道:“属下得自飞讯傅命,循踪赶至发现三紫衣匪徒藏身在此林中,似在伺同门赶来,会商密谋,所以属下命坛下弟子布伏四外强弓引弩守待,意欲俟其同门赶至,一网成擒……” 鬼脸黑衣人颔首道:“办得好!以后呢?” 萨嵩阳道:“岂料三匪徒忽转念离开此处,属下现身劝他们束手就擒,他们非但不听,自恃武勇反身欲冲出伏桩逃去,本宫弟子轮番发弩阻止,逼使力竭中筛戍擒,那知变生不测,林外忽传人一缕箫声,令弟子等神悸欲飞,白虎香主已率众循着箫昔扑去,此三匪徒竟有两人趁机冲出林外逃遁,属下伴住这姓郭的匪徒,发出迷魂毒弹才将他制住。” 鬼脸黑衣人鼻中徽徽一哼,道:“本座入林,怎么只有你萨香主一人在此?” 萨嵩阳道:“他们分为两批,一批恐白虎香主遇险蹑踪赶去,余众系追扑两逃走的紫衣匪徒。” 鬼脸黑衣人向白春帆问道:“白大人那摄魂箫昔无疑是紫衣教中高手。” 白春帆摇首道:“在下看来未必,此人亦是为了紫衣匪徒而来,欲向此三人间明冶剑之处,总护法何妨一问这姓郭的匪徒就知。” 萨嵩阳取出一红色丹药喂服郭鹏威口中,道:“要否点住他的穴道?” 鬼脸黑衣摇首冷笑道:“解药虽可神智清醒,手足自如,却无法在一个时辰内真力运用自如,他决逃不了,问明后即予处死。” 须臾,摩云手郭鹏威苏醒过来,睁开眼帘望了一眼,慢慢立起,冷笑道:“郭某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就杀,郭某决不吐露本门隐秘。” 鬼脸黑衣人以为郭鹏威宁折不弯气度心折,不禁拇指一伸,赞道:“郭老师英雄铁铮,视死如归,本座不胜钦佩,但玄武官与紫衣教本无恩怨,河水不犯井水,本座不必相问贵教隐秘,意欲请教敝宫有关之事不知可否见告?” 郭鹏威冷笑道:“贵宫之事郭某局外人何能得知。” 鬼脸黑衣人道:“不然,昨晚敝宫弟子五人俱罹惨死,死者胸胁震裂,肝胆俱碎,是否为郭老师等所为。” 郭鹏威不由哈哈大笑道:“如郭某等人具有如此旷绝身手,何能身为阶下囚。”说着面色一沉,接道:“尊驾倘欲查明此人,那人就是方才吹箫神秘人物,他不但志在玄武官,更志在我紫衣教……”说着猛地穿空肠起,疾如电飞掠去。 形如鸠盘的少女娇叱出声,玉掌虚空挥去。 只见身在悬空的郭鹏威打了几个筋角,以欲坠下,身又一挺,去如流星瞬眼疾查。 萨嵩阳大喝一声,疾掠追踪而出。 那少女怒道:“总护法不点住郭鹏威穴这,未免失算。” 鬼脸黑衣人摇首道:“长线放远鸢,才可找出线索。” 白春帆道:“郭鹏威逃之不远,必死无疑。” 远处忽飘送人耳一声凄厉惨-,鬼脸黑衣人忙道:“萨香主有性命之危,快去相救。” 三人循着惨-传来方向掠去,果在三里外”处山沟内发现郭鹏威、萨嵩阳两具尸体,致命伤 痕一般无异,同为胸胁裂开,肝胆俱碎。 白春帆目注尸体久之,长叹一声道:“不知是何武功如此毒辣?” 但见处远人影纷纷现出,俱是玄武宫弟子, 一个手持鬼头刀彪形大汉当先赶至,目睹萨嵩阳死状,不禁面色大变,躬身向鬼脸黑衣人施礼道:“弟子奉萨香主之命追踪逃去的紫衣匪徒,发现两匪徒已横尸在田坝上,胸胁洞裂,肝胆俱碎。” 不幸之事,竟接踵而来,玄武宫弟子回报,白虎香主等玄武宫高手追踪吹箫人亦罹掺死。 少女急叱道:“我等速回宫覆命,向宫主请示机宜。” 口口口 夕阳沉山,流霞惊天,五贝子府邸如笼罩一层阴雾,戒备森严。 白春帆神态安详,骑着一骑青驹,不疾不徐来在五贝子府外落鞍下马,飘然走入府中。只见五贝子在厅内来回踱涉,面色冷肃凝重,笑道:“时至自解,无须如此忧烦。” 五贝子摇首叹息道:“宫主震怒异常,严限门下七日之内务须找出此人。” 白春帆道:“在此燕京未必能找出此人。” 五贝子诧道:“难道二弟已知此人来历么?” “无法知道。”白春帆徽徽一笑道:“小弟判断此人心狠手辣,竟将紫衣门下之人诛杀不留估口,显然他已获悉大巴山铸剑之处,自不容为玄武宫得知,杜绝后患。” 厢内忽翩然走出福宁郡主,嫣然笑道:“二弟委实璁明绝顶,与玄武官主所料一般无异,故玄武宫主命大哥挑选能手今夜兼程赶往大巴山。” 白春帆不禁一呆,向五贝子望了一眼道:“真的要去么?” 五贝子道:“二弟是否为愚兄安危-忧。” 白春帆颔首道:“不出小弟所料,除此一策,并无他途,小弟意欲暗助大哥一臂之力,今晚向相国告假,偕冷姑娘返里祭奠祖莹。”说着在怀中取出三张药方递与福宁郡主,接道:“服法与时刻俱已写明,侄儿必须培元,补筋,强骨洗髓,不然无法永年。” 五贝子泛出喜笑道:“二弟与愚兄今晚同行么?” 白春帆略一沉吟,答道:“最好各走各的,小弟不愿贻人口实。”说着望了福宁郡主一眼,道:“大巴山紫衣总坛铸剑之说已不经而走,令江湖震动,武林群雄谅必纷纷拨向大巴山而去, 东方黎明已离京他往,那吹箫神秘强敌亦不致再留在京师,玄武宫弟子只避不露面,或可偏安一时。” 福宁郡主嫣然一笑道:“二弟是说强敌尽撤么?” 白春帆朗笑道:“小弟未便下此断语,但只觉大巴山之行凶多吉少……” 五贝子、福宁郡主闻言面色徽变道:“为什么?” 白春帆道:“自那晚东方黎明手下暗刺大哥后:小弟即着手研判江湖情势,只觉玄武宫已种下了败亡之因, 一年前江湖上尚未曾耳闻玄武官三字,在此之后玄武官又未树德立信,不似九大门派历代相传,根基巩固,东方黎明侠誉卓着,深植人心,故江湖中人心目中视玄武宫无异邪恶,不由激发同仇敌忾之心,大哥此行尚未抵达大巴山,即遇强阻,如小弟所料不差,江湖各派必誓与紫衣教捐弃前嫌,紫衣教主亦乐得虚与委蛇,共御玄武宫。” 福宁郡主默然无语。 五贝子苦笑道:“二弟所说亦属实情,但戊败未可逆睹,玄武宫此行必竭尽全力,兵凶战危,在所难晃,有二弟暗助,更可无虞。” 白春帆一皱剑眉,正色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小弟从未自诏其能。”说着告辞离开贝子府 口口口 嵩山,长空雁鸣,枫叶醉人。 少林寺仍旧如昔,庄严巍丽。 山门外忽飘然走来一背剑青衣老者,步履从容,面含徽笑。 “阿弥陀佛!” 寺内响起一宏亮佛号,一双僧影疾闪而出,横杖相阻,道:“施主止步。” 青衣老者含笑道:“老朽东方黎明,求见灵空大师,老朽此来并无恶意烦求通禀。” 二僧面色一变,目注东方黎明一眼,道:“原来是东方施主,烦稍请待,容小僧通禀。”转身奔人少林寺内。 片刻,只见灵空禅师银须飘拂走出少林寺,神态肃穆,合掌稽首道:“东方擅越别来无恙。” 东方黎明抱拳答道:“风闻贵掌门人已参悟绝艺,密约武当,青城,昆仑,五台四大掌门后,必有一番宏图,老朽私衷为之庆幸。” 灵空禅师却淡淡一笑道:“擅樾就是为此而来么?” 东方黎明道:“并非为此,禅师可认得一位白春帆少侠么?老朽受他之托,带交一封亲笔手书。” 灵空禅师不禁目中泛出愉悦之色,含笑道:“他乃贫僧方外忘年之交,白春帆老弟非但才学武功极高,而且赋性恬淡,年少英侠极为难得。” 东方黎明取出一封书信递与灵空禅师。 灵空禅师接过,也未展阅,便肃客人寺,穿过一条白石小径,进入一幢翠竹围绕的精舍中。 两人分宾主落坐,小沙弥献上香茗,灵空禅师拆阅白春帆来书,徽笑道:“果是白老师亲笔” 东方黎明道:“须求大师指点迷津。” 灵空禅师徽徽叹息一声道:“耆卜小术,鬼神厉恶,并非有求必应,贫僧不动此术已久,既然白老弟代为相求,贫侩可试卜一卦。”说着,在身旁取出九枚金钱。瞑目念念有词,将金钱洒抛在地,睁眼在地面凝视卦象。 只见灵空禅师霜眉频皱。 东方黎明不禁心神大震,面色徽变, 灵空禅师忽转笑容道:奇哉!奇哉,始凶并非凶,终吉不是吉。倘须保平安,更求心头福。” 东方黎明只觉词意模棱,惘惑莫解,忙抱拳道:“老朽冥顽痴迷,尚望大师一解” 灵空禅师道:“这九枚金钱竟暗合三卦,此为未有之奇数。” 东方黎明道:“首卦卦象如何?” 灵空禅师道:“是为盛极必哀之卦,卦诗云: 洛阳锦绣万花丛, 烂漫枝头不耐风, 三五月明时易过, 夕阳西下水流东。 东方黎明听得心头暗震。 只听灵空禅师道:“卦象解句日:“乐之极哀悲将至,谋望将成终属空,纵然巧计安排好,犹恐相逢是梦中。””说着叹一声道:“擅樾威望霸业如日中天,但盈极必亏,盛满则溢,故有此罹。” 东方黎明面上一红,道:“老朽平生行事从不昧理亏心,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江湖中人难晃意气之争,无心之过在所难免,请问大师,老朽家眷失陷无踪,可知其下落复得团圆否?” 灵空禅师道:“擅樾休自着急,且听贫僧解破二、三卦两卦,次卦谓不常之卦,诗云: 天生万物本难齐, 好丑随人自取携, 诸葛之军龙虎狗, 乌衣门若有山鸡。 “从前错,今知觉,舍旧从新方的确。” 解云: “天生美质,及早回头,枉寻直尺乙” 东方黎明宛如当头捧-,肃容合掌躬身道:“多谢大师奉劝,老朽安得不领教益。” 灵空大师道:“此乃卦象所言,贫僧岂可攘为已有,三卦为中半之卦,数皆大吉,诗云: “凡事从容逊一筹, 也无惊宠也无尤, 有人问我真消息, 二月春分九月秋,” 恭喜擅樾,此卦断曰:“失物易追寻,行人顷刻至,宝眷平安无事,如贫僧推测不错,团聚之日,必不在远。” 东方黎明道:“九月秋可是指相聚之期么?” “正是!”灵空禅师道:“黄山始信-下当不期而遇。” 东方黎明抱拳“损道:“禅师指点,老朽感恩不浅,容图后报。”说着告辞步出室外。 灵空禅师送客向寺外走去,道:“檀樾意欲何住?” 东方黎明道:“风闻大巴山紫衣老鬼已觅获金精铁母,着手开炉冶铁铸剑,若得其剑铸成,必掀起一场血腥浩-,老朽须赶往大巴山探明其铸剑之处将其摧毁,永除后患。” 灵笑禅师笑道:“原来檀樾已知情了,敞派掌门亦已赶去,大巴山下恐又起惊涛骇-,;因玄武宫高手尽遣离京,竟欲大-侵袭紫衣总坛,;敞掌门认为不能容玄武宫得手,飞书东召九大门派,合力堵截玄武宫。” 东方黎明不禁失色诧道:“贵掌门此计已铸大错,必然丧失武林多少精英,不如让其相争,两败俱伤,我等可坐收渔翁之利。” 灵空大师道:“檀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巴山绵互数百里,-壑万千,深林密怖,不见天日,只知铸剑之闻,不知确址,搜觅难免梗阻失时,玄武宫则不然,他门下弟子已卧底紫衣坛中……” 说着已走出少林寺外,只见三条人影疾奔而来。 三人身法疾快,转眼便至临近,只见是三个貌像雄伟锦衣武土,双目精华内蕴,一望而知三人一身所学内外兼修,已臻化境。 灵空禅师合掌道:“三位所为何来?” 一个面如灰炭,浓眉虎睛武士宏声答道:“我等三人均是大内侍卫,携有密旨一道,希速通报贵掌门秘密接旨。” 灵空禅师道:“三位来得不巧,敞掌门人已离山他往,明晚才能返寺。” 那武士闻言一怔,目蕴怒光,冷笑道:“禅师必是灵空,谎言掌门离山,分明心怀叵测……” 东方黎明忽朗笑道:“三位必是玄武宫门下。”说着右掌疾推而出, 一股强猛潜劲,呼地迎面劲下。 面如灰炭锦衣武士不禁大-道:“尊驽是谁?” 双掌一式“推山立鼎”呼地迎出, 其他二锦衣武士亦欺身如电,联臂施展阴手法接向东方黎明肩背。 说时迟,那时快,两股掌力一接,轰的急风回漩,东方黎明倏地身形腾起。 他这身法用得诡奇之极,面如灰炭的武士只觉手掌一阵麻辣刺痛,心神稍分之余,随来两锦衣阴柔潜力却已接实,惨-一声,口中鲜血涌泉般喷出,仰面翻倒于地。 一双锦衣武士万没料到东方黎明身法竟如此奇诡神速,能在瞬息之间避开,却误伤了同党,不禁猛然一呆,突闻哈哈长笑入耳,眼前金蛇疾闪,心口一凉,-声未出,便自横尸在地。 东力黎明飘身落在三丈开外,缓缓回剑入鞘。 灵空大师低诵了一声佛号,道:“檀樾从何而知此三人乃玄武官匪徒?” 东方黎明道:“在下本不知情,乃得知白大人见告。”说着鼻中哼了一声道:“如老朽所料不差,;这三大内鹰犬定是矫旨挟持少林与玄武宫效力侵袭紫衣总坛。” 灵空禅师在三具尸体上一一检视,於面如灰炭武士怀中找出一黄绫小包,包中招着果是一份密旨,书中所写俱是符篆。 东方黎明虽然胸罗奇学,却看不懂符篆何解,不禁瞠目久之,道:“大师知书中之意么?” 灵空禅师摇摇首道:“此乃天竺文字演变蜕文符录,看来只有掌门人才可知文内真意。” 忽见山径下现出一条佾影,衣袂飘飞,登山如风,灵空禅师道:“掌门人提早返山了。” 少林掌门人疾闪而至,目睹三具尸体,面色一变,道:“他们是因何而死?” 灵空禅师禀明经过 少林掌门人面色徽变道:“玄武官实与清宫内廷为虎作伥,而且九大门派中均伏有奸细在内 一举一动,玄武官无不了如指掌,如非老衲将本门弟子分遣出山,覆亡之祸即在眼前,速清除尸体。” 三人各扛着一具尸体移往山沟中用土掩埋,赶返原处消除血迹。 少林掌门望了东方黎明一眼,道:“东方檀樾在北邛鬼王处已取得天星掌秘谱,今来敝寺又有何求?” 东方黎明面色一红道:“屡次侵扰贵寺并非在下,及至在下闻讯大感痛心疾首,故而赶往邛山,徼幸将天星掌秘谱取回。”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羊皮纸卷,接道:“原壁归赵,请掌门人过目。” 少林掌门徽徽一笑,接过也未展阅,道:“其实北邛鬼王到手亦无用,此为抄本,其中重要处多已窜改,不过老衲迄今尚未参悟神奥。”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神色安详,;道:“方才大内武士密旨可否见告。” 少林掌门长叹一声道:“东方檀樾显然由燕京赶回,玄武宫之事必然明白,无庸老衲赘述,他命九大门派合力摧毁紫衣教。因紫衣教藏有朱明遗孽意图叛乱,限老衲两日内赶至汉中府衙。” 东方黎明面色大变道:“九大门派难免有助纣为虐之讥,掌门人不怕少林数百年清譬威望荡然无存么?” 少林掌门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应权衡轻重。不妨委屈求全,紫衣教本是江湖凶邪组织,若待他冶铁铸剑,恐武林之内将无瞧数矣!”说着面色徽变道:“有人来了。”急将那封黄绫密旨递与灵空禅师,人如玄鹤穿空堕入寺中。 忽见一条迅快身影登山如飞而至,现出一个气度威严,身着黑绸长衫老者,炯-目光朝两人望了一眼,抱拳向灵空禅师略拱道:“兄弟盛鹃供职大内,请问大师,不知有无三位锦衣武土奉命而来面谒贵掌门尚在贵寺么?”神情虽沉肃却掩不住不安之色。 灵空禅师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盛施主,三位锦衣武士於今晨天尚大亮之际即驽临敝寺,敞掌门在秘室接见后即匆匆离去。” 盛鹃闻言不安神色立失,哦了一声道:“贵掌门还在么?” 灵空禅师望了盛鹃一眼,道:“半个时辰之前敞掌门已离山他往。” 盛鹃忙转笑容道:“兄弟来得不巧,尚有另事待办,兄弟告辞了。”双拳徽抱,办身一跃而起。 东方黎明忽-道:“尊驾请留步。”-时一缕指风疾射而出。 盛鹃似听若无闻,身在虚空迅变“龙飞九天”之式,突暴升三丈,疾向山坡下电泻掠去,转瞬已远在十数丈外。 东方黎明一指击空,知若容盛鹃逃去,必成无穷后患,双肩疾晃,竟如流星电射追去。 灵空禅师卓立不动,凝视远处云天似有所思。 片刻,东方黎明疾奔而回。 灵空禅师缓缓抬面道:“盛鹃逃去了么?” 东方黎明点了点头,目中神光疾闪,沉声道:“此事未晃可疑!” 灵空禅师道:“有何可疑之处,贫僧亟愿见闻?” 东方黎明道:“玄武官大学进袭大巴山应秘密行事,为何锦衣武土公然登山不避形迹,其疑一也,再盛鹃来此不面谒掌门即吐露隐秘,此其二也,盛鹃目光似察出在下来历,却不动声色离去,有此之疑,在下焉得不忧。” 灵空禅师微徽一笑道:“檀樾迩来连遭拂逆,种因就吃亏在一个疑字,贫僧虽未明此事其中究竟,但贫佾敢断言少林决不致为虎作伥,同流合污。” 东方黎明道:“有大师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双手抱拳转身一跃,疾往山下奔去。 寺门内少林掌门人疾闪出来道:“东方黎明走了么?” 灵空禅师道:“他必然去汉中府!” 少林掌门颔首道:“原要他前往汉中, 一切均依狄少侠授计,方才狄少侠已有飞讯到来,玄武宫高手虽然陆续遗出,但其首脑尚未离京,尚有数日勾留。我也赶往汉中,少林一切均付托贤弟。”言毕人如玄鹤穿空疾查—— 第三十五章 桃僵李代春怅惘 中秋节后,燕京尽城已带有晚秋凉意,西风卷起阵阵飞砂,霜凋黄叶片片离枝,长空唳鸣一声过雁,远山转红,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一骑快马飞驰来在五贝子府外,骑上人落鞍飞奔入内。 内室中五贝子兄妹两人低声谈话,曾大魁快步走入室中,躬身禀道:“白大人已携着冷姑娘离京了。” 五贝子道:“他们如何走的?” 曾大魁答道:“仅两人乘车离京,车为牛市口天顺行所租,御者亦为天顺行快手田七。” 五贝子挥手示意曾大魁离去,兄妹二人疾走向内间秘室,将门疾闭。 福宁郡主道:“乡日观察,春帆二弟并未有可疑迹象,但可虑的是他未必为玄武宫所用,最令人忧心的是他医道通神,程冷梅若吐露身受禁制,为二弟解救, 一切图谋恐成泡影。” 五贝子摇首笑道:“你已向程冷梅许下诺言,重九大会后必为地解去禁制,程冷梅未必冒身死之危泄露隐秘。” 稿宁郡主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我身为女人,自更比你了解女人心理。” 五贝子望了福宁郡主一眼,道:“你后悔了么?” 福宁郡主玉靥徽红,瞠道:“我没什么后悔的,但他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气质,令我数次不忍下手害他, 一来他机智过人,恐为他识破而弄巧成拙,二来你甥儿身罹怪疾,尚未痊愈,有恩於我,岂可恩将仇报!” 五贝子道:“愚兄知道,但与你往昔行事为人却回然有异。” 福宁郡主闻言冷笑道:“此乃曹阿瞒不杀关羽故智,你立即挑选人手动身前去吧,我随后赶到。” 五贝子一怔,道:“你也要前去?” 福宁郡主星眸中逼射寒芒,沉声道:“事关玄武宫安危,我怎能不亲身前去。” 五贝子不再言语,立即转身走出。 口口口 宛平县南十五里,黄澄澄官道旁疏柳之外酒帘飘扬,一家酒店孤处在土坡上。 这家酒店并无招牌,卖酒卖茶,卤菜酱豆,体态龙钟的店主正炒着一锅肥大板栗,壳已爆裂,冒出浓香。 斜阳余晖中一个身穿土布短装,虎足芒鞋的五旬老叟,手提着蓝布包袱走入店中,目光巡视了一眼,就在炉边坐了下来。 四五张白木桌儿,只一张桌面上有两个庄稼汉子喝酒聊天, 一个十三四岁拖着长辫的小姑娘过来招呼那方才坐下的老叟,笑道:“老爷子,您用些什么?” 老叟答道:“一角酒,两斤牛肉,一碟酱花生米。” 小札娘道:“您老宽坐,我就去送上。” 那老者点了点头,目光转注在那冒着热汗炒动锅内板栗的老汉,赞道:“好香,要半斤尝尝怎么样?” “成!”店主立时拘了半斤放在老者桌上,接道:“趁热的吃,又香又甜。”说着压低嗓音 道:“少侠急待江老师讯息!” 那布衣短装老叟无疑是玄武宫江秋帆,立道:“玄武宫高手尽出,均乔装易容出京,今晚三更在长辛店西火神庙聚集,等侯五贝子派遣分头行事。” 店主复又回身续自炒他的板栗,在炒锅中挑出三个不堪食用的壤栗掷了出去。 须臾一个衣着褴褛小童走在炒锅之前,道:“买五个子儿。” 店主一面用纸包栗,一面低声吩咐。 小童接过转身穿入暗处不见。 江秋帆自头浅酌慢饮。 店外忽走进一灰衣少年,面色死板板地似涂上一层腊黄,不见一丝笑容,双目启阖之间精芒逼出,令人望而生畏,要了酒食,慢慢进食。 片刻,江秋帆取出一块散碎纹银留在桌上离店而去,那灰衣少年亦接踵走出店外。 二更将残、,星月皎洁,火神庙外人影幢幢均立在树影暗处 忽闻一个低沉语声道…“总护法来啦!” 只见一条飞鸟般人影穿林而入:沉声:“查香主,均到齐了么?” 一个驼背老叟趋在那人之前,抱拳道:“俱已到齐,恭候总护法吩咐!” 那人沉声道:“事关玄武宫安危,不至大巴山约定之处前,途中不准生事,你等分为十拨,照我密令行事。”,在驼背老叟耳中密语吩咐了一阵。驼背老叟转身奔出。 须臾,暗中人影纷纷离去。 那人面覆纱巾,负手凝立,若有所思。 驼背老叟率着四人奔返在那人面前停住道:“总护法,我等亦可起程了吧!” 忽闻随风传来森冷语声道:“兄弟等侯已久,可否留步一。” 玄武官六人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森冷的灰衣少年疾逾鬼魅由暗中掠出,身法极快,转瞬已落在蒙面人之前,冷冶一笑道:“我紫衣教与玄武宫并无丝毫怨隙,为何图谋侵袭大巴山?”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尊驾莫非认错了人,苋指鹿为马,玄武宫与兄弟毫不柏关。” 少年冷笑一声道:“别说你纱巾帐面,就是尸化成灰,在下也分辨得出阁下!” “兄弟是谁?” “五贝子!” 驼背老叟突大-一声,;双掌疾拂而出,一股狂台撞向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身形疾闪,移宫换斗奇幻无比转至驼背身后,右掌迅如电光石火猛击而下,-道:“躺下!” 驼背老叟只觉眼前一黑,狂-出声,心脉震断倒地。 五贝子五指迅疾无伦向灰衣少年抓去,冷笑道:“尊驾太心辣手黑了。” 灰衣少年一招得手,只觉一股寒列指风袭至,不由暗凛,身形倏地窜空拔起。 裂帛声响,灰衣少年虽然见机,依然一幅长衫被五贝子撕了下来。 五贝子面色一变道:“快走!” 忽闻冰寒澈骨笑声道:“走不了。” 五贝子厉声道:“未必见得!” 树影暗处突疾闪出六个紫衣人,各执一柄锋利,挥滚出一片流芒寒飚向玄武宫高手扑去。 灰衣少年宛如鹰准泻堕地上,疾如流星向五贝子三招快攻,幻出漫空掌影。 五贝子心中暗惊,瞧出灰衣少年掌法奇奥诡异,每一招变化莫测,暗道:“果然武林人才辈出,二弟说得不错,玄武宫如要图霸艰阻仍多。”心念转动之间,身随臂转,掌指横封斜击,变招奇快。 两人都是身手高绝,所用招式无一不是快狠辣毒。 玄武宫四高手因驼背老叟惨死,对紫衣教怨恨入骨,各竞其力猛攻六紫衣人 六紫衣人均是紫衣敌中顶尖好手,长剑挥动之间,漫空涌现朵朵剑花,锐啸悸耳。 这一次,玄武宫亦是高手尽出,各有一身奇特武功,只见双方激搏猛斗,骇目惊心。 只听嘶的声响,一道青虹疾闪,穿透一手佛手拐玄武官高手左胁长衫,竟割开两尺许袍幅,仗着身形奇幻,剑芒仅差一分。 那玄武宫高手不禁吓出一身冶汗,猛萌投机,佛手拐攻出一捂“地网天罗”,如山拐影压下之际整个身子猛向紫衣人冲去。 紫衣人目睹对方硬冲而来,暗道:“那有这泯不畏死的打法!”不禁呆了一呆,拐势已凌头劈下。 叭的一声大响,紫衣人头颅被击成粉碎,浆血溅飞如雨,尸横在地。 手持佛手拐高手险胜,鬓额冒着热汗,喘息之间只见两条人影一合疾分,冷哼声中, 一个紫衣人面色惨变,长剑缓缓脱手坠地,身躯一阵剧然摇撼,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仍是不倒,反腕打出一道寒芒,打向一个虬髯蜗须玄武宫高手。 虬髯蝈须老者身中七剑,伤处鲜血溢出,目睹紫友人伤势垂危,被自己重手法震碎内腑,距死不过片刻之间,忙运气逼穴止住流血,取出四粒丹药服下。 岂料紫衣人竟利用最后一口真力作垂死反噬,寒芒电奔,闪避不及,打实在心坎内,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在地。 那紫友人嘴角擒出一丝得意笑容,身躯软颓慢慢倒了下去。 手持佛手拐老者不禁心神猛骇,知今晚乃生死存亡之击,拐影一振,纵身加入联手合攻。 五贝子与灰衣少年在用长剑竟是越打越慢,但每攻出一式,无一不是凌厉凶狠万分,剑罡刺耳狂啸,人身大穴俱在对方剑势之下。 灰衣少年剑招奇谵,出式虽缓,但变化莫测,揉合各门各派剑式之奇。 五贝子剑势却如山移星摇,滔滔不绝,平实中含蕴神奇,表面上双方无分胜负,其实五贝子似稳操胜算,神闲气定,如山剑影竟封住灰友少年攻来辣毒奇招。 林外四道锐厉的目光注视着双方情势只听江秋帆道:“狄少侠神目如电,必然判断出何方得胜?” 狄康道:“两败俱伤,但五贝子稳胜灰衣少年,两人武功俱精奇渊博,然灰衣少年却急于求胜,不见失之燥进,气浮则真力不足。” 江秋帆颔首道:“少侠论断得委实不错,这灰衣少年一身武功武林中尚难找出几人” 狄康微徽一笑道:“但他面前对手乃玄武宫主之外顶尖高手。” 江秋帆面色沉肃道:“兄弟在此之前虽隐约猜出五贝子身份,却未曾目睹他施展本身武功……”忽面色一变,喉中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灰衣少年渐已守多攻少,为五贝子如山剥影罩住,突然灰衣少年大-一声,剑势暴展, 竟突破五贝子漫空剥影,射出朵朵剑花。 五贝子身形踉舱倒退出两步,胸前衣衫割破了数处口子,鲜血泪泪溢出, 一方面纱亦被挑离轻飘飘飞了开去。 灰衣少年只要再出一剑五贝子即可殡命,但见他目中怒焰如火,右臂缓缓回撤,手背上现出一颗滚圆血珠。 五贝子冷笑道:“我这剑光上蕴有奇毒,只须割破针尖油皮,奇毒立时循血脉入内腑,此刻尚来得及,只须归顺我玄武宫……” 猛听数声嚎叫腾起,瞥见自己手下与紫衣人同时倒卧血泊中,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心神略分之际,灰衣少年突-破舌尖,啧出一道血箭,血珠溅飞五贝子满面,疼痛若割。 五贝子——一声,一式“斗转星移”,寒光电奔刺向灰衣少年心坎。 蓦地—— 一条身影疾如脱弦之哿般掠至,左手一挟灰衣少年,右手长剑挥动,叮叮两式封开五贝子剑势,翻腕抡转之间,幻变“毒龙出渊”。 剑势甫出之际,忽见一道眩目紫虹挟着一条身形直击而至,疾挟着灰衣少年穿空如电遁去。 来人正是狄康,急拉着五贝子奔出林外。 口口口 相救灰衣少年之人疾奔出七八里外,在一处无人浅溪旁停下,取出一颗丹架喂在灰衣少年口。 灰衣少年神智未失,那玄武官内堂总护法五贝子剥尖奇毒被他逼往舌尖咬破喷出,只是真元损耗甚钜,疲乏失力,认出救他之人是朱龙翔,不禁苦笑道:“少主,你来迟了!” 朱龙翔冶冶一笑道:“我能与崔兄见面已属天之幸!” 灰衣少年辟言不禁一怔,凝目打量朱龙翔上下,祭觉朱龙翔发鬓凌乱,长衫被割开多处,诧道:“少主你遇强敌么?” 朱龙翔鼻中玲哼一声道:“玄武宫主!如非我将他绊住,玄武宫主赶至火神庙,崔兄焉有命在!”说着目泛黯然神光,长叹一声,又道:“玄武宫主武功高不可测,恩师铸剃无法分身,看来大巴山即将生起一片腥风血雨。” 灰衣少年面色大变,这:“少主为何不施展“摧魂筝乙”。”说时目光落在朱龙翔肩头玉筝上。 朱龙翔冷笑道:“宝筝几乎为玄武宫主抢去,崔兄怎知我未施展?” 灰衣少年顿露惶恐之色,道:“属下失言,望少主海涵,教主得知少主在燕京安然无恙并诛杀数名玄武宫高手不禁大慰,命属下等赶来相劝,请少主返回总坛坐镇。” 朱笼翔这:“崔兄不是说过了么?” 灰衣少年道:“属下察知少主并无立即返山之意……” 朱龙翔面色一沉,道:“我怎么能在此时返山,玄武宫倾巢而出,本教面临存亡绝续之秋,如不未雨绸缪,本教恐罹血洗之劫。” 灰衣少年强笑一声道:“本教多年生聚,精英无数,少主兄妹只须对付玄武宫主,其余无足为惧。” 朱龙翔目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微笑道:“崔兄豪气干云,令人钦佩,试问崔兄能抵敌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及武林各大门派高手么?” 灰衣少年不禁悚然无语。 朱龙翔道:“崔兄速返山禀明教主,玄武宫倾巢而出尚有密柬邀请武林各大门派相助,我若不与舍妹釜底抽薪,牵制玄武宫,本门恐有累卵之危。” 灰衣少年躬身道:“遵命!”返身飞驰而去。 朱龙翔不禁如释重负,长吁一声,纵身疾跃,施展八步赶蝉上乘轻功,奔向正南山谷间。 山麓松杉密植,树丛中隐隐现出灯光,朱龙翔身形一落下,即闻屠龙方朔关穆道:朱少侠么?请随老朽来!” 关穆身影闪出,一拉朱龙翔跃去,只见灯光映处却是一幢茅庐,转至屋后由窗隙觑视内面。 但见五贝子卧在杨上,狄康坐在床沿-话。 狄康道:“如非小弟途中无意发现紫衣匪徒踪迹,暗随而来将匪徒诛杀后及时札救,否则大哥命危矣!” 五贝子只觉四肢疲软,无法坐起,面现焦急之容,苦笑一声道:“紫衣匪徒委实用心歹毒,俟愚兄将本门高手遣去后再行扑袭,众寡悬殊才有此失,但料不到灰衣小贼垂死反噬竟如此厉害 ?” 狄康道:“大哥用的是毒剑么?” 五贝子点点首! 狄康徽喟了声道:“这就难怪了,紫衣教中擅使奇毒,他以本身内蕴奇毒将剑毒逼往舌尖咬破喷出,无异血-毒箭,大哥罹受两种奇毒,只恐需时七日方能痊愈。” 五贝子闻言顿现惶急之色道:“这如何是好,烦求二弟施展回春圣手速愈。” 狄康面有难色,沉吟了一阵,大急道:“小弟只能悉心为之,但尚须赶回燕京合药。”说着落指如飞,在五贝子身上点了七处大穴接道:“防止毒性攻心,小弟不得已点了七处重穴。” 五贝子道:“我那弟妹咧?” 狄康俊面一红,这:“尚留在旅邸,大哥你睡吧!”一指落在睡穴上。 五贝子昏昏睡去。 室外翩若惊鸿般闪入孙玉琼、潘娃、朱凤绮、屠龙方朔关穆,老化子余风云及朱龙翔等人。 朱凤绮嫣然一笑道:“康弟,你将五贝子如何处置,依我看来不如废了他的武功,迫使玄武宫主就范。” 狄康摇首道:“玄武官主阴狠猛鹫,决不致因五贝子被制而改弦易辙,我等亦不能将事张扬,小弟意欲用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不过令师……” 朱凤绮道:“家师有什么不对?” 狄康徽徽叹息一声道:“小弟料测令师决不能成事,须知私欲难填,令师志在图霸武林,却非诚心相助贤兄妹反清复明,匡复汉室为已志,否则为何不令贤兄妹结交天下志土,四方豪雄,以令兄为首,自身退居幕后……。”说时, 一条灰影疾掠入室,正是魏少荣,仍是僧袍芒鞋,迩来劳碌奔波伤神,须眉已白。 魏少荣舆群雄一一寒喧为礼,怀中取出一函递与狄康,徽笑道:“灵空大师手书托贫僧面交少侠。” 狄康谢了一声,接过拆阅,哦了一声道:“东方黎明已去过少林了。”说着将灵空大师手书传与群雄过目。 朱龙翔朱凤绮接过看至最后一段,大意谓…“满人气数未尽,应养真韬晦,徐图匡复,不可因紫衣教主朱氏兄妹为名,途一已之欲,致神州生灵涂炭……” 朱氏兄妹不由黯然长叹。 狄康笑道:“大哥二姐不可灰心,俟遇茛机,小弟当竭尽全力相助复我河山国土。” 朱凤绮与狄康在燕京相处乡日,深知狄康虽才华无匹,秉性却敦厚诚挚,妩媚一笑道:“兹事体大,且容日后从长计议,我那弟妹为何不见?” 狄康不由玉面耕红,道:“地在旅邸!” 屠龙方朔关穆哈哈大笑道:“朱姑娘,你日后也不是关某弟妹么?” 朱凤绮不料关穆在此大庭广众之前竟口没遮拦,顿时霞飞双靥,扬掌欲打。 关穆疾闪在狄康身后。 狄康知他诙谐成性,恐他又说出难听的话,忙道:“眼前在下意欲进京一行!” 余风云道:“老弟去京为何?去而复返恐遭疑嫉。” 狄康这:“福宁郡主是否确系玄武宫主抑或另有其人,迄未探明,在下意欲扮成五贝子模样,混入玄武宫中窥探隐秘。” 孙玉琼目露忧容道:“倘被福宁郡主察破,恐弄巧成拙。” 狄康摇首笑道:“在下料福宁郡主亦必离京赶奔大巴山,此地不可久留,须将五贝子迁往另处藏起……” 说时屋外传来宏亮语声道:“程姑娘及江老师到!” 烛焰一晃,程冷梅与江秋帆双双掠入。 狄康望了屋外一眼。 余风云道:“老弟放心,天遁奇门禁制已然布安,岷山四义等老英雄率领丐帮廿八杰戒备森严,无虞强敌侵入。” 狄康面色沉肃,缓缓坐了下来,左手三指扣在五贝子腕脉要穴上,察视五贝子体内血行变化,两道焖焖眼神注视在五贝子头顶上。 室内立时沉寂如水。 群雄均不知狄康意欲何为,数十道惊诧眼神注视在狄康面上。 孙玉琼低声向诸女道:“康弟什么都好,就是行事有点莫测高深,此时此际,却为五贝子把脉治病来了。” 程冷梅诸女不由忍陵不住,花枝乱颤,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忽见狄康伸出右手曲指虚空向五贝子太阳穴弹出一缕劲风。 五贝于全身一颤,口中忽道出模糊莫辨蚁语,面肤变异现出喜怒哀乐神情 须臾,五贝子突现痛苦已极神情。 狄康道:“大哥,你身受内家阴毒掌力,脏腑碎损,恕小弟无能为力。” 五贝子颤声道:“玄武官藏有三瓶“红竹玉髓膏”,只要不死,服下立可重生,有劳二弟送愚兄速返玄武宫。” 狄康太息一声道:“大哥最多能活一个时辰,小弟送你返京,途中必然震荡伤势更形恶化,除非小弟只身速返玄武宫或可及时将“红竹玉髓膏乙带来。” “那么二弟快去,愚兄万不能死!” 群雄目睹五贝子双目闭合,自吐隐秘,暗中惊骇,诧异这是什么武功,能使人在睡梦中说出真言,不禁面面相觑。 只有老化子余风云低声道:“老化子知道狄少侠施展的是何武学?东方黎明半生浸淫,尚未得其能,不料狄少侠悟性奇高,在九毒老魅身上竟参悟神髓……” 只听狄康黯然叹息道:“小弟前去恐无济於事,因小弟并非玄武官门下,更不明玄武官确处,即使能到得玄武宫,玄武宫主勒不相与为之奈何?” 五贝子道:“二弟去找舍妹,一切迎刃而解。” 狄康道:“风闻大姐已离京前往漠中。” 五贝子虽面现错愕之色,道:“舍妹终於出京了,噫,她为了其子怪疾不敢须臾稍离,如今了无牵褂……” 狄康接道:“侄儿尚未痊愈,小弟处了三张药方按时服用增添,不可稍有失误,大姐为何放心离京?” 五贝子道:“合妹付托乳媪照管,谅可无妨,既然舍妹离京,找罗九娘亦是一样!” “罗九娘何在?” “就在寒舍!” “万一罗九娘亦随大姐离京又将如何?” 五贝子摇首道:“罗九娘虽武功极高,但年逾八旬,双耳重听,左臂已残,数十年未曾涉足江湖,地定留在寒舍。” 狄康道:“话虽如此,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倘罗九娘不在府中,而大哥只能活上一个对时,若有错失,岂非令小弟抱憾终天!” 程冶梅暗道:“康弟是个谦诚君子,不料环境移人,竟变得词锋如此犀利。” 只听五贝子太息一声道:“二弟委实心细如发,持重沉稳,人所难及,愚兄身旁尚携挂一具玉虎,持之命厨下盲妪可带二弟进入玄武宫门…。”接着详细说出进入玄武宫后室内禁制及玉体膏藏处。 群雄不禁凝耳倾听,暗暗惊心不已。 只见狄康缓缓松开搭在五贝子腕脉上三指,额角忽淌下滚滚汗珠,面色惨白无神。 朱凤绮情不自禁的飞掠在狄康身前,道:“三弟,你是怎么样了?” 狄康泛出一丝笑容道:“小弟不妨事。”说着在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吞下,瞑目运功调息。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狄康面色渐渐如常。 五贝子忽呓语出声道:“二弟可以走了,速去速回。”叹了一口气竟昏昏睡去。 狄康睁目慢慢立起,望了群雄一眼,道:“此项武学系在下剽袭东方黎明而得!幸东方黎明尚未悟彻,在下狗尾缤貂,不伦不类,是以损耗真元极钜,可一而不可再。” 程冷梅道:“你决定重返燕京目的究竟是什么?” 狄康道:“基於三点存疑,非进入玄武宫无法查明,在下决定扮作五贝子模样,鱼目混珠,或可使一场大却消弭於无形。” 千里独行余风云屠龙方朔开穆都是易容圣手,一面与狄康着手易容,一面商谈武林局势。 朝阳未升,薄雾弥漫,西风卷起一片雨片落叶,远山耕红,无尽河水鸣咽东逝,芦沟长桥雄姿如昔,道旁杨柳却无复绿丝摇金,翠拂行人,显萧瑟秋意颇深。 河风狂劲,寒气袭人,来往行人均披上厚厚夹衣,桥板上突响起急如骤雨奔马蹄声,只见一辆敞旧马车狂驰而来,车把式使劲地挥动长鞭。 桥上行人纷纷趋避两侧,马车疾驰如飞向龙蟠虎城垣奔去。 大清早,燕京城内行人稀少,畅行无阻到达五贝子府邸门外。 车方停住,府内跨出总管曾大魁,宏声-道:“赶车的,车内是什么人?” 只见车蓬l掀,江秋帆扶着睡履残破,衣上染有多处紫黑血迹,苍白无神的五艮子跨下车来 不禁大惊道:“贝子爷为何如此?”意欲双手掺扶。 江秋帆-道:“不用,贝子身负重伤,不可宣扬出去,否则立即处死!”说时已带着五贝子迅快跨入车内。 曾大魁心神大震,疾步随入,察见江秋帆长衫被划破之处,手臂及左颊并带有刀伤,心知必遇上强敌,不敢多言。 江秋帆扶着五贝子进入大厅中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五贝子额上泌出冷汗,强提了一口真气,目注曾大魁道:“郡主咧!” 狄康乡日来已於五贝子言语神态摹拟得神似,丝毫不露破绽。 曾大魁躬身答道:“郡主已离京,地言必可追上与贝子爷会晤,怎么贝子爷途中未与郡主…” 江秋帆冷笑道:“曾总管,贝子身负极重的内伤,不可多言,倘途中与郡主相见,还要问你么?” 曾大魁不禁面红耳赤,连声称是。 只见五贝子骂道:“蠢才,快唤罗九娘。” 曾大魁疾奔出厅而去 片刻,一个白发萧萧老妪疾闪而入,穿着一袭布袍,左袖自肘以下虚飘飘地,右手执着镇铁拐杖,满脸皱纹,银眉披垂双白,开阖之间,精芒慑人。 罗九娘注视了五贝子一眼,只见五贝子双目紧闭,向江秋帆-道:“他是如何受伤的?” 江秋帆忙道:“贝子只有一个对时好活,无法说——内情,速送贝子去玄武宫取药医治。” 罗九娘闻言似震怒之极,厉声道:“你是何人?” 五贝子突睁眼道:“这是什么时候?要我死么!”言毕喘息难平。 罗九娘不禁一怔,右臂倏伸,五只乾枯鸟爪迅如电光石火扣在五贝子拥脉穴上,忽地放了开来,目中露出惊悸神色,道:“老身去玄武宫将红竹玉髓膏取来!” 江秋帆-道:“慢着,如不将贝子送往玄武宫,紫衣高手即将赶来,恐贝子有性命之危.” 罗九贱面色一惊,继而目中怒光暴射,狞笑道:“老身数十年已不开杀戒,今日也顾不得了,尊驾请护送贝子去总坛,贝子自知红竹玉髓膏藏处。” 江秋帆道:“在下身为外坛香主,不能妄入玄武宫。” 罗九娘叱道:“你护送内坛总护法去玄武宫属於例外。” 江秋帆忙道:“贝子已昏绝过去,在下不明玄武宫途径,如何前往。” 罗九娘闻言转面而去,五贝子四肢一阵颤振,突然睁目吐出一口血疾,直立而起,道:“江香主,我们走。语音沙哑。” 江秋帆掺起五贝子,向罗九娘冷笑道:“难怪贝子与在下赶返燕京途中,贝子曾诮罗前辈刚愎自用,自误误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罗九娘闻言激怒如火,萧萧白发无风自扬,鼻中怒哼一声,欲待发作。 忽闻厅外传来阴恻恻笑声道:“五贝子你逃得了么?” 江秋帆忙掺着五贝子-苋向厅内奔去。 罗九娘面色一变,抡杖如风疾掠出厅,抬目望去,只见五个紫衣蠓面人立在天井中。 四蒙面人各持一柄青虹闪闪长剑,其中一人背插长剥却未撤出,似是此行之首 罗九娘厉-道:“你等瞻大包天,图谋叛逆,速俯首就擒,老身当可饶你不死,否则莫怨老身心辣手黑。” 一蒙面人冷笑道:“罗九娘,你休大言不惭,叛逆二字有何证据,四位与我拿下”- 言未毕,四剑齐出,震出一片剑影,电奔玫向罗九娘周身要穴。 罗九娘大-;一声,铁杖一招“天风四射”,呼啸如雷扫旋出手。 只听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四剑立时封扫开去,几乎脱手飞出。 罗九娘迅疾无伦一招“流云出岫”点向另一蒙面人而去。 杖招神奥凌厉,罡力万钧。 那紫衣蒙面人似乎一惊,身形斜滑出去,右掌横拍疾挥,似欲攫抢铁杖。 罗九娘眼力奇高,瞧出那人掌式怪异,看似扣攫铁杖,却掌势罩住全身大穴,心中一惊,忙撤杖纵身腾起。 身才腾空,四支长剑流芒闪电已攻在身前,铁杖一旋疾脱落地,杖招源源攻出。 只见杖影如山,呼啸如雷,威势骇人。 用掌紫衣蒙面人冷笑一声,撤出长剧,流芒疾闪加入四支长剑迫攻罗九娘。 此人剑势具有奇异的磁性罡-,嘶嘶破空,罗九娘极感挥杖略生滞阻之感,不禁心中一惊,暗道:“若不施展煞手,恐今日讨不了好去。”心念之间,杖招突变“秋风扫落叶”。 狂台悸耳中,杖端突喷出一片淡红牛毛飞针。 只听数声-叫,四个蒙面人翻身倒地。 此行之首紫衣蒙面人疾飘开去,目光落向自己手中长剑,只见剑身上黏着无数赤红细如毫发毒针,长仅寸许,不禁惊诧出声道…“红云散花针!” 罗九娘沉声道:“不错,正是红云散花针,老身本欲用此针了却断臂仇人,岂料大仇已遭劫数,墓木已拱,老身心灰意懒,绝迹江湖,托身玄武官了却余年……” 蒙面人大-道:“既绝意江湖,为何托身玄武宫为恶?” 罗九娘际噪怪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尊驽认命了吧!”说着一杖风起云涌打出。 蒙面人哈哈一笑,长剥疾指,剑随身走,一式“金针度厄”慢慢展了开来,潜罡如山。 突然,罗九娘跃出三丈开外,-道:“你还不弃剑束手就擒么?” 蠓面人冷冶一笑道:“未分胜负,在下岂肯束手就擒,你先偿还眼前这笔血债吧” 罗九娘沉声道:“尊驾尚欲安然离开这五贝子府么?” 蒙面人道:“这府中除了你罗九娘外,均被我等点了穴道,在下既然可以来,就可安然离去。 罗九娘狂笑道:“尊驾别在做梦了,老身这柄杖中除了红云散花针外,尚有一种化血花在内,无色无味,吸人体内亦无异状, 一个时辰后才缓缓发作,身化一堆血浓惨毙,尊驾若然不信,妨试运真气搜宫过穴就知。” 蒙面人不禁暗感凛震,冷笑道:“罗九娘,你少得意,不知你是否知道天地间有种奇物“白骨蛛”么?” 罗九娘闻言面色大变,久闻云贵边境深山中有处沼泽,终年为毒瘴笼罩,非但人迹罕至,而且鸟兽绝迹,泽内产此毒物“白骨蛛”,身大如钱,却凶残无比,同类形如水火,互相噬杀,是以生殖不繁,甚难觅获,更难近身,禽兽落坠泽中,若为噬食,转眼即成一堆白骨。 此刻,罗九娘闻及忆起往事,昔年偕一同道经此沼泽,不幸遇:“白骨毒蛛”飞坠颈内,及至发觉已是不及,惨-倒在沼泽中,片刻之间只留下一堆白骨,血肉无存,至今犹自心悸,不由大-道:“尊驾危言耸听则甚,纵有“白骨毒蛛”老身又有何惧?” 蒙面人阴侧侧笑道:“白骨蛛现在已在你背上,任何玄功护体也无用。” 罗九娘不禁心神巨震,只觉背上陡然刺刺感觉,厉噼一声,转身飞掠入内。 蒙面人冷笑道:“你还想活么?”身形电射追出,才一悬空突感真气涣散,头目昏眩,落地一个踉舱栽倒在地不起。 口口口 江秋帆掺着五贝子掠入厨房,-道:盲妪何在?” 厨下阗无一人,但灶火仍自熊熊,锅内香味四溢。 忽闻一个苍老语声传来道:盲妪是你能唤的么?” 只见积柴内冉冉现出发鬓凌乱布衣老妪,约莫六旬开外,两目翳白,神态骇人。 江秋帆-道:“贝子命你领他前往玄武宫!” 盲妪闻言面肤异常激动,缓缓抬起,全身骨节格格作响。 江秋帆冷笑道:“你不要误了五贝子性命,自作聪明,愚蠢无比。” 盲妪闻言不禁,双臂渐渐放下,道:“贝子现在何处?” 江秋帆沉声道:“贝子现在区区手臂中昏迷不醒,如不服用“红竹玉髓膏”,只有半个对时好活了。” 盲妪翳白双眼一翻,突现明亮黑仁,精芒暴射,瞬即复原。 江秋帆暗中大惊,忖道:“原来是假装盲赌,幸亏自己慎重,不然露出马脚。” 只听盲妪道:“快随老婆子,但老婆子只能送至玄武宫门首,不明进入之法,贝子怎不找罗九娘。” 江秋帆道:“罗九娘现在大厅内阻挡紫衣强敌,贝子才命区区在下扶他来此。” 盲妪突飞跃落在灶后,疾伸右臂探人熊熊火焰灶口内,只见一阵隆隆徽响,灶身突然移卧,现出一方缺口,由石级走下。 江秋帆暗道:“任谁那是聪明绝顶,也难料出这片石灶下就是从往玄武宫秘道。”抱起五贝子随着盲妪走下石阶。 只听盲妪道:“尊驾想是本门弟子,知道进入玄武官之法?” 江秋帆道:“区区护送贝子来京途中,贝子已向区区指点,慌乱之际,记忆难全,端凭贝子福泽造化了。” 盲妪道:“老婆子送尊驾至玄武宫门首,立即转返相助罗九娘,替换罗九娘前来就是。”说时兢啦一声,夜火摺燃起一道熊熊亮光。 石阶至少有百数十级,不言而知,玄武宫深藏地腹。 石级一完盲妪即道:“救命如救火,尊驾请施展上乘轻功速随老婆子奔往。”说着双肩一晃,疾如飘风奔去。 地道深邃曲折,片刻后转了一个弯,火光映照下,只见眼前现出一月洞门。 门作太极图形,并无门缝,不知如何开启,门上端镌有一只虎头,只听盲妪道:“此乃本门重地玄武宫总坛,老婆子送至地头,恕我老婆子再无能为力,尊驾不可造次,莽误了贝子性命。”说着将火摺插入壁墙上,返身走去。 盲妪才走出两步,忽又转身-道:“慢着,我老婆于怎知尊驾确是玄武宫本门弟子。” 江秋帆冷笑道:“有腰牌为证,贝子玉虎令亦交由在下,你若不信,有烦扶住贝子,待区区取出腰牌及玉虎令。”说时将五贝子身躯送与育妪。 盲妪也是杀星照命,自取速死,忙两手扶住五贝子沉重身躯。 蓦地—— 五贝子身形一翻,两手拾指环勒在盲妪颈脖上。 盲妪不禁大惊,颤声道:“贝……” 只觉五贝子拾指如丑,插入喉管中,痛极发出一声凄厉惨-,口中鲜血猛溢,气绝毙命。 五贝子迅疾无伦旋身立起,伸手在太极图形上两颗碗大黑珠一左一右反覆转了七转,跃起将虎头右璇一周。 太极门倏地升上,五贝子道:“江老师,我等速入速退,现已断定福宁郡主就是玄武宫主无疑,玄武宫总坛有无不值重视。” 两人先后进入,限前现出九条岔道。 江秋帆笑道:“少侠如不从五贝子口中得知玄武宫隐秘,眼前就煞费踌躇,不知何道可通往玄武宫大殿?” 狄康徽徽一笑,道:“左边算起第三条就是。”说着迈步欲出。 江秋帆道:“少侠请留步。” 狄康转面望了江秋帆一跟,诧道:“江老师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江秋帆解开长衫,只见是一柄七星宝刀由丝涤系头悬挂胸前,道:“程姑娘嘱咐江某将七星刀带上,以防不测,幸江某掺着少侠挡在胸前,未让罗九娘察觉。” 狄康面色一变,欲责斥程冶梅几乎误了大事。 江秋帆忙道:“少侠不可责怪程姑娘,少侠孤身涉险,怎么放得心下,朱姑娘亦坚命江某须带七星刀。” 狄康徽叹了一声,在江秋帆手上接过宝刀疾奔而去,他已从五贝子口中得知进入之法,一路畅行无阻 猛然,只见十数丈外灯火通明,扑鼻送来旃擅芬芳,令人神情气爽。 通径愈来愈宽,可辨明是一座大殿,髹金涂朱,宏伟庄丽,一到近前,殿粱上悬立一匾,金书四个大字:“玄武真殿。” 殿正中神翕塑着披发长须玄武帝君丈六金身,足踏龟蛇。 殿梁上分悬着四盏长明灯,神案上香烛旺燃,两侧各有一长列神宠,或坐或立塑像数十具,但不知是何神只。 殿内阗无一人,虽然烛火通明,却寒意森森,阴气逼人,狄康暗道:“分明暗中尚藏有凶邪,虎视眈眈,自己身入虎穴,不可不小心翼翼。” 江秋帆虽是老辈成名人物,到此也不由心中泛出一丝寒意。 狄康默付五贝子吐露,眼神巡视殿中一眼,由神之左慢步行去,转至后殿,只见殿后一片空地,种植繁树茂密,高仅五六尺,枝头蓓蕾初绽,嫣红姹紫,五彩缤纷,馥郁清香弥漫,泌人肺腑。 令人惊异的是这花树竟是异种,毕生罕见,种植位置相互杂错,暗蕴奇门禁制。 壁顶以明珠布嵌日月星辰,散出淡淡光辉,经五色奇花反映,泛出瞠目异彩。 狄康注视了片刻,已知花阵神奇变化,蚁语传声道:“江老师请按在下步法走去,不可丝毫差误!” 江秋帆点点头这:“属下自会小心。” 狄康身形跨入这片花树中,依照河洛步法慢慢走去。 这片花树矮林至少有两里之遥。出得花林,眼前现出十数条白色小径,远处只是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狄康迳向右面第四条走去,疾行如飞。 蓦地—— 眼前火光二兄,现出一高大秃额红袍老人挡住道路,——目光望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总护法,进入堂内为何不戴面具,因何不用暗语报告。” 狄康不禁一怔,五贝子未会吐露此点,他究竟聪明绝顶,左手在身后暗拨了江秋帆一下,止步不语,面色冷漠,目光呆滞。 江秋帆道:“总护法奉命离京,不慎中伏,身罹极重内伤。由在下护送赶返,在未服用本门灵药“红竹玉髓膏乙前不能说话。” 红袍老人不禁一怔,道:“敌方是何来历?” “紫衣教!” “你是何坛弟子?l 江秋帆道:“在下外坛香主江秋帆。” 红袍老人道:“随着总护法同行之人咧?” 江秋帆道:“如不嫌烦赘,容在下禀明详情!” 红袍老人道:“老朽恭听!” 江秋帆扼要-明内情,接道:“总护法仗着内功精湛,经聚着一口真气不散,倘有延误,总护法不治,阁下能担当干系么?” 红袍老人面色一变,急急转身,-道:“江香主速抱仕总护法随老朽人丹室取药。” 那红袍老人眼前照明的火光似无人撑-,飘浮在空,既非火炬,又非烛光,极似一团数百只流萤,亮映两丈方圆。 三人鱼贯飞奔而去,只见眼前现出一道石门,石门虽是敞开二尺许,但依然半开半闭,门上钉在两个鬼首铜环。 红袍老人跨入门内时,左手把定铜环疾旋了一圈,翩然闪入。 狄康与江秋帆双双掠入,只见一间五丈正方的石室,摆列着双层乌漆光亮的木架乡具,由於四壁安装长明油灯,可以清晰瞧明架上甚多瓷瓶瓷罐,均标明内贮丹药之名及何种用途。 红袍老人在架上取下一只玉瓶,拔开瓶塞,一股清香溢出,道:“总护法,容老朽喂服。” 狄康目露感激,仰面张口,只觉一股芳香清甜流液注入口腔,缓缓流入喉中。 红袍老人忖量约莫喂服了半瓶,才将玉瓶移去塞上放回木架上。 狄康迅即跌坐於地,瞑目运功调息。 红袍老人两道焖焖眼神忽落在狄康肩头钢刀上。 江秋帆不禁心神大震,暗道:“要糟,大事却误在这柄屠龙刀上。”灵机一动,笑道:“在下久居外堂香主,阁下谅系前辈高人,不知如何称呼,望乞见告,以儿失礼。” 红袍高大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朽屠震寰。”说着一顿,又道:“江香主不是说过总护法施展毒剑与那灰衣少年两败俱伤,这柄宝刀从何处得来,为何不予施展致遭紫衣匪徒毒手,老朽心料总护法决不致自铸大错。” 江秋帆淡淡一笑道:“屠前辈知道这柄宝刀来历么?” 屠震寰神色徽诧道:“莫非就是玄武宫主曾提起过白春帆所使的那柄七星宝刀么?” 江秋帆道:“正是!” 屠震寰目露诧容道:“神兵宝刃,武林中人无不梦寐以求,理该刀不离人,人不离刀才是。” 江秋帆哈哈大笑道:“前辈理应知道白春帆与总护法交情才是,总护法与紫衣教灰衣少年两败俱伤之后,紫衣高手突然赶来正要取总护法性命,那白春帆亦及时赶至相救,立将七星刀让与总护法护身,命在下随身相护赶返燕京。” 屠震寰哦了一声,释了胸中之疑。 江秋帆在对话之际,忽闻狄康蚁昔传声送入耳内,心神一凛,立时长叹一声。 屠震寰道:“江香主为何出声长叹?” 江秋帆黯然一笑道:“本门有累卵之危,前辈可曾察觉么?” 屠震寰神色大变,道:“此话怎讲?” 江秋帆道:“本门之危不在外而在于内,总护法前时始终不解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何以能知五贝子与玄武宫有莫大干系,片刻之前才幌然大悟。” 屠震寰银须飞扬,面色激动道:“可是总护法查明有卧底内奸么?” “不错!” “谁?l “罗九娘!” 屠震寰目中怒光逼射,治笑道:“罗九娘老朽知之甚深,怎能做出如此叛逆之事。” 江秋帆怒道:“方才紫衣高手侵入府邸时,罗九娘有意防护不周,施展红衣散花针时几乎射在总护法身上,不言而知居心恶毒!……” 屠震寰沉声道:“这话老朽不信” 突然狄康缓缓睁开眼帘道:“江香主所说纯属实情!” 屠震寰立时楞住。 江秋帆叹息一声这:“罗九娘深明玄武官隐秘,恐稍时必引紫衣匪徒侵入,宫主已尽遣高手离此,前辈武功虽高,恐孤掌难鸣,玄武官多年心血将毁於一旦。” 屠震寰神色大变,冷笑道:“玄武宫内尚有十数盖世高手,罗九娘未必敢引狼入室。” 狄康徽徽叹息一声道:“众寡悬殊,十数人无济於事,尽释所囚,驱为我用,或可转危为安。”说着身形一颤,疾又闭上双目,调息行功疗伤。 屠震寰忧形於色望了狄康一眼,向江秋帆道:“总护法之言南理,但所囚武林高手均被宫主极精奥手法制住穴道,老朽等人不明解法,徒呼奈何。” 江秋帆道:“总护法亦不明解穴手法么?” 屠震寰略一沉吟道:“这个,老朽就不知情了。” 江秋帆注视了狄康一眼,道:“眼前总护法正是行功紧要关头,但愿半个时辰内紫衣匪徒尚无法进入,点穴一道在下街颇南心得,前辈可否指点在下前往囚处一试。不过前辈请护持总护法,不可须臾稍离。” 屠震寰冷峻的目光注视在江秋帆脸上,久久不移。 江秋帆心神大震,只认为屠震寰察出什么蹊跷,暗蓄功力,一警觉情势有异时,立即猝袭出 屠震寰竟淡淡一笑道:“江香主来时可经过玄武官大殿么?” 江秋帆点点头。 屠震寰道:“殿内神祗俱是肉身并非塑像,宫主手法旷绝无匹,不是老朽有意轻视,江香主谅无此能耐。” 江秋帆不禁毛骨耸然,赧然笑道:“屠前辈情势凶危,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只不过聊尽心意而已,万一在下误打误撞……。 忽开门外传来罗九娘冷语声道:“屠兄!” 狄康倏地一跃而起,示意屠震寰诱罗九娘进来。 屠震寰迟疑了一下,笑道:“罗老婆子么?请进!屠某现正为总护法疗伤,无法恭迎。” 一条人影疾窜而入,罗九娘甫才立定,神色大变,面现苦痛之色道:“我已被匪徒白骨毒蛛噬中,屠兄妥为我复仇。”说着扑咚仰面倒下。 只见罗九娘皮肉渐浙化去,只剩下一具白骨,衣履亦尽皆融蚀无踪,可见毒性之强。 屠震寰、江秋帆不由骇目惊心,相顾失色。 突然在白骨之下爬出一只钢铁般大小蜘蛛,背上布满紫白斑点,足爪密生金色长毛,爬行甚快,吱吱怪鸣。 狄康忽大-一声,只见一道眩目紫虹一闪,白骨毒蛛立被纹成一团碎泥,忙道:“屠震寰,传命宫内所有人手应付强敌进袭。” 屠震寰不禁一怔道:“罗九娘惨遭紫衣匪徒毒手,显然并非……” 狄康面色一沉道:“尽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 忽闻丹室起了一阵当当响声。 屠震寰面色一变,道:“不好,匪徒已进入地道中。”身形疾晃穿出屋外而去。 狄康徽徽一笑道:“让他们两败俱伤,你可瞧出这丹室内正是玄武官主练功之所么?”领着 江秋帆绕过两重木架,只见一角置有一张紫檀木矮脚书案。 案上摆设一叠厚厚册笈,一方古砚、笔架、玉筒,镇纸井然有序。 案后设有一张软草编织的蒲团,两人走近,只见案头册笈最上层一本楷书三字: “芳草词” 字体纤丽秀整。 狄康展开首页,只见是五阕“酒泉子”。 首阕词云: 亭下花飞, 月照妆楼春欲晓, 珠帘风, 兰烛烬, 怨空闺, 迢迢何处寄相思, 玉筋零零肠断, 屏帏深, 更漏水, 梦魂迷。” 狄康暗道:“伤春孤帏,无疑是福宁郡主所作,足证玄武宫主必然是地。” 细心瞧下去: 人散更深, 堂上孤灯-下月, 早梅愁。 残雪白, 夜沉沉- 前伦唱系琼簪, 前事总堪惆怅, 寒风生, 罗衣薄, 万段心。” 狄康暗道:“此乃思念亡夫所作。” 其三云: “春色融融, 飞燕未去莺未语, 露桃寒, 风柳晓, 玉楼空 天长烟远恨重重。” 江秋帆默然忖道:“这是什么时候,她还有此闲情逸致,翻阅诗词。” 狄康暗暗太息一声道:“寂寞芳心,惆怅春怨,此情此景,人何以堪。”只见四五两阕笔迹 墨痕犹新,显然是最近所作: “亭柳霜凋, 一夜愁人窗下睡, 绣纬风, 兰烛焰, 梦遥遥 金笼鹦鹉怨长宵, 笼畔玉筝弦断, 陇头云, 桃源路, 雨魂销。 芳草长川, 柳映危桥堤下路, 归鸿飞, 行人去, 碧山连。 风徽烟淡雨萧然, 隔岸马嘶何处, 九回肠, 双脸泪, 夕阳天。 思慕之情,跃然纸上,狄康不禁为之耳红面热,连连掩好,突发现第二本正是在朝元寺内攫去的那本周易手抄秘笈。 蓦地丹室之外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狄康迅疾如电向蒲团上落下,闭目调息。 书架之后人影一闪,现出红衣秃额高大身形,只见屠震寰道:“侵入匪徒均陷在花阵中,不 但身手奇高,而且其中不乏才智之辈,先天易数河浴奇门似困不住他等,宫中高手纷纷截击,现尚在浴血苦拼……。” 狄康喝道:“支撑片刻,毋使突破花阵,本座即刻赶来。” 屠雳寰应了一声转身掠出。 狄康缓缓立起。 江秋帆低声道:“少侠意欲如何?” 狄康道:“侵入匪徒均是紫衣教中高手么?万一内中有朱少侠至交好友,岂非玉石俱焚,未见可惜。” 狄康太息一声道:“紫衣教中豆莠不齐,侵入之人朱少侠定事先选派妥善,在下亦非好死恶生,残杀心狠之人,无如此事关系整个武林安危,釜底抽薪,不得不尔。”说着略顿,又道:“我等去吧!” 两人疾行,逼近花阵,只闻花阵内-比如雷,罡风啸涛,林树摇晃。 突然平看花树远处射来一只旗花,爆射数丈方圆流焰异彩,夺目绚烂……—— 第三十六章 风雪涌 那旗花一现,狄康就知程冷梅等人放心自己不下,率众接应,忙向江秋帆道:“江老师,有劳前去阻止程姑娘等进入花阵,免得在下顾此失彼。” 江秋帆目露忧容道:“老朽不明出入之法,万一……” 狄康忙取出玉虎令及一支龙凤旗,密语数句接道:“这花阵系按先天易数河洛四象布设,依河洛八卦口诀便可畅然无阻。” 江秋帆接过,疾掠入花阵。 此际,玄武官屠震寰等高手隐伏在花阵,不愿与紫衣教门下硬拚,众寡悬殊,不如让匪徒陷身不出,,触发禁制力竭成擒。 但紫友门不乏才华杰出之土,悟出奇门奥秘,屡与玄武宫高手劈面相逢,动手拚搏,而支武宫高手略一周旋即闪了开去,是以-比如雷,双方似捉迷藏般在花阵中东闪西窜。 江秋帆闪入花阵,忽闻屠震寰语声道:“江香主意欲何往?” 屠震寰一闪而现,月光中含有疑惑之色。 江秋帆忙道:“紫友敌匪徒应援人手赶至,现已在花阵外,总护法为防我等寡不敌众,命在下前去诱敌中伏, 一网打尽。”说着略略一顿,又道:“总护法命在下传话,我等只可暗袭,不可与紫衣匪徒明搏。” 屠震寰道:“老朽知道。” 江秋帆一闪而去,沿途频遇玄武宫高手相阻,他取出玉虎令一一把话搪塞过去。 穿过花阵中心,只听一声阴冷低喝道:“站住!” 一个麻冠老道迎面闪出,两道森冷慑人目光逼射在江秋帆面上。 江秋帆抬目望去,只见这老道苍白脸色隐隐泛出青气, 一鹞眼鹰鼻,花白-须根根见肉,面目凶狠,手握着一柄乌木拂尘,肩插着一竿泛出蓝汪汪光华九连环奇形兵殁,遂徽徽”笑,疾从怀申取出一支龙凤三角旗。 那老道一见龙凤旗,面色立变凝肃恭敬,道:“尊驽系少主所遣来的么?” 江秋帆答道:“正是,少主已悟透这花阵奇门奥秘,现已潜入后宫去了,命在下赶来传授同 门弟兄入阵之法,遇上支武官匪徒,合力搏击格杀勿论。”说时将入阵步法仔细说出,抱拳一拱接道:“有劳道长转知同门弟兄。”一闪而隐。 程冷梅面笼一方黑色薄如蝉翼轻纱,身着一袭杏黄色罗衫,手特长剑,衣袂飘飘,风华盖代,冷艳无涛。 她身后肃立着十数蒙面高手,目光均注视着花阵内动静,程冷梅关心狄康安危,率众进入五贝子府,走入地穴,穿过玄武真殿-立在殿后廊廉上发出一支旗花,眸中禁不住泛出忧急神光。 只见花树中一条人影疾射而出,正是那江秋帆,忙道:“江老师,他咧?” 江秋帆忍不住面泛笑意,故作愕然道:“他是谁?” 程冷梅不禁面靥飞霞,白了江秋帆一眼,叹道:“此时此刻,江老师还有心情说笑。” 江秋帆笑意未饮,道:“他安然无恙,老朽衔命转告姑娘慎勿躁进……”说着压低语声将狄康所嘱之言详细-出。 程冷梅返身纤手一挥,率众退回玄武真殿内。 但见朱龙翔朱凤绮两兄妹立在神案之前冷电眼神巡视殿内景物,露出惊愕之色。 朱凤绮目睹程冶梅等返转,诧道:“梅姐为何退回,岂非倩势有变?” 程冷梅嫣然一笑,说出狄康嘱言。 朱龙翔面色一变道:“这殿中神像均是肉身么?怪道在下认不出是何神只,不见典藉,这些肉身神只均是武林知名人物为玄武宫主所制么?” 程冷梅点点首。 朱凤绮道:“令舅欧阳会主咧?” 程冷梅凄然一笑道:“迄未知其生死存亡,也许就在这肉身神像中,狄少侠严嘱玄武真殿中看似无异,其实藏有极厉害的禁制,嘱我等不可妄动,尤其肉身神像更不可触摸。” 朱凤绮见程冷梅竟称狄康为狄少侠知系避觅取笑,含笑道:“不可触摸么?哼!小抹儡要一试。” 程冷梅不禁大惊,右腕一翻,奇诡绝伦已抓在朱凤绮腕脉上,眸中泛出忧急之容道:“贤妹如遇万一,叫我如何对得住他!” 朱凤绮玉靥泛霞,叹道:“他是他,我是我,牵扯不上关系。” 程冷梅斜睨了一眼道:“真有这么绝情么?贤妹舆我同去见他说话。” 朱凤绮一张俏脸通红,低声乞求道:“小妹不过说笑,程姐岂可当真!” 蓦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击掌,程冷梅不禁面色一变,知有玄武宫匪徒到来,忙挥手示意,群雄立时隐人陪处。 只听一声衣袂振风声传来,两条人影疾掠入玄武真殿上,现出一个肥头-耳黄衣僧人,肩插一对骷髅鞭。 那对骷髅鞭每支为九截,每截由缅网将细小骷髅头骨扣住,白骨森森,加上面色阴冷,使黄衣僧人平添了几分鬼气。 另一是年约七旬老者,白发飘飞,虎目海口,貌像威严,掌握流星钢胆。 黄衣佾人目中精芒如电巡视了殿中一眼,阴侧恻怪笑一声道:“宫主率领我等出京,因未得总护法行踪讯息,即心疑总坛有变,命我等赶回,跟前景物丝毫无异,宫主未免畏首畏尾。” 白发老人宏声答道:“宫主疑心不差,老朽亦觉有异。” 黄衣僧人诧道:“从何而知?” 白发老人道:“贝子府一片沉寂,阗无一人,尤其罗九娘及瞎婆子未见,不无蹊跷。” 黄衣僧人双目一瞪,哈哈怪笑道:“由於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屡次侵袭贝子府邸,宫主未晃殃及无辜,离京之前必妥作安置,罗九娘及盲妪亦必另有所命离京而去。” 白发老人道:“老朽未闻宫主提及!” 黄衣僧人冷笑道:“这还要说么?我等一路进入,奇门禁制仍各原状,玄式宫深藏地底,任谁均无法知情,宫内禁制重重,即是身负旷世奇学,也难晃惨死之祸。” 白发老人略一沉吟,道:“大师所言委实有理,但我等既来了,就要探明究竟,俾向宫主覆命时作一详实报告,我等去瞧瞧屠老儿。” 黄衣僧人面现不愿之色道。“屠老兄性情乖僻,除了宫主总护法两人外,眼高於顶,根本拿贫僧不放在眼中,贫僧实在不愿受他冷言冷语的恶气。” , 白发老人徽徽一笑道:“屠兄天生就是这么乖僻个性,又非独对你我如此,我等还要赶回覆命咧!”一拉黄衣僧人,双双望殿后疾掠而去。 一俗一僧扑入花阵中立即警觉有异,林树中隐隐传来拚搏猛烈啸风声,不禁直望了一眼,疾扑前去。 突然面前疾闪现出一麻冠老道,后随一双蓝衣劲装矮子,面目神情逼肖,约莫不旬上下,似是孪生弟兄。 麻冠老道目睹一俗一僧,不由大感惊愕,暗道:“少主一行尚逗留在玄武真殿内,迟迟未见其来,此二人分明并非本门人物,如何少主竞不知拦阻。”不由大喝道:“南位何来?” 白发老人哼声道:“喧宾夺主,道长是何来历?” 一双蓝衣矮子大叱一声,电欺扑前,各持一柄点穴鳜攻向这一俗一僧。 显然一双蓝衫矮子均有、一身奇高的武功,震得七点寒星,袭向人身致命七处要害大穴,左掌劈出一股排空劲风。 换在普通庸手,早在此招之下丧命, 一僧一俗身形疾闪,让开两蓝衫矮子鳜掌辛辣快攻。 白发老人宏声大-如雷,掌中一对流星钢胆激射打出。 一双矮子目睹流星钢瞻雷奔打来,点穴鳜一振猛点而去,鳜尖尚未点及,流星钢胆竟自动向外漩飞开去,不禁一呆。 邪对钢胆竟电漩绕飞至一双蓝衫矮子脑后,飞势反更劲疾,孪生矮子猛感脑后风生,一人闪避不及,叭的炸响,头髓被砸得四分五裂,浆溢血溅,尸横在地。 另一矮子身形猛塌,斜窜开去,狂叫一声:“老匹夫还我兄弟命来。”右手疾振,镢影如雨点夹着一片悸耳锐啸,袭向白发老人胸腹重穴。 黄衣僧人瞧出矮子这一招神奥凌厉已极,白发老人无论避向何方均不能避了开去,忙撤出一支骷髅鞭,大-一声道:“撒手!”一招银龙摆尾疾扫向蓝衫矮子面门。 倘使蓝衫矮子不即时撤招闪避,固然白发老人无疑伤在自己点穴鳜下,但自己亦无法不在骷髅鞭下负伤,逼得蓝衫矮子疾撤点穴鳜,一式“顺水推舟”点向骷髅鞭。 黄衣僧人一声哈哈不大笑,鞭势疾沉,九颗骷髅头竞离鞭飞出。 蓝衫矮子不禁大惊,只闻一股腥臭送入鼻中,眼前一黑,天晕地转倒了下去。 麻冠道人目睹九骷髅离鞭飞出,就知不妙,悄无声息拔尘疾挥而出,帚丝如网罩袭黄衣僧人,眉头一振,九只蓝汪汪光华连环离竿飞起,向骷髅套下。 九连环虽未及相救蓝衫矮子,却将骷髅不爽分毫只只套住,只听连珠爆响,九只骷髅被环身束旋爆裂威粉碎。 黄衫僧人大感痛心疾首,被帚丝罡风被逼得闪了开去。 白发老人已收回流星钢胆,、扬腕猛又打出,势若电奔打向麻冠道人。 那知九连环竟势未衰竭,五只指向一对流星钢赡,其余四支向白发老人头顶飞下。 叮叮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一对流星钢胆撞落坠地。白发老人大-一声,双掌一扬,掌风沿逾山岳,震得一双环圈反飞出两丈外。 尚有一双圈环竟飞势奇幻,向白发老人双胁打到。 白发老人倏地直拔而起,那知一对圈环竞似长了眼睛一般,宛若附首之蛆般跟踪以袭而至,环刃锋利无比,划开外衣。 他虽有玄功护体,寻常刀剑无法损及,但他察觉九环并非普通金铁打造并蕴有奇毒,是以不敢丝毫轻视,双环一及身,立时泛起一股惧意,只觉两胁激徽一麻,暗道:“我命休矣!”真气涣散,疾沉摔在地下。 转瞬全身泛出青紫,毒睡封喉窒息毙命。 麻冠老道与黄衣僧人正在激拚狠斗, 一招一式无不诡奇狠辣,劲风如山,树身振撼得花办纷,纷离枝落。 这时,丹室中走出五贝子到达花阵之外,屠震环忽飞掠出阵。 五贝子泛出一抹忧急,道:“情势如何?” 屠震寰答道:“互有损伤,我方遵总护法之嘱,仅受轻伤幸无伤亡,但敌众我寡,对方似已谙晓花阵禁制,时间愈久,愈对我等不利。” 五贝子沉声道:“花阵既失去效用,到不如毁去,敌踪无法隐藏倒可尽歼无遗。”说着纵身一跃,扑入花阵。 只见一名玄武宫高手手中青虹电闪,以一敌三,迅厉辛辣,三紫衣门下亦武功极高,快攻猛打,再三般兵刃配合严密得天衣无缝,五贝子暗中曲指一弹。 玄武功高手不由自己地剑招缓得一缓,三般兵双电奔击实,惨-一声倒下。 五贝子大-一声,道:“匪徒纳命来吧。”倏地撤出七星宝刀,紫虹暴射,寒气逼人。 三紫衣门下御敌念头尚未及转,匹练紫虹狂卷袭至,仅-叫得半声,拦腰断成六截,花树亦断折了一片。 屠震寰飞身落下,见状骇然变色-道:“好犀利的宝刀!” 花阵中隐隐传来数声惨-,突见一株树后掠出身高八尺,赤足短装巨灵大汉,手持两柄孩儿盘,豹眼逼射冷电,狞笑道:“两位何必作此困兽之斗,弃刀就擒面汝等不死。” 五贝子察觉四外花树中紫衣匪徒纷纷逼近,不禁朗笑一声,身形离地平飞而起,一招“天外飞云”,眩目紫虹狂卷,宛如摧枯拉朽般,花树平根削断,展露十丈方圆旷地,血光进射,十数紫衣门下悉遭歼戮。 巨灵大汉目睹紫虹不禁心神大震,身形倒飞出十余丈外,才免除刀下丧生之罹。 五贝子大笑道:“阁下怯懦如此尚敢大言不惭,真乃无耻之尤。” 彪形巨灵大汉竟趁着五贝子说话之际,孩儿盘一招“指天划地”劈至,盘势雷厉无伦,沉如山岳。 五贝子不退反进,七星宝刀猛刀上削,紫光疾斗,只听兢擦一声,两柄孩儿盘尽剩下把柄一双,盘身叭嚏坠地。 巨灵大汉面色一变-道:“住手!” 五贝子道:“阁下还有何话说?” 彪形巨灵大汉冷笑道:“尊驽倚仗宝刀锋利无匹,在下委实不服。” 五贝子道:“要如何才可使阁下死得口服心服。” 巨灵大汉道:“各凭一双肉掌以真实武功相搏,在下落败任你处置。” 五贝子望了巨灵大汉一眼,缓缓收起七星宝刀回鞘,双掌一翻,笑道:“好,请先赐招吧!屠震寰-道:“此人神力惊人,总护法焉能如此托大。” 只见巨灵大汉双掌一式“推窗望月”平胸拂出,劲风排山倒海袭向五贝子。 五贝子徽徽一笑,双掌迎去。 巨灵大汉只见自己推出太乙神功真是被一股无形绵软潜劲卸消於无形,不禁心神猛凛。 五贝子双掌一斜,拾指舒展如电,倏地扣在大汉腕脉穴上,旋腕一拧。 只闻兢擦两声,大汉两臂生生被五贝子扭断,痛彻心脾,不禁发出一声大叫。 五贝子冷笑出口,右腿疾招如飞踢在大汉小腹上。 那巨灵大汉立时耳眼口鼻鲜血冒出,身形倒飞而去,尸横在四五丈外。 五贝子拔刀出鞘,纵跃如飞硬削花木,紫虹连闪,花树宛如砍瓜切菜的倒下一大片。 屠震寰暗中直皱眉头,忖道:“这花阵多年辛劳布设,奥妙无穷, 一旦付之流水。”深深惋惜不至。 五贝子宝刀虹飞电卷,花树尽皆僵折,显露出狼藉尸体,玄武宫仅屠震寰硕果仅存,余众悉皆力竭伤重毙命,紫衣匪徒尚有二十余人,目睹宝刀锋利无匹,纷纷闪避开去,震恐骇悸。 两人逼近麻冠道长与黄衣侩人拚搏之处,五贝子回面-道:“紫衣匪徒一个不容漏网!”示意屠震寰将闪避匪众全数搏杀。 屠震寰闻命一跃扑去,追击紫衣匪徒。 五贝子回面之际,突闻一声冷哼,忽见麻冠道人拂尘一招“天罗地网”,身形悬空鹰搏鹃扑向黄衣僧人撒下。 帚丝爆散,宛如万千钢针,罡劲如山,黄衣僧人闪避不及,顿被帚丝扫中面门,整个面肤均被划破,血流满面,面目模糊形如狰狞恶鬼。 黄衣僧人心中进出一声怪叫,肥大身躯腾起,两臂箕张向麻冠老道扑去。 显然他怒极拚命,存心两败俱伤,蓄全身功力博-一击,化作一座山影凌空压下。 麻冠老道身法奇快,疾闪出如山罡力之下,翻身双掌疾按而出。 叭叭两声,击实黄衣僧人后腰,脾脏尽裂,发出一声凄厉惨-摔跌在地。 五贝子冷笑道:“道长委实心辣手黑,这笔血债请问如何清偿?” 麻冠老道打量了五贝子一眼,冷冷答道:“施主谅是五贝子。” 五贝子道:“不错,正是在下。” 麻冠老道沉声道:“罪在玄武宫用心叵测,黄山一会意欲奴役天下武林,何能怨责贫道手黑心辣。” 五贝子怒道:“有何为证?” 麻冠老道阴阴一笑道:“玄武宫主率众赶扑本教总坛施主作何解释。” 五贝子不禁一塞,强笑道:“武林是非,胜者为高,道长倘愿投效敞宫,本座当既往不究,还要重用,不然道长难逃本座宝刀之下。” 麻冠道长已瞧出五贝子手中是柄宝双,忖道:“何不先发制人!”心念一动,拂掌三招疾攻而出,撒下漫空帚影。 五贝予哈哈一笑,右腕疾振,紫刮电闪。 窳冠老道疾飘开去,一竿乌木拂尘被紫芒削成丝丝片片,只见眩目紫虹如影随形劈下,胸腔一凉,-声未出,尸横两截。 按理说,麻冠老道武功极高,即是力有不敌,也不该轻而易-在七星宝刀下丧命,因其胆寒心慌,故死在犀利锋芒之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朱龙翔朱凤绮兄妹两人,身为紫衣教主爱徒,又系明皇后裔,为了与狄康真挚友情,意不惜叛门,忍令自己本门手下丧生而坐视不救,这非但大违常情,而且有悖武林忠义,为人不齿。 但—— 因自墨玉凤黄玉琳受命返回大巴山紫衣总坛卧底后,紫衣教主急於择地铸剑,心有旁骛,未觅防备略疏,两女才得以俟隙探明隐秘及结纳同心传讯狄康。 狄康最近所得传讯,由於两女得至好同门之助获睹紫衣教中极机密海底名册,探悉朱龙翔朱凤绮非但不是皇明后裔,而且身负血海大仇,紫衣教主就是杀害他父母满门凶手。 其时,朱氏兄妹尚在衬褓,紫衣老鬼见他们兄妹秉赋根骨无一不好,不禁动了收住传人之念,为他日图霸武林之臂助,朱氏兄妹获悉真情,怨恨紫衣教主入骨,反清复明,驱逐鞑虏人人有责,何必藉皇明后裔作幌子为虎作伥,因是怨望之心油然而生。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狭康才得以无所掣肘,放手施为。 此刻—— 五贝子诛戮麻冠老道后,缓缓收刀归鞘,面色苍白,屹立调息。 屠震寰搏杀一双匪徒;其余均逃往玄武真殿内,他亦真力损耗极钜,不敢孤身涉险,忽瞥见五贝子神情,心中一惊,道:“总护法怎么了?” 五贝子浮起一丝苦笑道:“旧创未痊,真元再度损耗过钜,你我两人恐无法安然离开此玄武宫了。” 屠震寰冷冷一笑这:“这倒未必,紫衣匪徒目瞧总护法宝刀犀利,已胆寒亡魂,必不敢逗留玄武真殴之内,仓徨遁去。不然,我等发动玄武真殿内禁制,可悉数诛戮。” 五贝子长长叹息一声道:“紫衣匪徒必然出玄武真殿内蹊跷,退出地穴,驻守在府邸内,你我恐成釜底游魂,活活困死在此。” 屠震寰冷笑这:“只要紫衣匪徒不敢妄入,宫内供需无缺,何至困死此地。” 五贝子徽徽太息摇首道:“他们不会守株待搜,定施展水火毒烟辣毒手段,你我不死,决不干休轻易退走。 屠震寰不禁面色大变,道:“总护法将如何脱困?” 五贝子沉思须臾,冷哼一声道:“本座意欲将被囚群雄施展逆转经脉手法,驱为戏用,烦探明殿内有无敌踪,本座尚须调恩片刻。”说着服下两颗丹药,缓缓坐了下去。 屠震寰略一踌躇,小心翼翼走人玄武真殿内。 这时—— 殿内燃着两支巨烛,香烟氲氤,虽光亮如白昼,却存在一种阴森恐怖气氛,屠震寰虽为玄武宫中高人,此时此景之下,也不无凛凛之感。 满殿肉身神像寂如泥塑木雕,一无异状,岑寂如一泓死水,显然紫衣匪徒已退出玄武真殿。 蓦地—— 两只巨烛无风自熄,殿内一暗,伸手不见五指。 屠震寰不禁大惊,情知有异,突感身后一缕疾风射至,急闪身开去,但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只是穴道一麻,不由天晕地转,摔倒在地。 玄武真殿内灯烛重亮,光亮如同白昼,五贝子立在屠震寰身前,双目蕴煞。 殿外暗处程冷梅、孙玉琼、潘杏娃、朱凤绮等诸女及千里独行余风云、屠龙方朔关穆、朱龙翔,岷山四毒纷纷走入。 五贝子大喝一声道:“屠震寰,天到这般时分尚未睡醒么?” 只见屠震寰如大梦方醒,睁开惺忪双眼,慢慢爬了起来,目光呆滞无神,躬身道:“有何训示” 五贝子道:“你将殿内肉身神像逐一指明,本座将挑选可用之人助你我脱困。” 屠震寰道:“属下遵命!”一一指点神像报明来历。 报至白骨判金重威时,五贝子不禁望了那具神像一眼,只见那尊神只颔下光洁无须,面肤髹金,印堂之印勾绘一白色太极图,;如非说明,无人认得就是沧浪山庄第一高手白骨判金重威,不由暗暗叹息,忖道:“一代成名人物,落得如此光景,;令人有不胜今昔沧桑之感。” 易容所扮装的五贝子狄康究竟经历甚浅,屠震寰逐一报名他都陌生得很,但余风云关穆两人却暗感震凛,两厢肉身神只均系老辈武林威望卓着成名人物。 五贝子淡淡一笑道:“本座记忆所及,有一黑龙会总瓢把子欧阳哲,为何未见?” 这句话在平常屠震寰定然察觉五贝子乃是别人伪装,如今他已神智受控,茫然无疑答道:“欧阳哲已死多年,总护法怎不知情,系三手阎子秋所扮,那阎子秋奉命冒欧阳哲之名抚育程晓岚之女,另以抚孤复仇之名,结纳天下英豪,殊不知闾子秋居心叵测,觊觎武林秘笈及金精铁母,;遂其图霸私欲,岂料为宫主察觉,擒回处死。” 程冷梅闻言,不由珠泪夺眶而出。 狄康忙示了一眼色,道:“欧阳哲因何而死?” 屠震寰道:“这仍是不解之谜,上代玄武宫主发现欧阳哲竟然与程晓岚死在同时,而其地各异,死因离奇,两人俱无致命重伤,生似无疾而终,是否遭了东方黎明毒手,尚不得而知,所以命阎子秋假扮欧阳哲,诱真凶上门,那知此人沉稳若定,多年来并无任何迹象可资查明。” 狄康点点头,屈指一弹,一缕暗劲射出。 屠震寰低哼了一声倒了下去。 老化子余风云击掌一声,殿外窜进数十人,挟起两庑肉身神只退出, 汉中南郊一条黄土大道,往昔行人车马稀少,但,最近数日行人络绎於途,扶风携幼,热闹非凡,不时街过一骑如飞快马,掀起黄尘漫天,骑上人均是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 一个银须飘拂老丈右手执杖,左手牵着一七龄幼童姗姗步行,那幼童扎着一根小冲天辫子,灵活双眸东张西望,忽道:“爷爷,田家庄不远了么?” 老翁啊啊一笑道:“快啦,转过一个弯,不到二里路就是田家庄。” 幼童面泛喜容道:“听说是有热闹好瞧,究竟是什么呀?” 老翁答道:“到时你自会知道,小孩子不嫌唠叨,爷爷怎么可以说得清楚。” 幼量嘟着一张小嘴道:“总不成您老人家丝毫不知,我不去啦!”蹲着地上不走。 老翁见爱孙撒赖,不禁呵呵笑道:“爷爷说给你听就是,不要撒赖,起来,起来!田家庄举办十年一度迎神赛会,搭了十二台戏,庄主田隆武还设下一座群英擂。” 幼童缓缓立起,噘着一张小嘴道:“爷爷往日不是下棋,就是去酒楼饮上两盅,凡是有热闹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今儿个您老人家居然能不辞跋-,老远咆来为的瞧热闹,宁非怪事,孙儿不信。” 老翁大笑道:“你真个是机灵鬼,风闻田隆武在邛崃绝顶得了一本千年九叶人参,常人服下功能延年益寿,练武人则能伐骨洗髓,打通生死玄关,武功登-造极,所以田隆武在庄中设下群英擂台一座,谁艺绝群伦,便以半只人参相赠,你瞧,这频频飞骑而过的武林人物都不是受千年成形人参吸引而去的么?” 幼量灵活双眸一转,哦了一声道:“爷爷老远带我来就是为了看打擂台么?” 老翁笑道:“这也不是,凡是参与群英擂大会之人都有一杯参茶饮用,所以我带你去每人饮上一杯,也可壮健身体,多活个十年八载。” 幼童噗嗤一笑道:“爷爷你又不会武,提防被人识穿,露了马脚,可不是好玩的?” 老翁道:“反正你我只享用一杯参茶,并无任何不页图谋,只稳坐棚下静观擂上舍死忘生拚搏,舆人无争,怎会引人起疑。” 祖孙二人一边走一边谈着,不防身后有人朗笑道:“去群英擂下赴会之人必须通过三道关卡,令祖孙既不擅武功,何能前往?” 老翁闻声一惊,别面望去,只见身着一袭天蓝布衫,手执一柄招扇少年正含笑望着他们,不禁愕然道:“要如何能通过三道关卡?” 那少年道:“须展露一手武功,田家庄明桩证实对方是武林中人方始通行。” 幼童道:“爷爷,我们转回吧?” 少年徽徽一笑道:“令祖老远-来怎能扑空,请随在下前往,只慎勿开口就是。” 老翁称谢不止。 少年衣袂飘飘领前步行,道回路转,只过麦田远处苍郁林木中,隐现庄墙,随风传来锣鼓震天。 道上行人愈来愈密,武林人物纵骑如飞在人缝中穿驰而去。 蓝衫少年途中…曰不发,行如常人,领着那祖孙二人走近田家庄。 那田家庄分为前庄后庄两处,前庄才有千户人家,东西两条长街,市尘繁荣,尤其赶集之期,四乡云集,水泄不通,但今日却胜於赶集之日,处处银灯结彩,锣鼓喧天,只见黑压压地一片,笑途颜开。 后庄却是田隆武所居,占地千亩,墙垣高耸,自成一堡,一条铺满沙砾宽敞马道通往堡门,夹道浓荫翠拂溢曳,堡门外排立着十数人迎宾。 蓝衫少年领着祖孙二人走近堡门,立时有一黄脸壮汉趋前,抱拳躬身笑道:“尊驾请在簿上留下来历大名。” 那壮汉说着转身领着蓝衫少年走向一张木桌,三指拿起一支濡墨羊毫。 蓝衫少年别面后顾,望了那祖孙一眼,笑道:“我等三人同路,由在下代劳吧,振笔疾书,但见: “康西红沙堡呼云飞,黑荣携孙黑世恭。” 字体迩劲刚健,金钩铁划。 壮汉不禁愕然张目,忖思:“武林之内并无红沙堡之名呀?”情不自禁诧道:“兄弟孤陋寡闻,未曾闻起有红沙堡之名,但堡主谅是知名人物。” 蓝衫少年朗笑道:“红沙堡中人从不在中原露面,难怪阁下并无所闻,但田庄主以文会友,来者是客,想不致见拒吧?” 壮汉强咳了一声道:“那么请尊驾显露一手武功如何?” 蓝衫少年徽徽一笑,缓绥回身,手中招扇擦啦煽开,向道旁一株巨干古木立空划去。 那支巨干古木纹丝不动,了无异状。 壮漠一身武功不凡,眼力奇高,竟然瞧不出有何异处,忽见少年平扇一挥, 一道暗劲送出,但见径粗两尺巨干往前倾倒,轰然巨响中撞倒三四株树木,枝叶溅飞,砂尘冲霄,威势骇人。 田家庄迎宾高手及络绎前来的武林人物,见状不禁目张口呆。 那壮汉飞身一跃落在断干之前,只见断处平整光滑,宛如锋利钢双切下,不禁面如土色,纵身落在蓝衫少年之前,抱拳躬身道:“小人有目无珠,还望大侠不要见怪,三位请吧?” 蓝衫少年颔首微笑,慢步走向堡内,只见堡内宅第连云,楼阁飞耸,由名菊珍卉盆景砌成一条曲折道路通往与会之处。 花香四溢,五色烂漫,令人目不暇接,转绕一处大宅,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坪上建起群英擂,髹红涂金,飞檐铁角,宏伟庄丽。 擂前左右分擂八座席蓬,可容一千余人,酒宴盛开,杂役们川流不息地将酒菜送入。 席蓬内已有一百余人,聚踞友朋各占一席,豪笑欢饮,蓝衫少年领着那祖孙二人在一张空席坐下,笑道:“今天八月三十一,明天就是会期,你我有十天眼福可瞧。” 老叟道:“老汉祖孙鱼目混珠,托尊驽之福,能得安然无事,不胜感谢。” 蓝衫少年徵笑道:“令祖孙也是武林中人,焉能骗得过在下……” 老叟不禁面色一变。 蓝衫少年摇手忙道:“老英雄无须置意,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如有所图……”说着目光落在蓬外远处,低声道:“田隆武来了!” 只见四个身穿黑衣壮汉,簇涌着一个花白长发梳扎高髻,貌像威武高大老人快步走来。 他们这座席蓬距群英擂很远,宾客寥寥无几,显得冷落异常。 田隆武走入席蓬,目光四巡了一眼,道:“那位是红沙堡呼大侠?” 语声虽低,却字字清晰入耳。 蓝衫少年立起答道:“在下就是呼云飞。” 田隆武道:“田某闻讯得知手下无礼,特来致歉,倘呼大侠不弃,请至舍下一。” 呼云飞朗笑道:“在下不过边陲无名小卒,焉值庄主如此重视,何况宝庄宾客如云,岂能一一亲身接待,徒贻厚此薄彼之讥,在下闲云野鹤,不耐羁柬,庄主盛情在下心领了。” 田隆武竟然毫不以为忤,大笑道:“呼大侠真是快人快语,舍间食宿自有专人伺候,田某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说罢抱了抱拳,转身率着四人快步走出棚外而去。 呼云飞坐下,也不理会那祖孙,瞑目沉思,似是老僧入定模样。 祖孙二人互望了一眼,老叟道:“孙儿,咱们吃酒吧!” 棚外人役忙乱异常,天色渐入晌午,群雄纷纷走入棚内进食,只见邻座两人互谈道:“九大门派中怎么不见一个。” 另一人答道:“明日才是会期,;一连十天,到时自会现身,你急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道:“并非我心急,却是宫主忧心事有蹊跷,总护法至今无有讯息,九大门派首脑均未如期赶至,而田隆武却在此时设下群英擂,宫主意味着田隆武用心叵测……” “难道田隆武会是紫衣教党羽么?” “不错,宫主正是这般想法。” 邻席所坐无疑是玄武宫高手,他们均用蚁语传声不虞被人听见,但呼云飞内功精湛,十丈方圆内可闻飞花落叶之声,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呼云飞倏地立起,望棚外走出,身形奇快,穿人人群甚多之处一晃杳然。 那祖孙二人猛地神色一变,如飞穿出棚外,追向呼云飞而去。 庄外一片竹林中两条人影疾闪,只见老叟和幼童面露惊愕之色,神色甚是懊丧。 只听林中不远处随风飘来一声轻笑,道:“两位佯装不擅武功,无如瞒不过在下,两位请将真实姓名见告。” 老叟目中精芒电射,沉声道:“老朽桑逸萍。” “那位小兄弟呢?” “娄嘉翔!” 人影疾闪,现出呼云飞,面带笑容道:“紫友教主欲生擒在下是么?” 桑逸萍这:“正是!” 呼云飞冷笑道:“是否在下拜兄鲁英-陷在贵教总坛?” 桑逸萍神色一变道:“尊驽机智虽委实卓绝,你那拜兄曾说尊驾擅於易容,但那柄铁扇却随手不离,尊鸳不慎却-老朽识破行藏。 呼云飞轻笑一声道:“在下三次在府衙外现身,察觉桑老师尾随身后暗蹑,殊不料桑老师行藏亦被在下识破。” 桑逸萍双眉一皱,冷冷说道:“尊驽闲话少说,言归正题,尊驾如能将冶剑之法抄录与老朽带回总坛,教主当能网开一面。” 呼云飞冷笑道:“在下不吝铸剑之法,但须桑老师领在下面晤贵教主释放拜兄鲁英。” 桑逸萍道:“教主铸成利剑,自能安然无恙释放鲁英。” 呼云飞道:“可惜在下无法相信。” 桑逸萍面色一变,-道:“尊驽不知自身所处之危么?” 呼云飞哈哈朗笑道:“桑老师,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庄内外已云集密布玄武宫高手及东方黎明羽党,探悉田隆武奉紫衣敦主之命,心怀叵测,眼前田庄有累卵之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桑逸萍大-道:“田隆武设下群英擂,志在尊驾…” 话犹未了,呼云飞忽一闪疾杏。 娄嘉翔纵身疾如电射扑去,只觉迎面推来一股强猛无比潜劲,娄嘉翔一个鹞子翻身疾跃而回。 蓦闻数声阴侧侧怪笑传来,林内人影疾闪,现出五个面目森冷的布衣短装老者。 桑逸萍陡地须发怒张,身形如鸟腾起,一件长衫鼓起如蓬,疾如星泻向五个面目森冷短装老者扑下。 扑势雷霆万钧,重逾山岳。 五短装老者警觉不妙,罡风已扑面压下,已是闪避不及,眼耳口鼻鲜血齐冒,毙命倒下,转瞬便化成一滩血水。 娄嘉翔道:“垣五人是何来历?” 桑逸萍道:“玄武宫门下!” 娄嘉翔道:“呼云飞逃去为了奈何?” 桑逸萍冷冷一笑道:“他那拜兄鲁英-命悬我手,怎会死心,他定仍潜藏在与会群雄中。” 娄嘉翔目露忧容道:“呼云飞擅于易容,他暗我明,防不胜防!” 桑逸萍沉声道:“难道你我不会易容么?”一老一小穿出林外而去。 林中两条人影一闪,现出呼云飞与一貌像痴肥老叟。 他两人正是狄康周易。 狄康道:“这桑逸萍无疑是紫衣老鬼。” 周易颔首道:“不错,除了紫衣老鬼外别人无此功力。” 狄康略一沉吟道:“老前辈,你我分头行事,成败就在此一举。”说时一鹤冲天拔起,疾如鹰隼电泻在林外,望田家庄内人群中奔去。 西街此刻已挤得水泄不远,锣鼓震天,首尾西端搭着两台戏,唱着“金台平妖”及“落九曲黄河阵”,管弦悦耳,戏声高亢入云。 狄康仍是呼云飞原样装束,挤进西街一家庆升客栈,却见面前一条身形阻住,抬目望去,只见是一貌像鸷猛,虎背熊腰大汉。 那大汉虎目中逼射两道-然神光,冷冷-道:“这家客栈咱们已包下了,尊驾请改投别家吧 狄康徽徽一笑道:“在下并非住店,急需找觅一人。” “找谁?” “玄武宫主!” 大汉面色一变,右掌一式“金龙卸甲”向狄康左肩抓去。 出式奇快,五指方欲搭着肩骨,狄康身形一错,手中铁扇“流星贯日”点出。 大汉只觉腕脉如中斧铁,愈澈心脾,禁不住怪叫一声,厘舱倒跌出数步,右腕已然点穿,鲜血如注涌出。 只听两声大喝,内面闪出一双黑衫人,左立一人体瘦如竹,一张马脸显得五官相距甚远,面泛青气,双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 另一人约莫五旬开外,铁面赤须,面色寒冷如冰。 这一双黑衫人似为大汉落败负伤甚为震惊,赤须老者冷笑道…“尊驽是何来历,为何无事生非出手伤人。” 狄康答道:“在下呼云飞,错在贵同伴突施猝袭,为求自保,在下不得不尔。” “尊骂寻找何人?” “玄武宫主!” 一双黑衣人闻言面色大变,相视了一眼,铁面赤须老者冷笑道:“尊驽显然无事生非,我等并非玄武宫之人。” 狄康淡淡一笑道:“两位既非玄武官门下,更无灌拦阻於我。”说着-步欲向内面硬闯。 瘦长黑衫人倏地拔出长剑,振腕之间,幻出朵朵剑花,涌袭狄康前胸,-道:“尊驾目中无人,莫怨老夫手黑心辣。”语声寒冷如冰。 狄康鼻中冷哼一声,铁扇直指瘦长黑衫人右臂“曲池”穴,扇影如电穿入朵朵剑花内。 那黑衫人目睹狄康扇式奇奥莫测,不禁心头一震,只觉如不及时撤剑,这条右臂必废在狄康铁扇上,忙旋身撤剑,左掌迅如电光石火拍向狄康右肩。 岂料狄康霓视若无睹,铁扇宛如附骨之蛆般点至。 只听啦啦一声,扇页疾展,瘦长黑钐人顿感扇骨敲实右臂,痛极闷-出声,身形睹舱跌出了三步,面色惨白,额角淌汗如雨。 铁面赤须老者厉-一声,双掌子推出一股潮涌暗劲,突闻内院传来森冷语声道:“让他进来。” 只见铁面赤须老者疾飘了开去。 狄康徽徽一笑,昂然走去,穿过四房对迎之一条短短甬道,迈入一座跨院,跨院中植有两哇黄菊,傲霜凌风,散出淡淡芳香,畦外屹立着一首戴九粱冠背剑道人。 这道人面色红润如朱砂,阔口方颐,一部花白长须及腹,目泛威棱,冷冷笑道:“贫道就是玄武宫主,施主可说出来意了!” 狄康上下打量了老道两眼,嘴角擒出一抹敌视的冷笑,摇首答道:“道长并非玄武宫主,在下何能轻易受骗。” 老道面色一沉,道:“普天之下无人目睹过玄武宫主,施主何以确指贫道不是请道其详。” 狄康从身旁取出一支玉虎令符,道:“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道长应识出此是何物?” 老道目睹玉虎信符,面色大变,目中暴射杀机,厉-一声道:“物主无疑遭你毒手,小辈纳命来吧!”说时剑已出鞘,九招疾攻而出,寒芒电飞轮转,逼起一片悸人锐啸,一刹那间,呼云飞被困在一片剑阵中,周身俱是剑影,叠浪推潮袭击。 狄康展开铁扇,拍、打、夺、拿,招式诡奇精奥。 老道心中一惊,瞧出对方扇招含蕴神奇,从九大门派旷绝武学演变蜕化,千锤百练,无解可击,丝毫不敢轻忽大意,剑势一招紧接着一招,宛若一气呵成,隐带风雷之声,寓攻於守,幻奇渐变正大扑实。 狄康暗道:“玄武宫门下果非易与!” 忽闻房内传出三声清罄,老道飘身如风掠出院外,只听一清脆语声传来道:“你那玉虎信符从何处得来?” 狄康道:“在下可以进去么?” “不行!” 狄康冷笑道:“在下要恃强而入了!”说时一扇挥出,房门似为一股强风撞开,他身形迅快疾闪而入,室内黑暗似漆,房门倏地紧紧闭合。 只听一声娇喝道:“你还不束手就缚,想找死么?” 室内顿时气温骤降,酷寒凛冽,阵阵阴风剖起,如置身冰天雪地中。 狄康施展佛门绝学“心光传音”大法,道:“大蛆,你还不屏退从人,小弟有话单独向你言说。” 室内寒气渐消,阴霾散失,阳光从窗隙射入,福宁郡主穿着一身雪白罗衣,立在壁角,清澈双眸泛出惊诧眼神,道:“是二弟么?店内均是愚姐亲信,说明来历身份便可面晤愚姐,何必易容呼云飞。” 狄康摇首笑道:“田隆武耳目遍布,岂能不防,大姐属下又不自承是玄武宫门下,更无法吐实,势必面晤大姐不可。” 福宁郡主柳眉徽颦,道:“你那玉虎令符从何处得来?” 狄康两眼徽徽一瞪,诧道:“大姐这是明知故问,玉虎令符除了大哥外别人那有此物。” “你那大哥咧?” “中途遇伏,全军尽没,大哥身负重伤,脏腑糜碎,适为小弟施救,怎奈小弟身旁无有伤药,大哥持玉虎令符见赠,命小弟赶往玄武宫中取药……” 福宁郡主花容失色道:“他为何人所伤?” “紫衣教高手!” “因他不能行动,小弟藏之於民家静养,临行之际小弟已处下一方,使伤势在短期中不再恶化。” “他命二弟返宫取的何种药物?” “大哥伤重,已语焉不详,声调暗弱,唤作什么红竹……”狄康强笑一笑,道:“大哥命我去找罗九娘盲妪便知。” “想必已拿到了。” 狄康面现凄惶之色,摇首叹息道:“不料紫衣匪徒已先小弟而至,非但罗九娘、盲姬俱遭毒手,玄武官内留守之人悉被歼戮。” 福宁郡主闻言,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如罩上一重严霜,沉声道:二弟所说是真?” 狄康道:“小弟句句真言,并无丝毫虚假。” 福宁郡主眸中逼射森厉杀机,沉声道:“我与紫衣老鬼势不两立。” 狄康目注福宁郡主道:“乃紫衣教自知与玄武宫势难相容,是以先发制人,大姐心细如发,行事沉稳,怎么茫然无觉逐步堕入紫衣老鬼算计中?” 福宁郡主诧道:“此话怎讲?” 狄康道:“大姐为何来在田庄。” 福宁郡主默然无语久之,半晌方始答道:“愚姐离京之前,已飞书传东请九大门派赶往汉中府署后园会晤,那知无一人与会。” 狄康佯装惊诧道:“这为了何故,其中必有蹊跷。” 福宁郡主臻首徽颔道:“前晚突接少林门下传讯,紫衣老鬼铸剑之处即在田家庄,田隆武藉半支千年成形人参作饵,举行群英擂混淆天下群雄耳目,此乃瞒天过海之计…” 狄康冷笑道:“此非瞒天过海,而是金钩钓鳘,九大门派首脑人物俱为暗算所制,被囚在田 隆武所居秘处,小弟来时曾遭紫友老鬼阻截……” 福宁郡主闻言面色频频变异,禁不住惊诧道:“紫衣老鬼是何形像?” 狄康道:“他并非本来面目,亦未自承系紫衣教主,但如不出小弟所料,其人必是紫衣教主。”接着说出桑逸萍暗暗蹑踪自己经过。 福宁郡主目露忧容道:“如此说来,我等一举一动无不尽为紫衣老鬼所悉,但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决不能让紫衣老鬼铸成利剑,以免荼毒武林。” 狄康长叹一声道:“目前尚难断言紫衣老鬼未铸成利剑,或许风声外泄之前剑已铸成,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未必不闻讯赶至,大姐何必淌此浑水,急流勇退尚未为晚。” 福宁郡主冷笑道:“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忝为一宫之主,有仇不报,何以服众?” 狄康默然久之,徐徐出言道:“小弟如早知大姐就是玄武宫主,决全力相阻,须知止武兴仁,化干戈为祥和,比十步溅血,横尸剑下,相距不啻霄壤,请大姐三思。” 福宁郡主幽怨曼叹一声。 狄康见福宁郡主似若沉思,知意有所动,忙道:“小弟始终不解大姐为何心存图霸武林?如小弟者无日不思归隐田园,躬耕自娱,须知富贵浮云,人生百年不过弹指瞬息间事……” 福宁郡主忽嫣然微笑,玉掌轻摇,道:“二弟不必再言,我已说过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眼前劝我改弦易辙,恐不可能。” 狄康道:“大姐志在何物?武功秘笈与金精铁母?” 福宁郡主道:“两者都不是,须手刃紫衣老魔及绥靖武林。” 狄康呆得一呆,道:“如此,小弟无话再说了,但望大姐心愿得偿。”言毕一闪而杳。 福宁郡主张口欲唤又止,眉目间流露无限哀怨之色,幽幽发出一声低叹,倏地面色一整,击掌三响。 复室中走出一双背剑青衣女婢,道:“郡主有何吩咐?” 福宁郡主道:“我等速易容换装前住田隆武所居。” 夕阳-山,台上“金台平妖传”正演得火炽,锣鼓震天,台下观众如痴如迷,呼云飞挤在观众内目光四巡,忽瞥见一个脑满肠肥矮胖中年人,汗流满面,敞开着上衣,露出毛茸茸胸膛,正挤出人群。 呼云飞心中一动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缓缓分开人群,尾随矮胖中年人而去。 只见矮胖中年人走向一片松林内,呼云飞疾展步法,口中唤道:“马师傅!” 那矮胖中年人闻声不禁色变,头也不回,撮嘴打出一声胡哨。 松林中人影疾闪,四个黑衣老者疾逾飘风横身拦住呼云飞身前。 呼云飞冷冷笑道:“四位这是何意?” 黑衣老者道:“朋友尾随那人何故?” 呼云飞道:“马师傅与在下有过一面之交,时日久远,他也许忘怀了,不过在下决无恶意。”说着语音一沉,接道:“四位似嫌多事。” 那黑衣老者大笑道:“既然与朋友相识,何必传讯示警,再者他也不姓马,张冠李戴,朋友谅系紫衣教中人,还不束手就缚。” 呼云飞苦於无法明言自己来历,知再说徒然枉费唇舌,双肩一剔,冷冷笑道:“四位不是在下敌手,最好传讯命东方黎明现身出见。” 四黑友老者闻言勃然大怒,倏地拔出肩后长剥,寒光电奔,剥花朵朵,袭向呼云飞要害重穴。 呼云飞疾飘开去,手中摺扇虚晃一招,冷笑道:“四位一定要动手么?在下扇招不出犹可,出必见血。” 一面目森沉黑衣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长剥疾出,寒芒电飞刺向呼云飞胸坎重穴。 剑至中途,幻出九朵银星,逼出一片悸耳锐啸,其余三黑衣老者剑势猛攻而出。 呼云飞以扇代刀,斜身伸臂,抡出漫空扇形,只听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血光迸射,四黑衣老者齐都飘退开去,腕臂上已被划穿一道血口,鲜血沁冒溢出,顺着剑身滴下。 四黑衣老者骇然变色,只觉呼云飞扇招委实谁奇辣毒, 一招之间,竞将自己四人败在扇招之下,非但一世英名付之流水,而且令人无法置信,不禁胸中怒火沸腾,互望了一眼,身形倏动,分立四象方位,剑身平指,震幻出一点剥芒。 呼云飞暗知这四人功力不凡,自己取胜端凭险招,若再容四人发动攻势,必然缠斗不休,时机稍纵即逝,不耐捱廷,四黑灾老者身形甫定,摺扇一扬,虚空望一名老者点去。 出式奇快,一缕暗劲送出,那老者待警觉已属过迟,只感腕脉一烦,长剥舱榔脱手堕地。 呼云飞身法奇诡,陡然一转,鸢翻鹰扑,摺扇亮开,逼出一道罡风,势如天河倒泻,望另一名执剑老者压下。 那老者大惊,暴喝一声,长剑疾施一招“孔雀开屏”,寒飚如输迎去。 呼云飞扇势不啻雷霆万钧,老者剑势顿时被逼开,虎口剧痛欲裂,眼看老者就要伤在铁扇之下。其他二黑衣老者见状大惊,双剑疾出,分攻呼云飞左右双胁。 蓦地—— 呼云飞扇招斜划双老者胸前滑出,旋腕施展一招“春风飞花”,漫空扇影中只听叮叮两声,一双黑友老者身形暴翻出去,右臂上均划开一条血口,鲜血涔涔滴下。 突见一个黑衣老者目露怨毒之色,左手紧握一物,缓缓向呼云飞身前走去。 呼云飞目睹老者面色沉重悲壮,心知他掌中必握着一宗极为霸道暗器,视死如归,存心两败俱亡,猛地心神猛剔,心中电念飞转,欲施展神奇手法攫夺老者掌中之物。 猛闻一声峻冷-声道:“周贤弟慎勿卤-!” 林中人影一闪而出,正是那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那老者闻声止步,东方黎明冷冷地打量了呼云飞一眼,道:“尊驾从何处与寒舍中马大师傅相识?” 呼云飞道:“就在沧浪山庄相识。” 东方黎明闻声大感惊愕,道:“老朽如记忆不错,尊驽似未去过寒舍。” 呼云飞徽微一笑,道:“庄主可否屏退属下,以便在下畅所欲言。” 东方黎明道:“俱是老朽心腹,尊驾尽可放膳直言。” 呼云飞朗笑道:“人心奇险,不可不防,须知祸起萧墙,变生肘腋,庄主迭遭拂逆,未必不肇因谬托知己之故。” 东方黎明面色一变,-掌一挥示意四老者退了开去,林中人影纷闪,显他已布下天罗地网,不容呼云飞逃去。 “ 呼云飞招扇一合,收置怀内。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尊驾现在可将真实来历见告?” 呼云飞施展“传昔入密”绝乘心法道:“在下白春帆!” 东方黎明不禁面现惊喜之色,急步趋前把着呼云飞双臂道:“白老弟真个是你么” 呼云飞正色道:“在下岂能骗你,怎奈贵庄手下执意不容在下面见庄主,又不便吐露真实来历,误会深,不慎失手“还望庄主海涵。” 东方黎明大笑道:“难怪他们不敌,此刻老朽已然心中明白,如非白老弟念在故旧情谊,点到为止,他们焉有命在。”说着面色一肃,,接道:“老弟无疑从马大师傅身上察出老朽已来此处,蹑随找来必有重大原因。” “不错!”呼云飞道:“庄主可知田隆武其人么?” 东方黎明点点首,双眉一皱,答道:“田隆武乃紫衣老鬼门下,老朽此来系查明田隆武设群英擂有何阴谋在内,明晚老朽即离此前往大巴山紫友总坛。” 呼云飞道:“庄主若去大巴山必然徒劳跋-,一场扑空,紫衣老鬼在大巴山设下陷阱,志在让武林群雄中伏,自投罗网。” 东方黎明大愕不解,目露愕惑之色。 鉴i飞笑道:“紫衣老鬼铸剑之处就藏在田隆武庄宅之内,他这一着委实高绝,令人不易猜测。” 东方黎明大惊失色道:“老弟怎能知情。” 呼云飞答道…“在下不幸相遇紫衣老贼,几乎失手被擒,足以在下猜出铸剑之处必藏在田隆武宅内。”继说出自汉中府署外形迹落在紫衣教目中, 一路蹑随至田宅详情? 东方黎明骇然变色道:“看来这老鬼神功尽复,若容他铸成利剑后,我等只有引颈就戮,无法可拒。” 呼云飞道:“也许剑已铸成……” 语音未了,东方黎明即变色道:“老朽不信诸葛湛将铸剑之法毫不藏私向他吐实。” 呼云飞道:“事实真象,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不过玄武宫主亦已赶来此处,九大门派中人似陷在田隆武庄中…” 东方黎明骇然变色道:“真的么?” 呼云飞点点头道:“九大门派中人为何陷身田隆武庄内尚未查出端倪,总之紫衣老鬼用心叵测,庄主近年来毁多於誉,无疑庄主结怨树敌甚乡,除了紫衣教主人,似另有其人,”说着抱拳一拱,徽叹一声道:“前途维坚,诸希珍重,谁是谁非,在下不便穷究。”身形疾晃,迅逾电闪掠出林外而去。 东方黎明目送呼云飞消逝远去的身形,久久不动,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口口口 呼云飞掠出林外,身法如行云流水不避行迹转向庄后一条宽敞黄土大道走去。 正行之间,突感身后有人蹑踪,顿时止步转面冷笑道:“朋友,你也不觉得如此蹑踪之法太扎眼么?” 身后之人是一貌相威武,身穿蓝缎长衫,年约四旬中年人,闻言颔首微笑道:“敞庄主命兄弟相请呼大侠枉驾一-,又恐呼大侠有事在身,故一路相随,碍难启齿。” 呼云飞这:“在下与田庄主非友非敌,不要因为在下误了庄主大事,须知玄武宫主及乾坤圣手东方黎明业已混入宝庄,大难临头,犹不自觉,舍本逐末,令人大感意外。” 蓝衫中年人不由一愕,道:“如此说来,呼大侠尽知玄武官主及东方黎明踪迹了,那么更须枉驽一行。” 呼云飞淡淡一笑道:“事不关己,岂可惹火烧身,在下一向抱定杜门却扫宗旨,请上覆庄主无须强人所难。” 蓝衫中年人面色一沉,道:“眼前呼大侠只怕势难由己了。” 呼云飞冷笑道:“未必见得,显然阁下并非田隆武所遣?” 蓝衫中年人目中突露惊容道:“还有何人能遣兄弟?” 呼云飞道:“田隆武不过是紫衣教中次要人物,无足轻重,阁下精华内蕴,武功已臻化境,在紫衣教中地位,只在田隆武之上,不在其下,但阁下与我放手相拚,谁操胜算,尚未可知。” 蓝衫中年人丝毫不感觉呼云飞之言傲慢无礼,徽笑道:“呼大侠委实睿智过人,料事如神,二日中的,但呼大侠既入得后庄,为何又离去,形迹无定,显有可疑,莫非呼大侠另有所图么?” 呼云飞冷笑道:“在下自觉与贵教无怨无仇,入得后庄就是嘉宾,先是桑逸萍猝施暗算,若非在下武功不弱,岂非命丧当场,此刻又是阁下无故蹑踪,在下闲云野鹤,随意浏览,难道这也触犯了贵教大忌么?” 蓝衫中年人突然手腕一翻,疾如电光石火伸出,抓向呼云飞左臂。 呼云飞似未及意料到蓝衫中年人猝然出手,来不及闪避开去。 蓝衫中年人一把扣了个正着,猛感呼云飞臂肉坚硬如铁,五指竟然扣不住,滑溜崩脱,仅抓紧袖管。 只见蓝衫中年人面色一变,原来呼云飞潜罡已然发动,布满衣袖,那袖管非但变得坚如金石,而且有一种无形狂猛弹力将他五指崩开。 呼云飞不由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蓝衫中年人骇然色变。 蓦地—— 秋风送来一个阴侧侧冷笑道:“阁下已陷入危境,尚敢自鸣得意么?” 只见林树中慢步走出那桑逸萍,目中逼吐慑人精芒。 呼云飞不禁一怔,暗道:“难道他已知我真正来历了么?”面色傲然无惧,冷笑道:“尊驽执意与在下为仇其故安在?” 桑逸萍道:“我紫衣教与玄武官及沧浪山庄虽形若水火,积不相容,但三方均处於困境,风闻为一少年英杰暗中主使……” 呼云飞冷笑道:“是以尊驾疑心在下所为么?” “不错!”桑逸萍道:“老朽在汉中府署外仔细观察少侠举动甚久,只觉除了少侠外别无其人。”说着略略一顿,又道:“此刻在少侠武功上更加证实。” 呼云飞暗暗震惊这老鬼目光委实锐利,遂发出哈哈大笑道:“桑老师,须知失了毫厘,谬以千里,你错把冯京当马凉了!” 桑逸萍沉声道:“无论是与不是,少侠何妨灌作田隆武座上嘉宾,老朽决以礼相待。” 呼云飞道:“桑老师在紫衣教中是何身份?” 桑逸萍道:“老朽说话田隆武唯命是遵。” 呼云飞点点头道:“可惜在下不耐羁束,歉难遵命了!” 桑逸萍面色一寒,冷笑道:“只怕少侠难以离去。” “为什么?” 桑逸萍道:“老朽在此林内已布下无形剧毒,此刻少侠已吸人多量,若不及时服下解药,不消一个对时,定化作一滩浓血。” 呼云飞呆得一呆,道:“在下性命授之於天,些许徽毒恐伤不了在下。”说时面色一变,铁扇三招疾而攻出。 攻出三招辣狠奇诡,桑逸萍被逼得身形斜斜跃开,右掌一式“天雷轰碑”,劈出一股潮涌排空劲风,大-一声道:“你在找死!” 呼云飞左掌蓄满真力迎出。 只听一声巨响,掌力相接,罡风四溢,卷起漫空尘砂,五丈方圆以内林木根根断折,枝叶溅飞如雨,威势骇人。 桑逸萍探腕於怀,迅疾无伦掣出一柄短剑,青芒暴射,寒气逼人。 呼云飞一见不由面色大变,暗这:“他已铸成利剑了。”忙双足一跺,穿空如电腾起。 只闻桑逸萍一声大-道:“你走不了!”如影随形飞起,扬腕出剑,只见一道漫天青虹,直如脱手飞出,望呼云飞后胸袭下。 呼云飞猛感身后起了剑啸,心中一寒,双足疾沉电泻落地,迅疾旋身,手中铁扇,蓄满真罡,望电袭击身青虹疾点而去。 叮的一声,青虹被一撞之势,掉头反飞而出。 呼云飞身形一阵巨震,喉头发甜,忙将一口逆血压下,挺身穿飞掠去。 桑逸萍身形落下,目睹呼云飞遁去的身形,不禁暗暗叹息一声道:“此人不除,必后患无穷,老朽决不容你逃出手外。”鼻中冷哼一声,追扑而去。 呼云飞逃去的身法迅快如电,搜起鹊落,向一丛浓荫林树中杏失不见。 夕阳衔山,晚霞绚烂,映着满山丹枫,绮丽无比。 桑逸萍身形顿住,知不可再追,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略一踌躇,掉面向来路走去—— 第三十七章 苦口释迷 晚霞由绚烂渐趋平淡,暮瞑四起,秋风瑟索,黄叶凋枝漫空逐舞,树丛中冉冉升起呼云飞身影。 他目中尚有余悸犹存之色,如非他天赋神力施展绝学,定丧在桑逸萍驭剑引电下。 从桑逸萍那支锋芒犀利,寒气人短剑上,显然剑已铸成,心情顿增沉重,目光忧郁地四顾一眼。 突然,他那目光似被一物所吸引,朝一株树干虬奇古松疾步走去。 只见树干刻有一黄莺图形,不祸心头狂喜,知是黄玉琳所刻,於是迳向鸟嘴方向奔去。 奔去二三里之遥,夜色已沉,月黑星杏,西风悲吟,山谷间仅闻沙沙涛啸,孑无行人,萧瑟凄凉。 呼云飞身形停在一株怪松之下,取出夜行火摺嚓啦燃开,熊熊火焰亮起,只见树干显出一黄莺图形,尖嘴紧咬着一鱼。 他恍然悟出此图必是指示鲁英峰被囚之处,无疑囚处戒备森严,略一沉吟,熄去火光。 远处忽传来三声击掌清脆响声,他忙击掌六下,嘬唇打出一低沉哨音。 立时,暗处一条身影疾掠而来,低声道:“狄少侠么?” 呼云飞已瞧出来人是邓元,忙道:“邓老英雄,请速通知程姑娘速送七星刀来比,在下在比等侯相救鲁大侠。” 邓元惊道:“鲁英峰亦被紫衣老鬼所擒么?” 呼云飞点点头道:“鲁英峰末为所擒,紫衣老鬼何能铸成利剑,但其中有一项难解之谜,巨阙宝剑为鲁英峰所有,且武功不弱,有巨阙为助,鲁英峰虽无胜望,亦未必落败,显然遭受暗算失手,然而巨阙剑呢?” 邓元略一沉吟道:“少侠所猜确是有埋,但桑逸萍是否是紫衣老鬼尚未可断言。” 呼云飞笑道:你我暗中摸索,胡乱猜疑,一无是处,老英雄你快去传讯吧!” 邓元道:“老朽遵命!”纵身一跃,穿入夜空如墨中疾杳。 呼云飞一鹤冲天而起,拔上树柯横枝上,藉翳密枝叶蔽体,缓缓坐下调息行功。 须臾,只见三条身影疾如鬼魅,悄无声息掠入林中落在近处,但闻一个森沉语声说:“这呼姓小辈真个形踪飘忽,神出鬼没,又是单人只身,不易捕捉,令人疲于奔命。” 另一语声道:“呼云飞本属无名小辈,教主为何如此重视。” 一个阴侧侧冷笑响起道:“事不在呼云飞之名,而在他本人,教主业已在他铁扇上查明确为鲁英峰所说之人呼云飞比玄武宫主及东方黎明更为厉害,是以教主如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 夜空远处忽随风传来一声长啸,袅袅不绝,三人闻声疾奔而去。 呼云飞知是鲁英峰奇计安排,有意使紫衣老鬼现身,使自已得已认明,更使自已得知他已陷於紫衣老鬼魔掌,暗道:“江东之雄,唯鲁独秀,武林誉称,实当之无愧。” 蓦地—— 林外人影忽闪掠入,只听程冷梅娇脆语声道:“康弟!” 呼云飞一跃而下。 程冷梅解下层上七星宝刀,递去,道:“你那呼云飞形像可以消除了?” 狄康伸手接过宝刀,摇首笑道:“梅姐请挑选八位高丰扮作呼云飞形貌,骚扰田隆武居处内外,遇上紫衣匪徒就格杀无论,但得手即退,飘忽闪烁,尽量牵制,迫其陷入困境。”言毕疾闪扑去。 他循着鸟嘴方向,去势迅如流星奔电,途中判明了黄玉琳所留七处暗记,不觉远出了二十余里外,时已午夜三更,掠至一座怪石嶙峋,怒涛奔雷的涧谷内。 忽闻传来黄玉琳柔声道:“少侠你终於来了,恕我不便现身,循着涧谷走去,约莫五里外便可察见一古寺,寺内鲁大侠郎困身在此,少侠可冒作寺主人入内,遇上强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戮毙。言毕寂然无声。 狄康略一沉忖,抹去面上易容药物,以一片纱巾扎蒙面目疾掠而去。 果然,涧谷旁现出一古寺座落在草坪上,面水背山,群峰团绕,林木参天,人迹罕至。 狄康疾扑掠人,落在山门外,昂然无惧向寺内走去,他目力奇佳,隐隐瞧出山门上似是“昭应古寺”四字。 忽闻寺内传出一声宏亮的佛号,道…“敝寺拒见外客,尤其是江湖人,施主请回吧!” 狄康轩层扬声大笑道:“在下随家师在此昭应寺已二十余寒暑,自去岁家师证果,在下因事离去至今才回,你等是何来历,鹊占鸠巢,故主已回,还不退出!”说着,身如闪电掠入门中。 只见一浓眉如刷,虎目海口中年魁梧佾人手持禅杖拦往前路,厉声道:“既是故主,为何遮住面目。” 狄康淡淡一笑道:“在下除先师外,向不示人真面目,见者必死无疑。” 那中年僧人闻言面色一变,大-道:“吾偏要见识施主庐山真面目。” 左手五指疾出如风,向秋康面门抓去。他出手快,狄康比他更快,曲指一弹,一缕暗劲击实在僧人“朝门”穴上。 中年僧人闷-出声,仰面倒下。 狄康右臂迅如闪电一把将僧人身躯挟在胁下反向寺外掠去。 寺内传起大喝,人影纷纷追出。但狄康身法奇快,夜里如墨,追踪之人被甩出老远。 狄康将那中年僧人藏在一处林立怪石中。 僧人骇得面无人色,道:“施主,贫僧虽言语冒犯,但罪不至死,为何将贫僧带来此处?;” 狄康鼻中冷哼一声,两指如风点了十数处穴道,淡淡一笑道:“在下点了禅师九处阴穴,并错开五处骨节,禅师能忍受分筋错骨手法及阴火焚身之苦,在下当可饶禅师一命。” 中年僧人额角沁出豆大汗珠,惊悸颤声道:“贫僧与施主未有深仇大怨,施此毒手为何?”说时,阴火焚身之苦已发作,丹田间升起一楼麻痒奇寒,立时布袭全身,不禁面色惨变。狄康冷笑道:“禅师如能说出鲁英-所囚之处,便可解除此一歹毒已极手法。” 僧人已是痛苦难禁。忙道:“他就囚在殿后含光阁内!” 狄康道:“在下这就前往,如顺利救出,禅师当能活命,倘罹不幸,但愿禅师逢凶化吉。” 那僧人满面冶汗直冒,难受得神魂皆颤,闻言忙道:“施主别轻身涉险,寺内有十二高手防护,施主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 狄康一声轻笑出口,人如玄鹤穿空飞起,重返昭应古寺,取下蠓面纱巾,换戴一张人皮面具,神情悠闲跨入山门。 只见迎面人影疾闪,现出一背搭双镰老者,目中怒光射,-道:“朋友寅夜闯入寺中,意欲何为?” 狄康冷笑道:“这就奇怪了,在下随先师久居寺中,先师於去岁亡故,尊驾莫非趁着寺内空虚无人,意图鹊巢鸠占么?” 老者闻言似是一楞,道:“令师何人?” 狄康-道:“这不关尊驽之事,奉劝尊驾速离本寺,否则莫怪在下心辣手黑。” 老者面色一变,双手疾撤肩头双镰。 双镰尚未撤出肩际,一道紫光暴射,老者-声未出,已自尸横两截。 暗中疾闪出八人,只听一声大-道:“阁下委实出手歹毒,莫非阁下就是方才掳走铁杖大师之人。” 狄康不知此寺中究竟有多少匪徒,救人要紧,免得匪徒猜出自已来意,遂冷笑道:“在下不识铁杖大师,但在下久居此寺,今晚来此祭奠先师遗体,汝等速离,阻我者死。”说时潜龙升空拔起,去势如电已自深入昭应古寺,望大殿之后落下。 八匪徒不禁互望了一眼,不知狄康之言是否属实,内中一人忽诧道:“此人莫非意在鲁英峰。” “胡说,鲁英峰囚同在此处,除了教主及我等无人知悉,何况此人未提起过鲁英峰三字,我等不可杯弓蛇影,庸人自扰。” “哼!不论是也不是,我等既奉命防护,就不可疏忽,何况那厮出手辣狠,必须血债血偿,我等快去含光阁上探视?” 八条身影疾逾鬼魅向含光阁扑去。 含光阁飞檐三重,矗立在夜色重重中,阗无一人,唯闻檐角铁马丁多,显得谧宁异常。 八条身影掠上石-,梁后疾闪一人,低声道:“诸位为何形色如此勿惶?” 只听一个闽人口音答道:“有一持刀小辈侵入,洪雷老师惨遭分尸,铁杖大师无故为人掳去 ,那厮身法奇快,此刻已藏在寺内,我看这厮意在相救鲁英峰,故来此一采。”说时一鹤冲天拔起。 众匪相继腾上,啪的一声,推开阁门,亮燃了松油火摺,只见偌大的楼面上仅一几一榻,榻上睡着鲁英峰,背外面内熟睡如泥。 一虬髯老者执着火摺走近榻前,审明了确是鲁英峰,不由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冷笑道:“鲁英峰被教主奇异手法点了穴道, 一日之中只有半个时辰可以行动自如,慢说那厮不知此情,就是知道也难救出,我等快去搜觅那厮。” 人影如电,料闪出阁而去,阁楼内又恢复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 承尘梁上狄康一缕淡烟般疾落而下,趋在鲁英峰榻前,附着鲁英峰耳内低声说了一阵。 只见狄康取出一粒丹药与鲁英峰服下,便在阁楼上慢慢走了两圈,穿窗外出。 此刻,忙壤了紫衣匪徒,在寺内逐处搜觉。 突闻一声大-道:“在这里了!” 只见一列僧舍中掠出一条迅快人影,紫衣匪徒纷纷扑前,那人影正是狄康,目赌为首匪徒扑来,右掌一式“天龙卸甲”迅疾无伦拍去。 狄康天生神力,武功旷绝,为首匪徒大-道:“小辈找死!”右臂一圈, 一式“推窗翳月”疾封击掌。 那知如格金石,右臂疼痛如折,狄康掌势“顺水推舟”按下,蓬的一声,匪徒胸骨全折,心脉震断,随着惨-,口中急喷出一股泉涌鲜血,仰身倒下。 狄康猛感三股强猛掌力及一道寒光电袭而至,急腾身拔起半空,扬身大笑道:“你等如不速离本寺,我定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人已远去,语声尚乌亮不绝。 一匪徒道:“我等不如传讯教主赶来应援。” 另一匪徒冷笑道:“远水难救近火,那厮武功绝高,我等不如将鲁英峰搬离,免得节外生枝,目前本教不宜另树强敌,趋避是为上策。” 此言一出,紫衣匪徒齐皆同意,纷纷疾向含光阁掠去,鱼贯掠入阁楼,只见鲁英峰侧身面壁仍在熟睡。 察啦一声,一道熊熊火焰升起,两匪徒向睡榻一跃而去,足甫落实,忽感一阵晕眩,不好两字未及出口,人如石崩梁断倒下,震得尘飞簌簌落下,弥漫如雨。 群匪不禁大惊相顾失色,只听一人高叫道:“不好!”直挺挺倒了下去。 接着群匪面色大变惨叫出声一个个倒下。 狄康一闪现出,挟起鲁英峰离开昭应寺,在山岩下择一石洞藏身,着手与鲁英峰解穴道。 鲁英峰道:“你怎知我被囚在昭应寺内?” 狄康笑道:“在下已偏布耳目在紫衣教内,故尔探知,鲁兄为何陷入紫衣老鬼魔掌?那柄巨阙剑咧?” 鲁英峰长叹一声道:“金精铁母藏在大巴山,闻讯之余,决计只身潜入大巴山挖取,怎知紫衣老鬼已早知藏处,防护森严,所幸我见机得快,将巨阙剑藏起……” 狄康诧道:“为何将巨阙剑藏起?不然也可仗剑冲出重围。” 鲁英峰笑道…“紫衣老鬼亦有一柄短剑,犀利无匹,只身一人无法抵御,妄逞匹夫之勇反而误事,佯作不敌被擒,并言明语晓铸剑之法。” 狄康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剑已铸成了。” 鲁英峰道:“未曾,昭应寺是他预定铸剑之处,丹砂药物尚未采办齐全。” 狄康方始放下心来,两人娓娓倾谈别后经过。 东方微现曙光,鲁英峰一跃而起,道:“我必须赶往大巴山一行,取回那支亘阙剑,金精铁母已挖出,其处伏桩谅必尽撤。” 狄康道:“早去早回。” 鲁英峰作别离去,狄康亦奔往田隆武庄上。 昨晚,田隆武庄中被纵火多处,杀伤十数高手,犯庄者同为呼云飞一人,但群英擂仍照常举行,江湖人物不绝如缕涌入后庄。 前庄迎神戏仍是锣鼓喧天真街衢游人如潮,人群中突现出娄嘉翔,因他年纪幼小,不惹人注目,尾随一个青衫佩剑中年人缓缓行去。 只见那青衫中年人跨入一家小客店,店夥迎着,哈腰笑道:“你老未去后庄群英擂么?” 说着忙去沏上一杯香茗。 青衫中年人摇首道:“我还要等候友人来此,店家,有什么现成酒菜送来食用!” 店夥忙道:“有,有,待小的取来送往上房。”忙奔往厨下。 娄嘉翔一缕烟似的疾闪入厨房而去。 须臾,店夥提着一只食盒进入房中,取出四包佳肴,一壶陈年汾酒,两付杯筷。 青衫中年人谢了一声,店夥躬身退了出去。 窗外惊鸿疾闪掠入一条身形,现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青衫中年人面色一肃,立起道:“令主……” 东方黎明手掌一摆,道:“此时此地,不必俗礼相拘。”示意坐下。 青衫中年人在东方黎明面前满满斟了一杯酒后,道:“令主夫人可有了下落么?” 东方黎明微微叹息一声,但面上仍自留着愉悦的笑容,摇首道:“尚未有端倪,但少林灵空卜占谓当在重阳前后可团聚,灵空禅师神卜灵验,武林中卓着盛名,决不虚假。不过……。” 青衫中年人目睹东方黎明犹豫沉吟,诧道:“不过什么?” 东方黎明道:“据眼前局势演变,田隆武系紫衣老鬼门下,奉命设此群英擂以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青衫中年人诧道:“恕属下愚鲁,瞧不出与黄山大会有何关连?” 东方黎明道:“大巴山总坛已设下险伏,只待我等蹈入罗网,其实紫衣老鬼已藏身田隆武庄宅处………” 青衫中年人道:“老鬼藏身田隆武庄宅有何重大阴谋?” 东方黎明道:“老鬼此举据老朽猜测不外二点,其一藏身在此开炉冶剑,而在大巴山总坛故布疑阵,让老朽与玄武宫及武林诸大门派自相残杀,可不劳获取渔翁之利,其次则待铸成利剑,从容图-武林……” 说着举杯就唇,忽面色一变,忙传声道:“不好,酒中已下了奇毒,分明我等形迹已落在紫衣老鬼眼中,你我佯装昏迷,瞧瞧来人是何人物。”暗中将酒价在袍襟上。 青衫中年人不禁心神猛震,如言佯装服下,须臾叫道:“酒中有……”言犹未了已伏案晕迷过去。 东方黎明亦翻倒在地。 窗外院中一株半凋梧桐之后突然闪现娄嘉翔,两道湛澈眼神凝视窗内一眼,合掌击了三声。 跨院墙外飞鸟般翻入七八条迅快身影落实在院中,俱是白发萧萧,身负上乘武学老辈嗜宿。 娄嘉翔目光注视着一个紫瘢脸老叟道:“教主怎未亲身前来?” 那老叟答道:“教主得讯玄武宫主率众已混入擂下棚内,不敢分身,小兄弟得手了么?” 娄嘉翔鼻中冷哼一声道:“已晕迷不起。” 老叟笑道:“东方黎明已成待宰之兽,何必教主亲自前来,小兄弟你太小觑了老朽康文玑。” 娄嘉翔道:“这倒不是,教主视东方黎明宛如芒刺,非手刃而后快,不愿假手别人。” 康文玑目光炯炯道:“老朽自有道理,将东方黎明涂上易容药物,酒醉不醒,由老朽掺扶着离开客店,如此毫不被人察觉,不过东方黎明老奸巨滑,是否真被迷倒。” 娄嘉翔道:“教主亲手配制,无色无味如不事先知情,任谁也无法察觉。” 康文玑冷冷一笑道:“这样就好。” 目光示意两人,道:“我等进去吧!” 三条身影疾若闪电先后穿入窗中,甫一落实,东方黎明突疾跃而起,大笑道:“在下意欲捕获紫衣老叟,不料你等来此送死“未免可惜!” 康文玑一二人不禁骇然变色。 窗外忽传入宏声厉笑道:“东方黎明”你少得意张狂,今日就是你授首之期。” 青衫中年人忽离座飞起,迅如流星穿向窗外,顿时起了-叱掌风潮啸之声。 康文玑突伸手探怀掣出一柄寒芒暴射短剑,寒笑道:“东方黎明,你认识此剑来历么?” 东方黎明面色微变、认出那是昔年仗以刺伤紫衣老叟自已身怀不离的霜潭剑,不禁厉声道…,“剑认故主,你微未技艺,你能伤得老朽?” 一个老者-道:“接掌!”双掌猛推而出。 另一老者腕中疾振,佛手拐指出锐利指风点向东方黎明身后三处重穴。 康文玑霜潭短剑幻起“朵豆大寒星,”招“穿针引线乙攻出,指向七坎死穴,辣毒异常。 这三紫衣门下,昔年均是武林着名高手,非但身负上乘武功,而且出手狠毒无比攻向部位,令人莫测玄虚。 东方黎明知辣手强敌,丝毫不敢轻忽,尤其面前袭来那柄短剑,瞬眼之间罡-已布护全身,一件长衫无风鼓起,如张帆满蓬,身形疾飘开去,让开袭来霜潭短剑,左掌一式“南风卷帘”,向双掌一拐横封,右掌探出一柄如霜潭款式无异的短剑“风翻落花”攻出,大喝道:“三位请报万儿!” “老朽康文玑!” “兄弟巩立!” “在下钱承浩!” 东方黎明一闻三人姓名,;都是昔年江湖中谈虎色变成名老辈高手,不仅朗笑道“三位盛名在下久已心仪倾慕,不料一朝得遇,快何如之。”短剑一振,幻出朵朵寒星,爆射纷飞,涌袭三老。 这三紫衣门下武功精奥凌厉,尤其康文玑仗着霜潭犀利无匹,毫无畏忌着着进迫。 东方黎明心性灵巧机警无比,以-敌三,避重就轻,闪开霜潭,凌厉剑招攻向巩立钱承浩二人。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尚自打得难分难解。 蓦地-i 窗外腾起一声凄厉惨-,东方黎明听出得青衫中年人发出呻不禁暗中心神大震。身形缓得一缓,被康文玑一剑“天外来云”扫至胸前,急旋身一飘。 一声裂帛巨响,青衫被划裂尺许口子。 东方黎明知不施展险招无法取胜,大喝一声,身形猛向康文玑前欺,剑吐“金针度厄”指向康文玑前胸。 康文玑目睹东方黎明挟着凌厉剑势电欺而来的身形,不禁眉头一皱,暗道:“那有如此拚命的打法?” 换了别人,康文玑必毫无畏怯,正好顺水推舟砍杀,但眼前却是威震武林的乾坤圣手,不得不兴起猛剔之念,剑招微撤,斜飘开去。 东方黎明突大-一声,反身一剑“金蜂戏蕊。”寒芒狂闪中,巩立一只右臂齐肘落地,血涌如注。 钱承浩左肩洞穿一孔,鲜血飞喷而出。 东方黎明心辣手黑,迅疾无伦再起一剑,寒虹飞卷中,一双银白头巾离肩飞出。 这不过弹指转瞬间事,康文玑不禁骇然大怒,-道:“你也太心狠手辣了”霜潭剑九招快攻而出,剑势诡奇凌厉。 东方黎明似畏怯霜潭芒犀利,一刹那闾,被得手忙脚乱,连连退后,拚近窗前,突然仰身穿窗飞出。 康文玑急施一招“流星贯日”,身如箭射追出,大-道:“你走得了么?” 东方黎明一落在院中,发现青衫中年人已身首异处,身上染满斑斑血迹,分明死前已受创多处。 但紫衣匪徒除丧命两人外,均身罹重伤,卧地呻吟,此一青衫中年人乃东方黎明得力臂助,事功未竟,遽尔捐躯,东方黎明忍不住虎目中泛出泪光。 康文玑已自飞剑袭至,东方黎明突移形换位,右剑一式“拦红截斗”封向霜潭剑势。 此-无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康文玑不禁狂喜,狞笑道:“东方黎明,你这是找死?” 那知东方黎明左手弹出一缕暗劲由袖底送出。只听一串连珠金铁交进中,东方黎明短剑为霜潭凌厉剑势之下,绞成一蓬铁屑,康文玑满以为东方黎明逃不出他那霜潭凌厉剑势之下,不料右腕脉门如中斧绒,痛澈心脾,禁不住闷-出声, 一支霜潭剑脱手飞出。 东方黎明险着得逞,身形虚空跃起,右手疾伸向霜潭剑抓去。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哈哈长笑,霜潭剑竟自动飞腾奔空,东方黎明听得笑声稳熟,不禁骇然色变。 只见半空中宛如鹰隼电泻而下一;条人影,手中握着那柄霜潭剑,正是那宿怨大仇紫衣教主桑逸萍。 桑逸萍目光巡视了院中一眼,阴侧侧笑道:“东方黎明,你我别来无恙,桑某神功尽复,这大出你意料之外吧!” 东方黎明见那将到手的霜潭剑又成梦幻绝影,不禁大感痛心疾首,怒道:“你纵然神功尽复,终究难逃一死,有何庆幸之处?” 桑逸萍冷笑道:“有谁能致老朽死命?” 东方黎明道:“天下武林群雄,你武功尚未至无敌境域,霜潭剑亦非犀利无匹。” 桑逸萍道:“这是老朽之事,与你东方黎明无千,老朽向抱人定胜天之论,你何必-什么杞人之忧,东方黎明,你还有什么遗言无有。” 东方黎明冷笑道:“霜潭虽利,还死不了我东方黎明。”口中虽如此,却暗感焦急。 桑逸萍淡淡一笑道:“真的么?” 手腕起处,振起万千寒芒,流奔急啸,此乃佛门绝学一记旷绝奇招“莲台化身”,罡风如山岳崩倾,-势强猛无匹。 东方黎明不禁大惊,料不到紫衣老鬼已悟澈佛宗奇学,待察觉有异,已是闪避不及,钢牙一咬,决心两败俱伤,蓄满真力,双掌猛拂而出。 突然,天外一道惊天紫虹匹练泻袭罩下。 急剧金铁交击响声中火光进冒,东方黎明猛感一股强猛劲风将他身形送向院墙外而去。 桑逸萍只见一条黑色人影挟着一道紫虹匹练飞掠袭至,认出紫虹是柄宝刀,不禁大骇,陟感手腕剧震,虎口欲裂,几乎把持不住霜潭剑脱手飞出五指握紧迅使一招“金轮逆转。”寒飙狂吐飞出。 那黑色人影急飘开去,桑逸萍瞧真是一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冲空腾起,半空中一个筋斗,去势如电,转瞬无踪。 桑逸萍大感痛心疾首,如非黑衣人相救东方黎明必授首无疑,顿了顿足,长叹一声,定睛将霜潭剑打量了一眼,不禁一怔;只见剑身上现出两点粟米小缺口,顿时心如刀纹,更加紧了铸剑之心。 一条身影翩若惊鸿般疾闪入院中,却是群英擂主人田隆武,目睹院中狼藉伤亡躯体不由面色大变,诧道:“东方黎明逃去了么?” 桑逸萍脸色阴寒如铁,道:“如非黑衣人相救,东方黎明必授首剑下无疑。” “那黑衣人是谁?” 桑逸萍摇首答道:“不知,黑巾蠓脸,面目难辨,但一柄紫虹宝刀,显然系传说中大内侍卫白春帆。” 田隆武双眉一皱,道:“那必是白春帆无疑,但为何与东方黎明沆瀣一气,其理难解?” 桑逸萍道:“确证系白春帆尚难断言,风闻白春帆已告假离京返乡,因其身有官职,不能参与江湖是非,而且他亦无由相助东方黎明。” 田隆武道:“唯其如此,白春帆才以黑巾檬面!” 桑逸萍道:“如说此人就是白春帆,他武功甚高,宝刀在手,救走东方黎明后趁胜袭击,老朽难有胜算,为何遽退?” 田隆武呆得一呆,不禁语塞。 桑逸萍道:“庄中情势如何?” 田隆武答道:“与擂群雄恪遵规矩点倒为止,但可疑人物纷纷闯入内宅窥探,明言瞻仰庭园名卉,其实心怀巨测,却无轨外举动,属下力避启衅,暗中监视” 桑逸萍笑道:“他们无非是为了金精铁母而来。” 田隆武似为一口提醒,道:“教主何时开炉冶剑?” 桑逸萍略一沉吟道:“药物尚未采备齐全,开炉冶剑期前务须诱玄武宫主及东方黎明与武林群雄互相并火,以免后顾之忧。” 说着太息一声道:“但天下事往往大出意料之外,老朽目前忧心的不在玄武宫主及东方黎明 而是呼云飞及救助东方黎明之黑衣人,不知龙翔凤绮二徒如何尚未见赶来,有他们两人在,可免却老朽分心。” 忽地,独院门外穿入娄嘉翔身影,抱拳躬身道:“方才本门卜泰赶回报知朱龙翔少主兄妹已在途中赶来,卜泰途中身受侵袭,伤重不治身死。” 桑逸萍目中神光暴射,沉声道:“卜泰身受何人袭击,奉命先行赶来必定有事,他未言明么?” 娄嘉翔道:“朱少主兄妹在燕京业已率领教中精英攻入玄武宫主总坛,将玄武宫主总坛内高手悉数歼戮,并取得一册武功秘笈,但玄武宫主却率无数高手已扑向大巴山而来,是以命卜泰先来报知。” 桑逸萍面色微变,道:“龙翔为何不用千里传讯之法,又为何不兼程赶来?”言下显有疑虑 娄嘉翔道:“少主虽侥幸得手,但本门高手亦伤亡过半,必须救治,尚有可疑人物尾随蹑踪,怎能使用千里傅讯之法,万一被人截下,后果堪虞。” 桑逸萍点点头道:“咱们快走吧!”三条身影鱼贯穿出墙外疾杳。 屋面上忽飞落两条娇俏身影,现出玄武宫主及一青衣背剑女婢。 玄武宫主仍是玉貌花容,却眉宇之间隐泛忧伤,顾盼了院中一眼,道:“方才救走东方黎明之黑衣檬面人必是二弟春帆,他为何相助东方黎明,其埋难解。” 那青衣女婢答道:“白大人睿智绝伦,行事莫测,其中必有缘故。” 玄武宫主幽幽发出一声长叹道:“小童所言玄武宫遭紫衣匪徒袭击,高手尽亡,不知是真是假,可疑的是玄武宫隐秘紫衣匪徒何从得知。” 蓦地—— 风送一清朗语声传来道:“大姐,小弟可以相见么?” 玄武官主柳眉一层,娇声道:二一弟么?愚姐正要找你!” 狄康飘身慢步蹈入独院,已恢复本来面目,人如玉树临风,神采飞扬,含笑抱拳一揖道:“小弟拜见大姐!” 玄武宫主清澈双眸注视了狄康一眼,道:“方才相救东方黎明的可是你么?” 狄康答道:“正是,目前杀死东方黎明有百害而无一利,死非其时不如俟诸异日,小弟委实不解大姐为何必须涉身杀却江湖。” 玄武宫主沉声道:“此乃先师遗志,不得违忤。” 狄康道:“令师无非是防江湖中人聚谋图叛,颠覆清庭,生灵涂炭,须知数十年来变乱兴替,皆因气数使然,非人力所可挽回,亦非你我所能遏制,天命攸归,无法勉强,但如今天下承平,劲望变乱尚非其时,恐你我不能目睹,大姐倘能袖手旁观,一场武林浩劫可消弭於无形。” 玄武宫主道:“紫衣匪徒袭击玄武宫,多人葬生,此仇不报,难消此恨?” 狄康道:“小弟断言紫衣老鬼必死无疑,大姐何不暂且按忍?” 玄武宫主道:“万一有失咧?” 狄康道:“小弟以性命相赌。l 玄武官主闻言一怔道:“大概你胸有成竹,此与你在京时似言行不符?” 狄康不禁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尔!小弟一经伸手,百折难挠。” 玄武宫主面色微愠道:“情势发展鱼龙变幻,恐难由得你咧?” 狄康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我何能逆天行事。” 玄武宫主深沉地注视了狄康一眼,长叹一声道:“一念之仁,已成无穷后患,玄武宫之败,恐均是你暗中作梗之故?” 狄康暗感心神一震,正色道:“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小弟生平行事,仰不怍天,俯不愧地……” 玄武宫主玉掌一挥,道:“但愿如此!”右腕一牵女婢,双双穿空而去。 口口口 群英擂台两劲装中年汉子正拚搏得异常激烈,双方掌法刚猛,硬折硬封,劲风呼啸如潮,无异生死相拚,但明眼人一瞧便知双方功力并无轩轾,谁也无法稳操胜算。 擂台两侧八棚内武林群雄黑压压地一片,似有所企得,面色平静,端坐晶茗饮酒。 突然锣声一敲,擂台两人立时住手,抱拳相笑,各自道了声…“承让!”分跃下台去。 台后忽走出群英擂主人田隆武,身后相随两紫衫中年人,各捧…盘,上覆红绫,有雨尺多高,不知是何物?” 棚内群雄立时鸦鹊无声“凝神倾听田隆武有何话说。 只见田隆武抱拳向雨侧棚内各施一礼,笑道:“兄弟一介武夫,昔年以保镳营生,江湖中并藉藉无名,此次盛会承各位前辈高人及武林同道枉驾光临,兄弟不胜荣幸……” 声若洪钟,无远弗届。 左侧第二棚内忽发出;声轻微低笑道:“他怎无自知之明,有谁瞧得起由隆武三字,我等都是有所为而来,等会有得好戏瞧啦!” 语声虽低,却使棚内群雄均清晰入耳,但不知何人所发,只见田隆武语声顿住,望两侧棚内群雄扫视了一眼,缓缓启齿道:“此次兄弟虽然以武会友,却是奉命所为,兄弟忝为紫衣教主门下一级护法,奉命藉此联络天下志士,绥靖妖氛!……” 此言极为露骨,棚内群雄不禁讶异大哗。 田隆武回首手指着红绫罩覆两盘,道:“这两盘内之物一是千年成形人参,另一是武林至宝金精铁母所铸九剑,凡心愿投效本教及每日擂赛首魁者均得分享。 这无异一响晴天霹雳,台下群雄立起骚动。 只听一声怪叫道:“倘当日夺得首魁又并不愿投入贵教则如何处理。” 田隆武含笑道:“兄弟当以重金相酬!” 又是一声怪叫道:“可以显露盘中之物让我等一开眼界?” 田隆武朗笑一声道:“此二物皆是武林朋友梦寐以求之物,兄弟何敢相欺,须知财不露帛,兄弟不讳言与会群雄其中难免不乏宵小之徒在,倘枝节横生,兄弟当无以卸其责。”说着用手望台后一招,后台疾如电闪掠出一面目黧黑,肩搭金钩大汉。” 那大汉双拳一抱,道:“在下何裕,有那位朋友上台赐教。” 这时田隆武与一双捧盘青衫人步入后台而去。 右首第三棚内一席上端坐着一老妪,面色阴沉,向身旁一中年妇人道:“你发现他坐处没有” 中年妇人摇旨低声道:“未曾,宫主之言似深深刺伤了白大人之。” 老妪轻叹一声道:“我岂不知,但为势所迫不得不尔!” 中年妇人道:“依婢子看来“白大人并无坏心。” 老妪怒道:“你怎知道?” 中年妇人道:“恕婢子斗瞻直言。” 老妪道:“你只管说出,我绝不见责。” 中年妇人道:“白大人虽年轻俊美,但气宇方正,不苟言笑,睿智机警,明决果断,贝子爷屡次险危,均经白大人解救,他欲与玄武宫不利,岂能等待至此时?” 这老妪显然为玄武宫主所扮,虽知女婢之言有理,但碍於一宫之主位尊令严,冷冷一笑道:“时机未至,他无法不与贝子爷虚与委蛇。” 中年妇人立道:“宫主既早有所疑,为何犹豫不决?婢子放肆,白大人纵有所图,绝不致对宫主有所不利……”忽惊噫了声,目光凝向棚外,低声道:“宫主你瞧!” 老妪抬目望去,只见少林掌门人率领着门下高僧飘然走入右首第四棚。 接着五台、点苍、昆仑等诸大门派,由掌门人率领相随纷纷到达。 玄武宫主暗道:“怪事?多日来九大门派中人音讯杳无,只道为紫衣老鬼所困,如今纷纷竟然出现,他们系从何而至咧?”低声道:“传锺护法!” 中年妇人别面向邻席上一右颊长有钱大黑痣花白短须,貌像威武老叟,传声道:“宫主有令,传锺护法。” 那老叟缓缓立起,步向前去。 老妪道:“九大门派现踪,本门有无得讯。” 锺护法答道:“并未得讯。” 老妪面色微变,道:“你去通知九大门派掌门人,命他们三更时分在田庄之东老鹰嘴下会齐与老身相见。” 锺护法立即缓缓走出棚外而去,向少林派一席趋前,抱拳一揖道:“少林掌门,你还认得在下么?” 少林掌门人淡淡一笑道:“锺少白施主,老衲已还我自由之身,此次前来,系翦除紫衣一派,并无任何约束,烦劳转覆贵上,各行其是便了。” 锺少白闻言大怒,面色森沉,欲待发作,及至发现少林诸僧怒溢眉宇,暗道:“不好,难道本宫禁制已失效了么?” 遂乾咳了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转身向五台派一席走去。 岂知俱皆碰壁而回,玄武宫主目睹锺少白面色铁青,急步走回,只觉心神一震,细听锺少白-述经过,不由神色大变,挥手命锺少白回座,垂首沉吟思索。 突闻耳旁送入细如蚊蚋语声道:“大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必卷入这场武林是非中?” 玄武宫主一怔,不知何时狄康已易容一中年儒生立在左侧身后,忙道:“请坐!” 狄康缓缓坐下。 邻席玄武官高手不禁目露惊诧神色。 玄武宫主淡淡一笑道:“九大门派突然现身,你谅均已知情了。” 狄康道:“一旦自由飞翔,岂甘又入樊笼。” 玄武宫主不禁心神猛震,皱眉道:“能解除九大门派掌门人禁制,除了你并无别人。” 狄康道:“大姐太看重小弟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何可断言系小弟所为?” 玄武宫主见狄康不承认,不禁一怔,遂微笑道:“如此说来我倒错怪你了?二弟可知今日田隆武红绫罩覆两盘内容系何物?” 狄康道:“大姐睿智,不待小弟言明早就知悉了。” 玄武宫主主怒道:“我若知道,也不要问你了。” 狄康笑道:“大姐何妨猜猜看?” “我说盘内并非千年成形人参及金精铁母两物。” 狄上道:“只猜中一半,人参并非子虚,另一盘中则系堆满铁-砂尔。” 玄武宫主闻言不由一呆,道:“田隆武怎能如此愚蠢,当日收擂之前,必有一夺魁之人,他如何能赠剑於他。” 狄康笑道:“大姐真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夺魁之人必须投入紫衣门下方能赠剑,不言而知夺魁者即是紫衣门中高手,如小弟判断不差,此人就是紫衣老鬼。 玄武宫主细心一想,只觉果有道理,诧道:“此举紫衣老鬼有何存心?令人煞费猜疑。” 狄康道:“小弟也无须隐瞒,他设下此擂志在使天下群雄注目,无法分心旁骛,紫衣老鬼趁此在擂赛期中开炉铸剑,但铸剑之时虽异常紧要,防人袭击摧毁,却也非昼夜不寐,永远守在炉旁,眼前我等只须探明其铸剑之处, 一举攻毁……”说着微微一笑,接道:“此刻,武林群雄中已有多半识破老鬼诡计,尤其东方黎明已按耐不住,大姐不信,片刻之后,即可亲眼目-紫衣老鬼与东方黎明在擂台上一决雌雄。” 玄武宫主意似不信,抬目望去,擂台上已七易其主,只见一面目狰狞老者,手持一柄鬼头刀,狞笑道:“方才已蒙那位朋友承让了,不知还有何位赐教。” 此人是河间着名绿林监魁流星起刀闾相奎,武功极高,心辣手黑,黑白两道无不对他惮忌三分,今日满想夺魁,可获一柄武林奇珍利剑。 蓦地—— 东棚中掠出一人,疾如飞鸟般穿上擂台去,哈哈大笑道:“闾老大,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又在此相遇了。” 阎相奎定睛望去,认出是湘西名手铁鞭灵官董麟,冷笑道:“董老师,刀剑无眼,出手不留情,倘董老师不幸被闾某失手所伤,可别怨我阎相奎手黑心辣了。” 董麟沉声道:“阎相奎,你别妄想夺魁。” 闾相奎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请出招吧!” 董麟道:“有僭了。”右腕一捞鞭柄,呼地一招“乌云漫空”快攻而出。 他那里快,闾相奎出手更疾,一抹寒电已切向董麟左层。 董麟心中一惊,暗道:“好快!”旋身飘出。 闾相奎-道:“再接阎某一招!”刀势奔雷,直指董麟咽喉。 董麟鞭势未起,刀尖已近咽喉,忙移形换位左飘三尺。岂料刀光如附骨之蛆般雷闪袭至,只觉左肩一阵剧痛,人已倒跃下擂台而去。 狄康冷笑道:“双方倒也做作逼真,可惜瞒不过东方黎明。” 玄武官主诧道:“你怎知道?” 狄康道:“片刻之后便见分晓。” 只见擂台上阎相奎面有得色,宏声道:“闾某已连胜三阵,尚有那位朋友赐教么?” 弦外之晋,无异直承他已是当日魁首。 台后忽走出田隆武,含笑抱拳道:“闾老师武功精奇,连胜三场,夺得武魁,可喜可贺。” 闾相奎道:“田庄主谅言出必贱,阎某可否领取一柄利剑?” 田隆武大笑道:“那是当然,不过田某说过,须投为紫衣门中才可赐剑,否则田某以明珠十颗黄金百两为酬。” 闾相奎略一沉吟,道:“若投-贵派,不知司何职位。” 田隆武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居总坛护法。” 闾相奎意为稍动,猛闻台下一声大喝道:“且慢!” 一个银须老者身法美妙如风送落叶般飘上台去。 闾相奎怒道:“阁下可是欲与阁某印证武功?” 老者阴侧侧一笑道:“你那微末技艺,尚欲夺魁,委实厚颜无耻,老朽登台不过是须请教田庄主一事。 田隆武道:“有何指教!” 老者沉聋道:“金精铁母铸剑是否真实?” 田隆武道:“那有谎言欺骗天下群雄,自招其祸之埋。” 老者怒道:“为何不当众示以不假。” 田隆武哈哈大笑道:“宝光四射,易起宵小觊觎,为防节外生枝,擂赛当日夺魁高手,只愿投劾本教,赏可分赐一柄, 一俟擂赛满期,九名镇坛护法持剑演习九阴玄天剑阵以向天下群雄。” 老者领首道:“镇坛护法,名高位崇,老朽看在宝剑面上,不妨一试,但投劾贵派之前,必须目击此剑真假。” 说着向闾相奎冷笑道:“你不是老朽敌手,下去吧!” 阎相奎不禁胸中怒火沸腾,面如巽血,须发-张,大-一声,刀光奔电挥出。 老者冷笑一声,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诡奇莫测地一把扣在刀背上,左掌龙乙式平推送去。 一股如山绵软罡劲压向闾相奎前胸,闾相奎不禁大骇,左臂“分花拂柳”意欲架住来臂。 那知如格金铁,如山罡劲重压而下,只觉眼前一黑,张口惨-一声, 一股鲜血飞喷出口。 银须老者大-一声:“去吧!” 右腿一挑,“飞云掩月”,闾相奎身躯踢飞出擂台,坠向七八丈外摔毙。 武林群雄不禁骇然,均瞧出这银须老者武功精奇,却不知其来历。 狄康低笑道:“有得好戏瞧啦!” 玄武宫主道:“此人是谁?” 狄康微微一笑,道:“乾坤圣手,这样一来,紫衣老鬼势必上台不可。” 玄武宫主不禁一怔,只见银须老者朝田隆武笑道:“庄主说话算话么?” 田隆武不禁双眉微皱,道:“那是当然,阁下定欲见剑,兄弟取出就是。” 一条红影疾射上擂,现出一红衣老叟,面目森冷如冰,冷笑道:“今日魁首须让与老夫。” 银须老者怒道:“尊驽是何来历,瞻敢大言不惭!” 红衣老面道:“既敢叫阵,必有真才实学,姓名老夫久已不用,说出也未必就是真实,彼此一般何用晓舌。 田隆武道:“天色已晚,两位定欲见过高下,何妨留待明日,兄弟还要说明一事,两位明晨谁胜就是今日魁首。” 此刻已是暮色渐垂,夕阳沉山,秋风狂劲,拂衣生寒。 银须老者冷笑道:“不行,老朽可在十招之内取胜。” 红衣老叟阴阴一笑,道:“狂言不惭,若然十招内不胜咧?” 银须老者道:“十招不胜,则留待明日以决胜负。” 红衣老叟略一忖吟,道:“好!” 银须老者突然两指疾伸,-道:“接招!” 一式“二龙取水”疾点向红衣老者双眼,式到中途突变“骊龙攫珠”,五指挽着一股寒劲抓向右肩重穴,变化神奥莫测。 红衣老叟身法奇奥,斜身一转,右掌疾错,弹指横拂,指带劲风, 一式“分柳摘蝉”,点拿兼攻,袭取银须老者六处重穴。 银须老者不禁心头一震,化爪为掌,三式快攻,风雷呼啸,掌势如山。 棚内狄康轻笑道:;“究竟施展出天龙掌法了。” 只见红衣老者横踏乾宫,疾转巽位,身形一提,右掌振起漫天掌影罩攻而下,含蕴无数神奇变化,招中套招,凌厉无匹。 银须老者面色大变,才予封开。 红衣老叟一身长笑,疾飘开去,道:“阁下已过十招了!” 银须老者冷哼一声,忽倏地一鹤冲天而起,穿入苍茫暮色中,身形连闪得两闪,杳失不见。 红衣老叟跃落擂下,目不斜视,微微含笑,飘然走出。 狄康忙道:“大姐,恕小弟暂时告别。”身形一闪而去。 口口口 丹枫密林中,红衣老叟一闪而入,迎面疾掠出瘦长黑衣人,躬身禀这: ““教主,派出之人业已赶回,药物已分头采办齐全,恭候教主吩咐。” 红衣老叟嘴角泛出一丝笑容道:“好,传命廿八宿七星六煞急赶往昭应寺候命,大巴山总坛有无动静!” 瘦长黑衣人答道:“总壁安谧如恒,草木不惊。” 红衣老叟不禁一怔道:“这就奇怪了!” 接着一条小巧身形掠入林中,正是娄嘉翎,面色惶急,道:“昭应寺已阗无一人,鲁英峰亦遍觅无踪。” 红衣老叟不禁面色大变,目中暴射森厉杀机,道:“定是东方黎明劫去,老夫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那瘦长黑衣人道:“如此,昭应寺不宜铸剥了。” 红衣老叟咬牙怒道:“昭应寺仍是铸剑适宜之处,我等尽七日之期将剑铸成出炉,莫斌,你赶赴大巴山总坛尽调本门高手,在昭应寺内外布伏奇门。” 莫斌应声腾空拔起,身形顿杏。 红衣老叟望了娄嘉翔一眼,道:“俟少主赶至,命他前来见我。” 娄嘉翎如飞而去。 红衣老叟略一犹豫,身形疾展,清失於夜色苍茫中。 须臾,一条迅快如电身影掠入枫林,正是那银须老者,忽闻一声轻笑道:“东方庄主,你是寻觅方才那红衣老鬼么?这老鬼正是紫衣教主。” 银须老者面色一变道:“尊驽何人?为何识破老朽来历?” 树后飘然现出狄康。 东方黎明目赌中年儒生,不禁一怔。 狄康笑道:“在下就是白春帆,庄主尚未听出口音么?” 东方黎明神色略舒,哦了一声道:“白大人n1晋已变,自然老朽无法辨明,白大人委实神目如电,察出老朽真正身份。” 狄康微微一笑道:“其实群雄不少人均已察出双方真正来历,却不愿揭破罢了!” 东方黎明默然沉,须臾长叹一声道:“只以家小失踪,老朽已是动辄得咎,心乱如-……” 狄康笑道:“庄主未向灵空禅师请求一卜么?” 东方黎明道:“灵空禅师已代老朽试卜,谓家小平安,重九前后必可团聚,老朽忖念家小如不及早救出,恐老朽被迫就范,掀起一场无边杀纫。” 狄康诧道:“灵空禅师着卜灵效如神,庄主但请宽心,若方寸稍乱,易敢妖邪挟持之机。” 东方黎明凄然一笑道:“岂不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狄康道:“在下保庄主家小安心无事,但时机未至,在下不便走漏,以防他们先发制人。 东方黎明不禁大喜道:“如此说来,白老弟定然知情了,请可否见告。 狄康摇首道:“时机匆迫,在下无法分身,亦恐时机未至,乱则生变,棋错一看,难免全盘皆输万请庄主暂时忍耐。” 东方黎明默然须臾,道:“白大人亦是为了追踪紫衣老贼而来么?” 狄康点点头道:“老贼现仍回田隆武庄宅,在下尚欲追踪,珍重再见。”穿空如电,瞬眼无踪。 东方黎明黯然叹息“声,似无力支持身躯,心情沉重踽踽行去。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枫林中只见人影浮动,先是少林掌门人领着门下高僧现踪,神情严肃,奔向老鹰嘴。 之后,五台掌门松鹤上人为首率领门下僧俗现踪。 九大门派相继现身枫林,却是面色沉重。 老鹰嘴一带,怪石林立,群峰矗立,危-耸天,尤其老鹰嘴峭壁如仞,高可百丈,其上突出礁崖却尖锐穹窿,远远望去,俨然如半身鹰首。 由於怪石林立,似雨后春笋,参天古木笼荫蔽天,景物幽森,九大门派群雄纷纷就着地形,各占方位,布伏一座诡幻奇门阵式。 夜黑如墨,风涛呼啸,树枝摇动,宛如群魔乱舞,银牙无爪,令人不寒而傈旷 蓦地—— 天际遥处,突送来一声清晰,随着夜风飘回山谷,鸣应不绝, 啸声未止,老鹰嘴山崖下忽一道熊熊火光升起,接着数十道火光团团升燃,将百丈方圆山谷照耀得光明如画。 一柱奇削如殁怪石之下,立着清丽如花玄武宫主,四外散立着门下,光怪诡玄,艳女老妪,叟童道俗,尚有红衣黄衣番僧。 玄武官主眸光如挟霜双,环顾了一眼,吐出清脆如黄莺语声道:“有请少林掌门人。” 距玄武宫主存身之处十数丈外,忽闻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宏声佛号。 一株十数丈高嶙峋斧削笋状怪石之颠突现出霜眉银须清癯老僧,低声合什盘坐於上。 少林掌门这一现身,玄武宫门下大感震惊,因其在百丈方圆内久已潜身,他们事前竟无法察觉。 玄武宫主面上泛出激动之色,但倏即平静,笑靥如花,道:“少林掌门别来无恙?” 灵虚上人答道:“不敢,宫主别来可好?” 玄武宫主柳眉一颦,道:“我因九大门派在武林中久享盛誉,尤以少林数百年来被武林中尊为泰山北斗,是以法外施仁,容各归掌理门派……” 不待玄武宫主说完,少林掌门人已自接道:“宫主不必再说,老纳忝膺一派之尊,理应自重,不能稽有误失,贻人话柄,况且,亦有失少林数千年清誉……” 玄武宫主面上再敢激动之色,但欲言又止。 只听少林掌门人接道:“武林之内,虽有论武衡才之说,但亦以德服人,未闻有以武屈人得享久远者,老衲得返掌门之位,门下迄今仍不知情,为何宫主当众宣扬,自冒天下不韦,实令老衲茫然不解。” 玄武宫主冷笑道:“方才群英擂下我遗门下通知九大门派前来相晤,为何抗命不遵,如今又自动前来,言行不符……” 少林掌门人突抗声道:“今日玄武宫尚未居武林盟主之位,九大门派为何须听命於玄武宫主?老衲等人自动前来老鹰嘴下,传讯於宫主与会言明一事。” “什么事?” “老衲等身罹禁制早就解开!” 玄武宫主不禁大惊失色,娇躯一阵轻微撼震,良久冷笑道:“所以禅师思复前仇,联合九大门派今夕与玄武宫为敌,想来其他门派均布伏四外,但未必如此容易,当日释放时即虑及今日。” 少林掌门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道:“九大门派无意与玄武宫为敌,亦无共谋叛乱意图…” 玄武宫主玉掌微摇,神色凝重道:“禅师是否能代九大门派作主尚有存疑,其余诸位咧?为否一见。” 少林掌门人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我等来此志在歼戮紫衣门派,共谋武林承平,宫主何必定欲一见,再说也未必有融洽气氛,须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是么!”玄武宫主沉声道:“如我所料不差,其余门派掌门此刻定藏身近处,难道竟不屑舆我一见?”眉目间泛出一抹杀机。 灵虚上人合掌道;“宫主何必强人所难?”” 一片红云忽飞堕在玄武宫主身侧,红云一定,现出一煞眉怒目,面色酱紫红衣番僧,狞笑道:“灵虚贼秃!这未必由得你咧!”” 语声森冶刺耳,少林掌门入耳心神摇摇欲飞,不由面色微变,久知大内供奉两名蒙古喇嘛,精擅唱名摄魂大法,岂料今日得见。 但见玄武宫只用手一招,黄影疾闪飞射而至,现出一黄衣高大面如古佛喇嘛。 玄武宫主大-道:“禅师尚执迷不悟么?稽时大祸临头恐悔之莫及。” 突然,两声弦音响起,只见两支铁箭电奔疾闪,挟着悸耳破空锐啸,分向一黄一红喇嘛射到 箭势迅厉万钧,黄衣喇嘛面色一变,右臂疾伸,横掌砍向疾射而至的铁箭。叮的一声,掌缘砍击在箭杆上,铁箭经掌力一击,竟倒向射望一方山石上,火光进冒,雨尺长铁箭竟深没入石,力道之雄劲,玄武宫高手不禁骇然咋舌。 红衣喇嘛目睹另一支箭直射自已心坎要穴,身形巍立如山,铁箭相距胸前一尺之际,突然身形疾倒,右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住,望了箭身一眼,冷笑道:“穿山神箭!” 忽张目怒视远处,眸中暴泛碧绿慑人寒芒,厉叫道:“彭泽雄还不纳命来么?”叫声宛如鬼嘶枭鸣,令人寒傈。 山石远处突现出一魁梧亘汉,身形狂奔而来,面色悸恐,层背着一张铁弓,奔至红衣喇嘛半箭之遥,突一头撞向山石上。 凄厉惨-过处,颅裂粉碎,浆血飞溅四溢,死状惨不忍。 灵虚上入目-彭泽雄死状之惨,知彭泽雄自恃箭不虚发,不即时隐於奇门中,致红衣喇嘛呼名慑魂妖法得逞,不禁高喧了一声佛号。 红衣喇嘛忽张目呼道:“傅青波!” 呼声狂颠刺耳,傅青波本是灵虚上人俗家名姓,突然少林掌门倏地立起,双袖猛拂而出,数十道火光顿时齐熄,满山梵唱高起。 玄武宫主不由面色大变,知是天龙降魔梵唱,不是道行极高禅门高僧无法施展,看来今晚武林禅门高人来的必然不少。 梵唱之声此落彼此,昔渐高扬,红衣喇嘛不禁色变道:“宫主放心,天龙梵唱伤不了我等,慈悲为怀,无异缚手缚足,请勿怨我等妄敢杀戒。” 一黄一红两名喇嘛忽拔身腾起,双掌交胸劈出潮涌破空阴寒罡风扑向少林掌门存身之山石上。 突然光华大盛,玄武宫主持着一颗鹅卵大小明珠,布立四外玄武宫高手亦取出明珠,山谷中似是满缀光芒四射繁星,顿成异景。 只见一双喇嘛飞扑之势迅如雷奔,山石上少林掌门人形踪却杳失无影。 只听一声暴雷大-道:“回去!” 一股强厉无形潜劲向一双喇嘛,红黄人影疾翻,冷哼声中身形倒飞出去。 黄衣喇嘛身形甫一沾地,厉声狂啡道:“见不得人鼠辈还不现身出见!” 忽闻一声清朗笑道:“悬岸勒马,回头是岸,两位大师及早返回大内,尚可保全性命?” 满山梵喝嚣涌如潮,此人语声犹能清晰入耳,不为梵唱所蔽,内功之高堪属惊人。 红衣喇嘛面色森厉铁青,厉声狂笑道:“佛爷今晚定要慈悲慈悲施主。暗中向黄衣喇嘛示了一眼色。 黄衣喇嘛立时会应,飞身揉扑山下之后。 红衣番僧突伸双掌疾排出一股罡劲。 只听一声惊天霹雳巨震,十数高山石顿时炸裂,石飞尘涌如雨飞溅。 黄衣喇嘛双袖疾拂,扑向炸裂之处,但见一条人影冲天飞起,曳出一声长笑,身法疾逾奔电,眨眼已退出十数丈外。 红衣喇嘛大-道:“小辈你走得了么?”疾扑而出。 那人影如飞奔往玄武宫高手明桩,玄武宫门下不禁一惊,纷纷兵双出手截击。 玄武宫主凝目望视那人远走的身影,却不似狄康,不禁一怔,但是那人遇阻,突反身飞扑,撞向红衣喇嘛而去。 红衣喇嘛狞笑道:“小辈找死”右掌飞击猛劈。 那人突发出震耳大笑,右腕疾按肩头,一道眩目青虹脱手飞去。 红衣喇嘛立感寒气逼人如割,知是一柄吹毫可断稀世宝丑,不禁大惊,右臂飞撤,但已不及,只感肘骨一凉, 一截右臂顿被削落,血涌如注。 那人冷笑道:“留你不得” 泛起“天丝织绵”,青虹如匹练卷向红衣番僧。 只听一声凄厉惨-,红衣番僧已尸分两截,倒卧在血泊中。 此刻,黄衣喇嘛已接救不及,目睹红衣僧人在瞬眼之间丧身剑下,顿感心神一颤,忽见一条人影疾现在身前,抬目望去,只见是一黑衣蒙面人。 但闻那人冷笑道:“你也留不得!”剑起一招“万花飞涌”,震起漫空寒飓挟着朵朵金星罩袭黄衣番僧。 黄衣番僧饶是一身旷绝武功,亦难禁受此削石若腐宝殁,发出一声惨人厉啸,黄衣鼓起如蓬,似是拚死冲出剑势之下,身形暴腾拔起。 怎知剑势凌厉万钧,一压一搅,惨-未出,已是血肉分飞如同撒下一片血雨……—— 第三十八章 擒元恶邪魔授首 玄武官主目睹一双喇嘛惨遭戮毙,不禁猛萌杀机,右手迅疾伸向胁旁囊内掣出一支墨黑玄武七星三角皂旗。 忽闻随风传来狄康传声道:“大姐,你竞忍心酿成武林大变么?” 语音入耳,玄武宫主不禁一怔,道:“难道任由我束手待毙不成!” 狄康道:“九大门派并无与玄武宫为敌之意,小弟敢以性命作保。” 玄武宫主道:“你藏身何处,莫非不屑与我相见?” 满山天龙降魔梵唱顿然寂灭,只见一条身影由嶙峋奇石峡缝内疾闪而出,现出丰神俊逸的狄康, 一丝青衫随着夜风飘展,猿臂蜂腰,玉画朱唇,口角含笑,益显得飘洒不群。 玄武宫主目睹狄康肩上带有七星宝刀,并非方才诛戮一双喇嘛之人,星眸含叹道:“二弟,我已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如我所料不差,九大门派身怀禁制必是二弟解开,除了二弟并无他人。” 狄康颔首徽笑道:“这个小弟承认,但天生万物,物物相克,系不易之理,小弟决无空前绝后才华,就是小弟不出手解开九大门派身罹禁制,还另有其人,小弟如此做法是为了大姐,并无 丝毫为敌之意。” 玄武官主冷笑道:“我已瞧出九大门派在此老鹰嘴山谷内筛下辣毒奇门,欲追我订城下之盟 “事实与大姐所料者截然不同,九大门派在此布伏奇门并非志在大姐而是另有其人,亦在防避紫衣敌主门下窥见,以晃债事。” “我却不信!” “小弟委实不知大姐为何不信小弟之言字字出於至诚。”狄康正色道:“大姐乃本朝天潢贵胄,受寄甚殷,无可厚非,奈武林九大门派实未有丝毫叛逆之图,是以大姐用心宜存宽厚,逼则生变,莫须有之罪致兴大狱,小弟不忍闻更不忍目睹,目前仅紫衣老贼存心叵测,九大门派来此意在流弭祸患,共享承平,并非志在玄武官。” 玄武宫主意为稍动,冷冷答道:“我多年来未敢上渍天听,决以玄武宫之力约束武林,本宅心仁厚,致晃兴大狱……” 狄康接道:“这个小弟知道,九大门派掌门人也知悉真情,故不敢有所怀恨,要知小弟若不途中风闻,改变杜门却扫心意出手解救九大门派,则今日大姐更成危局。” “为什么?” “此中情由非片言可竟,大姐,你难道不信小弟么?” 玄武宫主幽幽叹息一声道:“呼尼及额图一双活佛,颇获宫廷宠信,乍料双双丧命,叫我如何向大内覆命?” 狄康略一沉吟,道:“以小弟之见尚有转圜余地,二人之死推在小弟身上,小弟回店即密柬专呈孙相,却说两喇嘛利诱薰心与紫衣教主勾结叛逆倚作内援,为小弟及大姐察觉,以迅雷不及 玄武宫主晶澈双眸一转,靥泛笑容道:“究竟你聪明,万一内廷须作证则如何?” 狄康道:“孙相接获小弟密东后,不致立上手本,其时亦在紫衣教主就戮之后,死无对证,例况呼尼与颇图品行不端,好色采花,大内无非为了他们邪术武学姑且隐忍。” 玄武宫主道:“好,就是这么办,方才诛戮呼尼与颇图二僧之人是何来历?” 狄康道:“江东三雄之秀,东方黎明不共戴天之仇鲁英峰。” 玄武宫主愕然谊道:“原来是他!他手中之剑似非凡物?” 狄康徽笑道:“大姐神目如电,此剑名为巨阙。” 此刻,四外玄武官皆肃然噤声,均以讶异目光注视两人低声谈论。 玄武宫主忽回顾了一眼,道:“九大门派约我来此究竟有何用心?” 狄康道:“无他,紫衣教主铸剑之处就距此二十余里外昭应寺内,寺隐藏在深邃山谷中,我等绝不能容忍待其将金精铁母铸成利剑,意欲先发制人,昭应寺外山峦起伏,悬崖危献,各大门派扼险而伏,不使紫衣老贼突团而出。”说着取出一卷地理图,接道:“小弟已在图上注明玄武宫扼守之处,明晚即是紫衣老贼授首之期。” 玄武宫主略一层阅,目注狄康道:“此处似已无事,你我回旅店商谈如何?” 狄康道:“大姐先回,小弟尚须守候一人。” 谁? 东方黎明! 玄武官主诧道:“东方黎明城府深沉,难以共事。 一 狄康道:“今晚诱东方黎明来此,系了断当年一段武林公案,大姐倘有余暇,不妨且作壁上观,但望撤出贵宫门下。” 玄武宫主用手一招,一个锦衣大汉飞奔而至,玄武宫主沉声道:“传命下去撤出返驻原处” 锦衣大汉转身快步奔出,掣出杏黄三角旗一摇,山谷中珠光顿隐,恢复了一片原始黑暗。 约莫顿饭时分,老鹰嘴山崖上现出两条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落下。 暗中忽响起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森沉语声道:“空山寂寂,阗无一人,金贤弟怎说是玄武宫门下在此聚商?” 忽闻一声惊诧道:“令主,血腥扑鼻,此处片刻之前谅有过激烈拼搏,我等来晚了一步。” 猛然崖下生起一道熊熊火光,映着手持夜行火摺之人正是白骨判金重威。 立在金重威身侧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按剑四顾,忽似有所见疾掠落在红衣番僧丧身之处,凝目察视了一眼,面色大变道:“此必是大内豢养的蒙僧番狗名唤呼尼活佛,精擅呼名称魂邪法,一身武学诡异,为何丧命在此。”一眼瞥见黄衣喇嘛尸体,不禁慨叹了声道:“二人必受玄武宫差遣,戮毙他们是谁,番狗练成金刚之躯,普通兵丑伤不了他们。” 金重威道:“庄主灵猿出是何人所伤?” 东方黎明道:“倘不出兄弟所料,除了大内侍卫白春帆别无其人,他一柄七星宝刀,紫虹如电,斩金切铁宛如摧枯拉朽,何况血肉之躯,但无白春帆旷绝武功,依然伤不了一双番狗。”说时徽现犹疑之色,接道:“不过,白春帆与玄武宫交情并非泛常,而且又是大内侍卫,与一双番狗一脉相承,倘谓是他所杀,有悖常理……” 蓦地—— 随风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莫谓武林无人,除了白春帆就无能人致一双番狗于死地么?” 东方黎明身形疾转,目注暗处,宏声道:“尊驾是谁,是否不屑与老朽相见。” 暗处闪出一样面人,手持一柄长剑,纱巾内暴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东方黎明对此人突然出现,并无所惧,目光却落在长剑上似不胜骇然,身形不禁一颤。 蒙面人猛地仰面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震擂山谷,宏烈无比。 东方黎明大-道:“尊驽如何发笑?” 蒙面人笑声忧然而止,冷冷说道:“庄主想必认出此剑。” 东方黎明厉声道:“尊驾究竟是谁?”声出手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那人蒙纱巾抓去。 岂料蠓面人料准东方黎明必有此着,比东方黎明更快,寒虹飞弧,展出“三环套月”奇招,逼得东方黎明右臂飞撤。 蒙面人冷笑左手向面上缓缓抓下纱巾,露出庐山真面目,道:“庄主别来无恙,你还认得我鲁英峰么?”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道:“原来是鲁贤弟。” 鲁英峰面色一变,道:“你我兄弟之情已尽,鲁某担当不起,但你未曾料到也有今日。”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以你鲁英峰之能,纵有巨阙剑之助,尚不是我东方黎明敌手!” 鲁英峰冷笑道:“你外托仁义,内怀奸诈,口密腹剑,罪行擢发难数,今晚天夺其魄,自投绝路,鲁某尚不屑亲手杀你,自有血海大仇向你索怨。” 东方黎明怒道:“弟兄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愧天地,身在江湖,难免伤人,但死者均是十恶不赦之徒……” 突闻一个少女-叱道:“老贼,你认得姑娘么?” 东方黎明闻声暗中心惊,循声望去,只见鲁英峰身后冉冉现出一清丽绝俗黄衣少女,不禁一怔道:“老朽对姑娘甚是莫生,姑娘可否将姓名见告。” 黄衣少女眼中杀机一闪,缓缓取出一把招扇道:“此扇想必认得,从这扇上便可找出姑娘来历。” 东方黎明目光锐厉一望而知是当年金扇无敌程晓岚成名兵刃,心神猛凛,淡淡一笑道:“原来是程姑娘,江湖之内风风雨雨,蜚短流长,恶惹中伤老朽,姑娘焉能信为真实,昔年老朽与令尊交情莫逆,自令尊归隐王屋,亦时常过从,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情同手足,老朽何可加害於令尊,不过江湖上如此含沙射影,用心辣毒之极,姑娘为父报仇本人子之义,似不能凭空臆断。” 黄衣少女正是程冶梅,面色一变道:“人证俱在,姑娘并非含血喷人。” 东方黎明冷笑道:“那有什么人证,风闻姑娘已投身玄武宫,分明是出自玄武宫主授意。” 程冷梅厉声道:“好个巧言令舌之徒!”接着高声道:“有请诸位前辈高人现身!” 突然远处山谷四外亮起十数道火炬,只听一声宏亮佛号响起,九大门派掌门人相继现踪。 云虚上人合掌顶礼道:“东方施主别来无恙!” 东方黎明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人为何竞受片面之辞煽惑。” 灵虚上人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何能妄议是非,但老衲等受程姑娘之邀,论断昔年程大侠减门恩怨,谁是谁非,恕老衲眼前无法妄置一词。” 东方黎明森厉眼神扫视了九大掌门一眼,怒道:“人证何在?” 暗中一条人影而出;,豪笑道:“令主还认得在下么?” 东方黎明一眼望着那人是路人宇,不禁面色大变,暗骇道:“他怎么能死而复生?真是怪事!” 原来那日自达摩三剑诸葛湛从曾家洼被救逃出,在一所大宅的养伤,路人宇登门寻访诸葛湛,为东方黎明诱上阁楼挟持离去,带上一片无人绝岩。 路人宇只觉存身在崖沿,天风狂劲,再走一步,便是百丈削壁,下临无地,纵是身有武功,失足落下,必粉身碎骨无疑,不禁心中一动,诧道:“此是何处?那……” 东方黎明不禁哈哈大笑道:“路人宇,你这叫死星煞命。” 路人宇听出是东方黎明语音不禁大惊失色,反身腾起欲逃。 东方黎明迅疾无伦两指点出,路人宇只觉期门穴上一麻,身形不由自主地跌下,为东方黎明一掌推出,望悬崖绝壑之下堕去。 岂料天不绝人,崖下正有一高僧结庐而居,那高僧适在庐外舒动筋骨,忽闻崖上传来笑声,心方一动,只见崖上堕下一条人影,身形一纵将路人宇接住。 那高僧世外高人情知有异,察明路人宇伤势,不禁暗暗发出一声叹息,喂服一颗灵丹并解开穴道后,想是东方黎明指力辣毒尚未见醒转,高僧略一沉吟急点了一下睡穴,将路人宇放在庐内,由山径拔上崖去。 由於东方黎明作贼心虚,防诸葛湛朋友在后蹑踪,所以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路人宇送下崖去,认定路人宇必死无疑,匆匆奔离。 果然不出东方黎明所料,在他离去之后即有三条迅快人影奔至。 那高佾听出所来三人惊诧语声,即出声道:“三位所找那位朋友为老衲所救,现在崖下草庐内,老衲因事须离此,恕老衲未接待了。”言罢寂然。 此后的事不容赘述,当下东方黎明目睹路人宇现身,心知无可狡辩,不禁目中电闪一抹杀机,暗蓄功力右臂。 路人宇似察破东方黎明心意,哈哈大笑道:“东方令主,此刻要致在下死命恐不容易了。” 东方黎明突面色一变,厉声道:“不错,昔年程晓岚惨遭灭门之祸,实各自由取,事实详情只有在下清楚,谁是谁非,无可论辩,现程晓岚尸骨已枯,事无对证,恕老朽不奉陪了,金贤弟,我们走!” 突然发现白骨判金重威已无-影,情知有异,忽鲁英峰长啸一声,剑光宛若天河星泻袭至,身形猛腾,穿空斜扑,落向一片怪谷林立中。 忽闻传来一声佛号道:“东方檀樾,此非可一逃了之,何况无法逃走!” 东方黎明怒道:“五台掌门人么?你等妄欲联臂围攻使在下束手成擒,此无异痴人说梦,须知避我者生,挡我者死。”说着一掌猛劈推出。 只听一声惊天巨响,一块山石被掌力震得粉碎,石块冲霄奔空堕下,声震如雷,尘飞弥漫,威势慑人。 突闻一个宏声大笑道:“武功并不可恃,东方黎明?你还不如俯首认罪?” 东方黎明一言不发,身法逾电扑出,不由陷身奇门内。 奇长中一片混蒙,空气-漫,莫辨东西南北,东方黎明胸罗渊博,奔行一刻,久之臣发觉其中蹊跷,知已陷身阵内,但察不出奇门其中奥妙,不禁心神大震,目珠一转,索兴立安,宏声道:“老朽宁折不弯,有那位以真实武功相搏。” 但闻少林掌门语声传来道:“老衲等只受程姑娘之托来此,并非论武印证高下,施主大仇仅程姑娘一人。” “那么说来诸位均可作壁上观不出手了。” 灵虚上人答道:“这是当然之理!”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只要诸位不伦袭暗算,在下愿成全程姑娘,但不知程姑娘武功能制胜在下否?” 忽闻鲁荚峰语声随风飘传入耳道:“无论程姑娘能取胜与否,你只有一死以谢天下武林。” 东方黎明厉声道:“在下还有何罪,程晓岚之死罪有应得。” 鲁英峰冷笑道:“当年杀害程晓岚满门六人,虽说并非是你亲自出手,系借重你那狐群狗党所为,事成后你那群狗党均为你事先用阴毒手法暗算,均相继暴毙以遂你灭口之计,殊不料修罗教主蓬寒事前已有警觉,护住心脉得以苟延残喘十数年,并将当年杀害程晓岚满门经过书于册上,命其门人路人宇老师带交诸葛大侠公诸于世。” 东方黎明不由追悔不绝,那日将路人宇掌击百丈削壁下,理可查视其生死,并搜其全身,怎有今日之失。 只听鲁英峰道:“此罪一也,最近数年来更倒行逆施,易容改装,杀害异已,更扮作青衣老者入侵少林勒索掌经,毒剑伤人……” 东方黎明大喝道:“住口!” 四外火光暴闪,燃起数十道火炬,一条身影飘然走来,东方黎明认出此人正是曹家洼所见之石中泰。 但令他震惊的却是石中泰肩头一柄钢刀款式竟然与白春帆所持的款式无异,暗暗一惊,付道;“这刀莫非就是白春帆那柄。” 石中泰微笑道:“在下雪泥鸿爪,游辙无凭,却不料在此竟已与庄主晤面,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东方黎明不禁勃然色变,霍地右臂按向肩头,呛螂螂簧鸣过处, 一道靛蓝光华夺鞘挥出,剑出三点碗大蓝星,迅逾雷奔袭向石中泰。 剑未出,石中泰已自飘身开去,朗笑道:“-有头,债有主,在下不能越俎代疱!” 无疑地东方黎明欲施展在少林伤人闪电剑法,速战速决,他见石中泰闪避奇快,不禁暗道:“小辈,若让你逃出老夫迅雷七剑之下,乾坤圣手之名从此消失於武林中。” 剑式改招欲出,突闻一声娇叱,一道寒气逼人青虹袭向左胁而来,急跃开去,只见程冷梅星目红肿,手执鲁荚峰所得之那柄巨阙剑,不禁厉-道:“程姑娘,非是老夫不敌,是老夫不忍故人遗孤丧身老夫剑下。” 程冶梅面如凝霜,寒冽铁青,一式“龙游大海”挥出,青虹如潮,寒飙电闪,风雷怒啸,威势万钩。 她日夕与狄康耳鬣厮磨,未尝言及儿女私情,仅携手砥砺武学神奥,是以武功突飞猛晋,此一剑式乍吐,隐在暗中群雄均相顾失色,无不为东方黎明岑岑可厄。 但东方黎明武功已臻化境,身形暴缩,弹腕斜出, 一招“贯日长虹”,蓝光如绿点向程冷梅右手腕脉要穴。 武当掌门喟然长叹道:“东方黎明不愧身手高绝,危中逞险,攻其必救,自愧不如。” 此刻,程冷梅巨阙剥虽可削断东方黎明毒剑,但自己右腕脉非被毒剑点伤不可,不愿两败俱伤,身形移斗换星,剑招飞撤。 那知东方黎明剥势如附骨之蛆般,指向程冷梅右手腕脉要穴而去。 程冷梅被逼得身形连错,闪跃退开七、八步。 只听石中泰朗-道:“姑娘施展金丝缠腕,再起“火中取栗”攻向老贼将台。” 言还未了,程冷梅剑招疾变。 东方黎明疾飘身开去,向石中泰怒道:“老夫倘有一柄宝刃在手,汝等岂奈我何?” 石中泰冷笑道:“未必见得。”向飞身而至的程冷梅道:“姑娘请将铁扇暂借与在下!” 倏地东方黎明穿空飞起,去势如电,瞬眼之间已远在十数文外。 迎面起了一声暴-道:“回去?” 东方黎明似遇重阻,沉身落地,毒剑疾攻挥出。 石后人影一闪,现出老化子余风云,怪笑道:“你还不住手,且瞧瞧那旁是何人。” 只听一声颤呼道:“爹!” 东方黎明闻声面色惨变,只见十数丈外山石旁立着妻小老幼,心中顿感怒火喷涌,目光怨毒厉-:“老叫化,我与你誓不两立。” 余风云咧着大口怪笑道:“慢来,慢来话要说明白,老化子千幸万苦在紫衣总坛暗牢中救出你妻儿老幼,不但得不到一个谢字,反要与老叫化拼命,委实令人心寒。” 东方黎明不禁一怔,道:“此话当真?” 老化子哈哈怪笑道:“那个骗际不成,老化子一生真真假假,游戏风尘,但此次却说了真话,不过老化子并非怜悯你年来遭遇,而是受程姑娘恳托,你一生杀人妻子多矣,这回叫你亲眼目睹天理报应。” 东方黎明闻言不由胆寒魂飞。 只见程冷梅莲步姗姗走向他妻小面前而去,东方黎明厉声-道:“程姑娘,罪在老朽一人,只管向老朽伸手。” 程冷梅反身寒声道:“好,把东方黎明家小送回沧浪山庄安居。” 东方黎明只见八个锦衣大汉送着他家小远去,发现其爱妻幼子泪流满面,频频回顾,饶是他盖世枭雄,只觉酸心断肠,天昏地转,虎目中两;行珠泪夺眶而出。 他知无法逃出困伏,但他亦不愿束手就戮,东方黎明枭雄机智,忖道:“今晚到场的均是一派宗师,武林高手,决不愿屠戮自己家小贻人话柄,我何不拼死冲出重围。”心念一动,振吭发出一声激厉啸声,奔空腾起,杳失入沉沉夜色中。 程冷梅似料到东方黎明有此一着,冷冷一笑,火炬摇晃中狄康及九大门派掌门身影冉冉现出。 北岳掌门人玄真子叹息一;声道:“放虎容易擒虎难,如让东方黎明逃去,血腥浩劫难免。” 狄康道:“老前辈有所不知,奇门禁制已然发动,东方黎明武功辣毒,习有数种霸道绝学,如他作困兽之斗,必有多人丧生,如今他眼见其家小落在我等手中,必投鼠忌器,出手定有所顾忌,恐我等对其家小不利。” 远处夜空中突现出一道绚丽旗花,程冶梅疾奔如飞而去。 少林掌门道:“善哉,——相报何时可了。”急偕同诸大门派掌门人疾逾行云望旗花出处奔去。 狄康四顾了一眼,只见玄武官主现身走来,眸泛幽怨神色,注视了狄康一眼,道:“二弟,你早知冷梅就是程姑娘!” “事后才知真情!” “真的么!” 狄康点点头。 玄武宫主道:“你怎不怀恨於心。” 狄康朗笑道:“小弟为何怀恨,成全小弟得一美妻,何况梅妹如没宫主怎有今日。” 玄武宫主道:“如此说来,二弟对玄武官网开一面,即因程姑娘之故。” 狄康摇首道:“那到不是,小弟为了消弭大却,免无故与起大狱,保全无数武林精英,何况大姐亦非穷凶极恶,不过……” 玄武;宫主道:“不过甚么!” 狄康道:“大姐何必明知故问?” 玄武宫主默然,叹息一声道…“我只待东方黎明及紫衣老鬼授首后,从此不问武林中之事。”转身慢慢走去。 东方黎明奔出三里之遥,只觉眼前霾云四饰,阴气森森,地势更为险僻,乱-怪石丛翳。 突闻一苍老女声道:“东方黎明,你还不一死以谢天下武林么?” 东方黎明似自知死期将至,无法逃出奇门禁制内,何况尚有武林群雄重重狙击,不禁淡淡一笑道:“在下犯有什么滔天大罪,必须一死以谢天下!” 只见一丛垂覆虬柯藤蔓后飘然现出一个灰衣背剑老尼,认出是无情师太,久闻无情师太这位老尼姑铁石心肠?武功极高,不禁心头一震,答道:“原来是神尼,你我一别至今已是十易暑寒了。” 无情师太面色一沉道:“这些年东方施主暗中图霸武林,竟恶意中伤放出风声九大门派联络志士颠覆清廷,想东方施主身属汉人,纵有其事,亦该极力赞襄其成,不应无中生有,致清廷疑虑,命玄武宫相制九大门派,遂施主恶毒心愿。” 东方黎明哈哈大笑道:“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此千古不易之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须知武林中人宁折母弯,在下久仰神尼剑式精奇,意欲讨教几招如何?” :无情师太道:“施主执迷不悟,老尼要得罪了。”刷地拔出肩头长剑,寒虹暴射,一条寒星 带出破空疾啸袭取东方黎明“七坎”死穴,剑势电奔。 东方黎明不禁大惊,瞧出无情师太剑势罩住自己身形,含蕴无数神奇变化,无论避向何方都无法避开她那迅厉剑势之下,鼻中冶哼一声,右下出手“分波斩犀”青焱疾闪飞出,右掌成指猛扣欲弹。 他忽感指力一出,无情师太非伤即死,除一强敌本无关紧要,自己家小仍陷在群雄手内,非激起群雄报复之心,何况今夜能逃出否尚在未知之天,心念一动,力不由自己地减弱五成。 两剑一接,无情师太忽腾身飘出,一缕指风洞穿无情师太僧袍下幅。 只听无情师太道:“施主武学委实奇高,可惜心术不正,致入魔道。” 东方黎明双测猛接后,但感胸口一阵气血狂震,知无情师太此一剑乃贯蓄全身真力发出,目睹无情师太身形消失於沉沉夜色中,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眼中陡闻声宏笑道:“既知现在,何必当初。”身后雄厚罡力排空如潮袭至。 接着又是传来一声清朗笑声道:“东方黎明,你已陷身少林罗汉阵内,依在下之劝,不如自绝,何必作困兽之斗,也可显得东方老师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东方黎明身形似箭冲出,只听他发出一声闷哼,似遇重阻,全身倒跃弹回,不禁厉声道:“功过何能定英雄?” 忽有一人冷笑道:“岂不知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你身入绝境,尚不自知。” 东方黎明一言不发,只感罡风潮涌迫压,由四面八方逐渐增强,大-一声望东南方向跃去,双掌连催,骤感罡风顿息,不禁一怔,暗道:“此时不逃,还得何时!”双肩倏地一振,穿空拔起七、八丈高下。 半空中欲待变换身法之际,陡闻一声大-道:“下去!” 只感一片重逾万钧罡劲凌头压下,不由自立地双臂蓄满真力望上封去。 东方黎明但觉双掌一阵剧痛,胸口气窜血逆,真气一竭,身如断线之鸢般坠下地来,面色惨变,张嘴喷出一口黑血。 他苦於无法窥见对方,不能施展煞手,猛然憬悟对方此-志在逼使自己疲累力竭,暗暗太息一声道:“自己心术深沉,暗箭伤人多矣,可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今晚轮到自身遭报。” 此刻东方黎明心情满怀怨毒,虽自知必死,却恨不能目睹对方施展辣手旷绝武功两败俱亡,不禁厉声道:“少林久执中原武林牛耳,享誉夙隆,不料今晚竟效鬼蜮宵小,施展暗袭,难使在下心服口服……” 话音甫落,忽感一股强劲的劈空掌力迎面袭至,东方黎明似怒极左拳“推窗望月”挥了出去,右手两指发出一缕暗劲循声点出。 只见东方黎明身形摇撼了两下,张嘴不吐出一口黑血,厉声道:“阁下武功极高,在下自知不敌,可否一见,在下死当瞑目。” 他再度受创,口吐伤血,已决意不再起突围逃出之念,只听少林掌门灵虚上人道:“施主何必定欲一见!” 东方黎明道:“在下死不甘瞑目。” “这又为什么?” 东方黎明答道:“当今之世,在下武功虽不敢自谢天下无敌,但罕有其人以一人之力致在下死命。” 灵虚上人道:“当年程晓岚大侠之死又岂甘瞑目。” 东方黎明闻言心神巨震,面色惨变。 只听一冰冷澈骨语声传声道:“东方黎明,你该知足了,报仅於自身,如非白大人求情,府上妻孥必难幸晃。” 东方黎明身躯震撼而下,道:“白大人何在?兄弟可否一见!” 忽见一团珠光暴泛光华,十丈方圆之内烛照光辉如昼,距身三丈开外立着风神洒脱的狄康。 狄康含笑道:“东方庄主可知拙荆就是程大侠后人程冷梅姑娘么?” 东方黎明闻言不禁骇然色变,道:“如此说来,兄弟一举一动,早在沧浪山庄时就在白大人严密监视中了。” 狄康颔首道:“不错!” 东方黎明道:“白大人知否兄弟为何杀害程大侠?因为兄弟探悉清廷有对武林……” 狄康面色一沉,断-道:“东方庄主,无论当年是非曲直,你乃武林侠义极隆之人,武林中翕然景仰,马首是瞻,不该鬼蜮暗算效那鼠辈宵小不齿之行,有道是事实胜於强辩,庄主难道还不甘心束手就戮么?” 东方黎明虎目中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道:“兄弟知罪,就请程姑娘割下兄弟项上人头罢!”张口大叫一声,猛跳起三丈高,叭嚏摔在地下,气绝而死。 他自己震断心脉,全身肤烈如龟纹,鲜血如泉溢出,湿透衣襟,面色青紫。 程冷梅疾闪而出,切齿怒叱道:“恶贼也有今日。” 寒光疾奔,东方黎明一颗头颅应丑刃削落,剑光一挑,头颅飞起,程冶梅疾伸左手,迅如电光火石抓住长发。 少林掌门灵虚上人现身飘然走去,向程冷梅合掌施礼,道:“程姑娘,人死不记仇,请容老衲用土掩埋吧。” 狄康伸手一牵程冷梅,道:“梅妹,我们离去吧?”双双快步走去。 灵虚上人击掌三声,暗中疾步走出四佾,各持着一支方便铲,动作如飞,转眼之间掘成一坑,将东方黎明尸体放下,以土瓮下。 一代枭雄,转眼黄土附身,萧瑟秋风中顿时扬起一片梵唱。 秋阳煦和,长空纤尘无云,雁唳南飞,田家庄仍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群英擂下八座竹棚内依然座上客常满,樽内酒不空,但鸦雀无声,数十百道目光注视台上。 那台上侧坐着昨日的红友老人与田隆武喃喃低语,神情诡秘。 然而那银须老者始终未见再现。 突然! 田隆武倏地立起,走在台沿,环抱一揖道:“不料那位朋友竟然爽约,久候不至,因此失去了昨日夺魁资格,”说着手指向红衣老叟一指,笑道:“这位高手不愿投效本教,人各有志,岂可相强,在下致酬黄金百两,去留任便。” 说着语音略顿,又道:“今日格赛开始,在下指定一人登台权充台主,抛砖引玉,望高明不吝赐教。” 这时一文士模样五旬中年人穿上擂台去,田隆武与红衣老叟跃去向内宅走去。 棚内老化子余风云忽向一侧屠龙方朔关穆道:“老偷兄,你瞧出了没有,今日红衣老叟并非与昨日同为一人。” 关穆嗤嗤一笑道:“我这方朔神偷之名,武林中人无人不知,吃这碗饭的讲究的是目光要准,出手要稳,不然这块招牌准砸了,还要你说,你瞧狄老弟不是随着田隆武身后走去了么?” 余风云不禁一怔,拾目望去,只见狄康遥遥随着田隆武红衣老叟身后,忙道: “狄老弟似嫌瞻子忒大了一点,田隆武既故明目张胆公然声言与清廷对抗,必有恃无恐,你我暗随狄老弟而去如何?” 关穆与余风云悄然出棚而去,余风云笑道:“老偷兄,大概你的差事来了。” 一偷一丐系江湖中着名一对诙谐老厌物,狄康如无他两人之助,必事倍功半。 关穆闻言说道:“关某又有什么差事?” 余风云道:“狄老弟此去也为了探明金精铁母藏处,借重你神偷手法偷天换日将金精铁母取来。” 关穆摇首道:“我看未必!” 田府内宅戒备森严,忽见一双业不动装中年汉子阻在狄康身前,余关二疾展身法赶去。 狄康长衫飘飘,手挥招扇,目光一望两紫衣漠子,傲笑道:“两位为何拦阻在下去路?” 一紫衣大汉抱拳答道:“尊驾为何不留在棚内,酒食无缺,倘有招待不周,请即通知迎宾执事送上,内宅均是女眷,恕不接待耸驽。” 狄康徽徽一笑道:“有劳二位通报庄主,就说在下白春帆求见。” 两紫衣汉子一闻白春帆之名,不禁相头失色。 一人面色倏沉,-道:“不论尊驾是谁?我们奉令相拒任何人前来内宅。” 狄康道:“真的?”右手迅如电光石火拂出,五指扣在肩脾骨上,只听波的一声,肩骨粉碎,那人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另一紫衣汉子暴喝道:“尊驾瞻敢在此逞凶”,刀光一闪,疾砍向狄康后胸。 狄康身形疾施,右手“毒龙深爪”伸出,只见寒光反奔,一柄钢刀苋落在狄康手中,惨-起处紫衣汉子一条左臂被生生削落,血流如注。 只听一声断喝道:“住手!” 一株龙爪槐后疾现出一身穿赭衫,紫酱马脸吊目鹞睛老叟,左肩斜搭一柄月牙钢环奇形兵双,目中精芒闪烁,道:“尊驽瞻敢在此逞凶,可是不要命了么!” 语昔尖锐剌耳,令人寒栗。 狄康朗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速通报田隆武,就说是我白春帆求见,不然在下出手无情。” 老叟鹞目一翻,道:“原来你就是清廷鹰犬白春帆,风闻你武功颇高,老夫意欲见识见识…” 语尚未了,拍的一声脆响,狄康出手迅快如电,老叟左颊着了一下极重的,颚骨粉碎,牙齿进落,鲜血喷溢,只见眼冒金星,只觉得神魂皆颤,怪叫出声。 狄康怒-道:“你还不配与在下动手,速去通报田隆武,不然别怒在下心辣手黑。” 老叟半晌神定,鹞睛中逼射怨毒眼神,冷笑道:“尊驾暗算偷袭,枉为英雄行径。” 狄康沉声道:“在下登门造访田庄主,另有事商谈,并非武林一般无事生非,登门寻仇可比,阁下苋出言诋辱,自取其咎怪得谁来。” 鹞睛老叟闻言知兹事体大,不可因自身受辱急於报复而债误大事,怒道:“尊驽候着, 一拳之仇必有所报。”转身奔往内宅而去。 此刻,余风云、关穆两人已立在狄康身后两丈开外,神态冰冷,两人均易容改装,莫辨他们 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奇人。 狄康回面密语传音一阵,余关二人略一沉吟,转身穿入林中身形疾杏。 突然,只见田隆武率着八人快步走来,躬身抱拳道:“不知白大人骂到,未能及时出迎,致属下无礼冒犯,望乞海涵。”立时肃容并肩走去。 狄康寒着一张脸,昂然随着田隆武进入一层布设华丽的大厅。 两人分宾主坐下,狄康道:“在下奉命而来,谅田庄主必已知来意,在下同属汉人,贵教反清复明本意至善,但公然明言叛意,实令在下难以身处,请庄主有以教我。” 田隆武道:“白大人何不弃暗投明,风闻大人一身武功超绝,他日事成之后不失为封侯之位。” 狄康朗笑道:“非不愿也,而有所碍难也,庄主在大庭广众之前放言无忌,清宫已派遣甚多高手混迹在群雄内,在下何能为力。” 田隆武道:“草民请问大人真正来意?” 狄康道:“官府治罪讲究的就是真凭实证,不落虚言,在下推断,田庄主此-必藏有图谋在内,不知可否见告?” 田隆武面色一红,道:“白大人委实神目如电,其实本教举行群英擂,志在把清宫高手一网打尽。” 狄康道:“在此么?” 田隆武道:“不是,在大巴山与紫衣总坛。” 狄康故作一呆道:“田庄主怎能知道清宫高手定须前往大巴山总坛。” 田隆武附掌大笑道:“白大人有此想法,清宫高手何尝无有同感,须知擒贼擒王之理,怎能不去大巴山敝教总坛。” 狄康道:“如此说来,贵教教主定然不在大巴山内冶铸金精铁母了?” 田隆武不禁心神巨震,面色徽变,道:“敝教主已将金精铁母铸成利剑,大人何出此言。” 狄康微笑道:“在下敢断言贵教主就藏身庄内,庄主当众大放厥词,甘冒大不韪之故,故使清宫高手动疑,不敢贸然采取激烈行动,如此贵教主可在此擂赛期间从容铸成宝剑。” 田隆武不禁神色大变道:“白大人委实睿智明见……” 忽见一青衣老者由厅后疾步走来,向田隆武躬身道:“教主有请白大人,命田香主相陪大人入内相见。” 狄康面忽视喜容,道:“在下正欲瞻仰。” 田隆武徽徽一笑,离座立起,道:“田某前导!”转身引着狄康入厅后。 狄康只觉屋宇深邃,重门叠户,廊道曲折不见天日,随着田隆武走入一间宽敞的神堂,长广各有廿余丈,两面竖着有神像八贝,张剑横戟,浑身金钟,怒目竖睛,神态狰狞。 神堂内悬着十数着流苏宫灯,却不甚光亮,上首悬有一方黑幔,幔幕之首设有一张神案,距神案三尺远近矗立一只巨大幔鼎,鼎内送出缭绕檀香,扑鼻送芬,四张太师椅凳分列鼎旁。 这间神堂实在太大了,显得有种空寂之感,由於灯光暗弱,更平添了阴森气氛。 狄康冷冷出声道:“教主何在?” 只听惟幔幔内传来冷冷语声道:“白大人请坐!” 狄康早知有人藉身惟幔内,毫不动容道:“神堂隐秘异常,教主为何吝於现身出见。” 帐幕内后冷冷语声又起:“老朽从不显示本来面目,那是本教门下亦不例外。” 狄康道:“这却是为何?” “无他,此乃老朽僻性,望白大人见谅。” 狄康道:“然则在下何从得尊驽确是紫友教主本人。” 惟幕后顿起阴侧侧笑声道:“白大人从前曾见过老朽么?” “未曾!” “这就是了,老朽就是现身出见,白大人也未必就能断定老朽真实与否。” 狄康摇首笑道:“不同之处就在此,在下认为尊驾假冒紫衣教主,故作玄虚,使在下信以为真。” 惟后默然须臾,道:“何以见得?” 狄康道:“田庄主已自胆怯遁出厅外,显然为心虚而致。” 帐幕后唤响起磔磔刺耳怪笑道:“白春帆,你胆子委实不小。” 狄康轻声道:“在下如无所恃,也不敢只身深入虎穴。” 惟幕之后傅来冷冷澈骨笑声道:“你有何所恃?” 狄康道:贵教难道不知今日之危么,天下群雄及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尚有玄武宫之率领清宫高手无不虎视耽耽,贵教瓦解在即,犹执迷不醒……” “住口!”一声暴雷似地大-传来道:“有你一人擒在老朽之手,天下群雄及清廷高手等必 投鼠忌器,你若投身本教,老朽定结以腹心,他日事成,不失王侯之封。” 狄康冷笑道:“可惜尊驾并非紫衣教主。” 帷幕之后传来冷冷笑声道:“白春帆,这间神堂内禁制一发,你纵有盖世武功亦成荠粉,老朽爱惜你奇才异质,不忍遽下毒手。” 狄康嘿嘿发出两声冷笑道:“尊驾何不发动禁制,在下何惧?” 惟后忽传出田隆武哈哈大笑道:“白大人豪气惊人,令田某拜服。”惟幕一揭,走出田隆武及一个三缯长须眉目清秀,方面广颐五旬儒生。 狄康冷冷一笑道:“两位做捉弄是何用心。” 田隆武抱拳笑道:“大人见谅,久闻大人胆气机智无比,故于相试,果然名不虚传。”说着手指儒生道:“这位是敝教广金亮香主。” 狄康面色冷漠答道:“幸会!” 田隆武道:“今晚二更时分敞教主当可赶来寒舍,不知白大人可愿相候否。” 狄康略一沉吟道:“时刻尚早,在下暂且告别,今晚再来拜望就是。”说着转身告辞。 广金亮田隆武在后相送,蓦地,神堂内灯光全熄,空中撒下一莲软网罩住狄康身形,只觉一股臭恶味直冲入鼻。 似闻远处传来田隆武冷笑道:“白大人身入毒网,灌且忍耐一时,待擂赛完毕田某自当释放” 狄康默然不答,不知是生是死。 黑暗似漆,突然亮起十数点豆大惨绿光芒蠕蠕移动,徽闻咻咻之声。 狄康佯装昏迷,凝目之下只见毒网上尚附五只怪虫,口叹毒气,眼内射出惨绿光芒。 只闻广金亮道:“白春帆必已中毒昏迷,趁早将他擒交教主发落。” 田隆武道:“暂慢,白春帆天生异禀,内功精湛,虽然中毒,此刻功力并未失去,他肩头尚有一柄宝刀,斩金截铁宛如摧朽,你我不是他敌手,不如让他毒性发作,容朱少主兄妹赶至押交教主。” 广金亮道:“朱少主兄妹返回来了么?” “万才接获传讯,少主兄妹亦赶抵汉中,不出一个时辰便可抵达。”说着语声略略一顿道: “擂赛竞变作群雄印证武功之所,此上彼下,点到为止,似为群雄察觉教主之计,令人不胜忧虑” 广金亮低声冷笑道:“群雄明知却无法查明本教真正意图,岂奈我何?” 两人语声虽低,狄康却听得字字清晰。 只听田隆武叹息一声道:“广香主有所不知,上台较技的九大门派及清宫鹰犬竟无一人,只要他们有一人上擂,便中了教主毒计,暗算於无形,诿罪於对方,神鬼莫察?立引起一场杀却,我等再暗中火上浇油,可收渔翁之利。” 广金亮道:“然则其计不成为之奈何?” 田隆武道:“教主必有万全之计,此刻教主尚在铸剑秘处内外,忙於布伏禁制,本教存亡兴废端在今日,你我务须慎重将事。” 神堂外忽闪出一条娇俏人迅如淡烟悄然远去。 须臾,堂外传来,清朗语声道:“朱少主兄妹赶至,现在大厅相候。” 田隆武与广金亮闻声疾掠而出。 五只毒物虽在网上蠕蠕爬行,却似知狄康怀中藏有异宝畏惧不敢近身,咻咻出声,又急又怒。 突然,灯光重明,堂外走入朱龙翔朱凤绮兄妹,身后随着田隆武广金亮,神情严肃。 朱凤绮穿着一袭翠绿缀有紫色小花罗衣,俏丽如花,星眸眼神注视着亮网内直挺挺躺着的狄康,发出银铃悦耳般娇笑道:“果然是他!” 朱龙翔面色一变道:“田香主速屏-退堂内外暗中监视的本门高手,此事须慎秘异常,以见外泄。” 田隆武面色一愕,道:“舍下均是教主挑选的忠诚可靠弟子,少主请释疑虑。” 朱龙翔面色一沉道…“你知道什么;本教藏有奸细,如有错失,田香主敢担当么?” 田隆武神色一变,面现惶恐之色,道:“属下不知。”-手一挥,八贝神态狰狞的神像突然一动,疾望神堂外奔出。 朱龙翔望了网内狄康一眼,这:“妹妹,你点了白春帆穴道后取下宝刀,守在此处,愚兄尚须两位香主陪我察视此间内外布置,清点本门弟子,是否藏有奸细,以晃肘腋生变,后患无穷。” 田隆武急向壁上一块万字石块按去,毒网倏地从壁顶升去,附着五只巨大如拳毒蛛亦同时隐没於壁顶。 朱凤绮落指如飞,在狄康身上点了九处穴道,起下七星宝刀搭在肩后。 朱龙翔向田隆武两人道:“我们快去快回,时机稍纵而逝,不可耽误。” 朱龙翔三人身形消失於神堂外,狄康一跃而起,微笑道:二姐赶来及时,稍迟五只毒蛛畏惧小弟身藏宝珠,必被田隆武瞧出有异。” 朱凤绮叹道:“你也胆子太大了点,害得梅姐几位忧心惶惶不饮不食,情急欲来探视。” 狄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弟此来为晃减少武林群雄伤亡,决只身涉险。” 朱凤绮鼻中轻哼一声,转面低声道:“余老前辈等请入!” 神堂外纷纷掠入余风云,关穆、氓山四毒和小化子裴记、杜雁飞、 一笔震天姜大年数人。 狄康目睹小叫化裴记杜雁飞两人,不禁喜形於色道:“两位也赶到了。” 杜雁飞道:“诸葛大侠杨玉芙姑娘亦已赶至。” 余风云眉头一皱这:“这是什么时候,怎能流畅-离别之情,时刻无多,速照计施行。” 狄康道:“且慢!”伸手摘下朱凤绮肩头七星宝刀,纵身一跃,左手按向那块万字石,毒网倏地撒了下来。 只见紫飕狂卷,毒网及毒珠尽被七星宝刀绞戍无形无踪。 余风云领着裴龙、邓元、艾九思三人疾奔向惟幕之后隐去。 狄康仍自将七星宝刀交与朱凤绮,直挺挺躺下,佯装昏迷不醒。 其余诸人均藏身门后暗处。 只听院内传来朱龙翔与田隆武、广金亮交谈声,朱凤绮赶紧收饮心神伫侯。 三人鱼贯走入,朱龙翔手指帷幕道:“惟后藏有何物?” 田隆武答道:“幕后藏有一道暗门,可通往地底密室,系敝庄机关总枢所在,由三名熟练弟子在内操纵。” 朱龙翔鼻中徽哼一声,迳向惟幕走去,田隆武迅疾领前引导。 朱凤绮暗暗一笑,忖道:“兄长心细如发,事无纤细均不疏忽,武功机智无一不高,如无狄三弟才华掩没,必可冠盖武林,光芒四射!,”不禁油然生出瑜亮难并之感。 片刻,朱龙翔、田隆武、广金亮三人走出惟幕,田隆武、广金亮突感一阵头晕目眩,仰面倒了下去。 帷后突掠出四人,邓元、艾九思已易容扮作田隆武、广金亮二人,裴龙扮作狄康模样,维妙维肖。 余风云摇首笑道:“老化子所擅止於易客,但神态言语却端在你们了。 狄康一跃而起,迅疾取出一方人皮面贝戴上,转易作面目森冷中年文士。 裴龙向朱凤绮疾道:“朱姑娘,你瞧我神似少侠么:千万别认错了,我小化子可受用不起” 朱凤绮立时霞飞双压,瞠道:“贫嘴,你就变成灰我也认得出你是臭小叫化。” 裴龙伸舌一咧,做了一个鬼脸,道:“厉害,厉害。” 朱龙翔道:“群英擂下八座大棚地匠均埋有大量火药,只待剑一铸成,便威追利诱九大门派就范,若然决裂,立即引发火药,群雄难免伤亡甚众,清廷鹰犬赤难幸晃,紫衣老贼用心太毒,。此人不除必掀起武林浩却,”说着略略一顿,又道:“此间内事烦劳余老前辈及邓艾二位师父作主,外事由程姑娘裁决,在下兄妹要动身前往!” 朱氏兄妹率着狄康裴龙步出神堂外而去,快步如飞奔出庄外,小道上已有五人相候甚久,立时将裴龙两手反绑住,奔向一座竣险山谷内。 他们均是身法奇快,斤刻之间已深入古木参天,覆压不见天日的森林中,只见一人疾闪而出,道:“原来是少主到了,教主只待少主一至就开炉冶剑”,说着目注裴龙一眼,道:“此人是谁?” 裴龙双手反缚,神情呆滞。 朱龙翔道:“此人就是大内带刀侍卫白春帆,为田香主妙计所擒,押交教主发落,陈舵教主带路领我等面见教主。” 陈姓舵主肃然道:“是!”领着朱龙翔走去。 沿途丛奔翡森,悬崖险谷,一顿饭光景过去,抵达一处峡谷之外,只见峭壁千仞,猿揉难攀,陈姓舵主射出一支响箭,射向峡谷内。 峡谷立时放出一道暗红旗花,疾闪了三闪。 朱龙翔道:“陈华,这是何故?” 陈华答道:“教主布好奇门后,已将禁制发动,属下放出信号示意将禁制暂时止住,少主,我们速速进入吧” 一踏入峡谷内,景物立变,只见云气弥漫郁勃,仅眼前现出尺许宽通路。 狄康一面随入,一面留神奇门变化,似觉云气中暗光流闪,隐藏着歹毒变化。 行进五里徐:地势渐往上陡斜,眼前现出一座竣险山岭,抵达岭脊悬崖,只觉没入一片云海中,天风狂动。 只听朱龙翔依听道:“各位小心!” 似见云开道路,只是尺许宽瀑结软网通往对崖,下临百丈绝壁,稍一失足,必碎骨粉身。 两崖相距五六十丈,由於劲疾天风,软网不停摇晃,人行其上,如无绝高轻功,亦无法保持身形平隐,幸亏数人均是一身绝学, 一落即起,身形如飞。 朱龙翔等鱼贯落实对崖,迎面云气陡踊,弥漫眼目,忽闻苍老语声道:“龙翔凤绮么?” 语声似是洞中传来,朱龙翔眉头一皱,答道:“正是!” 紫衣教主道:“你们来得正好,稍迟为师就要封门冶剑,你们兄妹进来吧!” 朱龙翅肃然道:“徒儿遵命!”偕同朱凤绮向前走出十数步,显露出一方洞穴,门前立着四个黑衣老者,面色异常恭敬。 兄妹二人走入洞府“只见一间宽敞石室,当中摆着一具巨大锻铁炉,炉侧地上摆着一堆堆药物及光怪陆离石砾。 紫衣教主端详着炉身,检视有无遗漏之物应添入,目睹朱氏兄妹进入,即道:“为师接获田隆武传讯,在神堂内诱擒住大内一等侍卫白春帆……” 朱龙翔道:“白春帆现已制住穴道,徒儿押在洞外,听悉师父发落。” 紫衣教主不禁大笑道:“此人成擒,可使清廷鹰犬有所顾忌,不敢放手施为,目前除东方黎明等有限数人外,其余的概不足虑,眼前为师尚无暇审讯白春帆,暂囚在旁洞内,”说着取出一根图卷,接道:“为师布设的乃先天八卦金锁火阵,集合天魔风雷百毒禁制在内,正反运用,厉害无比,为师又施展旁门驱云奇术,阵内云气弥漫,惑人眼目,武林群雄内纵有奇才异能之上,一时之间也无法察出奇门变化,此一奇门阵式绘头图内,你兄妹悟性奇高,不难在短短时刻谙晓,为师封洞冶剑期间,你兄妹二人就主持此阵。” 朱龙翔心中暗喜,道:“师父冶剑几日可成?” 紫友教主道:“最迟五日,快则三昼夜便可出炉,你们出洞详研奇门,为师即要封门升火了。” 朱氏兄妹欠身施礼道:“师父没有吩咐了么?徒儿告辞。” 双双退出洞外,洞门缓缓闭合,朱龙翔望了守护洞外四名黑衣老者一眼,沉声道:“旁洞何在?”一肩搭双拐黑衣老者躬身禀道:“禀少主,望右走去,约莫七十步外就是旁洞,教主留置食物在内,石室数间,宽敞异常,留为少主兄妹栖息之所。”说着又道:“属下引送!” 果然七十步外现出一座宽敞洞穴,石室五间,爽朗洁净,石榻石几厨灶无缺。 朱龙翔-道:“将白春帆送至最内一间,日给一餐,侯教主出洞发落” 狄康立时将裴龙推望最内一间石室而去。 朱龙翔为何如此做作,因他深知紫衣老鬼诡诈多疑,行事神鬼莫测,防暗中老鬼命人窥视,再则尚不知此洞舆老鬼冶剑洞穴有无暗道通往,倘使紫衣老鬼隐在陪处,必被察出,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武林大局必将邃变。 那领路背搭双拐黑衣老者躬身退出q 狄康在洞内搜觅察视,突然发现一间石室内壁上徽现裂缝,似是一道暗门,只注视了一眼,默然走出舆朱氏兄妹等人会晤。 他们交互说话,彼此施傅昔之术对谈,简洁明确。 数人在石室内展开奇门图式参悟奥秘。 不消两时辰,狄康及朱氏兄妹三人已谙晓禁制变化及操纵全阵之术。 饱食已毕,朱氏兄妹领着狄康诸人出洞,越过对崖遍察全阵布置。 经过两个时辰,已将全阵布置了然于胸,到达生门,云气中疾闪出一赤发量颜老人颔下无须,朱龙翔认出是本门八大高手之一赤发哪吒童俊。 童俊抱拳笑道:“少主别来无恙!” 朱龙翔道:“童坛主好!” 童俊答道:“老朽托庇,朱姑娘久未相见,人更艳美了。” 朱凤绮玉压一红,检-徽福道:“童坛主说笑” 朱龙翔转面向狄康沉声道:“此阵虽然变化无穷,但武林群雄中不乏才华异能之士,万不能让群雄察出我等之计,你速去通知田香主尽量稳住武林群雄,”向童俊索取只笔,书下之计使九大门派与清宫鹰犬为敌。 狄康接过招叠成小块塞在囊内。 朱龙翔道:“速去速返!” 狄康颔命奔出阵外,施展轻功如飞奔往田隆武庄上。 口口口 前庄西街尾一幢平房后院小楼上程冷梅一身素服,娓娓与玄武宫主及孙玉璋诸女促膝谈心。 忽闻楼下响起一声宏亮的佛号道:“程姑娘,老衲有事求见!” 程冷梅闻声答道:“老前辈请登楼一。” 门外人影疾闪,灵虚上人飘然走入,手持一张图卷,微笑道…“狄少侠”返回田隆武处,带交一张阵图及一封书函与诸位姑娘一阅。” 程冶梅接过展开玄武宫主等人详阅,已明就理,道:“狄少侠请我等双管齐下,我等如计施为吧!” 玄武宫主双肩徽振,疾若闪电穿出窗外掠向群英擂下竹棚。 东方第二棚均是玄武宫门下及大内高手,玄武宫主传命道:“本座已探明紫衣老鬼冶剑藏处,但我等不可打草惊蛇,留下呼延瑾八人轮番上擂挑斗九大门派,只可点到为止?” 呼廷瑾说道:“点到为止!” 玄武宫主沉声道:“正是。九大门派掌门人已与本座商妥,掩袭紫衣老贼潜迹之处,紫衣老贼密谋不轨,图兴兵扳逆,但愿二举成擒,母使漏网。” 这时台上一个身材魁梧老者连胜了二阵,正趾高气扬,夸口狂言,呼廷瑾穿出棚外, 一鹤冲天拔起,翻上台去,右掌西风卷帘疾攻如云,叭的一声,顿时击中前胸,狂-声中倒撞下台下。 呼廷瑾冷笑道:“无名鼠辈也敢耀武扬威,九大门派为何龟缩在棚内,难道均是浪得虚名之辈么?” 两棚门传出一声暴雷似地大-,冲起一条迅如飞鸟的庞大身形左右台沿,现出少林高手神力金刚智广禅师,道:“贫僧少林智广愿请教施主一身绝学,”双拳一分展开一套太极伏虎掌法攻去。 呼延瑾亦不示弱抢攻出手 狄康此时已返回阵内面见朱龙翔,躬身禀道:“田香主早就如计施行,清官鹰犬与九大门派高手展开拚搏,田香主已察出九大门派,玄武官,沧浪山庄首脑均不在庄内,只恐此处有变。” 忽闻东方传来一串霹雳巨响,火光连闪,只见一黑衣汉子奔入,神色惶惧道:“昆仑武当两派多人攻人百毒阵中,手发雷珠,百毒尽毙……”,话尚未完,只闻东方亦传来震天霹雳。 朱龙翔面色一变,-道:“此阵已不可恃,半数撤出奇门赶往对崖守护教主,童坛主率领手下抗拒一阵。” 朱凤绮已惊鸿疾闪而去。 狄康随着朱龙翔奔往对崖洞外,守护四黑衣老者面现惊惧之色:“情势如何!” 紫电疾卷,眩目锐啸,四颗头颅离肩飞起,鲜血喷溢。 屠龙方朔关穆由对崖飞掠而来落下手中扶着一人,面目已易容成狄康模样,狄康接过迅疾掠入旁洞,解开裴龙穴道放下此人退出返至紫衣老鬼冶剑洞外。 此刻对崖-谷内霹雳连震,火光浓烟街空,朱龙翔兄妹已将身形隐起,只间杀声惨-不绝於耳。 九大门派掌门人相继掠落在洞门外与狄康共是十人,平掌猛推一片排山倒海罡力。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生铁所铸两扇洞门望内飞去。 蓦闻远处传来一声杰杰怪笑,狄康等人转目望去,见是紫衣老鬼扶着假狄康,手持一柄锋芒犀利短剑,目泛怨毒之色,厉声道:“老朽一着之差,致满盘皆输,我们青山不改,必有相见之期。” 少林掌门道:“擅樾未必逃得了。” 紫衣教主冷笑道:“风闻九大门派已俯首听合於清廷,此人白春帆实系你等此行之首,请闪开一条去路,老朽决不损伤白春帆一毫一发。l 狄康忽地现身徽笑道:“在下正是白春帆,你手中之人实系贵教门下。” 紫衣教主闻声面色大变,情知有异,大喝道:“龙翔凤绮何在?” 朱龙翔朱凤绮兄妹突现身五丈开外,此刻奇门禁制失效,云气渐散,可瞧清朱龙翔兄妹眉宇间杀机狂炽,朱凤绮手中持着一柄寒气逼人,青芒暴射的巨阙剑。 朱凤绮冷笑道:“我们兄妹真姓朱么?生身父母何在?” 紫衣教主不禁画色惨变,倏地将挟着的那人疾如飞矢掷向狄康,身形冲空腾起。 狭康大喝道:“你逃不了!” 只见狄康朱凤绮身形拔起。紫虹青芒狂卷,刀剑合壁“九大门派各施展绝学拳指交挥击出。 紫衣教主任是身负旷绝奇学,也难禁交得住,只听惨-一声,身形如断线之鸢般坠下“两臂已断,血涌如注,面色惨厉。 忽闻玄武宫主响起银铃娇笑道:“元恶已断两臂,蒙诸位之功,武林呈现缓和,不胜感激,”崖后盈盈走出支武宫主,疾点两指止住紫衣教主溢血,向对崖走去。 山谷中顿传起一片梵唱之声…… 群雄分批就道,衣袂飘飞,身影渐远,人在有无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