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虹金钩》 第一回 乾隆二年,晨光熹微,朝曦初上,江西赣州府赣江上游泛来一艘小舟,舟上站定二人,一老一少,老者黑面长-,身着葛色长袍,两目炯炯有神,启合之间,慑人心魄;那少年十七岁上下,生得面如傅粉,猿背蜂腰,穿着白绸长衫,丰神爽朗,俊逸不群,江风吹来,衣袂微飘,映着朝日,端的美极、俊极。 那老者见江山如画,不自禁的心旷神怡长吟:“孤鹤归来,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荒-,茫茫梦境,玉侯蝼-,毕竟成尘。 载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寻负春?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交亲,散落如云,又岂料而今余此身?幸眼明体健,茶甘饭软,非惟我老,更有人贫,躲尽危机,消残壮志,短艇湖中闲——,吾何恨?有渔翁共舟,溪友为邻。” 那少年听罢忙笑道:“师父,您吟的这首词,恐怕是违心之语吧? 记得前月在黄山与枯云师伯论剑时,听说武林中将逢杀劫,魔道嚣张,宵小横行,连——三老均有出山之意,弟子怕师父将不能置身事外吧!” 老者——微笑道:“骧儿,遨游湖山,封剑归隐之志,为师无时无地不曾或忘,现今满人气数未衰,反清复明心愿,不能身践目睹,惟有期诸异日,留待后辈去了。为师十年后决与你师叔归隐,徜徉於山水之间,杜绝尘寰俗事。” 原来这老者系今日名重武林之“都天神掌”霍玄卫,一身混元气功都天神掌七十二式,堪称江湖一绝,出了名的嫉恶如仇,遇见他伸手就无一个能全身而退,好歹留下点记号放走,故绿林道闻名丧胆,宵小之辈望风而逃。 那少年名唤岳文骧,系霍玄卫独传弟子,又得师祖辈宠爱,加意传授,练得一身天罡混元气功,七离、太极、都天三种掌法,轻功、兵刃功力同样均臻化境,只是还未出道江湖而已。 岳文骧听罢霍玄卫一席话也未置答,师徒二人站定舟首眺望河山远景,只见四野树木葱拥,青翠欲滴,水光潋艳,风帆片片,不禁留恋移时。 岳文骧方说道:“师父,不知道矮师叔还在八境台未?一别八年,他老人家天龙八掌定比前更为神奇精进,到时须引他传授弟子三招两式,不然迢迢千里,一无收-,吃亏太大。” 霍玄卫哈哈大笑道:“骧儿,你也年岁不小了,怎地这么无礼?师叔就师叔,还添上一个矮子,虽然天龙八掌出手诡异,非有一身小巧绵软功夫,无法尽量施展;须知你师叔从小把武功练舛不从内功方面循序渐进,一味着重小巧身法,躲、挪、腾、移,穷究其妙,中途又侧重外五门武功大力金刚掌,出手阳刚已极,十五年前卢山五老峰一战,受了“哀牢二煞”双掌一剑,自知技不如人,跪在你师祖面前忏悔不起,你师祖不得已才传上这天龙八掌,又传混元气功弥补其外功之不足,这只怪他自小急躁浮进,贪图速成,才把武功练岔,须知武功入门如奕棋,一着之差导致全盘皆输,故而最近师叔少有出手,一出手就上煞招,先发制人,不欲等敌人蹈隙而进。 你学它做甚?就是学它也不过多一种见识而已。” 正说着小舟慢慢靠近城垣码头石坡上,舵尾舟子伸首说道:“老爷子,到了。”霍玄卫连忙称谢,回首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给了船资,步上石级沿城边小路走去。 岳文骧问道:“这次师叔飞鸽传书,有何急事?弟子见师父看书时攒眉沉吟不语,想必师叔有甚危难之事不得解决么?” 霍玄卫说道:“这次同你前来,为的应你师叔之邀,说是离赣江汇合处卅里储潭之内,发现百年前天山名宿洞玄子在那水眼岩石内存放一石匣,内中存放一册太清秘笈,及一口龙泉宝剑,这秘笈内载有多种绝传武学,其中太乙形分一○八路掌法,先天太极无形气功专门克制“哀牢二煞”九毒阴风掌。当年你师叔吃了二煞大亏,恨之刺骨,故发现此宝,及隐身赣州八境台等候机缘,意欲取得二宝之时,再按照那本秘笈将其中所载之掌法气功练成,报那双掌一剑之仇,后来得知要练那掌法气功,非自幼练过少阳内功不可,前面说过你师叔自小把功夫练舛,将无法把那掌法气功演练精纯,玄关灵窍不能打通人身三十六路大穴,血脉也不能正反顺逆流行,一不小心即有走火入魔之危,考虑再三,见你根骨独厚,且自幼得师祖师叔心爱,灵药仙丹,外敷内服,有心造就一武林奇材,加意传授少阳内功大乘禅功,武功一点也没藏私,后来又得“天山神翁”传你天罡定门气功,七禽掌法,武林不传之秘集诸你一身,说是这部太清秘笈及剑一到手,秘笈即转赠与你带回山去,与你师祖参研,学成命你代报前仇;八年前此事为师已知端绪,目前这宝物出土消息,不知为何业已传入江湖?不仅有正派人士觊觎,一般武林败类,魔道崽子均欲染指,风闻冀南四-,黄河水道金鹰帮内三堂香主及“巫山三鬼”“中条七怪”业已动身赶来,你师叔见事已迫在眉睫,这才命飞鸽传书邀请终南三老及为师前来相助。” 岳文骧问道:“既是师叔知道秘笈所在,为何一等十二年还未取出?” 霍玄卫回答:“十二年前你师叔泛舟路过储潭之上,那日恰好八月中秋,月涌天际,水面映月,鳞蛇飞舞,异-非凡,不觉兴起,就在下游驻舟,飞身至潭边岩上留连观赏;原来赣江是章、贡二水夹流赣州至北门汇合,聚流卅里至储潭处遇峭璧岩山挡住,向左流出,故储潭之水最湍,江边均是悬岩峭璧,水-至岩石上形成数十漩涡,水流逆向,且潭水奇寒,水性极好之人,也不能停留水中一时半刻,这漩涡也是奇景,一漩即数十丈深,的是罕见,你师叔看得入迷,陡见对江石壁受漩涡影响,水平面漩低几近一丈左右处,隐约显现出数行字迹,不禁好奇,及施展达摩一苇渡水身法,飞渡过江,用壁虎功贴紧山壁看那题字,见那壁上刻着数行篆文,只缘水力过大-激甚久字迹已是模糊,隐隐看出是:“太清秘笈,宝剑龙泉,百卅年后,留赠有缘,太乙神掌,少阳始传,壬辰之日,十五月圆,九九正中,出土万全”四十字。后面署着“——洞玄子勒石题字。” 你师叔看罢不禁狂喜,知那本太清秘笈系晋代葛洪手抄留下,昔年江湖杀孽多半是为争夺此书而起,谁要参透此书,即可独步天下、称雄武林,内面不仅载有各种武功、太乙掌法图解,还有各种灵丹妙药制炼之法。乃转回赣州留在八境台内,当一名香火老道,每夜均去储潭寻那置放秘笈之处,以便下手,不过每次都是废然而返,於是遍翻历书,方知壬辰之日就是今年九月十五,只是九九正中,不知是何涵意?你师叔每月上旬十五夜之期均须往储潭一次,参解九九正中隐秘,最初并无发现,后来始瞧出那水面漩涡到了十五月华中天时,可增至八十一数,最奇的是九个聚在一块,摆成九宫方位,正中一个就是水流最湍急处,可惜的是,正中一个每月十五夜均非在同一位置,故而无从着手,大概非至今年九月十五无法取出,洞玄子可谓洞晓仙机,吾等均落入他的算中。” 说罢一声慨叹!又道:“好在今日已是七月中旬,尚有两月之期,可以从容布局。”说着已步入北门内,往左沿城边石级踏上城墙,走向八境台去。 那八境台筑在北门靠东城上,正是赣江汇合处之上,风景幽美,台高二层,外可俯瞰赣江远处,每当夕阳西下,归帆点点,清风徐来,陶神怡人,大热暑天,八境台内,极为凉爽,当地因靠近粤省,土着均喜饮茶,老老少少们来至台内、台外-一个坐位,泡上一杯酽茶,沉缅终日,香火老道见生意奇佳,又兼卖酒菜,那岳文骧的师叔就在这儿当香火,自己酿的酒,卤的菜,可以称色味双绝,故一传十,十传百,远近闻名,雅俗共赏,商贾文士,贩夫走卒,趋之若鹜,三朋四友,聚在一起摆龙门阵,不至午夜,休想散去。 却说二人走至台内,见那正殿轩敞宽畅,正中供着吕纯阳神像,神案上-卦俱全,老柏檀香,芬芳触鼻,中间拱梁上悬有一块“吕祖神殿”匾额,笔力浑厚,似是名家手笔,殿角四周俱是摆的茶座儿,已是坐满了人,一片喧闹鼎沸,嗑了的空瓜子壳儿,丢得满地都是,右后殿角边摆了一张红木桌,上面放几个瓦盆,盆中均系卤菜,卤牛肉、猪头、酱鸭、酱干、鸡子等物,侧首地上放着可以容纳四十斤酒的一把大锡壶,桌旁站定一位矮老道,头上梳着纯阳髻,身着一件灰白色道袍,长眉细眼,面上透着精神,嘴旁两撮短-,正在哪里装模作样,照顾生意。 矮老道名唤左湘,廿年前名震陕甘,一手双箭金丸,百不失一,尤以大力金刚掌独步武林,虽嫉恶如仇,但生性诙谐,故赢得“笑面韦驮”绰号。 矮老道一见二人进来,拿眼一瞪冲向岳文骧道:“小娃儿这儿没有空位,光瞧有啥用?要吃、要喝上楼去” 岳文骧一听剑眉一耸,心想:“这位师叔,真会装神弄鬼。” 霍玄卫微笑道:“久闻八境台风景奇佳,酒菜双绝,我等慕名而来,既是如此,就请鹤驾引路吧。” 左湘带领二人上楼引进自己卧室重行见礼,随笑道:“师兄,一别八年,路上辛苦吧!闻“巫山三鬼”“黑无常”萨炎“活——”史-“恶判官”邵太素率领门下,业已前来布下眼线暗桩,乘机劫取,好在尚未知小弟一切真相,暂时可保无虞,那“关外五-”也想来淌这浑水,陆续赶来,小弟业经邀来五位好友相助,尚嫌人手不够,顾此失彼,现在你们赶到,此事大可放心,不过这几日发现很多生面孔,正邪均有,我看这回又要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不可。”说罢一把执着岳文骧双手,双眼一-说:“骧儿,你是愈长愈俊了,不是你师父随身在后,我还不识你是我的好师。” 文骧俊面一红道:“师叔,您好。” 霍玄卫笑道:“湘弟,你也真是,八年不见,假老道变成真老道了,一开口就嘟嘟嚷嚷说过没完,有甚么事稍停再说,倒是我们有点饿了,你去叫小-随便端些东西上来充-,再说你也要到下面去照应照应,时间久了免得有人疑心。” 左湘呵呵一笑道:“你们要吃还不容易?我就去拿,我看你们是不是嘴馋,为吃而来。”说完话“登登登”的下楼去了。 一会小-端上饭菜,二人也真饿了,来一个风卷残云吃个精光。 饭后师徒二人正在房中谈心,忽听下面人声叫嚣,争吵不休,忙倾耳一听,只闻一个粗野喉咙在嚷:“你这臭老道,为啥瞧不起人?有酒卖给别人不卖给佛爷,难道佛爷不给酒钱?” 随听左湘回答道:“大和尚,您错怪人了,蒙您照顾小老道生意,谢也谢不及,还会把财神爷往外推不成?既然大和尚不忌荤腥,酒菜现成,随你捡吧!” 又听那和尚道:“少说废话,先切上一盘熟牛肉、一只酱鸭,再拿好酒来,佛爷先给十两银子,说不定您佛爷吃得高兴,还要在这儿打住十天半月,将来一并结账吧!” 左湘不迭连声称谢。师徒二人听说,霍玄卫对岳文骧道:“你到下面楼下去瞧瞧看,那人是谁?要是那邪魔外道,不妨惩戒他一下,命他知难而退。” 文骧点头遵命,忙即下楼。 这时楼下殿内、殿外游客愈来愈多,适已时近晌午,游客大都要了些酒菜吃喝着,小侠文骧眼光一瞥,见殿角窗旁端坐一位头陀正在大吃大喝,吃相实在难看,长相更显凶恶,环眼大鼻,狮子嘴,满面于思,身着黑色玄边僧袍,足踏多耳麻鞋,背上斜搭着一个蓝布包袱,凹七凸八地形似兵刃之流。 岳文骧尚未打定主义用何方法将这头陀激出殿外,相机下手,只见左湘忽地折向身边来,微声道:“骧儿,你手痒是不?那野和尚正是“中条七怪”老四花头陀“毒手鬼掌”法明,包袱内藏着一对合铜赤钢制的恶鬼手(又名仙人掌)他来这必有所为,用法激至郊外擒住逼出口供之后,再把他毁了,免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文骧颔首即在茶座中穿过,走向法明桌旁挪一把椅子向法明对面坐定:“大和尚,在下来得太迟,座位已是挤满,我看你一人也用不着这么大的桌子,我俩凑和一点吧。” 法明环眼一瞪大喝:“混账!佛爷平身喜欢单饮独酌要你凑和则甚? 瞧你面孔准是兔子相公,青天白日,也敢招揽生意,真是胆大,佛爷爱的是姑娘妞儿们,就是讨厌偷桃断袖这么一套,趁早滚开,少来惹厌,免佛爷性起,将你丢向江中喂王八去。” 小侠文骧一听,不禁粉脸涨得通红,心中火起,又见四座食客目光瞧着自己,更加脸上受不住,不由大骂道:“贼秃,你讲的不像人话,看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令人呕心,有种的,随少爷去殿外比划比划。”随说随将一碟花生米用上三成真力泼向和尚脸上。 法明猝不及防,被泼得满面生花,刺痛彻骨,暴跳大吼,将身一扑伸手就抓,只见小侠身形一晃,人已纵出窗外,法明猛然一怔!心想:“这小狗好快身法,今天怎么走了眼?看他一点显不出异样,既敢叫阵,想必是甚高人门下?只怪自己一时大意,放着正事没办,与这小狗闹甚么?真要是为此引出几个中原老狗,那才划不来呢!” 不由微生悔意,继一想:“凭小狗这点年纪,能耐再好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不如略费手脚惩戒一下放走了事,彼此均顾全颜面,也好下台。”心意一定,将身后那支恶鬼手取出,一个“黄莺出谷”跟着穿出窗去,随着小侠一前一后奔向城厢旷地。 岳文骧回首立定拿手一指说:“法明,你道少爷不认识你?久闻你淫恶凶残,今天遇着你少爷,要你好看,不是在先有人讲情,刚才即立毙掌下,你这要说出此来做甚?奉何人所命?一一说出,本少爷能体念上天好生之德,暂且饶你不死。” 法明一听,不觉环眼大睁骂道:“无知小狗不知道在哪里学会三招两式,也敢卖狂?佛爷来此管你何事?你道佛爷怕你不成。”说罢猛下杀手,右手恶鬼手一招“黄蜂出巢”迎面拨来,左掌身随掌动,恍地急伸两指直戳小侠“命门”穴。 岳文骧见他这般恶毒,出手即欲置人与死,心中大怒,身形左转,右掌一招“金鹰舒爪”将五指一扬用上五成真力,疾取法明命、督二穴,法明赶忙左手斜挡疾变一招“毒蟒翻云”右手鬼掌递出,直向文骧左腿刺去,说快真快,法明左手尚未将劲使透,已受文骧凌厉掌风扫中左胸,只觉隐隐作痛,逆血上涌,不觉大吃一惊!忙一伏身,双足点地“飕”的一声直窜出三、四丈外,暗-躲过掌袭,即要纵身图逃,只觉双眼一花,岳文骧已笑盈盈站定面前。 法明见逃跑之计已被识破,一声大吼,破口大骂:“小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左手又将身后另一支恶鬼手取在手中,双手施展开来,点、刺、砍、拨无一招不是毒着。 小侠一味游斗,不即不离,要知法明这双恶鬼手浸淫几近卅年,将乃师“骷髅魔君”卅六路骷髅杖法演变在内,化为八八六十四手,诡怪恶毒,尤其是恶鬼手上一双手指内蕴剧毒,一着人身,若无独门解药,一个对时,周身红肿溃烂而亡,多少武林人士,遭其所害,故赖以成名。 那法明心想速战速决为妙,小侠一个照顾不到,即可乘隙而逃,招式一紧,一时手影如山,狂飙扫袭有如厉鬼惨-,震慑心魄。 岳文骧见他招数诡异,心想:“贼秃果然有点门道。”掌势一变,施展乃师所传“都天神掌”出招不疾不缓,看似无力,其实十丈方圆之内均被掌劲罩住,直逼得法明连连倒退。 廿招后法明手中恶鬼手已见迟缓,额角流汗,气喘如牛,小侠见他业已无能为力,放声长笑,一个“潜龙升天”将身纵起二丈左右,突变“鱼鸢入水”身法,右手袭向法明,突出一招“一-无极”劈去,左掌一招“怪蟒摆尾”收势一拨,将法明一对恶鬼手夺下“砰”的一声,只见法明被文骧一掌劈至三丈开外,倒在尘埃,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文骧飞身过去,在法明“背心穴”一拍,只见法明悠悠醒转,口鼻眼角均流出一丝鲜血,双目一睁,脸色狞恶骂道:“小狗,你要折磨你家佛爷,今日留得三寸气在,定要报这一掌之仇。” 小侠笑道:“贼秃死在临头,还要口舌逞强!你究竟来此做甚?奉何人命令?如再不说出,小爷可要点上你“七阴穴”了。”说着,右手着势就要向法明耳根戳去。 法明一听,见势不妙,忙叫:“我说,我说。” 原来“七阴穴”是人生三大绝脉之一,一经点上,浑身上下,如虫行蚁走,骨骼-缩,痛痒难熬,片纸附身,也都痛彻心脾,比死还要难过,哭b 三日,口吐黑血而亡,端的厉害。 此种上层点穴,非有精湛内功,甚难拿准,休看岳文骧小小年纪,秉赋、根骨无一不是上乘人才,得他师祖太虚上人倾囊相授,文骧也真聪明,一学即会而精,大有青出於蓝之势,遇上师祖友辈来山盘桓,也乘机请益,故岳文骧所学渊博,而最可贵的是将江湖七大门派独有武功融合一炉,一出手即变招,任谁也难以看出他是何门何派? 且说法明一见小侠着势欲点他的“七阴穴”哪能不胆寒心裂?只得说出此来缘由,强吸一口真气,缓缓说出一席话来。 “太清秘笈”出土一事,十二年前只有左湘一人发现,隐秘在心,除霍玄卫外,任谁都没吐露口风,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也是合当有事,三月前,当初月如梳时,左湘每晚均在储潭岩石边左右徘徊,预为之计,思考怎地下手? 恰好“中条七怪”老大“白骨阴魔”焦灵,老三“黑煞手”孔宣粤东寻仇归来,路过储潭之上,见一黑影纵跃如飞,飘忽江边岩石之间,一刻儿东、一会儿西,约莫一个更次,犹豫良久才飞身往南逸去,两怪见状甚是可疑,彼此商量,说黑影身手不凡,轻功已臻化境,在此徘徊,似是寻找甚么物件模样?我等二人不如在潭上、潭下探视,一明究竟,未必不能找出一点端倪。 两怪商定,即分开查探,搜索颇久,未能发现甚么可疑痕迹,两怪心下颇是狐疑,焦灵说:“黑影前来,必是有为,倘若如此,明晚黑影必定再来,我兄弟俩目前闲着无事,不如去到府城找一客栈歇息,明晚在潭上隐窥,观察黑影动静。”孔宣当即同意。 次晚两怪再来储潭,左湘已先抵达,两怪身隐岩上见那左湘动作,情景一如昨日,孔宣甚是不耐烦,当即与那焦灵商议:“这样耗磨时辰,有何用处?不如由小弟前往,将来人擒住,用刑逼出究竟,岂不省事?” 说罢即要纵身下去。 焦灵忙不迭用手拉住轻喝:“老三,你做事就是这样-莽,看来人身法武功,即凭你我二人之力,未必就可手到擒来,万一兔脱,徒然结怨,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可不必,不如俟他去后,我等再行探视,如尚无发现,明晚且跟踪 来人,找出他落脚之处,调查来龙去脉,稍费时日,当可明白,你急甚么?”这才将孔宣捺住。 又是一个更次,左湘返去,两怪才纵身下来,在左湘停留之处一再搜索,焦灵做事,一向阴沉,谋定后动,不像孔宣飞扬浮躁。左湘一连两晚在此停留弥久,必有重大事故,聚精会神仔细探索,一似左湘情形,竟给他发现洞玄子勒石之处,乃吭声长啸,将三怪引来。 两人瞧完字迹,焦灵不由大惊道:“太清秘笈出处,听乃师“骷髅魔君”早年无意提及,愚兄紧记在胸,倘等来人取去,日后我辈必难生存,壬辰之日,九九正中两句,煞费疑猜,一时不易参透,我看来人必是等待时机,况取书时也不会单人前来,谅必邀请同道高手相助,非我等二人所可力敌,我想明、后二晚,等他返去时,跟踪 来人身后,一明究竟,俾有发现,即相机下手,否则第三日,为兄留在此地看守,三弟即速返山,普传绿林帖,邀请双煞、三鬼等同道高手赶来夺取,共同参研,日后计诱那些自命侠义道人士,一网打尽,你看可好?” 当下两怪商定即返城歇息。 接连两晚,焦灵、孔宣二怪一左一右跟定着左湘,在郊外丘陵地带,此时明月斜射,松涛如潮,只见三条黑影此起彼落,前后奔驶而来,刚近城边时两怪互相做一手势,将身定住,左湘双手一张,飞身上城恰是大鹏展翅,落足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身法之美妙,两怪几曾见过? 等两怪再跃上时,已然不见左湘踪影,两晚均是如此,两怪只得作罢。 以后焦灵也去过八境台数次,并未发觉左湘就是储潭觅宝之人,左湘不要看他平时诙谐玩世,行事却谋定后动,机灵仔细,每晚出来,均黑帕蒙面,夜行劲装,故而焦灵认不出来,但左湘也未知宝藏秘密被两怪知悉。 第三日一大早,孔宣急返中条,发出绿林帖,邀请双煞等人前往赣州相助,此事全照大怪焦灵所嘱行事,极端稳秘,殊不知所-非人,那孔宣火躁毛包脾气,纸里藏不住火,见人就宣扬,一传十,十传百,风声一漏,江湖上远近皆知,一窝蜂儿似的赶来意图染指,即是不能到手也想分一杯羹。 等法明说完小侠已明-敌我大概,即说:“秃贼,活罪虽免,死罪难饶。”随将手指一点死穴,法明头一歪即行死去,在身上掏出一个小磁瓶,倒出白色粉末,弹在法明身上,不一会化为一滩黄水。 法明和孔宣同来赣州实已数天,同在隆盛客栈落脚,不想因今天贪图口腹,遇见这位小煞星,也是作恶多端,落得个-横荒郊,形消骨散。 岳文骧正欲离去时,蓦觉身后微风飒然,带着一丝地轻微冷笑声,忙即回顾,只见身前两丈开外站定三人,两男一女,两男俱是道髻黄冠,年岁五十上下,一人面如古月,三绺长-,另一清癯长脸,颔下光净净地,死板板地,一点笑容都没有。 那位姑娘,年华大概廿左右,长身玉立,穿着粉红色劲装,背上斜插一柄长剑,垂着翠绿色双穗,外罩白绸披风,容貌艳丽,月眉春山含翠,杏眼秋水无尘,瑶鼻朱唇,双颊微红,肤如凝脂,端的容华绝代,天仙化人,只是眉目之间隐含煞气,这下把小侠看得怔住了,心想:“这位姑娘好美啊。” 姑娘见小侠紧紧盯住她,嘴角微现笑意,盈盈双目也向小侠面上溜去。现且不说这一对少年男女意乱情迷,在方寸之间互通款曲,忽听面如古月老道说:“阁下何人?年纪轻轻,怎么出手这么阴绝?致人於死,又毁-灭迹,难道是你师长教你如此么?” 岳文骧听说“哼”的一声冷笑道:“在下岳文骧,三位何人?恕在下眼生,邪盗恶匪,人人皆得而诛之,况吾等既学武术,当以锄奸去恶为务,死者系“中条七怪”老四法明,生前作恶多端,淫恶凶残,在他手下丧生者,不计其数,今天为在下击毙,替无数冤魂出气,也不为过,如今道长替他出面说话,莫非法明与道长有其渊源么?” 那面如古月老道一听说死者是法明,面上略现惊容,瞬即平复,微笑答道:“贫道金鹰帮天龙堂主诸子坤。”右手一指清癯长脸老者说:“这位天虎堂主赵君玄。”左手摆向那位姑娘:“此位天凤堂堂主南宫翠娥,死者既是法明,死无可逭,贫道三人,路假此地,偶睹此事,问问而已,不过方才见阁下不凡,想必师承高明,贫道见猎心喜,不觉技痒,欲与阁下印证数招武学,谅不致推却吧?” 岳文骧心下微微的一震,心想:“久闻金鹰帮网罗的都是江湖知名人士,声威骇人,面前三人,都是内三堂堂主,武学定高不可测,我虽不惧,一与过招,定分胜负,胜也不好,败又有损师门威望,这下怨可结定了。”遂拱手答道:“幸遇高明,久闻贵帮卧虎藏龙,人才济济,道长更是武学绝伦,在下萤末之技哪能相比?既道长定欲赐教,却之不恭就请赐招吧。” 一席答话,不卑不亢,深为得体,诸子坤深觉此少年儒雅从容,答话有礼,殊为爱重,诸、赵二人在武林辈分甚高,人也正派,不过行事有点乖僻,善善恶恶,皆以先入为主,平生无大恶,只性喜护犊,十年前金鹰帮主“通臂神猿”侯 ="创立金鹰帮时,虚怀延揽,尊以兄礼,答允帮中大小事体,半由作主,二人见情不可却,应承下来,担任内三堂堂主,这次前来赣州,半为“太清秘笈”半为追捕叛帮舵主“分水犀”尤天贵而来。 却说南宫翠娥在一旁,不声不响,一双妙目只注定小侠,见他生得面如冠玉,剑眉入鬓,鼻若悬胆,齿如编贝,一张脸微笑时尤带稚气,着一袭白绸长衫,宛若临风玉树,真个人品不凡,实在可受,姑娘不觉心生爱意,种下情苗。 此刻姑娘见那诸子坤要与小侠动手过招,忙说:“诸堂主,法明如逢我等,亦必置之於死,现若与岳英雄过招,日后武林风闻传说,必云我等助纣为恶,况我等尚有他事何苦为匪人张目?来日方长,此后俟机再向岳英雄讨教吧。”说罢向小侠嫣然一笑。 诸子坤见姑娘说话有理,当即颔首向小侠笑道:“幸遇阁下,本欲缔交,奈尚有急事待办,贫道只好拜别了。”说罢三人一拱手,转身一跃,纵向树林中横越而去,霎时行踪 顿杳。 岳文骧口吐长气,微一摇首,心想:“今日若非南宫姑娘相护,虽未必惧他,恐一时也未能善罢?”不禁对姑娘顿生好感。 男女之间,情愫微妙,就为此一面之缘,情孽牵缠,以后发生许多事故。 第二回 话说小侠岳文骧回转八境台后,向霍、左二老诉说掌毙法明经过,又将相遇金鹰帮诸子坤等三人事说出,就是对南宫姑娘相阻事有点吞吞吐吐,不尽不实。 左湘一见小侠说与诸子坤正要动手过招,南宫姑娘出声相阻时,只在一旁挤眉眨眼微笑,岳文骧一张玉面涨得通红,举止无措,忸怩不安,说话也显得有点结舌。 霍玄卫听罢,双眉一聚,沉吟不语,良久才说:“师弟,此事大是难办,依法明所说,魔道崽子,大举南下,恐闻风陆续赶来者,当不止此数,我等现人单力薄,顾此失彼“终南三子”又未赶到,倘有舛错,如何是好?况金鹰帮内三堂堂主抵此,想必亦为得秘笈之事,帮主侯-必不致於不来,这几个魔头,有名难缠,一经为敌,到死方休,我看我们要重行安排才好。” “哈哈哈,这事易办得紧。”左湘-着老鼠-子扬声大笑,说着,将手一摆,指向岳文骧说道:“要稳住金鹰帮几个魔头,就应在他的身上。”一句话将霍玄卫搞得糊里糊涂,茫然不解,一双眼睛充满疑惑?望着左湘。 小侠心头起了一个疙瘩,心想:“这位师叔,真喜欢开玩笑,金鹰帮几位魔头,与我只是一面之缘,素无交情,怎么推在我的身上?” 左湘此时一见他师徒两人犹自发呆,即忙说:“师兄,您怎么老糊涂了?刚才骧-不是说及过遇见南宫翠娥吗?能解开此中枢纽就应在他俩的身上,依愚弟推测,骧-前说有点不尽不实,南宫姑娘未免对骧-锺情,否则掌毙法明时,事情就未必这样善了,以骧-之功力,对付诸、赵二人联攻足足有余,此女一加入,那就难说了!一则法明不是他们同道,其实她……”又向岳文骧微一笑,小侠已是尴尬得很,坐在一旁手足无措,这时又见师叔对他微笑,一赌气,将身一倒躺在床上面向里首,装着不闻不问。 只听左湘又说:“此女出身来历,愚弟一概尽知,师兄早年曾听说过“云龙三现”南宫长渊这人没有?廿年前纵横关外,从无对手,-匪马贼闻名丧胆,就是结仇太多一时大意,匪徒趁他饮酒沉醉时,打他一筒五毒散花针,倾刻而亡,那南宫翠娥就是“云龙三现”的独生女儿,出事时“雪山神尼”慧如大师正经过该地,等慧如发现时,匪徒早逃窜无踪 ,乃将此女抱去收养,抚育成人,一身武功尽得神尼衣钵真传。后来因大师的闭关证果在即,方命南宫翠娥下山行道,另修函命此女寻觅侯-,-付与他遇事照应,代觅仇人踪迹,侯-是慧如大师俗家-儿,一身武功得自一位隐名怪杰,对其师承讳莫如深,好似有不可告人之苦,十年前侯-东来创设金鹰帮时,黄河水道,盗匪林立,萑苻遍地,劫盗奸杀,无日无之。於是侯-邀请同道相助,将黄河水道上下游全数慑伏,这才创下金鹰帮,立下七大帮规,犯则格杀不论,只准向过路商船收受规税,一面贩运海砂子(私盐),恩威并济,倒也整理得有条不紊,就是辖境太广,帮众良莠不齐,在辖境外作奸犯科的,也不在少,当地官府明知是金鹰帮手下所为,也惧他势力庞大,只作应付公事,发下几道海捕公文敷衍了事,慧如大师闻知十分气愤,故明将南宫姑娘-付与他,暗中命南宫姑娘遇事规戒,此女文才很好,即武功一道比侯-还差胜一筹,侯-一见姑娘,惊喜交加,对姑娘敬畏倍至,下山之初,慧如大师对她说:“你杀父仇人,现仍不知主谋为谁?风闻遁往关中一带,可命侯-派人访查。”故姑娘到后,侯-连续派下数拨高手查访,一晃经年,仇人杳无下落,姑娘心下十分忧烦,每日以泪洗面,侯-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迟,愚兄定可查知贼徒踪 迹,一经访实,即派人同师妹前往擒获,将仇人挫骨扬灰,慰祭南宫伯父在天之灵,也就是了,师妹何苦乃尔?”此后巢湖五十七寨总寨主柳泽生事寻衅,杀戮金鹰帮手下,侯-即率领南宫姑娘等去至巢湖,姑娘单剑双掌连劈廿八名巢湖水寇,声名远震,江湖上取名“辣手观音”。侯-见姑娘能为太高,即请她执掌天凤堂,掌管帮中文扎、笔记、机密文件令檄,休看姑娘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今年廿一岁,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照骧-刚说,似乎此女属意於他,此女真好,人也真美,且能洁身自爱,与骧-匹配,真是一双两好。” 小侠一听师叔说及南宫姑娘等等,不禁怦然心动,这时身在床上一动不动。 左湘见他这么情状,已是看透他的心思,不由笑说:“贤-,你认为师叔我向你取笑么?要知男女之间,情愫一牵,日后至为纠缠,绵绵不已,你不寻她,她也要找你;此女人品俱佳,你打灯笼也没处找去,还不心满意足?你尽管设法亲近,师叔管保没错。”继又向霍玄卫说:“金鹰帮南下志在必得,他们素来独断独行,绝不会与二煞、三鬼等人沆瀣一气,如此予我大有可乘之机,诸子坤等既已前来,定在近处藏身,不妨命骧儿在府城内外探访,以便与此女亲近,借故生事,使金鹰帮与双煞等为敌,互相残杀,我等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好?” 霍玄卫听完左湘一席话,说道:“南宫长渊这人昔年与我曾有数面之缘,害他之人谅系“五毒天王”门下所为,那五毒散花针是他秘门暗器,散花针细如发丝,自筒中发出,再用掌使阴劲震开打在人身,七孔流血而亡,端的奇毒无比,这是独创手法,别人也不会用,定是他门下“小灵猴”范天魁所为。既是师弟如此说,这倒使得,骧儿也可借机历练历练……” 正说着,忽地霍玄卫右掌向窗外挥去,只听“咯吱”一声,窗外有人扬声大笑说:“老鬼,休得卖弄掌法,别人怕你都天神掌,我“衡山异叟”汪筱峰却是不怕,三年前你掌毙我门下弟子于金槐,如今血债血还,相好的,你请出来吧!” 岳文骧睡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来,就要穿出窗外,霍玄卫伸手拦住,轻喝道:“这事用你不着,你在此留守,有我与你师叔足够。” 继又呵呵一笑说:“我只道何方朋友驾临,却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 说着双掌推出将身一纵,呼的一声,霍、左二老随掌风相继穿出,疾如鹰隼。 霍、左二人才一落地,瞥见五人,并肩而立“衡山异叟”汪筱峰居中,白面高颧,颔下三绺疏疏落落长-,根根见肉,汪筱峰一见霍、左二人立定,就向霍玄卫发话道:“老鬼,我找得你好苦,我道你从此消声遁迹,不料天假其便,今天还能幸会。”说着将手一指身旁四人说:“这几位“中条七杰”四兄弟,老夫随他兄弟四人来此寻访法明,误打误撞,会发现你在此,现在你待怎说?” 左湘在旁瞧清楚了汪筱峰身旁四怪,左首二人,生得一样黑色脸孔,腮下无肉,长身削立,死板板面孔,一点笑容都没有,一望而知是兄弟两人“中条七怪”老五“追魂判官”鲁俊,老六鲁杰,左首二人,紧靠汪筱峰者,生得面相凶恶,一脸横肉,矮矮胖胖,活像一个肉团,这人就是前文所说“黑煞手”孔宣,最右首的是“中条七怪”老七“白发灵官”郁天鹏,年约四十左右,满头白发,生得异常魁伟,武功较其他六怪为差。 霍玄卫一听汪筱峰叫阵,冷冷说道:“你门下金槐,在襄阳犯案十七件,先奸后杀,令人发指,死不为过!我不问你纵徒不法之罪,已是客气,还敢责人?既欲在手底下论高底,废话少说,请到江边吧。” 说完即与左湘起身一纵用“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奔向江边,身法美妙已极。 “衡山异叟”一行五人随后赶到“黑煞手”当即发话问道:“老鬼,我师弟法明已然来过八境台,听楼下茶客说,他同你门下一个小狗发生争吵,同奔丛林而去,一去影踪 杳然,法明若有个三长两短,即惟你这老鬼是问。” 霍玄卫还未答话,左湘已纵身上前说:“不错,你法明是来过了,他说在生没吃过、穿过好的,我左湘只好送他到西方极乐世界,现在他已是无挂无虑一身轻,消遥自在,你念他干啥?” 孔宣听说不禁大吼一声,一双鬼爪直扑向左湘胸前,疾厉无比,左湘呵呵一笑,将身滴溜溜一转,恰恰躲过,用手一晃,左掌疾地在孔宣屁股上掏了一把,只痛得孔宣愁眉苦脸。 孔宣一招扑空,一个“旋风落叶”双掌循声往后扫去,急如狂飙,左湘是甚么人物,哪里会等他打得着的?但见左湘“倒乾为坤”身体如影附形急溜溜又绕在孔宣身后,一记大力金刚掌“吧”的一声,正好打在孔宣后背,直打得孔宣眼冒金星,胸口发闷,踉踉跄跄冲出七、八步才将身形稳住。 左湘又是嘻嘻一笑,说道:“怪物,这味道好-不好-?” 孔宣正在运气止疼,听说气得发晕,-眉戟立,忙将身后一对七星蛇头软钢枪执在手中,一个鹞子翻身开口大骂:“左老儿,休要卖狂,适才大爷一时大意,才中了你的诡计,老儿你拿命来吧。”说着拿手一摆,右手一个“毒蟒出洞”直捣左胸,左手枪向下三路挑去。 左湘见他取枪出来,心想:“这只怪物连压箱底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知他情急拚命,一时也不敢大意,面上却嘻嘻哈哈的,施展出天龙八掌迎敌,一面却挖苦说:“怪物这一招用错了,还差两寸,不如用“矢穿云雀”-,这一着还差不多,就是劲道差一点。”一面说一面打,直气得孔宣要发疯了,虎吼一声,身形一变,将师门绝传,锁子虬龙廿八枪招施展开来,一时枪影如山,梨花点点,密集如雨般向左湘身上刺来,左湘见状哈哈大笑,欺身上前,双掌一紧,招数诡异发出,掌风呼啸,有如风云突变,疾雷奔电打去,身形在枪影中兔起鹘落,纵跃如飞。 孔宣只觉左湘每出一掌,劲道雄厚,掌风砭肌刺骨,手中枪招若不使出十成功力,无法施展,心中不由发急,手中双枪渐渐滞缓,领角淌汗如雨,有些后力不继,心想:“今日若不施展师传“救命连环八枪”势无法取胜。”猛可一个“金鲤倒穿波”脚一挺便倒出去二丈光景,一按双枪机簧“卡吱”连声,枪首蛇头已伸出二寸,这枪首蛇头内藏七管“子午问心钉”钉附奇毒,一中人身,子不过午,毒发而死。 左湘见他倒出去,一按枪上机簧,鬼眼乱转,已知他心意,笑说:“怪物,你少在你祖宗面前使坏,你那几管破铜烂铁,如果沾着我老人家半点衣袖,由今日起,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那孔宣也不答话,浓眉一竖,狞笑一声,手中双枪一晃将“连环八枪”施出,宛如龙蛇飞舞,银光烁烁,招招向那左湘全身主穴逼攻,劲道十足,孔宣自知倘或落败,左湘出了名的手黑心辣,必不会让他全身而退,故将全身真气灌注双枪,以抢机先。 左湘也知他存心,暗想:“魔崽子,平日作恶多端,今日不乘机除他,还待何时?”当即长啸一声,猛收一口真气,将混元气功运护全身,喝声:“怪物,接招。”双掌围扑,分攻左右。 孔宣见左湘双掌齐出,劲势非同小可,当下右枪一翻一拨,挡左避右,右手枪“飕”的一声“虬龙出谷”直攻对方下盘,左湘收招疾退,右掌一抬,二股劲力,一撞而开,此时双方守势严密,无法进袭,都是一沾即退,乍分又合,彼攻此守,只见满场人影飘忽,疾风飒然,两人翻翻滚滚,已斗了数十招,胜败兀自未分,不过这边打得紧凑,那边霍玄卫也与汪筱峰打得异常热闹。 且说霍玄卫见左湘敌住孔宣,即知左湘稳操必胜之券,大是放心,即向汪筱峰说道:“老不死的,别看他们打得热闹,我俩空着也不是事,霍某先要领教你这老不死的十年来练的甚么奇技。” 汪筱峰一听不由怒上眉梢答道:“霍老儿,休得卖狂!十年前天笔峰下承让一掌,汪某刻骨铭心,自知技不如人,乃闭门思过,哪知你这老儿竟将我那孽徒掌劈分-?虽说孽由自作,你却不该明知是我门下,竟下毒手,却是为何?你且还我个理来。” 霍玄卫大笑扬声道:“老不死,你不要话说得这么好听,甚么闭门思过?七年前中秋剑诛陈人龙一家十四口,却为何来?你明知陈人龙系“终南三子”门下,为甚不敢明目张胆叫阵而暗下毒手?你自以为手脚做得乾净,天衣无缝,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亏你还嘴强责人,这桩公案霍某不欲与人代庖,故隐忍在心,自有“终南三子”出面主持公道,恐怕你即将死无葬身之地了!霍某不愿与将死之人争一日之长短,我看你这老不死的还是请回吧!” 汪筱峰听后,不禁面色大变,红一阵、白一阵,心想:“暗杀陈人龙一家,现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怎会知道?他与“终南三子”既是好友,想必“终南三子”已然全知,自己七年来没敢回衡山故居,一直潜伏在滇边深山苦练奇门白-掌,想必“终南三子”到处追踪 ,报那杀徒之仇,暗幸自己躲过,怎么一时心动听那七怪之言,来此储潭夺宝做甚?”愈想愈恨,愈恨愈急,不由怔在哪里,半晌不语。 霍玄卫见状,不由好笑,即说:“老不死的还是赶回衡山安排后事吧,呆在这里有甚么用。” 汪筱峰听说,又惭又羞,老羞成怒喝道:“老鬼,谁怕终南三个老不死的?他们来了管教他们丧身无地!废话少说,你试试汪某新练的奇门掌法看。”说完一摔衣袖,就要动手。 霍玄卫一看他色厉内荏,遂微笑答道:“也好,你是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进招吧。” 汪筱峰见霍玄卫站在那儿不架不势,——微笑,安详已极,不似大敌当前状态,心中又是一气,怒喝一声:“接招。”双掌疾撞而出,掌风凌厉,声势犹若冰山倒裂,寒风刺骨,直向霍玄卫面前袭到。 霍玄卫表面上从容不迫,心下早已蓄势已待,此刻一见双掌攻到“飕”的身形一纵,斜刺发出一记“雷霆万钧”出势如电,掌劈如怒潮奔腾,向汪筱峰当头压倒。 汪筱峰见一招扑空,心知不妙,忙身形疾变施展“移形换位”的上乘武功,恰好避过这一招,暗惊好险,霍玄卫见他避招快速,也不由暗地称。 只见二人身形倏分,掌影翻飞,人影飘忽,乍分又合,斗在一起,掌风呼啸有若排山倒海,将四周的大树枝叶震得纷纷落至满地,砂石也被激出迸向四面场外,如同冰雹急降“笃笃”之声连珠不缀,声势端的吓人,此刻二老一个两目圆睁,一个-眉俱张,你来我往,此起彼落,打得昏天黑地。 倏然间霍玄卫一声喝叱,双臂箕张,将混元一-真气灌注双掌,一个“潜龙升天”跃起半空,一平身形,疾换“神龙掉尾”急泻罩下,宛如天罗地网一般,霎时狂飙卷尘,山崩地裂。 汪筱峰陡闻喝叱,惕然一惊!又见霍玄卫两臂扑来,知其厉害,正要作势运掌迎敌,可是哪里能够?一股劲风已临头罩下,只闻“扑通”“喀吱”声响,汪筱峰一个庞大身躯,跌翻在地,双掌齐腕折断,头目晕眩,心脉已断,鲜血不断从嘴里喷出,晕死过去。 霍玄卫方要上前点穴止血,蓦然闻得离身前的一株大树上,发出哈哈大笑声,只见五条身影疾落“嗖嗖”连声站定面前,定睛一看,却是“终南三子”率领两徒赶到,心中大喜,连忙逐一见礼。 “终南三子”是当代有数武林着名之士,剑术驰名天下,三人合手联攻,一套“三才摘星剑法”敌无-存,群魔闻之色变,居长者“赛纯阳”悟真子“南天一剑”玄玄子居次“万里飞虹”通明子排行第三,三人身材、穿着却是一般,一色蓝布大褂,骤看起来若不是头带道冠的话,直似三位村学究。 悟真子向霍玄卫说道:“霍儿,贫道三人一步来迟,你竟敢愈俎代庖,掌劈汪筱峰,日后传入江湖将谓贫道等无能,岂不受人贻笑?你还我一个理来。” 霍玄卫立即面容一板,答道:“你这牛鼻子好不识羞,谁人与你代庖?汪筱峰自己送上门来就死,怪得哪个?天予不受,反得其罪,谁叫你们三个牛鼻子不早来一步?” “万里飞虹”通明子一见他两人开玩笑,忙道:“你们两个不能聚在一起,怎么一见面就冤魂不散似地,搬舌斗口,死缠到底。”说完一招手,令两位少年过来,说:“快见过霍师伯。” 两少年听命上前恭身施礼,此两少年系“万里飞虹”门徒,其一面色微红,凤眼胆鼻,英姿秀拔,名唤“小飞虎”杜英俊,另外一个生得面如冠玉,长眉入鬓,透逸非凡,名称“粉面书生”孙卓如。 此刻四老两小聚在一起旁观压阵,只见左湘、孔宣二人斗在一起满场飞舞,孔宣见汪筱峰晕死在地,不由胆寒,双枪一个“双蟒旋飞”只见银蛇穿花,梨花飘落,点点银花中夹带着几丝黑影,直向左湘面前扑到,其速如风,左湘一声断喝:“孽障,找死。”双掌交错反击,一招“擒龙伏虎”击出一股罡风,似风卷雾扫般将十四颗“子午问心钉”回激过去。 孔宣原以为十四颗问心钉,是其独门手法,出道以来,从无失手,左湘纵或能击落数钉也不能避开全部,哪知事有意外,碰上了暗器神手,就凭左湘一身混元真气,又岂是问心钉打得进的。 孔宣见左湘双掌交挥,只觉得一股强烈罡风撞向身上,口鼻闭气,双目发黑,暗道:“不好!”正要往后退避,说时迟,那时快,十四颗“子午问心钉”悉数打在孔宣鼻、眼、胸等处,一声大叫,倒金山、崩玉柱似地跌倒在地,立即毒性发作,胸口发麻,两眼凸出,浑身乱颤。 站立远处三怪鲁俊、鲁杰、郁天鹏见孔宣受伤,大惊失色,三人同时跃出,待要在孔宣身上搜寻解药救治,他们快,左湘更快,右掌向孔宣身上击去,孔宣全身抽缩一阵立即死去。 郁天鹏一见不由大骂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行事这等恶毒?孔老三已然伤重,何必置之於死?你左湘也是成名人物,如此不怕别人齿冷吗?” 左湘一听哈哈大笑,声震云霄,答道:“郁天鹏,你这话是冲着我左老二讲的,想你们七人,平日处事,斩尽杀绝,几曾留下一个活口,还有面目讲谁?孔老三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等如要不服,尽管朝着我左老二一人身上,还有汪筱峰与你等同来,怎地你等三人视而无睹,置诸不问?” 郁天鹏见一旁站立霍玄卫“终南三子”等六人虎视眈眈,心想:“凭我等三人联手对付左湘一人,也无取胜之道,况又加上这几个绿林-星,嫉恶如仇的老狗,如果交手,必无-存,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暂时全身而退,日后俟机报仇。”於是郁天鹏一声狞笑道:“左老二,休要卖狂,汪筱峰虽与我等同来,但并非我等同道,汪筱峰若死自有其门人为之报仇,关我等何来?孔宣、法明两档子事暂且寄在账上,日后不怕你不连本带利归还?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向鲁俊二人招呼:“我们走吧!” “南天一剑”玄玄子走上左湘面前笑道:“左老二,想不到几年来你功夫愈见精进了,令人可惊可喜。” 左湘忙施礼大笑道:“牛鼻子别在我左老二面上贴金,左老二丢脸的事你们三个牛鼻子,还有甚么不清楚的?捧得高,跌得重,走吧,回八境台饮几杯清酒谈谈心吧。” 忽听“粉面书生”孙卓如道:“霍师伯你看,汪老怪醒转了。” 大家回首一看,果然汪筱峰已然醒转。只听汪筱峰一声苦笑,有气无力说道:“终南三位道友,杀害令高足陈人龙全家是老朽一时不合,轻听孽徒金槐一面之害,事后虽觉有点蹊跷,孽徒金槐已逃逸无踪 ,悔已不及,老朽平生做事,虽然乖僻,却善恶分明,只此事已上干天和,今日丧生在霍老儿手下,死不为过,还有这次“太清秘笈”一事,以老朽现在推测谅为道友等主谋“哀牢二煞”听说两年前无意之间,寻获半部“鸠荼魔经”正加紧修炼,好等三年后嵩山少室武林大会中一显身手,此次大概不能前来,少却两个大敌,道友等定必有成,老朽误听七怪之言,后悔已迟,望道友等不记前仇,老朽死后,烧骨成灰,装——交老妻,就说病发身亡,九泉之下,也感大德。”说时声音愈来愈细,说完嗒然死去。 霍玄卫慨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日后我等依汪老儿之言,烧骨成灰,请三江镖局镖夥送去衡山吧。” 说罢将汪筱峰草草掩葬,七人一行回城而去。 第三回 话说霍玄卫“终南三子”等一行七人同回八境台,那岳文骧已是不耐烦,时刻在外盼首眺望,此望一见他们返转,连忙迎向前去,霍玄卫见他即说:“骧儿,快来见过终南三位师伯及二位师兄。”小侠连忙近前行礼。 终南三老细细端详岳文骧,只见他生得人品奇佳,双目精光内敛,好似内功极为精湛,只是煞气直冲华盖,悟真子暗想:“果然根骨不凡,怎么这么大的煞气?此子一出,只怕江湖道将无宁日了。”说道:“此子人中龙凤,武林奇才,不过情孽、杀孽奇重,只怕日后造次颠沛,纠缠不已!”继又说:“贫道看令高足武学已是青出於蓝,霍老大怎地调教出来的?” 霍玄卫大笑道:“哈哈,果然牛鼻子神眼不差,霍某虚有师名,骧儿一身武功系其师祖一手调教,哪儿会差!至少比你们三个牛鼻子不差到哪里去。” “万里飞虹”笑道:“霍老大别自吹自唱了,太虚上人看你和左老二这两块废料,不屑造就,才调教令高足,不然为何授孙不传徒?亏你不羞。”说得众人大笑,不道他们取笑,左湘已命小-送上一桌酒菜来,各人安坐品酌轻谈,岳文骧与杜英俊、孙卓如三人一见如故,气味相投,三人在一起,兴高-烈说个不休“终南三子”见他们谈得投机,心中也自高兴。 “南天一剑”玄玄子忽道:“据汪筱峰临死前所言,此次“哀牢双煞”不来,倘然是实,阻力则大为减少,不过此事武林中传闻甚盛,风闻而来,贫道三人所知,已不在少数,大是可虑,左老二在此日久,不知近来群邪动静如何?” 左湘即把岳文骧诱杀法明及遇见金鹰帮诸子坤、南宫翠娥等经过说出,并将安排金鹰帮与群邪互相仇杀之计由岳文骧出面。“终南三子”听完大为激赏,悟真子笑道:“左老二你这牛鼻子,看不出还是锦囊满腹?金鹰帮大举南下,贫道也有耳闻,南宫姑娘名震黄河南北,人又娇靥如花,与岳小侠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再好没有,这一着美男计,确是绝着。” “万里飞虹”通明子,擎杯高举向岳文骧贺道:“岳小侠,这杯酒是预祝你诸事如意称心,结-之日可不要撇开贫道三人,一杯喜酒总有得我吃吧?” 这一下可闹得岳小侠红生满面,坐立不安,那孙卓如又是促狭鬼,坐在一旁,尽情揶揄,小侠急了在桌下伸手死命拧了孙卓如一把,只听孙卓如“哎唷”大叫,跳了起来,诸老看了掀髯呵呵大笑。 左湘又向“终南三子”说道:“太清秘笈出土为时还有两月,好在七怪等尚未确悉是我等主谋,不如我等老一辈暂时勿动,命骧-与令高足等三人,分途巡视府城内外,以明宵小动静,也好预为之计。” 诸老当为同意,此时,暮云四合,月上帘栊,众人即推坐而起,向左湘告辞,同往离八境台不远之源通客栈歇宿,一宿无话不题。 第二日,岳文骧、杜英俊、孙卓如三小侠离店分道而行,岳文骧昨日闻听师叔说得南宫姑娘这等好法,怦然心动,一颗心就系在姑娘身上去了,一连数日,将城内寺院、庙宇、茶楼、酒馆,却跑遍了,毫无南宫姑娘踪影,不禁怅然若失,迷惘不已。 这日岳小侠打扮得儒生公子一般,在城内大街小巷信步徜徉流览市景,不觉来在马市街口,忽闻得一声马嘶,清亮彻耳,心中一动,跨步走入,只见街左第三圈栏中仅仅关着一匹高马,满身土灰,想是性劣异常,身遍鞭痕累累,又无人照料,显得清瘦,正在圈内纵跃奔驰“的的答答”一圈复一圈地跑着,不时昂首发出一声长嘶。 岳文骧心想:“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神驹,一点都不错,明明是一匹千里神驹,却没有识主,白白在这儿糟塌了。”不觉移步向前,马贩子一见有主顾来了,招呼道:“公子爷,买马吗?圈内有的是蒙古马、口马、川马、滇马,价钱特别公道,不知公子爷中意哪一匹?” 岳文骧伸手一指说:“说是这一匹。” 马贩子一伸舌头,连忙摇手说道:“公子爷,别开玩笑,这匹马还是不骑的好,说实在话,小的为这匹烈马,不知亏折了多少银子?食量又大,过去也有很多客官相中这匹马,可是此马劣性很大,上去骑的不到一会就翻下马来,跌得个筋伤骨折,小的气-不过,就再不过问。连-的食料也懒管了,我看公子爷你还是另外相一匹吧。” 岳文骧微笑说道:“不打紧,让我试试看。”说罢即步入栏内,马贩子苦着一张脸,远远站定圈外。 这马一见岳文骧进来,即昂首将前蹄悬起,作势踏人,岳文骧也不声不语,只是圈手站定微笑,这马很久不见岳文骧往前,劲力较前稍形松懈,马首侧昂睨定小侠,似观察动静,这样相持约半刻之久,小侠一声微啸,一晃身形,人已端坐马背,两手抓住鬃毛,马好似吃了一惊!连忙将马身一竖,落地后就是一阵翻腾纵跃,那岳文骧好似贴在马身上一样,纹丝不动,煞是好看,这样跳跃半晌,马才安静下来在圈内缓缓的循环走着,小侠见-已是驯伏,纵身下马,招过来马贩子道:“给他双倍食料,洗刷乾净,要多少银子?你讲吧。” 马贩子见他驯伏这马,不禁喜笑道:“公子爷,看不出您有这么好的身手?难得难得,小的怎敢开价钱?这样吧!公子爷随意给,只要小的够本就算了。” 岳文骧伸手在怀中掏出一锭黄金,约莫有半两重,给了马贩子,马贩子只喜得连连打躬作揖,在当时物价奇廉,一石米仅须一千四百个制钱,半两黄金岂不是发了一个小财? 一会工夫,马已喂饱,马贩子提来一桶水将马通身上下刷洗,岳文骧不禁“噫”了一声,原来这马一经洗刷,浑身毛匹泼墨似的,一根杂毛也没有,端的是匹“乌云盖日”宝马,不由狂喜,即命马贩子搭上鞍鞯,接过了马缰,牵着慢慢走出东门外,松动松动宝马一身筋骨。 在东门外土坡前站定,岳文骧拍拍马背,眼光转望朗朗碧空,似是怀忆往事的神情,眼睛一模糊,南宫姑娘的娉婷身影,微笑嫣然,惊鸿一瞥逝去的神情,又历历如绘出现眼前,不自觉地微吟:“伤心桥上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两句,不禁移神久之,蓦地“扑通”一响,突然惊醒过来,原来是赶驴车的赶车下坡,自己也觉好笑,怎么今天这么神不守舍?走吧,一带缰绳,飞身上马,那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四蹄一纵,已跃下土坡奔向官道而去。 果然那马是匹千里神驹,脚程如飞,风驰电掣似地,煞时已跑出八、九里之遥,岳文骧好生心爱,缰绳一勒,那马顿时一停,稳若磐石,纹丝不动,小侠喜不自胜。用手轻拍马背,那马也真灵敏,把马首侧扬与小侠手掌抚摸一阵,小侠这才扬鞭放辔缓骑而去。 赣南七月,骄阳似火,路旁水田一阵阵热气腾起,日头晒得地下起炕,赤足步行只烁得脚板底下刺痛,这时已近晌午,行人差不多绝迹,道边的树叶、柳枝却是纹丝不动,半点风都没有,只闻得夏蝉高鸣,此起彼和,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蓦地间闻得身后远处泼剌剌马蹄声,小侠忙回首一望,见那远处四骑高头骏马,云飞雾卷而来,但见飞砂漫天,红尘滚滚(按赣南均系红土地质)声势真是惊人。 霎时由远而近,离小侠处约一箭之遥,这才看清楚了,四条汉子伏定马背上,马鞭高扬“呵唷”连声的赶马。 这四人都头戴大-竹笠,穿着蓝色大布短褂裤,袖口皆-至肩部,全身虬筋栗肉,面色狞恶,身上均带有兵刃,小侠自思:“这几人似乎不是甚么好路道?”不由停马注视。 马上四人见小侠停骑注望他们,好似同一心意将马缰一勒,四马前蹄一扬,霎时停住,其中一人紫铜色的脸膛,左颊有一抹刀疤痕迹,死命向小侠狠狠瞪了几眼,见小侠穿着公子哥儿似的,又骑得一匹好马,不由脸上显出鄙视之容,自言自语说道:“大热天气,还有心游山玩水,真是有点迂呆,嗯,马倒是一匹千里马,可惜落在这酸丁手中,不是糟塌了?” 小侠一听暗想:“你真是找死。”剑眉一耸,双眸突射威芒,猛地一长身,扬手正要将马鞭扫过去,忽听另一汉子发话:“老四,与这酸丁搞甚么?当家的倘知道你又在禁地内横行生事,有得你好瞧的,大热天气跑了四、五百里路,快到地头咧!俺口中已是淡出鸟来了,也该找个地方歇歇啦!若我记性不差,前面岭上该有一酒店,咱们也好喝两盅,上路吧!”刀疤汉子听说,向小侠狞笑一声,一勒马头“呵唷”连声卷雾扬尘而去。 岳文骧气他不过,随手摘了一枝柳梢,照刀疤脸汉子身后打去,捉弄捉弄他,只听“哈哈哈”一声大笑,原来正打中笑腰穴,另三人连忙滚身下马,瞧看刀疤脸汉子脸上,只听他说像是一粒小石子碰在腰眼上,大概马匹掀起砂石之故,三人似不相信地看了看,摇摇首上骑而去。 小侠见四人情状,好生狐疑,心想:“听师叔说,这几日风声更紧啦!群邪毕集,正由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前面四人,恐怕不是甚么好相识,哪儿有这急事,在赤日如火下奔驰四、五百里路,尚未歇息? 不如跟定身后,也可瞧出甚么端倪来。”想罢“霍”的一紧缰绳,两足一夹,那马一声长嘶,四蹄翻飞,疾雷奔电似地,向那四人身后赶去。 赶到岭上,前路已不见四骑影踪,暗想:“这四骑比乌云盖日脚程还快么?”陡忆及四人前言说过岭上有个酒店,怎的没有看见?不禁回首四顾,忽见路左树荫丛里矗立一幅酒帘,只是树丛太密,不仔细瞧真不易发现,忙翻身下骑,牵住缰绳缓步走去,走近了,才见酒店建在一颗古树下,那颗树约有百岁左右,虬根百结,枝叶覆盖如伞,密密地一丝阳光也未见漏下,端的阴爽凉快,小侠瞥见先前四骑已然系在-下廊柱上,店小二正在喂食刍豆。 店小二一见岳文骧牵马走来,忙起身上前笑道:“公子,天气热啊,店里凉快请里面坐,我们店里酒最有名,用山后的泉水,自己酿的,清冽甘醇,味道好得紧,你——看便晓得。”一边说一面在小侠手中接过缰绳。 岳文骧心不在焉地随声哼哈,一心用在先前四人身上,双眼瞧向店中,根本就没听见店夥说些甚么。 蓦地眼前一亮,心下一阵急跳,只觉一颗心差不多跳出口腔来了,原来南宫姑娘与诸子坤、赵君玄也在这儿,三人坐在一副座头,正在饮酒谈论,姑娘今天换了一身浅绿色罗衣劲装,外罩白绸披风,一张宜喜宜嗔的粉脸,薄薄的现出一层红晕,美艳极了。三人一见小侠进来,忙起身招呼,诸子坤微笑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在这里又邂逅阁下!倘蒙不弃,不妨等贫道做一次东道主吧。” 小侠拱手称谢道:“三位好,既是老前辈抬爱,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罢,在姑娘侧首空位坐下,两道目光落在姑娘身上,不料正与姑娘两道秋波瞧个正着,心头猛然一震,霎时姑娘晕上双颊,迅即低下头去,岳文骧也是脸嫩,忙将目光移向先前四个汉子身上,诸、赵二人见这情景,心下哪能不明白的?微微一笑。 先前四人踞坐一副座头,用大碗饮酒,不时用淫邪目光瞧向南宫姑娘身上,刚才被小侠作弄的刀疤脸汉子,一只脚架在板凳上,一手拿着大碗酒只听他说:“老大,这次齐老当家飞扎急调俺兄弟四人,不知又有甚么鸟事?一路上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由南雄翻过大庾岭直至这儿,四、五百里路,点酒未沾唇,该多辛苦,真他妈的,路上又遇见一个不知来头的老鬼,戏闹了半晚,以俺四人之力,连人家一根鸟毛还没捞到,真活见鬼,现在想起来却恼火,下次遇见俺,非要叫他现眼不可。”说罢,手中一碗酒“咕噜噜”一饮而尽,直似水牛饮水一般。 被称做老大的汉子忙答道:“老四,你怎地这么口没遮拦,丢脸的事说他则甚?依俺思想,这老鬼似是老当家的当年对头,近年来江湖上传说情状,与老鬼一模一样,等会禀知当家看如何处理罢。” 刀疤脸汉子也不答话,一双贼眼盯住南宫姑娘脸上,轻声说道:“老大,那边座儿上美人,瞧见了没有?喏,像这样的可人儿,几曾见过?俺只要亲近一晚,死也甘心,你……”猛可里“哎唷”一声大叫,鲜血从口里迸出,连忙死劲一吐“咯”的一声,一颗像龙眼大小的松实,夹着两颗带血的门牙落在地下,用手在板凳上一按,一个鲤跃龙门,跳在店中央落定,大骂:“妈的,暗算偷袭,算得哪门子鸟英雄好汉?有种的敢出来,不然俺要贼他娘。”一双精光贼眼向小侠瞪着,方才松实入口,即疑心是小侠暗中出手捣的鬼,不过没有亲眼见到,苦於无法指出而已。 岳文骧先听匪徒意指姑娘脏话,小侠不由一气,原就要出手,给些苦头匪徒尝尝,继见匪徒满口迸血跳起大骂,就知姑娘已然出手,不禁微笑,此刻见匪目现凶光,指向自己,心想:“这匪徒好不识相,还得想讨好去不成?”即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向那刀疤汉子胸、腹,一上一下地打去,出手如电。 刀疤脸汉子正骂得起劲,突见小侠右手一动“飕”的一声即知不好,只见两点黑影向身前飞来,其疾若矢,不禁大惊!即腾身上纵躲避,说他快还有比他快的,一支已击中腹脐,另一支却好击中裤裆内那话儿,惨叫一声,弯腰曲背,两手直按着裤裆处,呻吟连声,面色呈现死灰,冷汗淋漓,蹲在地下。 南宫姑娘本想用杀手置匪徒於死,此刻见匪徒如此丑形怪状,羞得连脖子都红透,心中暗怪小侠促狭鬼。 其余匪徒见老四这样,不由大惊!取出兵刃,将小侠桌前团团围定,其势汹汹,那个老大开口说:“想不到咱们“天南四霸”在这儿又遇见高人!有道是光棍眼里不揉半点砂子,你等到此究为何事?请道其详,否则俺只有报告蜈蚣帮敝帮主,说是四位到此寻事生非,到时不要怪在下心狠意毒啦。” 诸子坤一听搬出蜈蚣帮来吓人,不禁大怒,目蕴杀机,呵呵大笑说道:“原来是“天南四霸”,贫道失敬了,贵帮主“金翅蜈蚣”齐云生,名重江湖,贫道心仪已久,久欲拜山候教,但不知总舵所在?无门而入,今幸得会裘舵主,还请通知齐帮主,就说金鹰帮诸子坤等拜山求教,方才是令同伴不合,出口伤人,这位小侠才出手略予薄惩,有云不打不成相识,贫道这儿赔罪了。” 姓裘的匪徒听说面前就是帮主常说的金鹰帮帮中出色人物,一时怔在哪里,说不出话来,乱眉轩动,心想:“这个祸惹得太大了。”半晌答道:“诸堂主,好说,在下这里就打旗花通知敝帮主,回头即有人接引上路,在下兄弟四人现在先归舵,只有告罪先行了。”说完一抬手,另一匪徒即将火燃着“嘶”的一声,冲上云霄,散做红、蓝双色火花,隐隐而没。 裘姓匪徒伸手挟起刃疤脸汉子,三人牵马走出林外,登骑而去。 这时赵君玄开口笑道:“想不到误打误撞找出门路来了?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方才岳小侠“折枝成箭”手法,令人叹为观止,足见师承高明,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小侠红着脸答道:“非是在下有所隐讳,只是下山之时,师长一再告诫,故未便奉告,还望见谅。” 赵君玄见小侠为难,忙笑道:“既是小侠有所讳言,贫道也不强人所难,阁下就不说出,贫道已猜出一二,登时就要拜山,阁下徜是有兴,可否同往一游?贫道等有阁下为伴,也好恃之无恐。” 小侠听说,乐得与姑娘亲近,又是初出犊儿不怕虎,技高胆壮,不假思索即答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既承抬爱,自当追随骥尾,也好增广见识,但贵帮与蜈蚣帮有何渊源?为何老前辈不辞跋涉之苦,万里南下,敢问其详?” 赵君玄长眉双展,哈哈一笑,说道:“既是小侠见问,敢不掏情相告?我等一见如故,无须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令人齿冷,贫道等-大,充其量称兄而已,这位南宫姑娘看起来比小侠多了两岁年纪,最好姊弟相称,但不知意下如何?” 小侠见人家如此诚恳,只好答应了。 正在此时店小二取了一个瓦-上来,带笑说道:“老爷子,这-酒小的埋在地下已廿年了,今天取出,表示小的一点敬意,方才惩治这几个强盗,大快人心。” 诸子坤笑谢道:“有劳了,但贫道等向不吃人白食,喏,这里有廿两银子,算是卖给我们吧。” 店小二摇手推却,但诸子坤执意不肯,店小二见推辞不掉,只好道谢而去。 诸子坤执起酒壶,酌上四碗酒,酒色浅绿,一股清香触鼻,入口甘醇无比,果然好酒。 只听赵君玄饮上一碗酒推杯说道:“岳老弟,明人不讲假话,贫道等南下,半为“太清秘笈”而来,日前林中见老弟掌杀法明时,法明临死之言贫道听得一清二楚,贫道如没猜错,老弟亦谅为同一目的,不过“秘笈”既是无主之物,只凭机缘,先得为主,如老弟先行得手,贫道等认命即整装北返,倘为群邪所得,则凭本身艺业胜者为高;另一半为敝帮家丑,说来话长,半年前陕甘总督,将十箱珍品贡予清廷,事前派人至敝帮面谒敝帮主侯-,并礼送十二双象牙筷,牙筷本身不足为奇,最珍贵的是廿四支筷子可拚出一幅山水图画,每一牙筷上首均刻有唐人诗句,细如发丝,的是珍贵,来人说这十箱贡品决由黄河水运,请敝帮传檄暗护至京,侯帮主见来人以礼请求,只好应允下来,即飞扎传令黄河上下游各主舵、分舵,一律遵从,不想敝帮龙门主舵舵主“分水犀”尤天贵见财起意,等贡船行在龙门下游百里时,潜水窃取一箱珍品,不慎船上护卫察觉,发生格斗,尤天贵撒下飞针,护卫三死七伤,尤天贵见乱子闹大了,携同珍品叛帮潜逃,此箱珍品若是黄金珠宝,敝帮自可设法弥补,但此箱内有一对和阗玉尺,上嵌避火珠两枚,价值连城,无价之宝,无可设法,此事传入京城,清廷大怒,下旨陕甘总督,严旨追获,陕甘总督又派人持函敝帮主,责成敝帮,不然即调八旗官兵剿灭敝帮,侯帮主答应一年限期,将尤天贵拿获归案,现风闻尤天贵遁往蜈蚣帮中,故贫道等南下,但蜈蚣帮势力遍及赣、粤、闽三省,总舵不知设在何处?月前闻一友人说,只知蜈蚣帮主舵设在赣州、兴国、遂川三府县交界之处深山内,亦未知确处,连日查访为此烦恼,想不到今天误打误撞遇见“天南四霸”才知主舵果设在近处。” 岳文骧听完赵君玄一席话,方知为追获叛帮舵主而来,赵君玄谈话时,南宫姑娘只坐在一旁无言,不时用筷子沾酒在桌上乱画,不知涂些甚么?小侠坐在身侧也不时用目光偷窥姑娘,姑娘微似察觉,面上略有笑意,就是不抬起头来,诸子坤见他们这等情景,心下已打好主意,此刻一见赵君玄说完,即说道:“道兄,我俩不如店外走走,察看山劈道路,蜈蚣帮定有毒计,免得临时迷途。”说罢,一使眼色。 赵君玄一听,当即会意,说道:“也好,两位请坐,去去就来。” 小侠见二人走去,正合心意,只是面嫩有些-腆,不知说些甚么好? 怎样开口?姑娘此时也微抬螓首,两道眸光盈盈秋水般地向小侠这边飘过来,小侠不觉心神一荡,不自禁地喃喃叫出:“南宫姑娘,在下……” 姑娘不禁“嗤”的一声笑出来,抿嘴笑道:“这样称呼,不是显得有点酸气么?叫我一声姊姊不就得了,哪来的这么多礼数。” 小侠只得红着脸皮,大胆叫了一声:“姊姊。” 姑娘手肘撑在桌上支着颊答应一声:“嗯!我知道你还有话对我讲,讲吧。” 小侠料不到姑娘这等大方,只好强作镇静说:“姊姊,日前林中承姊姊相护,衷心感谢,小弟……”嗫嚅半晌,似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见他这般情状,打趣说:“说了半天,就只有这一句话吗?看你今天穿着打扮,就像个酸秀才,怪不得说话也这么酸气冲天。急死人,你若还要这么来着,趁早就别理我。”说完小嘴一嘟,撇开头就来个相应不理。 小侠登时慌了手脚,不迭连声唤:“姊姊、姊姊,小弟该死。” 南宫姑娘听他叫得这样甜,本来就是装假,芳心早就软了,於是回首将手一指说:“你……你这个人呀,就是涎皮。”一张脸像出水荷花似地,红生双颊,微笑嫣然。 小侠见她作假,不由放下心来,此时小侠坐在一旁饱餐姑娘秀色,鼻端微闻芗泽,一阵阵香风袭人,荡人心神,姑娘生得也是真美,杏脸桃腮,瑶鼻朱唇,浅绿罗衣,纤腰似柳,一双天足穿着一双天青色小蛮靴,胸前双峰突出,不住轻轻地颤动起伏着,只把小侠看得心中怦然乱跳,情不自禁地低唤:“姊姊,你真美。” 南宫姑娘一听,不由羞得满面绯红,身一扬,右掌微举,满面娇嗔道:“弟弟,你胡说,看姊姊不打你。” 小侠慌忙站起来,恭身长揖道:“姊姊,弟弟下次不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姑娘缓缓把手缩回,一咬下唇嗔道:“你再要涎皮赖脸,看姊姊下回理你才怪。”说罢一对妙目注定小侠,似是一往情深。 小侠等她闹过了,於是一正面色说道:“姊姊,前听家师说起姊姊身世,倍觉同情,小弟自幼即为家师抱上山去,一身艺业得自师祖,稍懂人事即磨着师祖问生身父母何人?师祖含糊答对,支吾其词,只说,到时就知,现在学艺时不能分心,故隐忍在心,下山时也曾问过,师祖还是这般答对,看起来小弟比姊姊更可怜,连个生身父母都不知道。” 南宫姑娘听说,星目微红,珠泪盈眶,一伸手拉住小侠右手说道:“弟弟,想不到你也这么可怜?” 小侠见姑娘为他说得星泪欲滴,不由心中发急,又怕诸、赵二人转回,瞧见了不是意思,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幅皱得不成样子的手帕,塞在姑娘手中说道:“姊姊,你先擦擦眼睛,等会弟弟还有好消息告诉你。” 姑娘一瞧掌中手帕“嗤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把弟弟笑得满面通红,姑娘笑道:“你这人,这样-还敢拿出来见人吗?我看你非要有个人来管管你。” 小侠一听,心中一乐,说道:“姊姊,你管管我好不好?” 姑娘知道说错了话,霎时又羞得个娇靥泛霞,嗔道:“弟弟,你真敢……”一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小侠慌用手拉住姑娘玉手,说道:“姊姊我说的是真心话么,好了,好了,姊姊请不要生气,下次不说就是,小弟有好消息告诉姊姊,家师说姊姊杀父仇人似是“五毒天王”童庆门下“小灵猴”范天魁所为,听说范天魁潜踪川南滇西一带,已是换姓改名了。” 姑娘一听秀眉一耸,喜笑颜开,说道:“真的吗?弟弟,一等拜山事完,姊姊即仗剑往川滇一带,搜觅仇踪。” “这一下就说坏了。”小侠心想,忙说道:“姊姊你这等急做甚么? 至少也要等小弟取得秘笈再去,不然姊姊一走,贵帮如生心攘夺,叫弟弟怎样应付是好?不如等事完,我俩结伴同行,小弟借此机会游历一番,再者替姊姊提剑、拿拿鞋也可帮个小忙,小弟初涉人事,闻得江湖鬼蜮,步步均须设防,仗着姊姊威名远播,弟弟也好有所恃之,姊姊你看可好不好?” 南宫姑娘见小侠说话,俊目瞧定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希冀、哀求的眼光,满面稚气,不禁又怜又爱,说道:“瞧,你这油嘴……像姊姊不答应你不行似的,好!姊姊答应你了。” 继又说:“诸、赵二位去了半天大概也要转回了,我俩不如去至店外看看”说着一伸手拉定小侠一同步出店外。 南宫姑娘这时毫无忸怩作态,一路谈笑风生有相见恨晚之感,小侠先见姑娘过於大方,反而有些-腆,但不久二人话愈说愈投机,即恢复常态,比肩情话喁喁,如胶似漆,真个两小无猜,只-鸳鸯不-仙。 继虹长挥双凶铩羽逃东海天罡初试多臂泣泪走西-南宫姑娘与岳文骧正在比肩情话,指点烟岚,忽见诸子坤、赵君玄两人匆匆走来。 一见他们两人,诸子坤即说道:“岳老弟、南宫姑娘,果然尤天贵落足蜈蚣帮内,身膺天蜈香主,执掌八闽廿五舵生杀大权,贫道等一离店门不出两、三里,发觉蜈蚣帮已满布暗桩,一经走近,即从丛草乱石堆内,射出飞蝗石,霎时胡哨声起,此和彼应,是我气他不过,掌劈剑诛,一连挑破数处暗卡,擒获一名掌管暗卡头目,盘问详情,那匪徒执意不肯说出,贫道施出“分筋错骨”手法,那名匪徒挡受不住,只得从实招出详情,原来尤天贵自知不合,违反帮规,窃取皇贡,故寄身蜈蚣帮靠为护符,又极力推荐一批江湖怪杰,牛鬼蛇神之流,以壮声威,现其帮内高手如云“天南四霸”从粤北召回,系为粤抚藩库内,一夜之间失窃赈济库银两百万有关,适才“天南四霸”旗花传警,一时即布下暗桩数十里,组织之严密,较之敝帮并不为差,稍停必有人来带引拜山,我等四人前去,虽未必惧他,似过形单薄,此行大是可虑。”说完瞧定岳文骧。岳文骧还未即答话,忽听身前大树上有人朗声大笑道:“牛鼻子,你把自己估量得太低了,凭你们金鹰帮内三堂主,威震关中,名动黄河南北,蜈蚣帮不过是江湖中跳梁小丑,惧他则甚?我这老不死还没有把他们看在眼内,倒想闯闯你们所说的龙潭虎穴。” 说完“嗖”的一声,晃似投林飞鸟,苍鹰出谷般地跃下一位老者,长得乾瘦如柴,乱发蓬松,黑白相间,-着一对小眼,睁合之间精光有神,身着蓝布褂裤,千疮百孔,赤着一双脚,瞬间系着一条蛇鳞软鞭,神情甚是傲岸。 原来此老就是武林双奇之一“齐鲁怪乞”尚维三,行事乖僻异常,从不与人预闻,多半独断独行,又加倨傲狂放,虽名重江湖,但极少知交,就有也寥寥可数。 诸子坤一见是他,即呵呵大笑:“我说是何人?原来是你这老怪物,路上戏耍“南天四霸”的想别就是你这老儿。” 尚维三“呸”的一声说:“甚么“南天四霸”几个鼠贼而已。” 诸子坤即向尚维三引见岳小侠,尚维三随声“哼”了一句,神情甚是冷漠,小侠心里好生不痛快,暗想:“这等狂人能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即向诸子坤说道:“诸道长,先前你我有点杞人忧天,踟蹰不前,现幸得尚老前辈从天而降,如尚老前辈所说蜈蚣帮跳梁小丑之辈,凭尚老前辈之绝世武学,怕不扰他个天翻地覆,星消云散,那才怪。” 尚维三一听,即知小侠说话明是尊崇暗实讥讽,无奈捉不到人家一点错处,只得气在心里。 诸子坤见情形弄僵,赶忙把话题移开哈哈一笑道:“老怪物,我等且饮酒去,一醉解千愁,管他蜈蚣帮、蝎子帮则甚?”说时一把拉着“齐鲁怪乞”进入酒店。 赵君玄跟在身后微笑暗想:“这老怪物今天走眼了,休看别人年轻,武学也许比你高明十倍,拜山时必有得你好看的。” 南宫姑娘也与小侠把臂慢步,轻声细语的步入店中。 移时,只闻响箭啸腾,旗花声扬,蹄声“得得”似有十数骑赶到,一会工夫在树丛转出五人,为首的是一身量高大,满头白发,鹰鼻虎口,颔下银髯飘拂,精神矍铄老者,身后随定“天南四霸”牵着四骑骏马而来。 老者近前即拱手哈哈大笑道:“金鹰帮名震武林,威扬四海,今得亲范,幸何如之?老朽翁伯海,江湖匪号“三首神鹰”忝膺金蜈香主,奉敝帮主之命来此迓请,诸堂主,此两位何人?可否替老朽先介?” 说时双眼右顾尚、岳两人。 诸子坤微笑施礼答道:“翁香主,昔年单人掌劈君山水寇十八名,遐迩威震,贫道等心仪神往,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位是“齐鲁怪乞”尚维三,还有此位是岳小侠文骧。” 翁伯海忙又一一见礼,后又扬声大笑道:“今日何幸得会五位高人,天色不早,敝帮主还在立等,老朽引路,诸位请吧。” 说罢转身一挥手“天南四霸”牵过四匹马来请诸、赵四人骑上,小侠也翻上乌云神骏,十人一行,鱼贯而出。 走出官道约有五里,即转入左边岔道入山,羊肠鸟境,甚是崎岖难行,一路之上,但见怪石嶙峋,荒草蔓径,涧泉潺潺,松杉遮天,沿途暗桩密如星罗棋布,吆喝口令不绝如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关卡之严密,五人也心惊不已,行行复行行,至一岔道,两山对峙,山璧光秃,如同刀削,猿猴难攀,相隔仅有一线,只在午时能见天日,谷道只可容一人一骑,真是一夫挡关,万夫莫敌的天险。 翁伯海回首笑道:“此地因地势奇特,名为一线天,出入之道,尽经由此径,别无他途,前面不远,即为敝帮总舵所在。” 一出谷道,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峰环水抱,中有数十顷空地,房屋栉比鳞次,四方均建碉楼,深沟高垒,布局之严,诸子坤等人相互颇感钦佩。 众人一行,来近庄前,翁伯海燃着旗火,冲霄而起,霎时“轰隆”三声炮响,庄前转出数十人来,为首一人面如重枣,怪髯掩口,红光满面的老人,即见他呵呵大笑道:“老朽因帮中事务繁冗,不克亲身迎迓,失礼之至,请勿见罪。” 诸子坤拱手笑道:“齐帮主好说,诸子坤等久仰盛名,今以南游之便,专程瞻仰,特来求教,望勿以鲁莽责怪是幸。” 齐云生闻后又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请至内面宽坐,特备菲酌,并为诸堂主等引见几位江湖朋友,也好让他们瞻仰瞻仰。” 诸子坤也不推辞,众人相偕进入大厅落座。 翁伯海为齐云生一一介绍,齐云生连称:“幸会,幸会。” 齐云生也将自己这面十数人为诸子坤等逐一介绍,尤天贵始终没有见面,最令人注目的西域番僧“多臂罗汉”摩诃萨及“东海双凶”。番僧生得高大魁梧,好似一尊金刚巨神,肥耳大脸,蒜鼻狮口,两只虎目凶光毕露,穿着一身赤火红僧袍,行动起来红云飘拂,极为闪目,身后斜搭一柄赤铜天王铲,摩诃萨九十二路阴阳夺魂天王铲法,及琵琶掌驰名川康一带,性如烈火,一言不合即下毒手,又淫凶无比,造下杀孽不少,奇怪的番僧久住西域,从未莅临中原,看来蜈蚣帮野心不小,意存独霸江湖,远在万里外的魔头,均礼请邀来。 “东海双凶”是一对同父异母兄弟,老大滕雷,老二滕云。 滕雷年约五旬上下,滕云也年将四旬,因为同父,貌相颇为相像,黑黝地脸膛,钩鼻鹰嘴,目光阴沉,滕云似比较清秀,均身着一袭紫色长袍。 此三人在今日武林群邪中极具盛名,尤其双凶“蚩尤阴风点穴掌”卅六手毒辣已极,一经点中周身-缩,若不及时解救,轻则一身武功尽废,重则三日而亡,端的厉害。当下“齐鲁怪乞”及诸、赵二人暗暗心惊不已,姑娘与小侠却是漠然视之。 霎时酒宴摆下,众人入席端坐,山珍海味,胪列错陈,主人劝饮,殷殷谈笑尽欢,番僧在席上不声不语,只将一双邪目,色——的瞧定姑娘,小侠怒在心里,暗思如何设法惩戒之计? 齐云生起身立起,擎杯笑道:“金鹰帮威震黄河南北九省,敝帮乌合之众自愧不及,老朽三年前因事北上秦皇岛,闻得贵帮侯帮主亦在其间,-人容介,不料侯帮主是日西返,缘悭一面,憾怅良深,今承诸、赵、南宫姑娘三位堂主光降敝帮曷胜荣幸,但三位千里南下来意究竟如何?可否为齐云生一说?” 诸子坤听说,即知齐云生老奸巨猾,明知故问,即答道:“既承下问,贫道焉敢相瞒?敝帮龙门舵主尤天贵,劫恃皇贡,叛帮潜逃,风闻逃入贵帮,现时清廷大怒,严限追获,故贫道南下追踪,祈将尤天贵交与贫道等北返销案,俾全武林道义,齐帮主意下如何?” 齐云生扬声大笑,向诸子坤道:“尤天贵果然落在敝帮,窃取皇贡之事亦有所闻。尤天贵如今身任敝帮天蜈香主,权高望重,素少过失,今将其交出,老朽何以服众?江湖传闻亦将贻笑在下,老悖无能惧伯贵帮,再尤香主已在数日前有事八闽,下月初方可回山,不如八月中秋,三位再请光临,四人当面,自作了断,未知好否?” 诸子坤久闻齐云生笑里藏刀,奸狡如狐,明明尤天贵在山,却说外出,中秋之约,定有毒计,但既然来了,岂可示弱?遂慨然应声道:“齐帮主既订下中秋之约,敢不如命,贫道等就此告辞。” “慢来!” 一声轰天雷响声出自番僧口中,只见摩诃萨歪着一张血盆大口狞笑道:“贫僧西域南来中原,即为景仰中原高人,闻得金鹰帮内,卧虎藏龙,三位既是内三堂主,必为绝世英才,拣日不如撞日,何妨就此酒醉饭饱之际,藉武为兴,免得贫僧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咧。” 诸子坤听番僧说出这番话来,居心狠毒,即心下盘算一番,如何全身而退?正待答话,哪知“齐鲁怪乞”尚维三一声怪笑答道:“人称蜈蚣内龙蛇杂处,狐鬼混淆,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我这老不死的既然来了,就不想全身回去,倒要见识见识蜈蚣帮龙潭虎穴。”说罢怪眼一翻,即要动手。 齐云生听说也未动气,微微含笑,番僧气得哇哇大叫,忽见齐云生身旁闪出一人,向齐云生施礼道:“帮主可否传令命我龙炎吾,向尚老师讨教?” 齐云生微笑答道:“龙舵主,尚老师功力绝世,可要小心应付,但过手印证,彼此点到为止。” 众人相率离坐,步至厅外场中,但见尚、龙二人相对而立,龙炎吾拱手道:“尚老师,请赐招。” 尚维三知龙炎吾早年在江湖横行,劫掠奸杀,无法无天,人称“粉面狼”后以犯案太多,无处藏身,潜逃无踪,不意落在蜈蚣帮内,即存下与良除害之意,微笑作答:“俗语说强龙不压主,还是龙舵主先请。” 龙炎吾见尚维三不架不势,昂然屹立,轻敌至此,心中极感不快,微微一“哼”即左手一扬,右掌“丹凤朝阳”攻来,尚维三意闲之至视若无睹,龙炎吾右掌带起一片劲风将袭到时,尚维三突吸胸缩腹,前足一动,如风飘柳絮般地飘出一丈左右,全不像大敌当前,端然微笑,旁若无人。 龙炎吾哪受得了这种难堪?忽地纵身怪笑,宛如荒山狼-,难听之极,狼面红赤如火,怒喝:“尚老儿,休要张狂。”说罢即施出师传武功“紫阳生死掌”施展得风卷残云,呼呼怒吼,招招狠毒,致人与死。 尚维三一见,心想:“这猴儿还有点门道,可惜紫阳掌法精髓尽失,不知在谁那儿偷学来的?” 当下尚维三用太极掌法应敌,虽然龙炎吾急攻如同骤雨一般,但他似若无其事,轻拂淡举,从容应付。 换到廿招上,龙炎吾看在眼内,气在心上,怒极举平生之力双招连发“斑豹舒爪”“怪蟒围腰”攻取上、中两盘,狠毒无比。 尚维三见他这样,心想:“你自己找死。”左掌一翻,以“霸王举鼎”拨去“斑豹舒爪”身形一走坎离,躲过“怪蟒围腰”再右掌急骈,一招“疾雷奔电”直向龙炎吾左肩劈下,快速如风。 龙炎吾以为尚维三有晓地通天之能,也无法挡过这两招并发,连环猛攻,哪知会者不难,对方轻描淡写般解开两记毒招,又见掌风劈来,不由大惊!急忙以“双手翻云”抵挡 ,怎知尚维三此招下了九成功力,哪得能够!“喀嚓”声响,双手齐肘处骨断筋折,胸前被掌风扫及,眼前一黑,一声闷哼倒地死了过去。 蜈蚣帮众一见愕然惊呼,群情翕然,均说“齐鲁神乞”尚维三过於辣手,只有齐云生不动声色,从容指点手下抬开龙炎吾-体。 诸子坤暗怪老化子怎么就迳下毒手!一点退步却不留,要想今日平安离开这蜈蚣帮,只怕难上青天了。且不道他这里暗中为难,却见“东海双凶”老大滕雷,微一摇晃,闪入场中,皮笑肉不笑,阴森森地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龙舵主之死只怪他投师不高,举艺不精,怨得谁来?滕某不知自量,还要向尚老师讨教几招绝世武学。” “齐鲁怪乞”尚维三见滕雷当面叫阵,指定对手自己,虽知“东海双凶”有名辣手,但他本身也是武林有数人物,说不上气馁,怯场不出,於是哈哈大笑缓步走出说道:“滕老大,你我均是客位,你只说说我们怎样较量?久闻“东海双凶”以卅六路蚩尤阴风点穴掌驰名寰宇,我这老不死的倒要见识见识,你我还是比掌?还是动兵刃?” 膝雷眼皮微睁,轻“哼”一声说:“尚老儿,动手过招,生死论高低,谈不上“主客”二字,否则龙舵主怎会丧生你手?这样吧!我滕老大平身没用过兵刃,你用与否?悉听尊便,你今天只要能逃出我滕某卅六路蚩尤掌,这次可饶你不死,以后见面就难说了。” 尚维三怪眼一翻说道:“我这老不死的还没说打发你,你就知你一定准行,好,魔崽子看招吧。”说着,右掌已出“呼”的一声,袭向滕雷面孔,左掌五指骈戟,一招“玄鸟划沙”疾取滕雷右臂,两掌并发,势若闪电,尚维三打算快攻,截下他的右臂再说,至不济也可先发制人。 滕雷见他出手,嘴一咧,阴阴一笑,不闪不躲,看看尚维三双掌将将攻到身旁,上身猛地一收一吸,突然一个旱地拔葱,身形一腾,半空中一变“飞絮飘花”人早已经飘飘地落在尚维三身后,五只怪指猛向尚维三后胸抓去。 尚维三只觉眼前一花,滕雷已无踪影,又觉身后微风袭来,即知不好,两招用老,又不能即时收回,整个背脊门户洞开,完全暴露敌掌之下,忙就势“燕青十八翻”向前一滚翻起,这一招用得极妙奇险,那滕雷五只鬼爪,间不容发就沾到他的背上。 滕雷怪笑道:“老要饭的,好快的狗打滚,咱们再试试,接接俺滕老大卅六路神掌。” 说罢双掌一环,又倏地分开,滑步斜身,五双鬼爪微钩“嗖”地疾伸向尚维三左右两胁攻到。 这时尚维三平时对敌的倨傲习气一扫而空,也知大敌当前,不可大意,用生平得意,仗以成名的“五十七手白猿掌法”抵御,搀入打穴手化解滕雷阴风点穴掌,只见滕雷掌法施展开来,云谲波诡,百千条手影,如同电光石火般向尚维三全身大穴攻到,寒风剌剌,割肌砭骨。 尚维三也将白猿掌法演开,闪挪腾移,架封避格,极尽轻巧灵活。 一时场中人影翻飞,星丸弹射,风动四方,飞砂走石,看不清二人是彼是此。 两人对手一过百招,滕雷掌风愈见凌厉,每一招均用上九成功力,那滕雷心存恶念,若不叫老化子丧身手下,岂可称作“东海双凶”? 使出掌风如狂飙般,绵绵不绝的压得尚维三几乎透不过气来。 尚维三这时显得有点后力不继,浮躁急动,身形已不是似先前之速,招数也见迟缓,真是棋差一着,处处受制,渐渐险象环生。 蓦地滕雷一声怪喝,枭鸣刺耳道:“老化子,拿命来。”右掌伸出,五条怪影抓向面门,其疾若风。 尚维三急用右掌封架,哪知这招是虚,滕雷左掌已出,点向胁下,等到发觉已经迟了一步,一声:“不好…”话犹未了,那滕雷左掌已点中尚维三右胁“哎”的一声,尚维三踉踉跄跄倒出去七、八尺,靠着一颗树上,面呈死灰,淌汗如雨,显然受伤不轻。 滕雷狞笑一声道:“尚老化子,怨不得滕老大心意狠毒,俺“东海双凶”订下规条,不出手则已,出手则不让敌人活着而归,若容你在世,与规条不合,俺滕老大索性成全了你吧!”说罢,右掌一扬就要打去。 就在这瞬眼之间,突闻一声娇叱:“恶贼敢下毒手。”接着一道银虹,宛如百丈飞瀑夹带劲风向滕雷右手袭到,滕雷陡觉身上一寒,暗道:“不好。”急忙摇身一晃,借着剑风飘落在五丈开外。 滕雷惊定后,双目一瞧南宫姑娘正俏生生地站在场中,执着一柄寒光闪闪似一泓秋水般的宝剑,杏目圆睁瞪着他,滕雷微笑道:“南宫姑娘,料不到你还有兴-,好,俺与你玩玩。” 姑娘一听,知道他话中有话,粉面不觉通红,也不答话,手中剑一紧,长剑施展开来,刹那间寒风四起,剑气漫天,宛若万道银虹,风驰雾卷般向滕雷身前袭到。 滕雷见来势凶猛两掌一翻,也将卅六路蚩尤阴风点穴掌挥出,寒风嗤嗤,阴气笼罩,向姑娘周身卅六大穴,落英缤纷地纷纷点去,两人都是一接即收,一触即退,铢两悉称,功力悉敌,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赵君玄、诸子坤二人已把尚维三扶躺在地,尚维三瞪着两眼面现痛苦之容,微微摇首说不出话来,二人大惊!掀开尚维三上下衣襟检视,却一点伤痕竟未寻出,二人忙以推宫过血内家手法推拿一阵,半点效用均无,二人相望苦笑,以诸、赵二人那等高手,竟会搞得个束手无策,可知滕雷怪异手法何等厉害。 岳文骧见二人治伤无功,即走向尚维三身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倾出一粒红色药丸,细如粟米,喂进尚维三口中,再将尚维三扶起,揭开后衣在第九节背脊骨环处,猛击一掌“咳”的一声,只见尚维三口中吐出一滩淤血来,黑中带紫,闻之腥臭异常,令人作呕。 “齐鲁怪乞”坐在地下运气半晌,才开口说道:“厉害,厉害。” 说罢翻身立起,对岳文骧兜首一揖,说道:“岳小侠,我老化子真个走眼,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今日起绝不以貌取人,老化子虽未见小兄弟一显身手,以方才治伤手法,却知小兄弟武学高不可测,大德不足言报,日后如用得着我老化子处,万死不辞。” 岳文骧见他说得过於诚恳,知他外刚内和,性情中人,把先前初见时一点芥蒂,全部一扫而光,即拱手微笑道:“尚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救伤扶危,系我辈武林人士本分,何敢言谢,些微小事何足挂齿。” 尚维三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胸中已打好了主意。 这时场中形势大变,原来滕雷见姑娘年轻,暗想以他数十年功力,还不手到擒来? 继见姑娘剑招神妙,无懈可击,自己双掌一触剑芒,即痛若彻骨,不由大惊! 知非易与,忙将阴劲运足,出掌发招,如同狂风骤雨般招招狠毒,似实而虚,似虚而实,错综百出,真叫人防不胜防,错非姑娘实难对付。 要知南宫姑娘一身艺业传自“雪山神尼”慧如大师,那神尼在廿年前即为魔道-星,姑娘这身武学还会错得了的。姑娘斗得兴起,剑势一变,将禅门至高无畏的“降龙荡魔剑法”施展开来,一时剑风腾啸,银光熠熠,卷起一股凌厉无比的寒风,把滕雷身形完全罩在剑浪之下。 岳文骧先时尚有点耽心姑娘不是滕雷敌手,此刻见姑娘剑招一变,态度从容,似未竟全力,又看滕雷这时只是守多攻少,脚步浮动,就知姑娘胜券在握,大是放心,即转身急急走开,诸、赵、尚三人见他走开,以为内急也未在意。 场中滕雷一见南宫姑娘使出荡魔剑招,就知凶多吉少,卅年前随其师玄灵道人泰山相遇慧如大师,一言不合,相与较量,玄灵道人为慧如大师荡魔剑砍去一臂,身带重伤,回山伤发而亡,至今余悸犹存,此时一见此种剑法,即知对方必是老妖尼门下,不由悔恨交加,滕雷、滕云兄弟受乃师遗命不准报仇,亦不准与大师门下动手,今日怎么这等糊里糊涂,不问师承,即行下手,自骂该死。 不道滕雷自己悔恨,却说姑娘荡魔剑招施展开来,威力无穷,滕雷仗以成名之“蚩尤阴风点穴掌”现在不但无功,连自己掌劲犹未发出一半,却被剑风反击回来,撞至心胸,隐隐作痛,几次想趁隙冲出剑幕,均未能如愿。 蓦地姑娘发出一声银铃也似地轻笑,剑势又倏地一变,将“荡魔剑法”三大绝招施开,一招“天王祭塔”直似银虹万丈,匹练横空,突顺劳沉腕,又是一招“佛祖降座”宛若天河下泻,电芒星射,再倏地剑变“韦护架杵”只见腾起满天银花朵朵,向滕雷全身逼近,片刻间,只闻得疾剑奔涛,狂风怒吼,震荡心魄的声音,刺进耳鼓,令人颤抖。 滕雷此时见到这等神妙难测、威力无穷的剑招,又含佛门荡魔禅理,亦吓得亡魂皆冒,胆战心惊,疾忙将身一矮,用蚩尤掌法“雾迷月掩”“星潜云密”两记救命绝招,用十成真力发出凌厉掌风,将剑招挡得缓了一缓,冒死趁隙身形一窜,首足环抱以“金-翻滚”身法弹出剑幕以外,但荡魔剑招威力无穷,滕雷掌劲一消,复又云卷风飘似地追往滕雷身后划去,饶他身形何等之疾,也被宝剑芒尾削去滕雷股后下襟三尺,右腿股际割了差不多五寸口子伤口,鲜血不断溢出,点点滴滴流了满地。 滕雷并未丢过这么大的脸,日后如被传入江湖,颜面何存?心中又急又恨,面色青白互呈,一时怔在哪里,不知道怎么才好?连自己受伤冒红也未觉察。 蜈蚣帮众场外观战,只看得神颤心震,像这样的高手对阵几曾见过? 帮主齐云生素来阴沉,喜怒不现於颜色,这时也看得个目瞪口呆,动弹不得。场上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此时岳文骧匆匆走回,向赵君玄略致数语。 忽见滕云纵向滕雷身旁,阴恻恻地望着南宫姑娘说道:“家兄滕雷一剑之赐,代为领谢,三年今日当至贵帮拜山。” 又向齐云生说道:“愚兄弟学艺不到,相助无能,歉疚良深,现暂拜别,转回东海,重修绝艺,雪却今日之耻后再行相见。” 说罢,一拉滕雷,双足几个箭步,瞬即无踪,三年后滕氏兄弟果来寻仇,几乎把金鹰帮搞得个天翻地覆,几至烟消瓦解,这是后话不提。 岳文骧此时笑吟吟地向南宫姑娘说道:“这柄剑是不是慧如师伯镇山之宝“断虹斩龙剑”么?” 姑娘微笑颔首,小侠复又说:“姊姊,这个荡魔剑法虽然威力无穷,却难得姊姊使得神妙入化,几时有暇,望姊姊传授个三招两式,也显得小弟师出名门,好么?” 姑娘妙目含情笑道:“贫嘴,要学剑倒可以,不过先要叩头拜师,还须担上三个月水,再行传授,你道它容易学的吗?” 小侠舌头一伸,微微摇首说道:“罢,罢,罢,这样受苦,我也不要学这个甚么捞什子。” 不道两小取笑,这时西域番僧多臂罗汉摩诃萨向齐云生说道:“滕氏兄弟太小家气了,受了这么一点挫折,就夹起尾巴跑回东海,真是实在不成气候。”说着,袍袖一拂,全身未见稍动,一朵红云似地落在南宫姑娘的身前,微一稽首说道:“女菩萨,小僧溷迹西域,尚未见过这等禅门高妙威力的剑法,今日何幸,得开眼界,小僧不才,不觉技痒,女菩萨可愿赐教么?” 摩诃萨稽首之间,只觉有一股悠悠的冷气,吹向姑娘身上,寒气彻骨,姑娘不由打个寒噤,玉体微抖,摇摇欲坠,往后退去。 姑娘先前见他一来,也未在意,等到觉察时,急用内家真气逼起护住全身,已然迟了一步。 摩诃萨一见大喜,机不可失,即伸手欲待挟持姑娘起身纵去。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忽闻一声雷喝:“秃贼敢暗箭伤人。”一声未了只见番僧似断线纸鸢,在半空中翻翻滚滚,落在七、八丈以外场地上“轰隆”一声,只跌得“一佛涅-,二佛出世”眼冒金星,四平八稳躺在地上。 原来小侠见番僧毒计暗算姑娘,既惊且怒,猛纳一口丹田真气,将“天山神翁”一再告诫,不遇强敌,不得轻易露出的“天罡神掌”双手一扬,一招“破月摘星”带起无比强烈罡风,向番僧撞去,可怜番僧有多大气候,岂能抵敌玄门至上,屏-邪魔外道的修炼天罡真气? 休看小侠年轻“天山神翁”极喜他秉赋特厚,不惜损害本身真元,一连三天三晚为他打通奇经八脉,气透灵关,传他天山神掌,故番僧挨这一掌,不啻是“天山神翁”自己亲身发出,这回番僧苦头吃得太大了,摔得浑身骨节胀痛如裂不说,只觉一阵阵晕眩,胸膈逆血上涌,似欲喷出,赶忙掏出灵药咽下,闭目端坐,用本身真气调息一会,才觉伤势渐可,随即立起向岳文骧狠狠瞧了两眼,惨笑一声,也不向齐云生招呼,袍袖连拂,两足一蹬,往西奔去。 岳文骧双掌击出,也无暇顾及番僧死活,急急掏出玉瓶,倾出一粒颜色朱红,异香入鼻,太乙九转夺命神丹,送入姑娘口中。 姑娘此时玉容惨淡,浑身抖战,已是难以支持,但灵药入口,只觉一股阳和之气,直透丹田九腑,片刻间姑娘不但内伤爽然若失,还较前增加不知若干倍功力,芳心大喜,知弟弟给自己吃的定是旷世难求,秘制仙丹,星目含情,嫣然称谢。 小侠见姑娘已然复元,心中大喜,即转身向赵君玄说:“赵道长,我等还是速离此是非之地为妙,夜长梦多,鬼蜮难防。” 说着,双足一点,飞身落在齐云生面前,闪电般一伸右手,执着他的右腕寸关尺,微一使力,笑道:“齐帮主,初次拜山,盛情心感,本当稍留,奈岳某等尚有他事,急须离山,中秋之约,再来拜见,素仰帮主义薄云天,可否为岳某一送,效李白、汪伦桃花潭水,美传千古,可乎?” 齐云生一时不防,等小侠执定右腕,只觉半身麻木,冷汗直淌,心知鬼计已被他识破,忙即微笑道:“岳小侠,老朽与尊驾等,虽是初会,却一见如故,老朽身为帮主,一诺千金,既订下中秋之约,还有甚么毒计不成?尊驾此说,有点以……” 岳文骧还没等他说完,即接口说道:“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请问帮主,前山通道埋放火炮,丛林-洞遍装飞蝗毒弩,却是为何?难道这又是礼宾待客之道么?岳某本於自卫,将贵帮主手下弟兄多人点倒,埋伏尽废,无奈出此,祈请见谅!现烦齐帮主送我等出山,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恕岳某失礼了。” 齐云生暗暗心惊,面呈苦笑道:“岳小侠既如此说,老朽也无话可讲,谁是谁非?过后方知。”回首叫道:“孩儿们快放旗花,传令送客。” 岳文骧笑道:“齐帮主,我等把臂同行,虽说中秋不远,但相见恨晚,趁此同途稍释离愁,岂不妙乎?” 齐云生此时命握在小侠手中,不行也得行,一闻此言,知小侠顾全自己体面,不由心生好感,即答道:“敢不如命,赵堂主先请吧。” 众人一行,安步当车,南宫姑娘牵着小侠爱马,齐帮主与岳文骧、翁伯海押后,沿途帮众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以为小侠绑架帮主,意欲动手抢救,翁伯海忙使眼色止之,不准妄动,投鼠忌器,恐伤帮主,帮众只好以目送之,实是好笑。 到达山口官道,小侠放手哈哈笑道:“承蒙相送,心感不已,千里送君终须别,我等就此告辞,岳某尚有数言,望帮主-纳。 尤天贵鹰扬虎视,面有反骨,有道是两雄不并立,恐遭其反噬,创业易,守成难,祈请三思,今日之事,为友为仇悉听尊便。” 说罢拱手作别。 第四回 且说岳文骧一行五人,离了蜈蚣帮总堂,与齐云生作别返回赣州府城。 南宫姑娘异常喜爱这匹乌云神骏,就向小侠借骑,小侠见心上人要骑,当然首肯,没有话说,於是姑娘乘马,其余四人步行。好在四人均有一身精湛武功,能与乌云神骏并驾齐驱。 姑娘骑在马上,爱在心里,喜上眉梢,爱的是个郎君英俊不凡,喜的是得悉仇踪,大仇可报,一路上眉展颜开,直叫弟弟长,弟弟短,问个不已,娇憨天真媚笑嫣然。 “齐鲁神乞”尚维三,出得山来只是不声不语,行至半路,忽然长叹一声,向诸子坤说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古人说得一点都不错,真人不露相,岳小侠武功绝世,态度谦-,老化子这点微末之技,相形之下,瞠乎其后,才知方才老化子虚骄之气,倨傲狂放,尽在小侠大肚包涵之中,现在想起,真令人羞煞、愧煞。” 说着,微微摇首又说:“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看起来老化子真个要觅一隐迹之处,埋骨荒山了。” 小侠见他这般神情,不由暗暗替他难过,忙笑道:“老前辈,何必如此难受?在下哪有甚么真才实学,在师门中偷得几手绝招,岂足重视,适才老前辈与滕雷交手之际,只是一时大意,偶然失手,算不得甚么了不起之事,依在下一孔之见,其实以老前辈之功力,就是落败,也未必这样快,只是一上手即错用白猿掌,白猿掌法以轻功闪跃为胜,全身真气,为之损耗一半,余存一半用之於对付武功寻常者则可,若滕雷之辈则未必尽然,滕雷蚩尤掌法虽然凌厉诡异,但过之於刚猛,阴柔则不及,发招吐纳之间,风势微现断续,尚有隙可乘,倘老前辈以太极掌对之,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磨耗他的真气,乘隙进袭,战局或可改观,真不知鹿死谁手哩。” 这一番话只说得个老化子口服心服,大笑道:“岳小侠所说,句句中肯,由此可见一班,果然高明,老化子怎么计不及此?该死,该败,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挨这一掌不算冤枉,不过岳小侠别尽在老化子脸上贴金,谁胜谁败?就是不换这一掌,明眼人一看即知,彼此心内有数,还有甚么含糊得了!如不是老化子年岁太大,死期不远,真想向小侠执弟子礼咧。” 岳文骧微笑答道:“老前辈这样说,直令在下无地自容了,适才所说,句句是实,并无虚假,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自谦乃尔。” 尚维三听说,心中甚是感动,当下也不再说。 此时诸子坤向岳文骧问道:“蜈蚣帮在出山通道,及其他地方安设地雷火炮、石灰毒弩,老弟何由得知?不是老弟你向齐云生叫破,贫道等还蒙在鼓里。” 岳文骧道:“这也叫做阴差阳错碰巧之事,缘小弟一时内急,欲觅一僻静之处,行至后山正待小解,忽然丛草内毒弩似雨般射来,急忙纵身躲过,还以为山中为防万一,在此设下暗桩,小弟固是外人,也难怪他们不识,故连声喝阻,解释至再,可是非但不见停止,且变本加厉,附近三个暗桩也同时向小弟立身之处射来,不是躲跃得快,怕不射成一个刺-,是小弟气他不过,用掌连挑那四处暗桩,将埋伏草内匪徒尽皆点倒,一一盘问,细问缘由,那些匪徒,守口如瓶,坚持不说,不得已施出分筋错骨手,这才说出一切阴谋布置,原来尤天贵听“天南四霸”飞报,闻知天龙堂堂主诸子坤等三人要来拜山,心中胆寒,素知诸子坤嫉恶如仇,帮中徒众在外为恶,他一闻知即百般刑求,轻则残废,重则立即处死,铁面无私,即帮主也须让他三分,一闻他来故心中害怕,倘若相见,必无-存,欲待潜逃,可舍不得蜈蚣帮天蜈香主这等高位,乃於齐云生商定一绝户之计,邀请我等进山,推说自己有事八闽,订下中秋之约,以宽我等之心,又向西域番僧摩诃萨“东海双凶”极尽挑拨之能,激他们三人向我寻衅,借三恶之力,将我等悉数除去,以后侯-来此问罪,只推他们三人身上,至不济三恶之力并不如他预期,再在出山通道,埋置火药地雷,送客时乘机燃着将我等炸成飞灰,又想我等受伤不死,窜跳山路逃返,后患无穷,是以再在四山阴蔽之处,遍设暗桩,满布毒弩灰包,好来一个一网打尽,主意不谓不毒,料不到小弟内急无意来在后山,掌管暗桩头目一时贪功,才被发觉,小弟听完,赶忙奔往出山通道处,将匪徒全数点了麻穴,火炮引信悉数割断毁坏,这才返回场中。”说至此,小侠向姑娘做了一个鬼脸,微笑道:“方才与齐云生作别时,言及尤天贵事,小弟对尤天贵,素不相识,何敢妄言?是小弟想他一个窝里反,故信口雌黄,斗胆已极,望三位堂主有所宽谅。” 姑娘在马上俯腰在小侠背上重重的-了一拳说:“甚么堂主不堂主的,油嘴滑舌,下次还这样称呼,看我不打你才怪。” 小侠涎皮笑脸地说:“姊姊,你凭空-我一拳做甚?我说的三位堂主又不包括你在内,尚老前辈不是一位三不管的堂主么?” 姑娘满面娇嗔地说:“你还要贫嘴,想我理你才怪。”说罢,小嘴一嘟,昂首不理不睬。 小侠登时慌了手脚,忙在马前马后打转地软声哀求。 忽见尚维三哈哈大笑,对赵、诸二人说:“我老化子今天才知道,一物-一物,实在不虚,二位看过象这个东西没有?象力大皮厚,狮虎不惧,但见了老鼠即筋软骨酥,伏在地上,不敢稍动,的是奇事,老化子听闻传言未曾亲自目睹,所以半疑半信,今若有所触,此说似为有据。”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诸、赵二人知是指桑骂槐,不禁引俊不至,小侠也知指他,只好厚着脸皮,充耳不闻,姑娘满面通红,对尚维三说:“尚老前辈,你这人真是……”说时,玉腕一扬,作势欲打。 尚维三慌忙摇首说道:“姑娘,南宫堂主,承姑娘教我老化子一命,岂敢对恩人无礼?姑念老化子一时高兴,不觉油嘴了一点,并非有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不道他们取笑,看看不觉走近城郊,小侠问姑娘道:“姊姊,你们在何客栈歇宿?有地方么?” 姑娘笑答:“我们住在进城不远四海客栈,环境倒还清爽,你若还无安身之处,何妨与我们住在一起,也热闹点。” 赵君玄也接说:“老弟,我们一见如故,气味相投,你若无事,就与我等一起畅叙一番,岂不是好?” 小侠忙说道:“你我虽是一日之雅,彼此肝胆相照,只是太冒昧了点,既如此说,小弟只好应允了。” 尚维三笑说:“老化子平生吃人家的,使人家的,不知多少?也不嫌冒昧,小侠,我俩既是有了主儿“吃住”二字都包在他们三人身上,还怕甚么?” 小侠微微一笑说:“对,我俩反正不出钱,怕他做甚?不过肚子中有点雷鸣,想是饿了,不如先去酒楼饱餐一顿,再回客栈。” 姑娘道:“你们一老一小,真是一对无赖,几时见过像你们俩这样做客的人?四海客栈,酒宴包饭,一应俱全,菜饭做得也颇为可口,还是回客栈吃吧,何必往酒楼与俗人同伍,大惊小怪,嘈杂心烦。” 小侠心想:“怪不得找不到他们,原来在客栈内足不出户。” 这时已是日薄西山,暮云四合,众人进得城来,只见万家灯火,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不远即至四海客栈,店夥忙即牵马,招呼众人入内。 四海客栈是这赣州府数一数二招商客寓,房屋甚多,行进内面,跨入月洞门,内有花园,虽然不大,假山荷池,布置得也细-不俗,菊桂环植,香馥芬芳,花园四周,即为住房,小侠同尚维三各要了一间。 五人在花厅落坐,叫了一桌酒席,席间谈笑尽欢,觥筹交错,姑娘今日高兴,不觉多饮了几杯,玉颜酡红微感头晕,即起身告辞,先回房安歇。 四人继续饮酒谈笑,这一餐饭,直吃到二更鼓尽,三更初点,才兴尽而散,各人回房安歇。 小侠回房躺在床上,抚昔思今,意纷绪乱,自小被师父抱上山去,一晃十数年,形单影只,日与猿兽为伍,虽说师长等十分爱护,可是心内总觉得有一点缺憾似地,自己也不明白是何缘由?那日在郊林,与姑娘见上一面,心上即印上一层不可磨灭的印象,今日恰又相逢,只觉姑娘生得真合心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一不恰到好处,若与我得成嘉耦岂不……”想至此不禁长叹一声。 又想到师祖每每字里话间,无意透露,说自己情债奇重,三妻四妾也未必一定,如果实在,将何以处之?想至此不觉心烦,辗转反侧,久不成寐。 忽闻屋上“噗”的微声,小侠内功何等精湛,十丈内可听风辨影,就知屋上有夜行人,连忙翻身轻起,窜出窗外,倏地身形一拔,纵上屋顶,断喝一声:“何方朋友来此骚扰?”只见弯月斜挂,繁星满天,偶然闻得一声虫鸣外,四外静悄悄地无一丝可疑之处,小侠心中好生疑惑,断定有夜行人来此,怎么身形这等快法,不觉怔在屋上! 诸子坤等三人也听小侠喝声惊起,赶至屋上,小侠即向三人道出经过,互一商量,认定贼人隐在暗处,决定四面分开把守,待机擒获。 小侠刚欲动身往东,心中一动,怎么姑娘还不起来?就是酒醉,练武人也不该如此,不由犯疑,即向三人暗打手式,纵身落下,站定姑娘窗外,连声呼唤,任甚也没叫醒,一无动静,只闻得一丝丝异香,触及鼻端,荡人神志,办出香味似不是江湖下五门常用之五鼓断魂香,只怕是另外一种,即知不好,赶忙劈开房门,只见姑娘仰卧在床,面上红晕,已是昏迷不醒,呼吸异常急促,及伸手欲解开姑娘衣裳解救,后又急缩双手,小侠暗忖:“孤男寡女,处在一室,被人撞见成何体统?” 只急得搓手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蓦闻屋顶连声断喝,脚步凌乱,又闻一声“哎呀”大叫“噗通”连响,似有重物堕地,尚维三在窗外大叫:“岳小侠,贼人抓住了一个。” 小侠赶忙来在门外,尚维三接着就嚷:“今夜来贼,共是三人,这个为我老化子赏了他三支天狼钉,尚有二贼,两个牛鼻子追去了。” 小侠也不答话,忙来在贼人跟前,贼人身中三支天狼钉,重伤倒卧在地,小侠怒火中生,用掌使劲一拨,贼人已是奄奄一息,忙喝问:“匪徒你是何人所派?为甚么用下五门迷香?赶快取出解药。” 匪人两眼微启,气弱无神的说:“岳大侠,小人奉帮主齐云生之命来此劫持姑娘,此乃身不由主,万不得已,迷香是西域多臂大师留赠之迷阳和合香,并无解药,还有二人同来,一是陈舵主锦,另外是刘……”话没说完,头一歪悄然死去。 诸、赵二人此时也已返回,赵君玄道:“二名匪徒,各挨了一掌,追赶不及,被他跑走了。” 小侠急说姑娘中了迷香,又对尚维三说:“老前辈,贼人已经死去,有烦老前辈丢在江中。” 尚维三神情滑稽“哎”了一声说:“算我到霉,劳而无功,还要我这老化子替他收。”说罢,提起贼-,双足一蹬上屋而去。 诸子坤即向岳文骧说:“老弟,赶快进房施救,西域迷阳和合香,最伤人精气,为时愈长,复元时日也久,老弟不待贫道解说亦知,再说,南宫姑娘对你深情一往,属意与你,避嫌作甚?大丈夫作事,通权达变,如姑娘醒来见罪,只推在贫道二人身上就是。” 岳文骧红着一张脸,只得答应了,进得房去,将门窗关紧,斜坐床上,扶起姑娘,缓缓替她解开罗衣,一身羊脂白玉似的皮肤呈现眼前,只看得小侠小鹿撞胸,一颗心怦怦跳个不住,用手抚摸,滑不留指,嫣红两颗鸡头衬在一双玉乳上,诱人爱煞,继轻解下衣,徐徐褪下,小侠双手颤抖不已,好不容易全部脱光,只见玉体横陈春色惹人,双股之间,萋萋芳草,桃绽坟起,鸿沟毕露,小侠只瞧得百脉贲张,欲火上升,急忙一咬中指,双目紧闭,良久才把心定住,双手捺定姑娘周身重穴,按摩至再,然后再取出一颗避邪珠,红光闪跃,在姑娘身上滚转。 这时姑娘已然悠悠然醒转,只见弟弟坐在身旁微笑,继觉自身片纱俱无,赤身裸体忙挑薄被将身盖住,羞得脸面飞红,嗔道:“弟弟……” 说着双眼一红。 小侠慌忙解释,把贼人暗施迷香等经过说出。 姑娘这才明白,方始无语,羞赧不胜自思:“女儿家清白身体,裸裎袒裼男人面前,有何面目见人?”星眸含泪,滢然欲滴。 小侠见姊姊这般-楚神情,不禁歉疚在心慌说:“姊姊,何苦这样? 我只问姊姊,你肯嫁给弟弟么?嗯!只怕弟弟无此福气。”说罢俊目直望着姑娘等她回答。 姑娘一听,乐在心里,千肯、万肯,只是女儿家羞於启口,小侠是个鬼灵精,知道姑娘是默许,不禁大喜,胆子陡然一壮,双手拦腰抱住连唤:“姊姊,姊姊你真好。”继又说:“姊姊,你身上余毒未尽,让弟弟再按摩一次,方可痊-,好么?” 姑娘知道他又弄鬼心眼儿,嗔道:“你还不出去?让你轻薄够了,还不知足,你说姊姊不知道你的存心么?出去。” 小侠只嘻皮赖脸地,双手就往被里乱掏、乱摸,姑娘慌得双手东堵西挡,将身一缩躲进被里,小侠情急难熬,身一滚,翻在床上,掀开锦被就钻…… 姑娘急叫:“弟弟,你怎么……嗯……不要……” 个中情景,看官均是过来人,毋庸着者赘说,一个初-异味,飘飘欲仙,一个是桃源初度,篷门今始为君开,姑娘银牙紧咬,小侠气喘微声,说不尽男情女意,轻怜蜜爱。 第五回 话说上回书中南宫姑娘与岳小侠旅邸成就好事,一对冤家,卿卿我我,道不完海誓山盟,两小鲽鹣情浓,不觉神佣体倦,昏昏相抱睡去。 次日,晨鸡三唱,姑娘一觉醒来,见小侠倚自未醒,偎在胸前,面上尚带稚笑,不觉又怜又爱,俯首轻吻玉郎,不料个郎竟是装假,骤然而起,双手抱定姑娘,一阵乱吻,姑娘被他吻得花枝乱颤,不住咯咯发出轻笑,移时,姑娘用手一推,嗔道:“弟弟,此身今后已属你所有,望勿始乱终弃,似此桑间鲽上之行,可一不可再,望即禀明师长,择定吉期完婚,身分既定,悉郎所为。”说完,一双星目充满-楚幽怨神情,盯在弟弟面上。 小侠听后,悚然一惊!面容一整正式答道:“姊姊,你还信不过弟弟么?我这就起身禀明师长,不过……” 姑娘见他吞吞吐吐,似有为难之意,不由芳心着急,忙问:“不过甚么?你快说呀!” 小侠只得说出师祖讲他情孽深重,以后难免三妻四妾,又说自己用情极专,但愿师祖神相不灵才好。 姑娘不由“噗哧”一笑说:“你师祖所说,不会错到哪里去,你这小白脸,女孩儿家见了谁个不爱?只要你情意始终如一,对得住我就好了,真要有那一天,你姊姊不是醋娘子,只要人好尽管去娶。” 小侠大喜若狂,抱定姑娘又吻,连说:“姊姊,你真好。” 姑娘忙用手推开笑说:“别胡缠了,天色不早,也该起床了。” 两人忙双双整衣梳洗,启门而出,见了诸、赵等人,不禁有些羞愧赧然,诸、赵两老神情一如昨日,恬静有礼,明知而不形於色,但尚维三可就不同了,在旁直做鬼脸,姑娘暗骂老化子该死,小侠只当没有看见。 五人用完早餐后,小侠即起身说:“小弟尚须禀告师门尊长,决定何时正式完婚,此刻即往,去去就来。” 诸、赵、尚三人同说应当如此,姑娘一再叮嘱早去早回,小侠连声答应,两人依依不舍而别。 小侠回到北门隆盛客栈,孙卓如、杜英俊二人正由内出外,恰巧遇见,孙卓如一把抓着岳文骧双手说:“岳师弟,怎地昨晚没有返回?霍师伯正有事寻你呢。”说完三人同进店内,走向霍玄卫住房,霍玄卫正与“终南三子”左湘等人商谈,一见岳文骧,即含笑问道:“骧儿,昨晚没回,想是发现金鹰帮三人落足之处吧?” 岳文骧即说出遇见姑娘等三人及拜山蜈蚣帮总舵经过,又红着一张脸将昨晚之事和盘-出。 霍玄卫一听,面容铁青,如罩一层寒霜,厉声说:“骧儿,你怎么这等操守不坚?虽说南宫翠娥与你一双两好,为师也颇赞成,但岂能效蠢夫俗子,不媒而合,似你这样难禁女色,日后怎可行道江湖?” 小侠哪敢言语,俊面绯红,低首受责。 左湘接口笑劝道:“师兄,骂他则甚?昨晚情景,不要说他正是血气方刚之年,易於冲动,就是我等这般老朽,也要动心,再说女孩家清白身体让陌生男子瞧见,能不要他还要谁?你骂骧儿,未免矫枉过正了。” “终南三子”也连声劝解,霍玄卫这才面容稍霁说:“骧儿,此番姑且不究,以后不可如此,你与南宫姑娘之事,等此间事了,为师代你作主,在三江镖局为你完婚。” 小侠连声称是,在旁只乐得眉开眼笑。 霍玄卫复对“终南三子”说:“不料蜈蚣帮近年来已成气候,齐云生这老儿早年恶孽难数,近来虽悟前非,极少为恶,然积重难返,帮众藉势在外为非,劫杀淫掠,令人发指,如今与金鹰帮势成水火,两不相容,恐将后之日蜈蚣帮落个烟消瓦解自在意中,可见创业不易,守成更难,八月中秋,骧儿可与金鹰帮前往拜山,不至必要,切忌动手,侯-届时定然赶到,籍机接纳,也好少却许多顾忌,虽然诸子坤言过,若是秘笈让骧儿得到,绝不伸手劫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宜慎重从事,令高足三日来外出探视,据说白天毫无踪迹,惟晚间魔道匪徒,三三两两,化装文士,在储潭附近出现,明是游山观水,其实暗地监视,依老朽揣测,不到日期,群魔不会生事,我等现在既然无事可做,想那-山“灵峰樵子”三月初走火入魔,乘此机会不如前往-山相助“灵峰樵子”以我等四人助他打通玄关穴窍,岂不是好?” “终南三子”当即同意,霍玄卫对岳文骧叮嘱道:“为师与终南三位师伯有事-山,今日就要启程,为期一月,当可返此,左师叔八境台行踪已现,无法再留,昨日已迁往城南通天岩,以后有事不妨找左师叔商量。” 岳文骧连声称是,孙卓如、杜英俊二人正待与小侠取笑,话犹未出口,却见一人蓬头垢面,浑身血污,跌跌爬爬由门外闯入,一见左湘即喊:“左老前辈,你……”一声未了仆倒在地昏死过去。 左湘忙近前一看,即惊呼道:“这是三江镖局袁镖头吗?怎么成了这样?”急把脉象一扶,对霍玄卫说:“此人负伤并不重,只是长途跋涉,急怒攻心,气竭晕倒,想必三江镖局出了甚么乱子?跑来找我。” 说罢将袁化文抱起放在床上,取出一颗续命金丹,撬开袁化文牙齿用水灌下,再解开衣裳用万灵红玉肤涂敷创口。 不一刻袁化文睁眼一看,见左湘、霍玄卫等人站立床前,就要撑身坐起,左湘忙道:“袁镖头,你伤后元气未复,休要多礼,就躺着慢慢地讲吧。” 袁化文试觉自己仍然气弱,实在无法坐起,又知床前数人均是江湖奇人,讨厌俗礼,也就说道:“左老前辈,恕我袁某无礼了,刘总镖头命我星夜赶回府城,请老前辈速往援救起镖,现刘总镖头等七人均不知生死存亡?老前辈无论如何要前去救援,袁某虽死,也感大德。” 左湘微微笑道:“袁镖头,你休要急,慢慢把此事前因后果说出,不然左老二无法踩实匪徒来龙去脉,叫左老二怎样起镖?” 袁化文一听心中也自好笑,自己把话说急了,这才娓娓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三江镖局总镖头“金刀孟尝”刘元曜,当年拜师“荆门剑客” 李三叶,一身艺业,得自真传,尤其一手八八六十四手八卦金刀,使得出神入化,刀猛力沉,当年行侠江湖,不知降伏多少强梁豪客?人又好友,慷慨仗义,故挣得了“金刀孟尝”美号。三十八岁那年,刘母抱孙心切,-媒替他找好一房妻子,命他完婚家居,刘元曜天性至孝,只得应允,新婚夫人杨氏,美而且贤,肚子也真争气,过门未满一年,替他养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刘元曜在家一蹲就是三年,不免静极思动,自思以前闯荡江湖,虽说行侠仗义,但终久也搞不出甚么名堂?大丈夫应立志安家创业,寻思之下,即相邀四、五好友商量,决定在赣州创设三江镖局,专接南七省镖货,仗着刘元曜往常人缘好,交情广,走镖以来没有出多大乱子,就有波折也有人出面拉拉交情关说一下,也就算了,故尔业务蒸蒸日上,南七省无人不知三江镖局之名,也着实赚了不少银子。 五天前,接了一批镖货,共是五十万两白银,两箱珍珠,为一北方富商委-,富商卖了一大船长白人参,换了现银,又在合浦搜购两箱珍珠,银子拟运至金陵,再就地购货北上,两箱珍珠则欲带返京城,遍送王公贵戚,达官贵人,俾作功名进身之阶,但因款项太大,水运嫌慢,又恐歹人觊觎,托人容介之下,即找上三江镖局门来。 刘元曜接见之下,略一交谈,即推辞不接,刘元曜日前闻左湘说,武林群邪,毕集赣地,最好不必要接的镖不要接,於是对富商说,银钱数目太大,行程又远,现时路上又不很平静,一个照顾不到,倘有失闪,小号赔累不起。 北方富商再三婉求,许下极重的花红,共是一万两白银,先付五千订金,到达金陵交割后,再付五千,刘元曜尚待推辞,禁不起副总镖头“玉面麒麟”李崇辉,一再怂恿,说是保镖从来不是没有风险,否则把三江镖局乾脆关掉算了,刘元曜禁不起李崇辉连劝带激,无可奈何?只好接下,富商大喜,再三致谢,议定第三天启程。 第二天五十万两白银送来,在镖局内装好银鞘,分做五十辆镖车,二箱珍珠另放在二辆镖车内,派定专人看守,防备宵小,一面吩咐厨下杀猪宰羊,款待弟兄。 就在这天薄暮时分,来了两个行迹可疑汉子,在镖局外广场中,不时徘徊,指指点点。 这时镖局内正好宴散,趟子手洪二牛吃得醉醺醺地,来在门首石狮边吸旱烟,先见二贼盘桓门首,只当游客经过浏览,还未在意,继见二贼良久未去,指手画脚地,不由疑云顿起,洪二牛人虽粗鲁不文,却极精明,跟随刘元曜走镖多年,江湖鬼蜮,见多识广,即知二人不是甚么好路道,站起身来将旱烟袋一敲,大声喝道:“呔!有甚么好瞧的?瞧了半天还不够吗?待了这么久摸清了门路没有?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三江镖局的镖货,凭你俩这份德行配吗?” 两个匪徒一听,面色微变,其中高大个子双目一瞪骂道:“三江镖局算啥个东西?就是紫禁城老子也可高来高去,谁不知道三江镖局接下一批红货,你既如此说,咱们路上瞧瞧看,谁配谁不配?” 二人正在吵闹,惊动了局内一位镖头袁化文跑出来喝道:“洪二牛,你是愈来愈不更事了,这么晚跟人家吵甚么?灌饱了黄汤,还不去睡,谁叫你来惹事生非的。” 洪二牛筋青脖子红嚷道:“袁镖头,别冤枉俺洪二牛,你去问问这两个小子,他说路上要动俺们镖局里的红货啦。” 袁化文一听,心中大惊!即向二人拱手道:“二位请示高姓大名? 三江镖局素来对江湖朋友以礼接待,请屈驾入内一叙,二位如缺少盘缠,绝不让二位空手而回。” 那高大汉子改容笑道:“袁镖头,好说,俺叫梁彪,这位是俺拜弟李魁,俺弟兄二人奉敝上之命来此投帖,正想找人通报,不想遇见这蠢牛,发生争吵,请勿见怪,既袁镖头出来,也是一样,俺俩也不拜见贵东了。”说时,伸手入怀取出一封大红帖,递交袁化文手中说:“有烦袁镖头转上,并问候贵东,俺弟兄前途恭候。”说罢一拱手,两人转身走去。 袁化文手持红帖急急入内,一见刘元曜,即道:“总镖头,有人找上门来啦,您老拿去瞧瞧。”手中红帖一送,刘元曜接过扯出一瞧,不由直皱眉头,众人围住一瞧,红帖上写着一行字迹:“愚弟凤凰山主“九尾蝎”彭尔-顿首百拜”别无他言。 “玉面麒麟”李崇辉说:“大哥,凤凰山彭尔-消息倒真灵通,风声已走漏,说不上不去,只有走着瞧吧,按理来说,吃镖行这碗饭,就是在刀口上吮血,彭尔-能为再高,凭我俩手下也不见得对付不了。” 刘元曜见李崇辉看事看得太轻松,忙摇首道:“话不是这么讲的,既然接下这批红货,恁甚么也要上路,凭能为倒不怕他,只是彭尔-有名阴险奸诈,暗中定有诡计,派人投帖,这主意真绝,逼使我等镖货不能不由在他辖境经过。”说至此不由沉吟一会,抬首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真是担尽天下风险,不可一日偷闲,弟兄们,今晚早点安歇,明天一早要有精神上路哩。” 转对李崇辉说:“二弟,你挑好六位镖师,你我明日一同上路吧。” 李崇辉点点首,心中暗忖:“怎么大哥今日有点反常了?” 翌日一早,镖车已然上路,李崇辉带定六位武师“金钱镖”袁化文“红砂手”钱平“草上飞”周武胜“赛玄坛”赵子谦“双掌开碑”王腾“神弹子”郑庆吉,均是老成练达一时之选。 前站趟子手不时回报,沿途并无匪踪,这一日风平浪静,第二天行至兴国、宁都两县交界密林处,远望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林中杉、樟、梓,三种树交错互植,连绵数十里,进得林来,浓荫蔽日,异常凉爽,但林中少见阳光,地上潮湿不堪,霉腐朽烂怪味直冲入鼻,令人分外难受,杉针落叶覆盖如毡,蹄行轮径,丝毫无声,间或可闻数声鸟语喧噪外,其余一片死寂。 刘元曜勒马停骑向众人说道:“过林即为凤凰山,但这片森林,倒是贼人下手的好所在,我等派下数拨趟子手,怎地未见一个回报?甚是可疑,你等应严加戒备,敌踪一现,即将镖车团团围住,用弓弩严防,以免贼人与我等鏖战之际,乘隙劫夺。”话声刚了,蓦见前路十数骑,风驰电掣而来,众人大惊!忙取兵刃,列阵以待,只见十数骑来在近前,突然马势一缓,分做两行,徐徐向前,将刘元曜等一行夹在中间,掐算人马车辆总数,匪众面带诡笑,直不把人看在眼里,清点完毕,匪众复又回辔疾驰,在众人身旁呼啸而过,为首一人回首向刘元曜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金钱镖”袁化文见匪徒太以目中无人,气愤不过,手中扣紧三支金钱镖“嗖”地猛打,一声断喝:“匪徒,还不下马。”三支金钱镖成品字形,分向贼人身后打去,势若流星赶月,其速无比。 看看就要打在贼人身上,哪知贼人头也不回,就在那三支金钱镖离身后约莫一尺光景,陡地身形一拔,在马背上拔起一丈左右,疾地身形一变“鹞子翻云”头下足上,坠落五、六尺,突化“苍鹰搏兔”两臂一分,身形一平,右手霍地一掠,三支金钱镖全部接下,空中一个旋转,轻飘飘地落在地下,几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又恰到好处,轻功之高,身法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贼人一声狞笑,喝道:“雕虫小技,也来献丑,你邵三太爷现在无暇与你计较,前面有得你们受的了,这些破铜烂铁,你三太爷用它不着,原礼璧回吧。”说罢,将手一扬带起一股劲风,三支金钱镖秋雁一式分向刘元曜、李崇辉、袁化文三人身前打到,宛若电射星殒,手法之高,较之袁化文不啻天渊之别。 三人大惊!急忙一缩身,登里藏身,恰好避过“笃笃笃”三支镖贴着马鞍分别打向三辆镖车木槛上,深入两寸有余,劲力之雄厚,令镖行众人不禁失色,相顾无言。 贼人扬声大笑,转身几个箭步,纵上马背如飞而去,瞬已由近而远,眨眼间消失在丛林中。 “红砂手”钱平,性如烈火,见状不忿,就要纵骑追向前去,刘元曜陡地伸手一拦,面色微变道:“且慢,贼人身手绝顶,岂是你能对付得了?方才听贼人所报字号,如刘某判断不错,为首来贼好似“巫山三凶”“恶判官”邵太素,不过三凶平日行事向不许他人与闻,怎么与彭尔-沆瀣一气,令人费解?倘真个是三凶,凭我等数人之力,合手联攻,也无取胜之道……”说至此,刘元曜显得甚是迟疑,欲言又止者再,良久才闷声长叹说:“如今贼踪已现,想必前面不远即为贼人动手所在,我等此行已似箭在-上,不得不发,明知凶多吉少,却不能不往,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袁镖头,你急速赶回府城,搬请左老前辈到来相救,以免贼人蹑踪。” 袁化文甚为犹豫,意似不愿舍弃众人而去。 刘元曜面色一寒,大声喝道:“此刻是甚么时节?三江镖局存亡在此一举,我等此行虽险但未必立即就死,希望全系於你能否搬请左老前辈来援,你还迟疑则甚?快去。” 袁化文见刘元曜光火,无可奈何地勒转马头疾驰而去,实则并未走远,弃马绕林穿行,鹤走鹭伏,暗暗跟随刘元曜等身后。 刘元曜见袁化文走后不由-惶欲泪,双目凝然久之,突又面容一整,回顾众人说道:“匪徒暗桩有如天罗地网,愿袁镖头徼天之幸,逃出虎口才好,我等此去虽明知有凶险,但说不上就此却不进前,传闻出去,恐贻笑武林,况修短有数,生死皆有命定,若我等命不该绝,三凶又岂奈我何?”说罢朗声大笑,将手一扬,急驰奔向前路。 李崇辉见状,面现苦笑,叹道:“大哥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宁折不屈的脾气,真个叫人敬佩,弟兄们,加紧赶路吧。” 说罢一勒辔头向刘元曜身后赶去,众人一行黯然无语,悄悄地跟随而行。 前行不出二里之遥,地形豁然开朗,蓦觉阳光刺眼,只见一片广场,约数十丈方圆,原来贼党将林木砍倒,连根锯去,不下数十百株,地下满铺黄沙,广场尽端,有十数名匪徒,正在相与谈论,一见刘元曜等来到,同声哈哈一笑,有六、七名匪人分由两侧穿林而没,尚有五人扑近刘元曜等身前,疾如离-之弩,眨眼同时落地,其中一人赶前两步拱手笑道:“刘总镖头,恕彭某迎迓来迟,适才林中所施,只因奉敝帮主之命,帮中需款应急,暂行借用,五年后本利归还,本无须屈驾来此,一因帮规谨严,半日间连飞九檄,命将贵局全数红镖留下,再其中别存隐情,稍时即知身不由主,无奈出此,尚祈鉴谅是幸。” 刘元曜听后一怔!忙道:“彭当家好说,听阁下之言,莫非凤凰山也是蜈蚣帮辖属吗?镖货悉数在此,不过此系有主之物,君子求财取之有道,阁下怎地并未思及,岂不为天下绿林人耻笑?阁下此举,甚为不值。” 彭尔-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凤凰山为蜈蚣帮赣东分堂,彭某忝膺分堂堂主职位,食人之禄,当替人分忧,事已如此,多言无益,待彭某替阁下引见几位高人,其中尚有阁下昔年故交,谅必相隔多年,业已相忘无遗了。”说罢将身一侧,为刘元曜逐一介绍说:“此位是“巫山三英”大英“黑无常”萨炎,此位是二英“活——”史麟,这是刚才与阁下等有一面之缘的三英“恶判官”邵太素。”说着面呈诡笑,将手一指说道:“这位就是近来名震关中的“阴阳太岁”秦威远,也即是阁下昔年故交,难道真个贵人多忘事,就忘怀了吗?” 刘元曜不由吃了一惊!定神一瞧,只觉秦威远依稀面熟,寻思良久,猛地想起一人,即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就是昔年在上虞县抽头聚赌,贩卖人口,讹诈良民的油老鼠秦二爷,一别十五年,刘某不知长进,依然故我,想不到你这混混变成太岁了,真是失敬。” 秦威远一听面色绯红“哼”声冷笑道:“姓刘的,休要口舌损人,英雄不怕出身低,你故说甚么!昔年秦某蒙你照顾,一刀之赐,刻骨铭心,永志勿忘,今日也要还你一杖,以了恩怨。” 刘元曜正待答话,却见“恶判官”邵太素冷冷说道:“刘元曜,今日你俩之事,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尽卖弄口舌则甚?明告於你,五十万两白银,二箱珍珠,区区之数,我兄弟三人尚没放在眼里,只因左湘老儿是你镖局的护法,左老儿与我等尚有一段恩怨未了,故乘此将人镖全部截下,再派弟兄带信激左老儿来此,与我等……” 话声未了,一名匪人在林中飞身出来,与邵太素附耳密语,邵太素面容一变,随即向刘元曜猛喝一声道:“适才弟兄飞报,镖货全部点收,你前派数拨趟子手悉被三太爷点倒,擒回山去,只不过汝等人数尚少一名镖师,他往何处去了?” 刘元曜微笑道:“不错,尚有一名镖师被我派去府城有事,难道还要向你告假吗?” 邵太素怪笑,豺声刺耳说道:“果然不出太爷所料,你倒似乎尚有自知之明,派人潜回搬救,不过“巫山三英”行事向不容有漏网之鱼,想这数十里方圆,暗桩密布,高手如云,犹如天罗地网一般,他怎有望逃走?刘元曜,你可算是枉费心机了。”说至此鬼眼一转,面带狞笑道:“也罢,他只要有能耐逃出,一足踏近赣州地界,我等绝不阻拦,任凭他去,但七天之内左湘老儿不来,你家三太爷只有将汝等悉数赐死,那时休怨三太爷心黑手辣。” 刘元曜一听,心中不由气极,直把自己这面看作酒囊饭袋,手到擒来似地,遂冷笑“哼”的一声说道:“邵太素,现在尚未动手过招,安知你就立於必胜不败之地?” 邵太素怪声狂笑道:““巫山三英”手下向无十合之将,以汝等这点微末武技,也敢在三太爷面前称雄?来,来,来,你只要挡得住三太爷连环三掌,便放你一条生路。” 在双方正在对话之际“玉面麒麟”李崇辉立在一旁细细端详五贼形象,那彭尔-生得疏眉海口,颔下一部花白长-,迎风飘忽,虎目——,顾盼自雄,倒也气概不凡;秦威远鼠头獐目,面色白中带青,左耳阙如,人长得甚是不起眼,猥琐不堪;“黑无常”萨炎“恶判官”邵太素两人面孔倒也长得尚称端正,不过萨炎皮肤黧黑,身材略高而已,两人双目阴晴不定,吐出阴森森的威芒,一看即知均是阴诈凶恶之辈;“活——”史麟更为可怕,穿着一袭巨大羊毛黑袍,身长八尺,瘦骨嶙峋,双目洞凹,射出两道惨绿色光芒,倘不是黑袍裹住,直似一具骷髅。 此时李崇辉,听邵太素口出狂言,不禁双眉怒轩,鼻端“哼”的一声冷笑道:“昔年“——三子”在神女峰恰遇汝等,恐怕手下也不到十合吧。”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活——”史麟火了,右手五指箕张,怒喝一声:“鼠辈,找死。” 声到人到,身形未见稍动,已似凌空飘起,右掌带起一股劲厉无比的寒风向李崇辉扑到。 李崇辉先未料及史麟这么快就出手,等到一股寒风袭来已然接招不及,急挫腰缩身,一个“鲤跃龙门”翻身纵退,人尚在半空,却被史麟掌风余势扫在左股“哎”的一声,把李崇辉撞出一丈开外,踉踉跄跄倒退五、六步,才将身形定住,左股疼若切骨,双手不住揉摸伤处,两面绯红。 这下把镖行这面镇住了,李崇辉向极自负,武功也颇不弱,山贼毛寇之流,禁不起他三招两式,这样养成他一种虚骄自大习气,想不到今日遇见“活——”史麟,未出一招,即行负伤,面对着镖行诸人,羞愧得几至无地自容。 原来“巫山三凶”昔年与滇南名武师杨清照结下睚-小怨,相遇於蜀中青城百丈崖,一言不合,即欲动手,当时虽经双方同行友人调处,煞费周章,才算风平浪息,也是杨清照口语尖毒,临行之际,挖苦备至,还留下几句狠话,当时三凶看在友人分上,隐忍未言,心中已蕴杀机,故杨清照先脚一行,三凶即接踵暗随身后,追踪至杨清照寓所,暗施迷香,将全家满门廿七口尽数诛杀,鸡犬不留,狠毒险极,惨绝人寰,杨清照与“——三子”大有渊源,激怒了“——三子”联袂下山,到处搜索三凶踪迹,代报此仇。 三凶怒火头上,将杨清照全家悉数诛灭,事后略生悔意,但大错已成,悔已不及,三凶生平杀人不眨眼,这种良心未泯现象,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久而久之,已是遗忘无余,此时“——三子”下山搜寻他们踪迹之风声,传入三凶耳中,不禁大恐,即赶返巫山老巢,隐迹不出,一日三迁,东藏西躲。 “——三子”追至巫山,搜索匝月,终至神女峰元阴洞旁相遇,被“——三子”施展玄门无极掌打得三凶口吐鲜血,脏腑重伤,三凶平日内功极好,强提一口真气拚命奔逃,仗着巫山是他们巢穴,地形稔熟,却为他们逃脱“——三子”又搜寻了数天,行迹杳然,只好返山,三凶经此一击,凶-尽矢,四、五年间江湖上不闻有三凶踪影出现。 最近闻得“——三子”不问世事,极少下山,加以他们又练了数种厉害的武功,这才静极思动,接获“中条七怪”邀函,正中下怀,南来赣州,先还未悉“太清秘笈”何人主谋?后“中条七怪”法明、孔宣相继锻羽,郁天鹏回山,才知系霍玄卫、左湘及终南三老五人主其事,心想这五个老鬼,俱是今日武林自命正派极具盛名人物,嫉恶如雠,心狠手辣,一个已极难惹,何况五人? 恰巧蜈蚣帮邀约,正是少侠拜山前三天,自齐云生口中获悉三江镖局解运镖事,遂暗生毒计,自告奋勇前往凤凰山主持劫镖,欲将三江镖局一网打尽,再命人前去赣州激左湘赶来,只说彭尔-劫镖,不讲是三凶,为恐左湘闻知是他们,定然邀约能手前来,说不定五个老鬼均要出手,自己三人虽未必惧他,却也麻烦,费尽手脚尚讨不了好去,若只左湘一人,自易解决,蛇无头不行,左湘一死,以后设法又逐个计诱,这事就好办得多了。 “哀牢二煞”不在,太清秘笈还不是囊中之物吗?心计虽毒,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袁化文逃不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适有几位商人路经此地,无意之间暗中破坏,袁化文也仗着几位高人之力,得逃出虎口,下文即可分晓。 三凶对败於“——三子”手下一事讳莫如深,认是生平奇耻大辱,今日李崇辉一言之失,当面揭开他们三人疮疤,怎不令他羞愤怒发? 且说李崇辉受了史麟一掌,怔住半晌羞愧难当,史麟只睁着两只骷髅眼,绿光闪闪地瞧着他,咧着一张嘴,说不出脸上带着甚么意味? 李崇辉怨气难伸,不自禁地骂道:“暗算袭人,算得甚么英雄好汉?难道三凶名号就是这么挣得来的吗?” 史麟歪嘴笑笑,冷冷地说道:“小辈,你还不心服?适才一掌已算是对你客气的了,你既然活的不耐烦,不妨再试试看。” 李崇辉明知不是敌手,也要较量三招两式,总比僵在哪里强些,至少也可挣回一点面子,於是强忍着腿疼,霍地从身后掣出一柄青钢剑来,摆好门户,大喝一声:“活鬼,请亮出兵刃来吧。” 只闻史麟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在一旁做缩头乌龟吧,少来找死,史二爷向来应敌只凭一双肉掌,对付你这种无名小辈,在我而言已失身分,你如不信,两招要你兵刃出手,三招叫你丧生此地。” 李崇辉听他之言,知他功力非凡,不是胡吹,适才一掌,尚有余悸,但武林中人宁可死却要名在,当下也不再说,青钢剑一晃,使一招“横扫千军”剑势带着一溜劲风,向对方拦腰斩去,史麟“嘿嘿”怪笑一声,不躲不闪,疾伸右掌,快如闪电向剑身抓去,李崇辉大吃一惊! 忙剑随身转,化作“飞龙穿云”直向史麟右肩“云门穴”刺去。 史麟喝声:“这是第二招了。”说着人略一闪,左掌佯击李崇辉右胁,右手五指疾弹剑身“-”的一声,李崇辉立觉力道大得出奇,震得半身酥麻,恁怎么也抓不住剑,掌一松青钢剑明闪闪地向右侧斜飞出去,插入土中。 李崇辉吓得三魂皆冒,五魄俱消,忙就地撤身,往回一个“云里翻身”欲纵出圈外,那史麟一声大喝:“往哪里走!”话犹未落,双掌业已打出。 李崇辉猛觉身后劲风扑到,刚要躲避时,人早已被掌风劈得直飞出去“叭哒”一声,已然重伤了内腑,史麟的阴磷毒-掌蕴有奇寒异毒,李崇辉只觉机伶伶地一阵寒战,毒发入脉,昏迷了过去。 刘元曜见李崇辉重伤倒地,忙趋前扶起,抬头向史麟道:“阁下既已获胜,足见高明,且请退后,容刘某与秦老二清一清旧账。” 史麟望了望刘元曜一眼,阴森森地一笑,也不答话,双肩一摇即跃向数丈开外站定,秦威远接着拔身纵落刘元曜跟前。 刘元曜见秦威远来在跟前,即略为纵退四、五尺,一个旋步,背后一口大耳金环刀已拔在手中,那口金刀系他仗以成名的兵器,通体百炼金钢打成,搀以金屑,风磨铜环,是以刚中带柔,不易折断,刃口锋利,吹毛可断,刀背锯齿上,嵌悬四只金环,挥动起来,带起一片叮-之声,扰乱对方心神,舞到急处,响声更从四面八方而来,使对方无所适从,捉摸不到,刘元曜甚为心爱此刀。 此时刘元曜已知秦威远身手已非昔年吴下阿蒙,打算急攻把他点倒后,用话扣定三凶,然后等袁化文邀来左湘援救,虽说左湘未必对付得了三凶,但左湘闻知有三凶在内,定必邀请能手相助,主意一定,即向秦威远吟吟笑道:“秦老二,你不是打算报那十五年前一刀断耳之仇吗?如今人在当面,正合你心愿,还等甚么?” 秦威远听了,怪笑,喝道:“姓刘的,咱们废话少说,我秦老二找你也不是一天了,如今冤家路窄,不怕你飞上天去,你既心急找死,秦老二就成全了你吧。”说着,一对鬼头镔铁-杖已然分执手中,一个箭步,猛喝一声:“看招。”身随声到,双-杖卷起一片急风向刘元曜头顶攻到。 刘元曜见双杖来势凶猛,手中金刀乃短兵器,怕有损伤,不好硬架,忙挫腰斜步,闪过双杖,金刀一掠,就朝秦威远下盘卷去,疾如飘风。 秦威远双杖打空,门户大开,见他金刀朝自己双膝卷来,仅差毫厘,一时变招不及,急用右杖使劲一拨“-”的声响,震得刘元曜虎口欲裂,手中缓了一缓,秦威远乘机借这反击之力,人已弹起半空,左杖又霍地打下,一招“力劈华山”带起一片鬼啸,狂风骤雨般又往刘元曜头顶打来。 刘元曜见秦威远这种猛攻猛接的打法,武林中甚少见,也颇心惊,双足一点,拔起二丈左右,单足落地,金刀一抡,让过来招,手中一紧,将八卦刀法施出,只见金光如虹,环声叮-,响成一片,使人眼花撩乱。 秦威远初时被他搞得手忙脚乱,后来才摸清对方刀法按八卦方法进招,忙凝神蓄势,以静制动,也使出师门独传一百零八路灵蛇杖法,沉着应战,两人愈打愈急,一时杖影如风,刀卷金虹,激起场中砂尘漫天飞扬。 此时,双方交手已在两百照面以上,秦威远不由着急,心想:“自己十年苦学,千里寻仇,本想今日一举成名,哪知对手较前更为精进,今日如若不胜,定遭三凶轻视,自己心中也明白,人家三凶功夫何等精湛?已到出神入化地步,自己那点微末之技,怎能相比,怪不得与自己初见,人家冷冷地爱理不理,不管怎样这场硬要捞回点面子。” 主意一定,决定走险取胜,猛纳一口丹田真气,左杖支地一点“嗖” 地拔起四、五丈高,笔直似箭,如同旗花,陡地变作“苍鹰展翅”身形一旋,厉啸一声,双杖一招“泰山压顶”一前一后向刘元曜迎头打下。 刘元曜眼前一花,见对方身形已杳,即知不好,忙一个“云里翻身” 双足跟一蹬,人已仰窜出去一丈左右,秦威远身形已往下坠,见双杖打空,急用右杖点地,左杖一点,人又平飞向前,一个灵蛇翻滚,身形一旋,双杖又是“拨云见日”电闪般向刘元曜双耳根打到。 刘元曜足才沾地,又见对方双杖夹带劲风,左右打来,暗惊秦贼好快的身法,自己无法躲过一招双杖,把心一横,只能两败俱丧,用身一控斜闪,避过右杖,金刀一招“巽地劲风”顺右杖来势用力劈去。 秦威远一瞧大惊!哪有这等拚命的打法?自己又收招不及,无奈何劲贯头部“灵蛇出洞”顺势向刘元曜身上猛撞,只见两条黑影一合“噗通”连声双双倒金山倾玉柱似地倒在地上。 双方众人大惊失色,奔扑近前察看,见秦威远右臂被砍了四寸口子,损及筋骨,鲜血汨汨流出,疼得冷汗淋漓,半晌才立起,刘元曜被撞在心窝,口吐狂血,面色惨白如纸,受伤极重“红砂手”钱平急急扶起,身旁掏出一包“七伤回生散”喂服下去,良久吐血方止,呼吸渐匀,双目一望镖行众人,强提一口真气,惨笑道:“弟兄们,我们已是栽到了家,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跟随彭当家上山去吧。”说着,又望了秦威远一眼,说道:“秦老二,我们之事怎么解决?还是一笔勾消?或另订日期?悉听尊便。” 秦威远一手掩着伤口,强笑一声道:“今日之事,谁都没讨了好去,别看秦老二出身混混,人最光棍,绝不乘人於危,就此别过,如你这次命大不死,日后见面再一并结算。”说罢就向“巫山三凶”彭尔-等四人一拱手,说声:“容再相见。”腾身一跃,几个起落,穿林而没。 彭尔-尚欲婉言相留,但见三凶面目冷冷地,微带不屑之容,只好把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镖局众武师全数僵在哪里,但是不忿,无奈技不如人远甚,只有对着三凶怒目相向。 邵太素见他们情状“嘿嘿”阴笑道:“怎么样,还要三太爷相请不成?” “红砂手”钱平一听,气得目-欲裂,张嘴大骂:“邵太素,不要欺人太甚!“——三子”若在,你们还不是夹起尾巴,一声大气都不敢出么。” 邵太素一听,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小辈,你真找死,怨不得我三太爷手狠心黑。”双袖一挥,一片猛劲无比透骨寒飙,撞向钱平身上,只听“吭”的一声,钱平被撞飞出“喀嚓”声响,头部碰在一棵树桩,脑骨粉碎,血浆迸出,人已是活不了。 邵太素却视若无事般,又向众人喝道:“谁要不服,这死鬼就是你等榜样。” 诸武师哪敢答话,刘元曜、李崇辉二人已然伤重,只有气在心里。 忽闻林中树梢一声喝断,声调苍老:“邵老三,真不要脸,凭你在武林中地位名声,竟率尔向一个后生小辈下此毒手,不怕我老人家笑掉大牙吗?左湘人现在赣州,怎地不敢前去明目叫阵,反尔跑至此处,与蜈蚣帮不成气候之辈,鬼鬼祟祟,沆瀣一气?虽说是藉此诱左湘前来,好一网成擒,但此等作风系下三滥毛贼所为,岂是你们名震宇内三凶可做?传说汝等三凶被“——三子”吓破了胆,我老人家尚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不虚,真正你们八代的脸都丢光了,既不敢见人,乾脆缩在巫山贼窝子里,抱头睡觉,别丢人现眼。” 三凶闻声一怔!愈听愈不像话,面上阴晴不定,两目凶光闪烁流转,俟话声一停,邵太素狞喝道:“何物老鬼,怎不现身出来?与你家三太爷见识见识。”说着觑定林中发话处,双掌齐发,好威猛的掌势,宛如飓风狂飙,惊天盖地似地撞去,人也跟着扑到,只听得“喀嚓哗啦” 连响,十数株直径盈尺的大树齐腰折断,震得枝叶满天飞舞。 邵太素定睛一瞧,别说是人,连鬼影都没打下一个,却闻左侧树上哈哈大笑道:“邵太素,你瞧见鬼了?好好的树木,又没惹你,凭空拿它们出气做甚?你既摸不着我老人家藏身之处,乾脆滚回你们贼窝子里,重练三年听风辨影,再出来献丑。” 又闻得一女孩发话,银铃般声音,甚是好听,只听得她说:“爷爷,您叫他们滚回去做甚?孙女还没耍猴子哩!以前常听老人家说,三凶武功如何如何地好法,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只会拿无知之物出气,如不是您老人家拦阻孙女出手,管叫他们一个个爬着回去。” 这时“黑无常”萨炎“活——”史麟也自闻言赶到,邵太素见出手落空,心下已是胆怯,暗忖:“自己数十年掌力,出手如电,从未落空,恁你武功多好,也无法全部闪避,至不济也要带一点彩,这老鬼是谁? 身形这般快法,如果是隐居附近未出世的老鬼,无意间被自己三人触犯独门禁忌,惹翻了他那才不合算呢?” 正在犹疑难解?举棋不定之际,萨炎暗中打一手式,其他二凶当即会意,三人身形微动,相背而立,以十二成功力,凌空发掌,向林中人藏身树梢之处猛击,三凶同一心意,拚着全身真力,效搏浪一击,一举毙之,以免后患。 三凶同时发掌,人也随着凌空扑去,只见狂风怒吼“哗啦”响成一片,树木尖端被掌风削去三十几丈方圆,枝叶翻腾半空,煞是惊人。 三凶腾身半空,欲待分向树巅落足,忽闻一声长笑,在附近五丈外,蓦又闻一声轻叱:“打!”忽见千百银丝在树叶密丛中分向三凶身上打来。 三凶蓦然大惊!忙一手护着头、脸,另一掌运袖连挥,以三凶这么高的功力,也搞得手忙脚乱,被银针将护身长袍扎穿无数小孔,肩胸之间,仗着护身真气,也给银针刺得隐隐作痛。 三凶除了“——三子”外,从未吃过这种大亏,只气得红生满眼,厉啸连声,暴躁如雷,复又拔起身形扑向树巅,却见脚下一片树海,极目查视,远处两条黑影,往南疾扑,捷如鹰隼,借足枝梢,一点即起,眨眼间已不见形影。 三凶亏已吃定,见敌人远去,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转回场中,喝了一声:“走!还等甚么?” 彭尔-见状,心料三凶并未讨了好来,碰巧搞得灰头土脸也说不定,也不多说,一声胡哨,林中奔出数十人来,将刘元曜镖车等拥上山去不提。 且说袁化文舍骑步行,转向密林小道中,远远跟随刘元曜等身后,以明究竟。 此时他分外小心,自知大意不得,一疏忽自己身形立即会被暗桩埋伏匪徒发现,只见林中人影幢幢,击掌暗号声,不绝於耳,一路上蛇行蛰伏,东避西闪,好容易挨近场外,即闻李崇辉与史麟吆喝之声,心中一急,忙伏身四周端详,见离自己身侧十数丈远处,有一棵高耸云霄,参天古树,正好藏身,居高临下,场中人物、情景可一览无遗,忙爬行近前,揉身而上,楝一树叶丛密之处贴身立定,凝视场中动静。 第六回 他一见李崇辉、刘元曜等双双败绩,三凶骄横不可一世之态,不禁怒火中生,伸手入囊扣定三枚金钱镖,作势欲待打出,忽闻自己存身之处,树顶一声轻喝,一根细枝打中右手,微觉一麻,手中三支金钱镖悉数落下,不由大惊!继闻有一苍老声音发话:“你这人怎么搞的? 我老人家尚且不敢轻惹他们,你莫非是吃了豹子胆不成?如此心急愤事,难道忘怀了你身负重任吗?我不看在你师门与我老人家有点渊源,恨不得将你一掌劈死,免得贻笑武林。” 又闻得一轻脆动人、银铃似的少女发话道:“爷爷,孙女看这人迂得可怜,既奉命回请左伯伯前来援救,他就该连滚带爬地兼程回去,怎么还要溜回这儿观战?真好似没有他不行似的,愚忠岂可言勇!他就死了,轻如鸿毛,不足怜惜,只可怜刘元曜有目无珠,所-非人。” 只听得袁化文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交加,冷汗直淋,祖孙二人说话,声音虽轻,但字字入耳,清晰异常,知道这是武林罕见的“传音入密”功夫,非有精湛内功无法练成,忙仰首轻语:“谢谢姑娘教训,在下知错,这就去了。”说罢即要揉身而下,蓦闻一声轻叱:“且慢。” 一个由头至脚均用黑纱裹着小巧身形,由树巅落下,他正待出声发问,却被一只柔荑挽住自己右臂,猛力一牵,身不由己的腾身飞起。 升至树顶,惊魂稍定,却见一身着玄色衣,黑布蒙脸,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珠,身材高大,银-飘拂的老者立在身旁盈寸的嫩枝上。 袁化文拱手施礼道:“老前辈相招在下,还有何事训教?” 那老者正色说道:“老朽与孙女有事南疆归来,偶睹此事,又见三凶亦参与其间,老朽一时好奇,留下查探究竟,获知三凶欲夺取“太清秘笈”知赣州正派能手云集,恐无法-致,故藉劫夺三江镖局红镖,诱左湘离开赣城,老朽无意得知匪徒等毒计,镖银亦不会存放凤凰山,得手后即星夜移往浙江天台山“三目神君”姜声诰处,一面派能手堵截左湘,连僵带激,使左湘罢手不能,追往天台,一面用疑兵之计,派能手矫装至赣州扬言左湘被擒,俾诱左湘友辈赶赴天台离开赣境削弱其势,从中下手探取“太清秘笈”此事极为重大,老朽本当亲赴赣州面告左湘,奈尚有急事待办,无法分身,盼你速回,将老朽之言尽情传告左湘,他如问你就说白岳旧友-你致候,他自然知道老朽是谁,再你回转赣州不可取道原路,敌党暗卡甚多,可由林西直奔,沿古龙岗入兴国县境,再取道龙口间道直入良口,溯赣江直抵赣州,路程虽较原路为远,但可保无多大风险,三江镖局众人生命定可无虞,你大可放心,老朽言尽至此,你就此上路吧。” 袁化文心知面前是位前辈高人,料事无差,即拱手施礼作别道:“蒙老前辈指示迷津,铭感五中,在下就此拜别,容再叩见。”说罢,揉身而下,依老人所说路径一路狂奔。 途中虽有少数匪徒拦截,但他真拚了命,刀劈镖打,被他连闯四、五关,虽然如此,身上也带有五、七处伤痕。 离府城只有里把路,已然日落崦嵫,仗着尚有月色,继续赶行,袁化文宁舍大道朝岔路小径而走,使匪徒无从捉摸,越山涉水足不点地的如飞奔走,迎着夜风一吹,身上伤疼,真有点熬不住,几次却要停足歇息一下,喝点山泉,均没这样做,自知全靠一口气不散,才能维持体力赶到目的地,若一停足,真气一散,恐怕就要瘫痪在这荒山野岭中,也就顾不得自己身上伤疼,口乾舌燥,强提着一口真气,加紧步伐往南扑去。 天色微现鱼肚白,袁化文已赶至城郊,方始松了一口气,放缓脚程沿城垣登入八境台。 袁化文步入左湘住房,却见左湘人迹已杳,连个箱笼铺盖都没有,急扯住小道一问,由小道口中得知左湘日前业已迁往通天岩,左湘本人大概现在隆盛客栈,这才又匆匆驰往隆盛客栈,一见面,人已不支昏倒在地。 左湘等人听罢袁化文娓娓长诉,方始晓悟近日魔崽子为何销声匿迹,原来使出这围魏救赵之计。 左湘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三凶这般没有出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翻云手”葛天民又重出江湖,这倒是可喜之事,此老功力非凡,掌法更独具神妙,自成一家,此事如得其臂助,大可无虞。” “万里飞虹”通明子忙问道:“葛天民是否当年在陕南一带掌劈三雄的葛元?闻得此老性情怪僻,如其人不合心意,绝不伸手多管闲事,你这假老道怎么会认识他?” 左湘颔首说:“不错!葛天民就是当年葛元,我也是打出来的交情,昔年在苏州天平山下,为追踪-花老贼“粉蝴蝶”苏铜,误把葛天民,冯京当作马凉,一言不合,两人交手半日一夜,谁也没胜一招,直打得筋疲力倦,各自歇手互一交谈,方知此老与左老二先祖沾有远亲,这才握手言和,误会尽释,并坚邀左老二至白岳,搬出自酿之百花春,醉饮了两日三夜,始尽兴而散,不知十五年前此老受了甚么挫折?一气回山,扬言封剑归隐,永不过问世事,葛天民素来说一不二,个性虽然乖僻,但持正不阿,也算是性情中人,这次为何重出白岳?倒是怪事!” 霍玄卫微笑说道:“葛天民与老朽也有数面之缘,老朽深知其为人,此事一经其伸手,非弄个水落石出,绝不罢歇,听袁镖头之言,虽说葛天民祖孙二人路过偶然发现,但也算伸手管了,若论此老功力,与三凶相比约在伯仲之间,谁也胜不了谁,恐内有原因,心有顾忌,否则绝不会藏首不出,如老朽猜测不错,现在葛天民已然如影随形地跟在三凶身后。” “南天一剑”玄玄子接口说道:“霍兄猜测不错,但葛天民祖孙二人能为再高,也济不了甚么事,此事恐暗中尚有主谋者,不如我等-山之行暂时取消,分批赶赴天台,与三凶等见个真章。” 霍玄卫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三凶心机深沉,从来行事也极其谨慎,不过离此往天台,少说也有千把里路,三凶就能为再高,也无法挟持百数十人奔往天台“三目神君”姜声诰处,何况刘元曜、李崇辉又带有重伤,累赘不堪,定分散幽禁在各处,五十万两白银也不致於移出赣境,至多二箱珍珠派两名得力助手,由间道捷径驰往天台,三凶等谋定后动,意在分散我等实力,使我等追不胜追,一时不易得手,拖延时日,迫我等不能及时赶往,趁机从中觅取一书一剑,至不济谁也莫想得。我看不如这样吧……”说着,抬头望了众人一眼,又对“终南三子”说:“贤昆仲素来焦孟不离,有劳沿赣江而下,不出赣境,来回-访,看看附近蜈蚣帮分卡有无留下三江镖局众人踪迹,烦劳伸手援救,令徒等可取道黎川过闽,由南平建阳直扑天台,顺道探视蜈蚣帮闽省分堂,有无可疑之处。出事地点,距闽不过一日行程,镖银若移出赣境,必然落在闽境。还有左老二既然三凶指名会他,不能不去天台一行,可由失事之处,取道南城、金-,老朽则留此坐镇,非是老朽-大偷懒,所约助拳同道,近日将可到达,老朽也好接待接待。” “赛纯阳”悟真子当即说道:“霍兄所见甚是,贫道敢不如命。” 霍玄卫面容一肃,转面对岳文骧嘱道:“骧儿,你在此用饭后急速回四海客栈,请姑娘迁住三江镖局,保护刘、李等人家小,三凶等定会派人来镖局骚扰;再请诸、赵二位堂主,不时趁便暗中相助,你明日一早即须起程迳赴天台,以你的脚程,必可赶过匪党头前,途中不是必要不能多事,对“三目神君”多加小心,此人艺业颇具正邪之长“齐鲁神乞”与你已是忘年之交,说不定也会伴你前往,但无论如何,中秋前要赶回应蜈蚣帮之约.” 小侠躬身应诺,左湘向霍玄卫笑说:“八月十五金鹰、蜈蚣帮火拚,与-林劫镖,两档子事,据小弟看来本是一而二,二而一,早有预谋,依着小弟昔年脾气,不等中秋,早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霍玄卫哈哈大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那齐云生出了名的老狐狸,一肚子坏水,中秋之约,本是为尤天贵而起,用意尚颇单纯,但被骧儿临行之际,出其不意捏住他的腕脉穴,当着手下,这老脸受得住不?老羞成怒之余,说不定又改弦易辙重新布置一番,这回又不知这老狐狸包藏甚么祸心呢?” 左湘只是微笑不语,这时已是丽日中天,唤过店夥,要了一桌酒菜,席间杯觥交错,尽兴而饮,才匆匆用完饭,各人回房拾掇拾掇。 孙卓如、杜英俊只乐得喜笑颜开、心花怒放,原来二人这几日间,得左湘暗中指教,传了廿七招天龙八掌,半套天旋剑式,功力较前不知精进若干倍,这次奉命出去,正得其所哉,沿途好拿几个匪徒开开心,试试新学掌招是否可以称心应手。 各人拾掇已毕,即束装就道,分道扬镳而行,这几路途中情形,后文自有安排,暂且不提。 且说小侠岳文骧辞别众人后,匆匆赶返四海客栈,东北门两者之距,仅两、三里路之远,仅消一盅茶时刻,便自抵达。 那南宫姑娘一早自小侠走后,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时刻盼望,自辰至午,尚不见弟弟回转,不由芳心火急,坐立不安,不时跨出内院,走至大门口翘首立待,左瞧右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就是没有弟弟形影,又回房坐着等,愈等愈烦,再出店门张望,如此来回四、五次了,店小二见姑娘一会出去,一会进内,神色焦急,心下一阵嘀咕:“这位姑娘等人也不是这么等法,像这样跑进跑出,一个大姑娘,岂不是发疯了吗?” 店小二想是这么想,话可没敢这么说出来,那年头,车、船、店、脚、牙,五种人多么厉害,见得广,识得多,眼光锐利,见姑娘貌美如花,又伴着两名老道,均身-长剑,心知不是好惹的主儿,若然惹翻了她,嘿嘿,管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南宫姑娘左等不见,右等不来,急得一顿足,直入后院花厅内“齐鲁怪乞”正在与赵、诸二人畅怀举杯,猜拳行令,此刻一见姑娘进来,忙起身让坐,姑娘不声不语,连招呼也不打,大模大样就坐了下来,先前尚维三见姑娘蹙眉蹙眼地来回进出,已瞧在眼内,笑在心里,请她用饭,只推说头痛,不想饮食,本就想逗她几句,可没这个胆儿,这时仗着三杯落肚,胆气顿豪,擎杯高举,笑道:“姑娘,老化子敬你一杯酒,这有一个名堂,唤作一醉解千愁,甚么事令姑娘想得这般地步?可否说给老化子一听?” 姑娘一翻白眼,依然不理不睬,尚维三道:“怎么?不说给老化子听,这不要紧,老化子昔年得自异人传授,学得袁天罡六壬课,最惊奇的就是不待来人出言,就可猜出来人寻求甚么,百试百验……”说着,左腕一伸,露出其瘦无比,满积油垢的只剩一层皮包骨五只鸡爪来,装模装样掐算一番,霎时哈哈大笑道:“姑娘,你等人是不是?此人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姑娘你等的是谁呀?” 南宫姑娘经他这么一来,弄得哭笑不得,佯装怒容,捏起一根鸡骨,扬手就要向尚维三打去,口里直骂:“你这老化子胡言乱语甚么?狗嘴里直吐不出象牙来。” 老化子吓得直哆嗦,两手乱摇,大声嚷道:“姑娘,老化子可没说错话呀!我这把老骨头还禁得起你三把两把吗?罢!罢!罢!算我老化子倒霉,今天出言不利,等会岳小侠回来,问知详情,主持公道还好,若存有私心,偏袒你姑娘,一伸手老化子就没命了,真不知是非只因多开口,来,诸堂主这杯酒转请你吧!” 诸、赵二人也为之忍俊不止,姑娘杏眼一瞪,气得小嘴噘起,推座直向卧室里跑,倒在床上抓起一条夹被,蒙头而睡。 这里人才睡倒,岳文骧就踏进客栈,直入后院,诸子坤等人一见岳文骧进来,均起身施礼,尚维三迫不及待地执着小侠双手,嚷道:“岳小侠你这一来好了,可救了我们老命,你真是救命王菩萨,你再要不来,老化子连骨头渣都没法寻处了。” 岳文骧给他一阵胡言乱言,搞得糊里糊涂,瞪着双眼,茫然问道:“怎么?难道发现了强敌不成么?” 尚维三苦着一张脸道:“不是,惹翻了观音菩萨。” 小侠更糊涂了,急问:“谁?” 尚维三伸手一指南宫姑娘房门,说道:“是她!” 岳文骧方始明白,不由弄得面红耳赤,骂道:“你自找苦吃,与我何干。” 南宫姑娘一听老化子穷嚷,就知道弟弟已然返回,即掀被而起,开门来在花厅相见,见了小侠,嘟着小嘴说:“你怎么这般时刻才来?” 小侠陪笑说道:“小弟实在有事,故而来迟。”又转顾诸子坤三人道:“小弟尚有数事与诸位商量,且请入座,容小弟一一陈述。”众人端坐静听,这时姑娘头也不疼了,盛了一碗饭,泡了几舀鸡汤,拿起筷子就扒,边吃边听。 岳文骧说道:“小弟已向恩师陈明一切,恩师说俟“太清秘笈”取出,即在三江镖局与南宫姑娘合香花烛,由恩师主婚。” 姑娘一听,只乐得喜上眉梢,不过女儿家对这事,不论她平素怎样豪爽大方,到此时也只有羞人答答地,晕上双靥低着头,只管扒饭。 诸子坤呵呵大笑道:“这女方大媒稳是贫道及赵兄二人-!不过不要新人入了房,媒人就扔过墙啦!” 姑娘抬头白了诸子坤一眼,诸子坤瞧见了,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尚维三道:“那男方大媒,一定稳请我老化子,到了那天,媒人要坐床通宵不寐,那时姑娘可必怪我不识相啦。” 姑娘听了噗嗤一笑说:“凭你这副长相、这分德行也配当媒人?那天你敢多一句话,姑娘非砍断你这狗腿不可。” 尚维三一伸舌道:“哎唷唷,新娘子还没过门就这么厉害,过了门还了得!岳老弟,日后你还得当心。” 小侠只好笑笑,奈何这怪物不得。 赵君玄接口笑道:“你这老化子净找碴儿,老不正经,真要惹翻了他们,我与诸兄只能袖手不管,可不必怨我们不够交情。” 老化子一听,心想:“也是!可必惹翻了他们,否则准有苦头吃。” 赶忙闭嘴不语,提起酒壶对着口“咕噜噜”地直饮,姑娘见了掩口笑说:“真是穷相,几曾见过这般牛饮的?难怪生成老化子命。” 尚维三学姑娘模样,白了她一眼,又是一阵-堂大笑。 岳文骧又把三江镖局经过一切,恩师嘱咐等语说出。 赵君玄道:“令师所见甚是,既如此,南宫姑娘晚间即迁居三江镖局,贫道等敢不稍尽棉薄?今晚贫道作东与老弟饯行。” 岳文骧连忙推谢道:“不敢当,何劳道兄破费,小弟又非久别,不过兼旬之期,便自赶回,小弟这里心领敬谢了。” 诸子坤微笑道:“赵堂主,既欲与老弟饯行,贫道等也可沾光喝一杯,就不必推辞了,你我等一见如故,演这繁文褥礼则甚?我等同属豪气干云人物,若推辞反见虚假了。” 小侠见却之不恭,只得应允了。 诸子坤又说:“老弟浙东之行,定然手到功成,三凶等心计白费,自古道正邪不能两立,善恶岂可并存?两者之间,势如水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老弟可为我等一吐不平之气,不过“三目神君”阴险奸诈,较三凶犹有过之,望老弟遇事谨慎,小心应付……”说至此,顿了一顿,继又道:“贫道等与老弟已属忘年之交,迄今尚未知老弟出生何门何派?师承何人?可否见告?” 小侠答道:“非是小弟故作神秘,乃师长一再严诫不得轻易说出,今承下问,敢不输诚相告,小弟幼遭孤零,襁褓时代即被师祖抱去,调教成人,现仍不知出身来历?一再请问师祖,推说到时自知,恩师系“都天神掌”霍玄卫、左湘乃小弟师叔。” 尚维三听得霍玄卫乃小侠之师,不禁“噫”了一声:“岳小侠,老化子有一事未明,请道其详,四年前老化子曾作华山之游,行至半山,微闻前路有殴斗之声,即跃身上树,循声寻视,却见你恩师正与长白派掌门人四象真人,打得火炽,一昧苦斗,这一场真打得石破天惊,胜负难解,最后令师取巧胜了四象真人一掌,四象真人倒也光棍,认输订约而别,老化子本不知是你恩师,而是经四象真人口中喝骂之声才得知即系威震群魔,绿林丧胆的都天神掌老化子潜身树上并未多事,俟两人离去后方始现身,不过你恩师武功虽较老化子有若天渊,但前在金鹰帮只观得小侠身手一鳞半爪,便可知其全貌,还比令师高得太多,这是何故?” 小侠笑道:“你这老化子真是鬼灵精,逃不过你法眼,实不相瞒,家师空有虚名,并未实际传授,小弟一身艺业,乃得自师祖太虚上人及师叔祖天旋子两人,加之小弟因缘际会,颇有奇遇,才能到此地步,师祖、师叔祖传授武学,端视各人秉赋资质而定,家师及左师叔仅学得他两老人家二、三成功力,小弟资质鲁钝,也不过才得十之四、五而已。” 诸子坤等四人听了,同声惊呼,尤其是南宫姑娘惊喜莫名,星眸微睁,默默含情,幸喜眼光无差,自傲得此能为特高夫婿。 诸子坤喜容道:“难怪老弟技艺如此精湛,如论武林班辈,贫道等已属-大了,令师祖及师叔祖,百年前即号称“神州双奇”学究天人,武学已达出神入化境界,执武林中之牛耳,老弟何来此福?令贫道等欣-不已,早年曾闻家师言,他两老人家业已仙去,想不到还是金刚不坏之体!日后武林大劫,能得他两老人家出面,定可化险为夷了。” 不道诸人心喜不已,那“齐鲁怪乞”尚维三只在一旁嘀咕说:“怪不得,怪不得,还道老化子技不如人太多,原来如此。”突怪眼一翻,对小侠说道:“岳小侠,浙东之行,老化子现在闲着无事,竟欲追随骥尾,开开眼界,一来跟老弟跑跑腿,再则可以偷学几招,总可应允吧?” 小侠一听,果然不出恩师所料,即笑答:“小弟初次出道,见闻简陋,所知不多,尚老前辈名重武林,得蒙携带,幸何如之!在下只有先行致谢了。” 老化子听说答应自己伴同随行,喜极穷嚷道:“甚么老前辈、在下的,老化子如不是看着你是救命恩人的话,老早就要与你拚命,见外如此,真正损人,来来来,我等同尽三杯,以示今日之庆。” 姑娘听说小侠要往浙东一行,蕴藏满腹体己话,急待背人细叙衷曲,老化子一旁唠叨已是不耐,此刻又见老化子劝酒,不禁杏眼圆睁道:“死鬼老化子,从早到现在,黄汤还没灌够吗?别人岂能学你这副穷样子,有本事,何不睡在床上抱着酒-子睡觉,醒了就喝,醉了再睡,永远不要起来,免得麻烦别人。” 尚维三哈哈大笑道:“姑娘你真是玉雪聪明,一言中的,老化子没有甚么可抱着睡觉,只好抱酒-子啦。” 这个言外之意,话中有话,诸、赵二人-然大笑,只把姑娘羞得满面通红,气得连连顿足,当着小侠的面前,又不好发作,推座而起,伸手一拉小侠,说声:“弟弟我们走,这死老要饭的真惹人厌,夹缠不清,愈说愈发疯。” 小侠无可奈何,一脸尴尬之色,拱手说道:“三位请坐,小弟暂且失陪。” 诸、赵二人颔首微笑“齐鲁怪乞”头都不抬,只顾斟酒自言自语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对,老化子话不投机惹人厌,夹缠不清,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谁也看不上了。” 姑娘、小侠虽然听见唯有相应不理,充耳不闻,两人急急走出,又是一阵-笑在花厅中,回绕不绝。 且说姑娘与小侠双双回房,并肩端坐床沿,情话喁喁,说个不休,姑娘再三叮咛,浙东事完,早日赶回,免得姊姊耽心,小侠笑道:“无论事完与否,中秋前必要赶回,这个姊姊放心。”蓦见小侠惊呼了一声,似是忘怀了甚么大事没办似的,正色对姑娘道:“昨日见姊姊施出“荡魔剑法”威力至大,但尚嫌真力不继,未曾将荡魔剑法威力尽量发挥,小弟有-近日魔道高手陆续云集,对手之际,恐虞失闪,有意将师门绝艺,私传几招,不知姊姊意下如何?” 姑娘一听,哪有不应允的,不禁喜上双颊,嫣然启齿,迫不及待地说:“真的吗?那么姊姊这里先拜师了。”说罢,福了一福。 小侠大笑道:“几曾见过如此拜师的?” 姑娘娇嗔道:“还要三跪九叩不成?哼!你今生休想。” 小侠笑了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瓶来倾出一粒丸药,赤红似火,豌豆大小,芬芳触鼻,命姑娘吞服了,说道:“这是师祖费了十五年工夫,方始取集齐全多种灵药,炼成一炉“乾元固本丹”功能易筋换骨,伐肤洗髓,练武人服了可抵廿年功力,常人服了能返老还童,益寿延年,姊姊服了再凭小弟本身真元,帮姊姊打通奇经八脉,玄关真窍,可事半功倍。”说着,便命姑娘盘膝端坐床上,自己也对面相坐,四掌相抵,双目垂帘,运气导行。 姑娘只觉小侠双掌奇热无比,两股热流循着自己掌心,遍体运转,再由泥丸宫逆行,循环三百六十周天,四肢百骸,舒畅已极,如此半个时辰,小侠一睁双目,道声:“好了,姊姊请试真气较前若何?” 姑娘见弟弟面色惨淡,汗下如雨,通体湿透,知道此种引乾移坤之法,最伤真元,不禁耽心道:“弟弟,怎么样?要紧不要紧?” 小侠微微摇首笑道:“打坐些时即会复元。”说罢紧闭双目,盘膝坐下导气归元,移时,面色红润如初,睁眼跃下笑道:“如何?我说不要紧吧,瞧你耽心得这副样子。” 姑娘“呸”的一声,嗔道:“谁予你耽心,多肉麻。”说时又忍不住发出咯咯笑声。 姑娘也试运真气,蓦觉与前迥然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如意,玉掌微抬轻挥,用上三成真力,即震得窗-吱吱作响,不禁大喜若狂,小侠笑道:“姊姊,我们到后园去。” 两人同至后园旷地,小侠伸手要过姑娘“断虹斩龙剑”迎空一抖,只见银光熠熠,漫天匝地而起,园内老树枯枝簌簌落下如雨,不由-道:“果然好剑,神物利器,善择其主,姊姊当之无愧,小弟现在使出天旋剑法,请仔细观摩,这套天游剑法是师叔祖天旋子,夜观天象,潜移默化,才行创出,虽一招一式之微,也费时数月精研,天旋剑法分七十二招,按地煞之象,一招五式,涵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大衍之数,施展开来,有夺天地造化之秘,鬼神难测之机,外加连环夺命三招,共七十五招,威力之大,绝无与伦比,不遇强敌,姊姊请不要轻易使出。”说着,脚下按九宫八卦方位移动,一挥断虹剑,将天旋剑法一招一招缓缓递出,一边讲解,惟恐不详,如斯者演过两遍,小侠将剑交还姑娘手中,命姑娘依样施展。 小侠传授剑法时,姑娘在旁默记於胸,此刻接过长剑,按照方才默记身法、步法,一一施展开来,间或有不到之处,小侠在旁指正,姑娘根骨秉赋,无一不好,人又聪明,一点即透,慢慢悟出其中不少玄奥,芳心大喜,练到第二遍,剑招丝毫不爽。 “小弟先前还有点耽心,此套天旋剑法,不是秉赋特好,悟性极强之人,不易在短短时刻之间全部接受,不料姊姊如此聪明,小弟倒有点杞人忧天了。” 接着又道:“现在时刻无多,小弟再把大乘禅功口诀,及廿七招般若神掌,传授姊姊,般若神掌共是一百一十二招,玄奥精杂,非费时十天半月,无法全部讲解透彻,但仅仅廿七招加上大乘禅功,百毒不侵,对付二、三流强敌,足可游刃有余,即对付着名魔头,虽不足以取胜,也可自保。”说罢,即将口诀传授,随又把般若神掌一招一招讲解,姑娘在旁照式演练。 小侠又道:“此两种均为禅门降魔无上心法,威力更不可思议,应在无事时,多加研磨,姊姊聪明,不待小弟多说。” 不道这一双情侣在后园研习武技,此时已是酉初,红日西挂,诸、赵、尚三人正在花厅,道南谈北,引古证今,谈笑风生,忽见店夥匆匆走来说:“三位老爷子,有两位姓霍、姓袁的,声称要见三位老爷子,及岳大少、南宫姑娘。” 诸子坤听了“哦”了一声,忙对店夥道:“赶快请见,说我等出迎。” 又向赵、尚两人笑道:“来人恐系岳老弟恩师“都天神掌”霍玄卫等,我等速出相迎……” 话犹未了,花厅外起了一阵洪亮笑声,即见走进两人,为首老者拱手笑道:“霍某闻小徒来说,才得知三位驻足在此,霍某心仪三位,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再小徒数日来蒙三位匡教,获益良多,霍某心感不已。”说着,又替赵、诸三位逐一介绍。 霍玄卫复又大笑道:“金鹰帮威震黄河南北,侯帮主得诸、赵二位堂主之佐,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主持武林公道,不遗余力,霍某不胜钦佩,尚老前辈行侠仗义,神龙见首不见尾,名动齐鲁关中,今日相见足慰平生。” 诸子坤微笑答道:“霍大侠,我们套这多俗礼则甚?贫道等与令高足已是忘年之交,弟兄相称,论起武林班辈“神州双奇”弟子,我等已属高攀了。” “齐鲁怪乞”尚维三也接口道:“尚老化子平生不服人,日前若不是令高足岳小侠援手,老化子已丧身无地了,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管窥蠡测,不足以论泰山沧海,早年狂放不羁之态,尽在高明先进大肚包容之中,如今想起,能不愧煞!惟大丈夫恩怨分明,令高足浙东之行,老化子意欲相伴随行,为奴为仆,也自甘心愿,虽功力不足,亦可稍尽棉薄,霍大侠,我等肝胆互见,不必为俗礼相束,你再称老化子为老前辈,真令老化子无地自容了。” 霍玄卫大笑道:“二位真是快人快语,霍某也不客气,咱们算是各交各的了。” 尚维三笑道:“老化子去请岳小侠、南宫姑娘,今晚赵堂主设宴与岳少侠饯行,这样一来,又可兼与霍大侠、袁镖头接风了。哈哈!老化子又可尽情一醉了。”说着自去。 霍、袁二人听了,忙向赵君玄推谢,赵君玄面露笑容道:“霍大侠、袁镖头,贫道就是不设宴与岳老弟饯行,现在已近掌灯时分,难道说不要饮食的?如此岂不是见外了?” 霍、袁二人见赵君玄如此诚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尚维三、小侠与姑娘从外而入,小侠一见恩师即忙行礼,姑娘亦随同拜见。 霍玄卫伸手扶起,仔细端详姑娘,见她长得面如芙蓉,亭亭玉立,秉赋根骨无一不好,只是双眸中微现威-,暗暗心惊!心想:“这对小儿女怎么杀孽这等奇重?恐日后武林中永无宁日。”忙对姑娘笑道:“南宫姑娘果然人中龙凤,骧儿粗俗不文,尚虽随时匡助,令师慧如大师,世外高人,昔年曾与霍某有数面之缘,此后即闻令师闭关参禅,不闻外事,意欲访晤,只缘世事羁绊,萍踪无定,一直未了心愿,不知令师佛驾安否?” 姑娘面孔微红,福了一福答道:“家师-庇粗安。” 这时店夥们从外抬进一桌酒席,只见尚维三怪叫道:“老化子酒瘾大发,酒虫都快爬出喉咙来了,快请入座,吃饱再演礼还不迟。”众人都被他说得笑起来。 席间诸、赵、尚三人与霍玄卫,推杯换盏,相见恨晚,谈起武林掌故,畅怀大笑,酒到杯乾,另外一对情侣,私语喁喁,互叙衷曲。 宴毕,诸子坤在房内捧出一柄长剑,赠与小侠,笑道:“岳老弟,远行在即,千里长途,江湖风险,防不胜防,贫道早年西南行脚,无意获此缅剑,虽非切金断玉神物良器,但较之中上之品,差胜一筹,贫道无物相赠,尽将此物聊以充数,千里鹅毛,望乞笑纳。” 岳文骧知诸子坤为人,豪爽大方,也不推却,笑谢接过了。 霍玄卫道:“时刻已晚,南宫姑娘请检点行囊,随霍某同往三江镖局暂住,骧儿你明早还要上路,早点安息吧。” 南宫姑娘应命进房稍事拾掇,走出房门,小侠即赶上前去,说道:“姊姊,小弟乌云马暂时-付姊姊看养,浙东之行中秋前必可赶回,姊姊放心。” 南宫姑娘颔首微笑,两眼却噙着眼泪,滢然欲滴,自是不舍,众人同行在客栈门首,殷殷道别后会不提。 浙州台州府,四境多山,天台山却在府城以北,形势高大,为仙霞岭之东支,终年云雾-漫,西南接括苍、雁荡,西北接四明、金-诸峰,蜿蜒东海之滨,如衣之缘,北岭有石桥,长数十丈自古号为飞仙所居,相传汉时刘晨、阮肇入天台-药,遇二仙女,留半年归,抵家已七世矣,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几千年。 台州府处滨海口,沿灵江东溯台州湾,直放东海,樯桅千里,一望无遗,市容繁盛,商廛辐辏,每当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肩摩接踵,川流不息,东大街上有一家气势雄伟,高有三层的酒楼,-前一块横匾刻着“醉月楼”三个明晃晃金色大字,在几十盏油纸灯笼光辉照耀下,更显得气象万千。 这家三层楼上,人们分外喜爱,座位幽雅不说,凭栏远视,灵江在秋瞻耀映下,波光粼粼,船火明灭,宛如萤火缀空,分外好看,江风悠悠,扑面吹来,凉爽已极,人们就是贫图这儿是乘凉的好所在,尤其是这儿酒菜全好,海鲜更具拿手,色香味三绝,有这么多好处,哪还不趋之若骛,醉月啸天。 这时三层楼上已是座无虚席,右面凭栏的紫檀木桌上,坐着两位双十年华的姑娘,端的生得娇媚如花,风华绝代,她两人装束一模一样,全身翠绿色,杭绸紧身衫裤,纤腰上系着纷红色绫带儿,脚下穿着一双麂皮小蛮靴,江风吹来,云鬓轻拂,显得格外妩媚,两位姑娘面型一个是圆姿替月,一个面如银杏,假如不是这么一点区别,直是一对孪生女,那年头,台州府地处海滨,风气较内地开通,但姑娘上酒楼,可有点特别刺目。 两位姑娘坐着浅酌低饮,那时酒楼上分外喧闹,猜拳行令,纵情欢笑声不绝於耳,两朵玫瑰花不时蹙眉,显得有点厌恶,那左面凭栏临街的桌上,坐定三个奇形怪壮的汉子,端坐上首的满脸于思,左目已眇,面容狞恶,身材高大;左侧的一个,面黄无-,f——[ 声,一脸奸邪之色;右侧的一个长得獐头鼠目,鼻梁断折,右耳短缺,这三个人一望而知全不是甚么正派人物,自从两姑娘上来,五只色——的贼眼,就从未离开二位姑娘身上一刻,她俩也早已觉察到了,心想:“姑娘现在有事,且饶过你们,等一下就够你们瞧的了。” 那三个贼人,有名的色中饿鬼,不是当晚负有任务的话,早就跑在近前贼手贼脚了,还有这么安分,三个贼人是当地有名的“浙东三鸟” 满面于思的汉子唤作“虬面苍鹰”崔洪,面黄无-的唤作“猫头鹰”姚耀祖,獐头鼠目的唤作“红顶鹤”徐智,三人仗着台州东门外翠华山庄主沈一飞的靠山,在台州当地无恶不作,路人侧目,受害的人均敢怒而不敢言,就看那酒保对他三人低声下气,奉承备至的模样,再看他们三人颐指气使的神情,就知道三匪均是同恶相继,千夫所指的人物。 凭栏靠北的桌子,也端坐二人,一个鸠形鹄面,蓬头跣足的老化子,两目精光闪闪,一身蓝布大褂,倒也十分乾净;另一位面如冠玉,双眉入鬓,俊目含辉,猿臂蜂腰的十七、八岁少年,身着一袭白色纺绸长衫,清风徐来,衣袂轻飘,端的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人品不凡。 那两人不言而知是“齐鲁怪乞”尚维三、小侠岳文骧。他俩由赣州府起程,由兴国、经南城、穿玉山,斜入浙境,取道金-、仙居,直抵台州,千余里路程,头尾不过四天就赶到了,老化子在途中由小侠传以“凌空蹑踪”的上乘轻功心法,才能赶个头尾相接,老化子好不心感。 两位姑娘的座位,隔过一张桌儿,就面对岳、尚两人,她们两人不时偷觑着岳文骧,愈看愈俊,愈瞧愈爱,两人一会交首耳语,一会轻颦浅笑,只把个小侠瞧得耳根发热,俊面绯红,坐也不是,站也不安。 两位姑娘刁钻得紧,瞧见小侠这般模样,愈想挑逗小侠,嘴里不停发出轻微咯咯银铃笑声,凤目含情。 小侠只是目不斜视,不停地向老化子劝饮,老化子瞧在眼里,酒醉心明,哪有不知道的!暗道:“不好,人长得太俊了,到哪里都有人瞧上。”咧着一张嘴怪笑道:“岳小侠,你莫要存坏心眼,把老化子灌醉了,好跟人家一走了之,老化子人虽醉可心底明白,你一溜不要紧,老化子回去拿甚么向南宫姑娘交差?” 小侠红着一张脸,低喝道:“你胡说甚么?还不灌你的黄汤。” 老化子伸了伸舌,微笑一声,举筷夹起一只明虾向口里塞,又是自顾自酌,咕噜噜地引颈牛饮。 两位姑娘却是鬼灵精,哪还听不出老化子语中用意?暗骂老化子多事,任你南宫姑娘,北宫姑娘也好,姑娘们爱定了,就要试一试。 那面坐着“浙东三鸟”贼眼不时溜在两位姑娘脸上、身上,对岳、尚二人先还未注意,此时见两位姑娘凤目瞧在岳、尚二人桌上,又见小侠长得十分俊美,不由醋火忽发,互一商量“红顶鹤”徐智霍地起身离座,大模大样向岳、尚二人桌上走去。 小侠见徐智离座,已然瞧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擎着酒杯望着栏外浏览江景,老化子双筷正夹起一块红烧鸡塞在口中,笑——地不停咀嚼有声,吃相实在难看。 徐智见岳、尚二人这般模样,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气极,猛喝一声:“呔!老化子“浙东三鸟”瞧中了这副座头,赶快起身让座,搬到那边去。” 老化子一抬头,精光双眼一翻,夷然不屑说道:“甚么“浙东三鸟”? 我老人家从未听过,凭甚么让座位给你们?你的银子大些么?放屁! 还不滚开,趁着我老人家还没动肝火,不然一伸手你们就没命了。” 说着,还是自顾地饮酒,正眼都没瞧他。 邻近几张桌儿食客,一瞧情形不好,恐怕就要闹出事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受了伤还没处叫屈,赶快丢了银钱起身,急急离座而去。 徐智更是光火,凭自己“浙东三鸟”的名气,说出的话,别人牙缝里,可没人敢吐出半个“不”字来,这个不起眼的老化子,不晓得吃了甚么豹子胆?竟敢出言挺撞,令自己当众下不了台,不给他颜色看看,他还不知厉害啦。猛然伸出右掌“砰”地一声拍在桌上,酒菜泼翻,油汁溅射,好好的一张紫檀木桌面上,起了一个浅浅两、三分的手印,喝道:“你们让还是不让?给脸不要,赶快滚。” 老化子等他一拍,直似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倏地一伸左腕,宛如电光石火般将徐智右掌捏住,右手五指抓住徐智的衣襟,口里怪嚷道:“你这人怎么搞的?我老人家了化三、四天工夫,求爹爹拜奶奶地哀求乞讨,才攒得廿两雪花银子,闻传醉月楼酒菜双绝,又碰到我老人家昔年恩主的少东,死拉活扯地请他来在这儿,我老人家拚了家当作东,你怎么把酒也泼了,菜也翻了,你好好赔出一桌鱼翅席便了,不然我老人家拿命跟你拚了。”一边说着,一边左掌微一使力,直勒得徐智疼得两目瞪着铜铃也似的大,淌汗如雨。 岳文骧看在心里直笑,暗说:“这老化子真个动了火,连大力混元功都用上了,等会可有一台精彩好戏好瞧啦。” 老化子掌上使出大力混元功,右手五只钢爪连皮带肉,一抖一送,右掌倏地一松,徐智不由自主的整个身体似翻筋斗云般飞撞出去。 崔洪及姚耀祖两人原先还拿准徐智出马,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这一老一少撵开。 在座昂然不动,三只贼眼不断的向两少女这面乱飞,骨头酥软已极。此时却见徐智右掌被老化子捏住,面孔变色,不由大惊!情知碰上了硬点子,两人急离座,正待启步上前解救,不料徐智整个身躯像断了线风筝似地,迎面撞来,让之不及,只听得震天价“噗通”一声,三人狗吃屎般跌做一团,楼下食客被惊得不迭连声怪叫地奔跑。 两少女端坐那边,坐山观虎斗,甚是安详,一见崔洪、姚耀祖贼眼不断飞向自己这面,深觉两贼可恶已极,柳眉一皱,想出手给他们一点惩戒,继见三人跌做一堆,桌上一碗酱汁蹄肘,被震起落下,无巧不巧地连碗磕在姚耀祖面门上,原来一张黄面孔,变成酱色五花脸了,两少女见了忍俊不住,直笑得花枝乱颤,拍手顿足,把原来一点气愤化作无何有之乡了。 偌大一座醉月楼,除了岳、尚与二少女及三贼外,阒无一人,食客跑光了,连店东、小二均跑出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把醉月楼团团围住,仰首观望。 此时,三贼同时爬起,徐智右手肿起紫茄子般,动弹不得,二少女见三贼怪形怪状,又不停地咯咯发笑,三贼脸上哪能挂得住?姚耀祖不由将一股无名怒火移泄在她们身上,大骂道:“臭婊子,穷笑甚么? 要笑到窑子里去笑,赖在这里又没有用,人家小白脸看不上你们,趁早死了心思吧。” 第七回 那面如银杏的少女闻言面凝秋霜,柳眉一紧,未看清她身形怎么晃动,人已落在姚耀祖身前,玉腕一伸,出手奇快,三指已搭向姚耀祖脉门,这一下可把姚耀祖整惨了!苦着一副脸僵在哪里,豆大般的汗珠儿由额上直往外冒。并戟指着崔、徐两人骂道:“狗贼,招子要放亮些,姑娘们也不是怎么好招惹的,凭你们那点三脚猫,也敢出来现世,识相的赶紧爬下去,不然你家姑娘要将你们两对半招子留下啦!” 崔洪一听,自己在台州纵横十余年,几曾丢过这种脸?“浙东三鸟” 就数他能为最高,明知这少女身手了得,无奈按不住怒火,不禁虎吼一声,双掌一招,就向姑娘身前扑去,姑娘见状知他情急拚命,微笑一声,略一晃肩,人已落在崔洪身后,玉腕电闪一般疾出一招“推窗望月”崔洪背心着实挨了一掌,只听得“哼”的一声,人被撞出去七、八步,崔洪只觉眼冒金星,逆血上涌,怔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笑道:“狗贼,如何?”一副刁钻得意的神情呈现在她的脸上。 那旁岳文骧、尚维三,见少女出手如风,功力非凡,不禁大为惊异。 蓦然间,由楼下上来了一老者,身穿一袭紫袍,青面红-,双目白多黑少,一见碰上二少女,即“嘿嘿”笑道:“我道谁在这儿撒野?原来又是你两个丫头!前次在翠华山庄被你们逃跑,如今呢?还不乖乖地随我去翠华山庄听候庄主发落。” 那少女一见老者闯来脸上微现惊容,瞬即平复,嘻嘻笑道:“老贼,凭你这两手儿,姑娘们还没放在眼里,那晚姑娘们不是另有要事,准叫你这老贼魂游地府啦。” 青面红-老者听了,也不动气,反而变成笑颜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我老人家岂是你能招惹的吗?不相信你两人齐上试试看,管叫你心服口服。” 那少女笑道:“唷!看不出你还会吹牛!莹妹,我们一齐上,倒瞧瞧他这老不死的有甚么鬼画符。” 唤着莹妹的那位少女起身离座,应了一声道:“斐姊,你一人就够打发了,何必加上一个?他找死也不能找到这儿,想必这块地风水好!”一面说着,人可走向近前与唤着斐姊的少女,同时立好方位,神态自然。 青面红-老者一现身,老化子忽然一惊!低声向小侠道:“来人是“阴山双燕”老大彭燕西,此人淫凶无比,早年出没塞北一带,从未踏进关中一步,怎地会出现於江南,老化子拜弟曾丧身他手,但此人功力非凡,自忖不敌,最好由老弟下手除去,为江南人造福不浅。” 小侠听说来人为“阴山双燕”双目突现威-,神光逼射“啊”了一声,颔首低语道:“原来是此贼,且等二少女不敌时,小弟再出手不迟。” 六年前小侠随霍玄卫北上天山,路经一民家,意欲稍事歇息,讨一杯水喝,喊了半天门,并无一人应声,户外鸡鸭吃食,衣裤仍晒竿上,按说不应无人,心中不由犯疑?两人撬开户门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却见一家四口两大两小,均横-床前,二小不过七岁、四岁光景,男的大约卅左右,女的是一少妇,一丝不挂口张目瞪,下部流血滩了一地,凝结呈紫色,分明生前系遭强暴蹂躏而死,四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明伤,谅必为贼人用阴柔重手法致死。 霍玄卫见其状太惨,不忍触目,深觉此贼太无人道,连两个无知小儿均下毒手,两人搜索贼人有否留下痕迹?西北住房窗户太小,室内黑暗异常,两人乃秉烛巡视,发现靠窗粉壁赫然有一紫色燕子标记戮印墙上,霍玄卫一见紫色燕子,寒霜罩面,自言自语道:“又是此贼所为!此贼不死,真是天道无凭了!” 岳文骧那时不过十二岁,也自觉得这种情景,惨绝人寰,俊目含泪,滢然欲滴,听见师父自言自语,忙问道:“贼人是谁?” 霍玄卫道:“此人是“阴山双燕”之一,名叫彭燕西,生就青面红-,易於识别,到处-花做案,淫恶凶残,民女稍有姿色者无一-存,塞北乡民,谈虎色变,只是此贼与其拜弟宋燕青,虽是同为凶残人物,却各行其是,出没无常,神出鬼没,不易捕截,日后你若撞见此贼,应下手除去,不可轻予放过。” 岳文骧默记於胸,此时闻老化子言说来人即是彭燕西,六年前惨景,历历如绘呈现目前,不禁怒火填膺,打算一击而毙之,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且说彭燕西闻得那唤作莹姑的说话刻薄,即大笑说:“你两个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胆,说话如此刻薄,老夫岂是你们顶撞得的!不是看你们长得貌美,舍不得下毒手,如今就要你们血溅五步,横-楼前。 也罢,老夫也不究既往,乖乖随老夫回去,包你们受用不尽。” 两少女听言也不生气,双双用足一踹,两张桌子踢飞向栏外而去,本来地盘太小,不踢开桌椅无法施展,身形一动,分作两方,双双出掌向彭贼两胁攻到。 彭贼见二女出招奇快,心中微惊,急挫右腕猛使“骊龙探珠”一架来掌,顺势骈指点斐姑娘“乳中穴”同时左掌“鹤翔九皋”劲贯全掌,猛劈莹姑娘右肩,一式三招,同时使出,快如疾风骤雨,势若雷霆万钧,奇的是彭贼三招劈出,全不见劲风,均为玄阴气功发出。 两少女刁滑得紧,吟吟一笑,两足一蹬,绿影掠空,两人彼此换了位置,同时避敌虚招“玉女证道”“罗汉坐莲”“满天化雨”“柳枝滴露”四只玉掌分前后左右袭到。 彭燕西见一式三招打空,不禁愕然!自忖:“这一式三招唤着迎门三不过,明看似柔弱无力,其实阴劲奇大,一经中上,五脏俱裂,体外一丝伤痕均无,又出势如电,怎被她们轻飘飘避过?”这意念在他心中昙花一现之际,蓦觉四股劲风四面八方袭来,不觉大惊!忙滑肩斜步,两足一晃,人似柳絮随风般飘落在五、六尺以外。 彭燕西三角眼一瞄,阴笑连声道:“嘿嘿,看你这两个丫头不出,还有两手?算是老夫今晚失眼,来,我们再玩几手试试。”说着又欺身进步,将阴山百燕掌法施出,手法快诡怪异,快处似流星赶月,诡异若群燕交飞,错综千万,带起丝丝微弱风声,只觉千百条手影一齐向二女身旁罩到。 “阴山双燕”彭、宋二贼,长年匿居阴山岩穴,在千寻绝壑中,人迹不到,岩穴内万千紫燕巢居,年深月久,彭、宋二贼细审燕群飞翔扑击之态,悟出一套百燕掌法,又将五阴劲功搀杂於内,练成独门手法,威力不同凡响,横行塞北赖以成名。 二女见彭燕西使出不常见之怪异手法,知是双燕独门百燕掌法,二人以目示意,同声发出咯咯银铃娇笑,倏地身形一变,倒踩七星步,玉掌挥舞,身随掌动,使出一套美妙绝伦的掌法,如穿花蝴蝶般,向彭贼掌隙中递到,见招卸招,一味游斗,美妙处似天女下凡,霓裳艳舞,处处生香,轻松处,全不像对敌以命相拚,直是手挥琵琶,目送飞鸿,意态安详之至。 “齐鲁怪乞”见二女使出掌法“噫”了一声,向小侠道:“二女定是天目山碧落庵无忧老尼门下弟子,这掌法是无忧独门手法“佛门散花掌”可惜二女功力尚浅,不能尽情发挥威力,不然彭贼早就落败了。” 岳文骧目不转瞬地注视二少女路数,口角含笑,漠不经意答道:“尚兄所言不虚,果是“佛门散花掌”不过二女,犹有取胜之道,只看她们一味游斗,想必意在消耗彭贼体力,且观彭贼真力已渐不继,据小弟猜度不出廿招以外,二女定有甚么杀着。”说着一双俊目仍然注视场中。 老化子闻言,似犹不信,再仔细一瞧,只见二女娇笑连声地在彭贼掌风中穿闪递招,意态轻松,反观彭贼,身形依旧纵跃如飞,但额角已是青筋微冒,鼻端沁汗,心知小侠所料不差,自愧不及。 你道彭贼为何心粗气浮起来?原来彭燕西仗着五阴气功护身,一套百燕掌法,十二支追魂燕尾镖,雄视塞北不可一世,多年来自己行事后,必远避百里以外,闪避得宜,使侠义道无法觅踪,故未遇挫折,纵或遇上,避强斗弱,一般人实非他对手,所以愈发养成他目空一切,夜郎自大的习气。 这次应昔年刎颈之交沈一飞之邀,礼请至翠华山庄,意欲组盟天台帮,有所图谋,他自忖塞北风光,荒漠千里,长久-居,极其乏味,屡次静极思动,急欲进关一览江南柳暗花明之胜,均被他拜弟宋燕青劝阻未果,此番来浙,与拜弟争执终日,几至翻脸,他拜弟说:“江南人才辈出,你如出现,侠义道必不容你存身,多年成名不易,何必落得个身败名裂?”他固执不听,与拜弟诀别,来浙已然半年。 今日“浙东三鸟”命人飞报,近日发现沈庄主昔日仇家门下,在台州仙居一带出没,日内将大举进袭翠华山庄,沈一飞方请彭贼出面代为指示机宜,因沈一飞自知结仇甚多,近年来避居甚密,非其心腹极其得力助手轻易难得一见,彭贼这才到醉月楼来,不料又遇上二少女,二女前晚纵火大闹翠华山庄,数度对面,未经交手,被她们逸去,把彭贼恨得牙痒痒地。 今晚碰上,见二女貌美如花,自料到口之食,定可手到擒来,不料一上手一式三招,却被她们轻轻化解,这才一惊!知非易与,急将百燕掌法施出,料不到又为她们巧妙难测的掌法所克制,自己递出一招,就被一种柔软无形的力量挡住,比自家五阴劲功更具威力,更为玄妙,是以迭遇险招,错非以本身数十年功力,兼以轻快的身法,早已无法抵敌,只气得-眉怒张,狂啸连声,不觉心粗气浮起来。 三人对手又是十数招,彭贼见一时无法取胜,不觉凶心大发,左足撩起,一个平均旋风,双掌疾伸一分,左手五指卷曲微张,一招“饿鹰攫兔”向莹姑娘“气海穴”抓去,右手骈指如戟,一招“斗转参横” 向斐姑娘“乳中穴”斜劈猛击,这一式两招,快如疾风飘雨,凌厉异常,而且轻薄得紧,跟看两少女就要丧生在他手下。 两少女对手之际,早存心意在戏耍,闹市中杀生害命也不太好,故令他知难而退,蓦见彭贼双手直向自己两人私处递招,心中又羞又忽,在彭贼攻到之际,陡地莲足一点,身子翻向空中,同声娇叱,又自飘身落地,晃身疾进,玉掌翻飞递招,姑娘恨他轻薄,出手却是杀着。 彭贼出招如风,自料必胜,谁知眼前一晃,又告扑空,两女再度落下,掌势一变,顿觉四面八方全是两女身影,分不清是彼是此,只见四只玉掌又快又凌厉,一时掌影如山,逼得自己连连向后移去,自己空有双掌,不知向何方招架?只搞得彭贼头昏眼花,暗叫不好,若不及早抽身,恐一世英名,立将付之流水。 猛地厉啸一声,双足一踹,人已翻过两张桌面距离,一个旋身,两手一扬,十二支追魂燕尾镖,六前六后,三上三下,向二女身上打到。 这燕尾镖有一宗奇处,镖后燕尾会自行旋转,改换方位,镖将到敌方身上,遇空气阻力会跳二寸,或移下三寸,令敌人捉摸不到,而且镖尖蕴有奇毒,见血封喉,端的厉害。 二女见彭贼欲逃,又自怒叱腾身追扑,人还在空中,却见彭贼十二支燕尾镖电闪也似地迎面袭来,一时封架不及,只有用“千斤坠”身法,硬逼身形下降,先救自身要紧。 小侠一见彭贼图逃,又用燕尾镖突袭二女,暗恨此贼太以歹毒,右掌一挥,遥将燕尾镖去势上托,同时左掌暗用九成天罡真气,向彭贼身后打去。 燕尾镖看看将要打在二女身上,被小侠掌风带起“笃、笃”地连响,十二支燕尾镖全都钉在天花板上,有如莲实蜂窝。 彭贼十二支燕尾镖发出,已顾不及细瞧是否伤人,即欲跃过栏杆逃走,哪知就在他双足一踹尚未纵起间,蓦觉一股强烈的劲风,击在身后,已如着了一记万斤石杵似地“喀嚓”声响,背心肋骨断折四、五根,一声“哎哟”犹未发出,便自眼前发黑,血喷似泉“噗通”倒在楼板上死去。 只可笑“浙东三鸟”躲在楼角上,缩在一处,颤抖不止。 二女见这种无法闪过的奇门手法之燕尾镖,却被小侠轻轻一挥,便已全部钉在天花板上,又见一掌竟将功力深厚的彭贼击毙,顿觉惊讶不已,两眼睁得铜铃般大,心奇此少年功力高得吓人,与恩师无忧老尼相较,恐恩师尚差一筹。 小侠给她们瞧得不是意思,赶紧立起身来,向二女招呼道:“二位姑娘身手不凡,莫非无忧老前辈门下?可否请示芳名?” 二女等他一问,这才记起自己举止失态,哪有这样瞧人的?何况又是素不相识的少年,立时羞得无地自容,便自上前福了一福,那叫斐姑娘的嫣然一笑道:“我名叫陈凤斐,她叫谢婉莹,家师无忧,多蒙伸手援救,请问公子与这位老前辈高姓大名?”说完后嫣然一笑,那谢姑娘却立在一旁梨涡生春,一语不发睨定小侠。 小侠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岳文骧,这位就是名动武林的“齐鲁怪乞”尚维三老前辈。” 二女赶忙见礼,口称老前辈,老化子双手乱摇,推说道:“当不起,当不起,令师武林班辈甚高,二位姑娘请以平辈论交已足,称我老前辈真是罪过,够我损寿三年,阿弥陀佛!” 陈、谢二女被他引得抿嘴咯咯笑个不住,那谢婉莹姑娘欲待启口相问,忽见楼下闪上一个身着天青色-衫,卅余岁的中年人,一见两位姑娘即气急呼呼道:“两位师妹,大事不好,龙-被黄龙寺悟元贼秃掳去了,他们已分途追踪,命我来寻你们赶往救护。” 二女倏然一惊!花容失色,连连顿足,阵风紧急,向岳、尚二人道:“我俩现有急事,不能不去,容再相见。” 那谢婉莹张口欲言,要去还留,星目现出依恋不舍神情,禁不住中年人在旁连声催促,莹姑娘一顿足掉头下楼而去,那陈凤斐向小侠娇笑一声,同中年人也随莹姑娘下楼而去。 小侠抬头却见“浙东三鸟”尚自-促楼角,笑喝道:“今晚且自饶过你们一遭,如再怙恶不悛,这地上彭贼-体便是你等榜样,还不快滚。” 三鸟先还以为岳、尚二人要找他们晦气,在旁犹自心悸,一闻此言,崔洪胆气顿豪,说道:“俺三人只怪投师不高,学艺不精,今晚之辱,矢日莫忘,十年后今日,定必湔雪前耻,不过这位将彭燕西击毙,翠华山庄沈庄主定不饶过二位,二位能否逃出浙境,甚难预料?二位身手绝世,何妨请去翠华山庄一显身手,作个了断?” 小侠剑眉一扬,纵声大笑道:“小小翠华山庄,又非龙潭虎穴,何足惧怕?岳某现下有事,汝等可归报沈庄主,就说十日内定亲莅翠华山庄,瞧瞧庄内有甚卧虎藏龙人物?你们今日辱由自取,怨得谁来?别说甚么装门面话,再练卅年你们也是白费,再要-嗦,可莫怪岳某不客气啦。” 三鸟哪还敢再说甚么?崔、姚两贼抬起彭贼-体就走,徐智苦着一张脸,捧着一条肿得发紫的左臂,蹒跚下楼而去。 那尚维三咧嘴怪笑,两眼充满神秘光芒,目不转睛地瞧着小侠脸上,小侠见了,不由俊脸一红,骂道:“老化子,你怎么啦?你少使坏心眼,别尽在找骂挨啦!” 老化子噗嗤一笑,大声说道:“我的公子爷,老化子天大胆子也不敢对你使坏心眼,不过方才那二位姑娘却对你用上心了,不信我们望后瞧吧?” 小侠一张俊面,越发红起来了,跳起直骂道:“你这死老化子胡嚼甚么舌根?我们该回旅店歇息了,明儿一早还要上路,你留点精神吧。” 老化子这才起身离坐,不停地口中嘟囔着说道:“老化子这顿酒吃得还没过瘾,甚么“浙东三鸟”跑来这里闯魂,弄得一碗红烧鸡也没吃好,往后遇上,不把他们剥皮抽筋才怪啦。” 小侠心中好笑,也不理他,留下一锭银子,用手一拉老化子,口中说道:“我们往这儿走吧!”说着,将身一晃,人已穿出栏外,落在钩-上,老化子也自跟着穿出,两人越屋穿脊,瞬已无踪。 两人宿在城西一家高-客栈,天色未明,繁星尚自满天,两人即已上道扑向天台。 岳、尚二人脚程本快,哪消一顿饭时,便自赶出卅里,到达梁隍山顶,此时天色大明,沿途万壑争奇,景色极为崇丽,一望无际的东海已呈现眼前,只见白浪滔天,惊涛拍岸,一涌金轮,在海平面处跳跃不停,霎时已自上升,红霞漫天,映起金鳞万点,叹为奇观,二人不禁驻目观赏移时。 海风扑面吹来,蓦感神清气爽,老化子长呼了一口气,叹道:“老化子奔波江湖四、五十年,一事无成,终日争强斗胜,自己也不知为了何故?差幸齿坚脚健,尚可与人争一日之短长,但岁月终不留人,如今白生两鬓,不觉垂垂老矣!安得一日在这种地方,筑一茅屋逍遥物外,徜徉於山水之中,啸傲烟霞,於愿足矣。” 岳文骧见他这样,不禁大笑道:“你这老化子,怎么也一肚皮不合时宜思想!你到底是拜梁王忏呢?还是在礼阿弥陀佛?像你这种既吃肉又喝酒,兼又愤世忌邪的人,叫你跑在荒山野岭,茹素念经,矫情镇物,恐所难能吧?” 老化子徉怒一翻双眼道:“这不行,那不能,终不成叫我跳水而死?” 小侠微笑道:“我出资本,请你开一酒坊,你如觉活得不耐烦,尽可跳进酒槽,一醉而殁。” 老化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年轻人嘴皮愈来愈刻薄,料事又准,好罢,我算是这条老命卖给你了。” 小侠笑笑道:“我们且莫说笑,天台山广袤千里“三目神君”姜声诰巢穴究在何处?如漫无目的搜寻,三日三晚怕也无法找到。” 老化子道:“老弟,你莫急“三目神君”居在国清寺,此寺为天下四大丛林之一,由此而入,大小寺院不下数十处,僧侣众多,近年来“三目神君”悉数赶跑,进山我等就是不去找他,他也要找我们,此贼徒众甚多,要到达国清寺恐尚须费一番手脚啦!” 小侠双目神光焕发,纵情大笑道:“我就怕他不来,这回我岳文骧不令他们-横山野,血溅涧血,就算不得“神州双奇”再传弟子。” 老化子一听,暗惊他杀心好重,也不多讲,只说声:“我们去吧,你这叫做老虎不吃人,凶相难看。” 说罢,两人施展绝世轻功,翻山越涧,度岭登峰,不一会即已奔出二、三十里路,老化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前面不远,即为弥陀庵,庵主本是昔年绿林大盗之妻,在内带发修行 ,诵佛茹素,以赎其夫前愆,二十五年前业已物化,现此庵主持何人?不得而知!恐系“三目神君” 门下耳目,庵在万山坳中,路荒且寂,野草高可逾人,贼党如要埋伏,必在此地设卡,我等尚须当心一二。” 岳文骧听老化子说话,也不应声,转脸向老化子望了一下,一声轻啸,加紧步法,绝尘而去,登时又飘出一、二十丈外。 老化子见小侠眼光中蕴有无穷杀气,不由心头一震!心说:“该当魔崽子当灾,惹上了这个小杀星,还有甚么话说。” 当下老化子也不再想,一纳丹田真气,紧跟随在小侠身后。 两人还未奔出四、五里路,即见前面岭旁短松丛中,高高低低伫立着十数人,一见二人到来,其中一人即施出白鹤飞舞身法,向尚、岳二人身前扑来,一足提起,轻轻飘落在地。 岳、尚二人定神一瞧,只见来人模样长得瘦长清癯,二目神光炯炯,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那中年人拱手施礼,微微含笑道:“二位光临寒山,为了何事?乞道其详。” 岳文骧见来人以礼相待,也以礼相应,略一拱手道:“在下两人欲往国清寺觅人,阁下率众在此究为何事?” 那中年人闻后微惊!又微笑相问:“那么二位定系为三江镖局失镖一事而来,实不相瞒,家师“三目神君”近年来已不闻外事,处处息事宁人,抱着人家不犯我,我不犯人宗旨,不然二位一进山口,即已发现,不过友敌未辨不便妄自出手,否则二位难有如此安详!镖银不在本山,奉劝二位急速离去,以免徒劳往返。” 伫立在身后的十数位天台徒众这时也自拥近跟前,岳文骧用目一扫,面容一肃道:“镖银既未落在贵山,我等自可离去,但闻得“巫山三凶”潜迹贵山,恃令师“天目神君”以作护符,不知确否?” 中年人听后用眼上下打量小侠个不住,后又扬声大笑道:“阁下说话为何如此狂妄?“巫山三英”当代武林奇人,名重海内,二位虽然身手高明,但三英还不致於怯怕二位,龟缩不出。不错!三英现已光降敝山,身为嘉宾,不过在下还是奉劝二位急速离此为妙,过此弥陀庵一步,即为禁地,刀箭无眼,尚望三思而行。” 岳文骧一听三凶确在山上,剑眉双耸,朗声高笑道:“阁下善言,岳某心感,三凶既落在贵山,我等就冲着三凶而来,只要贵山门下不妄自出手,我等绝不杀戮无辜。” 那中年人尚要出言劝阻,忽由身后闪出一人猛喝道:“好狂妄的口气“三目神君”门下竟是这么好惹的么?你这小子自恃学了几手村把式,就敢目中无人,你要找三英可以,不过尚要闯过我们这一关才可,小子,你亮出兵刃来吧。” 那中年人双眉紧皱,意似怪那人出言无状,虽然如此,身却闪在一边。 岳文骧见闪出那人,长像凶恶,狮鼻阔口,环眼似铃,满面横肉,又闻他称自己小子,不禁杀心顿起,夷然不屑道:“你们这一关还不在我岳某眼下,一齐上我全都接着,不过对付你这猪狗,亮兵刃你还不配。” 那人一听,气往上冲,环眼一睁狞笑道:“我“断魂黑煞”萧亮还是头一次听这样狂妄的口气,既是这样,你就接着吧。” 说罢猛的一扬掌,一招“猛劈华山”踏中宫,电疾似地向小侠“天突穴”打来。 小侠微微一笑,不闪不避,霍地一伸右掌,迎着来势,两指钳定萧亮掌缘,顺势一带,左掌疾出“吧”的一声,萧亮已震飞出去两丈多远。 萧亮初见岳文骧气弱,断定挡不住自己的黑煞掌,哪知才一出招,对方也不闪避,伸手硬拿自己右掌,心中不由一震!急欲撤招,哪还来得及?只觉半身酥麻,又见他一掌击出,一声“不好”犹未吐出,胸上已着了一记狠的,人已立足不住,倒飞出去,落在地下,一张怪脸已变了颜色,胸中顿感气涌血翻,一股热血,直冲喉际,急急立起,还想将这口鲜血硬逼下去,谁料岳文骧恼他方才骂他小子,这一掌用上六成真力,五脏六腑,俱皆重伤损坏,一口真气未能提起,喉头一甜,鲜血从口中箭也似地喷出,人又倒了下去,已是撒手人寰了。 蓦然间,一声喝叱自天山徒众群内发出,随着叱声闪出一个中年修士,羽衣黄冠,剑眉星目,颔下三绺长-,长得十分清秀,只是眼神中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淫邪之色,此时一见岳文骧,剑眉双挑“嗖”地由背上拔出长剑,指着小侠脸上冷笑道:“难怪阁下如此狂妄,果然手底不凡,不过一惹我等天台弟子,即永难清了,萧亮与阁下素无过节,怎么就置之於死?藐视天台太以过甚,今日仇已结下,任你武功盖世,恐怕也难逃公道。” 岳文骧听罢,哈哈大笑道:“岳某既敢入宝山,就不会空手而回,你等俱是酒囊饭袋,连三目老鬼我岳某也敢空手接着,你们自然不在岳某眼下,奉劝汝等即速回报你们师长,着其下山接待,免得汝等冤死剑底。” 此话未了,又激怒了天台队中数人,只听得连声怒叱,急涌出三人来,将小侠团团围住,怒目而视。 小侠为何此时出言伤人?因见天台有十数人之多,逐一战斗,费时过久,将无法赶至国清寺,索性以言相激,一鼓而忏之,小的死了,不怕老的不出面,这时见他们中计,心中暗喜,却面带寒霜怒喝道:“天台门下果然不凡,不过天台门下无出类拔萃之人,以你们之力,尚难挡住岳某剑底三招,最好你们一齐上,省些事。” 中年修士一听,只气得面色发青,一声狞笑道:“我“逍遥羽士”郁化文,出道江湖以来,尚未见过你这种狂妄之徒,今天不叫你-横弥陀庵,我郁化文愿斩手刖足,江湖上永除我姓郁的名号。” 岳文骧轻笑一声道:“江湖上本没有你这一号,好罢,岳某就成全了你们吧。” 说罢伸手在腰中掣出诸子坤所送的软钢缅剑,执在手中,那柄剑颤巍巍地上下抖个不停,小侠将手一震,立时变得笔直,随手一挥,一溜银光带起朵朵银花,满天匝地飞舞,虽觉此剑分量有点轻,但还趁手。 其实小侠用不着这费事,此刻运起太乙先天无形天罡真气,面前十数匪徒,真不够他一击的,只因师祖严诫不遇强敌,非处於迫不得已时,才可施展,尚须适可而止,否则,即时逐出门墙废除武功,若非有此缘故,小侠少年习性,还不尽情施展?不过此番首次离师行道,却也轻易不露锋芒,这也是他的谨慎处。天旋剑招听师叔祖说起威力绝伦,今日遇此良机不妨及锋而试。 “齐鲁怪乞”尚维三在旁,见小侠亮剑试招,虽然轻轻一挥,看似平凡,却实在威力无穷,剑起处只见千百朵银花,直似电蛇吞吐凶芒,更寒风绵绵不绝袭人,浸彻肤骨,老化子暗暗摇首惊叹道:“老化子行道江湖数十年,高人能手不知见过若干?如此绝世奇才,盖代武功,却未见过,但杀孽深重,双手血腥也不太好,要知放手容易收手难,老化子受恩甚重,只有在旁暗加规劝,免致上干天和,微以报恩。” 却说小侠掣剑向郁化文冷笑道:“现在你们且不要不服,实在说挡得我一招的还没见过,慢说是三招,不信,你们最好一齐上。” “逍遥羽士”郁化文此时已怒火中烧,望了其余三人一眼,向小侠猛喝一声道:“咱们废话少说,胡说甚么?胜者为高,未必就称你心意。” 老化子让开纵退四、五丈左右“逍遥羽士”一夥四人各执武器列好方位,倏地四人同上,兵刃出手如电闪般向小侠身上攻到。 小侠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在四般兵刃恰恰递到身前之际,忽地一声长笑,身形一晃,用潜踪迷影步法,脱出重围外,手中剑立即出手,使出天旋剑法第一招“斗转星移”霎时银虹万丈,寒飙漫天,剑影绵绵不绝向四贼扫去。 “逍遥羽士”四人兵刃出手,只见对方身影一动,已然不见踪影,四般兵器俱告扑空,差点误伤自己人,猛然一怔! 蓦觉寒风袭体起自身后,心知不妙,忙同时掉首回顾,却见光芒刺眼,急欲跃身倒退,哪还来得及? 数声惨呼,两贼已然身首异处,西瓜般的两个六阳魁首,骨碌碌滚在三、四丈外,尚有一贼被断去一腿,血污满地,疼得在地下乱滚,厥状至惨。 “逍遥羽士”郁化文在四贼中功力最高,寒风袭体,即知不好,忙伏身就地一滚,右足一踹斜弹出去,饶他身形再快,也被剑芒将护身青衫割破,七零八落,随身飘挂,手中剑也被断去三寸,两手捧着一柄断剑,倚在一株矮松前,目瞪口呆,神情甚是可笑。 小侠见状,冷冷笑道:“如何?我说过你们挡不起一招,尚敢仗势欺人?你们这班人,只知狐假虎威,今天岳某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还不快滚。” 中年文士立在远处,不声不语,只是双眉紧皱,其余天台门下闻言甚是不愤,内中大半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若就此罢手,日后传闻出去,贻笑师门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有何颜面再立足於江湖之上? 惟对方虽然年少,功力却简直不可思议,才一招即将自己这面四人死伤各半,心知不能力敌,互相暗议,决以暗器群袭,彼此计议已定,只闻数声“吼……”蓦起,人影翻腾,无数暗器镖、箭、针、弹“嗖嗖”似芒雨般向小侠-集打来,暗器嘶风之声,-惨厉啸划破长空,震人心魄。 天台门下,均为暗器能手,手法奇诡稳准,换在别人,怕不就此丧生,但事有例外,小侠一见群匪善言不听,变本加厉施用暗器毒着,不禁将泯下的怒火,顿时燃起,深觉此辈鬼蜮之徒,不可理喻,放却徒留祸患。 杀机一起,双足点地,人似离-之弩,拔起六、七丈左右,一声龙吟地长啸起自半空,百般暗器俱在脚下飘过,陡地空中一变身,双足交错一踹,神龙掉首,头上足下一个平飞旋盘,活似一头苍鹰,倏地手中剑一挥,风掣电卷而下,只见匹练横空,银光熠熠,惊虹过处,惨呼厉吼,匪徒们一个个断腿折臂、腰斩颅裂,血流一地,-首狼藉,惨不忍赌,只有两、三匪徒,并未与其他人同一心计,趁他们出手之际,转身溜之大吉,-而未死。 此时场中一片死寂,只闻空山鸟语,流水潺潺,小侠转也心中茫然,不料天旋剑有如此威力,老化子只看得胆战心惊,哪曾见过如此阵仗? 心想此来自己已变成多余的了。 中年文士立在远处,这时飞身过来,向小侠拱手道:“睹阁下绝学,倍开眼界,敢问二位大名?永志平生,只是阁下方才有点太以过分,虽然他等平日行为,其罪可诛,但阁下可略予惩治或废除一身武功,不使再恃之为恶,予以回头向善之路,似阁下此等举动实有损阴骘!” 小侠闻言扬声大笑道:“小弟岳文骧,这位就是名震宇内的“齐鲁怪乞”尚维三老前辈,兄台此言未免矫枉过正,其实方才岳某若然功力不济,怕不命丧他等之手?如兄台之言,他等昔日恶行擢发难数,为恶之际,何曾存有恐伤阴骘之意?再岳某前刻已有放手之意,奈他等凶顽不悟,这才激起岳某怒火,下手诛戮,观兄台人品出众,吐属不凡,怎么寄身在这罪恶渊薮之中?他日玉石俱焚,岂非可惜?望兄台善以自处。” 中年文士面色绯红,沉吟不语,半晌方道:“我等各有立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况此事已成过去,不足讨论,在下欧阳喻秋,本是一介寒士,奈身负血海家仇,才寄身天台门下,自有难言之处,近年来家师过分倒行逆施,纵容门下为非,在下亦曾屡次谏阻,怎奈被宵小之辈趸惑蒙蔽,沉缅已深,一意孤行拒谏不听,在下虽有意抽身远引,无奈师恩深重不忍遽离,此次二位一离天台,三凶本意命沿途暗中格杀勿论,为在下婉言拦阻,率领他们一干人等在此弥陀庵前设下明卡等待,相机奉劝二位离去,免遭不测,在下倒未免有点祀人忧天了!二位此去,定可无虞,但三凶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尚望小心为是,三江镖局诸人及红镖下落,恕在下实在不知,无可奉告。” 小侠见欧阳喻秋说得诚挚,知非虚语,也不多说,微笑道:“蒙兄台指教,岳某心感,三江诸人及红镖下落,只在三凶身上追问,何愁不水落石出?岳某还须奉劝阁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君子处身立足,合则留,不合则去,何必认贼作父有损令名!望兄台三思而行,我等尚须追踪三凶,暂且别过,容再相见。” 说罢一拱手,即与老化子纵跃如飞而去。 欧阳喻秋长叹一声,将地下-首搬入弥陀庵内,即由秘道赶往国清寺。 岳文骧、尚维三两人恃着一身绝世轻功,扑奔国清寺,一路兔起鹘落,分枝拂叶,不一会,又自赶到石梁天险。 原来石梁系两岭峡谷唯一天然通道,宽仅盈尺,相距可四、五十丈,下临千寻深谷,由上俯视,惊心动魄,目眩神摇,两岭俱有飞瀑,破壁急湍,汇聚成潭,瀑水由石门泻下,水流迸石间,激起水雾,扑面清源,峡谷底,怪石林立,水势汹涌,喧成一片,四山苍翠,竹螺叠嶂,木石森森,山间琦花瑶草,姹紫嫣红,香闻数里,二人观石梁卧虹,飞瀑喷雾,几疑仙境,而不知身之所在。 尚维三叹道:“此等洞天福地,人间仙境,何物“三目神君”竟敢恃有,藏垢纳污,为山川蒙羞。” 岳文骧不禁失笑道:“老化子,你还会掉文,真意想不到?” 尚维三佯怒道:“你不要看不起老化子,老化子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珠玑,倚马千言,拾青缀紫,易於反掌,你晓得甚么?” 岳文骧一听大笑道:“你就是立於庙堂之上,还不是猴儿习气。” 两人停立在石梁中谈笑,蓦见一团小白点电疾星飘斜飞而来,小侠不由大惊!忙伸手接住,启掌一视,原来是白纸揉成一团,心知必有缘故,急展开一瞧,却见纸上用山上特有赭石潦草书写数行字迹,纸上写着:二位已入重伏,身在险境,速离石梁,急闯山边,葛。 尚维三急叫:“不好,我们走。” 话犹未了,只闻四山胡哨乱响,却见石梁前路闪出一列六人,二人见变出非常,忙回身欲退,后顾石梁隘口同样闪出多人来,小侠低声向尚维三道:“前后有敌,我们不如往前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此敌人,要想截阻我们真是梦想。” 老化子默然无语,忽见前路隘口一瘦长高个子喝道:“你们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们巫山弟兄本想不为已甚,无奈你们上门欺人,竟敢将弥陀庵天台弟子杀戮殆尽,尚敢扬言要找我们巫山弟兄晦气,小辈,你们太不自量,如今自投罗网,人在虎口,还有何话说?” 瘦长个子一现身,尚老化子即向小侠道:“来人正是“巫山三凶” 中最手辣心黑的老二“活——”史麟,两端隘口尽已堵死,插翅也难飞越,除了跳下,别无善法,只是下临千丈深渊,涧底石笋林立,跳下去准死无疑,恕我老化子无此功力,现在且看老弟你的了。” 小侠不住摇首微笑道:“尚兄,你别往我身上推,我此去虽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就想溜也溜不了。目前情景对我等虽是极为不利,但总不能在此等死,老化子你如气馁且紧随小弟身后,拚命前冲,遇敌可要迳下杀手不得姑息。” 此刻“活——”话声已落,小侠已将天罡真-贯注双掌,也不答话,猛然长啸一声,平胸推掌腾身拔起,人似神龙攫珠般凌空扑往隘口,双掌推出凌厉无比的掌风,如雷霆万钧般向史麟击去。 史麟见二人已入重伏,正洋洋得意,蓦见小侠腾身扑来,仍想:“你这在找死。” 猛觉一股强劲袭来,力道大得出奇,自己数十年护身真气竟挡他不住,眼前发黑,心口一闷,身形飘起,拿桩不稳,忙道:“不好,快退。” 人已倒纵出去,饶他身形再快,也被天罡掌力将身形撞歪,碰在岩石上“吭”的一声,踉跄闯入隘口逸去,显然受伤不轻。 天罡掌势一出,好猛的威力,宛若排山倒海,狂风飓飙般撞去,只见树干断折拔起,山石横飞落在涧内“蓬蓬”连声,四山响应,声威甚是惊人,其余五匪均事出不意,走避不及,被掌风撞飞在石壁上,又弹起半空落向山涧内,-首也无觅处了。 小侠飞身进入隘口,老化子亦接踵而至,小侠道:“我们追,这番我要大开杀戒。” 也未顾虑石梁后端隘口数匪,两人又自提身扑追三凶而去,一进隘口,只见两壁夹立,光滑滑地,高可数十丈,仅容一人通行,迂回曲折,羊肠九转,崎岖难行,两人奔了一程,尚未见出口,心下不由咕噜起来,话尚没出口,忽闻山壁上数声狼b 的长笑,两人大惊! 仰首一望,却见史麟探首狞笑道:“小辈,你中计了。” 一声号令,磨磐大的山石如雨地落下,眼看两人就要丧生在山谷中。 第八回 岳文骧、尚维三两人被困在山峰死谷,群匪在谷上不断推石,如雨般落下,岌岌可危,陡然间忽闻两声长啸,由远而近,继闻谷顶群匪惨呼,落石霎时停止,知有救星赶来救援,精神为之一振,原来两人一见群匪施出推石毒计,急忙中适找到附近石壁凹凸处,内中可俯伏容身,藏身之处正是死角,落石被挡,尽被凸壁弹出,只闻落石与岩壁相撞互击之声,隆隆不绝於耳,火星激发,灰砂迷眼却也毫发无损。 落石一停,即闻谷上吆喝声起,料定来人必与群匪交手,岳、尚两人即拔身上纵,借足落石,几个起落,即已跃抵谷顶,却见数十具匪-遍横山岭,来人却是两个玄色劲装、黑纱蒙面人,一个颔下银-飘拂,另一系纤细身材,似为少女模样,纵跃如飞,正与三凶等数人拚斗,三凶这面共有七人之多,联手围攻,两蒙面人手中剑招虽然玄妙奇诡,但应付匪众身形已渐呈迟缓,已然有点力不从心。 岳文骧见状,陡地猛喝一声,人随声到,一晃近前,双掌平胸,倏地推出,三凶等人猝不及防,被掌力震出二丈开外,双眼怒瞪,骛疑不止。 原来“活——”史麟被小侠一击受伤逸去,急奔至谷顶与事先在此埋伏的大凶“黑无常”萨炎,三凶“恶判官”邵太素“三目神君”首徒“狮面天王”程奎,三徒“五毒尊者”冯宝华,及天台宾客“巢湖二杰”“出浪蛟”金童“虬首金龙”白梧栖六人,诉说所来少年功力非凡,自己差点吃了大亏,果然蜈蚣帮主齐云生所言不虚。 邵太素道:“来人不进谷道便罢,一经踏入,便令他俩-骨无存,功力再高也不济事。”邵太素言下似尚不信史麟之话,说真话,武林内功力高过三凶的,也真寥寥可数。 七魔放轻脚步由谷顶窥探下望,见岳、尚二人已奔在谷中,心中狂喜他们中计,指挥原设暗桩匪徒们推石下落,心想:“岳、尚两人即是不死也带重伤。”正在得意称心之际,蓦闻两声龙吟,划破长空,由远而近,不禁大惊!循声而视,却见对面岭上现出二条黑影,星殒弹落,电疾风飘而来,瞬刻,即驰抵身前,只见来的是两个黑纱蒙面人,俱是玄色劲装,三凶正待喝问,忽见两蒙面人同一扬掌,千百条银丝电射飞出,一蓬细雨似地向推石群匪打去,惨呼声起,-横满地。 黑纱蒙面银-飘拂老者用手指着三凶喝道:“你们三凶,简直不要脸已极,前在-林与蜈蚣帮丛尔小丑,沆瀣一气,向无名之辈下毒手,老夫就不直汝等所为,尚敢来在天台效那狐鼠之行,落石下阱,老夫早说过你们不成气候,趁早滚回巫山鼠穴里去,免得献世。” “活——”史麟听了,一张怪脸在平常已是难看,现在更是阴森森地十分怕人,紫一阵、青一阵,双目绿光流转,狞笑一声道:“何物老鬼?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尚敢伸手多事,前在松林被你腿快逃去,算你侥-,今日自动送上门来,叫你——二太爷的厉害。”话声一落,衣袖一挥,双掌起处,带着两股无比威力透骨寒飙向蒙面老者扑到。 蒙面老者见史麟猛地出掌,蓦觉强烈寒风迎面扑来,不闪不避,双掌当胸,迎着来势,平推而出,硬接一招,只闻得“轰”的一声,俱都身形浮动,拿桩不稳,各自退后六、七步才停住,蒙面老者暗暗心惊三凶果然名下不虚,史麟却更是一手抚胸喘息不止。 其实史麟真力较蒙面老者为高,只因前在隘口受了小侠天罡掌力震伤内腑,虽服上本门灵药,却一时没法复元,真力只能用上八成,如今硬接之下,心胸震得隐隐作痛,只得闭目调息,面色如纸一样白,较前更为阴森可怕。 两蒙面人不言而知,老者系前在松林内指点袁化文途径的葛天民,纤细身材系葛天民独生孙女葛瑶姑。葛天民心想:“面前七人,无一不是绿林魔头,不如与孙女联合出手使出本门剑法,除得一个算一个,至不济也可落於不败,牵绊他们一时,岳、尚二人若还未死,定会出困赶来相助。”心意一定,即向葛瑶姑笑道:“瑶儿,乘此良机,可试试你新学的“乾坤三招”是否得心应手?” 瑶姑娘一听,即知祖父心意,忙笑答一声:“好。”霍地从背上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来,笑吟吟地指向面前七人叱道:“你们哪一位过来送死吧。” “狮面天王”程奎性最火爆,一闻此言,怒吼如雷,由胁下取出一柄乌黑如墨的外门兵刃点穴-来,那点穴-通体用乌金打造,长可五尺,首端为一枪钻,锋利无比,可当枪用也可打穴,约五寸长,五寸下为一圆形月牙斧,两面乌光闪闪,这一柄点穴-是程奎成名兵刃; 且说“狮面天王”程奎一扑上前,右手-一拨,-尖向瑶姑娘“肩井穴”疾闪划去,左手继出,五只钢指箕张电飞也似向姑娘右胁抓到,这一招两式,端的奇快。 瑶姑娘见“狮面天王”程奎一招两式攻来,冷冷一笑,挫腰错步,滴溜溜闪在程奎身后,长剑霍地出手,寒光如电,一招“玉带围腰”迳向程奎腰后卷到,凌厉无比。 程奎在姑娘闪腰之际,即知姑娘心意,好在招式尚未用老,倏地收招,随着姑娘身形,右足悬起,一个旋步,点穴-又如旋风似地拦腰截去,两人都是迅速出手“-”的一声,-剑相撞,火花直冒,震得两人虎口发麻,登时各自退后三步,检视兵刃,幸好俱无伤痕。 程奎一声虎吼,又自扑去,单掌翻飞,峻厉威猛,右-左掌,互相配合,手法奇诡,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出招如电,攻势如风,令对方无从兼顾,只要对手稍露破绽,即乘隙而进,不死便伤,极为厉害。 葛姑娘也非弱者,手中剑使出“乾天十四式”枪、拿、卸、闪,无一招不是精妙无比,只见寒光万道,剑影掠空,两人斗在一起,已是数十分合,功力相当,互无轩轾,葛天民捋-微笑,心喜孙女功力较前精进大为不同。 瑶姑娘斗得性起,双肩一摇,手中剑势疾变,乾坤三招旋风似地递出“天动地摇”“日腾月坠”“海啸浪奔”“嗖嗖嗖”三招连环快攻,霎时银焰耀天,寒芒砭肌,惊天盖地的向程奎卷去。 程奎被乾坤三招攻得手忙脚乱,急将双足一踹,右-护身欲从剑光中寻隙穿出,岂知“乾坤三招”经葛天民十年参研,几经修改,招式玄奥无比,一经使出,剑尖似梨花万点,从四面八方而来,看来空隙颇多,其实是天衣无缝,滴水不透,程奎哪知其中利害,想由隙中穿越,这一来苦头可吃得够大了“叭”的一声,程奎被剑力筑成光墙震回圈内,头上乱发,被剑光削去一绺,渗出一丝丝鲜血,刺疼作烧。 “五毒尊者”冯宝华一见师兄危急,忙将手中三截钢枪向姑娘身后袭攻,瑶姑娘自救要紧,顾不得伤程奎性命,手中剑顺势撤回,返身迎向三截点钢枪削去,冯宝华被剑势一击震出三尺有奇,亏得冯宝华出手相救,那程奎始留得命在,程奎纵出圈外,稍止喘息,又自厉啸一声,扑向前与冯宝华向瑶姑娘联手合攻。 葛天民见状,心中暗骂匪徒无耻,腾身一纵,长剑挥出,漫天匝地向二贼攻到。 立在一旁的“巢湖双杰”“出浪蛟”金童“虬首金龙”白梧栖,一见葛天民出手,也自双双跃到,两人兵刃一格剑势,金童猛喝一声道:“老儿,你既闲得难过,我兄弟俩就此讨教,请赐招吧。” 葛天民身形稳住,笑道:“你俩既不怕死,我老人家还不成全你们。” 说着,双眼顾向三凶面上又道:“你们三人何妨加入,免待我老人家又多费一道手脚。” 三凶本见自己这面以二对一,已不合江湖规矩,以自己在武林中名望、地位,未便再予伸手,免落人话柄,此刻经葛天民一嚷,将他三人比做牛羊鸡畜,待死之兽一般,哪还不恼羞成怒?“黑无常”萨炎哈哈一声怒笑道:“老儿,你不知死期已至,尚敢吐出这般狂妄之语,你既嫌活得不耐烦,我三英岂能不照顾照顾你。”说着,三凶身形未见稍动,双肩轻晃,同时飘在葛天民面前,三掌疾吐,带起劲风似狂飙般筑成一道钢墙,向葛天民祖孙两人身前推到,其中四人兵刃也同时出招。 这时葛天民祖孙二人,背靠背紧倚在一起,口中虽说得轻松透顶,心中却紧张万分,三凶端的不凡,掌势如风,同时出招,收发如意,身法诡异,由各方位递袭,与其他四人兵刃招数配合得恰到好处。 场中九人斗在一起,只见人影翻飞,剑势如电,掌劲如狂飙,砂石溅空,枝叶折落,甚是好看。葛天民祖孙二人以轻巧身法,奇诡的剑式,小心翼翼,才勉强拉一个平手,但不到一盏茶时分,祖孙俩已是气喘足浮,情势可危之际,岳、尚二人已自赶到,且说岳文骧天罡掌劈出,七魔登时震出二、三丈开外,只觉气浮血涌,凶睛瞪着小侠,心中惊惧所来少年不知是何师承?功力如此精湛,半晌说不出话来,葛天民祖孙松了一口气。 岳文骧怒颜向三凶喝道:“三江镖局诸人及红镖何在?赶快吐实,不然岳某掌下不留情了。” “恶判官”邵太素阴笑一声道:“人货俱在,半个不少,可是现在还不能去取,如你能赢得我三兄弟,任凭起去,绝不拦阻。” 岳文骧一听,哈哈大笑道:“凭你三凶,还敢拦阻?死到无常还不知,还吹甚么大气?你们要一对一,或是三对一,任听尊便。” 三凶心知所来少年功力惊人,然骑虎难下,口中并不示弱,邵太素喝道:“小狗莫出狂言,甚么三对一,你且接着三太爷这个试试看。” 说着平掌当胸,双足踹飞“呼”地劈出一掌,用上十二成真力,雷奔而来向小侠拦腰击去。 岳小侠料得邵太素必然拚命一击,业将天罡真气密护周身百穴,掌风袭来,佯作不闪不避,直待邵太素掌缘即欲沾衣之际,用潜踪迷影身法微一晃肩,右手疾逸,两指捏着邵太素右掌,左掌用上一招般若禅掌“金刚降魔”一带一掀,将邵太素劈出六、七丈以外“喀嚓”一声,邵太素整个右臂齐肩折断,心头狂跳,气血翻涌。 萨炎、史麟见邵太素一招未到便自重伤,哪还不心寒胆战?同时纵落邵太素身前,霍地一操,将“恶判官”架起,如飞地穿林拂枝逃去。 岳文骧不料三凶这般无耻,一句招呼不打,便自逃逸,意欲追往林中,被葛天民伸手拦住笑道:“穷寇莫追,待老朽打发其他四人后,再详细告知。” 岳文骧这才稳住身形“狮面天王”程奎等四人,一见三凶铩羽逃走,吓得面无人色,葛天民轻笑一声向前指着四人说道:“论起汝等所为,死不为过,但此事由三凶而起,不过借汝等之刀杀人,其情可恕,暂且饶过,寄语令师,疼改前非,速逐三凶,尚可保全首领,否则就难说了。” 程奎等一语不发,转身离去,葛天民哈哈大笑,掀起黑纱,瑶姑娘也同时揭开,岳、尚二人定睛一瞧,却见葛天民长相不凡,长眉凤眼,鼻如猛狮,一张-纱脸,红润如玉,颔下一部银-,迎风飘拂,身高七尺,直似神仙中人,瑶姑娘只有十六、七岁,一张粉脸吹弹可破,眉似新月,眼如秋水,鼻嘴、身材无不恰到好处,生得十分亭匀,脸上盈盈浅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定了岳小侠。 尚老化子见了,心想:“不好,又一个看上了。” 葛天民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投桃报李,可见天道好还,丝毫不爽,老朽葛天民携孙女葛瑶姑蒙小侠援手,老朽这里致谢了,二位大名可否见告?小侠武学绝世,老朽有生之年,还没见过,敢问师承何人?” 岳文骧躬身施礼笑道:“不敢,原来是葛老前辈,在下岳文骧,这位是尚维三。恩师霍玄卫,师叔左湘,这次奉家师之命起回人质,才追踪三凶而来天台。” 葛天民闻言惊喜备至,抢前一步,执着小侠双手说道:“小侠是“神州双奇”老前辈再传弟子吗?难怪功力如此精湛,早年听左老二说过,你那恩师及师叔定担虚名,哪能及你十一……”说着一双凤眼尽自在小侠身上打量个不定,又瞧了瑶姑娘一眼,心下打定了一种意念,一俟与左湘见面再说,又忙向“齐鲁神乞”尚维三笑道:“尚兄,我等虽未谋面,但神交已久,昔年抱犊崮尚兄一战定七寨,大快人心,老朽响往久之,今日何幸得见?痛快,痛快。” 尚老化子一声苦笑道:“葛兄,好说,英雄不话当年勇,只看这位岳老弟身手,我等俱是废物,还有甚么好说。” 葛天民大笑用力一拍尚维三双肩道:“尚兄,莫自己菲薄,世上有岳小侠这般身手的人,还不多见,凤毛麟角,屈指可数,除此以外,还不是唯我独尊,你愁眉苦脸则甚?” 老化子辗颜而笑,连连击掌道:“对,我怎么见不及此?到底你比我高出一筹,喂!葛老儿,我老化子上得山来,走了半天,涓滴未饮,酒虫却要爬出来了,你身上带得有酒没有?好让我止止痒。” 岳文骧在旁轻骂道:“猴儿相又露出来了。”一句话引得瑶姑娘咯咯笑个不住,葛天民也自大笑道:“原来尚兄与老朽也是同好?幸好身旁尚存有半葫芦,你拿去解馋吧。”说着,往腰旁取下一个色泽光润的酒葫芦伸手递过,老化子谢也不谢,迫不及待拔开头塞,引颈牛饮。 葛天民向岳文骧微笑道:“岳小侠,老朽前有事苗疆,蹄途偶经松林,不意察觉三凶劫持三江诸人及红镖,只因三凶冲着你师叔左湘而起,再老朽与蜈蚣帮主齐云生相交颇为莫逆,自未便露面伸手,只能暗中相助,待三凶启行后,老朽一路跟随,五十万镖银及镖局诸人,被三凶故示疑踪,分囚存於各地分卡,其实暗中再由各地分卡由水路护送总坛,老朽到达天台后,方始侦知,被人愚弄,尚不获晓,实在可笑,两箱珍珠现落在翠华山庄沈一飞手中,沈一飞为“三目神君”师弟,其人功力依老朽看来,与岳小侠不相伯仲之间,近日为组盟天台帮,三江四海,五湖七泽正邪各派人物君集庄内,小侠要去,小心应付为是,是敌是友?宜加分辨,结仇太 众,也不甚好,沈一飞得天台门下均为三凶所惑而动“三目神君”半月前已离山他往,他本人对於此事并未知情,只是性喜护犊,小侠伤他门下多人,仇已结下,日后俟机再设法化转,老朽昔年虽未曾行恶,但交友颇滥,正邪俱有“三目神君”与沈一飞均系昔年知交,故尔藏首掩面,免致误会。前刻由匪徒口中得悉三凶阴谋,只以中隔一道瀑布峭壁,无法飞渡,一时情急,潦涂数字,用重手法掷入小侠手中,老朽才翻岭兼程赶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所幸二位安然无恙,不然老朽愧对良友了。” 岳文骧躬身微笑答道:“适才幸蒙老前辈与瑶姑娘援救,不然晚辈与尚兄已是葬身谷底了。” 葛天民——不语,双目炯炯瞧在小侠脸上,半晌才道:“些许小事,何用言谢!老朽-长数岁,小侠称我前辈本当之无愧,但老朽最厌恶繁文褥礼,最好各交各的,瑶儿,过来见见,称呼随便,师兄也好,叫哥哥也好。” 瑶姑娘低应一声,红着一张粉脸,星目微睨,走向前来福了一福道:“岳师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岳文骧别看他身负绝世武学,闯龙潭入虎穴他都不怕,就是极怕应付女孩儿这么一套,此刻瑶姑娘这么一来,立时慌了手脚,涨得俊脸绯红,急道:“瑶姑娘,你!你……好……”姑娘见他窘得这般模样,不由抿嘴一笑,两颗漆黑又大又圆的眼珠,在小侠脸上骨溜溜转个不停,葛天民见状,不禁畅怀大笑。 尚老化子在旁对着酒葫芦舐嘴咂舌,见葛天民唤瑶姑娘与岳小侠相见,心内暗想:“你这老儿,老奸巨猾,这头亲事还不知道成不成咧? 除了双方赞同不计较名分,还得赣州的母老虎答应,你只知一厢情愿,麻烦怕往后有的是。”心中这样想,口内也自嘀咕起来,只闻他道:“得人的手软,吃人的口软,谁叫我老化子得了人家的好处,又吃了人家的,这个人情怎么还得了?” 葛天民心中一动,岳文骧用足踢老化子一下,笑道:“你这老化子,疯语甚么?谁让你吃了人家的。” 老化子笑而不语,对葛天民霎了霎眼,葛天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甚么药?也不加理会,忽仰观天色笑道:“老朽与友人,订下五年一会旧约,明天就是日期,日出前必须赶抵莫干,现在启行还来得及,三日后老朽与瑶儿在台州东郊道德观恭候两位,共谋一醉。”说罢略一拱手,祖孙两人双肩一晃,即飘出五、六丈外,向西离去,远望只见两条黑影,此起彼落,瞬即无踪。老化子笑道:“现在好了,镖行众人及五十万镖银既知落在蜈蚣帮总堂,八月中秋有得好戏瞧啦!戏中主角自然是老弟,常山赵子龙八面威风。” 小侠骂道:“别尽在这里胡说八道,地下群-我俩也应该埋掉,也好与你积一分德。” 老化子哈哈大笑道:“我的公子爷,老化子积德有甚么用?来去还不是一个要饭的!”说着两人七手八脚地把数十具-,堆积一处,用乱石草草筑一圆-,正待离去,忽闻东南方天边传来一声声厉啸,两人不禁怔住!只见东南方显出一条黄影,电掣地直扑向两人而来。 来人好快的身法,上身未见晃动,只见下裳轻摇,笔直似箭射到,凌空虚步身法端的不凡!身约八尺,着一袭土黄色长衫,白眉白-白发,一张脸赤红如火,双目精光闪闪,才一落地,即怒颜相向道:“娃儿,行事这样歹毒,老夫孙儿与你无仇无怨,为何用剑将他断去左掌两指?你且说说理看,如你还不出理来,老夫照样施行,断你两指再放你的生路。” 小侠一听,茫然不解?不禁失笑道:“老人家,你说此话,在下有点不解?令孙何人?素未谋面,既无仇无怨,在下怎会手伤他?莫须有之事,请老人家不要乱加人以罪。” 黄衣老者一声怪笑道:“看不出你这娃儿还巧言令色得紧,我普陀散人岂是你能骗得到的。” 小侠与老化子一听均悚然而惊,普陀散人是江南独一无二的魔头,功力绝顶,从未听说他落败过。 可能是习性使然,此人虽列名群邪之一,为人倒还正派,人不犯他,从不伸手作恶,多年来独善其身,隐居普陀后山,正邪各派均未便招惹於他,不知为何今日突现身天台? 普陀散人接着又道:“老夫孙儿回报岂是错得了的,你这娃娃剑劈弥陀庵天台门下十数人,别的闲事老夫不管,怎么你又不问皂白,老夫孙儿在此作客又未伸手,竟妄加杀戮,要不是他腿快,老夫岂不要绝代了?”说罢,两道威芒瞪在小侠面上,令人不敢逼视。 岳小侠听后,知道麻烦来了,说不上谁有理谁没理,反正他孙儿伤在手中,总是真的,可笑的是他孙儿是甚样儿,穿着甚么都不知道? 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老前辈,你休听一面之词,在下在弥陀庵前为天台门下拦劫,本想善了,怎奈他们执迷不悟,竟用暗器群袭,在下本於自卫,才行出手,令孙混在天台群匪队中,晚辈实不知情,老前辈岂不知火炎-岗,玉石俱焚,故君子处事立身,宜加小心,慎防失足,令孙自取其咎,怨得谁来?” 普陀散人暴跳如雷道:“你这娃儿自己做错反教训起老夫来了!也罢,老夫从不妄自出手,今日为了孙儿也难说了,老夫也不伤你,擒回山去,自有你师长出面拜山赔罪。”说着,一双蒲扇般大巨灵手掌,闪电似地向前一捞。 岳文骧在普陀散人说话之际,已自留神,普陀散人手才一动,他就施展轻不见用的七禽法“鹏飞展翅”直往上拔,那一双巨灵手掌挨着鞋底扫过,若不是他快了一步,差点被擒,就这样只吓得小侠冷汗直淌。 小侠冲霄拔起,左足一踹右足,人又自弹起斜飞飘在七、八丈,只闻普陀散人道:“莫怪你这娃儿这么狂,躲得老夫这一招“捕风捉影” 也算难能可贵,今日老夫若再不惩治於你,你更目空一切傍若无人了。” 说时,又自一抡双掌,迳小侠身前劈去,快如流星赶月,猛如石破天惊,只见狂风怒吼,飞砂走石,声威甚是惊人。 小侠人才落下,暗中寻思:“只听人言这老鬼功力惊人,不如让我以天罡掌接接看,究竟怎样厉害?不要被他虚声夺人吓倒。”想着也自蓄势相待,见普陀散人双掌再出,一丹纳田真气,双掌外翻倏地平胸推出,只听得震天价轰隆声响,小侠被震飞出三、四尺外,只觉血涌气浮,一般腥气直冒鼻端,有生以来小侠几曾吃过这种大亏?愧怒交加,睁着一双星目莅然瞧着普陀散人。 那普陀散人也自被小侠掌力震退,原来普陀散人为想报其孙儿断指之仇,也自用了七成功力练出他独门手法小天星掌,这魔头平生未逢对手,一心以为:“这娃儿,任你本领练到通天,也难接住老夫这小天星掌。”他这十拿九稳之际,蓦见小侠推掌,犹自好笑这还不是螳臂挡车,忽感一般奇猛无比的潜力撞来,将他护身真气震开,忙运气逼住,就这样也被震得立足不稳退后数步,心头微闷。 如此一来普陀散人可不敢小视面前这少年了,对方一掌之威力把自己雄睨一方之小天星掌力消灭无余,心中暗惊面前少年,年纪轻轻,功力这般雄厚,再过十数年,怕不独驾群英,领袖武林?心想至此,一阵无名嫉妒之心油然而起,又自抢前三步,发出大笑,突道:“娃儿,果然有你的,再接老夫一掌看看。”说着,后一抡掌向前猛劈,这回小侠可不敢硬接硬挡,忙双肩一摇,脚底下暗踩九宫八卦方位,等掌劲将近身之际,移形换位,潜至普陀散人身后,猛地“嗖嗖嗖”三掌,全力拚击,抢制先机,令普陀散人不能还手。 普陀散人在劈出双掌后,以为小侠又如前次一般,硬接他的掌力,想待小侠出掌后,将自己的掌劲加足十成真力,陡施反压,这样一来,小侠不死也要身带重伤,哪知小侠刁钻机伶,一晃腰即不见,心知又上了小鬼恶当,蓦觉身后劲风飒然,不由失惊,幸喜掌式未曾用老,及时收住,错身旋步出招,但掌力尚未发出,小侠三掌已连连攻到,力道奇大,将自己所发的掌力反击回来,真气逆转,心口有说不出那么难受。 那普陀散人只气得-眉怒张,双目火星直冒,怎奈被小侠抢了先着,一着失机,处处受制,空有一身功力,无法施展,迫得化解小侠来招还来不及,还有甚么时间施展杀手。小侠实在刁猾,自从硬拚了第一掌后,即知对方实在不好惹,故三掌连续劈出抢得先机后,急忙施展从不应用移形换位身法,双掌连环出击,天罡、般若、七禽三种掌法揉合运用,这三种掌法,俱是现今武林中威力至大,轻不一见的心法,同时小侠招式与身法配合得紧凑无间,一出手即是连环三招,威力不啻增加了两、三倍,否则普陀散人岂有这样轻易应付得了的。 普陀散人只在小侠掌力圈中打转,被迫得几乎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只为小侠不按招式次序出手,又三者搀杂变化,是故会让普陀散人无从捉摸方位化解,只急得怒啸震野,身形乱晃,拳手投足,无不出错,尚幸他功力深厚,招式稳实,不然早就败北了。 两人交手不下於数十回合,普陀散人心火渐平,以他那独门掌法小天星掌沉着应战,慢慢拉成平手,到底小侠年纪轻功力尚浅,若非如此,以他现在施出之三种掌法任择一种,也可制胜有余,两人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交手至一百廿回合上,小侠一招“玉杵贯空”接上两招“紫燕-泥”“罗汉降龙”招式诡异,威力至大,按理来说普陀散人是无法招架,但往往事出意料,只闻散人发出一声龙吟,场中形势突变,转见小侠守多攻少,反之普陀散人却身形如飞,小天星掌招招凌厉威猛,立在一旁观战的“齐鲁神乞”尚维三那么经验老练,眼明手快的人,也无法看清小侠怎样转处劣势的。 原来出错就在那“玉杵贯空”“紫燕-泥”两招上,那两招式一上一下,虽是掌式有别,但可在相连贯使出,具有无上威力,只是小侠抬臂沉腕间,真气稍露空隙,若对手另换别人,哪会找出这么一丝错处?就是尚老化子这般功力之人也无能瞧出,普陀散人可就不同了,八、九十年来对“武功”二字从无一日间断,一招一式之微也无不参研默化,此老威名也由此挣来。 那普陀散人一见小侠两招稍露破绽,心中大喜,知时机不再,稍纵即逝,右手一掌“殒星四射”劲风自掌心内辐散溅出,从小侠真气空隙中震开一洞,左掌接上一招“孤星西落”小侠震得身形晃了一晃,就在这一瞬时刻,被普陀散人抢了先机去了,小天星掌的神妙威力得以尽情施为,一掌连一掌,满天花雨般绵绵不绝落向小侠身上,同先前小侠施诸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小侠被他反守为攻,凌厉的掌势迫得几无过手之力,尚老化子在旁只急得连连搓手,忧形於色,但苦於技弱力薄,又无法插手其间,只好口中念佛默祈小侠不要落败。 不道尚维三心中着急,小侠心内何尝不紧张?只是大敌当前,不容稍有松懈而已;手掌起处风动四方,封架得点水不透,突然间小侠起了一招“白鹤腾霄”陡地拔起两、三丈高,身后-着的一支缅剑,不知怎地松了卡簧?“当啷”一声弹出约莫五寸左右,老化子见了灵机一动忙嚷道:“老弟,使剑。”小侠身已在半空,闻得老化子一嚷,怔了一怔!普陀散人已“呼”的一掌劈来,左手五指箕张,又是“捕风捉影”疾如闪电地向小侠“巨骨穴”抓到。 这时小侠已然听清,心想也是。 “何不用剑?”顺手反腕,缅剑霍地抽在手中,说时迟,那时快,普陀散人左右双掌堪堪袭到,情势危急,间不容发,好个小侠,临危不乱,双足一踹,在空中又弹起三尺高,手中剑一卷“天狼星踞”带起漫天剑浪,震开双掌凌厉来势,后起一招“斗转星移”却见惊虹万丈,寒风砭肌,云谲波幻向普陀散人周身百穴攻到,就这势若惊天动地两招,扭转战局,又把普陀散人搞得手忙脚乱。 普陀散人暗暗惊奇,心想:“面前这个少年,功力确高不可测,人品又倜傥不群,自己孙儿断指之事,也难怪他,况孙儿仅损及骨节,敷了自己灵药已然接好,何仇之有?这少年招式、掌式看不出门派,定保世外高人门下,自己数十年操守,不要为这一点小怨,惹下无边大祸,那就划不来咧。”想罢,心内盘算怎么不损及颜面可安然撒手退去? 这时小侠一招得势,天旋剑招抖腕又起,卷带漫天透骨凉飙,凌空向普陀散人当头罩下,剑势之猛烈,宛如山崩海啸,天河下泻,普陀散人一见此剑势,蓦然想起一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忙将生平不见常用两仪真气,贯注双掌,陡地平胸推出,只闻“波”的一声将剑气逼开,人也随着穿出圈外,在七、八丈远处落下,——呵呵大笑道:“好俊的天旋剑法,请问这位小哥儿与天旋子老前辈是甚么称呼?” 小侠一听,知普陀散人识得天旋剑招,定是师叔祖旧交,忙拱身笑答道:“不敢,天旋子系晚辈师叔祖。” 普陀散人闻得天旋子系面前这位少年师叔祖,寿眉高轩,满脸惊喜之容,又扬声呵呵大笑道:“想不到老夫这把年纪,还能看到昔年恩主传人实为大喜之事。老夫愚昧该死,轻信逆孙之言妄自出手,亏得如此才得亲炙风采,不然交臂失之矣,岳小侠台甫怎样称呼……” 岳文骧接口笑答道:“晚辈名唤文骧,不敢当老前辈小侠之称,直呼贱名即好。” 普陀散人不禁眉轩色动,吟吟微笑道:“小侠的是人中龙凤,他年必为武林中放一异彩,天旋子老前辈於老朽鳖载三山,受德深重,此中原委,非短时可以言明,二位来在天台,想必有事,老朽出山来此,端为孙儿俗孽所牵,二位请勿误会老朽与三目老魔有所牵攀,此位定是“齐鲁神乞”尚帮主,一观风-即知,老朽尚须先行一步,为孙儿了此冤孽,二位此间事完,请移驾普陀后山朝音岩蝎居,畅叙衷曲,老朽还有两件不腆礼物相赠,他日行道对二位亦不无功益。”说罢,两目神光湛湛注视小侠。 小侠躬身答道:“蒙老前辈相邀,敢不如命?一俟此间事了,一准拜山谒见求教。” 普陀散人一见小侠应约,呵呵大笑道:“既承相诺,老朽准定在山候驾,容再相见。”说完,微笑作礼,两臂微张,凌空拔起七、八丈高下,几个起落,朝来路驰去,倏已不见。 “齐鲁神乞”尚维三见普陀散人去远,咋舌对小侠道:“幸亏此老与老弟师叔祖有旧,不然今日之事难了,话虽如此,也差幸老弟功力相当,才与此老打个平手,否则换了老化子,这把老骨头抛在此处了!” 岳文骧笑道:“别尽在这儿饶舌了,两箱珍珠既落在翠华山庄,我等不如赶回台州,再决定行事,你看怎样?” “齐鲁神乞”尚维三哈哈一笑道:“老弟别弄这套虚伪,老化子还不是奉命唯谨。” 岳文骧深知老化子脾气,夹缠不清,也不理他,是肩就飘出二、三丈外,老化子一见,忙嚷道:“老弟,等等我呀,别撒下了老化子就此不管。”说着,撒腿就往少侠身后追去。 从石梁至梁隍山脚,七、八十里路,二人星丸飞射奔跑,哪消一顿饭时,便自赶到,由梁隍山脚至台州府,一路康庄大道,过往行人渐多,两人只得放缓脚程,又走出十里光景,两人隐约听得前面不远处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心中好生大奇,在这康庄大道,旅人如织之下何来打斗之声?不由同时收住脚步,略加辨听,似乎这声音发自前面左侧短林中,岳文骧即向“齐鲁神乞”尚维三说道:“老化子,我俩何不赶至近前看个究竟?” 老化子笑道:“我的小爷,你这一问不是多余的吗?我俩天生成一对多管闲事的命,就是不去脚下也不听话啦。”少侠笑笑,也不多说,脚下加劲,疾奔而去,老化子如大鹏展翅一般,与少侠追得一个首尾衔接。 靠近官道旁,有一列短林,疏疏落落,打斗之声即由此发出,两人在林东不远处一个土墩上立定,纵目眺望,这才发现短林外沿,有十数人围殴三个壮士。 “齐鲁神乞”尚维三见此情形,即向岳文骧说:“此又是天台匪徒作风,以数对一,不合江湖规矩,老化子实在看不惯。” 岳文骧微笑道:“看不惯,你就伸手管这档子闲事吧,小弟且作壁上观,好在时刻尚早,还有余暇赶抵台州。” 尚维三一声长笑,跟着身形一矮,身躯凌空拔起,在空中双腿一踹,身形如轻烟般,往短林飞去。 “齐鲁神乞”尚维三身才落地,短林内忽闪出一个约莫四、五十上下年纪老者,黑黝黝地一张面孔,颔下一部短-,双目精光四射,一望而知该老者是绿林健者,迎着尚维三来势挡住,阴阴说道:“来者何路朋友?到此何为?如非与敌人助拳而来,就请尊驾退回吧。” “齐鲁神乞”尚维三仰天纵声大笑道:“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嚷甚么?” 那黑脸老者一听“嘿嘿”一声狞笑,面色异常难看,双拳作势说道:“尊驾既如此说,定为插手而来,你自送死,怨不上谁,也好,我们较量较量看看。”说着,双掌一挥,腾身上纵,倏地“平门落雁”推掌向老化子身后猛击,拳风凌空而下,呼呼惊人。 “齐鲁神乞”尚维三被黑脸老者挡住,心中早惊满一腔怒火,两眼不时留意十数丈外场中形势,那三位壮士已然败象显露,衣衫尽被兵刃划破,伤痕累累,看起来情况危殆得紧,此时见黑面老者凌空下击,不由怒火突发,挫腰旋步,双掌翻天,顶着一团凌厉劲风,硬向黑面老者掌势迎空撞去。 黑面老者早年为一独行大盗,横行长江南北五省,作恶无数,为的犯案太多,立足不住,才奔投沈一飞庄中,名唤“天荡一雁”魏秋,昔年为盗时,虽是杀戮无度,但有一门好处,就是不犯淫孽,至今犹为童子身,沈一飞瞧他功力精湛,颇为器重,请他主持仙居分舵。 话完魏秋凌空下击,一看尚维三迎空硬接,心中大惊!空中又收势不住,只有硬扑下来“轰”的一声,两股劲风已是接实,却见魏秋身形已然倒飞出去“齐鲁神乞”亦是双肩微晃,拿桩不稳,就着退势抢出五、六尺,也不管魏秋伤着没有,弯腰躬身,又自抢在三个壮士身前,一抡双掌,加入战圈。 “齐鲁神乞”双掌翻飞,推、砍、剁、击,霎时匪党们已是倒下五、六人,余下七、八人俱是能手,故一时也不能将他们怎样,七、八名匪众齐声怒叱喝骂,只见尚维三一条身影游龙也似地在刀光剑影中插进穿出。 三名壮士得“齐鲁神乞”救援,压力顿时大减,不禁松了一口气,身形又自灵活,奋力反攻,尚维三边打边瞧三人,不禁“噫”了一声,原来其中一人即系在醉月楼喊走二位姑娘的紫衣中年人“齐鲁神乞”忙嚷道:“喂,你那二位师妹呢?” 那中年人闻言怔了一怔!定神一思即已恍然,先前一瞧,隐约面熟得紧,怎么也想不出来?现在经老化子一问,业已想出是醉月楼与二位师妹仗义出手的同伴,不由惊喜交加,登时喊道:“老前辈,现在不能谈,二位师妹被贼人诱往翠华山庄,现已逃出分散,不知生死如何? 我们将匪徒们打发掉,再作长谈吧。” 老化子应了一声:“好。”一双铁掌加增威势,翻飞猛击,一刹那,周围丈余内,尽却是劲风呼呼,七、八名匪徒高手尽逼出圈外,俱都无法欺近身前,但犹自同声虎吼奋扑。 却说魏秋被老化子双掌硬接震飞出去二、三丈外,只觉胸口血涌气翻,急提一口丹田真气,把那股逆血硬压下去,心中尚怯老化子趁机下手,蓦见老化子扑往场中,不禁放下心来,就地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及至真力复元,睁目一瞧,只见自己这面已死之半数,心中大急,沈庄主严命擒获,不容有一漏网之三名敌人,若在自己手中出错,回去如何交差?沈庄主对待手下失风者,处置异常毒辣,心下不由一阵发怵,忙拥身向前,找着老化子抡掌扑斗。 “齐鲁怪乞”自与少侠由赣入浙,一路上得少侠不时指点,轻身功夫大为增进不说,连大力混元手也较前大为不同,一见魏秋即-着小眼笑道:“老相好的,你又来了,咱们是不死不散,你且接这个试试看。” 老化子这一展开九十六手大力混元掌法,果然威力不凡,直似惊龙飞鸿,劈、锁、钩、打、拿,一招比一招狠辣,急风骤雨般齐向魏秋满身重穴攻到。 魏秋被“齐鲁怪乞”一抡快打急攻,搞得自己身形步法凌乱,出手也不成章法,心中暗惊:“这老要饭的身手不凡,方才拚掌几乎身受重伤,尚以为一时大意所致,此刻瞧他身手掌式,倒是一位成名人物,穿装打扮,怎么自己一时想他不出……”继又一想:“管他甚么字号人物,一掌之仇非报不可。”心念一动,立还颜色,一声长啸,掌势一变,亦展开成名绝技少林劈挂掌法,追风电闪般斗在一起。 那七、八名匪徒见魏秋接着老化子,立即又同时围攻三位壮士,可怜三人为逃避匪党追袭,奔逃了七、八十里,终於被这批匪徒追上,格斗几达两个时辰,已然筋疲力尽,复见老化子义伸援手,乃自奋力反扑,但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事,人总归是人,又非铁打铜浇,再度被围攻,三人均是气喘足浮,难以支持。 蓦然间,一股劲风起处,七、八名匪徒高手踉踉跄跄被迫退五、六步,一条白色身影倏然落在围中,匪徒大惊!定神一瞧,却见身前站立一位白衣美少年,面带冷笑,意态安闲,一言不发望着自己这面。 匪徒群中一人瞧来人年轻,不由心生轻视,怒喝道:“小辈,你真找死,翠华山庄的闲事是你能管的吗?还不闪开,大爷瞧你年轻无知,饶你不死。” 岳文骧一听,不由“嘿嘿”冷笑道:“翠华山庄的闲事岳某管定了,你待怎样?你们谁人自问能为高过“阴山双燕”彭燕西的,尽可上前送死,不然你们赶快滚回去。” 此言一出,立时镇住了翠华山庄爪牙,瞠目张嘴,先前发话匪徒亦惊得结舌不语,嗫嚅良久才道:“原来尊驾就是岳大侠,在下实在不知,这档子事看在岳大侠面上就此放过,不过还请屈驾……” 话犹未完,少侠岳文骧摇手接口说道:“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意我已尽知,昨日“浙东三鸟”已然把话带到,说我岳某五日之内定往拜庄,你们走吧!”说罢,右掌一挥一送,七、八名匪徒被掌风推出二、三丈外,连滚带爬地,一阵呼啸望林中逃逸无踪。那边“齐鲁怪乞”尚维三与“天荡一雁”胜负已见分晓,原来魏秋功力与老化子不相伯仲之间,老化子以招式诡异,轻身功夫见长,那魏秋是童子身,至今元阳未泄,是以内力较为深厚,两人虽你来我往,以死相拚,亦不过半斤八两,功力相称。 练武人需的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魏秋与老化子交手之际,不时留意那边形势,一见岳文骧从天而下,出手即逼住自己这方,不由一惊!继闻少侠就是掌毙“阴山双燕”彭燕西的那位少年,心中更是骇怕,手中掌势一缓,被老化子趁隙欺进,一招“野马分鬃”将魏秋双臂逼开,踏中宫,闪电疾出一掌“啪”的一声,在魏秋胸前印了一掌,将魏秋震飞出二、三丈外。 那魏秋挨了老化子一掌,直打得口角迸血,一手抚胸,想是伤得不轻,怒视了老化子一眼,强提了一口真气,也望短林中逸去。 原来少侠岳文骧倚在一株矮松上,双目注视天边云彩,苍狗天象,变幻不测,兀自出神,眼中一阵迷-,隐约现出南宫姑娘亭亭身影,巧笑嫣然,依稀在耳旁听得姑娘嘱别之音:“弟弟,你快去快回,免得姊姊一颗心尽悬在你身上。”又想起一夕温存,耳鬓-磨,温香一缕一缕地沁入鼻端,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几不知自身现在何处? 这不过瞬眼云烟,在这心生梦绮之际,忽地里一声断喝,将小侠从幻境中惊醒过来,原来这是老化子与魏秋较掌互嚷出吆喝之声,少侠心中甚是好笑,今日为何好端端地想起南宫姊姊来了?他哪里知道男女之间,情有所锺,灵犀在牵,只要情有所触,即会萦绕脑际。 少侠岳文骧此时也瞧清了三人其中之一,为醉月楼相遇的两少女之同伴,心中惊奇起她为何走单?怕是两位姑娘已然遇险,心念未了,即听昨夜天青色影中年人与老化子说出两女被诱去翠华山庄,小侠陡地一惊!情不自禁晃身闪进圈内,及时解了三人之危。 少侠从小在山中多年,旦夕与猿兽为伍,虽说有时与师长下山游历,但从未与少女亲近过,自与南宫姑娘相见,即觉女人与男子别有一种气氛,一颦、一笑,无不勾人心-,经此以后他对少女分外好感,是故在醉月楼迎着谢、陈二位姑娘,虽未交谈,不过她们那种风韵已种在他的心坎上,一听她们遇险,即不能自已的抢身出去,逼退敌人,要忙着探问下落,这种心意、举动均出乎自然,丝毫勉强不得。 却说匪党逃逸远去后,三位壮士过来称谢了,并在通姓名,原来那三个均是武当三代弟子,称陈、谢二位少女师妹的人名叫李奂青,其余二位一个名唤田奇,一个叫骆小灵,三人虽说是武当门下,但限於资质秉赋,技艺平平,李奂青姨母系无忧老尼,无忧武功绝伦,不时指点李奂青,但苦於李奂青无法参解武学精窍,所得不过皮毛,老尼心烦一赌气,再也不指点他了。 李奂青妻子秦云荷,与翠华庄主沈一飞有一段血海冤仇,秦父秦天翔早年在奉天开设扬盛镖局,不知为了何事与沈一飞结下大梁子,那时沈一飞不叫此名,名唤“七首神龙”沈鹤,这个匪号在关外,连三尺童子都知道,行事毒辣凶残,来无影,去无踪,半夜无故飞头,事后墙上留下七首黑龙标记,正邪二派对其极感头痛。 一个大风雪的晚上,秦天翔夫妻二人睡梦中被他取下头去,传家之宝一对玉血鸳鸯也被他窃去,秦云荷因十岁起被其师武当第二代弟子“无情龙女”崔鹃携去学艺,幸免毒手,等她学成下山后,那沈鹤已不在关外,一访数年,杳如黄鹤,-人几经打听之下,才知沈鹤改名沈一飞在台州广置产业,居家纳福了。 所以李奂青携同妻子秦云荷及其六岁幼子李云龙南来报仇,又约来同门师兄弟为之相助,自知这面几人似嫌实力不济,想起姨母无忧老尼处,匆匆又赶至莫干山,无忧老尼虽怜秦云荷遭遇太惨,只是多年未问世事,才命其两女弟子陈凤斐、谢婉莹下山。 众人在台州歇息一日,李奂青想起仙居青云岭有一师门旧友“万胜刀”朱滨泉,意欲探访,陈、谢二女留在台州未去,李奂青等跑至青云岭竟扑了一个空,朱滨泉去苏州有事, 众人怏怏而回,不料行在途中,遇见黄龙寺“八贤金刚”悟元“青面佛”悟静看上其子李云龙资质,强要收其为徒,一言不合,竟至动武。 两贼秃均是黑道绿林魔星,李云龙竟被掳去,幸好悟元一心想收李云龙为弟子,未下毒手,只是掳了人扬长而去,李妻心疼爱子,奋不顾身追踪两贼秃,田奇、骆小灵两人看见嫂子去了,怕她单身履险,亦跟踪前往,李奂青知两贼秃能为太高,自己去了也是白费,这才赶奔台州找陈、谢二位师妹前去帮手,在醉月楼找到后,匆匆扑向黄龙寺,只见其妻珠泪盈眶同田奇、骆小灵二人在寺中执着一个小沙弥问话。 只听小沙弥说,悟元、悟静一抵黄龙寺,即被眇一目的中年男子邀往一姓沈的家中,其余的并不知情。 六人夤夜之间,又自扑向翠华山庄,庄内三步一卡,五卡一桩,防守森严,仗着谢、陈二位姑娘身手,一连挑破十数处桩卡,恼怒了沈一飞亲自现身,一问之下,秦云荷即系仇家秦天翔遗孽,严命爪牙一体擒获,不准漏网,自己一挥手即将谢、陈二女震退,慌得六人各自奔逃,侥-逃出山庄,三男三女东西分散,李奂青三人被贼党一路追踪,如不是少侠等及时相救,三人难免命丧九泉。 小侠岳文骧与“齐鲁怪乞”尚维三明-上情后,岳文骧即微笑安慰道:“李兄,不必难过,吉人自有天相,令郎既然被悟元相中,定然不会加害,大嫂与谢、陈二位姑娘,亦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岳某日内即要往翠华山庄,好歹总要找一个水落石出。忧能伤神,目前不必过於着急,李兄以为然否?” 李奂青一张忧郁的瘦脸,浮出一丝笑容,说道:“二位隆情高义,李某紧记在心,现下李某须上莫干山岭请无忧大师,日内再行拜见。” 说罢,与田、骆二人施礼作别,岳文骧望着李奂青瘦长身影微微叹息,转身即同老化子尚维三往台州急驰而去。 第九回 台州府昨夜醉月楼一闹事,围在楼前看热闹的人群看见“浙东三鸟”满身是伤,并抬着一具-体狼狈而出,不言而知“浙东三鸟”这次遇见了硬点子,这一消息传出,立时扬遍了大街小巷,成为无人不知的大事,醉月楼的店夥更加以渲染,将岳、尚二人比得天神下凡,佛祖再世,这一来惊动了正邪各派人士,议论纷纷。 城南三官巷有一家振威镖局,灯火通明,大厅内坐了五、六人,正在谈论此事,总镖头“七绝手”罗义,副总镖头“穿云燕”李奇泰,与四位远道而来知友“凌霄剑客”徐复雄“八臂哪叱”吴麒“摔碑手”董元义“虬髯神行叟”夏云,这六人端的是今日武林中正派好手。只是“七绝手”罗义因振威镖局与翠华山庄近在咫尺,且沈一飞爪牙甚众,一经结仇,则永无宁日,不得不虚与委蛇,以求相安无事,好在沈一飞为组盟天台帮,极力拉拢,罗义也虚应故事,奉承备至,故尔眼前当能太平自在。 只听罗义高声笑道:““浙东三鸟”平日在台州横行无忌,罗某早就瞧不顺眼,本想伸手铲除,只是投鼠忌器,故而隐忍未动,料不到名震塞北的“阴山双燕”彭燕西,万里迢迢来此送死,真是报应,来人功力之高,真是少见,但是不知他们落足何处?不然罗某到想见见咧。” “虬髯神行叟”夏云定神思索一会接口道:“传说中二人,白衣少年老朽未知其出身来历?倒是另外一老要饭的,就其穿装打扮,举止神态,好像老朽旧友乞丐头儿“齐鲁怪乞”尚维三,此人性情虽是乖异,但面冷心热,尚是一可交之人。” 副总镖头“穿云燕”李奇泰忽说道:“总镖头想见见他们,即还不容易?只要他们未离开台州府城,总可寻出他们落足之处,不如唤本局有名的包打听李二,出外探访他们行踪,定可找出下落。” 罗义一听连声道好,立时唤手下叫来李二,嘱咐行事,次日一早,李二已然打听出岳、尚二人落在城西一家吉升客栈,不过二人在天尚未明即已起程往天台山而去,不过行囊包袱尚留在店中。 “凌霄剑客”徐复雄闻言笑道:“既然行囊包袱俱留在店中,日内定然返转,不如我等在该店定下一房,在店等候,不知好否?” 诸人俱道甚好,六人过午步行至城西吉升客栈,包下南跨院一个厢房,并叫过一席酒菜,饮酒聊天,扯天说地,反来覆去,中心话题,还是离不了沈一飞行事如何可恶,白衣少年初生犊儿不怕虎,功力虽好,怕也敌不过沈一飞积三、四十年修为之螳螂玄阴掌。有的则以为他既敢捋“七首神龙”虎-,也许别有所恃,六人人言言殊,议论纷纷不提。 这时日薄西山,红霞漫天,吉升客栈的店夥立在门首,老远就瞪见岳、尚二人正缓步走来,急忙将身奔入跨院通报,片刻,一个虬须白发,身材魁伟,着一袭天青色长衫老者飞步而出,一路发出洪亮的哈哈大笑,瞧见岳、尚两人,抢步上前抱拳说道:“尚老大,睽违十年,想不到在这里又能重逢,我这老不死的-眉皆白,你也霜催两鬓,真是流水十年间,岁月不留人,我俩真的老了。”说着,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齐鲁怪乞”尚维三定神一瞧,-着小眼大笑道:“原来是你这老怪物,我这老要饭的奔波江湖,断梗飘萍,到处为家,你有家有业,不在家享福,远巴巴的跑到这儿为了何事?” “虬髯神行叟”夏云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小侠岳文骧,开言答道:“还不是为人作嫁而来!这位小侠是否就是单掌毙双燕,一夜之间威震台州的……” 话还没说完,怪乞尚维三满脸透着得意神色,拉着少侠岳文骧说道:“老弟,这位是老化子的老哥哥,河北保定府的“虬髯神行叟”夏云,往后你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岳文骧抱拳拱手道:“原来是夏老前辈,晚辈岳文骧失敬了。” 夏云一掀虬髯,随即双手执定岳文骧手掌微笑道:“岳老弟,老朽与尚老化子有过命的交情,今后别称呼我老前辈,若如此一来,我是不比老化子长了一辈?别人看见倒说我妄自尊大啦!” 岳文骧笑笑,这时,坐在屋内的振威镖局总镖头“七绝手”罗义等五人也迈步而出,他们为何不同夏云同时出店迎接?因夏云也拿不准老要饭的是不是尚维三,不如让夏云一人先出外看看,假如六人全部同时出来,如不是夏云所说的多年旧友,人家瞧见,反以为他们来此寻仇惹事的,岂不尴尬。 五人在房内坐等,店外传进夏云清彻的笑声,就知夏云见着的一定是尚维三了,五人急忙大步赶出,夏云见他们迎了出来,忙为之一一介绍,随着说道:“我们别忙在这门首演礼,进里面再说。老要饭的,我已准备下一桌丰盛的酒菜,这对你口味吧?” 怪乞尚维三听说有酒吃,甚么都不顾,一溜轻烟似的抢步进内,这也难怪他,从早到现在,尚未进食,腹中早是鼓响雷鸣了。众人见状,一阵大笑,也自陆续鱼贯入内。众人落座后,除“齐鲁怪乞”尚维三与“虬髯神行叟”夏云本是相识外,其余的均与岳、尚二人初次会见,不免互相寒暄,客套一番。 席间酒过三巡,夏云推-长叹道:“自从当年嵩山群雄大会后,绿林群邪几乎全部销声匿迹,江湖道上得以太平一时,如今老的一辈正派高人,不是隐居闭关,就是仙去,邪魔外道渐又死灰复然,较之当年,犹有过之,看起来江湖道上永无宁静之日了,这次应振威镖局罗兄之邀,就为的是共商对付“七首神龙”沈一飞大计,到此未二日,就闻说二位在醉月楼掌毙“阴山双燕”彭燕西之事,台州府家传户晓,-诵不绝,真是大快人心。” “齐鲁怪乞”尚维三说道:“听你老怪物说来,莫非是罗兄与沈一飞结下甚么梁子?” “七绝手”罗义接口说道:“罗某本人倒并未与沈一飞接下甚么冤仇,只是他门下爪牙欺人太甚,敝局每走一次镖,他门下爪牙闻知即跑上门来,索取规费,说是若然不给,镖车即不能平安走出浙境,出了事可别怨他们不够交情。初两次均是狮子大开口,罗某气他不过,偏偏不给,果然未出浙境即出乱子。一夜之间,草木不惊,镖车全部无迹,镖师赶回报信,罗某即欲起程往出事地点察看,不料足未出户,镖车全部纹丝不动,送在镖局门口,并附有沈一飞一张红纸拜帖,你说气也不气?一连两次,均是如此。罗某知非易与,姑且隐忍在心,备下四色礼物前往拜庄,那沈一飞倒是客气非常,这事提都不提,极力-誉拉拢一番。此后他门下爪牙,仍然上门索取规费,每次均是一、二百两银子,似此需索无度,罗某就是家资百万,也不能塞此漏-,罗某心中奇怪,自己已然拜庄,沈一飞这一点人情也不买,几经打听,才知沈一飞想要罗某加盟天台帮,才使出这般软磨手段!想我罗某虽非成名露脸人物,可是从十九岁出道,奔波江湖三、四十年,才挣得一点微名,又蒙朋友念交情,赏了一口镖行饭吃,如今命我老来变节,岂不被朋友指罗某老而无耻,晚节不终?罗某有心剪除沈一飞等,怎奈技不如人远甚,再则这一年来沈一飞将三山五岳一些令人头痛的人物,悉数网罗帮下,声势浩大,这才函约诸兄来此相商对策。” 怪乞尚维三“咕噜”吞了一口酒“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等事,我老化子也要斗斗看,到底沈一飞是何人物?真不虚此行,又碰上热闹!” 夏云大笑道:“你这老要饭的要凑热闹还不容易?明天就是翠华山庄的英雄大会,够你一露两手的,我要问你,这次你与岳少侠来台州为了何事?能否与老哥哥一说?”“齐鲁怪乞”尚维三即将此来经过说出,只把岳文骧出身来历“太清秘笈”出土,及天台遇上普陀散人之事瞒住。 “七绝手”罗义惊得立起大声说道:“三江镖局刘元曜与罗某,多年故交不想罹此危难,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这倒是义不容辞之事,二位若用得我罗某的地方,无不尽力以赴。” “齐鲁怪乞”尚维三笑道:“我俩正嫌人单力薄,若得罗兄等相助,正可师出有名,声罪致讨了。” 岳文骧席间彬彬有礼,加上沉默寡言,引起诸人好感,惟“摔碑手” 董元义见他如此文秀,不是有“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神光精湛,两项异点,极似手无缚鸡之力之文弱书生,闻尚维三之言,天台一战,三凶铩羽,似嫌言过其实,口虽不言,但满面透出轻视疑容。 那“虬髯神行叟”夏云,深知尚维三生性怪僻,从不服人,这次对岳小侠-扬称誉,钦佩之至神情,倒相信言之非虚,不是信口开河之语,可能是岳小侠有独到的武功,过人的长处,不然就是杀老化子一刀,也不轻於-人一词的。 董元义神情,尚维三瞧在眼里,微微不语。 “凌霄剑客”徐复雄虽是谈笑风生,心中却不停地寻思:“眼前这位岳小侠,人品丰逸不群,听怪乞尚维三所言,武学又冠压侪辈,这个倒与自己妹妹“无双玉女”徐曼霞配成一对,妹子看见她,八、九中意。自己对妹妹婚事费尽心机,无奈她挑剔过甚,总是不合心意,自己每每替她耽心,年华一天比一天老大下去,这样难道做老处女不成?现在好啦!自己动身前,妹子正在姨母家做客,曾命下人飞函邀她迳来此处,算来今日也该到了,我不如邀他们俩至镖局暂住,乘机拉拢,不知岳小侠订下婚事没有?目前是难以启齿相问,到时看她们俩自己发展情形,再说罢。” 当下即微微向岳文骧说道:“两位在此旅寓,甚是不便,徐某斗胆替罗兄作主,二位何不移玉振威镖局,彼此有个商量照顾,岂不正好?” “七绝手”罗义也连声邀请,小侠岳文骧忙道:“在下等浮萍断梗,到处为家,罗老前辈身家在此,深恐沈一飞迁怒,为老前辈等惹下是非,那时岂不愧对主人,百死莫赎了!” “七绝手”罗义哈哈大笑道:“老弟,你道罗某真个怕沈一飞不成么?只是不到时机,轻不树敌罢了,他不找上门我也要找他,现在我等来此,已然落在沈一飞爪牙眼中,要推也推不了,我看二位就不必推辞,容我罗某作一东道主罢。” 岳文骧听罗义如此说,也就不再推辞“凌霄剑客”见小侠应允了,满心欢喜,连声催促即刻就走。 众人起席离坐,少侠与尚维三进房拾掇行囊,一行离店而去。 振威镖局在台州府,几可称得是无人不知的老字号,屋宇连横,差不多-了半条街坊,气势雄伟,罗义等来在镖局门首,即见一镖夥奔来向“凌霄剑客”徐复雄禀告道:“徐大侠,徐姑娘已然来到了,现在内宅谈话。” “凌霄剑客”徐复雄听见妹妹赶到“哦”了一声,对众人说道:“徐某先行一步。”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而行。 罗义引客进入客厅落坐,这间大厅异常宽敞,窗门尽是雕花镂空红木建造,厅中摆有两列紫檀木太师椅,椅面均嵌有大理石面,纹理苍雅古-,两壁挂有八幅唐人山水花鸟图,栩栩如生,四周陈设名种兰菊盆景,缕缕幽香,-漫着整个大厅,看这摆设,可瞧出罗义胸襟与一般伧俗之辈自有不同之处。 大厅后院隐隐传出“凌霄剑客”徐复雄轻笑声,不一会,徐复雄由侧门跨入,身后随着“无双玉女”徐曼霞,小侠但觉眼中一亮,暗暗喝-道:“哟,这姑娘好人品!” 但见她穿着一身粉红镶白软罗劲装,足穿麂皮蛮靴,一张粉嫩的瓜子脸,宜喜宜嗔,瓠犀半露,一双又大又圆的漆黑眼珠秋水无尘,进得门时,因诸人多是旧识,姑娘轻颦浅笑一一点首为礼“凌霄剑客” 与尚维三介绍毕,特地拉他妹妹与岳文骧相见,大声说:“妹妹,这位是最近名震台州,扬威天台山的“神手追魂”岳文骧小侠,往后你得多多讨教讨教。” 徐姑娘玉雪般聪明,她兄长话中用意,哪有听不出的?於是盈盈含笑,对小侠福了一福,两道眼神电光般瞧在小侠面上。 岳文骧俊面一红,赶忙还礼,目光可不敢瞧着对方,头一侧,让“凌霄剑客”落座,掩饰自己的窘态,徐姑娘见小侠举止不安,不由又是盈盈一笑。 诸人落座后“凌霄剑客”徐复雄有意提起小侠注意,把话题转在妹妹身上,问起妹妹在姨母处起居饮食详情,徐姑娘简单扼要地应答,时或发出一串银铃似地娇笑,是那么清彻、好听。 岳文骧却面对着墙上一幅“春山凝翠图”出神,其实心内在暗中思忖:“料不到来台州后,徐复雄竟将自己安上一个“神手追魂”的外号,看起来武林中人不外是自吹自捧,那徐复雄极力相邀我来此居住,不知用心何在?莫不是想将他妹妹介绍於我?要是果有此意,他定不知我与南宫姊姊已订下鸳盟,一个处置不当,即会因爱成仇,岂不是害己害人!往后我得多检点检点,避开一些……”想至此,有意看徐姑娘一眼,只见徐姑娘落落大方,正在与罗义说话,继又思忖道:“先前自己也许过於敏感致涉此遐想,那“凌霄剑客”一片盛情相邀,又没明说把他妹妹介绍与我,凭那徐姑娘人品怕不早已名花有主,自己何必耽此心事。” 岳文骧想虽如此想,可是那徐姑娘的绰约风姿,明眸皓齿,淡扫蛾眉的玉容,如磁铁引针般,眼光禁不住又瞄了一瞄,虽是这短短的一眼,涵意是够多么深刻。 厅外及大厅内屏风后面,人影幢幢,均是为瞻仰这一夜之间名扬台州的大英雄,这些内眷不时发出轻声低笑,不外是惊讶-扬岳文骧,看不出这静若处子的文弱少年,竟有这么高的功力。 这种情形,岳文骧本人一点未知,手支在太师椅上,仰面出神,胡思乱想一道。 徐曼霞姑娘坐在对面不时用眼光飘在小侠身上,见小侠呆若木鸡情状,不禁抿嘴噗嗤一笑。 岳文骧蓦然惊觉姑娘在笑他,茫然无措地向姑娘点首微笑,自己也惕然觉出这种张皇失态,有点逾礼,面上赫然发热,於是强作镇定,有一句,说一句地向坐在邻位上的“虬髯神行叟”夏云搭讪,这均落在众人眼中,因为却是初交,未便出言相问“齐鲁怪乞”尚维三心中却雪亮明白。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大厅内烛影摇红,灯光照耀,倏而一道纤细白光由屋顶射入,带着一串轻啸“咯登”一声,横梁上已自钉了一支蛇头白羽箭,闪巍巍地直透入木,五寸蛇头几乎全没,手劲正是惊人。 众人大惊!“七绝手”罗义掠身一纵,将蛇头白羽箭拔在手中。 “摔碑手”董元义在啸声入耳之际,一个白鹤冲霄,单足一点“嗖”地扑上屋脊,猛喝道:“何方好朋友,怎么过门不入?这不是显得小家子气。” 忽闻西边屋上有人答话:“朋友,空嚷甚么?你家林大爷等不是在此等着么。”说罢,阴森森地“嘿嘿”一笑。 “摔碑手”一听,猛地转身,单掌护胸,定神一瞧,只见微弱星光下四条黑影,并立在距自己存身处三丈左右的屋顶上。 只闻黑影中一人冷冷地开口道:“朋友,你慌甚么?正点子不上来,林太爷不会离去的。” “八臂哪叱”吴麒“虬髯神行叟”夏云闻声也自双双上屋顶。 却说“七绝手”罗义将蛇头白羽箭捞下手中一瞧,不禁面色大变! “穿云燕”李奇泰,见了也不由作色,低声向罗义说:“怎么?那“黔灵四毒”没死,竟找上门来了!” “凌霄剑客”听是“黔灵四毒”也自眉头微皱,罗义刚牙一咬“哼”了一声道:“人家既然来了,我们还不上去接着?罗某倒要看看好朋友练了甚么出奇本领。”说着,双肩一晃,拔身穿上屋顶,李奇泰“凌霄剑客”也相继纷纷扑上。 “无双玉女”徐曼霞,有意无意的向岳文骧嫣然一笑,说道:“不上去看看吗?”说完,也不等小侠回答,竟自柳腰轻闪,飞燕操空似地,腾上屋面,声息毫无。 “齐鲁怪乞”尚维三向岳文骧眨眨眼笑道:“老弟,姑娘已露了一手无上轻功给你看,怎么不投桃报李,还以颜色?” 岳文骧轻喝道:“老化子,你又来唠叨甚么?” 尚维三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弟,你还装甚么糊涂?“凌霄剑客”徐复雄极力相邀,又安上一个“神手追魂”的尊号,就为的是存心把妹子介绍与你,听说这位姑娘喜欢耍点小性儿,人又孤傲自赏,往后你得多留点神。” 岳文骧一听,心想:“是啊,徐姑娘对自己的神情,可有点显得不同。”心内虽是怦然一动,可是极力抑制住不使面上现出欣喜之色,剑眉一皱,冷冷地问道:“少嚼舌根,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化子本是听夏云老儿说的,於是透着满面得意之色,-着小眼回答道:““凌霄剑客”是华山派传人,剑术精绝,名动大江南北,与崆峒派“一字慧剑”颜如海,武林中尊为“江南双剑”。“无双玉女”徐曼霞也是使剑,听说比“凌霄剑客”还高明,只为出道稍迟,名头尚盖不过他哥哥。徐姑娘并不是华山派出身,乃传自一轶名侠隐“凌霄剑客”为他妹子婚事,真可说是伤透了脑筋,来求婚的人不知多少? 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真算是找到了主儿啦。” 岳文骧听了,知老化子脾气,找到了话题,愈说愈起劲,忙转移话题问道:“嗯,这个不说,我来问你“黔灵四毒”到底是何厉害人物? 你可曾有个耳闻吗?怎么罗镖头一见蛇头白羽箭就脸色微变?” 尚维三见他故作矫情,不由深深一笑说:““黔灵四毒”老化子倒有耳闻,不过武林中久己不见他们行踪,盛传遭仇人掌伤后死去,有云潜居深山练甚么邪毒武功,这是很早的事,武林中人多淡然遗忘,四毒早年功力并不比三凶差,二次出世,想必更精纯,只不知他们与罗义有何恩怨?” 接着又说:“近年传闻四毒不知往何处得来一部“百毒魔经”练就一身怪异武功,对敌之际,只需沾上对着肌肤,毒气传透入体,半个时辰,即毒发不救,老弟,往后若与四毒交手,千万记住不可让他贴肌沾肤。” 岳文骧笑道:“我现在就要见识见识啦,尚兄,你不如潜往内院,暗中保护内眷,以免尚有余魔乘虚搔扰。” 老化子听了,颔首道:“好,就这么办。”转身就往后院闪过。 此时,屋上人声已杳,岳文骧正暗中觉得奇怪,方欲飞身上屋之际,忽见一溜轻烟似地黑影,由空中疾落闪入暗处,暗呼不好,不要贼人在暗中弄了手脚,急将身形稳住,右掌一圈,向黑影闪身之处,疾忙平推一掌。 只听“哗啦”之声大作,原来被劲厉的掌力,将厢房窗-震断塌下,倒成一片,暗中忽传出一声轻微冷笑,一条黑影微风飘处,却又自身前疾闪掠过。 岳文骧一击不中,不由一怔!又见黑影竟敢挨着自己身前飘过,怒叱一声道:“好贼徒,竟敢戏弄小爷。” 说时,双掌紧随着黑影身形去势“呼”地一声又自击出。 那条黑影身形正欲下落,身后凌厉掌风已然追击而到,只见身形一歪,眼看似要倒下,忽地凌空双足一踹,又如飞燕掠空自斜飞出去三丈左右,只闻-了一声…… “好俊的掌法。”瞬即飘然无踪。岳文骧急跃上屋一看,只见星斗满天,凉风习习,四上寂寂,连“黔灵四毒”与罗义等人均人影不见,暗道:“怪事,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由在屋上举足-徨。 蓦地里,一丝喝骂声由东边隐隐传来,好个小侠,猛地旋身拔起,整个身形直飞出去,乍看之下,如一头苍鹰般,循声扑去。 原来罗义等人均落在镖局后院练武场中,以小侠之精湛武学,眼明耳聪,怎么未察觉?只为被一列厢接及数株枝叶漫天之参天古树所遮没,是以不至近见,无法发现。 岳文骧腾身在一棵榕树幼枝上,极目凝视,远远看去,只见场中两条身形,兔起鹘落,四周火把高擎,照耀得亮如白昼,对方除“黔灵四毒”又多出四、五人来,心知这一阵非可善了,下去看看“黔灵四毒”有何过人成功。 小侠足下一加劲,幼枝下坠,猛地一提气,身形又自拔起,借幼枝上升之力“穿阳射日”斜刺里强射出七、八丈左右,半空中屈双臂,倏地双足互踹,一个“鹏搏万里”之势,又平飞出三、四丈,轻轻闪落在“虬髯神行叟”夏云身旁。 那“无双玉女”徐曼霞随众人来在场中后,不时后顾,瞧瞧小侠有无到来,此时一看小侠凌空下降,这手绝妙轻功“七禽身法”端的精绝、妙绝,只看得徐姑娘目瞪口呆,惊喜交加。 “虬髯神行叟”夏云蓦觉微风袭自身后,倏地一惊!忙挫腰旋步,单掌欲出,见是岳文骧到来,满心欢悦,才缓缓将掌放下,低首笑道:“老弟,怎么这时才来?董老儿与“黔灵四毒”交手已好一会了,你且看看这一仗谁胜谁负?” 小侠身形稳住,见徐姑娘注目向自己微笑,俊面一红匆匆答礼,转面向夏云答话:“在下怎比得老前辈神目如电?实不敢妄加评断,但愿趁他们名家交手偷学几招。” 夏云微微一笑,深觉此位少年,虚怀若谷,谦-有礼,果然名下无虚,难怪尚老化子对他吹捧有加。 岳文骧瞩目场内,见“钩尾-”龚华,长得秃头小眼,颔下一部花白短髭,根根见内,身材矮小枯乾,双掌黑中带紫,似是被甚么毒液浸染练成,出手奇快,五指箕张,电闪般向董元义浑身上下重穴欺进,一招一式,尽是照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去,诡异绝伦。 那董元义似极力不让龚华手指沾着自己,一条身形旋风般与龚华保持三尺距离转定,手中摔碑掌用是十分真力,拨开龚华欺进的攻势,这样打法,最耗人精力。 “钩尾-”龚华与“摔碑手”董元义又是十数合照面,陡地龚华双掌一推纵出圈外,喝道:“董朋友“黔灵四友”此来为的是找罗老儿算算旧账,你我素无过节,何苦替别人架梁子卖命?要知手底无情,一有误伤,实在有点划不来啦!罗老鬼既然怕死,缩头不出,乾脆自断一手一脚,龚某等放手就走。” 董元义与龚华交手,比拚数十回合,除觉着对方掌风透着寒意,是练就的奇毒掌力,沾人不死即伤外,功力并不强过自己,心想:““黔灵四毒”也不过这么点能耐,怎么罗兄神色甚是不对?” 董元义正待变招击出,却见龚华将闪出圈外,只听他说出这等狂妄一番话来。 “摔碑手”董元义为名武师,仗着一手浑厚掌力,七月之间,曾连败十家武场场主,一时名动京华,达官贵人,富豪子弟,相率贽拜门下,收徒唯嫌滥,但其人却极豪爽正直,只是长居京师,被人奉承惯了,此时听龚华说话,显得有点不屑与自己过手似的,哪能忍受得了? 豹眼圆睁,气得-眉戟主,正待喝骂还口“七绝手”罗义已自闪身抢出,拦着董元义微笑道:“董老师,人家既然冲着罗某而来,就让小弟接下吧,如小弟不敌,再行出场也不迟。” 董元义这才讪讪退出场中,狠狠望了龚华一眼。 罗义转面向龚华正色道:“想当年,罗某一念之仁,掌下放生,原望汝等从此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怎么还不死心?前来寻仇,看起来,你们四人尽都是不明是非的禽兽之辈。” 龚华被他骂得一张黄脸泛红,蓦地一声长笑,笑声中似蕴藏着无限杀机,良久始狞喝道:“罗老儿,废话少说,想我弟兄四人忍辱含垢,避居世外廿年,为的是甚么?天幸你这老儿还在人世,何不识相成全我弟兄心愿,免得费事。” 罗义被他-厉的笑声,笑得心胆皆寒,只为龚华枭笑,真气迸自丹田,声音虽不大,却是惊心悸耳,不由心中一懔,暗忖:“四毒潜居深山,廿年苦研参磨,武功精进到如何地步?尚未交手,不得而知!不过单以他方才迸发笑声而言,可知其内功已届炉火纯青,自己这么多年来,武功虽一日均未曾松懈过,未必输於他们,也应小心一二。” 当下笑道:“龚当家的,命我罗某成全你们心愿,还不容易,不过也得露露廿年来你们四毒练的惊人绝学,否则怎令罗某心服口服?” “钩尾-”龚华目凝罗义,阴森森地说道:“哼,罗老儿,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龚某十招以内,定可令你心服口服。” 双手微圈,翻掌一推,一股阴寒劲风,劈空击至。 “七绝手”罗义微微一笑,左足微撤,霍的旋身,晃在龚华左侧,使出太极门下无上绝学“五丁开山”双掌往外一送。 论说起来,目前罗义武功造诣,远不及龚华,但罗义撤身得快,就这样也被龚华掌力劲缘震得退出三步,满面惊异之色! 龚华却给“五丁开山”掌力击得身形连晃,激得浓眉高剔,鼻中“哼”的一声冷笑,右足微斜,两手下垂,腕臂关节,骨骼“咯咯”连响,两目突射凶光“穿云燕”李奇泰见此情状,忙道:“不好,龚华施出的定是百毒怪掌……” 话犹未了,只见龚华双臂猛抖,左足一点,拔起两、三丈高,两掌高举,十指如?ㄐa狞喝一声:“罗老儿,还不拿命来。”劲风起处,两丈方圆内全被罩住,快如闪电,双爪仅差盈寸搭在罗义肩背。 那罗义不知龚华身形如此迅速,闪避不及,眼看就要丧生毒掌之下,镖行众师一齐愕然惊呼! 忽地里两道银虹匹练似地,分向龚华两腕左右截去,那龚华一心要罗义丧在两只毒爪之下,竟全力一击,身形才往下落,蓦见两道经天寒光,向自己双腕砍到,倏然一惊!顾不到伤人,救自要紧,双臂紧缩,一个云里翻身,身形如矢般穿出剑幕之外立定,惊悸不已。 原来“凌霄剑客”与“无双玉女”兄妹二人,见龚华作势数起,就知他必下杀手,当下“凌霄剑客”微声招呼其妹,两人腾身拔剑,一声不响疾取龚华,时刻不差毫-,及时救出待毙毒掌下的罗义“摔碑手”董元义瞧得心魂皆颤,暗忖:“适才交手,幸龚华未使出毒掌,不然早丧生其手。”一时冷汗直冒。 此时,场外如飞的同时跃进三人,一团玄雾般,轻飘飘落地无声。 原来“黔灵四毒”其余三人“毒手摩什”林鸿“勾魂使者”卜清“五步断命”卫辉元,自二次出山以来,自命不凡,以他们练成的百毒神掌,即可独擅武林,见龚华出场,以为对方均不足以一击,未免有点-大,此时睹龚华被“凌霄剑客”兄妹二人快剑暗袭,三毒均凌空飘起,疾闪而至,待其赶到,龚华已然避过,立即往后闪出三步,静悄悄地一言不发注视“凌霄剑客”兄妹二人。 龚华一招脱险,惊魂略定,不由气极,一语不发猛抖双腕,突起回环毒招,点罗义“中府”拿凌霄“脆脉”扫姑娘“云海”这双掌一式攻击三人要穴,快如疾风闪电,连截带拿,果是成名人物手法,不同凡响。 “七绝手”罗义等三人,见龚华招式狠辣,掌力更是阴毒,惟恐沾上一点,同时错出一步,避过掌力,罗义侧身欺上,双掌斜削,沉肘疾点龚华“心俞穴”正是施展七绝手中绝招“双阳追魂。” “凌霄剑客”也施出华山派镇山剑术“迎风三绝剑”徐姑娘娇叱一声“九宫连环剑招”也自施展开来,双剑合璧,刹那间长虹经天,风动四方。 龚华腹背受敌,激待连连怒吼,双掌招式愈加快速凌厉,掌风过处,三人被荡得收招移步。 这时“毒手摩什”林鸿见龚华以一对三,徒劳无功,不禁眉心一蹙,抢出三步,一伸双掌“环云拨月”向罗义三人捞去,一阵劲风过处“凌霄剑客”兄妹长剑,不是收招得快,几乎被夺出手,那罗义却被掌风带出二、三步。 三人心中一懔!又复晃肩抢攻,林鸿、龚华两毒阴恻恻的怪笑,不闪不避,倏地同伸两双毒爪,飘风般疾进,点、锁、砍、拿,无一招不是阴狠、毒辣,罗义三人几次均被逼得身形散开,情势频危。 这时西边高墙上闪出一条黑影,凌空腾起,一声长吟从空中带出,深彻悠亮,倏见一人如玄鹤般飘进场中。 来人为一猿背蜂腰长相英俊青年人,身着黑色长衫年约廿七、八,两目阴视,鼻端微钩,显出这人性情深沉阴狡,来人身形落定,急步抢在林、龚二毒身前,抱拳微笑道:“二位老前辈且请住手,风闻老前辈来此振威镖局为雪前忿,在下一路赶来,深恐徐兄兄妹妄自出手,不知冒犯,还望老前辈看在下薄面,就此放手,至於振威镖局之事,也请另订地点约期再斗。” 林鸿颔首微笑道:“原来是你来了,老朽已答应帮你三次忙,冲着你,不能不算,罗老儿该你命长,三月后今日,林某等四人在西天目金藤峰下候驾。” 话才说完,只闻岳文骧一声冷笑道:“话可别说得太满,今晚之事,还没显出谁行谁不行,你这老怪三月后就拿得稳必胜吗?” 林鸿正要离去,闻言注目一瞧,见发话之人为玉面朱唇不凡少年,气度雍-,精华内蕴,不禁暗暗-许:“此少年人品长得端的不同凡俗。” 不由心存好感,是以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道:“不管你说话如何冲撞我老人家,都不与你计较,我一开言出如风,说一不二,今晚绝不再出手,你若不服,金藤峰之约连你算上。”说完转身喝声:“走。”霎时八、九条身影飘越墙头而去。 徐姑娘一见来人,就满脸透出厌恶之色,继见来人对四毒又是那么卑词恭顺,愈觉此人无耻已极,更气得粉脸泛青。 黑衣青年等四毒一走,即移步走向姑娘身前,殷殷含笑,张口欲言。 徐姑娘寒着一张脸叱道:“要你来多事做甚么?惹厌。”说完一跺足,竟自闪在小侠岳文骧身边,故意执着小侠一双手,说东话西,好像一对爱侣,情话绵绵。 小侠心中暗暗叫苦,他一看即知那黑衣青年锺情徐姑娘,自己哪能卷入这是非漩涡中?但此刻徐姑娘强拉着说话,答又不是,不应付又不好,一时间弄得小侠哼哼啊啊,面红耳赤,尴尬异常。 黑衣青年闻言,不怒反笑,双目对小侠瞧了一眼,虽是这般电闪的一瞥,小侠却看出那目光中带有妒忌、仇视之光芒。 却闻黑衣青年轻声向姑娘笑道:“霞妹,你哪知为兄的用心良苦,在苏州你家中闻得你赴无锡姨母处,兼程赶往,竟自扑空,一问之下得悉你来台州,为兄又自赶来,途中遇见同道,说起四毒来此寻仇,知你一向任性,深恐你逞强与四毒交手,一有误伤,即难以解救,故不分日夜赶来,怎么霞妹竟怪起为兄来了?” 徐姑娘柳眉双耸,瞪着杏眼骂道:“你不要自说自话,说得那么好听,我又没请你来,今晚之事,非你就不得圆满解决吗?你赶快滚,少来惹厌。” “凌霄剑客”原也深恶此人儇薄阴狡,不过将他片言解围,总有相助之德,见妹子这样毫不假以颜色,过於给他难堪,即轻喝一声道:“霞妹,怎可这样出言无状,还不上前向彦兄致歉。”旋又对黑衣青年笑道:“彦兄,舍妹一向任性,被家母溺宠坏了,你也深知,请勿见怪。” 黑衣青年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忙说道:“哪里话来,冲着霞妹,天大的事,小弟也不敢生气。” 徐姑娘听见兄长骂她,狠狠地望了黑衣青年一眼,扭腰转身,一顿双足,凌空腾走。 “凌霄剑客”见状,摇了摇首,急将黑衣青年向场中诸人逐一介绍“凌霄剑客”说:“这位是青城山金霞观铁象真人高足“玉面狻猊”何人彦。”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铁象真人是硕果仅存之“玄门双阴”之一,另一为“勾魂夺魄”元修道长,卅年前即已西去,此人行事阴狠,功力参乎魔道,为武林有数人物,何人彦系他弟子,难怪“凌霄剑客”这样正派的人,不得不假以辞色。 “七绝手”罗义也自相谢解围之德,何人彦略略颔首为礼,神情正是落漠倨傲。 但闻他冷冷说道:“何某尚有他事待办,即须离去,徐兄可向霞妹转致一声,就此别过。”说完,双肩微晃,微风过处,眼前一花,即已无踪无影,众人见状不禁骇然!岳文骧也自称许,难怪他这么狂傲。 一场漫天风浪,虽已平静,但三月后如何?各人不禁为罗义耽忧,俱默然无语返入大厅落坐“七绝手”罗义不住的长吁短叹“穿云燕”李奇泰也神情黯然“摔碑手”董元义见他们如此忧伤焦虑,忍不住大声嚷道:“罗老师何必如此忧愁?恁甚么事总有得办法能决,倒是你与四毒为何结仇?不妨说出听听,也好使大家有个商量计较。” 罗义双手微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长叹一声道:“罗某方寸已乱,不知所措。与四毒结仇经过,非是罗某不欲说出,奈此中尚有难言之隐,谁是谁非?无法判明!总之孽由自生,来日大难应该自了,拉好朋友送死,这又何必?只是岳少侠无端牵入,罗某心下正是愧对。” 岳文骧闻言笑道:“罗老前辈此话说来,令在下汗颜无地,为友助拳乃我辈分内之事,即就是没有林鸿这句话,在下也属义不容辞。” 罗义听了,愁眉稍舒,说道:“难得小侠这么义薄云天,罗某有幸结识,在座各位俱是同患难共生死之良友,总算交友无差。”言下复自呵呵大笑。 众人见罗义不说出结仇原因,知有难言之痛,也不再问。 其时天已不早,罗义便起身就送各人进入客房安息,自己与李奇泰两人告辞步入后院。 岳文骧在房内心中不住地在想,徐姑娘与何人彦见面情形,何人彦定是单想成-,不然徐姑娘不会厌恶其人如此。今晚自己不出手原因,是想看看他们成名人物在招术上有何独到之处,又想起那条黑影不知究竟是友是敌?怎的从此就没见他现形,又想起“齐鲁怪乞”尚维三,迄今未见露面,难道被诱遇险不成?显然内院并未有匪徒骚扰迹象,被诱遇险恐不可能,方才在大厅上夏云也曾私问过尚维三行踪,自己含糊其词,推办点小事去了,想老化子为友心热,相随奔波千里,这时无端失踪,定有缘故,难道是私探翠华山庄去了?自己可不能不加闻问,不然愧对知友了。 想定,即伸手解开行囊,取出一件黑色长衫换上,又用一条黑纱巾罩住眼鼻,轻轻推开窗门,肩头一晃,穿出窗外,二臂一伸,腰中一垫劲,身形陡地拔起二、三丈高,轻飘飘落在屋上,着足时声息俱无,在屋口稍一停身凝望,跟着往东南疾驰而去,黑夜苍茫中,像一只-猫似的轻灵。 第十回 且说台州东南方卅里处,有座大庄院,傍灵江主支流三角洲中起建,-地甚广,三面环水,一面倚括苍山支脉,远远望去,只见楼阁连云,飞-流丹,显得气派甚大,不知者直认做告老显宦隐居林园,谁料到是绿林枭客天台盟主发号施令的总枢纽所在。 这晚庄内灯光闪耀,戒备森严,庄丁巡行,拆击呼号之声,此起彼落,不绝於耳。 三鼓时分,下弦月被一衣轻云遮没,漫天星斗明灭争辉,蓦然间庄外闪出一条黑影,在阔可三、四丈河面旁略一停留,双足一踹,跟着双臂一抖,腾身穿过河面,半空中身形一曲,右手一捞,将出墙一棵柳枝捞在手中,微一借劲,一弹一荡,身形即翻越墙头,掠入树阴丛中。 只见他滴溜溜的转在高可十数丈大树巅,猛可里上半身向前一俯,足尖一点树枝,身如强弩离-,射落在议事厅-角,贴在屋面上,自那一角琉璃天窗中,屏息凝神,窃视厅内动静,这人是谁?不言而知是岳文骧小侠。 大厅内坐定十数位绿林高手,除“巫山三凶”及方才在振威镖局现身之何人彦外,其余均都不识,无一不是“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精光毕露,内外双修的能手,暗想:“这何人彦实在无耻,怎么与这些恶徒为伍?难怪徐姑娘对其厌恶冷落。” 坐在上首第一把虎皮交椅上身材魁伟的老人,似是“七首神龙”沈一飞,正在向一个短小精悍,面黄无-汉子,怒吼如雷。 沈一飞长相倒是不凡,面如重枣,星目露芒,额角上排有一列豆大七个珠砂红痣,狮鼻海口,一部长及於腹的——,身着一件深蓝色长衫,双手莹洁如玉,吐音洪亮,气度惊人。 但见那汉子垂手而立,面呈灰白,满露惶惧之容。 只听沈一飞骂道:“陈、谢二女,再三严诫命你须紧加看守,不得疏忽,怎么她们身困三进石牢中,轻易被逃走,事后丝毫痕迹均未留下,难道她们会飞不成?如不是你被她们花言巧语骗过,就是你吃里扒外将她们放走,无用的东西,这里用你不着。”说时,举起巨灵般的手掌,迎着黄脸汉子头顶拍去。 这一掌要打下去,那汉子准丧生无疑“活——”史麟闪电般伸手拦住微笑道:“沈庄主,且看在下薄面,饶过朱舵主这遭,我看朱舵主非吃里扒外之人,以他一人之力,助二女闯过数十处暗卡,事实上亦不可能,暗中定有对方能手到来,海燕堂主荆棘兄,出事之时,已派出数拨高手追下,二女纵有通天本事,也难逃出手去。” 沈一飞这才缓缓收回手来,喝声:“还不快滚!”姓朱的汉子抱头鼠窜而去。 沈一飞向史麟正了正面色,笑道:“非是我沈某怕事,二女逃走,干系非小,在她们初扰本庄时,声称沈某与她们有血海深仇,经沈某一再询问,又语焉未详,沈某思索良久,也想不出与她们有甚么深仇大恨?恐系传言失实所致,故那晚不想惹事,轻轻将她们放走,不料第二晚二女又在醉月楼与一老一少,无故折辱“浙东三鸟”同时掌毙彭燕西,是可忍孰不可忍。且三鸟回报,那少年发下狠话,五天之内,必来拜庄,沈某深信此等自命侠义道人物,言而有徵,必来无疑。曾命手下暗中查探一老一少出身来历,故未派人拦截,况在台州府城,官府森严,容有避韪。 就在当天深夜,二女与另三男子又来扰庄,这才引起沈某怒火,将二女擒住,同行三男却被逃出庄去,命人追拦,尚未得回报,与二女过招时,发现二女手法似是莫干山无忧老尼门下,沈某倒是不惧无忧老尼,只是老尼同道不少,若就此纵回,必回去搬舌,在英雄大会期引起轩然大波,故而暂禁不牢,候大会后再行放出略予告诫了事,现这一逃出,后患不小,适才史兄说过今日一老一少在天台闯山,杀伤不少,师兄“三目神君”返山,绝不轻饶,想这一老一少恐系为史兄等掳劫三江人镖事追踪而来,沈某对“太清秘笈”虽不感兴趣,但与史兄等生死之交,自当同仇敌忾,听何人彦贤弟说,此少年姓岳,落在振威镖局,并未见他出手与四毒对招,瞧不出他有何过人功力,但恐非易与,明日英雄大会必定会带来无穷隐忧。” 岳文骧听悉二女未遭毒手,暗忖道:“两个刁钻古怪机灵鬼,到底脱了他们的牢笼。” 此时,在离岳文骧藏身处不远,腾起一条纤细黑影,飞向对面-角,轻烟似地一掠而过。 岳文骧暗惊道:“这人身形好快,看他藏身之处离自己不出三丈,怎么一点却没有察觉?” 心念未了,继闻沈一飞怒喝道:“甚么人?” 蓦见大厅内灯火全数无风自灭“叭哒”一声巨响,似是甚么重物落地之声。 厅内步履凌乱,停一些时灯光重明,这才看清厅内群邪作势立起,满脸惊骇之容,均张目注视地下。 只见地下陈着一具娇小女人-体,摆在一面目可憎灰袍道人身前,道人目瞪口呆,满脸愧赧之色,一声不发。 “七首神龙”沈一飞,双目似火,怒视道人,神情甚是可笑。 原来沈一飞说话时,忽见大厅右侧一扇敞开长窗外,人影一闪,沈一飞何等眼明手快,暴喝一声突起小掌,惊雷奔电般向那人影打去。 窗外忽起了两声冷笑,一具黑甸甸之物迎着沈一飞掌风掷来,随着千百条银丝射进,纷纷射在大厅内烛炬灯笼上,刹那间,光亮悉数尽灭,来人手法之高、稳、准、奇、巧,一眼可知。 沈一飞一掌打出,蓦见一条黑物迎面而来,似是人体模样,心知不好,赶忙将掌势急急回撤,就如此,那黑物已是着了一下重的,被震向道人眼前,可笑那道人尚未看清是甚物件?匆匆又击出一掌,即就是稍会武功的大活人,也禁不起两人一来一往的重击,况又是手无缚鸡的弱女,哪还不香消玉碎? 沈一飞一瞧那少女,为自己心爱第三房妾侍,衣裳不整,裤带亦未系好,已被来人点过“睡穴”自己方才缩手虽快,不料又被妙清道人重重击了一掌,不死才怪呢!眼看爱妾平白死去,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这事又岂能怪得妙清道人?就有,也难以宣诸於口,僵在哪里,半晌说不出话来,群邪均欲纵出窗去,被沈一飞眼色止住。 忽由窗外起了一阵清朗大笑,声调苍老,只闻说道:“沈一飞,我老头子替你代劳,整了整沈家门风,这么早还没等深夜,小老婆就与手下睡觉,我老人家看不惯,又深知你沈庄主豁达大度,不会见怪,就乾脆代为出手,将这一对无耻男女点了穴道,男的尚留在听雨阁榻上,你怎么还不谢谢我老人家?” “七首神龙”沈一飞听得面上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直待听完,才狞笑一声,望着窗外喝道:“何方好朋友驾临,怎不现身露面?可是笑我沈某不知待客之礼么?” 窗外又起了一阵笑声道:“老头子还有事,要见面不在急,只是你对头已全数来了,枉安了数十百处暗卡,怎地一个均未曾截下?老头子为你丢脸,对头来了,你得提起精神打点,衡量轻重,判明是非,不可妄自逞强出手,事后,可别怨我老头子事先没与你打招呼咧。” 沈一飞听出像熟人口吻,只是想他不起是谁?忙道:“尊兄是谁?既是熟朋友何不现身?” 窗外寂静无声,沈一飞点足掠出窗外,只见星河在天,树枝迎风微摇,又见大厅四周附近暗卡,一个个被来人点了“睡穴”仆卧地下。 沈一飞长叹了一口气,挨个救醒,也未加责,一语未发,废然返回大厅。 岳文骧听出来人是葛天民声调,心想:“先前纤细身影,必是葛瑶姑,刚才葛天民对沈一飞说的那番话,指明他不要替三凶受过,深知此老为友心热,只是沈一飞不知可会迷途知返?听他说对头已来,但不知是何人?总不会是左师叔及杜英俊、孙卓如二位拜兄吧?不如且藏身此处,瞧完热闹再走。”於是一凝双目,从明窗望着大厅中群邪动静。 再说沈一飞回到大厅,茫然若失重重坐下,那具爱妾死体已被手下抬去,群邪也是待此相向,沉默无语。还是“黑无常”萨炎开口道:“来人不是方才说过,对头已然来了,怎地还未见一个现身?不要被他们暗中弄了手脚,我等还要有一个准备才好。” 一语提醒沈一飞,立时跃起说道:“对,沈某倒忘怀了此事。”说着,庄中胡哨声起,旗花冲天。 忽见一庄丁飞报:“启禀庄主,庄外已发现敌踪,本庄派出之暗卡被挑破数处,现来人已迫近西庄。” 沈一飞一听,浓眉一蹙,说声:“好,本庄主这就来了,你命庄中暗卡,严密防守,不得擅离。” 厅内群邪跟着沈一飞接踵扑往西庄而去。 小侠一瞧,厅内人物俱已走尽,心想:“何不跟随前往,瞧瞧来人是谁?如是熟人也好从中相助。”心意一定,挺足跃身,即掠在一颗梧桐树上,打量一下情势,又落下树,晃身由花径疾驰跟去。 时近亥正,夜色苍茫,下弦月被云霭遮没,迷-无光,眼前之树木花草虽隐约可辨,但十数丈外即无法看得清楚,是以心存警惕,不要被庄中暗卡发现,虽说不怕,却也有点麻烦,自己存身屋上,尚笑他们防守松懈,不知被葛天民事前将暗卡一一点倒,自己才能轻易来往。 走出二十丈远近,即见屋角、亭榭等处人影晃动,尚有明桩,不时送来吆喝之声。 岳文骧提气纵身,隐蔽着身形往前,守在水亭中一个暗卡,忽然露头向小侠来路一瞥,岳文骧眼明手快,肩头微晃,人已到了暗卡身前,骈指疾点“晕眩穴”那暗卡只觉眼前一花,凭甚都没看清,就糊-糊涂昏了过去,身形往下一栽“碰通”一声,栽下水池去。 离水亭不远的葡萄架下有人喝驾道:“陈老三,你又是喝醉了酒,怎么啦?” 岳文骧随即腾身,认准发声处窜去,身形才往下落,那问话暗卡见陈老三没有回声,忍不住探出头来,陡觉顶上风动,情知不妙,急不择地将首缩回,他快,还有比他快的,只觉脖子一紧,胸前被人只点了一下,就此昏了过去。 岳文骧连遇两处暗桩,分外小心,由花树中闪身飘起,仗着“凌空蹑虚”无上轻功,避过十数处卡子,赶在群邪身后。 西庄原是偌大一栋凹形房屋,中间是一片水磨砖的空地,这庄屋为存放钱粮、簿册等物,由花岗石砌成,铁门铁栅,分外牢固。 群邪一步入水磨砖空地上,即见栅墙上踊起七、八条身形,飘落场中,岳文骧存身在侧屋房的一颗柳树上,凝神下视。 见为首来人是一老尼,慈眉凤目,一身紫色僧袍,颈下悬着一挂佛珠,面色凝重,身后随着三位老者,一为浓眉大眼,面如-砂,颔下一部黑-,身后斜搭着两柄拂手-;另一面如胡瓜秃着顶,长条形的一张脸,显得五官俱挤在一起,颔下一部白-,手中执着一根通体乌亮的实心竹杖;还有一个不是别人,就是在振威镖局失去踪影的老化子“齐鲁怪乞”尚维三,岳文骧一见,暗骂道:“老化子怎么跟着他们一起了?无声无息的也不通知一声,害我好苦。” 随着三位老者身后的是三女一男,男的是李奂青,三女其中两个自然熟悉,就是在醉月楼曾见过的陈凤斐、谢婉莹二位姑娘,还有一个姿容颇美的中年女子,想必是李奂青的妻室,为首老尼猜想是无忧大师。 沈一飞一见来人,暗暗心惊,心知这无忧老尼有名难惹,身后胡瓜形长脸的老者,一看长相即知为江湖怪杰“冷面阎罗”方士-,也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另外两老虽然不识,当非弱者,一个应付不好,今晚就会落个身败名裂。 沈一飞忙飞步上前笑颜抱拳道:“来者莫非是无忧大师侠驾吗?恕沈某躬迎来迟。 不知大师何事莅驾敝庄?还请明道其故。” 无忧大师凤目含威,冷冷答道:“不敢!沈庄主明知故问,请问沈庄主何事牢禁老婆子门下弟子?尚欲派人追杀老婆子甥男等三人,你只说出一个理来。” 沈一飞扬声哈哈大笑道:“大师你不责己尚敢责人?你门下女弟子初次扰庄,沈某念其年幼无知,才命手下不得拦阻,放走了事,不料又在醉月楼伤辱敝帮手下“浙东三鸟”掌毙“阴山双燕”彭燕西,当晚又来闯庄闹事,口口声声说沈某与她们有血海深仇,这才引起沈某怒火,擒住她们,暂禁石牢。想我沈某虽是心黑手狠,但从不妄自伸手,非深仇大恨,绝不丧生害命,令徒说与沈某有血海深仇,恕我想他不出?二次登门寻事,任沈某怎么好性情,也不能容她们想来就来爱去就去,沈某尚没责问大师纵徒为非之罪,怎么反加罪沈某起来了?” 无忧大师听他侃侃而论,把一应罪过推得一乾二净,不由微微笑道:“沈施主,别的暂且不论,你可记得昔年在宛平县长辛店,昏夜之间连杀七命之事么?” 沈一飞听说,心头猛然一怔!忙道:“不错,沈某也曾参与其事,不过长辛店诛杀的,系恶行昭着,独行-花大盗“花面狼”杨环及其弟兄,令高足莫非与他等有甚关连么?” 无忧大师正色答道:“不想施主种此功德,可敬可佩,愚徒到未和杨环等人有何关连,只是出事地点邻房有一落第之陈姓中年文士,闻格斗之声,不禁好奇伸首探望,不料竟遭极重之毒砂掌伤,不到数日,吐血身亡,尚不知何人下此毒手?事后巡视,才发现留下沈施主独门暗器枣核钉一只,才料到施主当晚也在场,那人是谁可否为老身一说? 还有奉天杨盛镖局总镖头秦天翔夫妇,何事与施主结下深仇?半夜飞头连一对玉血鸳鸯家传宝物也被取去,现在这二家后人均在此,施主还有何话说?” 沈一飞不禁面色微变,尚犹作镇静,哈哈大笑道:“当年长幸店沈某也是为友助拳,但沈某自信下手极有分寸,就是昔年在关外做案,杀的也都是贪官士豪十恶不赦之辈,绝不累及无辜,况陈某又是文弱书生,非沈某所做可想而知,大师既认明为毒砂掌所杀,当今武林中练就毒砂掌力的屈指可数,自可查明是谁,沈某虽知,但道义攸关,恕沈某碍难相告。再秦天翔夫妇当年与六扇门勾结,定下恶计,沈某几遭毒手,这才一怒夤夜寻仇,是非自有公论,若大师定欲入人以罪,就请二家后人出面,沈某定有一个交代。” 话声一落,蓦闻陈凤斐姑娘怒叱一声,霍地飞身纵在沈一飞身前,手中宝剑一指骂道:“老贼,既然当晚你也在场,又不肯说出那人是谁,这笔账就算在你头上,也是一样。” 说着,柳腰一闪,长剑递出,踏洪门,走中宫,一招“白鹤亮翅”分心就刺,疾如闪电,端的快迅无俦。 沈一飞暗暗心惊,这女娃儿出手又狠又准,小的如此,老的可想而知,又心中恼怒姑娘不知礼数,武林交手中宫进招最犯大忌,不禁皱皱眉头。 这时,剑已递至胸前不足二寸,沈一飞倏地前胸一凹,剑已走空滑出,侧身错步,右手疾出两指“神龙摆尾”在剑尖一拨,姑娘登时只觉半臂酥麻,长剑几乎把持不住,大惊老贼不可小视。 手中长剑微缩,就势一翻变作“拨草寻蛇”又猛然向沈一飞右臂划去,这种招中变招,错非轻功、剑术已达火候,无法办到,岳文骧在树上看见,不禁暗暗称赏。 沈一飞是何等人物,一身武功较之“巫山三凶”犹有过之,岂可等闲视之,姑娘快,他更快,在姑娘变招时,业已飘出一丈左右,呵呵大笑道:“姑娘剑术端的不凡,只是要找那仇人,仍嫌功力不足,非其敌手,奉劝姑娘还是随令师回山,再苦学数年,那时老朽当可为姑娘指点一条明路,姑娘意下如何?” 这番话明捧暗损,挖苦备至,气得陈姑娘粉面绯红,杏眼圆睁骂道:“谁要你买好,你们却是一丘之貉,有甚好人,姑娘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访出仇人是谁,只是今晚姑娘要报那牢囚之辱,不叫你溅血五尺,姑娘誓不甘心。” 沈一飞浓眉一皱,心想:“你既找死,焉能怪我。”微笑道:“姑娘,既然你定要逼老朽出手,就请你进招吧。”说道,双掌一摆,-亭渊峙,立候姑娘进招。 此时,忽闻一声娇唤:“凤妹,且慢出手,老贼与我有杀父之仇,尚待我亲自处断罢。”微风过处,秦云荷已晃身进场,柳眉倒竖,骂道:“老贼,还我父母命来!” 沈一飞心知今晚不能善了,拿心一横,捋-低声道:“秦姑娘,老朽不怪你,有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姑娘志性可嘉,老朽与你十招为赌,若十招之内损及老朽一丝半发,任凭处置,否则,暂且回去,五年后老朽定可成全你的愿望。” 陈凤斐见秦云荷出场,嘱道小心,便自跃回。 你道沈一飞为何说出这番话来?当年秦天翔也是他知交,后来为事反目,一气之下,秦天翔即与官府定计,拟将他门下党羽一网打尽,数月之间,羽翼折伤泰半,沈一飞含怒登门找上秦天翔当面理论,秦天翔说他纵容门下为非,情势讹诈,杀伤淫掠,日有所闻,长此以往,不但良民无以为生,就是关外数十家镖行尽将歇业待毙,念在知交,乃代清理门户,怎么不称谢而见怪起来?又说他这么多年来,积攒已够他一生化用不尽,何不就此放手远离关外,岂不是好?当时怒火头上,也不寻思,拂袖而出,半月后,秦天翔夫妻俱俱丧生在他手下。 此刻一见秦云荷容貌、举止,依稀就是秦天翔模样,不由心头泛起一丝愧疚歉意,又知今看对方无一不是好惹的主儿,不管谁胜谁负,均是不了之局,心头盘算一会,这才定出缓兵之计。 秦云荷双眸含泪,见仇人就在面前,恨不得一剑将他戮个对穿,无奈仇人武功太高,适才他与凤妹虽未正式过招,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轻云俐落,由此可见一斑,听仇人说出以十招为赌,不禁低首沉吟暗暗作难。 倏地场外又晃进一人,立在秦云荷身前,一双色眼瞄定场后陈、谢二位姑娘。 原来何人彦立在后面,瞧见陈、谢二位姑娘,无不貌美如花,比之徐姑娘并不稍逊,不禁心痒难熬,恨不得上前亲近亲近,此刻一见场中双方僵住,拟乘机劝开双方,激陈、谢二位姑娘出手,或可套上交情,至不济凭自己现在功力抢一个擒回山去,强迫成亲,再请师父出面,以师父在武林这大名望,对方见木已成舟,还不顺水答应?他这种一厢情愿心意想定,立时闪过场中,沈一飞见他来得正合心意,忙将身跃出场外。 当下何人彦向秦云荷微笑道:“姑娘,当年令尊与沈庄主想是双方误会所致,有道是冤宜解不宜结,且令尊如今只有你这点骨血,若再遭不幸,岂不是死不瞑目?依在下看来,还是算了吧!” 秦云荷粉面陡然一寒,叱道:“你是甚么样人,要你多事,赶紧闪开,休道我秦姑娘剑底无情!” 何人彦剑眉双挑,一声长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何某一双空手也要令你长剑出身。” 秦云荷也不答话,银牙一咬,手腕振处,只见一溜青霞向何人彦“中府穴”递到。 何人彦微“哼”一声,面露傲然之色,撤身右掌一推,劲风过处,秦姑娘身形已然撞歪,何人彦陡伸左掌,猛喝一声:“撒手。” 秦云荷一柄长剑已被何人彦两指扣住,一紧一抖,只觉虎口剧疼,五指一松,长剑已明晃晃地斜飞出二丈远近,插进土中,秦姑娘玉容失色,何人彦垂手微笑。 何人彦一招得手,正在得意之时,忽闻一声怒叱,面前一花“冷面阎罗”方士-已欺在身前,何人彦倒抽一口冷气,暗道:“此人好快的身法,如他不出声,我岂不伤在他手?”把先前狂傲之态收敛一半。 “冷面阎罗”方士-先前见何人彦出场,一双色眼却盯住陈、谢二姑娘身上,心想:“此少年根骨、长相倒是上乘人才,只是双眸不正,满脸淫邪之态。”继见何人彦狂傲骄横,一招之间,将秦云荷宝剑震出手去,惊而且怒,若不给这少年一点警戒,他尚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动念,足下微点,已自飘出,身形未见稍动,一丝不改落在场中,这份轻功端的惊人,不带半点火气。 “冷面阎罗”方士-,仗着一手“龙形穿式掌”六十四手“大罗八卦”杖法,威震天南,绿林道闻名丧胆,出手狠绝,恶行重大之辈,撞至他手,未有一人能全身而退。 且说:“冷面阎罗”方士-欺在何人彦身前,冷冷说道:“你是何人门下?怎么如此狂傲。” 何人彦见来人这份轻功,已知来者不善,足下微动,退后三、四步,双眼上下打量方士-,然后傲然答道:“何某出身青城山铁象峰。” “冷面阎罗”呵呵大笑道:“想不到朱洪这牛鼻子居然教导出这等不知礼数的弟子来了?今日方某倒要替他管教管教。” 何人彦悚然一惊!敢情是师门尊长,可是面上并不示怯,猛喝一声:“你还不配。” “冷面阎罗”大怒,左掌陡起,双足一点,推出一股凌厉无比的掌风,迳向何人彦身前扑去。 何人彦见他一挥拳,劲风即蜂拥而来,掌到人到,势如排山倒海,自己躲闪不及,忙将全身一挫,扬掌翻腕,长身出招,用上十成功力,两掌相接“碰”的一声,但见何人彦被震飞出去七、八步,面红气喘,右臂骨环等处,-疼难忍。 “冷面阎罗”也被震得前后动摇,几至拿桩不稳,暗惊这少年好纯厚的掌劲,难怪这么狂。 何人彦骇然作色,出道以来,首次遇见强敌,心知对掌无法胜他,右腕一抬“-”的一声,长剑已拔在手中。 “冷面阎罗”冷笑一声道:“小辈,看你不出还能用剑,方某倒要看看青城剑法你有多大的造诣?” 何人彦面色气得铁青,也不打话,晃身长剑反撩“烘云托月”由下而上,陡地向“冷面阎罗”刺去。 “冷面阎罗”微微一笑,青竹杖一晃,托起一圈竹晕,把来剑拨开,又电疾风飘似地一伸,向何人彦“幽门”穴点到。 何人彦只觉手腕一震,蓦见一溜青光向身前点到,忙身躯微躬,拔起五尺高下,凌空俯身,手腕起处“嗖,嗖,嗖”一连三剑,施出青城“玄天七星”剑法,带起廿一朵银花,直袭“冷面阎罗”这正是“玄天七星”剑式中的绝招“七星追云。” “冷面阎罗”见他使出这种绝招,也微微吃惊,虽是如此,却是不闪不避,手中青竹杖突地一刷,由上至下斜拨,玄门真-俱贯注杖首“当”的一声,剑已拨开,这次何人彦震得手腕-麻。 他那剑被拨去,门户大开“冷面阎罗”哈哈一笑,青竹杖欺风追电似地,托着无数碗大青晕又向何人彦胸前递到,何人彦身形才一落地,陡见竹杖炫目欲花,迳向身前点来,大叫一声:“不好。” 第十一回 上文说到“冷面阎罗”方士冲在沈一飞庄中,因恨“玉面狻猊”何人彦太过狂傲,含怒出手,以青竹杖用上玄门真-贯注杖首,拨开何人彦手发出“玄天七星”剑式中“七星追云”绝招后,趁着何人彦门户大开时,青竹杖欺风迫电似地,托着无数碗大青晕向何人彦胸前递到,何人彦身形才一落地,陡见竹杖炫目欲花,迳向身前点来,大叫一声:“不好。”就在此危机一发之际,灵智一动,全身后仰,足跟支地,以青城独门身法“铁-斜支”猛一旋身,前窜两丈,侥-避过险招。 “玉面狻猊”何人彦气得满面绯红,出道以来,尚未遇上对手,不由恨得牙痒痒地,狞喝一声:“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拥身抢攻,手中剑把“玄天七星”剑招用上十成功力,尽情施为,只见晶星万点,银虹翻飞,无一招不是毒着。 “冷面阎罗”方士-见他竟能避过自己这一险招,暗惊此子倒不可轻视,此时见何人彦长剑急攻,不由暗怒,今日若不对他稍加惩戒,他将自以为不可一世。手中青竹杖疾变,但见此杖似青龙翻江,凌空闪烁,两人交相扑击,每一招都是闪电出手,相互抢制先机。 须知“冷面阎罗”方士-多年成名怪-,黄河上下游连妇孺孩童均知其人,仗着最具刚猛威力之“纯阳掌”法及一手“万竹回风”青竹杖法,不知多少绿林宵小丧在其手下。晚年厌恶江湖之事,归隐莫干山,久未离山一步,这次是受无忧师太之邀,一来盛情难却,再则静极思动,藉此重履江湖,访求传人,以免一身所学,随他而逝。 方士-星相之学极为高湛,一见何人彦就知是阴谲险诈人物,他最恨的即为此辈,哪能不下杀手?玄门真-贯聚杖身,施出“万竹回风” 杖招,只见满场俱是劲风,霍霍生响,转眼已是一盏茶时分,两人拚斗已百多回合“冷面阎罗”斗得性起,疾变“万叶扫空”绝招,只见杖影晃动,似有无数青翠竹叶夹着极其猛烈罡风,向何人彦身前推进,凌厉无比,何人彦剑才递出,只觉刺着一股剑幕,被一股罡气反震力将自己逼得“蹬蹬”退后七、八步。 “冷面阎罗”一着得手,抢尽先机,见时机不可失,又抢出一招“慈航洒露”变推为点,只见杖变万点青星,迳寻何人彦周身要穴。 何人彦身形才定,又见万点青花点到,焉能来得及还手招架?暗一咬牙,拚着肩头吃他一杖,急撤身半旋,单足一点,欲待腾身窜出,就是在他起势之时,青竹杖头已点到左臂“肩井穴”“天泉穴”臂间青衫及臂肉被杖头一点一划,挑开七、八寸口子,鲜血汨汨而出,何人彦只觉整条左臂已是麻木不灵,那时可顾不得察看伤势,一个“云里翻身”窜上屋顶,扭头向“冷面阎罗”狞笑一声道:“老贼,三年之后,不教你命丧剑下,寸磔分-,难消何某心头之恨。”说罢,右手抚者左臂急驰而去。 “冷面阎罗”充耳不闻,退下场去。 这时“七首神龙”又复下场,抱拳笑道:“沈某为息事宁人计,此时千万不可交手,拚个你死我活,秦姑娘志切亲仇,其行可嘉,但就武林中子报父仇的不成文规法而言,秦姑娘仍难是我敌手,若沈某一时失着,岂不抱憾终天?沈某自知罪无可赦,宁可等个五年,秦姑娘习成绝艺再来,沈某当成全你心愿;至於陈姑娘之事,来年三月,沈某定可为你指点一条明路,不知以为然否?” 无忧师太慈眉一皱,正待说话,猛然间半空中起了一声长笑,响彻云霄,只见一条庞大身影落下,岳文骧在树上定眼一瞧,那不正是葛天民么?心中微讶他不是说要去莫干访友,怎地还在此处现身? 只见葛天民银-飘拂,胁间夹着两具小紫檀木箱,含笑对无忧师太道:“方才沈庄主之言,葛某还信得及,望师太且看葛某薄面暂且收手,明日翠华山庄适逢天台开山大典,於情於理,今日实不宜乘人之危。” 於是转面又向“七首神龙”沈一飞笑道:“沈兄,关外一别,倏又十有五年,料不到沈兄在此当起天台盟主来了!真是可喜可贺。”说着,面容一肃道:“方才令妾之死,系小弟所为,小弟岂能容沈兄家门有此伤俗败德之事,故而代劳。” 用手指了一指胁间两小木箱,又笑道:“此是三江镖局两箱珍珠,小弟斗胆在贵庄藏珍阁取出“巫山三凶”不是甚么好相识,沈兄岂可为他们收赃?沈兄若不皤然悔悟,必使你身败名裂。” “七首神龙”沈一飞被他说得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怔在哪里!半晌不语。 “巫山三凶”一见葛天民落下,即认出胁间之物原是他们所夺得三江镖局之红货,三凶同时不由双眼泛红,面上阴晴不定,适才心忌无忧师太这边的高手,虎视耽耽,犹疑不敢出手,此刻闻葛天民出言损刻,心中不由怒火迸发,虎吼连声,三凶如骤风般抢进,六掌急攻,在这时众人只觉满场急风流走,突然三凶同似断线风筝一般,身形翻出七、八丈外,跟着一条俊秀身影落在场中,望着三凶微笑。 原来岳文骧在树上无时不注意场中形势,此刻一见三凶抢出,意在夺取葛天民胁间之物,不由自主的双掌发出天罡掌力,用上十成真气将三凶身形震飞,这才飞身下树。 三凶乍见岳文骧飞下,惊得魂飞魄散,一声厉啸,同时腾身逃出庄外,岳文骧天罡掌力因距离较远,三凶虽受此一击,但功力深厚,仅受创伤而已,虽然如此,三凶也需休养匝月,才得复元。 岳文骧这一出掌现身,把双方均惊得呆了,岳文骧连正眼都不望沈一飞一下,即移步踱向葛天民那边,执手为礼,又与老化子尚维三相见。 这时无忧师太寿眉一扬道:“沈施主,今天贫尼看在葛施主面上,暂且收手,异日有缘,再为相见。”说罢,略一稽首,转面与众人说了一声:“我们去吧。”刹那间,数条身影 ,在星光闪烁下消失。 沈一飞长吁一声,俯首无言,与群邪默默无言踱回庄中去。 且说无忧师太等驰出庄外官道上,途中葛天民说出:途中遇上悟元贼秃师兄弟两人挟持一名小童,被他祖孙俩救下,复将两贼秃击伤逃去,知是秦姑娘爱子李云龙,乃嘱其孙女葛瑶姑护送前往台州海陆丰客栈。 秦姑娘听罢赶忙拜谢,只为大喜过望,禁不住喜极而泣,杏眼中流下两行珠泪来。 葛天民又说本定赶往莫干山,只为遇上悟元贼秃师兄弟两人,耗费一、两个时辰,却不意碰上无忧师太,及“冷面阎罗”两人,他的莫干之约,所访友人即为“冷面阎罗”方士-,於是半途折返。 振威镖局岳文骧当时在四毒侵袭之时,遇上一条黑影,即系“冷面阎罗”方士-,因听葛天民说“齐鲁神乞”尚维三也落在台州,他们两人是昔年知交,分散后,多年不通音问,遂致各不知其行踪 ,又听岳文骧小侠身手绝世,因此心仪,急着去找两人。四毒出现时“冷面阎罗”也在树上,俟众人往练武场去,才跃进院去,遇上岳文骧出手,一接之下,心惊不已,果然葛老儿所说不差,又翻身上屋落在后院,找着老化子,匆匆一谈,即拉着同往海陆丰客栈,到客栈后,适逢无忧师太为李奂青苦苦恳求下山援救其子,下山前曾去本山南岭邀“冷面阎罗”相助,同时落在客栈相逢,於是邀着老化子、葛天民等同往。 抵达翠华山庄外时,葛天民因沈一飞是昔日故交,不欲当面冲突,请先行入庄探听虚实,即飞身闯庄,匆匆忘却告知秦云荷爱子被他救回。 无忧师太在庄外等着葛天民探听虚实回报时,又见三人远远驰来,及至近前,才发现是陈、谢二女,另外是一浓眉大眼,面如-砂,颔下一部黑-,斜搭两柄佛手-的老者,此人是大河南北着名的侠盗“神-煞星”吕六奇,吕六奇是一有道之盗,专向为富不仁土豪、贪官污吏等身上下手,从不妄杀一人,正派人士对其甚为尊重,此次南来,意在瞻仰江南山水,行至台州,风闻“七首神龙”在此开山立帮,不禁好奇,闪入翠华山庄,探知陈、谢二人被囚在牢中,这才出手将二女救出。 “神-煞星”吕六奇成名多年,机智沉稳,他知二女一逃,沈一飞定然派出高手追捕,自己虽然不怕,二女甚是可虑,所以携着二女在近处藏身,料定庄中必以为二女绝不会藏身肘腋处,他这一着真是料中,三人即在翠华山庄对面山洞隐伏,眼见一拨一拨庄中高手驰去,三人作一会心微笑,待到日落西山,暮云四合时,三人才离开山洞,方拟回返台州,恰巧撞上无忧师太及“冷面阎罗。” 且说无忧师太等驰至官道,无忧师太双手合十道:“贫尼久未一涉红尘,此次为愚徒之事,勉强破例一次,所幸愚徒为吕施主所救,心感不已,沈一飞多行不义必自毙,到时自会遭报,贫尼尚须回山闭关,就此告别。”又道:“奂青、云荷接回龙儿后,急速赶返莫干,凤儿、莹儿两人可随岳少施主返赣,帮助霍、左二位师伯,未知岳少施主应允否?”说罢,慈目露出殷切盼望之意。 陈、谢二女听了,不禁芳心大喜,知其师话中用意,低垂螓首,无限娇羞,斜睨着岳文骧看他如何答辞? 岳文骧闻言一愕!忙躬身答道:“老前辈吩咐,敢不如命,只是人微力弱,恐有负重。” 无忧老尼莞尔笑道:“少施主这等谦让,不愧为“神州双奇”再传弟子,他日冠冕武林,必然无疑,相烦见上令师时,请代贫尼致候,有缘再为相见。”又是一稽首,转身驰去,星光下但见大袖飘急,玄鹤一般,瞬即消逝。 众人赶返台州,走进海陆丰客栈,龙儿尚在bi然沉睡,葛瑶姑引颈长候,一夜未闭眼,见着葛天民拉着手问长问短,一双俏眼不住的偷窥岳文骧。 此时,天色微露曙光,室内人声喧嚷,将熟睡中龙儿惊醒,一睁开眼见着秦云荷连声唤娘,秦云荷一把搂在怀中,珠泪迸出,哽咽失声,母子之爱,出自纯真,众人见了,莫不为之感动。 李奂青轻喊了声:“云妹,恩师命我等赶返莫干,此时龙儿既已醒来,不如早点动身也好。”说完即与秦云荷向众人道别,众人知无忧师太闭关在即,命李奂青三人赶返莫干,必有原因,也不挽留,殷订后会之期,送出店外。 当下“齐鲁神乞”尚维三道:“老化子奔波一夜,肚子有点那个了,葛兄,我们何不去振威镖局,扰他一顿?再说,老化子与岳少侠一夜未归,也应该回去了。” 葛天民哈哈大笑道:“俗语一点不错,和尚吃四方,要饭的吃十方,走,老要饭的。” 四老一少三女,八人一行出店往城南三官巷行去。 八人一进振威镖局,即发觉情形有异,镖夥见岳文骧跨进大门,也不招呼,挥头奔进内面,八人不禁面面相觑,惊疑万分,匆匆走进大厅,即见“七绝手”罗义等人端坐厅内右厢,满面怒容,但厅内尚多出三人,坐在左厢椅上,大模大样,最上首为一道人,-眉皆白,庞眉枭目,印堂悬针多出一条,又深又长,远远望去,极似多出一目,其余两人是岳文骧在天台已然过之“狮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冯宝华两人。 岳文骧心知上首一人,必是“三目神君”率领门徒上门找场来了,佯作不知,连正眼均未瞧他们一下,笑颜向“七绝手”罗义等人这面抱拳一揖道:“小弟为寻尚兄,至翠华山庄一行,夜来不告而别,望请诸兄见谅。”即将同来诸人为之一一引见。 这时座上“三目神君”枭目阴晴不定,嘴角不时发出冷笑声,岳文骧向“七绝手”罗义道:“这是何人?小弟尚未见过这样不知礼数之辈,莫非是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罗义尚未启口,只听“三目神君”枭笑一声道:“不错,贫道是讨债来了,弥陀庵前廿七人血债,要向你姓岳的一笔索还。” 岳文骧剑眉一耸,缓缓转面,望着“三目神君”打量了几眼,夷然不屑地沉声道:“原来是“三目神君”来了。”说着用手一指,指在“狮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冯宝华脸上说道:“神君何不问问令徒,咎在何方?再来不迟,徒劳往返,又有何用?” “三目神君”闻言,面上变色,枭目露出威-,头上白发根根竖起,形同刺-,陡然立起戟指喝道:“小辈,尚敢在贫道面前妄逞口舌,尽只私闯禁地,持剑伤人,就是一项大罪,贫道今日若不令你溅血阶下,誓不返山。” 岳文骧听“三目神君”狂言,若在别人,怒上加怒,此时反见神色平和,口角含笑道:“天下名山,莫不任人登临,天台又非神君私产,何谓禁地?弥陀庵前神君门下,岳某也曾相让劝诫,孰奈执意不听,还敢群施毒手,岳某纵然心存厚道,到此也不容不出手。自作自受,怨得谁来?奉劝神君,还是把誓言收回,早点返山修真养性,不然一生英名,尽付之流水。” “三目神君”怪笑不止,笑声一停,面带寒霜厉声道:“数十年来,尚未见有人敢向贫道如此无礼,小辈,倚仗你有三分实学,一再猖狂,目无余子,但贫道面前岂容人轻易撒野?今日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乳臭未乾的无知后辈。” 岳文骧冷笑连连,道:“岳某看在你虚长了几岁年纪,才称呼你神君,现在才知人言不虚,你真是不通礼义,无耻之尤,尚敢妄居长辈,依岳某相劝,还是率徒即时返山,免得自讨没趣。” 依着岳文骧的傲性,早自出手,但遵师所嘱,故尔一再容忍,但“翻云手”葛天民“冷面阎罗”方士-“神-煞星”吕六奇三人见“三目神君”姜声诰这等狂傲,均已面含怒意。“翻云手”葛天民与“三目神君”昔年曾有交往,自己进来“三目神君”竟似未见模样,心中不由暗暗生气,暗忖:“老魔头,你无情,葛某也无义,看你怎样出这大门。” “神-煞星”头一个就看不惯“三目神君”冷冷说道:“多说无用,你有多大的道行?不如下场让我等见识,你纵有几分邪行,我吕六奇也未必放在眼里。” “三目神君”闻言大笑,道:“好,场上见,请哪位引路吧。” “七绝手”罗义领头带路,众人络绎相随,来在场中“三目神君”笑道:“哪位下场赐教?” “神-煞星”吕六奇正待跃进场中,被岳文骧拦住,道:“吕老前辈暂慢出手,此事因在下而起,冤有头,债有主,老前辈纵然取胜,也将是不了之局,不如让在下亲作了断,让老怪物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身形未见晃动,人就如离-之弩般,落在“三目神君”面前。 “三目神君”见他身法奇异,心头微微一震,他何曾料到面前这少年,武学会达到如此精湛地步,即看这凌虚步法,常人练三、四十年难达此境界,由此可见一般。自己回山,门下听说来人功力之高,未之一见,自己尚怒斥门下,好色荒淫,真气斩伤,才让来人轻易得手;后来又闻三凶也折在来人手下,心中不由半信,但仍是疑惑?来人听说异常年轻,莫非是“巫山三凶”自折在“——三子”后,真气尚未复元,故连番受挫?再者天台门廿余人丧生来人剑下,自己若坐视不问,必遭武林同道轻视,暗思自己一身玄阴气功,除“——三子”及少许几个名老狗外,难有敌手,这才率程奎、冯宝华两徒循迹寻来镖局。 当下“三目神君”姜声诰冷笑一声道:“小辈,你休出狂言,我不看在门下廿七条人命,才不屑和你小辈动手。” 岳文骧长笑道:“老怪,你尽管下全力招呼,岳某若让你全身而退,就空负所学了。” 此言一出,连“冷面阎罗”也为之一震,心说:“这少年人好大的口气。” “齐鲁怪乞”尚维三知道岳文骧动了真气。 “三目神君”双掌朝天,冷冷道:“好狂妄的口气,你接贫道一招试试看。”说罢凝神运气,陡的吐气出声,两掌往外一推,一股寒猛劲风直向岳文骧前胸撞去。 岳文骧微微一笑,天罡掌力早已凝聚,错出一步,双掌疾吐,一股狂飙硬往他推出的劲风迎去。 两股狂风一接,立时激荡起一团尘砂涡柱,瞬眼,涡柱气流向“三目神君”那边移去。 “三目神君”两肩一晃,双足轻浮,被天罡掌力逼得退出三、四步,心头气血浮动,不禁大惊失色。 岳文骧一招得手,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凌空一纵,施展“神龙在天”身法,扑在“三目神君”头上,凌空击出三掌,迳取“玉枕”“风府”“灵台”三处死穴。 “三目神君”看见,不由心胆皆战,忙旋身挫腰,挥掌向空硬接,哪知岳文骧三掌是虚招,左掌一撤一沉,突往“三目神君”“肩井穴”卸下,右掌望“三目神君”头上一晃“神龙掉首”身法,疾落在原纵身处,丝毫不差。 只见“三目神君”面色青红互现,目露凶光,原来岳文骧右掌一晃,轻轻将“三目神君”头上戴的一顶九梁道冠取下,执在手中摇晃又看了一看,即丢在地上。 这一份折辱,够把“三目神君”气得口吐鲜血,但“三目神君”强忍了忍,硬把心头一股逆血运气强逼了下去,面色突变,呛啷一声,背上长剑业已执在手中,指着岳文骧怒骂道:“小辈,今天不把你分-万段,难消贫道心头之恨。” 岳文骧一语不发,回首望了四女一下“无双玉女”徐曼霞知他要借剑一用,赶忙送上,岳文骧低声相谢,徐曼霞低鬟一笑,转身回至原处,於是岳文骧一掠剑身,沉声道:“多逞口舌,自速其死,废话少说,看招吧。” 岳文骧恨他左一个小辈,右一个小辈,惹起杀机,一上手就用上“天旋”剑招,手中剑斜劈一招“北斗西移”后出一招“玄黄翻覆”带起漫天剑浪,青芒耀眼,直望“三目神君”卷去,此两招是“天旋剑法” 九天绝招之二,一招五式,两招共是十式,但天旋剑法最好处可以重-使用,式式均蕴涵无穷威力。 “三目神君”一见这等威力剑势,不寒而栗,先前那副狂态早已扫数收敛,小心翼翼地施展出“九曲玄阴剑法”剑起一片光幕,银鳞万片,诡异莫测,但“九曲玄阴剑”招虽是天台镇山剑术,仍难比得上“天旋剑”招威力无边,又蕴涵佛门金刚降魔之能,是以两人斗在二十招上“三目神君”已被岳文骧发出剑芒圈住,难於自保。 岳文骧斗得性起,长啸一声,剑变天旋剑法三大夺命绝招“天罗地网”“日月无光”“浑沌初开”刹那间,只见飞起万道闪烁银虹,千点习习金星,迫得“三目神君”步法凌乱,着着后退,心头猛震,两足疾顿,一个身形斜剌剌往左侧横跃出去。 “三目神君”哪知天旋剑法之妙?三大绝招一发出,即如影随形,如蛆附骨,无法闪避,足一沾地,砭骨寒飙紧接而来,满目尽是耀眼银虹,哪里还来得及闪避?银虹敛处,但闻一声入耳惊心的-厉怪叫“三目神君”一条执剑的右臂已是齐肩飞落丈外远,血喷如泉。 但见“三目神君”面色灰白,摇摇欲坠,左掌紧按着右臂断处,惨笑一声道:“贫道有生之日,戴德不忘。”说着,看了看地下断臂,枭目中射出难以形容的凶光望着岳文骧,又道:“这是断臂,暂且寄存尊处,五年后,连本带利一并索还便了。”转身同着门下两徒疾去无踪。这一仗,旁观诸人莫不看得惊心动魄,胆寒欲飞,岳文骧苦笑了下,微耸双肩,捧着宝剑送在徐曼霞手中,一语不发,俯首转回前面而去。 众人目送岳文骧背影消失后,方始缓缓返回大厅,岳文骧已然不在。 “冷面阎罗”方士-笑道:“岳少侠端的技艺非凡,又手狠心辣,想不到十数年再履江湖,竟是面目全非,方某空负阎罗之名,看来我等均应埋骨荒山,江湖恩怨是非,让后辈去管了。” “齐鲁怪乞”尚维三-着双眼,龇牙一笑道:“你方士-早变作小鬼了,尚敢自称阎罗,如今武林道上魑魅魍魉重现,搅得乌烟瘴气,较之昔年尤有过之,料不到你这阎罗,看出苗头不利,乾脆想缩首荒山,撒手不管。” 方士-瞪眼怒道:“老化子,你敢小觑我。” 尚维三哈哈大笑道:“老化子惹不起你,还有人惹得起你。” 方士-听了一怔!忙问道:“谁?” “齐鲁怪乞”尚维三慢条斯理地竖起二指,微笑道:““哀牢双煞”你敢惹吗?” “冷面阎罗”方士-闻言色变,紧抓着老化子右手一勒,厉声问道:“双煞在哪里?老化子,你说。” 老化子被他用手一勒,痛若彻骨,暗惊方士-埋首荒山,穷研绝艺,功力较前大为精进,赶紧收手缩回,笑道:“阎罗,你急甚么?九月重阳“太清秘笈”出土,双煞必会出面攘夺,那时你带着生死簿,算算旧账也不迟,你如犯急,乾脆跑上一趟哀牢山,不就结了吗?” “冷面阎罗”方士-沉吟一会,怒视了老化子几眼,道:“好,老化子,我就随你跑赣州一趟吧!” 原来“冷面阎罗”当年碰上“哀牢双煞”吃了双煞大亏,不是老化子冒死相救,几乎命丧滇池“冷面阎罗”倨傲成性,向不服人,哪忍受得住这桩打击?一怒之下,从此遁入莫干南山,结庐隐居,发誓不报此辱,绝不伸手再管江湖是非,连老化子都不知他存身何处? 这次应无忧师太之邀,因其隐居处与无忧师太庵堂近在寻丈,不时盘桓过往,又往无忧师太处得了不少益处,情面难却,故而随着无忧师太一行,声言得手救出二女后,即行返山,无意得知老化子行踪 ,才找上老化子来至镖局,畅叙离情。 老化子知他习性,好强怕激,见面时就挽着他不再返山,重出江湖,方士-坚拒不从,当下也不再说,乘着此时出言相激,见他已落入壳中,微微心喜,本意激他往哀牢一行,堵住二煞,赣州取笈无形中减少好多阻力。 此时闻他应允去赣州等候双煞,心中有点失望,但有他相助,总较好些,於是笑道:“阎罗,君子一言九鼎,望你勿反悔才好,本来有岳少侠在,纵有十个双煞,亦未足惧,怎奈岳少侠主持取笈,无法兼顾,有你相助,聊胜於无罢了。” “冷面阎罗”闻言,不怒反笑道:“老化子,你轻视我阎罗还有话说,怎么你把“哀牢双煞”估计太低了?现岳少侠虽然尽得内功神髓,武学惊人,较之我阎罗虽胜一筹,但“哀牢双煞”未必如此容易对付的。” 尚维三又是露牙一笑道:“阎罗,你知岳少侠出身何人门下?” “冷面阎罗”方士-闻言一怔!心想:“这个我倒忘了问及,观岳少侠方才绝展剑招,功参造化,神秘莫测,却不知出自何人所授?以我经验也瞧不出这一套剑法来历。” 老化子见他沉吟思索,於是笑道:“阎罗,你纵费尽心思,也难以猜出,老化子告诉你吧,岳少侠出身“神州双奇”门下。” 此语一出,众人惊得呆了,尤其是“七绝手”罗义等人惊上加骇,只因昨晚四毒扰局,并未见及岳文骧出手,尽闻传言,尚恐失实,及见与“三目神君”交手,才确信岳文骧武学有异凡俗,此时见老化子说是“神州双奇”门下,不禁惊而且羡,均摇头惊叹道:“难怪岳少侠武学如此精湛,原来是“神州双奇”门下。” “冷面阎罗”翻着双眼,一瞬不瞬,问道:“老化子,此言当真?” 尚维三双手一摊,笑道:“你倘不信,你去问他本人好了。” “冷面阎罗”掉头命镖夥引路,自己找岳文骧当面问问。 徐曼霞、葛瑶姑、陈凤斐、谢婉莹四位姑娘,见心上人竟是“神州双奇”的门下,不由露出欣羡的眼神,互望了望,刚才徐曼霞送剑予岳文骧时,其余三女未免微含妒意,可是难以宣诸於口罢了,尚维三看在眼里,暗笑不已,蓦又悚然一惊!四女必是单恋岳少侠,谅四女尊长未明就里,赣州还有母老虎在呢,日后势必弄成不好收拾之局,如何是好? 寻思之下,灵机一动,即望着四女道:“四位姑娘,老化子有话给你们讲,且随老化子找一僻静之处,厅内均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不死,免得他们听了,一场好事被他们七张八嘴,搅吹了。” “翻云手”葛天民一听,就知老化子又要耍花样,笑骂道:“你这老化子,为大不尊,当女娃娃头,有甚么好当的?” 老化子正色道:“兹事体大,反正你们老不死的不能听,女娃儿,随老化子走,来与不来,但凭尊便,将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老化子时,可别怨我老化子袖手不管咧。”说着掉首出厅。 “虬髯神行叟”夏云笑道:“老化子一世疯疯癫癫,为人倒是蛮热诚的,姑娘们,快随着去,且看有甚么花样?” 本来四女还迟疑不敢去,听说均低鬟微笑,粉面绯红,走出厅外。 “齐鲁怪乞”坐在花园内凉亭中,见四女姗姗而来,忙嚷道:“姑娘们,里面坐。” 四女挨次坐在栏杆上,只见老化子睁着一双怪目望着四女面上,一瞬不瞬,四女被他瞧得甚是不好意思,半晌还是葛瑶姑比较老气嗔道:“老前辈,究竟命我们来有何事吩咐?” 老化子好似充耳不闻,自言自语道:“怎么四个女娃儿,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叫我老化子选择,也无法取舍。” 四女听了,不禁红云满面,谢婉莹小嘴一撒嗔道:“老前辈,胡嚼舌根,再要如此,姑娘们要骂你啦。” 尚维三哈哈大笑道:“女娃儿心急甚么?我老人家还没有说到正题哩。”说着,小眼-成一线,沉声道:“女娃儿,别瞒我老人家,你们都单恋着岳少侠是不是?” 四女听了,粉脸似夏日芙蓉,羞得抬不起头来,口中啐骂:“要死,短命。” 老化子又是哈哈大笑道:“老化子活到这般年纪,离死也不远了,可是骂我短命,姑娘们怎不积点口德,将来不要像我老化子绝子绝孙。” 陈凤斐忸怩说道:“老前辈,别说笑了。” 於是老化子笑道:“那么刚才问话,你们得先答覆我老人家。” 事实上四女确是单恋着岳少侠,无奈一个女孩儿家这等事怎样启齿?齐低首无语。 老化子见此情状,知道默认了,不由心中暗笑,佯作叹息道:“姑娘们,像岳少侠文采风流,翩翩佳公子,谁个不爱?不要说是你们,就是我老化子变成老婆子的话,也恨不得和一口水吞下去。” 四女听了都低首咯咯笑个不住。 只听老化子接口说:“老化子有成人之美,我替你们想一个办法吧,事实上你们合则有利,分则俱败,望你们勿私心自用,效法娥皇、女英,也不计较名分,事望有成,老化子将一力促成,完姻之日,不论正偏,同时洞房花烛,还有一事,须与你们说明白。” 於是又把南宫姑娘之事,一一说了,最后道:“老化子言尽如此,终身大事,现在仔细考虑,给老化子一个答覆,老化子好妥筹善策,趁机向少侠进言。”说完,笑咪咪地望着四女身上。 四女垂首半晌不语。 “无双玉女”徐曼霞终於抬起头来,无限娇羞神情道:“任凭老前辈作主。” 尚维三又望着另外三女面上道:“你们怎样?” 三女“噗嗤”笑出声来,螓首微点。 老化子见她们均已同意,於是立起身来笑道:“今天之事,老化子绝不向外吐露,你们放心。” 四女听罢“踢踢——”即往内而去。 本来此事看来业已功德圆满,但万事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后来发生的事,哪能为老化子所能预料? 四女各怀着一腔心事,由徐曼霞邀着往其卧室,虽说她们都千肯万肯,但各人尊长如何顺利说服?却是一个难题,不道她们心境沉重。 却说老化子一进大厅,瞧见岳文骧被“冷面阎罗”拉来,正在与众人地北天南,彼此闲谈,见着老化子即笑道:“尚兄,两箱红货已自取回,趁着目下闲暇无事,我俩往普陀一行,回时如不见左师伯等来,我们迳返赣州,如何?” 尚维三笑道:“敢不如命,今日去?还是明日启程?” 岳文骧道:“明日启程也好。” 众人多半久闻普陀散人之名,问起详情,嗟叹不已,此时华堂盛宴开出,席上群雄感慨话当年,均谈些往事,开怀畅饮。 第十二回 普陀山,孤悬在浙江定海县东面海中,从定海县之南端沈家门乘帆,不过一个时辰水程。 普陀梵名补陀洛珈,又名梅岑山,相传以梅开五福着称,岛上气候温和,风景奇特,前岛有大禅林一座,名唤普陀禅寺,僧侣多达千余人,乘帆朝山进香者,络绎不绝。 岛上方圆不过七、八里,海岸怪石林立,瑰丽玲珑,惊涛拍岸,白浪淘天,由沈家门望去,海天一色,风帆片片,普陀山似碧螺小渚,矗立海心,景色绝佳。 那日,时正七月下旬,炎忧烁日,虽是大暑热天,但海风徐来,扑面清凉,暑气为之一涤,沈家门来了一老一少,老的鸠衣百结,少的一袭白绸衫,神宇不凡,登上小舟望普陀山缓缓驶来,那小舟被海中白浪腾伏,时隐时现,靠近普陀山时,因普陀仅有一处船舶停靠处,其余都削壁层崖,水势汹涌漩回,简直无法靠近,撞上礁石,必然舟碎人亡,惟其仅只一处可供船舶靠岸,但水流受两旁礁石堵塞影响,格外急湍,形成无数漩涡,小舟经此,不禁倾侧打两、三个漩漩,船老大挣得面红耳赤,竟至操舵不住,眼见小舟就要翻覆,冲向礁石上,那少年立在船首看看情势危殆,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双足一点,以手斤坠身法将船身平稳,又急飘在船尾,宛如一头白鹤般,身法美妙,煞是好看,足尖一沾船尾,即帮着船家操舵,两手一扳“呷呷”声响,已攀回来“灶前”位置,风帆已满,舟呈平稳,船家双眼,露出惊奇的目光。 转瞬,船已拢岸,一老一少谢过船家,登岸而去,这一老一少,正是“齐鲁怪乞”尚维三“神手追魂”岳文骧。 两人沿着白石小径缓步走去,只见岛山景物奇丽,绝峰危崖,怪石嶙峋,飞瀑数十,穿壑而下,濯石为雪,白杨翠竹,琪花瑶草,点缀得满山遍谷,宛若仙景,不时随风吹来梵呗铎铃,禅唱钹音,令人俗虑一清,物我两忘。 两人行了一盏茶时分,朝山进香的人三三两两,往返於途,却见一-眉皆白老年僧人,飞步下山,岳文骧抢前两步,合掌问询道:“请问大师,后山潮音岩如何走法?” 老年僧人双掌合十笑道:“两位莫非与普陀散人有旧吗?潮音岩由寺前松林右边小径,直至飞云洞前,再翻过两座峰头即是,老衲慈光系散人旧友,烦向散人致候。”又望着岳文骧望了一眼,含笑自去。 两人循着慈光和尚所指路径走去,到达飞云洞翻至峰顶,遥见海水碧连天,白帆一点点向南移去,一望无际,两人无暇依恋景物,在山间各飞急驰,直越过两座峰巅,身存一片断崖前,崖下就是东海,高可三寻,看下去不觉目眩神摇,浪涛8螃□孕-a激起浪花如银,两人游目寻视,不见潮音岩在何方? 心中犹疑,忽闻得一声洪亮哈哈大笑,由脚下生起,两人乍地一惊! 只见一人立着,崖下海中礁石上,飞身上纵,轻飘飘落在两人身前,红脸白眉白-,不是普陀散人是谁。 普陀散人执着两人左右手,笑道:“料不到两位竟来得这快,老朽蜗居此处甚难觅寻,不是老朽眺望海景,凑巧见到,两位否则还要费些时间咧。”说着,伸手一指,指向崖下道:“老朽蜗居,就在断岩之下,海礁之上,来、来、来,随定老朽,看准落足处,便万无一失。” 普陀散人头一个跃下,落出一块黑礁上,岳、尚二人亦随着跃下,落定后,普陀散人即指着断崖处:“这就是蜗居。” 两人见是一座岩洞,离海平面仅三丈,四周尽是黑色大小礁石将洞门遮没,不留心无法发现,普陀散人即点着礁石,兔起鹘落,身形如飞,往潮音洞领先走去,只见普陀散人全身丝毫不动,足尖亦未见起落之势,宛若蜻蜓点水,一沾即逝,成之字形,电闪星飘,岳文骧与尚维三道:“尚兄,你看此老身法,灵巧已极,火气全无,即此一端,足见此老武学实在高不可测。” 尚维三点点头道:“此人择在此地隐迹,错非盖代才华,洞彻玄机,是人所难能。”两人虽是说话,足下可未停留,随着普陀散人落足处赶往。 普陀散人立在洞口,岳、尚二人身形才一落定,即闻普陀散人——哈哈大笑道:“两位过予谬奖,愧不敢当,老朽四十年前选在这潮音岩避世,不外看破红尘,四十年来修为,仅只做到明心澄志地步,至於洞彻玄机,望不可及,听尚老英雄颂语,令老朽惶悚汗下,无地自容。” 说着,延请入洞。 洞内壁间嵌有明珠无数,吐出白色光芒,明耀得全洞有如白昼,洞内宽可五丈,陈设仅有石床、丹鼎各一,及桌凳三、四,纤尘不染,石质白润,光可-人。 三人落坐,隐隐闻得潮音盈耳,宛若松涛,两人才知潮音岩寓意。 普陀散人又起身往后洞取出一只石壶,三只石碗,微笑道:“蜗居无物可献,仅有自酿水酒,谅两位皆有同好吧?” 老化子尚维三听得有酒,不禁眉飞色舞,酒才一倾出,香气即-漫全洞,色作淡绿,如胶液般落碗无声,老化子酒一进口,就连-好酒,端的色香味三绝。 普陀散人捋着银-向岳、尚二人凝视了一阵,慨然长叹一声道:“两位心中似不解老朽辜负一身所学,为何在潮音岩荒废岁月吧,老朽俗家姓陈,四十年前尚是独行大盗,虽则杀人无算,但无不辨明善恶是非,再行下手。但人之为人,处在十丈软红尘中,为习俗所染,纵或圣贤,亦不免稍有微疵,老朽未明此理,只凭一时之偏见,枉死老朽手下者,亦不为少,即为此故,误杀一现任官府,被一高人撞见,即要处死,所幸被岳少侠师叔祖天旋子及时解救,力言老朽一时不察所致,得以不死,其后那位高人携老朽同在这潮音洞,用玄蟒筋锁上双手,又丢下一部“乾元经诀”声言这潮音岩为他旧居,后洞发现前辈高人留下遗物,非有缘人不能获此,他自己在此洞内穷悟卅年,无法参透,谅系无缘,证果在即,为在我佛面前许下十万功德,不得已不离开潮音岩,又说“乾元经诀”一俟悟通,即还我自由身,若能待得有缘人获后洞之物,则老朽急速赶往峨眉金顶,自有高僧为我剃度证果,是以老朽置身洞内,凡二十年才将“乾元经诀”悟通,立蟒筋亦自行断落,其后亦不时往后洞察视,俾有发现,无一次不是废然而返。 有一次静极思动,重履中土,返回故居,拙荆犬子均已亡故,留下孙儿才得五岁,老朽看他姿质颇佳,於是携回这潮音岩授以武学,惜其浮而不实,所学尽得老朽十之二、三,原意想让其试试是否有缘得后洞之物,也教老朽死了这条心。自后每年总要去中土两、三次,料不到昔年友人竟将老朽名列群邪榜内。近年,贼孙又结交罪人,不务於正,一气之下,将其送往友人处代为管教,天台相逢两位,即为此故,藉邀二位至此,看看少侠是否有缘?“乾元经诀”奉赠尚老英雄。” 听得岳、尚二人不胜唏嘘,老化子立起称谢。於是普陀散人从后洞取出一卷羊皮小册,上为-砂丹书“乾元经诀” 四字,执赠尚维三,道:““乾元经诀”首重练气,气通则神化,老朽不再赘言,留着尚老英雄自己去参透吧!”再又向岳文骧道:“岳少侠,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有缘与否?看看少侠自己造化。” 岳文骧颔首相谢,便立起问明如何走法?匆匆往后洞走去。 后洞前端系一石室,满置经卷典册,作一三角形状,前宽后狭,岳文骧愈走愈深,伸手不见五指,摸索久之,似在山腹间穿行,岔径甚多,岳文骧随意选走一条,不知行了多远? 岳文骧未出道时已将“虚室生明”内功练成,隐约瞧出此一山腹狭径为天然形成,愈行愈更狭小,移时,抵达尽端,只见尽端为一四方小石室,室内尚有两块圆石,其他空无一物,不觉-徨犹疑?想必是行岔了,继又心想:“普陀散人当非诳语,事必有因,不免静坐圆石上察视此洞有无异状?否则即是无缘。”於是即在圆石上盘膝静坐。 打坐良久,不禁虚室生白,纤细毕现,打量此小石室情景,四壁均是乌色岩石,通体润光平滑,并无异状,可供发现,不觉烦躁起来,正在心神无主之际,忽见一线豆大光线射在壁上,心中一动,立起身来察看究竟,原来这豆大光线为石室岩石隙缝由山顶阳光透入,心知此光线等太阳偏向时即将消失,必有缘故,但光点射着位置,离地高约三丈,忙进前施展壁虎功,缘石壁贴上,只见那豆大光影处书了两行字迹,笔划有若蚊足,若不穷以目力,亦无法瞧出,上书:来人端坐圆石,以般若禅掌撬璧,当有发现。 看完后,略为沉思再拟看第二遍时光线已隐没,从光线射进至隐没时,不过十分一炷香时,为时极短,至此岳文骧才恍然大悟,原来普陀散人与所说的那位高人,无缘发现之故即是不得其时,藏宝之前辈屡代相传,诫命有缘者才能获得,即为指此。 不过岳文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光线从山顶射透岩腹直达室间,十二年尽有一天,地球循太阳轨道而转,及自转关系,方向屡有偏差,阳光所及处并非每日雷同,缘为山顶有一巨石,顶端有一铜钱小孔,光线由此透入,但仅在此时,逾此则为巨石周围树木藤蔓阻没,或光线尽达及半途而没。 且说岳文骧大喜过望,盘膝坐在石上,凝神聚气,心想:“此般若神掌为师祖太虚上人所授,一再严诫非至性命攸关时,不得展,故从未一用。” 端坐一盏茶时,只觉真气已运行周天,於是纳气发掌,一经发出只觉石壁有一种无形阻力,向自己双掌反震过来,其力道甚大有逾山岳,差点被它震下坐石,心中大惊!不敢怠忽,赶忙行功,双掌缓缓地向石壁推去,般若掌力,源源发出,良久壁间反力与掌力平衡僵持不下,岳文骧心中微急,像如此僵持下去,何时可了? 突忆起师祖太虚上人在传授般若神掌时,所说两句禅语:“以静制动,以无止有。”此时渐有所悟,忙闭目行功,不存丝毫杂念,渐至神与天会,灵台净明,无色无相,物我两忘之际,陡觉双掌一松,阻力尽无,睁眼一看,只见石壁已是齐中向内分开,赶紧起身走往内面,走进去一瞧,又是一间石室,四壁嵌有拳大红珠,照得一室通红。 岳文骧一进室内,石壁即自动合上,岳文骧也未置意,一心看在室中石床上摆得一四方形玉匣,及一柄奇形苍古宝剑上。 岳文骧如飞抢前一看,不觉猛然怔住!原来玉匣上书着“太清秘笈”四字,暗忖:“左师叔在赣州储潭发现之“太清秘笈”莫非是赝品?” 急急抽开玉匣,只见玉匣内放有上、中、下三册“太清秘笈”十二颗赤红如火豆大灵丹,及一张素笺,素笺上写明“太清秘笈”来历及储潭太清秘笈出土之事,亦曾提及,大意谓:“太清秘笈”源系黄帝以其长生心得,录抄於书,后为葛洪所得,以其甲骨文难以阅读,又以词义深奥,后人无法理解,故祛繁化简,抄于副册,正册则焚化,其后凡百余年又为西方天龙禅师所得,又略事增添,以其佛门无相禅功精义,录抄於上后,即行坐化,最后为洞玄子发现;洞玄子亦是得道高僧,于坐化之前,占算出百余年后,魔长道消,武林有一大浩劫,才在储潭之内放置赝品,诱使群魔自相残杀,消弭此劫,真“太清秘笈”为一寅年寅时寅刻所生之人所得,得主务在洞内照笈勤练,不得携出,否则必有横祸,七日后石壁重开,来者即行离此,匣内十二颗灵药,来人可在阅秘笈前服下三粒,余下者留赠后来有缘之士,此丹不仅助长功力,亦可辟-七日,宝剑名唤“玉钩降魔”赠与来人等语。 岳文骧心中惊喜莫名,何来得此福缘?於是拈了三颗灵丹挨次吞下,移时,只觉一种舒透无比的阳和之气,透重关,穿百穴,浑身骨节剥剥生响,自知功力一刹那间助长了不知若干倍?他端坐於石床上取出“太清秘笈”上册,掀开首页,上书“太清秘笈”共分六章,第一章,气功精要初步;第二章少阳三元图解;第三章,先天太极无形真气;第四章太乙形分一○八式掌;第五章,本草图解,及医药精要;第六章,无相禅功及降魔慧剑。 岳文骧掀开第二页第一章气功精要初步第一篇:“论人法於天地”不禁诵出声来,只听:人者,上禀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天地顺则人气泰,天地逆则人气否,天地有四时五行,寒暄动静,其变也,喜为雨,怒为风,结为霜,张为虹,人体有四肢五脏,呼吸寤寐,精气流散,行为荣,张为气,发为声阳施於形,阴慎於精,天地之同也…… 又有论“阴阳篇”内之:天者,阳之宗,地者,阴者属,阳者出者本,阴者死之基,立於天地之间,而受阴阳辅佐者人也,得其阳者生,其阴者死,阴阳者,天地之枢机,五行者,阴阳之终始,非阴阳不能为天地,非五行不能为阴阳…… 岳文骧观后,不禁然警惕,自思:“我有何大功德?得闻大道,此后当能以少种一份杀孽,即多种一份功德为训。” 岳文骧照着第三篇所述端坐练气,他根基甚强,又天资横溢,不过两、三个时辰,豁然贯通,气运周天时,自觉火来坎户,水济离扁,阴阳相应,天地交泰。 此章实为“太清秘笈”阐微总诀,若此章贯通,其余五章有若顺水行舟,障碍自除,此章精要所在,为阐明人体五脏五行,相成相生,昼夜流转,无有始终,从之则吉,逆之则凶,天地阴阳,五行之道,中舍於人,人得之可以出阴阳之数,夺天地之机,悦五行之要,无终无始,神仙不死矣。 岳文骧幸而得此,焉能不惊?焉得不喜? 洞中无日夜,岳文骧凝神行气,第一章习完已是一日有半,开始学那第二章“少阳三元图解”。这图解绘满三百六十个人形,-了十页秘笈,他发现这人形三百六十全无雷同,凡坐、立、睡、跳、跃,等等自有异处,人身上用黑线绘出真气运循路径,这初看高下甚觉艰难,但一章已然贯通,此意反行之倍易,岳文骧照章中所绘人形依式演练乍试之下,总觉不对,与图形式样,有点舛误,好在他根骨、资禀两佳,一经发觉有舛,即行更正,一式非经纯熟后,绝不练第二式,如此不贪多得,对其以后有很大益处。 似此不眠不休,日以继夜练功,人不但不见疲乏,反愈较前神清气爽,体力健旺,知是气功之助。 到了第五日早上,岳文骧五章俱已学完,仅余第六章无相禅功及降魔慧剑。 无相禅功乃西天无上佛门降魔禅功,内载梵语甚多,义理玄奥,亏得岳文骧师祖太虚,亦为禅门高僧,文骧日夕侍从,得太虚释讲禅义,故梵语对他不算难事,於是照章所载静悟坐研,待其贯通时,只见他坐在石床上,神仪内莹,宝相外宣。 他这一悟彻,无相禅功已密护遍体,意念所动,弹指伤人,倘遇邪魔侵袭时,稍一风吹草动,无相禅功即自动发出,向邪魔反击,端的神奇难测。 第七日,岳文骧开始习那“降魔慧剑”降魔慧剑是南北朝高僧天龙禅师手创,在喜马拉雅山绝顶八德池畔穷研七年,才行参透,虽短短十九式,实具有降龙伏虎之力“天旋剑法”相形之下,犹若大小巫之别,秘笈最后一页上-明:有缘习此无相禅功及降魔慧剑者,须行十万功德,否则必遭天谴。 於是他望着石床跪下,拜了三拜,许下十万功德诺言重誓,急将“玉钩降魔剑”取过,轻轻一按,卡簧一松,只听得一声极清亮龙吟发自鞘内剑身“嗡嗡”之声,-漫全室,历久不绝,心知这柄剑是上古神物,沉甸甸地,极为趁手,他缓缓掣出,只见亮出一片夺目银虹,照耀得一室通明,剑身共长三尺三寸,尖端吐出剑芒,约有五寸,灵蛇吐信,收缩不定,芒色纯白,宛若洁玉,但剑芒首端微屈作钩状,岳文骧见状,心有所悟,此“降魔慧剑”一经施出,所吐如钩剑芒,使对方无从闪避,取名“玉钩”必是此故。 他抖腕轻轻一挥,陡见剑芒暴长五尺,触及石壁“阖”然声响,心下大惊!他想:“这玉钩剑,刺石如腐,切金断玉,倘在室内施展,怕不将这向石室削腐。”於是上前察看石壁剑芒所触处,一瞧之下,夷然无丝毫-伤,一样光润平滑,不禁“噫”出声来,惊疑不至,沉吟半晌,才悟出天龙禅师必预施无上佛力,将此石壁卫护,免使后来习此“降魔慧剑”者损毁此室。 他这一收心,便照着秘笈上所述“降魔慧剑”招式图解及注释演练,一遍再一遍,由缓变速,但见剑一施开,满室均是耀眼银虹,金星万点,风雷之声,震耳欲聋。 十九式降魔慧剑,每式均蕴有无边降魔佛力,且可颠倒变换施展,岳文骧极其喜爱此套剑法,洞室中无法计算时辰,心想:“从进石室至现在不知若干日了?照秘笈中所留素笺,述明可习七日,如今秘笈上所载,俱已纯熟,而石壁未重启,想必时限有余,我何不趁着余了,将此“降魔慧剑”错综反覆施出,以求精练。”於是,照他意念去做,威力未曾稍见逊色,原来天龙禅师创研时,每一式均与别一式力求严密紧凑。 他将“降魔慧剑”重复舞出,渐渐神与剑会,意念所动,收发由心,威力不知较初练时增强若干倍,他演至十七式“五指幻山”上,五股剑芒撞及壁间,陡作“隆隆”之声,与剑式发出风雷之音,相互呼应,只见石壁在“隆隆”声中缓缓开启,岳文骧知是时限已届,又跪下拜了三拜,急携剑离室,刚一步出室外,石壁突然闭合,他这一出室,较之七天前岳文骧判若云泥,一身兼释、道高长,神仪晶莹,尤其双目服了三颗灵丹及练透“太清秘笈”后,明察秋毫,虽昏夜有若白昼,兴-匆匆步出后洞狭弄往前洞走去。 且说“齐鲁怪乞”尚维三与普陀散人目送着岳文骧身形消失后,普陀散人笑道:“老朽自四十年后被那高人携至这潮音洞内,觉悟前非,虽说无心为恶,但却凭一时意气,先入为主,或有偏听,冤死在手下者,不知凡几?自知双手血腥,孽重无边,即苦求那高人收录门下,那高人坚持不允,丢下这本“乾元经诀”又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只心存善念,又有何求?佛家最讲究就是“缘”字,你我既是无缘,何必多此一举,你只照此“乾元经诀”勤修不懈,自有脱困之时,其后以你自由之身,每年春、冬两季,可履中土积种功德,以赎前愆,除此两季外,守护此洞,不得外出,一俟后洞之物被人发现时,你即离此赶赴峨眉金顶,自有机遇。说罢自去,老朽脱困后,夏、秋两季,从不离洞,岂料孽孙交结匪类,迫不得已往天台一行,幸撞及孽孙为岳少侠剑断双指,老朽为他敷药接上,命他在后山稍候,老朽再去石梁卧虹处找上二位,一见岳少侠,即惊异他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人才,又是恩人门下,故而邀两位来此,看看少侠有此福缘否,老朽与二位匆匆一别,便将孽孙送往友人处严加管束,又赶返这潮音岩,恰遇黄海佝偻岛四怪,不知他们在何处得知潮音后洞有宝,大逞凶威,逼令老朽献出,四十年来老朽从未自动出手伤人,这次事出无奈,以一对四,施出“乾元火离掌”把四怪击退,但“佝偻四怪”临走时,声言还须重来,这几天心神总觉不宁,大概“佝偻四怪”还不死心,定要约来能手来此骚扰,自觉人单势孤,故将此本“乾元经诀”赠尚帮主照诀修炼,以尚帮主根基,只须三日便可将“乾元火离掌”门径参透,随即可以应用,他们来袭时,也好多一个帮手,经诀内载多种内功,非短时可以纯熟,但可谨记留待日后慢慢参悟。” 尚维三忙答道:“老要饭的有何功德?得能习此“乾元经诀”散人你太抬爱老要饭的了。” 普陀散人大笑道:“尚帮主,老朽知你所学刚多於柔,又最擅长太极掌,而太极掌又是以柔制刚,以静止动,对你本身功力克制太甚“乾元经诀”即是太极最高心法,弥补缺陷再上重楼,增长功力,故“乾元火离掌”出掌极猛,看似阳刚,其实阴柔,对方若一硬接,准会上当,别人得“乾元经诀”也无大用,你道是甚么了不起之物,昔年那位高人也是看出老朽除了习此“乾元经诀”无法磨却火气,才丢给老朽咧。” “齐鲁怪乞”尚维三听说,不禁谢了又谢,於是翻开“乾元经诀”默记,册内所载,主重以本身乾元三昧真火,凝聚三阳,再以丹田真气催动乾元之火,通关走穴直达十二重楼,最难者,即是把真火凝聚三阳,非五年十载,始先有成,但“乾元火离掌”仅须把真火贯注双掌,短时就能纯熟运用,不过最耗真力,一经施展后,须调息数天才能复元,不比普陀散人已经通透十二重楼,真力绵绵不绝,以太极更为两仪真气。 “散人,要饭的腹中好不难受,可有甚么吃的?” 普陀散人连声答道:“有,有,不过山居无甚么珍馐美味,仅有水酒野腊,休嫌招待不周。” 尚维三道:“散人,您哪有这么多礼数!只是岳少侠这般时分还没见他出来,恐有意外,如何是好?” 普陀散人接口笑道:“岳少侠福缘深厚,此时未出,谅有所遇,纵然有甚意外,凭少侠身手也是有惊无险。”说完即匆匆望后洞走去,移时,取出一壶酒,二只-熟山鸡。老化子一手持酒,一手执着鸡腿大声咀嚼,忽笑道:“散人,有一事老要饭的不明白,为何岳少侠一施出“天旋剑招”出来,你即认出其师承,这是何故?” 普陀散人微笑道:“老朽所说的那位高人,就是当年名震大漠南北的“九如头陀”九如及天旋子两位老前辈定下五年之约,每五年依事前约地点相晤,老朽那次失错之处,即离两位老前辈相晤地点近在寻丈,被擒之后,幸天旋子老前辈相救得以不死,但被点上“软麻穴”站在一旁,两位老前辈各把这五年有甚么精妙的武功心得,各自述说演习相互指出缺点,天旋子老前辈有一招“漫天风雨”端的威力绝伦,老朽默记在胸,故少侠一施出这招,即知为天旋子老前辈所传。” “齐鲁怪乞”尚维三笑道:“幸亏散人认出来历,不然又将是不了之局。” 普陀散人呵呵大笑。 一晃就是三天,尚维三“乾元火离掌”已然练习纯熟,岳文骧始终没见出洞,两人也各走后洞寻找,竟未如愿,料知必有所遇。 普陀散人与“齐鲁怪乞”尚维三日夕常在潮音岩海滨礁石上,彼此证招,有时一壶酒,两人在礁石上对坐,眺览海景,红霞映日,浪涛拍岸,海市蜃楼,水鸟群飞,使人超尘脱俗其乐无穷。 第七日中午,普陀散人与尚维三两人在岐乱礁石群中,以轻功身法,一较短长,普陀散人眼光何等锐利?突见一艘双桅帆船,在海涛中破浪驶来,泊在岛南岩角处,距潮音岩不过三里之遥,普陀散人“齐鲁怪乞”两人凝目瞧定这双桅帆船来得可疑,普陀散人久居潮音岩,岛上形势-如指掌,他知双桅帆船停泊处,满是峭壁乱礁,海水汹涌,岛上亦无通路通至该处,因长满毒棘蔓藤,不要说游人绝踪 ,连捕鱼人常年也不得一见。 船泊定后,只见舱中拥出七、八条人影,扑上岩壁,身形极见伶俐轻巧,可想而知,俱是身手上乘,普陀散人双眉一剔,望着“齐鲁怪乞”笑道:“看来又是“佝偻四怪”邀约的能手重来,尚帮主,你我用“乾元火离掌”试试火候程度,潮音岩原是清净之地,岂能容这等狐鼠之辈妄窥,到时,你我捏准分寸对付,不能客气。” “齐鲁怪乞”尚维三心笑此老四十年修为,还是嫉恶如仇,习气一丝不改,口头笑容:“散人,你我联手抢攻,试试这等狂妄之徒,究竟有多少艺业?” 语声一落,即闻数声长啸,随着海风入耳,分外清彻,啸声中,七、八条身形在岩下跃落,分立在乱礁中,将两人团团围住。 普陀散人与“齐鲁怪乞”背向对立,掌心暗中凝气以待“齐鲁怪乞”环顾来敌,只见“佝偻四怪”同穿着一身黄麻葛布短装,光肘露膝,秃顶翻鼻,丑恶不堪,年约四十上下,似为孪生四兄弟,另外四人,一为胖矮头陀,豹眼狮鼻,海口狞牙,形如一截冬瓜,最奇处两耳分坠四只碗大金环,几及於肩,这六人均未曾见过,谅是海外群邪。 “齐鲁怪乞”游眼过去,剔然一惊!傍着耳坠金环头陀的,是一羽衣道冠全真,面如古月,剑眉胆鼻,颔下三绺长-,长身鹤立,端的飘然出尘,道气盎然,可惜双目神光流荡不定。 你道老化子一见他为何吃惊?原来此人为西崆峒掌门北斗真人,具有一身“六爻玄门罡气”行事不分好恶,只凭自见,多年来隐居西崆峒潜修,从未离山一步,老化子当年几乎吃他大亏,故而心惊,这次不远万里,跋涉越海,必有所为,其余两人俱是俗装打扮,五十余岁似村究老者,相貌各异,其一双目鸡视,另一双眉紧衔,如同天生一字,浓黑长粗,飘掩双眼。 普陀散人寿眉一耸,望着“佝偻四怪”呵呵大笑道:“前次老夫,手底放生,竟敢卷土重来,我这潮音岩虽则善门常开,却容不得汝等魑魅魍魉在此撒野。” “齐鲁怪乞”亦向着北斗真人猛喝道:“牛鼻子,你不在西崆峒龟缩养真,却远来海外逞凶,须知这普陀岛四外茫茫大海,就是你葬身之地。” 北斗真人冷笑一声道:“贫道远来海外,不料遇见昔年掌底游魂,老要饭的,死期已届,还妄逞口舌则甚?来来来,在你死期以前与你引见几位好朋友,免得你死不瞑目。”说着用手指着矮胖头陀,说道:“这位是西疆小雷音“金环尊者””又指着鸡眼老者,道:“这位是新疆星星峡“双掌震天”郝筱刚。”侧腰指向一字眉老者,道:“这位也是星星峡“伏虎野叟”荆如白。”面顾着“佝偻四怪”道:“黄海佝偻岛四仙,谅必早有所闻,无庸贫道赘言了。” “齐鲁怪乞”心惊这四人都是边疆怪人,功力极强,料不到同出现潮音岩,四个魔头无一好惹,何况又加上“佝偻四怪”看来今日凶多吉少,心惊之余,口头还不饶人,哈哈大笑道:“牛鼻子,你报得太清楚了,还怕阎王殿生死簿上漏了名字不成?” 北斗真人听说,不动声色,嘴角泛起一丝阴笑。 那“佝偻四怪”自普陀散人发话后,也不开口,只是面色阴森森地,翻眼瞪着普陀散人,神情甚是可怕。 原来佝偻四怪是佝偻岛山土人所孪生,老大黄精,黄奇居次,老三黄威,黄猛最幼,一日在海中,泅水翻波穿浪为戏,被一妖人看上资质,即将四人收归门下,那妖人在中土不能容身,才逃奔海外,遇上四怪,就在这佝偻岛撞云峰定居,一身艺业,尽授与四怪,这妖人名唤天残道人,当年是“宇内五凶”之一,为“——三子”业师玄清真人将其真气点破,虽然武功俱在,但却不能应用。 他不知从何处听来潮音岩后洞藏有武学秘册?可以恢复功力,而心料凡是此类武学秘宝,所在定有能人守护,否则也必有奇禽灵兽伺旁,功力未恢复之期,绝不能与人动手,故把此事永埋心底,一心一意调教四怪,俟四怪学成后,又侦察四怪心性四、五年,几年来他看清四怪行事不分好恶,但对师极其尊重,忠诚不二,於是就把潮音岩后洞藏宝之事,与四怪说了,命四怪得手后,即赶返佝偻岛。 四怪赶抵潮音洞,普陀散人正离洞去天台,四怪乘虚而入,后洞腹径岔道太多,搜索终日一无所获,正待离洞回岛,普陀散人返回撞上,被普陀散人驱去,四怪回岛禀明其师,天残真人即认为后洞藏宝被普陀散人掩藏,着令四怪在山守候,自己再入中土邀约能手相助,在途中遇上北斗真人等四人,说明此事,邀其等相助,商量定妥,倘后洞实为武林秘学,由五人分享,日后拟组成一新帮派,好睨视全武林,将自命侠义人士,一网打尽,永绝大患,岂非是好事? 当下北斗真人等思考片时,认是绝妙主意,就是潮音后洞无甚么秘笈之流,亦无所损,何乐而不为?匆匆折返佝偻岛,天残真人尚怕北斗真人等,到手反悔,携着秘笈潜回中土,岂不是好梦成空?天残名谓天残,自有其过人之处,欢宴时暗中在酒食中置有“缩骨屈筋散” 连自身的四怪均不例外,使其不疑服下,半月内不服下解药,人即缩小如同婴孩,明中尚欲歃血为盟,起下毒誓,才命四怪响导起程。 临行之际,又写好四封密笺,令四怪於秘笈随便哪人得手时,即将密笺交与北斗真人等四人拆阅,书中说明酒食中已置下“缩骨屈筋散”请各人照盟约行事,不得二心,天残道人端的阴损狠辣,面面顾虑周到。 且说佝偻四怪一语不发,前次被普陀散人“乾元火离掌”击退,虽未受伤,已够胆寒,如今仗着北斗真人四人,对方仅是两人,纵然厉害,也非他们八人对手,当下佝偻大怪黄精鼻内“哼”了一声道:“无知老狗,快将后洞秘笈献上,我等尚体念好生之德,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普陀散人白眉一竖,冷笑道:“老夫行年九十,居此潮音岩逾四十年,尚未听说起我这潮音后洞藏有秘笈,果然是真,老夫即是得主,岂容你等觊觎,识相趁早离去,否则我这潮音岩前就是汝等葬身之地,到时不要后悔莫及。” 语音甫落,普陀散人身后起了一股激烈劲风,凌首罩到,尚维三惊叫一声:“不好!” 第十三回 且说普陀散人说话时,突然身后起了一股劲风,凌首罩到“齐鲁怪乞”尚维三本与普陀散人分立在相距四、五尺两块岩石上,背向凝视防备敌人突然发动攻势。 哪知“齐鲁怪乞”尚维三移目注意左侧的“金环尊者”不料立在右首礁石上佝偻三怪黄威,在一见面之下,本来就想动手报仇,但因看见“齐鲁怪乞”尚维三,就在近身咫尺,又未知尚维三手下如何? 想来与这普陀老狗一起,定然不差,故略有顾忌畏怯,勉强抑制复仇怒火,待机而动,此时见“齐鲁怪乞”心神旁鹜,立即出手,一上来就用上九成真力“神鹰攫兔”十指箕张,望普陀散人后脑、胸凌空扑下。 “齐鲁怪乞”尚维三蓦觉身侧人影一晃,急风飘耳,意料中就是那回事,忙将身微撤转首,一眼瞥见黄威十指已罩往普陀散人脑后“玉枕穴”仅差寸许,已然施救不及,大叫一声不好。 哪知普陀散人-是老的辣,背后风声一动,即料知是有人偷袭,佯作不知,俟将近之际,哈哈一笑,皓首微拱,右掌一招“反挥琵琶”只闻一声闷哼,黄威一条身形反震出去丈余,栽在潮水沙滩中,晕死过去,海水淹没全身,只差五寸即撞在附近一块礁石上,那还不头崩浆流。 其余三怪,见状大惊!同时奔前扶起,普陀散人趁着他们阵脚一乱,向“齐鲁怪乞”一使眼色,双双跃起,经左侧不远处沙滩上落足,四邪一见,大喝一声:“哪里走!”纷纷点足凌空追击,双方只差前后足落在沙滩上,普陀散人暗惊北斗真人等功力精湛,不愧为一派领袖,绿林魔头。 普陀散人猛地转身虚晃一掌,北斗真人“金环尊者”“双掌震天”郝筱刚“伏虎野叟”荆如白等四人,大吃一惊!以为他疾身偷袭,均侧跃出三、四步,却见普陀散人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耍猴儿还没开始哩,你们惊甚么?” 四邪脸色红红地,怒形於色,佝偻岛三怪已把黄威推宫活血缓过气来,留着黄威在后押阵,其余三怪跃追场中,一言不发,猛地狞喝一声,三怪均把内力贯注双掌,以三角方位,疾扑上前,带起三股砭骨劲风向普陀散人腰肋背打去。 普陀散人面现冷笑,既不理会,也不闪躲,看看就要打上,普陀散人急一拧身,双掌用“玄鸟划沙”拨去,这一招倘若接实,三怪六只手腕均要齐肘而断“金环尊者”本自-大,不屑联合出手,这时见状,已然危急不容不理,陡出一掌,以“西天血阴魔掌”用到九成功力,虚空扑击,只见一股狂风,宛若排山倒海,可见此血阴魔掌霸道无伦。 普陀散人陡地警觉,顾不得再伤人,双掌一撤,微晃身形,凌空拔起两丈,躲过来掌,半空中呵呵大笑道:“小贼秃,且试试老夫掌力看看。”话到人到,空中一个“神龙掉首”打出两掌,像灵蛇出洞一般,快速无比。 “金环尊者”见普陀散人避招出掌如此神速,暗惊此老功力非同寻常,此时不容他再多考虑,双掌向上急出硬封,只觉普陀散人发出掌力重若山岳,一接之下,不禁“蹬蹬蹬”踉跄退出三、五步,身形摇晃不止。 北斗真人、郝筱刚、荆如白三人见普陀散人陡袭“金环尊者”三人不约而同地抡掌援救,三邪合力,岂比寻常,一片从来少见的狂飙劲气,怒吼刺耳,夹着漫天海砂,猛向普陀散人袭去。 普陀散人身形正往下落,见三邪合力出掌,如此威势,也不敢轻易沾惹,双足交互一踹,人又拔起三尺,正好三邪掌力贴着足底扫过,两足急地借劲一点,人又仰翻在丈外,身法之美,妙到毫巅。 普陀散人呵呵大笑道:“你们这班邪魔鬼物,还自命一派尊长,独尊武林,像这般联手偷袭,鬼蜮伎俩,还配称名号姓吗?” 四邪自知理亏,讪讪地不出声,佝偻岛三怪-得“金环尊者”及时援救,不然即已挫在当场,虽然得以无恙,却还惊出一身冷汗,目光中隐隐显出既胆怯又不忿的神情。 “齐鲁怪乞”尚维三当年挫在北斗真人手中一次,自认奇耻大辱,虽想找场,无奈技不如人太甚,只得藏诸内心,多年来,武功一道,未曾丢下,又得岳文骧不时指点,自觉精进不少,目前又得“乾元火离掌”虽未练到劲透十二重楼地步,但勉强可应用,面前四邪俱是功力极强的人物,自忖:“以一对一,纵或不胜,也可自保,岳少侠倘未遇险,照理是早该出来,现已六、七日尚无消息,如能及时赶来一鼓而歼之,岂不是好?目前尽量拖延时辰等待变化,再作道理,否则亦无善策。”主意一定,便嚷道:“北斗牛鼻子,你迢迢远来潮音岩目的何在?尽自耗费时辰做甚?反正我俩怀中又没甚么武学秘笈等物,你们还不速去潮音洞搜索,把它整个翻转了,看看有无发现,不然现在和我老要饭的算一算陈年旧账如何?” 北斗真人“哼”的一声冷笑,阴森森地沉声道:“老乞儿,昔年你败在贫道手下,这是你自取其辱,贫道看在武林一脉,不为已甚,放你逃生,如今恬不知耻,旧事重提,贫道要看看你这么多年来,练了甚么惊人绝学。” “齐鲁怪乞”笑道:“老化子恬不知耻,你牛鼻子也真不要脸,咱俩谁都别骂谁,狗肉、羊头俱上称,你也好不了多少。” 说着主动抢攻,右手一挥,带起强烈掌风,左掌戟立双指,直点“气海穴”动作如风,直往北斗真人打去。 北斗真人不愧为一派尊长,疾地飘退三尺,右掌一翻“烘云托月”紧扣老化子“腕脉穴”侧身欺攻,左掌用上“西崆峒震山神掌”十成功力“呼”地拍出,双掌一接,各自震得身形一晃,老化子叫了一声:“好。”左掌一沉,双掌一变,将乍练纯熟之“乾元火离掌”法展开。 “乾元火离掌”果然威力不同,劲气自掌身发出“”之声,愈吐愈强,可是最耗真力,北斗真人贸然一接,只觉热风砭人,不由心中一惊!暗忖:“这老乞儿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一套怪异掌法?”不敢一丝大意,也将“六十四路震山神掌”施出,霎时,只见破空怒啸,带起漫天尘砂,狂扫全场。 你道“齐鲁怪乞”为何一上手,即用上“乾元火离掌”要知高手过招,互制机先,一着失错,处处被制,北斗真人功力他知之殊详,急递快攻,不让他缓出手来施出“六爻玄门罡气”另一半却为了“金环尊者”郝筱刚、荆如白三人环立身外,虎视眈眈,心知虽有普陀散人在后掠阵,却也防这三邪暗中出手。 他这一料,被他料到了,原来“金环尊者”看见他俩交上了手,暗中低声向“双掌震天”郝筱刚“伏虎野叟”荆如白说道:“我们尽在此处虚耗时辰则甚?事到如今还讲甚么江湖过节,交手规矩,不如四人联合出手,把对方处置在潮音岩前,以分筋错骨手法,逼令将武林秘学献上,岂不是好?” “双掌震天”郝筱刚“伏虎野叟”荆如白闻言,略一犹疑,虽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耗着总是夜长梦多,也就应允了。 普陀散人在后见三邪交首接耳低语,即也猜知,暗中凝掌以待,只见三邪缓缓身形挪开,猛然一声断喝,三邪同时进掌,分向普陀散人“齐鲁怪乞”击去。 普陀散人已知三邪之意,自己两人刻在危机之中,绝不能让敌人一招得逞,人已电疾风飘似地,左掌用上“小天星掌”右掌施出“乾元火离掌”以“七十二式巧打”身法,凌空扑击而去,普陀散人博学能精,别派别门手法详悉能用,此种“七十二式巧打”手法为武当绝学,即武当长老也多半不会用,可见名列武林,并不为虚。 北斗真人与老化子一交上手,愈打愈惊,只为它那“乾元火离掌” 热力逐断加强,蓦觉一股灼热之气逼住面门分外难受,自己又缓不出手来,不然施出“六爻玄门罡气”或可制敌,正在生心焦急之时,那边三邪同时进袭,老化子心神一分,缓了一缓,北斗真人身形晃退五尺,凝神聚气,陡地拂袖进击,卷起一片霜迸无伦的罡气,迎向老化子乾元火离掌力,这一下,老化子被他罡气逼得身形一歪,步法凌乱。 那边普陀散人也暂时缓手,他这一凌空下击,两股不同掌力发出,一热一凉,使三邪心生警惕,各各退出两步,普陀散人足一沾地,足下移宫换步,身形穿游三邪中,三邪招招成空,捉摸不到,普陀散人掌掌结实,逼得三邪东闪西躲,激得“金环尊者”连声怒啸,星星峡二老面色阴沉“金环尊者”连番摸不清普陀散人来龙去脉,手中紧施“西天血阴魔掌”肥首连晃,耳间所坠四支金环,发出“荡魄魔音” 叮叮——,扰人神志,一闻此音,即令人有无所适从之感,功力愈浅之辈,愈是定力不够,手法一缓,束手被擒,端的厉害,先前“金环尊者”不施出“荡魄魔音”为了何故?怕北斗真人、星星峡二老禁受不了,此刻被普陀散人迫急了,无所顾忌就晃了出来,要知“荡魄魔音”也不是随便用头一晃就发,须与招式、步法严密凑合,才为有效。 “金环尊者”这着虽然奏效,使得普陀散人“齐鲁怪乞”心神略分,招式逐渐减缓,但也把北斗真人、星星峡二老也害苦了,手底下渐形减弱,北斗真人“六爻玄门罡气”也发到九成功力“金环尊者”一人有若猛虎出闸,掌势如同疯狂,这一来把星星峡二老、北斗真人弄得奇窘无比。 普陀散人虽然一上来被“荡魄魔音”所迷惑,但此老毕竟定力强,心神一定,便自仍然轻捷灵活,反见老化子愈打愈缓,慢慢被北斗真人发出罡气,逼得身形连晃,急移步在老化子身前悄声道:“太极纯化,乾元归一。” “齐鲁怪乞”恍然大悟道:““乾元经诀”不是-明此两句么?”即依照诀上所述的心法,屏神凝气,将“荡魄魔音”排除耳外,才渐好些。 无奈“乾元火离掌”法损耗真力过多,又渐不继,六人斗在一起,分外热烈紧张“佝偻四怪”立在远处,凝目瞧定普陀散人“齐鲁怪乞” 身上,眼见对方败象已呈,专等败退,出手拦截就擒。 按下这里不表,且说岳文骧到达前洞石室,步出山洞却见普陀散人“齐鲁怪乞”人踪已杳,暗道:“自己不在七日,杳无信息,难道两人竟来个不告而别么?”继又想:“老化子与普陀散人也许去岛上眺览胜景,石桌上棋局、酒杯仍在,岂有离去之理。”於是又匆匆望外走去。 人还未走几步,即听扑击掌风,及金环叮-之声,清彻入耳,出得洞来,一眼瞥见普陀散人及“齐鲁怪乞”被四名高手联手迫攻,普陀散人尚犹自可,那“齐鲁怪乞”已力不从心,守多攻少,一旁尚立着四个怪人,情知是普陀散人所说的佝偻四怪邀来能手,陡地发出一声龙吟,清亮彻耳。 群邪闻声一惊! “齐鲁怪乞”等两人大喜,知这声龙吟系岳文骧所发,精神为之一振,场中众人不禁住手,循着发声处望去,只见潮音洞口立着一人,未见身形稍动,人即仍旧立着之势,凌空向前缓缓推来,看似缓慢,其实快速无比,数十丈距离,眨眼即至,落叶似地落在地下。 这一身法,即刻震住全场,连老化子也瞪着一对小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岳文骧,料知他七日来必有奇遇,即此身法,前未见过有此神奇。 只见岳文骧面露笑容望着“金环尊者”等道:“诸位前来潮音岩前,向岳某好友群施毒手,为了何故?请道其详。” 星星峡二老,及北斗真人呐呐不出声,自知有所理亏,但闻天残道人说是潮音后洞藏有武林秘笈,又非目睹,面前所立俊美少年,看似年岁甚轻,但武学已臻惊人化境,观此神奇之身法,可见一班,群邪被岳文骧先声夺人,此时见他发问,脸上均露尴尬神情。 还是“金环尊者”出身藏边番子,虽知情理有亏,他见?l人均僵在哪里,一时激发了番子倔拗的天性,冲口大骂道:“无知小狗,你家佛爷来此要取那后洞武林秘笈,如若知情,从速献上,佛爷定有你的好处。” 岳文骧一听,瞥了“齐鲁怪乞”普陀散人一眼,面色一寒,沉声道:“你们上了当了,只问上“佝偻四怪”一问就知道了,前次四怪乘虚入洞,穷搜了一遍,找着了甚么东西没有?你们四人,岳某纵然不识,猜想你们定非武林泛泛之辈,怎么耳软听惑,受人-骗,岳某真为你等害臊。” “金环尊者”大怒,哇哇叫道:“小狗,胆敢教训你家佛爷,佛爷就要伸量你有甚么出奇的武学?”说着,肥头一晃,双掌就用上“西方血阴魔掌”带起一片透骨寒风,向岳文骧卷去。 岳文骧见这头陀骂自己小狗,不由心头微气,又见他耳间金环震起荡人心魄之音,心头一懔,此人若不给他一点颜色,岂能使其知难而退?心念一动,身即凌空飘前,与前身法一般,见“金环尊者”掌来,也不闪躲,一至近前,两手急执“金环尊者”耳间金环,一扭一掀,四支金环已被扭落,耳孔肉垂也被扯破,鲜血渗渗溢出。 他这一掀金环“金环尊者”双掌业已沾着岳文骧前胸,他这血阴魔掌一经接实,沾着处即印上一层薄薄红手印,外表无损,其实内面藏腑筋骨均已碎烂,无药可救,也是“金环尊者”死星照命,哪知现时岳文骧无相禅功护体,掌力愈强,反震之力即加上一倍,但觉对方身上似有一种无形勒幕,将自己掌力卸於无形,情知不妙,猛然一股极刚强反震力弹出“金环尊者”即被震翻出去七、八丈,撞在礁石上“波”的一声,脑壳被撞得粉碎,脑浆血水如雨般四外喷出,死状甚惨。 岳文骧见状一愕!他自己未想过致他於死,但意外撞在礁石上而死,不由心头微疚,知解说也无用,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扭身望“佝偻四怪”存身处飘去。 四怪面上勃然变色,纷纷想逃,但哪来得及? 被岳文骧凌空点穴,一一定住,便自回首望着北斗真人等三人笑道:“三位何不问问四怪,便知详情,究竟武林秘笈四怪看见没有,如其言为虚,三位师出无名,所为何来?” 星星峡二老“双掌震天”郝筱刚性情刚直,一跃上前,执着大怪黄精“腕脉穴”喝道:“快说!” 可怜大怪黄精,身被定住,无法闪避,满脸疼苦之色,额角涔涔淌汗,颤声说道:“我实在不知有无秘笈?只听师尊说这潮音岩有此秘笈埋藏,若一得手,依此修为,便可武林称尊,天下无敌,前次我兄弟四人同来,均无所获,师尊还不死心,再入中土邀来四位老前辈来此,临行之时……” 话尚未说完,被岳文骧接口说道:“三位明知不实,还要前来,岂非不智?只问其师为何不自来,其理安在?” “双掌震天”郝筱刚答道:“这个阁下倒无须顾虑,其师天残道人被“——三子”点破气穴,永不能使用真力对敌伤人。”说着,又向黄精猛喝道:“临行之时,还有甚么?” 大怪黄精苦着一张脸答道:“临行之时,师长交与我兄弟四人,每人一份密笺,武林秘笈为任何一位前辈得手后,即将密笺交付四位前辈一阅。” “双掌震天”郝筱刚闻言,心头猛震,料知不好,猛喝一声道:“密笺何处?还不从速拿来。” 但见黄精愁眉苦脸道:“老前辈明知我弟兄四人身被定住,力不从心奈何!” “双掌震天”心急之下,也未虑及,闻言不禁歉然,笑着向岳文骧道:“阁下请解开他们穴道吧。”他本意自己上前解穴,又知各人点穴手法不同,若无法解开,岂不难堪。 岳文骧闻言笑笑,用手虚空一扬一拂,立时四怪四肢动弹如常。“双掌震天”郝筱刚等三人见状变色,面面相觑。 “佝偻四怪”从怀中贴肉处取出四份密笺,递与北斗真人等,三人接过拆开一看,但见三人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浑身肌肉颤抖不止。 岳文骧瞧在眼里,心知必有缘故,含笑向北斗真人道:“道长,笺上写些甚么?可否借与在下一观?” 北斗真人面现-厉之色,颤声道:“料想不到天残老怪歹毒如此,真乃人面兽心之辈。” 说着将密笺交在岳文骧手上。 岳文骧接过看了,不由正色道:“天道福善祸淫,虽说天残老怪过於歹毒,但三位也有不是处,坠茵落溷,咎由自取,如今事已分明,还宜从速反转佝偻岛讨服解药,不然体内筋骨损耗过甚,将终身抱憾,我等尚有别事,无暇久立,容图后会。”说罢,向普陀散人“齐鲁怪乞”望了一望,两人当即会意,拱了拱手,转身向潮音岩洞而去。 原来星星峡二老,看了密笺后,眼中几乎冒出火来,几次三番怒视“佝偻四怪”意欲制四怪死命不可,碍於岳文骧等在旁,又不好下手,急在眼里,气在腹中,脸色格外阴沉可怕。 想星星峡二老本无大恶,只是性情刚暴,恃强好胜而已,岂料一时贪心,险些种下杀身之祸,因此将天残老怪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推源祸首,虽是天残老怪,但不是佝偻四怪助纣为虐,何能及此?愈想愈恨,岳文骧见了,即料他俩定要对四怪下杀手,自己何必在旁目睹,四怪不除,对北斗真人及星星峡二老终是隐患,於是招呼普陀散人先行离去。 果然他等一转身,星星峡二老即掌毙四怪,急急乘帆赴佝偻岛。 普陀散人及“齐鲁怪乞”尚未明就里,问及北斗真人见帆收篷,为了何故? 岳文骧将密笺之事说了。“齐鲁怪乞”尚维三大笑道:“我说这牛鼻子哪会如此见机得快,福祸无门,惟人自召,牛鼻子这番遇上了狠手咧,反转来说,即是没有天残老怪下毒,但见你老弟刚露出一手,震宛“金环尊者”的上乘功力,也能将他们吓得夹紧尾巴狼狈而逃。” 普陀散人颔首道:“祸患常积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此语则信而有徵,将天残老怪、北斗真人、星星峡二老刻划详尽。” “齐鲁怪乞”忽接口道:“岳老弟,你刚才所用的身法,前所未见,七日来莫非有奇遇么?” 岳文骧微笑把此行经过一一说了,只瞒住如何用般若禅掌震开壁门,及壁上所留字句,他深知防微杜渐之道。 老化子口又不紧,如被邪魔得知,破壁取笈,从此武林多事矣,其实岳文骧无须顾虑,这事早经天龙禅师及洞主洞玄子两位上人洞烛几微,佛法护洞,不至时日,壁上字句绝不能显出。 普陀散人与“齐鲁怪乞”代他欣喜不已,普陀散人笑道:“可见少侠福泽天赋,天生其才,必有所用,错非此,不足以成瑚琏之器,如今老朽护洞之责已了,俟二位一行,老朽赶赴峨眉金顶,此愿既了请二位勉留两日,乘着此两日时光,潮音洞内尚藏有美酒野味,不如我等共谋一醉,及时尽兴,从此室迩人远,地角天涯,无缘可再得相见。” 言下不禁黯然神伤。 岳文骧及“齐鲁怪乞”见状,知此老性情中人,伤感惜别,不禁心中为是难过“齐鲁怪乞”连声怪嚷:“怎么散人你还存有美酒?何不早说?” 普陀散人往后洞搬出两大-美酒,及多种山鸡、野鸭、烧腊等物,排到石桌,把-中陈酒斟了三碗,笑道:“知己难得,来,来,来,我们共尽一杯,祝二位前程万里。” 三人同时举碗,一饮而尽,普陀散人不禁长叹一声道:“人生如寄,浮生若梦,老朽居此潮音岩四十余年,不过转瞬间事,四十年修为,虽觉迷途之未远,知今是而昨非,但灵台方才间,仍未能一尘不染,自惭慧根迟钝,未能答悟,但愿到峨眉金顶后,皈依我佛,得解-迷。” 又说:“老朽有事奉-两位,日后遇上陈保沅其人,就是孽孙,请代为管教。”於是将陈保沅形貌、举止说了,岳、尚两人连声应允。 过了两日,旭日初升时,岳、尚两人即告辞,普陀散人送至岩顶,殷殷话别。 岳、尚两人乘船越海抵达浙境,一路飞奔,由小径迳赴台州,沿途荒山野岭,蔓草没膝,崎岖难行。 日上中天,两人只在万山丛中,星越弹射,蓦闻一声声狼-,宛如鬼哭,摇曳空际,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两人只顾疾驰,闻得狼-,先还未在意,只说是这乱山中,狼群出没,-叫乃是常事,后愈听愈起疑,-声只在近身二、三十丈处不离发出,心料知有事故。 岳文骧仍旧谈笑自若,足不点地飞驰,这一身无相禅功护体,万邪不侵,有甚么可怯的?老化子可就沉不住气了,暗中凝气於掌,陡地照准发声处,双掌飞吐,但见两股威力无伦的劲风,将乱草急震偃展,甚么都没有发现,微闻一声冷笑,起自掌击处不远。 “齐鲁怪乞”闻声大怒,腾身一纵,落在发声处,沉声喝道:“甚么鼠辈,还不滚出来。” 四外静荡荡地,并无回声,老化子内心无名火发,举掌乱劈,十丈方圆内树木被掌力掌断折落一大片“哗啦、哗啦”乱成一堆。 岳文骧笑道:“老化子,你忙个甚么?这等鬼蜮之辈,缩骨藏尾,何堪一击?让他鬼叫,去吧。” 老化子悻悻然纵回,随定岳文骧驰去。 起步之时,又闻得前路一声冷笑,接着狼-声又起,由近至远,更番传递,似是信号。 岳文骧微笑道:“前面必有伏桩,想是天台派欲为三目老鬼复仇,老化子,我要瞧你唱好戏啦。” “齐鲁怪乞”面孔一板,鼻中“哼”了一声道:“这班鼠辈不出来便罢,嘿嘿,老化子不掌劈了他们才怪咧。” 两人愈行,狼-声迭闻,不绝於耳,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越过两座山峰,前面峰下隐隐看出是一座荒废古庙,庙外空地上黑压压地立着十数人,两人疾展身形,正待往峰下跃落,突闻数声断喝,乱草中发出数蓬光雨,向岳、尚二人身前疾射而至,岳文骧双掌一挥,把射来光雨震飞,可是老化子手脚略慢,肩胛腕臂等处,已然挨了两、三支,只觉中处微麻,知暗器染有剧毒,老化子气疯了心,怒啸一声,虎扑而去“乾元火离掌”疾吐,劲风刚出,几条人影在草丛中穿下,一路狂笑嚷道:“相好的,你们中了万毒黄蜂针,活不到两个时辰,你还狂个甚么?” 邪党以为万毒黄蜂针十丈以内,任你金钟罩横练,内功绝顶之人,也无法避开,只因针身为寒铁所铸,专破气功横练,你只倚仗自身有气功护体,苦头愈吃得大,针芒细如牛毛,蕴有剧毒,一中人体,循着血液运走,不到两个时辰,浑身糜烂而亡,霸道已极,却未知岳文骧无相禅功护身,万毒不入,真是士别七日,刮目相看,七日以前,倘岳文骧遇上,也无法-存。 岳文骧一听所发暗器乃“万毒黄蜂针”不由勃然变色,知“万毒黄蜂针”乃川南百毒门独门暗器,别人无有,亦不会用,非其本门解药,虽灵丹妙药亦无法挽救,心中大恨敌人行事太毒太绝,也不思索,抖掌向正峰上跃下施暗袭的邪党身后挥去,无相禅功是无坚不摧,只闻两声惨号,摇曳峰下而没,想是中了掌后,身形撞落跌至岩下,尚有几名匪徒,跑在前头,幸未被掌力所及,见状不由胆战魂落,豕奔而下。 岳文骧回首察看“齐鲁怪乞”只见老化子双目微启,面色死灰,冷汗涔涔流下,倒在一块山石旁,慌不迭的用指点了胸、腹九处重穴,免使毒血攻心。 原来“齐鲁怪乞”在中了黄蜂针后,应赶紧自闭穴道,尚可延挨时辰以待救治,老化子却急怒交加,不该用“乾元火离掌”真气一发一收,使毒血越发加速运行,是以老化子撤掌后,两条腕臂已麻木不灵,头晕目眩,不支倒地。 岳文骧急点老化子九处重穴后,即用掌抵“气海穴”以无相禅功逼使血液逆向。逐渐老化子伤口渗出一丝丝黑血来,片刻,地下被毒血流成一滩,绿草一沾即行萎黄死去,其毒可知。 岳文骧殚智竭虑用何物才可挽救老化子性命?虽然“太清秘笈”内载有多种起死回生,救伤驱毒灵药产地、炼丹之法,但现在无从觅得该项灵药,即使有,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心中不由焦急异常。 老化子这时已能说话,吐出微弱声音道:“岳老弟,你用真力使老要饭的血流逆向,逼使毒血排出体外,这对普通毒物,可以奏功,但百毒门“万毒黄蜂针”所染剧毒,就无能为力,老要饭的一身血液,现在谅是半数变黑了,你纵然是把毒血全部迫出,血液损耗过半,老要饭的一条命也就撒手人寰,老弟,要救老要饭的命,快去擒住一个百毒门派来的人,身上必定有此解药。” 岳文骧听了,一想也对,松开手掌,突又想起一事,向“齐鲁怪乞”道:“老化子,岳文骧保你不死。”即从怀中取出一颗晶红如火的天蜈珠来。 “齐鲁怪乞”一瞧,苦笑一声道:“有此天蜈珠,可保老化子命在,但无百毒门解药,浑身功力尽失,你想,老化子再活着又有甚么意思?” 岳文骧听了,不禁鼻酸,他知身怀武学的人,喜武逾如生命,一旦武功尽失,生命又有何用?不禁温言道:“老化子,只要保你暂以不死,无论上天入地,我岳文骧也非把解药找到。”说着取出一颗固本丹给老化子服下,再用天蜈珠通体滚转一遍,后把天蜈珠置於老化子胸口,说道:“老化子,你暂且在此处躺着,我去岭下看看,是否可以逮获一个百毒门人,今日,岳文骧要大开杀戒,令这荒山古庙中,遍撒鲜血,匪徒太以狠毒,敢对岳文骧施此绝手,简直无殊自投地狱。” 岳文骧正要转身穿下峰顶,蓦闻悉索之声,由峰腰隐隐传来,知是匪徒在山下,见又无动静,心中不耐,派人挨至山顶,探视自己两人生死如何。 岳文骧急将老化子放在隐密不易为人发现处,转身走至峰沿,佛门经学“无相禅功”早已凝聚成一片无形劲气,瞥见峰腰长可及人乱草微微摇晃,心中不由好笑,陡地一声龙吟,发自丹田,身形凌空下降,身随掌发,强烈无形劲气往乱草中打去,惨-之声大作,骨碌碌已翻撞滚下,可笑挨上山去的匪徒,人却未见,已向枉死城报到。 岳文骧人似飞仙,凌空疾飘而下,峰顶离地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丈高,竟然落地无声,这一来匪徒全数震住,面现惊怯之容。 岳文骧落地后,未见怎么动作,人又飘向古庙空地上,立在匪徒面前,果然被岳文骧猜中,那群匪徒中就有“三目神君”首徒“狮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冯宝华在内。 只见“狮面天王”走出,戟指骂道:“姓岳的,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你现中了百毒门“万毒黄蜂针”枉想倚仗内功护身毫无动静,就算保得命在吗?别-心梦想啦,如此则愈死得快,不如随程某回在天台,程某还可赐你一个痛快。” 岳文骧此时怨毒在心,冷笑道:“未必,黄蜂针纵然是厉害,岳文骧却也未放在心上,你道我中了毒针吗?你真是-人说梦,徒报师仇,志行可嘉,但你不该来倚赖百毒门,如今看在你代师复仇分上,只交出百毒门人来,便可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程奎狂笑道:“姓岳的,你不知死期已至,尚敢吐出狂妄之语,既然“万毒黄蜂针”对你丝毫无损,还要交出百毒门人则甚?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岳文骧面罩寒霜,单掌一挥,只闻得闷哼一声,程奎一具庞大身形,已然震飞往半空,贼党群起跃出数人,同地身形掠空,把程奎身形接住,一看之下,不禁嘿然变色…… 第十四回 上文说到“神手追魂”少侠岳文骧,与“齐鲁怪乞”尚维三在潮音岩拜别了普陀散人后,匆匆赶回台州,途中老化子被川南百毒门“万毒黄蜂针”所伤,岳文骧大怒,从怀中取出一颗晶红似火的天蜈珠来,置於老化子胸口,又取出师门异药“乾元固本丹”给老化子服下,将他移在隐密不易为人发现处,自己身形凌空下降,一声龙吟从喉间发出,掌随身发,将那隐藏草中的匪徒,悉数毙落崖下。 从峰顶离地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丈高,岳文骧这一凌空飞降,人似飞仙,立时将立身庙前空地上的群匪震住。 岳文骧一眼瞥见有“三目神君”门下“狮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 冯宝华在内,双方一言不合“狮面天王”程奎发出狂妄之语,激起岳文骧怒火,面罩寒霜单掌一挥,只闻得闷哼一声,程奎一具庞大身形,登时震往半空,待群匪跃起接下时,已然胸骨全折,七孔喷血,当时就死去;冯宝华一声狂吼,双手齐扬,将身旁五毒针、钉、箭、镖、刀,悉数打出,如一蓬花雨般,向岳文骧迎头罩下。 岳文骧哪会在意,登时哈哈长笑,双掌一推,夹着排山倒海的劲风,望冯宝华打去,只见暗器纷纷坠落,冯宝华胸前宛如中上万斛重-一般,惨-了一声,就萎折於地死去。 岳文骧瞥了一眼,说了声:“你自找死,休得怨我。” 说着身形凌空,向那群匪扑去,群匪一见冯宝华倒毙后,即同时窜回古庙内,岳文骧艺高胆大,他见匪徒窜进庙内,明知另有阴谋,但若不抓到百毒门人,索出“万毒黄蜂针”解药到手,老化子岂不要功力全废么?他这一不顾忌,就往山门内闪进。 一进殿内,但见空荡荡并无一人,这庙是座南-神庙,塑像俱已塌毁,梁间门角蛛网罗结,阶石间乱草没膝,想是此南-庙荒废已久,他略一犹疑,便待往后殿窜进,蓦见整个大殿摇晃甚剧,眼见就要塌下,岳文骧大惊!急将“无相神功”运护周身,猛出双掌,望那殿顶琉璃瓦撞去,身随掌升,殿顶被他掌风震穿一孔,待他恰穿出殿顶之际,那座大殿整个塌下,震天价响的轰隆一声,随着“哗啦”之声大作,只见飞砂漫天,砖石横飞。 岳文骧身在半空,看见此状,也为之心惊不已,猛然瞥见群匪在庙后荒山中窜逃,他心怀无限怨毒,半空中陡换身形,就望那庙后扑去。 他才一落地,群匪已窜在林中,形影俱杳,不由怒气填膺,连挥双掌,用出“先天太极无形真气”推出从来少见的凌厉劲风,桶大直径林木,应掌登时倒塌一片,他随着入林继续吐掌,看着这无尽的森林,就要悉数遭殃,忽闻身后笑语道:“岳老弟,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则甚?” 岳文骧转面一看,老化子尚维三依然无恙地,站在身后十丈处,手持着自己的天蜈珠,盈盈含笑立着。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近前执手询问其故,鲁齐怪乞尚维三笑道:“这还不是老弟一颗“乾元固本丹”及这天蜈珠之功,只一服下这灵丹后,即觉真气遍体流转,迫使余毒排出体外,事先又经老弟“无相神功”逼使血液逆向,针毒已半数驱出,至此已复元了大半,天蜈珠也帮助不小,置於老化子胸口,不到半盏茶时分,即见一团黑雾般毒气吸出附着珠身,移时,就被溶化无踪 ,端的灵物奇珍,老化子此时尚犹不信,及至老化子试运那在普陀散人处,学的“乾元真气”一运行,不但爽然若失,了无所阻外,反觉功力比前增进一倍,这时自信已是痊-,及见古庙震坍,怕老弟轻身遇险,急急飞降崖顶,才一落下,见老弟已然飞出,便紧紧跟随身后,这等小丑跳梁之辈,追他则甚?老化子命大,依然未死,以后撞上再说不迟,今天已是八月初二了,距蜈蚣帮约期还有十三天,不如拟回台州看看你师叔左湘来未?一同遄返赣州,依老化子看来,南宫姑娘现在望穿秋水了,同时台州那三个妞儿也正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了。” 岳文骧佯怒道:“老化子,你敢取笑。”手一扬,着势欲打。 老化子真怕他打,身形已自窜起,喊着:“我的少爷,你就饶了我的老命吧!” 岳文骧也未存心打他,一笑置之,两人一路飞驰,日影偏西时,已自踏入台州三官巷振威镖局内,总镖头“七绝手”罗义,副总镖头“穿云燕”李奇泰迎出,一脸忧容。 岳、尚二人一见,便知有变,惊问其故,罗义道:“二位且到厅内再说吧。” 四人匆匆往厅内落坐,罗义便道:“自两位走后第三天,岳少侠师叔左老前辈已到,见红货已起出,便同着“冷面阎罗”方士-“神-煞星”吕六奇“翻云手”葛天民、葛姑娘遄返赣州,本当邀那“凌霄剑客”及“摔碑手”及三位女侠同去,怎奈三位女侠坚持着要等候少侠归来才行,故尔留下,这一留下竟出了舛错,第二晚“无双玉女”徐姑娘竟被“玉面狻猊”何人彦“巫山三凶”暗施薰香掳去,投柬要少侠等去黄海鹰游山“巴氏双魔”处找她,现在“凌霄剑客”徐复雄同着“摔碑手”黄元义,及陈凤斐、谢婉莹两位姑娘已兼程赶去援救,临行之时,再三叮嘱罗某见着少侠,务必前去鹰游岛一行。” 岳文骧听罢,只急得搓手顿足,沉吟半晌,后才问罗义:“罗总镖头,可知“巴氏双魔”来历么?” “七绝手”罗义道:““巴氏双魔”是同父异母兄弟,大名巴雷,次名巴云,两人已是七十开外了,功力比“哀牢二煞”并不稍逊,为人介乎邪正之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有三、四十年从未离岛半步,现竟与“巫山三凶”有勾结,真令人难以置信。” 岳文骧听罢,霍地起身,向尚维三道:“尚兄,小弟势必要去鹰游山一行,小弟脚程较快,不如尚兄暂留镖局如何?” 尚维三道:“老弟你要去,我老化子岂能拦阻?但是你先吃饱了再走不迟,事不关心则已,一关心则乱到如此地步!” 岳文骧不禁哑然失笑,想起离了普陀来此,一路之上,点食未进,现在一说到此,不由腹中-如雷鸣,随又坐下,一会匆匆进食果腹后,即启程往那苏境飞驰。 鹰游岛在苏北连云湾海中心处,距台州少说也有一千六百里路程,岳文骧心急玉人遭掳,更恨三凶、何人彦等无耻,施展“凌虚蹑步”上乘身法,一路飞驰,宛如御风而行,他仍恨不能效那费长房缩地之术,瞬眼就抵鹰游岛。 赤日炎夏,酉正时分才见日落,在红霞漫天下踏入江阴县境,眺望黄山,云海如带,回绕峰腰,他这半日间,已自奔越了八百多里,差不多一半路程,他在道旁一家小饭店随便饮用了一点食物,复又匆匆上道。 从江阴越长江天险抵靖仁县境,时在月初,四外黑沉沉地,藉着星光照耀下,一路跳山涉涧,岳文骧自习了“太清秘笈”后,眼目有异常人,即是没有星光,黑夜之中,十丈以内纤细无所遁形。 天色泛出一丝鱼肚白,已自赶到连云海口,只见黄浪滔天海风扑面,北望鹰游山,即似天边一条青螺在波涛起伏中隐现。 岳文骧驻足海滨不禁踌躇,鹰游山虽然在望,但无舟楫可渡,难以飞越,正在沉吟时,突闻身了一阵谈笑声,语音虽低沉,却一闻而知来人内功武学均甚精湛,岳文骧不由回身静观来人是何路道? 只见来者是两人,迈步而行,走近了才看清是一老一少,老者身着一件黄葛长衫,六旬上下年岁,一张由字脸,上狭下宽,凹眼狮鼻,颔下一部花白长-,那少年貌相颇为俊美,但流露出一种淫邪之气,着一袭玄黑色武生装束,三十上下年岁。 两人迈步急走,猛然瞥见岳文骧立在海滨道旁,睁着晶莹双目盯着自己两人,於是两人缓下步来,老者开口笑道:“年轻人,立在海滨则甚?莫非是觅船过海么?” 岳文骧颔首笑道:“在下正有意过海,去鹰游山一行。” 一言甫出,老者与那少年面色大变,猛然老者暴喝一声:“你莫非就是“巫山三英”所说的那姓岳小子?” 岳文骧闻言剑眉陡扬,冷笑一声道:“尊驾既敢出言无状,想来也是鹰游岛上一丘之貉,在下此来既非与“巴氏双魔”有过节,来此寻人,要你们狐假虎威做甚么?” 那老者哈哈狂笑道:“论你也配与我家岛主论过节?不错“无双玉女”徐曼霞已由何人彦掳过来了,连追来的甚么“凌霄剑客”徐复雄“摔碑手”董元义,及陈、谢两个丫头也被擒在岛内,我们这位少岛主……”用手指着身旁少年道:“人称“黄海一龙”巴剑英,看上了陈、谢两个丫头,准备后日即要成亲,你来未免多此一举,要知鹰游岛内龙蟠虎踞,能手如云,你就进得岛内,还不白白送上小命?听老夫之善言,不如早早归去免得后悔莫及。” 话未说完,岳文骧已气得玉面绯红,清叱一声道:“谁耐烦你那些唠叨,鹰游山少爷去定了。” 老者又是一阵狂笑,笑住才喝道:“瞧你蛮有自信,你自问能胜得老夫“连云七煞”“天魁星”陆鸿双掌么?” 岳文骧夷然不屑道:“少爷能人也不知见过多少,耳根也没听过你这号人物。” “天魁星”陆鸿嘿然变色道:“你自送死,休怨我老夫手辣。”说着,一招“推山落海”当胸推出。 岳文骧见他手法如此快捷,也为之心内一惊! 不过他这时功力已达神佛地步,微微一笑,便自退后两丈,心想:“要索回徐姑娘等人,就在他两人身上,不如擒住巴剑英作为人质“巴氏双魔”爱犊情急,必然应允将人送出。” “天魁星”陆鸿一掌扑去,只见面前一花,岳文骧已呈身在两丈远处,不禁大为惊异! 果然“巫山三凶”说得不错,身法之奇,从未一见,不过三凶还没说出他们败在岳文骧手上,那陆鸿在鹰游岛上除“巴氏二魔”外,就数他能为最高,与“巫山三凶”一比犹有过之,只为鹰游岛固步自守,不问外事,故江湖少有听见鹰游岛上人物。 但“天魁星”陆鸿极为自负,自信除“巴氏双魔”外,当今江湖中罕有人与之抗衡,他见岳文骧年岁甚轻,武功再好也欠缺火候,终觉“巫山三凶”渲染过甚,及至岳文骧轻轻让过自己一掌,不由五分相信,即要施展他那鹰游岛上成名绝技“鹰翻-扑廿五式”掌法。 忽听“黄海一龙”巴剑英道:“陆叔,跟这小子动手,有小-就够了。”跟着抢身晃出,陆鸿心知这位少岛主武学尽得两位岛主神髓,当下笑道:“少岛主,这少年极为扎手,可要小心。” 那巴剑英一脸奸笑,背后长剑撤出手中,但见一抹青霞,迎着朝曦发出夺目光采,岳文骧忖道:“这倒是一柄好剑咧!” 巴剑英沉声道:“姓岳的,还不亮出剑来?只要胜得本少岛主一招半式,鹰游岛即以宾客之礼迎之入山。” 岳文骧不禁发出清脆地笑声道:“少岛主,岳某不想背上长剑出鞘,只怕一出,少岛主项上人头不出一招就要飞掉,如蒙不弃,愿以两只肉掌与少岛主长剑玩玩吧。” 巴剑英立时气得两颊红生,一言不发,手中长剑疾翻,快得如电光石火,舞起一团瑞雪,剑尖透劲,直刺岳文骧周身重穴,岳文骧在平时尚与对方游斗一些时候,但今天已心急不耐,哪还有此种闲情,见剑近身,疾伸三指,用“分光捉影”手法,捏住巴剑英剑尖,一捉一抖,呛啷一声脆响,巴剑英手中长剑震断两截,飞起半空。 巴剑英大惊失色,正待转身窜后,哪知岳文骧三指已触及肩胛,大叫一声,登时仆翻於地,原来岳文骧三指抖断长剑后,并未收回,突一翻腕又出,在那巴剑英肩胛骨处,用上分筋错骨手法,这种手法与普通有异,非自己解不了。 岳文骧制住巴剑英后,又望着惊得面色大变的陆鸿笑道:“陆鸿,现在又待何说?” “天魁星”陆鸿沉吟一会,说道:“小小年岁,竟有此功力甚为难得,不过……” 那陆鸿在说话时,趁岳文骧不防时,身形猛扑,两只钢掌箕张着,带起一阵急风,竟望他身上抓去,这一抓上,怕不是两个透明窟窿。 哪知岳文骧早就瞧出他不怀好意,一双鬼眼乱转,心中暗笑:“你不使狡诈犹可,一使出就令你丧生无地。”心随念动“无相神功”已密护全身,果如所料,陆鸿有如恶-扑来。 陆鸿十只钢爪一触至岳文骧身外五寸处,突觉撞上铁板一般,十指欲折,痛得彻骨,未及收掌又觉铁板化成幕,一软一震,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潜力,把自己反弹飞出去五、六丈外,急急立起,直惊得面无人色。 但见岳文骧笑道:“陆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念你初犯在少爷手上,暂饶活命,现在你们少岛主被我制住,少爷不想妄动干戈,暂充作人质,交换后即返,现在你领路吧。” 陆鹤见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幽幽长叹一声,在怀中取出信号,往地面一丢,立时涌起五色火箭,直冲天际。 岳文骧不由惊疑,鹰游山距此少说也须一个时辰以上的海程,怎地如此费事?一来一往还要岛内派出船只迎送,忽然瞥见离海滨百多丈处转出一条小舟,穿浪而来,心中更加惊疑不止,那小舟从何处掩藏? 穷目之下,方始了然,原来那处有一片黑色礁石,星罗棋布,风平浪静时,只伸出海平面不及三尺,风浪滔天时,浪头就有丈余,层叠起伏,是以看不清。 转眼小舟就到岸边,是一个三十上下精悍汉子操舟,岳文骧扶起巴剑英,同陆鸿一齐上舟,那汉子看见少岛主这般情状,面色微变,陆鸿一声大喝道:“还不发舟?快点。” 那汉子“喏喏”连声,操舵疾行,岳文骧立定舟首,留着陆鸿、巴剑英在中舱,只见数丈高低的浪头,此起彼落,自己小舟也随颠簸伏扬不定,存身在波涛扬天,浩瀚大海之中,人就似沧海一粟,显得更渺小非常。 那陆鸿乘着岳文骧不注意时,伸手解救巴剑英穴道,但用尽手法,不但解他不了,反使巴剑英更形痛苦,豆大汗珠,往外直淌,岳文骧转面笑了笑,又复长立舟首,海风吹飘衣袂,望之有如飞仙。 一个时辰过去,鹰游岛已是在望,与普陀同为海中小岛,形势各异,只觉鹰游岛层崖笔立,宛若斧砍刀削,危崖撑霄,天然屏障,岛周急流洄湍,波涛涌起千层瑞雪银花,好一个鹰游人迹不到之处! 蓦见小舟向礁石丛中穿进,迂回绕行,向一条狭小水汊子前进,两岸峭壁倒悬,仰面只见一线天光,直似在山腹中穿行。 约行了半盏茶时分,面前豁然开朗,呈现出树木葱拥,楼台、亭阁隐约可见,沿途暗桩有“天魁星”陆鸿在舟答覆口令,略无半点留难,舟一落岸,即见有三个黑-黑袍岛众出现。 陆鸿见着就招呼道:“烦请速禀岛主,就说有嘉客来访,少岛主现受伤在此,请即出迎。” 三人听了不由色变,转身疾走入内。 移时,即有两位穿着天青色衣衫,-眉皆白老者出来,身后随定鹰游岛众,岳文骧忖料这两老人必是“巴氏双魔”只听其中一魔边走来一面望着岳文骧说道:“陆贤弟,嘉客是谁?剑儿伤得怎样?” 岳文骧看清两魔,长相文秀神清,双目精光外露,其中一魔右颊长着一颗豆大红痣外,其余的一模一样。 “天魁星”陆鸿垂手道:“这位是巫山兄弟所说的岳少侠,为着“凌霄剑客”徐复雄这档子事,来拜望两位岛主,少庄主在连云湾与岳少侠证招,不幸失手。” 面有红痣老者哈哈大笑见识道:“老朽尚以为是谁?原来是乳臭未乾小辈,有此胆量来我鹰游岛上,老朽倒想见识咧。” 岳文骧微微生怒,傲然笑道:“来人莫非是“巴氏双魔”么?” 那面有红痣老者双眉一瞪,精光暴射,喝道:“岳文骧,老朽巴雷敬你远来是客,你胆敢称呼老朽兄弟俩当年匪号。” 岳文骧微笑道:“你称得少爷乳臭未乾,少爷也称得你双魔并不过甚。” 大魔巴雷白眉竖起,双掌一扬,打出一片劲风,往岳文骧胸前扑去,岳文骧双肩微摇侧闪出五尺,说了声:“你们双魔不想巴剑英活命,只管下手好了。” 此言一出巴雷猛撤双掌,望着“天魁星”陆鸿厉声问道:“陆贤弟,剑儿呢?” 陆鸿躬身答道:“少岛主人还在船中。”回身扶出。 巴雷见巴剑英落得这般情状,不由面现狞容,与先前文秀清癯之貌,迥然不同。 身旁二魔巴云仍是佯笑道:“大哥就是这等火暴性情,人家远来是客,谁叫你口角不饶人,来来,岳少侠,咱们请到里面坐。” 岳文骧尚未答话,大魔巴雷又接口沉声道:“二弟,你看剑儿伤得这样,还能对他讲甚么理数。” 巴云笑道:“剑儿伤得再沉动,只要不死,我兄弟俩还怕不能治?无论怎样,我们总得先礼后兵。” 巴雷这才默默无言,岳文骧偕巴云进入桂香轩内落坐,其实巴云早就不同意接纳“巫山三凶”及“玉面狻猊”何人彦来此。 他知“巫山三凶”恶名在外,恐为他鹰游岛引来强仇大敌,上好基业为他人之事落个玉焚-岗,太以不值,多方劝阻其兄,哪知道大魔急说:“人既来了,总不好拒人千里之外,我鹰游岛之武学,经我兄弟多年参悟,足与中原各门各派相抗衡,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光阴,大丈夫应该轰轰烈烈在世,为何困在小岛无名无阒?” 巴云觉其兄长办理此事,大异常情,只得无语,便暗中从容化解,故“凌霄剑客”一到海口,被大魔所擒,他就说暂囚禁石牢,候姓岳的少年来了再说,其后巴剑英看中陈、谢二女,力请其父大魔巴雷将二女嫁他为妻,巴雷竟然听从,准备后日完婚,巴云为之大急。 岳文骧与巴云等人落坐后,巴雷才匆匆而入满脸怒容,向着岳文骧狞笑道:“岳文骧,小儿若有分毫损伤,我这鹰游岛上就是你葬身之地。” 岳文骧心知巴雷未能解开巴剑英穴道,故出此言,便笑道:“岳某不过点了少岛主穴道,岛主何必大惊小怪?不过我那点穴手法有异常人,任是大罗神仙恐也解他不开。” 巴云一听,就知巴剑英被点上穴道,大魔未曾解开,不由悚然一惊! 只道巴家点穴手法独成一家,尚有比巴家更神奇的么?紧紧打量了岳文骧数眼,笑道:“请问岳少侠这事要用何法解决?” 岳文骧冷然说道:“二岛主明知故问,我岳文骧与鹰游岛并无何过节,只请放出“凌霄剑客”等人,及“巫山三凶”何人彦等交我们带走,满天风云,岂不是尽情消除。” 巴云沉吟半晌,慨然道:“人即刻放出,只是“巫山三凶”等人也是本岛宾客,他们若愿意跟你们走,本岛绝不阻拦。” 岳文骧微笑道:““巫山三凶”人在何处?岳某自有办法请他们走。” 巴云命人去放“凌霄剑客”等出来,又命人去请“巫山三凶”等人。 大魔默默不语,只为心忌巴剑英性命悬在岳文骧手上,他兄弟两人偌大年纪,只有此一后苗,不然哪有如此好说话。 鹰游岛上伴座群雄,都不满“巫山三凶”等,更不满少岛主这副好色贪花的德性,是以并不仇视岳文骧,反而与他有说有笑。 片刻“凌霄剑客”等人俱已释出,满面悻悻之色“无双玉女”徐曼霞、陈凤斐、谢婉莹三位姑娘见着岳文骧,喜极欲泪,岳文骧见她们玉容憔悴,发鬓不整,不禁慰言劝说,稍时必可生擒何人彦等。 不过一盏茶时分,何人彦及“巫山三凶”俱已到来,他们一见徐曼霞等人俱已释出,不禁色变。 巴云立起笑道:“萨炎兄,你所要的岳少侠人已来了,双方之事,你们可自行解决,巴某忝为地主,自不能插手其间。” 三凶暗骂巴云太为阴险,徐曼霞一见何人彦,气得玉体颤抖,咬牙切齿,何人彦面露阴笑不已。 岳文骧缓缓立起向着何人彦冷笑道:“岳某日前在振威镖局,一见你就知你是个无耻之徒,只恨“冷面阎罗”那一杖打得轻了些,不然,今日哪有你神气活现的分儿。” 何人彦双眉一剔也冷笑道:“何某一时轻敌,为那方老狗所算,你在何某面前狂个甚么?有胆的,去外面伸量伸量。” 岳文骧一声长笑,竖起拇指道:“有种。”随步出轩外,何人彦亮剑出鞘跟着,群雄亦步出厅外。 这里面“巫山三凶”最是焦急,他们本打着如意算盘,仗有“巴氏双魔”出面,必料理了岳文骧,这主意打得不错,岂料“巴氏双魔”伸手,又更不料岳文骧在这短短数日内,竟得“太清秘笈”之学,连“巴氏双魔”也不是对手,有心想逃,一则恐有失颜面,其次身处海中,若无“巴氏双魔”口令放行,任是谁也无法飞渡,不道暗暗着急不已。 何人彦长剑一引,冷笑道:“请阁下亮剑赐教吧!” 岳文骧闻言面容一冷,说道:“凭你这点玩意儿,尚不配岳某亮剑。” 此言一出,俱皆大惊!只有“天魁星”陆鸿心里有数,方才与少岛主过招,未及一合,便为所伤,但没与巴雷说出,怕扫了巴氏颜面,他心知何人彦凶多吉少。 何人彦激得玉面泛紫,长剑一晃“嗖嗖嗖”一连三剑,施出用来对敌“冷面阎罗”的青城“玄天七星”剑法,带起廿一朵银花,直袭岳文骧,这是“玄天七星”剑法中绝招“七星追云。” 本来这套剑法是青城十一代掌门人空灵子,在北天山无意窥见无为上人施展,他回山后穷想这套剑法,经年累月才研出此一套残缺不齐剑法,威力难及原来十一,此剑法尚要配合步法,但空灵子一时粗心,未见无为上人神奇之步法,不过就仗着这套残缺不齐的“玄天七星”剑法,青城派声誉已为之大振。 岳文骧见何人彦施出“七星追云”绝招,就知他不存好意,想一上手致自己死命,於是微微冷笑,用出方才来对付巴剑英手法,不退反自欺身,右手一晃“分光捉影”将何人彦长剑捏住,右掌起处,只听一声闷哼,何人彦身形已震出三丈开外,肋骨尽折。 岳文骧向“凌霄剑客”笑道:“徐兄,请将此贼押住。” 又后凌虚一跃,落在“巫山三凶”面前,三凶不禁胆寒欲裂,正待出言,哪知岳文骧手掌一扬一挥,三凶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只觉胸口一闷,立时闭过气去,仰面倒地。 这一来立时震住了鹰游岛众,巴氏二魔惊得张口结舌,要知“巫山三凶”也算是西南数一数二魔头,武功虽不是登峰造极,其独门绝技非一般好手可能企及,怎么竟会轻易被这年轻少年一举手便击倒於地,再细瞧岳文骧,只见这少年神俊气清,精华内蕴,分明是神佛中人,暗幸自己没粗心出手,不然,鹰游山今日便烟消瓦解。 当下巴云微笑道:“岳少侠罕世武学,巴某算是开了眼界,不是“巫山三凶”我鹰游山险些失之交臂。”侧顾手下命设宴款待,又笑道:“一席水酒,算愚兄弟赔罪之礼。” 岳文骧再三推辞告别,被“巴氏双魔”苦留,只得应允,继向大魔巴雷道:“待在下为令郎解除穴道,不过解开后,尚须卧床修养半月,这对令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令郎色欲无休,以致真元损耗过钜,不可妄用真气,半月后定可复元。” 大魔巴雷满面通红道:“犬子被老朽等溺爱惯了,未免行事有点放纵,今后愚兄弟定要严加管束。” 岳文骧笑笑偕巴雷去至巴剑英卧室,解了穴道后回到桂香轩。 席间,大魔擎杯笑道:“愚兄弟安居鹰游岛后,卅年未履中土,自思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前数年“哀牢二煞”到此拜山,愚兄弟与他们两人对过招,幸未落败,自喜足与中土各门派掌门人并驾其驱,俾资发扬鹰游一派武学,此时得见岳少侠后,证明愚兄弟仍是井蛙之见,从今以后永不敢谈武了,不过巴某见猎心喜,自请与少侠对拆三招,以窥堂奥,不知少侠可允这请求么?” 岳文骧微笑道:“在下方才是乘其不备,-而取胜,哪有甚么实学,既然岛主有此兴趣,我们不妨拿物试试掌力,助作余兴,未知可否?” 二魔巴云接口笑道:“此说甚好。”用手指着轩外一株参天古树,道:“不如拿此树试掌,胜负均不伤和气。” 大魔巴雷抬首望望,笑道:“这主意甚好,少侠请先吧。” 岳文骧谦逊道:“宾不压主,还是岛主先吧。” 大魔巴雷起步出轩外,众人鱼贯随出,巴雷走在距大树十丈处立着,气纳丹田,十指箕张,双臂微扬,猛地大喝一声,两掌疾吐“轰”的一声雷震,只见树巅枝叶簌簌落了一地,树干端端呈显两个手印,此树直径几达五尺,掌力如此精湛,甚是惊人。 大魔笑道:“献丑了,现在少侠请吧。” 岳文骧微微笑道:“在下要取巧了。” 说罢右掌轻轻凌虚向那树拍了一下,只见此树文风不动,众人心正惊讶之际,忽见树干慢慢往外倾斜,愈斜愈速,一棵参天古树竟全部齐腰倒下,响声乱成一片。 众人看得目骇神摇,大魔巴雷至此已是心服口服了,连连说道:“真是匪夷所思。” 岳文骧笑道:“在下说是取巧,诸位现在可相信了吧!方才岛主神掌,干部就已折断,在下坐享其成,见笑大方了。” 众人都是明眼人,知是客套之词,大魔巴雷心中深深感激。 此时岳文骧又出言告辞“巴氏双魔”苦留不住,传命送客,驶出一条大船,一直相送至岛外。 岳文骧等押着“巫山三凶”及何文彦乘船驶出海外“凌霄剑客”徐复雄“摔碑手”董元义两人殷殷称谢相助之德,谢婉莹娇笑道:“骧哥哥,方才击断大树是用甚么手法?小妹怎么没见过这种掌式嘛?” 岳文骧听她唤自己作骧哥哥,这是从未有的,亲热得有点过分,不由俊脸绯红,口中说道:“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谢婉莹白了他一眼,跟陈凤斐、徐曼霞笑道:“人家称-了他一句,他自以为爬上高枝了,洋洋得意,真不识抬举。” 说得众人都笑了“凌霄剑客”问道:“岳少侠,方才这一掌,徐某也没看出,好似不像甚么普通掌力,莫非另有玄虚?” 岳文骧摇首笑道:“玄虚倒没有,取巧则有之,方才不是言明了么。” 继又问起出事经过。 原来岳文骧与“齐鲁怪乞”尚维三离开台州后,第三天“笑面韦驮”左湘匆匆找来,只为岳文骧连日来,一再出手,台州几乎无人不知,左湘故未再上天台,直接迳来振威镖局,见着葛天民,才知红货已夺回,他因一路而来,连生事故,今日才抵台州,问起“终南三子”两徒“小飞虎”杜英俊“粉面书生”孙卓如尚未见来,知必有事故发生,於是迫不及待,邀着“翻云手”葛天民“冷面阎罗”方士-“神-煞星”吕六奇,及葛瑶姑等人望闽省寻觅两人踪迹。 他们走后第二日晚上何人彦与“巫山三凶”同至振威镖局用迷香将三女薰了过去,正值“摔碑手”董元义起身小解,一至院外就闻得香味不对,於是高声嚷喝,将众人惊醒“凌霄剑客”踢开三女卧室,只见窗门半掩,室内香味正浓,徐姑娘已失去踪 影,只留下陈、谢二女昏睡床上,枕旁留置柬帖一纸,说是徐姑娘被他掳去,如要索人,可命岳少侠去鹰游岛上,下具何人彦及“巫山三凶”名号。 众人纷纷议论,不知岳文骧与“齐鲁怪乞”尚维三何时可返? 决议“凌霄剑客”徐复雄“摔碑手”董元义,陈、谢二女先行追去,等岳文骧回来,请罗义传话请岳文骧随后赶来相助,四人日夜兼程,两日两晚已自赶到连云湾,寻找船只迳航鹰游岛,哪知船主一听是去鹰游岛,都面色大变,拒绝不去。 他们说鹰游岛不准外船靠泊,普通商船均要距离岛上三里绕道行驶,不然人船俱毁,但人不犯他,他也不犯人,多少年来,相安无事,何苦又自投虎口。 “凌霄剑客”问了许多,都是一样说词,迫不得已,集资自己买了一条小船,四人扬帆掌舵直望着那鹰游岛而去。 四人都是外行,黄海之上,风浪特大,有几次差点人舟全覆,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船靠近鹰游岛,不想巴氏二魔遣下水鬼,把舟底凿沉,自己等人水也灌饱了,竟糊里糊涂被巴氏二魔擒住。 当时何人彦及“巫山三凶”唆使巴氏二魔将我等杀却,二岛主巴云力言不可,这才囚禁石室,但少岛主巴剑英看上了陈、谢二女,想娶为妻室,声言后日就要成亲,徐姑娘一路上则未受凌辱,何人彦也真心爱她,将她软禁室内,准备与巴剑英同时举行婚礼,其后,岳文骧已赶来。 岳文骧等人上得连云湾后,就将“巫山三凶”及何人彦戮杀,一行回到台州后,留恋一日,又自启程跟着左湘行踪 寻觅杜英俊、孙卓如两人而去。 第十五回 且说“小飞虎”杜英俊“粉面书生”孙卓如两人,离开赣州后,两乘快骑,风驰电掣飞奔,蜈蚣帮眼线沿途跟踪着,却幸没有发生甚么事故。 行至关境界,只见崇山峻岭,浓荫蔽日,崎岖坎坷甚是难行,发觉身已处在万山之中,愈走愈险峻,两人才勒马放缓脚程,一路上打听三江镖局的事,均问不出甚么眉目来。 两人正行着,陡闻身后鸾铃响起,不禁驻马回首,蓦见来路上飞来两骑,心正惊奇在这山间小径骑得风快,不怕翻下山涧么?跑近了,见两骑上坐定两个女子,面上蒙着一块黑纱,明明见自己两骑拦住路径,也不勒缓坐骑,反自加紧冲来,杜、孙两人一声惊叫,那两骑已在头上飞越而过,落定后,两女回首噗嗤一笑,又自辔头一抖,扬尘而去。 杜英俊、孙卓如惊疑了一会,不知二女是何来历?就观她们骑术这么俊,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两人摇了摇首,抖缰前行,走了一程,路径渐见平坦,两女早跑得不见形影了,两人猛挥一鞭,马儿同时长嘶,昂头撒尾地猛奔前去。 好像两人同一心意,急於想知二女来历,马鞭儿不停地挥着,人急,马嘶,一阵紧促的蹄声,一口气早跑开了数十里。 远远望见前面绵亘一道山岭,青葱秀丽,满山翠竹拂空,清风徐来中,遥遥传出钟鼓之声,两人心知那山中必有庙宇庵堂,孙卓如眼尖“噫”了声,叫道:“师兄,你看。” 杜英俊循指望去,那不是方才两个女子乘的马儿么?正在山坡上嚼着青草。 孙卓如笑道:“师兄,我们也下骑去看看,不要入了宝山,空手而回,那才不值得咧!” 杜英俊点首同意,两人下骑步行而去,只见那片翠竹林间,一条石板小径在浓绿中蜿蜓而上,人在其中,遍体清凉,幽篁翠竹,清风悦耳,两人漫步登临,不一会,仰面已看见山门,隐隐看出那是“灵石寺”。这庙处於万竹丛中,好大好静,一登庙前空地,钟鼓之声戛然而止,两人踏入庙门,即见迎出一个身材高大僧人来,长眉垂目,向着两人稽首道:“两位施主请进禅堂待茶。” 孙卓如笑道:“大师不必客气,在下等无意路经宝刹,意图瞻仰佛塑,片刻就要启程,大师还是请便吧,在下等不想打扰!” 那僧人垂眉笑道:“小寺虽穷,一杯清茶还不至於供不起,何打扰之有。” 两人不好再拒绝,随着那僧人走在禅堂落坐。 这时,有个年可十二、三面貌娟秀小沙弥,送上两盏茶,两人掀盖,只见茶色淡绿,一股清香直触鼻端,孙卓如道声:“好茶!” 僧人垂眉笑道:“这是山中特产明前毛尖,搀上上好淡竹叶,用寺后灵泉酪煎出来,色香味三绝。” 孙卓如笑道:“如此说来,在下等有福了。” 那僧人笑笑,孙卓如“呼噜噜”长饮了一口,杜英俊只微微啜了一口,心中犯疑为何那僧人只垂着双眉,莫非有眼疾么?便笑问道:“不知方丈上下佛号,怎么称呼?” 那僧人合十答道:“不敢,贫僧宝月,方才见二位施主神清步捷,大概会武,不知是何人门下?可否见告?” 杜英俊道:“在下杜英俊,师弟孙卓如“终南三子”门下,大师想是世外高人?” 宝月禅师垂眉笑道:“贫僧不过粗知拳脚,哪敢称作世外高人,只是二位是那名动关中终南三老传人,贫僧有缘幸能亲近,真是我佛慈悲。” 两人同啜饮了一口茶,正待作客,陡闻禅堂门起了一阵娇笑声道:“师兄,禅课将完,就有贵客来访么?” 两人眼前一花,蓦见门外闪进了一个生得容颜艳冶,体态轻盈的丽人来,年约三十,见着二人“哟”了一声,一双妙目只瞧定“粉面书生”孙卓如。 孙卓如被瞧得玉面泛赤,杜英俊不由怒气上扬,心想:“这清净佛地怎么有这妖冶女人存身?看来那宝月也不是甚么清修僧人。”侧脸顾着孙卓如正色道:“师弟,我们走,这寺一定不是……” 声还未了,只见孙卓如身形翻倒地下,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便知着了道儿,身形还未翻倒之时,瞧见那宝月猛睁双目,露出一对神光逼人的眸子,只见眼前一阵发黑,便不支倒地,耳旁尚听得宝月与那丽人笑语声,又听得两声清叱,之后,甚么也不知道了。 杜英俊醒来时,只觉置身在一座石洞中,身后垫着一蓬厚厚的乾草,他正要翻身爬起时,突伸来一只柔荑将他捺住,杜英俊仰眼看时,瞧出那是在山间,纵马越过自己两人的两蒙面少女之一,仍然是玄帕蒙着,低声笑道:“你饮了宝月的“蚀魂消元散”现在余毒还未尽呢,你急着爬起来做甚?” 杜英俊只觉头目一阵晕眩,长叹一声,依言躺下,知自己必是为她们救出,心中甚是感激,只是奇怪自己二人与宝月贼秃素无仇怨,怎会暗施药茶?猛然忆起师弟孙卓如,现在不知怎样了?急问道:“蒙姑娘伸手搭救,在下感激异常,只是我那师弟不知怎么了?” 那姑娘笑道:“你那师弟被“天魔女”索曼娘掳走,那灵石寺暗室重重,一晃眼便已无踪,愚姊妹见你已然昏迷,只能先抢出救治再说,这“蚀骨消元散”服久不治,虽然不至於死,可是本身功力会消失大半,你师弟大概无生命危险,被“天魔女”看中的,总……” 此时洞外忽响起少女声音:“姊姊,他醒来了没有?”随着走进洞来的,同样是一个玄帕蒙着脸,体态轻盈,婀娜生姿的少女,只见她说道:“小妹二次进寺,遭五个贼秃围截“天魔女”一直未见现身,不知把他藏到哪儿去啦?”语音中似是无限幽怨。 杜英俊笑问道:“两位姑娘芳名,可否见告?不知姑娘为何知得在下们置身险地?” 年长少女笑道:“我叫罗瑶梅,她叫罗瑶莲,姊妹二人只为追踪一贼秃来此,这事关着一段武林凶杀案件,不想你们两个呆子,竟会误打误撞跑上灵石寺送死。” 罗瑶莲这时递过一颗药丸,命杜英俊吞下,一旁罗瑶梅继续说下去道:“我们追的是圆空头陀,此贼秃与安徽休宁名武师杜万源是师兄弟,当年同学艺於六合门“过天星”郝济,圆空原为师兄,照说下一代掌门应该立他才对,无奈圆空习性不良,被郝济看出,恐怕付-非人,才立了杜万源,连多种深奥的手法,也秘而不传与圆空,圆空一气就脱离师门而去,多年来不知音信,其后郝济死了,临死之时把一本“六合拳经”及一柄“九龙旗”交与了杜万源,这柄“九龙旗”为另一前辈-付给郝济,嘱他等到它的主人来时,立即将旗交付与他。这面九龙旗主人是谁?就是愚姊妹,因这旗干系愚姊妹甚大,等到获知这旗在杜万源手中时,可惜愚姊妹一步来迟,杜万源被圆空贼秃击成重伤“六合拳经”“九龙旗”也被圆空取去,但圆空似并不知“九龙旗”秘密,我姊妹这才千里追踪来此。” 杜英俊服了药后,感觉舒透甚多,试一运功,爽然若失,便知全好了,一跃而起,笑道:“二位姑娘想必入了灵石寺,但不知见着圆空贼秃没有?” 罗瑶梅摇摇首道:“全寺廿余名僧人及“天魔女”都看见,唯独圆空贼秃却始终未见露面。” 杜英俊见罗瑶梅姊妹说话时笑语连珠,阵阵幽香袭人,只是玄帕蒙面,使人有觌面庐山,不知面目之感,不禁问道:“姑娘怎不示人真面目?是怕在下等愚人丹青偷绘么?” 罗瑶莲却笑道:“呆子,女儿家面相有甚么好看。”说着与罗瑶梅同时掀开面帕,倏又掩上。只在这一瞬间,杜英俊却瞧得极清楚,两女之美,真可以说得上闭月羞花,罗瑶梅的脸庞儿比其妹稍圆,嘴角上多出一颗芝麻大美人痣,分外妩媚,杜英俊却心中奇怪两女脸上毫无瑕-,何以要用玄帕蒙面,茫然不解? 不由深深打量了两姊妹数眼,只见两女身材同为一般高度,甚至衣衫、语音、举止,无不神似一人,才恍然悟出,两女有心使人有扑朔迷离之感,这时罗瑶梅娇笑道:“呆瓜,你现在知道我姊妹为何不示人面目缘故罢!” “小飞虎”杜英俊点了点头,正张口欲语时,猛见罗瑶莲玉手抬在嘴边“嘘”了一声,悄声道:“有人来了。” 杜英俊竖耳倾听,果然洞外起了人声,拨草声,便道:“贼秃终究要搜索至此,洞中又不好施展手脚,不如迎上前去,给他一个下马威。” 说着一晃身却窜出洞外,罗瑶梅一把没捞着,便急与罗瑶莲道:“这个呆子不知厉害,我俩不如出洞掩着,等他不敌时,才分出一人抢救。” 於是两女蛇行鹭伏,掩在洞外乱草中。 “小飞虎”杜英俊窜出洞口后,又接着两窜,便离开洞口已是十数丈远,即瞥见宝月贼秃引着五个面相狰狞的僧人,持着禅杖一路搜索,拨得长草乱飞。 杜英俊看见宝月禅师后,眼睛冒出怒火,口中厉喝一声:“贼秃。” 双臂疾振,一个白鹤冲天,半空中一个急转身,身形暴射而下,一招“鱼鸢化龙”便望宝月贼秃当胸撞去。 宝月贼秃也瞥见杜英俊,毒念尚未来得及转,蓦见杜英俊身形疾刺而下,心中吃惊不小,身形一动,已掠开两丈,喝声:“姓杜的,你不是“终南三子”门下吗?哪里学来的天龙八式?” 杜英俊一声朗笑道:“你管少爷怎么学来的,反正与取你这贼秃性命无关。”说时一抖腕就是两掌飞空而下,掌带刚劲,亮起破空啸音。 他快,那宝月也快,一晃手中禅杖,猛向杜英俊双掌卷到,口中呵呵大笑。 杜英俊疾挫双掌,让开来击又欺身递掌,这一施展开来,分外见功夫,掌影如散花般递向宝月浑身重穴,只因他那“天龙八式”初由“笑面韦驮”左湘处学来,乍练起来,虽仗着天资聪颖,得心应手,但仍嫌火候不足,十数回合下宝月杖雄力沉,下压之力有逾山岳,不禁掌势呈滞。 宝月身后五僧这时如风的抢前,六支禅杖同时递到,想活捉杜英俊。 杜英俊看出苗头不佳,一个旋风步,闪出包围圈外,反手一捺哑簧“呛”的一声,长剑已然执在手中,迎风一晃,带起经天霞光,冷笑道:“宝月,我那师弟现在何处?你只要马上放出,我们恩怨俱了。” 宝月怪笑道:“你那师弟现在温柔乡中,要你挂记则甚?佛爷师弟圆空与你小狗何仇?苦苦追踪,你们尚敢乔装入庙,佛爷眼中不揉砂子,小狗,你拿命来吧。”一挥禅杖,就如一溜长蛇般,当头卷到,五僧也同时递杖。 杜英俊知他误会自己两人就是追踪圆空而来的,心想分辩也无用,这种怙恶不悛之徒,不如料理了他,再去寻师弟孙卓如,於是也不答话,手中剑一引,施展半套天旋剑招,刹那间,剑气漫天,寒风砭骨,宛若万道银虹,风驰雾卷般荡开六支禅杖。 宝月看得心头猛震,知这少年武学不凡,不由惊奇“终南三子”门下哪来的这等精湛武学?他一声号令,与其余五僧摆成六合方位,精钢禅杖也风起云涌施展开来,果然威力不同凡响,将杜英俊身形团团围住。 杜英俊天旋剑法仅是施出一招,就有这大的威力,不由心中大喜,索兴将半套剑招尽量发挥,剑势一变,光芒四射,带起一片凌厉无比的劲风,逼开压来禅仗,这套天旋剑法本是至高无上的武学,可惜左湘亦未能领略堂奥,推之杜英俊更无形打了一个大大折扣,威力只得十分之三,不然宝月等哪会打得平手。 陡然间,丛草中窜起两条身影,望灵石寺飞驰,这两人身形轻捷,有逾飞鸟,只一落足,便掩入长草中,几个起落,便已无踪,只因七人打得激烈,是以无人瞥见。 天旋剑招虽博大精深,但到杜英俊手中使出时,则无法发挥其潜在威力,虽然如此,宝月以六人之力,亦不能胜他一招。 就在这时,其中一僧无意瞥见灵石寺那面烟头冒起,口中急叫:“方丈,寺内有人放火。” 宝月闻言,扭面一瞧果然,手中杖势未免缓了一缓,立被杜英俊长虹一剑劈到,宝月闪身急避“嘶”的一声,一只宽大无名的僧袖被长剑截下,宝月心急灵石寺,身形往回窜去,喝了一声:“咱们走。”五僧随着杖一撤,同时窜去。 杜英俊也不再追,一身汗水沾透衣襟,心惊这六僧杖势玄妙莫测,力沉如山,倘不是半套天旋剑,焉有这条命在?用巾拭乾额汗,缓缓步回石洞,哪见罗姑娘两人芳踪?高唤了数声,亦不见回应,不由一阵-徨,猛然忆起贼秃叫唤灵石寺火起,莫不是二位姑娘所做,奇怪自己怎不见她们身形窜出,亦是不暇再想,窜出洞外,便望那灵石寺那面掠去。 才一落在翠竹林中,忽闻一声暴喝,迎面就是五溜银光如风打到,只因竹林紧密,无法腾挪身形,情急无奈,猛望地下一挫,双足急点,便向左侧射出三尺,身形疾溜迂回转走,走不数步,又是五溜银光射到,他这一急,非同寻常,急向地仆倒避开飞来暗器,暗思如此下去,岂不困死竹林中?只怪自己大意,竟会走入林中,猛然想起一法,暗将长剑掣出,仆在地下一挥“笃”的数声,近身竹林陡然齐根断了一片倒下,复起一剑“哗啦啦”又倒了一片,像这样慢慢爬去,只闻得吆喝之声,始终未见贼人身影。 他这接连三、四剑,近身周围两丈处已无竹林羁伴,仰面看见天光,猛一个“潜龙升天”身形拔起五丈左右,左掌一掠,捞在一颗竹梢,这样身随竹梢垂下,借力一弹,竹梢又后上升笔直,像诸葛石弩一般,将身形蹦起弹出竹林外。 身一落下,发觉存身在灵石寺后,这时火势已扑灭,杜英俊猿腰一躬“嗖”地穿进寺内,陡见墙角人影一闪,随即响起一阵衣襟风声,杜英俊一晃身抢至墙角,已不见了人迹,心想:“这人退得好快,莫非是罗姑娘?如果是她,怎么见着我,何不现身?如是寺中贼秃,又怎会骤然退走?”心中犯疑,跟踪绕在庙侧僧房。 一到僧舍、房门俱是掀开,并无人在,不由又是一阵犹疑,此人是谁?为何不见?不禁牙根一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继续往前窜去,抬头猛见一座高楼,绿瓦红-,金碧辉煌,楼高四层,楼正面上悬一幅正匾,丹书金底,上书藏经楼。 他寻思一下,师弟孙卓如不知禁在楼中否?双臂一抖,翻在二层,绕了四厢一周,长剑撬开窗-,静悄悄地一无所见,不禁愕了一愕! 暗忖:“他们难道都走了么?”鼻中忽闻脂粉香味,缕缕袭来,猛然惊觉,身形暴射出去才一转身,见面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丽人,抿嘴妩媚笑着,身穿一身白绫紧身褂裤,正是方才在禅堂瞥见之“天魔女”。杜英俊虎吼一声,错掌就劈“天魔女”娇笑一声道:“哟,你这人这么凶,一见面不问情由就动手嘛?”蛇腰一扭,就晃出掌风之外,仍是媚笑盈盈。 杜英俊心惊她身法好快,口中喝道:““天魔女”你把我那师弟拐到哪儿去了?” “天魔女”噗嗤一笑,眉目含着无边荡意,一缕奇香随着手腕抬处,直冲杜英俊鼻端,不禁引得心神有点恍忽,只见“天魔女”娇声道:“你这人说话真是,谁拐走你的师弟啦?他要跟着我,我总不能把他赶走嘛。” 杜英俊闻言,知师弟孙卓如确在他处,不由恨煞,蓦喝一声道:“无耻妖妇,你还不将我师弟放出,不然“终南三子”门下岂有这好惹的。” “天魔女”柳眉一挑,脸上还是那么媚笑着说:“我说你是初出茅庐,你可打听“天魔女”索曼娘几曾怕过谁来?休要说你是“终南三子”门下,就是你那老鬼师父来,也不能在我手下躲过十招,乖乖地听话跟我去,包管你受用不尽。” 杜英俊听见她报名索曼娘,这名儿好熟,只想不起在何处听见过? 见她污蔑自己恩师不说,后面的话,愈来愈露骨了,不由满脸绯红,也不再说,就在那楼厢施出龙形八式,好疾的出招,凌厉的掌风向“天魔女”罩到。 “天魔女”一声轻笑,也不还手,只在那掌风中闪挪游穿,飘忽如风,身形之美,妙到毫巅,若即若离,疑真疑幻,饶他杜英俊龙形八式了得,只是沾不着她一点衣角。 “天魔女”一条身形,形逾鬼魅,水蛇腰肢一扭,就如淡烟般飞了出去,口中不住响起银铃娇笑声。 杜英俊愈打愈心惊,暗忖:“这妖妇武功端的了得,她只不还手,一还手我岂不要当场落败。”心念忽一动,猛一撤步,左掌吐劲打出,长剑已掠在手中,一招“天罗地网”敛起熠熠形光幕,直向“天魔女”逼去。 “天魔女”见他展出天旋剑法,仅仅一招,几乎使她手忙脚乱,只觉砭骨寒劲向自己周身罩着,她不敢再大意了,口中仍是娇笑着道:“哟,哪儿来的鬼剑法,这么凶。”手中已解开系腰的白罗带,似天女散花般向杜英俊卷去,那罗带儿一演开来,看似轻飘飘地不着点劲,其实潜劲甚大,舞急了使人眼花撩乱,长剑轻易就不能沾着她那罗带,只一沾着那么丁点儿,罗带就会自动卷收剑身,有几次,杜英俊长剑几乎出手。杜英俊心惊不已,暗忖:“左师伯传自己天旋剑招时,就说此套剑法有经天纬地的奥妙,震乾夺坤的威力,遇上武林中顶尖儿高手,也可应付自如,怎么撞上这妖妇,竟这般不济事,莫非是自己尚未知悉天旋剑招的玄奥之机?” 其实他哪知“天魔女”竟是当年名闻宇内的女魔头,看她的长相似是少女,但至少说来也有六旬开外来,只为她-阳补阴,驻颜有术,还是像年轻少妇一样白嫩,三十年前她名动江湖,匪号“红颜姹女”索曼娘,冶荡无比,遇上看中的少年,就没有一个能逃出她手中。 三十岁时,索曼娘无意在洞宫山中获得一部天魔真经,就在洞宫建了一座美仑美奂的天魔宫,一面勤练魔笈,一面广蓄面首,日夜宣淫,卅年中未出山半步,江湖上渐渐遗忘了“红颜姹女”这人,而“天魔女”的名号也渐渐在闽省传开。 是因她欲设立天魔教与江湖各大门派争一短长之故,於是她把宝月禅师收伏,灵石寺即成了天魔教下院,今日她步下竹林小径时,即见孙卓如、杜英俊缓步向灵石寺走来,她一眼看出这两少年都有极好的武功,尤其是孙卓如那玉颜朱唇,丰逸潇洒的态度,立刻意乱情迷,於是急急返寺,命宝月依计行使,果然两人均为“蚀骨消元散”迷住,她在挟住孙卓如时,罗姑娘姊妹在窗外打出一蓬梅花针“天魔女”略一抬腕将梅花针全数震落,也不追袭窗外之人,竟提起孙卓如跑往秘室中,宝月追踪而出,与罗瑶莲交上手,被罗瑶梅乘虚而入将杜英俊救出,这就是前面所说。 杜英俊这时跃上藏经楼后,却被“天魔女”发现,轻轻掩在身后,以“天魔女”这一身怪异武学,十个杜英俊也不是对手,只为她见杜英俊虽不及那孙卓如俊美潇洒,也气概非凡,极可能也是童男子,她起下收伏念头,做她裙下不二之臣,又知名门正派门下,强来不得,只有软磨,不然她将身怀之七宝迷魂弹一放,老早就倒下了,只要孙卓如一天在手中,她就永不会死心弃他而走,所以她不急着擒住杜英俊,不过可把杜英俊整苦了。 杜英俊看看天色暗下来了,不由大急,硬将手中剑“唰唰唰”三招抢攻“天魔女”一声娇笑道:“你这人,干么这大的火气呀!”手中罗带兀自不停,只见她纤手一扬,那罗带儿就像白蛇般迎着来剑一卷,杜英俊蓦觉手中一紧,力道有逾千钧,说甚么也掣不住了,虎口-麻之下,不自禁的一放,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竟被罗带儿卷飞到半空。 杜英俊不禁吓得亡魂皆冒,觑空儿曲腿一躬,霍地穿落在对面大殿屋脊,也不犹豫,沾足就窜起,身后尚隐隐传出咯咯笑声道:“哎,别忙走啊,难道你不要师弟么?” 杜英俊足不点地的窜出灵石寺,心想:“这妖妇真可怕,孙师弟落在她手中,定然是个不死不活。”愈想愈难过,虎目中流出两行清泪来。 一出竹林,就远远望见前面山坡上两女六僧在打着,剑光杖影下,虽不见两女不支,却也不能越出六支禅杖劲风包围之外,他现在长剑丢了,像要饭的没蛇使一样,但无论如何也得及时解救两位姑娘,身形窜前,猛可里一式“神龙掠水”如箭矢一般平射,双掌一撞“蓬蓬”两声,两个僧人被他龙形八掌震开五尺。 杜英俊一招得手,手中更不停留,反腕就打另外两僧“曲池穴”口中喝道:“姑娘,我们赶紧撤。” 罗瑶梅姊妹二人一见是杜英俊,便再不停留,乘着杜英俊掌势一发,打出两把梅花针,柳腰一躬“嗖”地已窜开三丈左右,杜英俊也凌空窜来随着两女疾退。 那灵石寺僧人被梅花针打得左腾右挪,虽然没被伤着,可亦搞得个手忙脚乱,等到定下身后,杜英俊等已走得无踪了,六僧狠狠唠叨咒骂,拖着禅杖走回灵石寺去。 途中罗瑶梅说:“方才那个石洞不好再住了,我们要另外觅一个了。” 杜英俊随在她们身后,不住地叹气,罗姑娘道:“呆子,你叹气干么?”(按,二女尚是玄帕蒙面,分不清谁是姊姊?谁是妹妹?) 杜英俊叹道:“不知我那师弟怎么样了?找没找着,反把长剑丢了,这不使人发愁么。” 另一罗姑娘笑道:“讲你是呆子就是呆子,你那师弟保证死不了,被“天魔女”相中的,最多受一点风流罪罢啦,有甚么使得你那么长吁短叹的。” 杜英俊不禁皱眉,心想:“这两位姑娘,这般时分,还有心开玩笑。” 二女撒眼瞧出杜英俊心中忧急,内中一个一声幽幽地叹息,说道:“事情到得这种地步,急也没有用,就拿愚姊妹来说,圆空贼秃一直未见“六合拳经”及“九龙旗”不知何日可能取回?本来是难,何况又有“天魔女”在内作梗,更难於上青天,目前我们做到哪一步,就算到那一步,总之尽了心而已。”说此一顿,忽娇笑道:“现在我们总不能不找一个住所,否则长夜漫漫,将何以堪?再说,我们也得填饱了肚子,才能行事咧。” 杜英俊听了一想,说得也是,愤急用事,不但於事无补,反会生出意外,於是笑道:“这武夷山脉中,前不挨村,后不落店,哪来的居处? 又哪来的食物?” 罗姑娘随之一笑道:“说你是呆子,一点都不错,这偌大武夷山,天然洞穴有的是,怕找不到一片栖身之处?至於食物,我们已经带来了,喏,这不是。”杜英俊放眼一瞧,只见两女身旁悬着一个油纸包,凸起高高地,心知那是灵石寺香积厨中之物,便笑道:“不料两位姑娘竟有这种空空妙手。” 二女登时“哼”了一声,其中一女说道:“你敢骂姑娘,等会别想吃的。”说着之间,就在一座悬岩边发现一处洞府,三人钻入,这洞府到可容纳六、七人,宽敞洁净,不禁心中一喜,二女又在外找了一些乾草垫上,三人席地而坐,取出食物果腹,里面有油鸡、卤鸭,大快朵颐。 杜英俊一面吃一面笑道:“灵石寺和尚怎么会食荤?真是怪事年年有。” 二女咯咯笑个不住,杜英俊茫然无措,不知她们笑甚么劲儿。 中元才过两、三日,下弦月升得好早,三人身置洞内,头露洞外,就这么躺卧着,只见繁星如织,银河淡-,月华似水,山林矗立在无边月色下,分外恬静幽美,清风扫过林间带起清啸,山泉-琮,虫鸣唧唧,三人都沉醉在这大自然美境中,好似适才之事全忘怀了。 很久,杜英俊才打破了这沉寂,问道:“方才在下与那宝月贼秃六人交手时,两位姑娘为何离在下而去?” 罗瑶梅笑道:“我与妹妹潜出洞外,本等你不敌时,我们再出手相助,见你仗着龙形八掌硬和六条精钢禅杖拚,暗骂你真蠢,你纵或不落败,也得活活困死,继见你撤剑使出一套威力莫测的剑法,我们就放下了心,知你不会落败,乘着庙内空虚时,我们不如去寺内搜查圆空贼秃行踪,所以我们潜往寺中,那时寺内尚有十数贼秃,幸我们闪避得宜,才未被发觉,我俩搜遍每个角落,未发现圆空贼秃,急他不过,闪进厨房拿了两包食物,再放起一把火,不想“天魔女”这时竟不知在何处跑了出来!不是跑得快,这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杜英俊闭目长叹了一声,他想起“天魔女”方才,又想起孙卓如现在不知怎样?明天自己三人又将如何?种种,不忍再想下去,昏沉沉地竟睡着了。 两女见他久未则声,也自然地睡了过去。 杜英俊睡梦中只觉有人推了推,慌忙擦眼爬起,蓦见两女已收拾妥当立着,看着天色,已交四鼓,月色已沉,只剩下几颗残星,大地一片昏暗,但听罗姑娘之一说道:“睡够了,我们也好去灵石寺搞他一个落花流水,不过,撞见“天魔女”你可得当心一点,被她给擒过去,我俩可无能为力啦。” 杜英俊面上起了一阵燥热,点点头,三人就展开身法疾驰而去。 一路去灵石寺略无阻拦,看看临近寺前,三人“嗖”地分开往那三道山门闪入。 天还未亮,山门尚是敞开着,明明暗有蹊跷,三人也未寻思,就疾闪而入,寺内有月牙小门贯通,三人又分而后合,齐驻身在大雄宝殿中,见殿内悬着长明灯两座,寂无一人,两女一男悄声计议,要继续望内窜,猛听身后起了一声佛号。 三人倏地一惊!旋风般回过身来,只见当门立着宝月和尚,及另一僧人在狞笑,杜英俊一见宝月,心头不由无名火起,喝道:“贼秃,你我无仇无怨,为何茶中施毒?你赶紧放我师弟出来,不然,少爷掌下难饶你活命。” 宝月和尚闻言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说得不错,你我本无仇无怨,但令师弟被天魔教主看上,贫僧难以为力,灵石寺本为天魔下院,奉命行事,只好得罪了,如今教主携令师弟业已返回洞宫山,杜少侠如心急令师弟安全,迳自赶上洞宫山,见着敝教主去讲不就是了。” 杜英俊闻言意似不信,陡起双掌,一招“银鳞抖甲”直袭宝月和尚双肩,势如惊涛拍岸,滚滚而来,带起呼呼劲风,口中大喝道:“贼秃,你竟敢骗我,我叫你不得好死。” 宝月见一股凌厉的劲气逼来,不由心头一震!这少年今晨的掌势比昨日又更精进一步,将身一撤,一抡掌中禅杖,施展开来,只闻震起四外强风呼呼。 杜英俊只好用肉掌硬拚,猛地拔起五尺高下,右掌攻出强猛劲风,登时把宝月迫退数步,左掌往殿侧一名僧人一晃,身形抢出,眨眼间,就将那僧人手中禅杖夺了过来。 可笑那名僧人在杜英俊与宝月交手时,已撤出两丈开外,亮着禅杖,双目炯炯监视著两蒙面少女,作梦也没想到杜英俊会抢他兵刃,他只觉微风掠面,眼前一花一黑,双手一震,禅杖就被夺去。 杜英俊抢得兵刃后,又猛扑过来,这时宝月和尚呵呵大笑道:“施主慢来,贫僧说的句句是实,并非诳骗施主,现在施主你纵然是将灵石寺翻转过来,也无法觅得令师弟的。” 杜英俊现在明知他说的是实话,心中可急他不过,猛喝一声道:“我先料理了你这贼秃后,再去洞宫山也不迟。”说着,手中禅杖“唰唰”接连七、八招,力道奇猛无比,宝月见他有若拚命,招架不住,一晃肩,就窜出山门,可是杜英俊最后一杖,竟将铁皮包着的一扇山门,打得轰隆一声塌下,连寺墙也穿了一孔,大殿为之猛摇晃震,灰尘簌簌落得满地。 及至三人跃出山门后,宝月已不见身影,连同来僧人也不知所在? 杜英俊微微怔神道:“二位姑娘,既是“天魔女”已远走洞宫山,我们目前隐忧既去,不如把这灵石寺搜索一个遍,也好获知端倪。” 三人商议停妥,又往禅堂窜去,忽见那扇门后有人一闪,杜英俊眼尖,一掠身形,就窜进禅堂,瞥见昨日盛茶的小沙弥正往后面厢房逃去。 杜英俊身法何等之疾,一步窜前,似老鹰掠小鸡般抓将过来,喝问道:“昨日同来的少年现在何处?快说。” 两位罗姑娘也跟着窜进,亮剑架在小沙弥脖子上,叱问道:“圆空贼秃现藏在何处?快快回答,不然,姑娘可要取你的小命。” 可怜小沙弥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地抖着,半晌才支吾答出话来。 第十六回 那小沙弥结结巴巴说:“孙相公昨晚被……教主带回洞……宫……山,圆空师叔昨晨才回,方才又匆匆走了。” 罗姑娘急道:“究竟去何处了?快说。” 小沙弥战颤答道:“小的也不清楚,不是去洞宫山,就是去戴云山。” 罗姑娘手起剑落,小沙弥身形栽到,三人后又往内窜去,一片藏经楼降近,突地惊觉十数点寒芒夹带划空尖啸,由右侧方闪电向三人袭来,罗姑娘娇叱一声,长剑急挥,舞起一团瑞雪,将打来十数暗器尽数拨落。 杜英俊一声大喝,双足一顿,人如孤燕投林,斜剌剌迳往暗器袭来方向疾扑过去,半空中,举杖猛击,一声大响,打在廊柱上,火星迸冒,远处只闻得一声冷笑,阴森森地听得使人毛骨竖起。 杜英俊一声猛喝:“鼠辈,哪里走。”又待向冷笑声处虎扑跃去,被罗瑶梅姑娘一把拉住,笑道:“敌暗我明,这等鬼蜮伎俩,防不胜防,我们不如退出庙外后再作计议。” 杜英俊苦笑了一声,随着罗姑娘两人窜出庙外,殿角-下不时传出冷笑声,一出得山门,停身在庙前旷地上,杜英俊皱眉道:“像这样,我们不知往何处着手?” 罗瑶梅道:““天魔女”离去总是真的,我们不如先扑洞宫山,如不去,再去戴云山。” 杜英俊苦笑着摇摇头说:“以我们三人之力,济得甚么事?在下有点怀疑贼秃调虎离山。” 罗姑娘两人闻言呆住了,想想也对,半晌,罗瑶莲忽迸出一句话,她说:“那容易,我们不如放火,把这灵石寺烧得一乾二净“天魔女”和圆空贼秃如在,-也把他们-出来。” 语音甫落,殿内忽传出恻恻冷笑声,似是宝月和尚,只听他说:“施王们只敢毁寺内一草一木,三位就离不了这灵石寺。” 杜英俊暴喝道:“贼秃,你有何能耐?既敢说这狂话,又何必藏头缩尾。” 语落,忽响起一阵大笑,笑声中“嗖,嗖”连声闪出二十余僧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见宝月和尚狞笑道:“若不是教主一再告诫不要与三位结怨,这灵石寺岂能容你爱来则来,爱去则去。” 杜英俊虎目一瞪,大喝道:“住口,天下名山寺院,莫不任人登临,这灵石寺又不是你的私产,这场过节本是你找的,怨得谁来。” 宝月闻言也不动气,只微笑道:“虽是贫僧过错,又不曾损杜施主一丝毫发,何况又是好意,孙施主资质、根骨无一不是上品,被天魔教主相中带回山去授艺,这种福缘是别人想不到的,教主临行时也曾吩咐贫僧传话,遇上三位时,请三位有暇去洞宫山一叙。” 罗姑娘说道:“大和尚,我信你是实话,还要问你一事,圆空和尚现在何处?实话实说,姑娘绝不动你寺中一草一木。” 宝月闻说不由惊诧!打量了二女数眼,笑道:“两位姑娘莫非是寻那“六合拳经”“九龙旗”两物而来?这两物本是圆空师门之物,他是掌门弟子,应当传他,如今圆空取回两物,并没有甚么不对,两位姑娘何苦恃强出头?圆空师弟现回戴云山,听贫僧相劝还是收手回去了吧。” 罗瑶梅一声冷笑道:“多谢大和尚好心,我等就此前去,只有一言预告,你这灵石寺将化为废墟。” 说着,招呼了两人一声:“走吧。”三人回身窜去,宝月和尚望着他们将逝去的后影,泛出一丝阴笑。 要知灵石寺众为何对他们三人心存顾忌,只因“天魔女”初设教宗,羽毫未丰,不愿在目前引来强仇大敌,意待将三人诱往洞宫山擒住,硬软兼施,收服门下,岂不相得益彰! 她哪知色迷心窍,却替她带来杀身大祸,这是后话。 却说杜英俊离了灵石寺后,忆起还有马匹,杜英俊撮唇一吹,忽闻一声长嘶,四匹马儿连贯驰来。 杜英俊只听了声:“这马还会找伴。” 二女轻笑了一声,面藏在玄帕内,看不出是甚表情?这时天色已是大亮。 三人四骑抵达建阳后,投了一家僻静客栈,匆匆用过一点饮食后,将四骑马寄在这家客栈,杜英俊又往县城兵器店内,选了一支精钢长剑,步行由水吉进入洞宫山脉,这山脉怕不有数千里方圆,天魔宫在屏南县以西,距四人登山处四、五百里路程,八闽之地,古称蛮荒,山中浓荫蔽日,楱莽重重,孤峰悬崖,险壑峻涧,三人一口气奔驰出去三十多里后,才收住足步,在山边草坡上调息了一阵,又启程加紧赶道。 他们都是一身轻功绝技,真是人如流星奔月,疾逾奔雷闪电,天色向晚,日影西斜,就扑奔了两百多里程。 正行在一处密林前,忽瞥见林间闪出五人来,三人同时惊觉,自动撤后一丈开外,用眼仔细一看时,来的一个年在五旬,瘦骨嶙峋的道人,长袖飘飘并未持有任何兵刃,尚有两个和尚,浓眉环眉,背搭戒刀,另有一人是个六旬开外的白-老者,肩头插着两柄奇形判官笔,还有一个是蛇头尖嘴的中年人,手持三截点钢枪。 杜英俊三人都知来的是洞宫山天魔宫中棘手人物,派来截擒他们,均凝神敛气的留神对方突然出手。 只见那背插奇形判官笔的白-老者,走前两步,微笑道:“三位且请留步,洞宫山向不容外人逗留,倘是拜山而来的,就要依照规矩,连闯三关,才得引见我家教主,三位自信能闯得过吗?” 三人还未置答,忽由左侧一颗参天古树斜枝上,响起一种苍老冷峭的语声:“放你妈的春秋屁,大路、小路还不是人走出来的,洞宫山老头子走了七、八遍,满山乱闯,从没听过有这臭规矩,惹得老头子性起,不生劈了你们才怪。” 那白-老者被骂得一怔!变颜喝道:“何方鼠辈?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单掌疾向古树虬柯猛劈过去,登时“喀嚓”一声巨响,粗可径尺的虬柯震断横飞出去,掌劲甚是惊人 ,树上却发出呵呵大笑,一条身影如飞丸泻落在草坡上。 定睛一瞧,只见是个头皮秃得发光的老头子,乾瘦枯瘪,一脸皱纹,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炯炯发光,满带不屑之容,冲着白-老者“嗤”了一声,沉着声音:“你这五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尚敢出来献世,凭你这几块料,对付三个小娃儿不见得就行,我老头子还不屑与你们动手。”侧面向着杜英俊三人道:“小娃儿,尽可下手招呼,我老头子包你们吃不了亏。”说罢,举掌望白-老者面前一晃,人已不见,那棵古树上又扬起呵呵大笑声。 众人抬头一瞧,见他坐在一枝横桠上,双足垂下,右手执着一把白色东西,仔细看清了,原来是一撮——,不由同时向那白-老者面上一望,只见他满面怒容,双眼几乎冒出火来,原来颔下白-被老头拔下一撮,鬓根渗出殷红血珠,杜英俊忍不住笑,罗姑娘二人更笑得花枝乱颤。 那白-老者恼羞成怒,暴喝一声,身子凌空拔起,双掌翻天就望怪老头撞到。 只见那怪老头冷笑了笑,扬掌一捺,喝声:“下去。” 白-老者上扬之势子顿往下坠“巴答”声响,草地上撞成一个土坑,草土飞扬,白-老者半晌才直起身来。 怪老头忽怪笑道:“你们还是不要惹我老头子火起,尚可留得活命在,听话些,与三个小娃儿好好打一场,让我老头子解解闷,岂不是好?” 那五人本是“梁山五怪”此梁山非山东梁山,是八闽漳浦县西的梁山,傍南海矗立,海拔一千二百尺,险峻异常,五怪各有一身惊人艺业,八闽粤东无有不知五怪其人,前两年被“天魔女”索曼娘收伏过来,就在梁山设下天魔分堂,但每年一次须充任洞宫巡山之职,为期半月。 白-老者名唤“怪判官”田武,蛇头尖嘴中年人名唤“点魂枪”涂延,两个和尚一叫净通,一叫净明,瘦骨嶙峋道人名唤“三摩真人”应子清,五怪中数他能为最高,最棘手。 五怪本是夜郎自大,心高狂傲的人物,只在“天魔女”手上输得心服口服外,其余的都不在他眼下,这次田武吃怪老头拔了——,认是生平奇耻大辱“怪判官”田武一使眼色,五怪瞬眼站好方位,首先由“三摩真人”应子清扬空出掌,一鹤冲天“呼呼”两掌交相出击,欲把怪老头劈下,四怪倏地同时凌空一跃,笔、枪、戒刀、跃起穿花银虹罩住怪老头身形,这样一来怪老头无所闪避,眼看就要丧生五怪手上。 不料怪老头哈哈怪笑,却在刀光笔影中撞出,当当数声,五怪顿时撞得身形歪斜,凌空坠下,怪老头人似飞花落絮般飘在地面,手中多出一把东西,随手扔落,杜英俊瞧出那是五怪手中兵刃,枪头、刃光、笔触等等。 杜英俊见怪老头身手之高,似乎更凌驾其师伯、叔“终南三子”之上,不由骇然!心想:“这怪老头是谁?”一眼见到老头手指,细长尖锐,黄中带黑,忽忆起其师,常谈起此人形象,暗忖:“莫不是他老人家?” 这时怪老头嘻嘻怪笑道:“叫你莫惹我老头子,你们偏不信。”说着,十指怪爪一分,这种快速令人无法看清,众人只觉眼帘一花即听得两声-惨声,净通、净明两个贼秃肩胛骨,被怪老头十指钢爪深深嵌入,一提一撩,被抛上了半天,接着双掌又闪电连环出掌,劲风激荡中,其余三怪均被震飞,内中以“三摩真人”应子清伤得最重,右肘骨被击得粉碎。 五怪面色陡然变得惨白惊人,一语未发,就往林中急急遁去。 怪老头望着五怪冷笑了一声,回首睁着又大又圆眼睛向杜英俊瞪了一会,冷冷道:“三个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天魔女”境内还敢乱闯,不是有我老头子在,你们这几条小命不是送到姥姥家去了。” 杜英俊躬身笑道:“请问老前辈莫非就是当年“天南三绝”“鹰爪神”陈元浩老前辈么?” 怪老头眼睛一翻正待说话,罗瑶梅姑娘姊妹两人早飞扑上去,口中喊道:“陈伯伯。”两人四手揽着怪老头颈上,抱个死紧。 怪老头急嚷道:“两个丫头,究竟你们是谁?这么一来不怕我老头子神飞魄散,凡心大动么?” 两女登时放手,掀开面帕,脸红红地,嘟着一张小嘴娇嗔道:“陈伯伯,您老不正经嘛,十多年也没上山找我姊妹一次,答应了传我们姊妹一点手法,老是骗人。” 怪老头定睛一瞧,呵呵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丑丫头,现在出落得这么俊了,亏你们想得出,拿这捞什子掩首盖脸,是怕人家看去了吧。” 两女脸更红了,一股劲儿不依着道:“您老人家尽拿-女儿开玩笑,您还没说出十几年往何处去了?” “鹰爪神”陈元浩眼睛一瞪道:“亏你们问得出口,我老人家二世为人,自离了你师父老尼姑处,回山勤修气功,真气一岔就走火入魔,多亏我那两个夥计,替我用本身内功贯通丹元真穴,去年才复元渐可行动,害得我老头子形容枯槁,无复当年潘安俊颜。真个我老头子就如此记性不好,不照顾你两个丫头么?怎么?十多年你们找上了心上人没有?” 说着眼睛一瞥“小飞虎”杜英俊。 二女又红云上面,罗瑶莲娇嗔道:“您老人家老没正经,走火入魔,死了活该。”说时,瞟了一眼杜英俊道:“他嘛,是“终南三子”门下,他叫杜英俊,-女们在灵石寺相逢,他因师弟孙卓如被“天魔女”索曼娘掳去,所以才追往天魔宫,您老人家怎地这般口没遮拦。” “鹰爪神”陈元浩咧着嘴笑,笑得那么有劲,望着杜英俊自言自话道:“原来是牛鼻子门下,根骨倒还过得去,英俊……嗯,两个丫头算有眼力。”听得三人面上热热地,陈元浩继又面向二女笑道:“所以你们就跟着他,天魔宫要人是不是?” 二女知“鹰爪神”陈元浩,只一开上玩笑,就永没个休完,於是白了他一眼,罗瑶梅嘟着嘴说:“-女们是找“六合拳经”及“九龙旗”来的嘛!” “鹰爪神”陈元浩一听“九龙旗”不禁一怔!急急问道:““九龙旗”又出世了么?是不是为“天魔女”窃去?” 罗瑶梅摇摇首说:“不是,两物原为六合门掌门人杜万源所珍藏,-女们是受了家师之命,去杜万源处借用“九龙旗”不想一步去迟,杜万源被他叛门师兄圆空贼秃暗下毒手盗去,所以一路追踪,听说圆空贼秃是天魔教门下呢!” “鹰爪神”眼珠一转,忽道:“丫头,我们快追。圆空贼秃是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罗瑶梅面现惊喜道:“怎么?您老人家遇见了这圆空么?” “鹰爪神”急道:“圆空是向戴云山跑的,事不宜迟,我们追还来得及。” 杜英俊忙道:“老前辈,晚辈还得赶去天魔宫救出师弟,恕不能奉陪,就此拜别。” “鹰爪神”圆眼一翻,骂道:“小娃儿,怎么这般没耐性,我那两个老夥伴已闯到天魔宫去了,你那师弟保证死不了,你这一跑,难道媳妇儿都不要了么?” 杜英俊被他说得面一红,喃喃地分辩说:“不是……” “鹰爪神”陈元浩大喝一声:“不是甚么?还不乖乖跟我老人家走,不然,你那师弟我就撒手不管,看着你牛鼻子师父有能力向天魔宫救人吗?” 罗姑娘二人水汪汪的眼睛只瞧着杜英俊脸上,似是乞求神情,杜英俊幽幽一叹,心想:“我这条性命也是罗姑娘救出来的,说甚么也要同她们跑上一次。”便慨然道:“晚辈遵命就是。” “鹰爪神”陈元浩才露出笑容道:“小娃儿,这不是结了么!跟着我老人家,准不吃亏,好处有的是。”继轻喝了声:“我们快走。”抖袖一挥,登时就走出十七、八丈外,也没看清他用甚么步法的?杜英俊暗暗钦佩此老功力精湛,三人也不怠慢,随着身后急窜,刹那间,均没入山崖中。 写至此处,顺便提提“九龙旗”及“天南三绝”是何来历? “九龙旗”是明末清初,永历帝奔缅后,有一宗亲至此,方知国事已不可为了,才隐迹滇边哀牢山,暗中结识江湖人物,号召反清复明,他把宫中带来九颗径寸夜明珠,特地绣一面“九龙旗”金丝朱底,九颗夜明珠就织在九条龙口内,持此为信符,凡武林忠义之士,见旗如见皇明,立即奉命行事,即是江湖中有甚么纷事,持旗也可止息,传至第三代上,掌旗人乃朱洪,这人胸无大志,日事荒淫,门中忠义之士,均纷纷求去,此时“哀牢二煞”崛起,乘机夤缘结交朱洪,其实觊觎这面“九龙旗”此旗本身并无甚么珍奇,但此旗一得可执天下武林牛耳。 当时朱洪手下有一“琵琶手”令狐迈看出“哀牢二煞”心怀叵测,暗中劝诫朱洪不可太亲近二煞,反被朱洪申斥一顿,说:“这岂不是叫武林同道说我朱洪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物。” “琵琶手”只得暗暗叹息,便暗中防着二煞行动。 那年朱洪生下一儿,老年得子异常宠爱,当众宣称此子即是第四代掌旗人“哀牢二煞”闻言心中大急,不觉现於形色,被“琵琶手”令狐迈瞧见,更暗中对他们留下了神。 原来哀牢二煞原以朱洪晚年无子“九龙旗”必然觅一武功高强的人执掌,故哀牢二煞在朱洪面前故示忠诚,义形於色,用上这种水磨功夫“九龙旗”日后必为他们所得,哪知朱洪年老体亏,精元无力之下,反生下一子,怎不令他们急煞? 有一日“琵琶手”令狐迈在哀牢后山,无意窥见二煞暗暗计议,三天后-杀朱洪,宣布朱洪遗命,就说小山主年幼“九龙旗”暂归他们摄掌,一候小山主成人,即还旗小山主。 令狐迈听了大惊! 待哀牢二煞离去后,才一路飞奔山庄,半途中心想:“此时报与老山主,他必然不肯相信,目前他对“哀牢二煞”言听计从,还会申斥我令狐迈进谗,无容人之量,他不信犹自可,反令自己性命被二煞所算。人年七十,死不足惜,只是小山主性命也被落入二煞手中,老山主年老昏-,胸无大志,此时活着,也如行尸走肉,只怕去期不远,自己何必舍本逐末,救得小山主一命,日后还有作为。” 心中定下一策,接连二日晚上,才偷出老山主珍藏腹壁中“九龙旗”藏於怀内,第三日一早,把小山主抱出,说是出外游玩,他一抱出庄外,急急往秘径向山外逃去,这秘径也是他数月来处心积虑索出的。 当时哀牢二煞正陪着朱洪饮酒,纵论江湖大事,在酒中暗下药物,乘着朱洪功力损失时,强迫朱洪拿出“九龙旗”矫命由他们暂摄,这时朱洪才知“琵琶手”令狐迈所言非虚,自恨有目无珠,及至发现“九龙旗”被盗,又发现小山主被“琵琶手”令狐迈抱去,朱洪心喜令狐迈老臣忠义,知是他所为,暗暗祈祷令狐迈能逃出虎口。 二煞为之五神不安,即点了朱洪死穴,说是“琵琶手”令狐迈所为,又宣布小山主“九龙旗”为令狐迈所劫,传命下去,追踪令狐迈,遇上即行格杀勿论,但须小山主及“九龙旗”同时寻获。 可怜“琵琶手”令狐迈一腔忠义,反蒙此不白之冤。 “琵琶手”令狐迈逃出山后,一路藏藏躲躲,连番受到狙击,幸亏仗他一手精湛绝伦的琵琶掌力,得幸闯过,不料逃至黄山半峰时,终於被哀牢二煞追及,身中三掌,被他翻下峭壁下云海之中,才逃出虎口,无奈受了二煞三掌,心脉重伤,自己虽闭住真气得以不死,但最多苟延三日,尽三日之中须得将小山主“九龙旗”付-得人,不然死不瞑目。 尚幸第二日於黄山中遇见罗瑶梅师尊一真老尼,及六合门掌门人“过天星”郝济,还有一武林名手,三人均是琵琶手昔年知友,即将小山主“九龙旗”付-,一真神尼武功虽高,但尼庵不能收男徒,当下就为武林名手抱去,此人是谁?后文自有道及“九龙旗”暂由郝济密存,等候小山主艺成下山,才还给他“琵琶手”也自震断心脉,含笑瞑目。 “九龙旗”一被“过天星”郝济携去,即什袭珍藏,紧口不露,等到郝济病重不起,才取出交与弟子杜万源,详说此旗来历,不意为圆空贼秃夺取六合拳经时,却发现“九龙旗”一并取去。 按下这边不表,且说一真神尼结庵於海南五指山南麓,海南是一化外之地,汉-杂处,江湖人物在中原立足不住,纷纷逃来此处,多年来,形成四大派系,血腥暗杀之事日有所闻,於今演变成对垒之势,一真神尼眼见此事甚是烦虑,自己佛门中人,又不能牵涉参与,虽然四大派系均有人上山礼请她助拳,却为她婉言辞却,而她又眼见不得如此冤怨相报,无尽无休争斗,忽忆起“九龙旗”可借来约束他们,这才派遣罗瑶梅姊妹二人速去安徽休宁,找那“过天星”郝济借“九龙旗”一用,她尚不知郝济已死。 罗姑娘二人去至休宁,无奈一步来迟,被圆空贼秃夺门而出,故尔罗姑娘急急赶来灵石寺。 “天南三绝”是当年武林极负盛名之人物,三人志同道合义结金兰,老大就是“鹰爪神”陈元浩,其次是“混元指”雷乾,最幼是“震天手”邓琪,此三人武功各具一绝,又不知师门何自?结庐於罗浮山绝麓,故号天南三绝。 “鹰爪神”自幼童身,所练是易筋经,一手鹰爪功,端地抓石成粉,力逾虎豹,从那年拜别方外好友一真神尼后,回到罗浮山绝麓,一日练功,一口气练岔,竟至走火入魔,全身不能动弹,亏得“混元指”雷乾“震天手”邓琪均在山,每日以本身真气加注打通经穴,一晃十二年,才能行走自如。 是以十二年中“天南三绝”在江湖中忽然神龙蛰海,不见复出,武林中人俱认“天南三绝”已归道山。 待“鹰爪神”陈元浩恢复功力时,容颜苍老枯槁,故罗姑娘二人认不出是他。 “天南三绝”蛰居罗浮已久,未免静极思动,信步游至闽境,知悉洞宫山新近崛起天魔教宗,几经打听之下,才知教主就是在他们三人手下逃生之“红颜姹女”索曼娘,於是他三人分途探入天魔宫外,正值“天魔女”赴灵石寺,於是把天魔宫闹得个天翻地覆,却遇上天魔宫内好手,无功而退,雷乾与邓琪两人留在天魔宫近侧,陈元浩在半途守候“天魔女”不意正好错过,却遇上圆空贼秃,同着一瘦长汉子在山间急驰“鹰爪神”陈元浩见不是正主“天魔女”竟轻轻放过。 且说“鹰爪神”陈元浩与杜英俊三人,一路急驰,已是奔出数十里,忽闻“鹰爪神”惊“噫”了一声,只见他双足一点,一条身形,斜刺刺窜了过去,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杜英俊等三人一见知他如此,必有缘故,急随着窜去,即见“鹰爪神”陈元浩立在岩石边,愕在那儿不动,杜英俊及罗瑶梅姊妹二人近前一看,罗瑶梅姊妹不由掩面惊叫了起来。 原来岩石边躺着一具僧尸,脑壳被人指劲捏裂,白浆红血溢了满面,惨不忍睹,这僧人正是圆空和尚。 “鹰爪神”陈元浩微微叹息道:“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杀死圆空的,必是他伴着同行瘦长汉子所为,圆空既是“天魔女”手下,瘦长汉子也证明不是“天魔女”门中之人,如此无头公案,又真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突闻悬岩侧起了一种微声,虽是这么一点点,但入了“鹰爪神”陈元浩耳中,则无异於空谷足音,他判明是人略略移动步子带出擦音。 “鹰爪神”陈元浩一声不发,陡地两臂前伸,足一垫劲,人就如奔云驰电般,向出声处平窜过去,双掌吐劲“叭”的一声大响,顿时火星直冒,山石横飞,掌力之凌厉,前所未见。 蓦地一条身影往斜里飞出“鹰爪神”一见,厉喝一声:“哪里走。” 身随声出,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 这瘦长汉子身法也异常诡速,只在山间游窜,两人穿花般追逃。 杜英俊即向二女说道:“二位姑娘,我们也持剑阻截贼人吧。”二女颔首同意,三人长剑掣在手中,纷纷参加阻截。 为何瘦长汉子见“鹰爪神”陈元浩就逃,又逃不出去,只在山石间窜逃,如同捉迷藏模样,只因瘦长汉子同着圆空贼秃行走时,遇着“鹰爪神”陈元浩“鹰爪神”陈元浩游戏风尘惯了,见着二人在山间急走,知不是正经人物,似有意而无意,向路边山路伸指一戳,登时齐指而没,瘦长汉子见了大惊!心料此老必是武林奇人,凭他的功力尚不能及得一半,两人变色亡魂奔窜而去。 这瘦长汉子却是“哀牢双煞”二弟子“玄阴”盘鸠,本是苗子,被双煞爱上其资质,收归门下“哀牢双煞”从暗害朱洪及掌震“琵琶手”令狐迈翻落云黄山悬岩下,深自庆幸这种武林大忌,并无他人知悉自己两人所为,移祸於“琵琶手”令狐迈。 哀牢九龙山庄竟为他们鹊巢鸠居,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小山主是否随令狐迈偕亡? “九龙旗”下落如何? 自己两人在黄山搜遍,不知的确下落,每念及此,就耿耿於心,难於释怀,自己两人无意获得一部玄阴魔经,每日勤修,不能离山一步,於是便嘱咐门下下山探访“九龙旗”下落,但千万不可以为着别事与正派门下结仇。 “玄阴”盘鸠下山两年,在黄山之中寻访两、三次,始终找不着“九龙旗”下落,一日盘鸠在休宁县城闲逛,休宁县位在黄山脚下,照说人海茫茫中,盘鸠哪会知道圆空贼秃身藏“九龙旗”? 但天下事,冥冥中自有安排,圆空贼秃暗害杜万源后,正好罗瑶梅姑娘二人撞见,遂夺门而出,气急败坏一路奔逃,却被“玄阴”盘鸠瞧见他行迹有点可疑,一路跟随在后,在浙闽交界处,圆空和尚见“玄阴”盘鸠始终不离身后,心中不由犯疑?停身责问“玄阴”盘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无奈圆空较盘鸠技逊一筹,尚幸“玄阴”盘鸠受哀牢二煞严诫不可与人轻易结仇,当时见好才收,一问圆空为何这等急急奔逃?圆空即和盘托出自己原师不信赖他,反将“六合拳经”遗与师弟,自己则投在“天魔女”手下,现在被自己夺回这部“六合拳经”。“玄阴”盘鸠当时就请圆空和尚拿出“六合拳经”一阅,心还以为是一部罕世内家秘笈,岂知一翻之下,虽然“六合拳经”可算得是武林中上乘武学,但比之自己恩师所得之“玄阴真经”不啻云泥之别。 当时“玄阴”盘鸠随手翻阅了一遍,即取“六合拳经”送还圆空手中,笑着恭贺道:“大师欣得这部罕世绝学,他年冠冕武林必属无疑。” 圆空和尚也相谢一笑,道:“这部“六合拳经”当可算得武林上乘武学之一,但比之如敝教主所得之“天魔真经”又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玄阴”盘鸠即询问圆空和尚,是否能带自己引见“天魔女”。 圆空和尚满口答应,因为天魔教新近创设,须网罗天下各门各派一时之俊彦,盘鸠武学比他自己还强,焉有不愿引见之理。 二个匪类一路飞驰,进入武夷山中灵石寺,见着“天魔女”盘鸠尚不信“天魔女”有过人的武学,言词之间,未免流露出一丝半爪闲言闲语,经“天魔女”露出一手“拂石如泥”之绝技后,震惊得心骇口服。 他与圆空同处於地室中,寺内受杜英俊三人频频惊扰,被“天魔女”索曼娘严命不得外出,是以未见现身。 圆空也将得了“九龙旗”之事报知“天魔女”,“天魔女”淡淡一笑,她知“九龙旗”对她本人并无所助,反会受武林正派嫉视,替自己带来无边纷扰,决以天魔绝学,震惊当代武林,是以无动於衷。 可是“玄阴”盘鸠喜出望外,不意“九龙旗”在圆空手中,未免暗恨圆空,自己一路伴随,一点口风不露,但他习性阴刻,喜怒不现於颜色,佯作不知“九龙旗”来历,问长问短。 他知现在下手似嫌过早,一定逃不出“天魔女”手掌,是以跟着圆空和尚去戴云山,他推说性好山川览游,形单影只,这滋味极不好受,不如伴着同行,聊以解寂。 圆空和尚不疑有他,讵知死星然命,也是天道好还。 圆空和尚与“玄阴”盘鸠离开灵石寺后,途中只遇上“鹰爪神”陈元浩外,一路均不见人迹。 盘鸠见四下无人,陡起毒意,遂放出狰狞面目,问圆空索取“九龙旗”。 圆空见“玄阴”盘鸠竟翻脸不认人,暗恨自己引狼入室,但心恃这洞宫山脉是天魔教辖境,巡山之人不时出现,於是又再度交手。 这次圆空是下了破釜沉舟决心,背城一战,他在“天魔女”门下学艺,虽所得不多,但对付一时高手,也可自保,故而将他所学之天魔武学尽情施展,盘鸠一时也不能对圆空奈何? 天魔与玄阴武学,俱是目前魔道人物中罕世绝学,吐掌均以阴柔为重,一中人身后,遇到阻力时,即化为纯钢,手法也极为鬼魅诡幻。 两人打了一个时辰后,尚是难分难解,无如“玄阴”盘鸠技高一着,两人在那山坡上打得鸡飞兔走,身形只在山石间盘飞,时间一久,圆空和尚渐渐不济,掌力亦分出强弱,是以“鹰爪神”陈元浩在数十丈外就发觉两人角斗痕迹,即为其故。 “玄阴”盘鸠施出玄阴连环七煞掌招,连发七掌,一掌比一掌强,柔柔阴风逼得圆空身形一步一步倒退,将圆空和尚直逼得存身悬崖之上。 圆空见身处危境,也暗运最后余存之真气,发出“天魔十三掌”此种掌式本是一种惊人怪异武学,掌招一出,宛同飞花乱舞,使人意乱神迷,眼花撩乱,明明掌往左出,实际上是向右递到,一为所中,最重者皮内慢慢溃裂,既久糜烂身死。 这天魔十三掌式一经施开,果然不同凡响,是时攻得“玄阴” 盘鸠手忙脚乱,中间尚被圆空击中一掌,但这好景不长,圆空真力已逞衰竭之势,慢慢有力不从心之感,被“玄阴”盘鸠瞧出,一时神威大发,再度“玄阴连环七煞”掌式,又将圆空逼在悬崖边。 圆空自知再拚斗下去,必然力竭身死,瞥见悬崖千丈,触目惊心动魄,暗忖:“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死内求生,悬崖下临百丈,自己跃下,仗着一身上乘轻功,未必就死无疑,裂骨断腿,则无疑问可说,不过此时也说不得了。”心念已决,自己奋其余力,望“玄阴”盘鸠强攻三掌“嗖嗖嗖”将盘鸠逼退丈余,自己反身一窜,凌空跃下。 “玄阴”盘鸠虽然是生苗出身,但在“哀牢二煞”门下多年,性情学得二煞一模一样,阴沉机智,极得“哀牢双煞”喜爱,此时一见圆空尽力向自己逼攻三掌,即料得圆空必有此着,心中微微冷笑,趁着圆空一反窜时,自己身形也电疾赶上,左掌已抓住圆空后胸,右掌五指伸出如钩,暗运“玄阴鬼爪功”将圆空脑壳抓裂,登时死去,可怜圆空只差五寸就可跃下脱逃,无如命运不济,可见俗语上说,技差一着,缚手缚脚,信言之非诬也。 “玄阴”盘鸠抓毙圆空后,即从他身内取出“九龙旗”及“六合拳经”便要窜出山外回哀牢献上“九龙旗”无如先前身中圆空“天魔掌”一掌,争斗之时还未觉得有何异徵,此时只觉肤裂骨碎,彻骨奇疼,知是受伤奇重,掀襟察视,蓦见淤黑掌印宛然存於左胁,心内大惊!知这时走不得,即避至山石后运用本身玄阴真气驱伤,正在运功时“鹰爪神”陈元浩四人赶到,不禁分心,袖角带动山石,竟为“鹰爪神”陈元浩发觉,及觉风声入耳,也顾不得伤势如何,急往外窜,无奈身负内伤,功力难以尽情施展,自己身形所至,被“鹰爪神”所拦截,不得已又往回窜,但始终逃不出周围二十丈外。 第十七回 上文说到“玄阴”盘鸠,暗运“玄阴鬼爪”闪电般飞起锐利如刀的钩爪,出手抓毙圆空和尚之后,急速从其怀中,搜出领袖武林之信符“九龙旗”及安徽六合派传代的至宝“六合掌经”不禁心喜若狂,正欲跃出山外,遄返云南哀牢,将旗献与师尊“哀牢双煞”怎知双脚才一垫劲,正待长身拔升之际,蓦觉左胁一阵彻骨奇疼,登时一口甫由丹田提聚的真气,竟然散於无形,已经拔起尺许的清癯身躯,亦因后力不济,重又坠落当场! 盘鸠惊悚之下,陡然想起,适才身中圆空和尚一记“天魔掌”当时倒还未觉有甚异样,而此时心气渐衰,伤痛也就随之隐隐发作。不由低头掀襟细察,登时吓得一怔!只见胁间一片淤紫掌印,已泛黑色,阵阵剧痛,宛如肋骨折断,情知受伤奇重,无法再行奔驰,遂即避至山石背后,盘膝静坐,运聚本身“玄阴真气”疗伤。 真气运行才将一个周天,虽然伤势不似适才那么剧痛难耐,但心头仍有一种-闷,气血壅塞的感觉,忙导引真气,再入灵关循序运转,正值紧要关头之时,蓦闻身后风声飒然,不禁惧然一惊!急忙中止行功,气纳丹田,也顾不得伤势如何,双手一撑地面,拔身急往外窜。 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只听身后,一声洪亮的喝斥道:“小魔崽子!哪里走?”音尚未落,一条人影,快如电光石火一般,疾扑而来。 盘鸠闻声暗吃一惊!身悬空际,急忙拧身折转,扫眼一瞥,见来者竟是在山间中,曾露过一手戳石没指的怪老头,不由吓得毛骨悚然,面色陡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惶遽间凌空一翻,展出师门诡谲身法,身形陡的上升三尺,恰好躲过怪老头一式凌厉扑击,闪身转入嶙峋山石之间,怪老头嚷道:“魔崽子,你就是逃往酆都城,老夫也要从鬼门关拉你回来。” 盘鸠内心,虽然急求脱困,无奈身负内伤,功力难於尽情施展,身形所至,始终不能冲破“鹰爪神”的截击。 两条人影,绕走嶙峋乱石,风车般地旋转追逐,足有盏茶工夫,似仍僵持不下,霍然“玄阴”盘鸠身后,响起一声悦耳尖叫,道:“陈伯伯!不要只顾耍猴子开心嘛,快把这-拾下,收回“九龙旗”-女们也好早些回山覆命呀!” “鹰爪神”哈哈一阵大笑,嚷道:“你们这两个刁钻毛丫头,装了一肚子坏心眼,你想把我老头子撇掉,你们三个娃娃,好趁心如意是不?那可不行。” “鹰爪神”陈元浩,嘴上虽然那么滑稽突梯,但是内心却另有打算。 因为他自己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天南三绝”中的老大,辈分仅比岳文骧的师祖“神洲双奇”略低半辈。论武功“元身易筋经”已修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出手便可碎石成粉,深厚已极,稍负盛名的高手,在他手下,绝难逃出三招,无不束手被制。适才洞宫山前“梁山五怪”联手抢攻,均在“鹰爪神”举手投足之间,惨遭挫败,足见陈元浩功力之深。 然而,在他发现“玄阴”藏身之所后,陈元浩接踵一阵搏击追逐,盏茶工夫,始终未能捞到他一片衣角“鹰爪神”不仅一怔!而且心奇,暗道:“这小魔崽,功力虽不深厚,而身法却诡谲已极。今天倒要看看,这种怪异招数,究竟师出何门?” “鹰爪神”心存好奇穷理之念,所以追逐扑击了许久,始终未尽全力而为,所用不过十之二、三而已,否则,盘鸠哪有那么轻松?怕不早就横尸荒野气绝多时了!可是,谁又知道“鹰爪神”一念之差,却给武林伏下一次惊天动地的杀劫!这是后话,容在下文交代。 而“小飞虎”杜英俊,与瑶梅、瑶莲两姊妹,内心委实火急。一个是记挂师弟“粉面书生”孙卓如的安危;那两个姑娘,虽说真是急欲夺得“九龙旗”回山覆命,但是内心亦极关切“粉面书生”。尤其以瑶莲姑娘最甚,孙卓如那副英俊潇洒的影子,已把瑶莲姑娘一颗芳心,牢牢系住,几乎杏目微眨,那副英俊人影,便在眼前晃动不休。适才瑶莲心荡神驰间未加思考,出声一催,谁知陈元浩,身临大敌,依然不改游戏人间的玩笑机会,真把三个男女后生,弄得啼笑皆非,登时各各脸上布满了红霞。 瑶莲姑娘小嘴一嘟,正欲嗔叫,忽的,身边“小飞虎”侧脸望望瑶梅,道:“二位姑娘,事不宜迟,我们持剑分据三方堵截,以防贼匪乘隙溜走,倘使“九龙旗”落手非人,日后武林将又酿成血腥浩劫!” 语落,反手探臂“呛啷”一声,掣出在建阳选购的那支精钢长剑,微一提气,正欲纵身向盘鸠游窜不定的身影扑去,蓦然,身边一声娇喝传入耳际时,两条俊美人影,分据左右,闪电般直扑“玄阴”射去。 杜英俊一怔之间,看清是瑶莲姊妹,纵身抢先而出,不由暗暗窃笑,心道:“女孩子怎的恁般好胜?样样都想抢人先着,真奇怪?不知其他姑娘,是否也是如此?”这一心念,只在心中闪电一转,人已破空而起,辍定二女身影,飘然纵落盘鸠身后,长剑一横,便把他游走的退路截断。 “玄阴”适才发现“鹰爪神”骤然追踪而至,本就惊骇不已,而且又是身负内伤,功力难於尽情施展,所赖仅是一点幻化莫测的诡异身法,才算勉强躲过“鹰爪神”那凌厉无匹的扑击,但在游走之间,如奢想还击求胜,那真比登天还难。 所以,盘鸠一面腾、挪、闪、避,心中却急筹脱身之计。意念几转,主意尚未打定,蓦地,娇喝声中,人影一闪,两个姑娘已把左右退路堵住,跟着身后风声飒然,转脸扫眼一瞥,见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少年,仗剑拦住身后,就知今番实已无法妄求脱困,当即把心一横,止步兀立。 盘鸠此际四面受敌,惊容反倒收敛,抬头望望对着自己出神的“鹰爪神”咧嘴一阵佯笑,道:“老人家,不知何以这样舍命穷追在下?” 说完,偷用两眼余光,扫了一下背向悬崖而立的瑶梅。 “鹰爪神”陈元浩听得一怔!眨眼再一细察,见盘鸠脸上,似乎并无诡异神色,不禁暗自忖道:“今天我老头子,难道走了眼吗?我想总不至於吧!”心念一转,瞪起圆而且大的虎目,喝道:“住嘴!我老人家目睹你与圆空同路飞奔,如今他横遭惨死,主凶舍你其谁?” “哈哈哈……老人家枉负“慧眼灼见”。我们既然同路,焉能异心?圆空之死,怎见得就是变生肘腋,祸起萧墙?难道一个和尚身上,还有甚么令人觊觎的重宝不成?”盘鸠极其轻松泰然地说完,顺着自然之势,斜瞟瑶梅一眼,狠狠地暗把牙关一咬,心中泛起一个绝毒念头…… “玄阴”一阵滔滔诡辩,只听得“鹰爪神”那张鸡皮拥皱的老脸,时阴时晴的幻化不休,一双虎目,瞪得滚圆,不时闪烁出迷茫眩惑的光芒,射向盘鸠清癯的脸上,彷-要在他神色中,找出解悟疑讶的答案。 所以盘鸠说完“鹰爪神”略一迟疑之间,瑶莲姑娘接着一声娇喝:“蠢贼!休在姑娘面前卖弄鬼蜮伎俩,快些献出“九龙旗”及那部“六合掌经”尚可饶你不死,否则,哼……” 瑶莲话未说完,盘鸠佯作惊状!回脸望望怒叱连连的瑶梅姑娘,大声接道:“甚么“九龙旗、六合经”?” “呸!装糊涂则甚?贼秃休宁所劫来的重宝,不在你手里才怪!少费唇舌,快些献出!”瑶梅冲着盘鸠,愤然喝骂。 “玄阴”嘿嘿一声狞笑,道:“姑娘先勿含血喷人,不妨先把圆空尸体搜查一下,倘若姑娘所说的重宝,在他身上已经不翼而飞,我们无妨再谈再论,本人还可另有交代。如果你们仗着人多,含沙射影,妄罪无辜,本人可不愿代人受过,白顶黑锅!本人言尽於此,倘若你们依旧不以为然,喏,喏,喏,小可无才,倒愿领教你们四位齐手联攻的绝学!”说完,眼珠一转,暗察陈元浩的神色,而贼眼余光,仍然不离瑶梅左右。 “鹰爪神”本就觉得自己适才不问皂白,竟对一个后生晚辈,那样贸然追逐扑击,内心委实有些歉疚不安。况且,武林中讲的是“真赃实据,罪证确凿”方可放手惩治,以彰正义。 而今,面前后生,虽说嫌疑重重,毕竟尚未找到真赃佐证,怎可信口诬赖,一口咬定呢?然而,为了“九龙旗”关系武林安危,却也不敢贸然轻率,失之交臂! 适才盘鸠这番理直气壮的狂言,听在“鹰爪神”耳中,虽在暗笑面前后生,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但是内心里,却亦暗佩他小小年纪,这份沉着机智的胆识,委实难能可贵!然而,乱石之中,一阵追逐、扑击,他那幻化莫测的身法“鹰爪神”始终未曾看出门派家数,於是咧嘴一笑,接着盘鸠的话音问道:“娃儿,你先别胡冒大气,先报报万儿和师承,给我老人家听听!” “玄阴”真是不负师教,说他习性阴毒,喜怒不现於形,不仅当之无愧,而且大有“青胜於蓝”之势。适才那番信口狂言,说得虽然那么慷慨激昂,有声有色,但是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胆战心惊,只是丝毫不现於形色而已,连经年出入江湖,博见多闻的“鹰爪神”竟也被他瞒过,可说天赋的阴恶本性,不为不深。 “玄阴”不仅阴恶习性天成,而且心机聪慧也是高人一筹。 陈元浩适才那阵幻化不定的神情,落在盘鸠眼里,便已被他猜中八成,不禁胆气一壮,接着“鹰爪神”的诘问,高声叫道:“本人的师承门派,权且不必斤斤较量,稍缓小可自有交代。但是那面“九龙旗”却是关系武林兴衰的重宝,也是我们彼此“和”“战”的关键,老人家不妨先把和尚尸体搜查一番,等水落石出之后,再谈不迟。”这次盘鸠神色好像有些异样,两眼斜瞟瑶梅姑娘的余光,早已敛聚,彷-对悬崖一面,漫不经心似地。 “鹰爪神”略一迟疑,接道:“好,好!我老人家今天听你的“九龙旗”如能在和尚身上搜出,万事皆休,彼此言归於好。否则,我“鹰爪神”可不怕你飞上天去。”回头冲着瑶梅、杜英俊,以目示意,命其留心看守盘鸠,折身间,对着瑶莲叫道:“咱们走!”“走”字出口,抖袖一挥,电一般对着圆空尸体扑去…… 瑶莲姑娘随定“鹰爪神”身后,才欲折身跃起,蓦然背后一声震天虎吼,姑娘一惊之下,身悬空中,回头一瞥,登时吓得魂飞胆裂,不由冲口一声惊叫,丹田真气顿觉涣然四散,娇躯随之“叭达”一声,坠落当场,瞪着一双杏目,呆若木鸡般,看着两条人影,急如电闪,飞出悬崖,向山谷飘堕! 您道瑶莲姑娘何以恁般惊骇?原来“玄阴”遭“鹰爪神”一阵-影穷追,数次遇险,几被所擒,幸赖师门诡异身法,及嶙峋乱石阻挡,始免厄运!而盘鸠为人虽极阴刻险诈,但对师门却是忠贞不移,所以情知自己功力,与人相差太远,然而内心依旧存着侥-脱困的希望,是以,仍然不屈不挠,强忍翻腾不已的气血,在峨嵯山石中,闪闪躲躲,展开一场捉迷藏“游戏”。 一阵电光石火般的前逐后追,盘鸠已感真气渐行不继,正当奇苦难支之际,瑶梅姊妹及“小飞虎”杜英俊,倏又分据三面现身拦截,权衡当前之势,自知生还之望已绝,遂即暗暗把心一横,心道:“老鬼!休在小爷面前逞强。这面“九龙旗”不叫小爷献与恩师,你也休想痛快到手。小爷不仅要把宝旗带走,而且面前两个妞儿,小爷总要选定一个,跟着陪葬。虽说不能那个,总能抱在怀里,得到一刹温存!” 主意打定,扫眼望望悬崖,见瑶梅姑娘面对自己,背向绝谷而立,不禁刚牙暗-,贼目余光,始终盯着瑶梅,暗自恨道:“妞儿,别神气,这座绝谷,就是咱俩的鸳鸯-!” “玄阴”本就城府极深,这下生机已绝,自知厄运总是不免,所以心情神态,益发显得镇定、泰然,连见多识广的“鹰爪神”竟亦钻入他调虎离山的圈套之内,瑶梅姊妹等三人,就更难察觉他的诡诈阴谋了! “鹰爪神”也是持技过甚,一时粗心,料定盘鸠绝难逃出手去,所以才毅然允其所求,先去搜查和尚尸体。 临行时一番交代,本意是叫盘鸠知难止步,哪知,反倒给他造成预作准备,攻人不备的良机。 当“鹰爪神”开腔欲去之际,盘鸠暗把牙关一咬,强忍内腑剧痛,忙将“玄阴真气”缓缓聚至右掌,在陈元浩破空跃起的刹那间,右掌真力已经运聚达十二成之多,迨瑶梅姑娘侧脸旁顾之际,乃乘其不备,一声震天虎吼,一招“玄阴连环七煞掌”中的绝招“归煞索魂”夹在怒吼声中,对瑶梅姑娘前胸,疾若迅电般打去。 “鹰爪神”破空去后,瑶莲跟着接踵而起,瑶梅不禁扫眼望望妹妹提纵身法,见她轻功已大有精进,心中正自暗喜,就在她神智略分俄顷,霍然身后一声暴喝,惊悚之下,才一转身拔剑,一股奇猛掌风,已把全身罩定,再想腾挪闪避,那还能够?登时娇躯被震起一丈多远,背向悬崖谷口,倒飞而去。 “玄阴”一招“归煞索魂”得逞,双脚猛一垫劲,正欲纵身跟定瑶梅身影追去,蓦然身后一声清喝:“打!”一股猛烈掌风袭到,盘鸠本就欲纵未纵,双脚已经离地,杜英俊身后急不择招的一掌,反倒中了盘鸠下怀,跟着真气一提,两股力道合在一起,立如流星似地,飞身扑定瑶梅人影,-尾直追。 瑶梅姑娘,身被盘鸠阴掌震飞,眨眼工夫便已飞出悬崖一丈多远,跟着“玄阴”也接踵而至,两人悬身之处,正是绝谷上空,只要真气一个不接,一男一女准定跌入千丈绝谷之中,谁也不能全尸了账。 原来这座绝谷,正是洞宫山中最负胜名的“万丈。” 万丈-,位於洞宫山主峰正南,南端出口便是甘棠,全长足有三百多里,谷深虽无万丈,如果说是绝壁千仞,委实不算夸张。谷宽倒是上下不一,全凭凸凹的山势自然而成。有的去处,宽达一、二里,狭窄区域,也有五、六十丈。谷底景物,亦如谷宽,逐段互异,或是,榛莽重重,荒芜一片,或是嶙峋乱石散布谷底,有的则是藤萝草蔓,不容插足。但是全谷气候,倒是处处雷同,满谷上下,均被浓厚岚烟所罩,一年之中,难得几次天朗气清。 瑶梅姑娘悬身之处,正是乱石谷底。谷口宽度,亦在一里以上,而且东西谷壁,则是一色陡峻如削,不但人难留步停身,山中禽鸟,亦不易在此驻足歇翼! “玄阴”纵出悬崖,因为身上,已经合起两人的力道,迳向瑶梅追扑,所以去势之快,比起瑶梅姑娘,几可高出两倍。是故瑶梅飘离悬崖才只丈许,他便接踵赶到,这时仅差五、六尺远,看看伸臂便可捞到,盘鸠不禁一声狞笑,道:“哟,我的小宝贝,今生已了,咱们到冥府结-成双吧!嘿嘿嘿……” 瑶梅姑娘疏神之间,暗遭盘鸠飞掌震出悬崖,飘身倒纵间,虽然惊出一身冷汗,但是神智却极清醒,急忙暗提一口真气,降缓下坠身形,低头一瞥,见谷深一、两千丈,四周一片漆黑,哪里还能见底?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自知厄运难免,反倒不觉惊骇,暗将丹田蓄积的真气,缓缓取用,以防后力不继。 就在姑娘飞离丈许之际,忽见盘鸠-尾赶到,怨毒之火,登时齐涌心头,银牙暗暗一咬,盘鸠话音甫落之际,鬼爪便已对着柳腰伸到,看着就将抱上,霍然白光一闪,接着一声彻耳惨-,盘鸠那条清癯身躯,随着叫声,急电一般,直向谷底泻去,霎时之间,-声由大转小,渐自杳然! 原来盘鸠正当伸爪得意之顷,不防姑娘回手一剑,对着头颈闪电一般削来,这时,他亦如瑶梅一般,身形已无法自主,因为前冲之势合有杜英俊一股奇猛的掌力,所以眼看剑影削到,却无力躲闪,依旧直向瑶梅剑幕中撞去。 盘鸠情知不免,所以亦不躲闪,急将右臂一探,对着姑娘“乳根”抓去。 妇女与人过招,有几个不护“乳根”“中极”二穴?犹其少女,除去芳心倾慕的郎君以外,谁也休想沾惹一下。盘鸠伸爪指向姑娘忌处,瑶梅心中更觉怒极,顺势剑锋一转,圈臂之间,盘鸠一条右臂,便被齐肩削掉。 瑶梅一剑削掉盘鸠一只右臂,当他惨叫跌落俄顷,自己的真气亦再也无法维持身形不坠,悠悠间只见娇躯逐渐下沉,不禁默然一叹:“唉!”粉臂一圈,正欲回剑自裁,突然一声尖叫:“喂喂!你这样死掉,不怕心上人难过吗?”话音未落,瑶梅只觉纤腰被人一把抱住,知是“鹰爪神”及时赶到,这才摒绝死念,不禁睁眼一瞧,只见“鹰爪神”悬身空中,先将自己挟入腋下,跟着两腿伸缩之间,左袖一抖人又拔升四丈多高,接着双脚再一互踹,斜刺里重又飞回崖边,飘然落脚实地。 瑶梅姑娘惊魂甫定,挺腰站起,侧脸白了“鹰爪神”一眼,嗔道。 “都是您不好,险些……” “哈哈……”陈元浩提着嗓门,故意把笑音拖长,截断瑶梅未竟之言,说道:“我老人家舍命救人,还落个不好,真是“人老珠黄不值钱”了!”回手拍拍“小飞虎”肩膀,又道:“喏喏喏,他可好?”说罢,满脸神秘微笑,看着瑶梅。 瑶梅姑娘小嘴翘起老高,赌气用右脚跺得岩石“登”的一声,折转娇躯,背向“鹰爪神”嗔道:“陈伯伯真讨厌!”说着,螓首微转,露出半面酡颜桃腮,偷眼瞟瞟满脸绯红的“小飞虎”见他那副窘相,不禁低头嫣然一笑。 小儿女这副神态,映入“鹰爪神”的眼里,登时,便已真情洞见,不由一声彻耳呵呵,嚷道:“好呀!你这野丫头,胆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故弄玄虚,将来用到我老头子时,可休怪我老人家不卖这份人情。” “陈伯伯!您敢使坏。”瑶梅说着,旋风似地,折身一头钻入“鹰爪神”怀中,扭股糖一般,缠在胸前撒赖。 “鹰爪神”伸出乾瘪的手掌,抚弄一阵瑶梅的秀发,微一迟疑,突然面容一正,道:“梅丫头,还不快起来!陈伯伯办完你这件大事,还须尽速赶至谷底,搜寻那件重宝呢!” 瑶梅好似猜破“鹰爪神”的心意,是以螓首依旧藏在伯伯怀中,纠缠不已,陈元浩低头看看怀中的瑶梅,转脸冲着杜英俊,展颜微微一阵慈笑,道:“小虎!梅丫头给你作媳妇,你该心满意足吧?” 杜英俊眼见他们一老一小,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把自己夹在中间说笑,本就尴尬异常,尔今“鹰爪神”又恁般单刀直入的当面徵询,登时把个“小飞虎”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一阵拘泥,好不容易,才由嘴里嗫嚅吃吃地挤出一句:“这个……” 杜英俊好不容易,憋了半天,两个字才出口“鹰爪神”便已有些不耐,未等再往下说,只见他将两只虎目瞪得滚圆,大声喝道:“甚么这个、那个?娃儿家在我老头子面前,哪来的这股子冲天酸气,难道我这梅-女,还不能配你小虎?” “陈……陈师伯,不……不是这话……”“小飞虎”本就生得面色微红,不善言辞,这一羞一急,更加酡颜如醉,说话也就益发显得吃吃不顺起来。 “小飞虎”这份窘相,惹得瑶莲姑娘,手掩朱唇“咯咯”笑个不休,瑶梅姑娘偎在“鹰爪神”怀里,虽未传出笑声,但是那副苗条娇躯,却在不停的乱颤。 “鹰爪神”见状之下,跟着也是一阵纵情大笑,许久仍未歇止,彷-要把藏在心底的郁闷,要用小儿女的纯洁真诚,洗濯乾净似地。 蓦地,他把笑容一收,对“小飞虎”正色道:“俊-!我知你是尊师重道的孩子,不要怕,你牛鼻子师父面前,我老头子一力承当,绝不叫你为难,不过今天仅是替你们定了名分,至於结-完婚,可要他们一尼一道亲自主持,我这把老骨头,可担不起这副担子。” “鹰爪神”这几句话恳挚亲切,字字都紧紧地扣定“小飞虎”的心。 这时,虽说依旧红晕满面,可是暗中却早已乐得心花怒放,雀跃不已!情不自禁趋前凑近半步,抱拳过顶,深深唱一肥喏,道:“愚-遵命,谢谢陈师伯对小-的成全!” “喏喏喏,看哪!这套酸气冲天的繁文缛节又来啦!这次饶过,权且不咎,若再如此,我老人家再也不过问你们这笔闲账!”说完,顺手轻轻推开偎在怀里的瑶梅,又道:“咱们走吧!先到谷底找回重宝,然后再到天魔宫救孙娃儿。不然,未找到汉子的丫头,不骂我老头子偏心才怪呢!” 瑶莲姑娘本就心病重重。“鹰爪神”恁般一叫,姑娘登时小嘴一噘,跳起来缠着陈元浩,嗔闹不依。 “鹰爪神”拉着瑶莲,哈哈笑道:“好好好,你这丫头也跟姊姊学样,到我面前口是心非,玩弄心眼,待会救出孙娃儿,我老头子绝不准他娶你这个泼辣媳妇!” “你敢!”瑶莲说完,倏又跳起不依,惹的三人哄然大笑。瑶莲知道心迹露白,登时羞得粉靥绯红,缓缓低下螓首,不则一声。 笑声甫落“鹰爪神”这才正色说道:“天色不早了,走吧!”折身双袖一挥一抖,人已破空而起,顺着来路疾驰飞奔而去,身后,便是一男二女,接踵急赶。 四条身影,一阵奔腾,眨眼就是十数里路,倏然“鹰爪神”煞住去势,停身悬崖边际,向下细察一阵,回头对三个后生道:“据我老头子所知,这座万丈-深足千丈,以你们功力,绝不能施展壁虎功,向下游走,所以才找到这个-壁生满藤葛的去处,好给你们逐段借力,慢慢落入谷底,以免失足。我先急赶一程,你们慢慢跟来,千万不可冒险逞强!”说完,向下一窜,身形已成倒栽之势,只见一溜白光,挨近-壁,扑向谷底泻去。 瑶莲姑娘折身冲着“小飞虎”神秘一笑,道:“姊夫!小妹先走一步。”身微一晃,人影顿杳。 瑶莲姑娘陡然而去,寓意极深。这时悬崖之上,仅留一双爱侣,并肩而立。 杜英俊侧脸望望桃腮生晕,粉颈低垂的瑶梅,自己脸上亦不由觉得火辣难耐,心也怦然鹿撞不已!不知何时?姑娘一双玉笋柔荑,已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一股热流,快如传电,登时侵入心脾、全身。一阵犹疑之后,终於鼓起勇气,道:“瑶妹!咱们也走吧!” 姑娘羞答答地螓首微抬,望望身边玉郎,道:“俊哥!慢走一步,小妹有几句衷内之言,要向哥哥倾诉。”说着,纤腰轻扭,娇躯已偎入玉郎怀抱。 “小飞虎”猿臂一张,不觉将姑娘柳腰抱定,一阵兴奋,情不自禁便把姑娘搂了个结实,不知是否用力过猛?惹得姑娘倒吸一口长气,轻轻一声娇唤:“哎呀!” 杜英俊随声急忙松开手劲,低头细看,只见姑娘杏面生春,瓠犀半露,仰首冲着自己甜蜜地微笑着,不觉神智一阵飘忽,微一转头,两人俱皆沉醉在轻怜蜜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小飞虎”在悠悠之中,肩头猛然一震,始由甜蜜梦乡中苏醒过来,忽听瑶梅浓浓细语说道:“俊哥!小妹此身已属君有,望君守一而终,千万不可见异思迁,玷污师门清誉,迨至此地事了,应即尽速禀告师长,以正名分。我俩终身,虽由陈伯伯从中主持,但是毕竟未经师尊面允,内心不无歉疚之愧。适才本想以贴身佩玉,作为小妹行聘信物,但是一经细忖,颇觉不安,那样便已成了私相授受,我看,不如彼此各出一件信物,待会交与陈伯伯,请他转交我俩恩师,岂不来得光明磊落,更且可免贻人口实!” “小飞虎”静心倾听怀中玉人一阵呢喃婉转细诉,内心委实-佩瑶梅贤淑聪慧。可是一听交信物给陈元浩代转,不由心中暗暗嘀咕,略一迟疑,低头问道:“妹妹!陈师伯最讨厌繁文缛节,恁般作法,准又惹来一顿臭骂!” “你别怕,我有办法。”瑶梅极具信心的回答。 杜英俊笑道:“你的办法我知道。” “知道甚么?”瑶梅圆瞪杏目,不解的望着玉郎。 “撒赖。”“小飞虎”毫不迟疑的回答“呸!狗嘴!”娇躯一拧,愤然挣脱“小飞虎”的拥抱,嘟着小嘴,赌气折身背向,佯作不睬。 杜英俊嘻嘻一笑,挪身凑近半步,挽定姑娘柔荑,道:“好好好,算是我的错,咱们也该走啦!” 瑶梅转脸瞪了玉郎一眼,嗔道:“讨厌!”说罢,樱口微绽,嫣然一笑问道:“快走吧,否则莲丫头又该嚼舌了。”说完,情侣双双齐奔谷口而去。 真亏“鹰爪神”设想周到,找到这块-壁生满藤葛的去处,不然三个后生,压根就休想落入谷底,就这样,二人中途也借了十几次力,好不容易才算到了谷底边缘。 一双爱侣,才一飘落一块距离谷底,还有三丈多高的岩石上,蓦然底下送来一声娇吼叱:“老鬼!休要逞能,今天姑奶奶就非要打发你不可!” “小飞虎”倏然一惊!回手拉拉瑶梅衣襟,附耳轻声道:“糟!八成是“天魔女”索曼娘在谷底,她怎么来得恁般凑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瑶梅惊得更甚,杜英俊说完,凝目向下一瞅,只见“鹰爪神”怒目横眉,一双锐利神爪,诡异幻化,似虚似实,招招尽向“天魔女”要害招呼。而“天魔女”更将一条银白罗带,舞得委实天衣无缝,虎虎生风,着着反找陈元浩神爪兜卷,两个江湖难见的高手,一来一往,乍分乍合,真是打得石破天惊,令人心悸! 您道“天魔女”怎的会在这突然现身? 原来“鹰爪神”陈元浩,内心委实记挂关系武林安危的重宝“九龙旗”。所以撇下一男二女,一马当先急向谷底飞坠。虽说“鹰爪神”功力深厚,一座千丈绝壁深谷,一气纵落也不可能,中途几次借力缓气,才算安然落到谷底。跟着,毫不迟疑,折身又朝着盘鸠坠落的谷口扑去。 十几里路,在“鹰爪神”眼里,真是易如反掌之事,几个起落,便已赶到现场。抬头望望谷口景物,见正是盘鸠断臂跌落之处无异,这才低头放眼四下一扫,见谷底堆满大小不等的卵石,高低起伏坎坷一片,地面什物,实难尽入眼底。 “鹰爪神”眉峰一耸,选定一块卵石,为搜寻中心,慢慢绕定中心卵石,一步步向外寻找。先时,身形还很缓慢,渐渐圈子增大,步法也随之加紧,霎时,陈元浩已不再是慢步游走,而是绕着圈子在飞扑腾跃。 “鹰爪神”一阵飞腾之下,足有盏茶工夫,仍未寻到盘鸠尸体残骸,不禁一声惊“噫”急忙煞住脚步,向四周扫了一眼,并未察出异状,这种莫须有的巨变,陈元浩深知绝非偶然。正当他虎目怒瞪,忧心如焚之顷,忽的,-壁半腰,传来一阵咯咯娇笑,笑声甫定,接着妖声妖气的道:“哟!半夜三更,哪来的野鬼?到这里来找魂呀?难道也不打听打听,这是甚么地方?” “鹰爪神”先是一惊!跟着,心神一敛,抬眼循声一瞧,见-壁半腰,现出一个容颜妖治,体态轻盈,年约三十上下的丽人,背贴-壁,悬空而立,秋波频传。 “鹰爪神”的口齿,又岂是饶人的?扫眼将壁间丽人看清,不禁暗暗一笑,心道:“原来是她!”跟着哈哈一阵大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老相好的曼娘!自从当年咱们痛快玩过之后,已是多年未曾会面了,可真把我老头子想煞!今天绝谷邂逅,该好好的陪我老人家玩玩了!” “天魔女”虽说妖治浮荡,但是她也有一份不可侵犯的尊严,绝非人尽可夫之辈可比,尤其,她不欲猎取的任何人,谁要是揭她隐私,她便认为其仇不共戴天,千方百计也要诛除,方始称心。所以“鹰爪神”一度淫佚诙谐,更具双关语意之话,当年“天南三绝”手下,一招之失,惨遭挫败,索曼娘间无片刻或忘,时如骨硬在喉,日不释怀之恨! 而今,仇逢狭路,分外眼红“鹰爪神”话音甫落,索曼娘一声娇喝:“老鬼!今天姑奶奶如不把你搁下,就此引退,永不现身江湖……” “鹰爪神”未等“天魔女”说完“嘿嘿”一阵酸笑,道:“哎呀呀!我的曼娘,我老头和你玩玩倒行,把我留下,我可吃不消,不出三天,这把老骨头,准得化成一滩烂泥!” 音未落尽,蓦觉白光一闪“天魔女”已飘然落在面前一丈多远,陈元浩不禁一惊!心道:“想不到这女魔功力真又精进不少!”心虽在想,依然不改玩世故态,微微凑近一步,笑谑道:“曼娘!你真把我老头子想苦了!”说着,确如情人久别重逢,伸手便向“天魔女”的柔荑抓去。 须知“鹰爪神”一双手爪,端的霸道,若说力逾虎豹,委实当之无愧,任何横练硬功,也无法轻撄其锋,险要被他搭手抓上,登时骨断筋折,气绝了账…… 索曼娘飘身降落之顷,他突然伸爪抓去,看虽缓慢,飘不着力,宛如情人亲匿握手一般,其实,手法迅快威猛已极! “天魔女”哪会上他这种恶当?就在“鹰爪神”出手抓来之顷,索曼娘急忙倒纵五尺,右手顺势一抖,一条银白罗带,直如灵蛇一般,迳向陈元浩右手腕卷去。 “鹰爪神”功力何等高绝,罗带卷到,不退反进,左腿向前一提,拧身之间,右爪改抓为劈,立掌便向罗带切去。 陈元浩心里明白,深知索曼娘这根罗带,是她赖以成名的兵刃之一,只要解除这条狠绝的武器“天魔女”便可手到擒来,无须费神,但是他更知道,索曼娘在这条罗带功夫上,浸淫了几达数十余年,绝非江湖上一般高手可比,自己功力虽高,也难举手夺下。 於是想起一着绝招,先相机逐节切断那根罗带,慢慢削弱她抢攻能力,而后再猛攻急取。 “鹰爪神”如意算盘打得虽精,熟料索曼娘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陈元浩一掌切去,虽然切个正着,谁知罗带上蕴着一股奇强的劲力,不但切它不动,而且反弹之下,震得膀臂-麻难耐。 “鹰爪神”怵然一惊之下,正欲撤掌,索曼娘一声媚笑,道:“老狗!休打糊涂主意,还不快些受死!”罗带不收,顺势反腕一抖,一招“银龙摆尾”就势卷向切来的手掌脉门。“鹰爪神”这一惊非同小可,深知擒下曼娘,以自己之力今宵绝难见功,说不定还得落个灰头土脸回去。惟一希望,乃尽速赶往天魔宫,寻找二弟雷乾、三弟邓琪,而后合三人之力,再向淫妇下手。 “鹰爪神”这一意念,只在脑中一闪,已把主意打定。这时,罗带也快如闪电般卷到,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双脚猛一垫劲,提身倒纵丈许,才算避开索曼娘这着凌厉绝招。 陈元浩只身涉险,大敌当前依然不失玩世之态,堪堪地躲开一记险招,身形才一站稳,呵呵一笑,道:“曼娘!我老头子不走啦,到你魔宫闺房玩玩!” 语落,提身一纵,转向来路疾驰而去。 “天魔女”绝未想到“天南三绝”中的老大,现下这等不济,一招不到便图逃窜,真是匪夷所思!蓦地,意念陡然一转,想起几十年苦修“天魔真经”中各项绝技,如今,与当年颐指气使的强敌一比之下,方知自己精进神速,不禁暗里沾沾自喜,同时,畏惧“天南三绝”之念,亦为之一扫而空,登时雄心勃勃,大有睨视武林之慨! 索曼娘转念之间“鹰爪神”也只是长身拔起,欲走未走之顷“天魔女”一声断喝:“老狗!哪里走!”双肩一晃,破空而起,手腕一抖,罗带宛似银枪闪电一般,迳向“鹰爪神”的“脑户穴”点去。 两个高手,一男一女,就这样走走打打,十来里路,几个起落,已到瑶梅“小飞虎”驻步停身的岩石之下。 “鹰爪神”正当向北舍命狂奔之际,倏然绝谷北端,现出四条人影,拦在谷口中央。 陈元浩不禁一惊!扫眼一瞧,见前面三人并肩而立,右边两个,生得一样黑色面孔,双腮无肉,长身削立,板起一张死脸,毫无一点笑容,一望即知这一双兄弟,是“中条七怪”中的老五“追魂判官”鲁俊,和老六鲁-,左边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满头白发,身架魁伟异常,这人那还用说,不是“白发灵官”郁天鹏,还有谁! 三人背后,还立着一个更令人惊悸的怪物! 这人反穿一袭通体金黄貂袍,头带紫中泛黑的貂皮风帽,面色赤红,直鼻方口,颔下一蓬银-,迎风飘拂,虎目开合之间威-闪射,慑人心神。 “鹰爪神”霎时之间,看清拦在绝谷中央的四怪,不由暗暗心惊,忖道:“这四个怪物之中“中条七-”中的三鬼倒不足虑,不堪老夫一击,而三凶身后的老怪,那就难惹了!看情形已与“天魔女”沆瀣一气,只要他一出手,今天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以“鹰爪神”陈元浩功力修为那么高绝的身手,今天一见反穿貂裘的老怪,豪气竟然一扫而空,变得恁般气馁沮丧,说来确非事出偶然! 原来那反穿貂裘的老怪物,不是别人,乃是百余年前名满江湖的“赤面飞熊”乜澄清。 提起“赤面飞熊”乜澄清,虽然敛迹江湖,足有七、八十年之久,但是,他当年为非作歹的恶-,至今依旧在武林中留传不衰,秽德彰闻。而武功一道,却在黑白两道之中允推独步,罕有匹敌。 至於“赤面飞熊”的武功,究竟高到甚么境界?当今武林之中,也只有和“神州双奇”的同辈之人,才可略知端倪,其余后生,至多不过仅曾耳闻而已,只知那袭皮裘重甚,是他赖以成名的武器,关於其他方面,亦都不甚了了。 “赤面飞熊”技艺虽高,但是毕生萍踪靡定,栖无定址,所以始终未传下衣 @洇-l,仅於一次偶然遇合之中,破格收了“三目神君”姜声诰“七首神龙”沈一飞为徒。然而姜、沈限於资质,所得乃师之艺,至多不足十之二、三。 “赤面飞熊”除此二徒之外,再有关系深厚者,莫过於“天魔女” 索曼娘了,这话乃是五十年前的往事,索曼娘年将及?7,圣洁童贞,便被乜澄清所夺,自此陷身泥沼,无以自拔。今日“天魔女”之所以如此放浪形骸,追源溯始,实是“赤面飞熊”所赐,现在乜澄清重又现身江湖,不知其意安在? 再说“鹰爪神”霎时之间,看清在场诸怪,已知今夜定是一场不了之局,不禁把心一横,遂将生死置之度外;蓦地,忽又想起三个男女后生,放眼四下一扫,见场内未现她们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鹰爪神”心念几转,只是刹那间事,身法一顿之际,索曼娘已接踵赶到,一声娇喝:“老鬼拿命来!”玉腕一抖,一招“破浪腾蛟”罗带赛似灵蛇舞风,迳向“鹰爪神”腰眼-来。 这时“鹰爪神”心情紧张已极,嬉笑玩世之态亦为之一扫而空“天魔女”罗带缠腰卷到,仰身一闪,堪堪躲过罗带梢际,不待索曼娘发招换式,提身一晃,顺着未收的罗带欺身抢进,跟着双爪齐出,一奔魔女“肩井”一找右手脉门,闪电一般抓到。 索曼娘料不到“鹰爪神”突然会有这种拚命打法,一怔之间,爪带锐风飒然而至,急忙挫腰划腕,躲过凌厉爪影,就势身形不变,以出奇至胜手法,玉腕一挑,罗带登时收转,一招“巨灵拔山”银白罗带煞似一条乘风游龙,一匝接一匝,绕着“鹰爪神”的周身,飞也似地由下向上缠绕。 “天魔女”这招“巨灵拔山”霸道已极,只要被它缠上一匝,那就休想脱身出险。 因为罗带缠住敌人,不但一匝接一匝向上飞速缠绕,自成桶状,而且带稍悬在空际,亦如一道剑幕,封闭桶口,阻断敌人纵身出困之路。这一绝招,端的狠毒,但是若非内功高绝,也休想忘自施为。 索曼娘一招得手,不禁心喜若狂,跟着右腕内力叫足,抖起罗带向里一收,霎时,银色箍圈,匝匝紧缩向里急缠。 “鹰爪神”立身江湖,也是武林中翘楚可数的高手之一,岂是那么易与?他好像早已摸清这招“巨灵拔山”的底细般,银箍才向里一收,当下未待缩紧,肩头一晃,暴矮三尺,拧身折转之间,人已脱出箍圈,就势如电一般打出一掌一拳,齐向索曼娘的左胁攻去。 “鹰爪神”一招二式,出手真似电光石火,眨眼便已沾到曼娘胁下衣襟,不禁二目怒瞪,正欲叫劲打实之顷,蓦然,虎吼骤起,清啸雷动,杂乱声中,六条人影,三先三后接踵而至。 “鹰爪神”一怔神之间,手下略缓,索曼娘纤腰一拧,人已脱出掌影拳风,飘身纵落圈外,——地望着场中一个少年。 “鹰爪神”收住攻势,放眼一扫,见“天魔女”身后“中条三凶” 并肩兀立,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侧脸再一细看自己身边,不禁暗吃一惊!心道:“哎呀你们三个娃儿,真的不知死活“赤面飞熊”现身,我老人家尚难自保,你们这么一来,岂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心念一转,不禁把心一横,忖道:“今天僵局已成,怕也无用,我已偌大年纪了,还有几天可活?早晚总是不免,不如豁出老命,先护着三个孩子出险,纵然自己埋骨荒山,也可给武林正派保全后裔,日后不怕正义不彰!同时“九龙旗”亦须找出着落,好叫几个娃娃知道。 脱险之后再行邀约同道设法寻回,以免贻害武林!”摩顶放踵,凛然正义之志打定,强敌当前亦丝毫不为所动,胆气陡然一壮,抬眼望望淫荡不羁的“天魔女”一声怒吼,喝道:“贼淫妇!快些献出那堕岩汉子尸体,其余老夫一概不咎!” 索曼娘掩口一阵“嗤嗤”浪笑,妖声妖气的答道:“哟!你说的是盘鸠吗?” “鹰爪神”虽与盘鸠周旋许久,但是盘鸠姓名、师承,始终不甚了了。所以“天魔女”提名道姓一问,反把“鹰爪神”问得愕然语塞! 略一迟疑,模-两可的答道:“就是那清癯瘦长的汉子。” “天魔女”花容陡变,脸色倏沉,不屑地冷笑一声,道:“好个名震宇内的“天南三绝”!今天本派门下,圆空在你手下丧生,盘鸠断臂成残,虽说只怪他们学艺不精,命该如此,但是你们这般自命正派的人物,真也狂得令人齿冷,难道你还要把一个残废置於死地吗?” 索曼娘这番怒言责斥,确非存心栽赃植罪,乃是误信盘鸠嫁祸予人之词所致,而且圆空惨死爪功之下,又与“鹰爪神”武功不谋而合,她怎不理直气壮,厉声质问呢! 不过这话听入“鹰爪神”耳中,真是啼笑皆非,自知辩亦徒劳,待至索曼娘说完,冷笑声中暗自把心一横,欲言未言刹间,瑶莲姑娘-定“天魔女”的话音,愤然喝道:“妖婆休要血口喷人!圆空秃贼惨死,乃是盘鸠暗藏祸心,觊觎武林重宝“九龙旗”之故,他们相偕逃往戴云山途中,被盘鸠以玄阴鬼爪捏裂脑壳而死,怎说是死在陈伯伯手下? 盘鸠断臂,更是咎由自取,谁叫他出心不良,妄想置人於死,现下自食其果,应是天道好还,怨得了谁?可是我们,倒没有这份赶尽杀绝的毒辣心肠,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来此,仅不过是为了那面“九龙旗”罢了!” 瑶莲姑娘一言甫尽,骤然一声炸雷惊天似的哈哈大笑,震得满谷岩石一阵乱颤,凭“鹰爪神”这深的功力,亦觉心神浮动,内腑震得微感刺痛,急忙运聚一口真气护住周身,再回眼一瞥身边的一男二女,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后生,脸色雪白如纸,哪里还有一点血色? 各个周身宛似置身冰窖,战抖个不停!所幸笑声持续不久,便及时顿住,否则,瑶梅等三人哪里还有命在?非被“声化雷师”的高绝内功当场震死不可,就这样,仍未逃出内脏震伤的厄运!一男二女,当笑声歇止之顷,手抚胸口,踉跄退后一步“噗通”一声跌坐地面! “鹰爪神”镇定心神,回头一看更是一惊!原来不知何时?“赤面飞熊”乜澄清,双手扯定那面“九龙旗”两边旗角,平坦坦的展在自己面前。 “赤面飞熊”神情傲岸不屑的瞟了“鹰爪神”一眼,冷峻厉声喝道:“这面“九龙旗”虽说是领袖武林的信符,但是也须执掌此旗的人物,身怀不世武功,以及足可称尊的辈分,才可令人心悦诚服,俯首听命。你想,当今武林之中舍我其谁堪当此重任?” 说完,双手一合缓缓叠起“九龙旗”探臂纳入怀中,又道:“老夫当年行道江湖,不无刚愎自用之嫌,所以急求退思补过,以慰天心。 没想到你们这群牛鬼蛇神,竟会如此不知进退,任意妄为,又把已趋平静的江湖,搅得神鬼不安,而且连老夫的首徒“三目神君”姜声诰也都无故祸连其内,惨遭断臂,你们这群自命不凡之辈,岂不惹火上身,自寻死路?”说完望望“巫山三凶”又道:“你们先把这两个妞儿,送到天魔宫翠苑上邸,留给老夫受用,这两个无用的废材,押回魔宫收监,待老夫擒住姓岳的小辈,一并处决……” “赤面飞熊”话未说完,金风飒飒声中,夹着一阵“嗤嗤”讪笑,由高达千寻的谷口,冉冉送至谷底,看似声细如丝,不足惊奇,但是一经入耳,亦如惊天沉雷,令人奇苦难耐,乜澄清一怔之顷,笑声倏止,接着愤然喝道:“好大的口气,小爷倒要领教领教称雄百年的“赤面飞熊”!” 话音未落,眼前倏然一闪,场内陡然飘落一个临风玉树的美少年,须臾,人影跟着又是一晃,少年身后倏又飘落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老者。 “中条三凶”见这一老一少突然现身,不禁面色陡变,本已举步欲动之躯,倏又缩身不前,怔怔地木立当场!忽的“白发灵官”郁天鹏枭目滴溜一转,心中生出一个绝毒意念…… 第十八回 “白发灵官”心念一转,满脸惊容登时缓和不少,轻轻向前凑近半步,肃立於“赤面飞熊”身侧,做出一副卑躬屈节的丑态,身躯一躬,偷瞥少年一眼,高声说道:“师祖!您老人家还不认识这位武林后起之秀吧?他就是目下名-武林的“神手追魂”岳文骧,您瞧,岳小侠不仅人品出众,而且身怀绝学,已至天下无敌之境!师祖这次重履江湖,志在开山立派,独霸武林,如果能把岳小侠延揽在您门下,师祖的宏图大志,一定指日可期!” 郁天鹏这番卑贱夤缘之词,表面上虽然没有一点别具用心的破绽,但是在骨子里,却蕴含着既深且毒的诡谋。 原来“中条七-”中的三凶,远走八闽,冀寄命於天魔教下,俯首仰赖“天魔女”襄助庇护,说来并非奴性天成,甘心供人驱使,乃是由於赣州-羽,且又心痛孔宣、法明,惨死之仇未报,是以不但祸心依旧未泯,而且更把岳文骧师徒恨入骨髓,三凶寄身魔宫有此秦庭之哭,企图藉“赤面飞熊”之力,剪除此心目中最大的死敌,以解心头之恨! 您道“神手追魂”岳小侠,这时不是已由黄海鹰游岛,除掉了何人彦及“巫山三凶”携同“凌霄剑客”等人迳回台州了吗?怎么竟又恁般神速,及时赶到洞宫山应援陈元浩呢? 原来“玉面狻猊”何人彦,及“巫山三凶”在鹰游岛桂香轩厅外,遭岳文骧一怒之下,举手之间制服之后,即被“凌霄剑客”徐复雄“摔碑手”董元义等人,押至海滨,囚在早已备就的一艘大船之中。 也是三凶死期未到,适才在桂香轩厅外,岳小侠气怒之下,暗运“先天太极无形真气”飞掌震伤何人彦,转脸一笑之间,神功真气便已散去,后又凌虚一跃,落在巫山三鬼面前,手掌一扬一挥,三鬼虽然仰面倒地,但是内腑却未受伤,因为小侠此际出掌之势,仅只是神功真气散泄之后的一点余威而已,只不过暂时逼得三人真气逆行,当时气塞倒地,人事不省。 四人囚在船中,不知过了多久?邵太素忽由——之中,悠悠醒转,枭目未睁,只觉身下波浪拍击,轰声如雷,阵阵颠簸,令人头晕目眩,不禁偷偷睁眼窥视,见周围漆黑一片,出手难见五指,不由一阵愕然迷惘!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微一仰首,面前陡然现出一线曙光,定睛细看,才知被囚禁在船舱之内,这时船已启碇,正在航行途中。 邵太素临敌经验老道已极,心知既然被人囚在舱内,事情绝不简单! 是故虽已醒转,依旧闷声不响,聚神静听四周动静,以谋对策。 蓦地,前舱一阵男女哄声大笑,邵太素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糟!我弟兄三人,恐怕无一-免,均已落入这般狗男女手中了,不知他们囚禁何处?”不声不响,回手轻轻四下一摸,身边睡着一个,肋骨尽折,早已挺尸气绝,知是“玉面狻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跟着又一探臂,才知“活-尸”史麟“黑无常”萨炎,均自安然无恙并已苏醒,这才略放宽心! 前舱笑声甫落,忽听“凌霄剑客”说道:“岳老弟!你与尚兄离开台州三天,令师叔左湘便匆匆赶到振威镖局,这矮子真不愧侠义中人,他对老弟的事-行踪,虽然察问甚详,但是并未再上天台,替你接应,反而极为关心“终南三子”两徒,於是迫不及待,邀着葛天民、方士-、吕六奇、葛瑶姑等人,迳往闽省境内寻找两人踪迹。 听说洞宫山又有最厉害的魔头,隐迹其间,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邵太素囚在后舱,听得心中暗暗一动,正欲翻身坐起,忽然又听岳文骧接道:“江湖上既然有此传闻,想必总不至於空穴来风吧?左师叔等人不辞艰险远走八闽,小弟委实放心不下,等船靠岸,先把三凶武功废掉,烦诸位押回台州,小弟欲即刻登程,赶奔洞宫山接应。” 邵太素一听岳文骧欲废掉自己的武功,登时吓得胆裂魂飞,面无人色,连忙轻轻翻身坐起,凑近史麟耳边,低声说道:“二哥!待会舱板一启,齐手顺条子,放,洞宫山会!” 说话之间,船身颠簸倏止,跟着,钢锚铁炼“哗啦哗啦”声中,夹着鼎沸吼叫的人声,乱成一团,三鬼知道船已拢岸抛锚,心情益发紧张,忽听岸上一声尖叫:“岳老弟!这下真把我要饭的折腾苦啦……” 岳文骧一声哈哈清笑,道:“大概两天急赶,滴酒未-,饿得酒虫子抓心是不是?”话音愈说愈小、愈细,直至最后,几如蚊鸣。 邵太素何等机警,听音辨位,就知小侠已经离船上岸,暗暗一扯史麟衣襟,二人会意,随即运功蓄势,待机而动。 再说徐姑娘“无双玉女”自被“巴氏二魔”释出之后,见着小侠,虽曾一度喜极欲泪,然只不过仅仅是那么一刹那而已,过后内心却始终怏怏不乐,尤其面对心上人岳文骧,益发显得怵然不安,杏目之中,不时暗射怨怒之光,心想:“自古红颜薄命,看来真是一点不假!自己此身,已经自许骧郎,但是毕竟还未行聘,当然不能视作名分已定,这次身遭劫持,虽然保得圣洁完璧,然而连日昏睡,投抱非人,任人亲狎也是不言而喻的事实,这事虽非自愿,可是再也不能认作洁无瑕-了!不知骧郎会不会因此见弃?” 男女之间的情愫,就是这么奇怪得令人不可思议,只要它一有所寄,神智就特别敏锐,不但时刻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而且连自己的言行,亦与对方一颦一笑连在一起,只要稍有一点捉摸不定,马上就会给自己编出一套非非之想,尤其是定情未婚的少女,这种奇异的敏感,更为炽烈,多情敏慧的徐曼霞,又岂能例外? “无双玉女”的满怀鬼胎,自鹰游岛上船,一双杏目,始终未离岳文骧那张俊脸,四目几次相接,只见小侠满面红晕,报之一笑之后,登时脸又别过一边,找人搭讪闲聊。 岳小侠这种漫不经意的神态,看在情深意浓而又敏感的徐姑娘眼里,真似冷水浇头,利箭穿心,登时玉惨花愁,心痛如绞,银牙暗暗一咬,心道:“何人彦,何人彦!姑娘如不把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徐姑娘心念几转,连云港码头已经遥遥在望。 片刻之后,船已靠岸,船家忙乱之中,岳小侠首先纵身登岸,迎向尚维三而去,这时徐姑娘满心怨愤,正自无处发泄,心念一转,杏目圆睁,回手撤出长剑,转身一个箭步落在临近后舱船舷,顺手“哗啦”一声,拉开锁舱铁条,迫不及待,甫将囚禁三凶等人的舱盖拖开一半,蓦然一声大吼“无双玉女”不由一惊!眨眼之间,舱盖“嗡”的一声,平射飞起五丈多高,跟着,三条人影并肩一跃而出! 徐姑娘早已怒极,舱内射出三条人影,虽未看清是谁,但心知必是何人彦等无疑,一见他们舍命图逃,登时气得花容陡变,长剑一领,一声娇喝:“无耻匹夫!哪里走!”声出身动,双肩一晃,破空而起,-定三条人影追去。 舱内射出的三条人影,身法真快,眨眼间,离船便是十几丈远。 徐姑娘身法亦不逊色,一忽之间,便已-尾追到,看看相差仅只四尺“无双玉女”一声怒喝:“狗贼,看剑!”长剑一抡,红光陡地一闪,一阵震天惨号起处,跟着“噗通噗通”两声巨响,三具残断的尸体便已坠入海中,水花随着巨响,溅起足有一丈多高。 徐姑娘身悬空中,一剑诛除了为害人间的“巫山三凶”心中委实异常快慰,长剑圈臂撤回之间,不禁一惊!见自己飞身离船,已然十几丈远,哪里还有这份功力,折身飞回呢?虽说落水之后,准会有人飞艇抢救,还不至於葬身鱼腹,可是这份人可就丢大了,日后哪还能再在人前抬头,岂不终生贻人话柄么? 徐姑娘心念在转,可挡不住下坠的身形,呼气工夫,脚离水面仅有尺许,正当忧心如焚,无计可施之顷,蓦地身边一声悦耳清笑,道:“看你还逞强不?”声出手至,坠势倏止,只觉身子微微一偏,已被来者抱个满怀,不禁回眼一瞥,登时羞得红生两颊,芳心一阵激荡,鹿撞不已! 原来小侠岳文骧,自赣州-命别师以来,时虽不满匝月,可是一颗赤子之心,却始终依依不舍,尤其那留在赣州三江镖局的翠蛾姊姊,更是令他梦寐萦怀,思惹情牵,一见老怪物尚维三不辞艰苦赶来,心知必有重要事故,所以未待下碇,忙不及待的首先舍舟登岸,扑奔尚维三停身之处而去。 小侠身落实地,才将站稳,蓦听身后起了一声暴吼,反身一瞥,心中不由一惊!只见“无双玉女”一条俊美身影,仗剑-尾向逃窜的三凶身后追去,这下真把小侠吓出一身冷汗,忖道:“你纵然能将三鬼诛除,可是你又怎能借力回纵?” 小侠心念起动之间,双袖一抖,跟定空中四条人影,舍命直追,缓气工夫,便已赶到徐姑娘身侧,见姑娘正在力竭下坠,不觉一声清笑,伸手便将姑娘揽入怀中。 岳小侠怀抱“无双玉女”止住下泻之势,双肩一晃,腾身纵起七、八丈高,人悬空中,软玉温香抱个满怀,不觉心魂一阵荡然,悠悠间倏又想起四海客栈之夜,南宫姊姊玉骨冰肌投怀送抱,一夜轻怜蜜爱,至今鼻中的残膏剩馥,郁烈犹浓。尔今怀中佳丽,娇艳非但不减翠姊,而且另有一种风范,逗人迷醉,一阵心荡神摇,右手搂着姑娘纤腰,情不自禁向里紧收,俊目顺势一瞥,只见姑娘红生双颊,满脸含羞带笑,-着杏目偎在自己怀中。 岳小侠怀抱着“无双玉女”一阵心猿意马,只不过是眨眼间事,身由水面复起之后,左臂一探,人又纵落船上,还未来得及缓手放下怀中曼霞姑娘,全船男女突然一声哄然大笑,声未尽,忽见尚维三人影一晃,一头钻到众人前面,冲着姑娘搔首弄姿一脸怪态,嘻嘻一笑,道:“唷!姑娘,今日鹣鹣比翼,明天就该鸳鸯戏水了,化子口福不浅,这顿谢媒酒可吃定啦!” 徐曼霞偎入心上人怀中,这是近日以来,以求梦寐的企待,尤其身遭劫掳,更必须向玉郎尽情倾诉一番,谁知这个愿望,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实现,实在不太臻於理想,一阵难忍羞意,电一般袭上心头,桃腮一阵火辣,螓首不禁更向小侠怀中偎去,忽觉小侠搂着柳腰的猿臂,一忽忽向里收紧,压得自己几至无法换气,虽感奇苦难耐,但是这种苦的滋味,却有蜜蜜清甜之感,满怀杞忧,登时化为乌有,不觉低低一声轻叫:“骧哥……”话才出口,蓦闻一阵哄笑,不由一惊! 杏目睁开,早已回到船上,自己仍在小侠怀中,尚维三一语甫落,登时羞得粉面绯红,急忙挣脱小侠怀抱,一头钻入陈、谢二女群中,再也不敢回首正视一下。 这幕情景,看在“凌霄剑客”眼中,不住的颔首微笑;“摔碑手” 董元义更不饶人,向前凑近半步,伸手拉住小侠的臂膀,笑道:“岳老弟!女方大媒化子已经-定,男方月老,准是愚兄了,哈哈哈……” 岳文骧俊脸绯红,低头微微一笑,忽听老化子一阵哈哈,嚷道:“看哪!董老儿不说吝啬贺仪,反说撮合秦晋,这分明是想吃便宜酒嘛,好,好,好,那份叫你省掉,今天这一顿,非得吃你的不可!” 董元义手挽小侠,呵呵一笑,道:“岳老弟!你看这老化子多够无赖!” 岳文骧满脸微笑,白瞪化子一眼“凌霄剑客”哈哈笑道:“罢!罢! 罢!今天小弟作东,请董、尚二兄作陪!天已不早,船上还有一具尸体,看该怎么办?” “谁?”小侠不解的问。 “何人彦。”董元义慢条斯理的回答。 小侠未及启齿,尚维三一阵哈哈,道:“这有何难?送到后舱,向下一丢不就完啦,也值得大惊小怪?”回身行至后舱,弯腰探臂,提出尸体,一个箭步落身船尾,只听“噗通”一声,回来冲着众人嚷道:“化子本无事,天天为人忙,这里大事已了,该走啦,肚子早已雷鸣不耐,大家饱餐之后,还有正经大事待办呢!” 尚维三虽说遇事都玩世之态,但是若逢棘手大事,却也丝毫不苟,认真已极,尚维三这话一说,别人犹可,岳小侠不禁暗暗一惊!随口应道:“走,找个僻静去处,边吃边谈。”说完,首先举步,弃舟登岸。 这时已是金鸟西坠,暮色四合,岳文骧一行四男三女,进得海州墟浦镇,已是万家灯火了。 墟浦镇地属海州,滨临黄海,周遭盐田纵横,广袤千里,居民多赖盐产维生,西路(开封至西安)盐商,无不麋集於此,是故,这里虽则名为镇甸,其繁盛景况,却并不下於海州城里。 岳文骧一行七人,踏进墟浦东街,只见临街铺面,灯火通明,行人车马,摩肩接踵,拥挤塞途,原来这时,正是盐贩私枭,结群闯关的时候。 岳文骧一行男男女女,擦肩走过,行人无不驻足,投以惊奇眼光,好在走出不远,便是一家规模宏伟的滨海旅栈。 众人才一止步,店夥便已笑嘻嘻的迎了出来,身子一躬,还未来得及开口,尚维三杂在人群之中嚷道:“店家!房子好坏无关紧要,先说说有没有好酒?” 众人不禁一笑,店夥随声应道:“老爷子尽管放心,滨海客栈的陈年竹叶青,远近驰名,并且重金延聘名厨,备有佐酒成菜,不论大宴小酌,包您称心满意就是,不信下次如再履临敝地,您绝不会再想另走第二家!” 陈凤斐面呈刁钻憨态,对尚维三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请客,这倒是个绝好去处!” “凌霄剑客”唯恐尚维三难堪,陈凤斐说完,挽起老化子右手,一阵呵呵,慌忙把话岔开,道:“尚兄台州一别,时隔许久,从未一尽推杯换觞之兴,今天小聚,小弟作东,咱们不醉不散。” 尚维三冰雪聪明,徐复雄这番忠厚心意,哪能瞒过化子?不禁由衷暗佩“凌霄剑客”宅心仁厚,陈凤斐那句无心戏言,他根本就未当作一回事,早已丢在脑后,依旧泰然自若,像个没事人似地,手挽“凌霄剑客”随定众人鱼贯进入滨海客栈。 滨海客栈规模的是不小,前后几进院落,房屋甚多,众人由店夥招呼着,跨进西边跨院,只觉秋菊丹桂,扑鼻生香,上房是座官厅,配房分坐西、南两方,徐、陈、谢三位姑娘,先把西厢-定,作为暂时行寓香闺。 七人则在官厅落坐,众人正在盥洗,店夥已把一桌丰盛宴席,摆在大厅中央,尚维三饿鬼似地嚷道:“上好一桌酒席,摆在那里亮着,真是有福不要忙,无福跑断肠。”嘴里在叫,手里可不闲着,转身一屁股坐入上首,顺手操起身边那把大酒壶,对嘴引颈“咕噜咕噜”自顾自的牛饮起来。 岳文骧见化子那股子贪嘴馋相,不禁嗤嗤一笑,正欲喝骂之际“凌霄剑客”等人在欢笑声中,已挨次入席。 席间,杯觞交错,谈笑尽欢,唯独小侠,这时虽说也在勉强酬酢,可是心里始终疑虑难释?不知尚维三匆匆赶来,所为何故?不觉剑眉深锁,暗中不住的猜测着。 岳小侠这副迷罔若失的神态,哪能瞒过饱经世故的老化子?对小侠神秘的笑了笑,端起酒杯,才将送到唇边“摔碑手”呵呵一笑,道:“鬼老化子,别在哪里故弄玄虚,你知岳老弟这时心里是甚么滋味?” 尚维三手肘微抬“咕噜”一声,引颈灌完一杯,侧首白了董元义一眼,道:“董老儿!你先不必装神弄鬼,这件事一根线拴两个蚱蜢,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这事忙也不在一时,咱们不妨从长计议,将来总好商量,目下不必为此煞费苦心,耽搁大事!” 尚维三说完,众人不禁全是一惊!其中岳小侠尤甚,心中早就猜到,老化子此行,必有重大事故,所以尚维三话音未落,小侠接口问道:“甚么大事?”俊目圆睁,茫然不解的看着化子。 尚维三吁口长气,抬眼望望众人,道:“昔年横行江湖的“赤面飞熊”乜澄清,又出山了。” 徐复雄接道:“传闻老鬼,刻下隐迹洞宫山,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老化子微微颔首,道:“人虽隐迹洞宫山,志却在独霸武林,称雄天下,进而消除正派侠义之士。” “虽说他的武功高不可测,难道就能一手遮天么?”董元义眩惑不解的问。 尚维三一杯酒喝乾,抬眼望望小侠,侧脸对“摔碑手”道:“董兄哪里知道,老鬼出山之后,武林中那些旁门左道,除黄河流域的金鹰帮,本身尚还正派,赣南蜈蚣帮,虽属同道而非同途,未受笼络之外,其他邪门外道,均已被他罗致一堂,连赫赫不可一世的“哀牢双煞”亦甘心供其驱策,独挡南天一面。” 岳文骧二目精光一闪,一声愤然冷笑,道:“老鬼隐迹长白天池,听说为时已久,好像从来不问世事,怎么这次突然出山,声言消除正派侠义之士,难道这老鬼无缘无故,甘心为虎作伥吗?” 老化子抬眼望望小侠,圆瞪二目道:“老弟台!这件事就是由你一个人身上所起,怎么却说是无缘无故?” 尚维三这话一说,众人全是一惊!岳文骧反倒泰然已极,顺手举起酒杯,哈哈一笑道:“老化子三天未灌黄汤,如今三杯下肚就满嘴胡诌起来,来,来,来,敬你一杯,可不要再乱寻小弟开心了。”杯凑唇边,微一仰头,一口便喝了个乾,伸臂反杯一照,缓缓搁在面前。 尚维三圆瞪二目,提起嗓子一声尖叫:“我的少爷!化子有几个脑袋,敢拿这种大事寻开心,难道我真的不想活啦!” 岳文骧见他这样认真,当下不由一怔!乃道:“你且说说看,这事怎么由我而起?” 尚维三急道:“我的少爷!“三目神君”姜声诰“七首神龙”沈一飞,就是老鬼门下的弟子……” 尚维三这话一说,众人不由同声惊得“啊”了一声!声音甫落,化子接着说道:“老鬼原来早已出山,歇足洞宫山天魔教主坛,当时他倒未抱甚么深远之图,仅是怀念索曼娘往日旧情,藉故重拾旧欢而已“三目神君”闻信,曾经赶至洞宫山拜谒,知道他短时尚不至北归,所以匆匆返浙,邀约师弟沈一飞同往小聚,以尽仰事之敬,哪知“三目神君”遄返台州,尚未来得及会晤师弟沈一飞,便遭岳老弟一剑断去右臂,於是复回洞宫山,跪求乃师“赤面飞熊”重履江湖代他报仇!” 尚维三说到这里,提起手边酒壶,引颈“咕噜咕噜”灌了一阵,接着又道:“合该武林红煞星照命,老鬼一见门下断臂残废,本就盛怒难遏,无巧不巧,这时不但“天魔女”索曼娘正在身边,而且还有“中条七煞”老五“追魂判官”鲁俊“白发灵官”郁天鹏等二十多人在座,可以说都是邪门外道的首脑人物,他们本就把小侠恨了个透,原想怂恿索曼娘,暗下一番枕边工夫,激起“赤面飞熊”插手其间,这下一见乜澄清门下,也折在小侠手中,他们哪能放过这个可以进言-惑的机会呢!二十多人围着“赤面飞熊”你一言,我一语,极尽推波助澜之能“赤面飞熊”经他们一再撺掇,而且公推为新派的首领,各人都愿俯首听命,供其驱使,於是又把老鬼的雄心激起,当众宣布建立“天和帮”以洞宫山为主坛,公开向“神州双奇”叫阵,而且据说他们已经向九华投柬了。” 尚维三一番激愤之词,滔滔不绝的说完,在座众人均不由被惊得呆了,各个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唯独小侠,并不是惊,而是怒,一双俊目不时散射出愤然杀机,内心更有一种难言之痛,心道:“师门待我,真是恩同再造,两位师祖及恩师,茹苦含辛育我成人,授我艺业,殊恩洪德,此生怎能报得万一?谁知出道以来,不足匝月,非但未为师门树德,反给师祖招致祸端,今生何颜再见师门尊长?现下赤面老鬼,既然指名叫阵,不如单枪匹马,迎头接往,以免累及师门,同时伸量一下赤面老鬼,手底下究竟有多大道行?” 小侠心念几转,二目两道冷森森的精芒,真似一双电炬,-芒四射,一张俊脸登时气得雪白,冷笑声中霍然站起,抱拳当胸道:“诸位恕小弟不陪,此去如能有命,振威镖局再会,否则……” 岳文骧话未说完,尚维三霍然跳起,截断话音,高声叫道:“果然不出双奇老前辈所料,真是知子莫若父!” 小侠不禁一怔!望望化子,问道:“这话怎讲?” “难道我三天三夜,滴酒未进,拚命急奔就仅仅为了这个吗?”老化子仍似满面愠色地喝问。 “不为这个,还为甚么?”小侠颇为不解的说。 尚维三吁口长气道:“令师就是怕你意气从事,把一件棘手的大事,愈弄愈僵,所以才叫我星夜赶来,向你转达令师祖的谕命,你急个甚么劲?还怕这次武林大劫,没有你的份吗?” 岳文骧听说师祖已有令谕,乃强把心头怒火按住,缓缓坐下,圆瞪二目,望望面色不安的化子,道:“师祖老人家有何谕示?请道其详,纵然赴蹈火,小可也在所不辞!” 尚维三跟着也缓缓坐下,道:“令师探知左矮子等人,已赴洞宫山深入敌巢,惟恐他们势单力孤,叫你即刻赶往接应,如非逼不得已,千万不可轻易出手,纵然出手,亦不可致人於死,只求全部安全撤出,赶回赣州再议。令师祖鉴於赤面老鬼,已把武林邪道势力,啸集起来组合天和帮,专与正派为敌,以他老人家声望,本可柬邀侠义同道,联手抵-,但是为慎重计,叫你先接应左湘等人出险之后,再折返安徽休宁,找六合派掌门“过天星”郝济,求借“九龙旗”一用,以谋善罢化解,免得武林又遭一次血腥洗劫!” 徐、陈、谢三位姑娘,一听老化子这么一说,三人默默无言之中,登时泛起一个共同意念,唯恐一与心上人分手,虽说为时几天,但是这股子两地情牵的滋味,真是难挨,而再说心上人只身深入,更觉难於放下这颗芳心,於是不约而同齐声说道:“赤面老鬼武功恁般高绝,怎可叫骧哥只身涉险呢?万一不敌又该怎么办?” 老化子怪眼一瞪,叫道:“你们三个女娃儿,别在我化子面前装神弄鬼,你们只要小尾巴一翘,老化子就知道你准要撒粪,你们只知-恋小鬼不舍,免得相思之苦,又何尝想到岳老弟这次洞宫之行,旨在接应涉险的同道,安全撤退,哪里还能分神照顾你们?你试想左矮子老儿、方士-等人,功力何等深厚,如今合几人之力尚非赤面老鬼之敌,还须要人接应,你们跟去,岂不是不但无助,反添其累吗?” 三位姑娘听老化子这么一说,登时羞得红上双颊,陈、谢二女螓首低垂,伸出纤纤玉手,不住的拨弄面前杯筷,徐姑娘虽然桃腮微晕,却把小嘴嘟得老高,接着嗔道:“呸!死叫化子,人家一番好心,偏你就有这么多邪心眼。” “凌霄剑客”坐在一边,听完化子这番由衷之言,不但目前武林大势,已经了然一半,而且妹妹终身,也已看出一个大致端倪,不禁深锁双眉,心中暗暗打转。 忽然又听尚维三说道:“化子今天不跟你们这些女娃儿磨牙,大事要紧。”说完,对着小侠又道:“接出左湘等人之后,途中不必耽搁,令师叫你八月十五以前,务必赶回赣州,好如期参加金鹰、蜈蚣两帮中秋之约!至於三江镖局镖银,已由“终南三子”等人,起回半数以上,余剩十几万两,至今还无下落。”说完,侧脸又对徐复雄、董元义二人说道:“化子今天要向董、徐二兄讨个大……” 董、徐二人,见老化子一反往常嘻笑之态,已知事态绝不简单,化子郑重告罪谦词,仅仅说出一句,董、徐二人也极严肃的答道:“尚兄不必拘礼,有事尽管吩咐,小弟无不从命。” 尚维三颔首微微一笑,回眼看看满面怒容的小侠道:“如今武林正邪两派,已成水火之势,邪派之中,大股则为天和帮,其次要算赣南蜈蚣帮,两帮已把天下邪门左道人物,均已分别罗致门下,实力不算不厚,反观我们正派侠义之士,至今仍在各行其道,好像彼此漠不相关一般。“神州双奇”有鉴於此,是以出名借用“九龙旗”用心当可洞见,可能意在善罢不果,再图集结正派高贤,约期明张挞伐,维护武林正义。 所以不但与双奇渊源极深的人,应该提高警觉,就是与三江、振威两镖局,有真实友谊的,都应审慎戒备,以防这般无耻之徒,暗施偷袭!”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董、徐二兄,明天一早,带着三位姑娘,尽速赶回台州,协助罗义坐镇振威镖局,以防沈一飞那-骤下毒手。我同岳小侠马上就南下洞宫山,最多不过十天,定在台州聚齐。” 化子把话说完,董、徐二人赶忙齐声应诺,三个姑娘不约而同的白瞪化子一眼,闷声不响,各把小嘴愈嘟愈高,暗骂化子该死!而六只杏目,却脉脉含情,偷向小侠飞瞟! 岳文骧心虽遭受当前大势困扰,愤怒已极,但是一双俊目,顾盼之间,也是常与三位姑娘美眸相接,胸怀虽然坦荡无邪,但是仍旧不免有些异样之感,老化子把话说完,情不自禁回眼一瞥,见几位姑娘,杏目蕴藏幽怨之光看着自己,一懔之间,不觉满面一阵火辣,急忙收回视线,低头默默不语,徉作不知。 这幕情景在化子眼里,哪有不明白的?只是大势所迫,无暇弄舌打趣,不由心中暗暗窃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说道:“岳老弟!快些用饭,咱们这就动身上路,趁着夜色,也好尽情施展,急赶一程。”说完,提起酒壶“咕噜咕噜”又是一阵引颈痛饮,这才推杯站起,不住的尖叫催促启行。 一餐丰盛晚宴,众人好像均未尽兴,各怀心事,草草用过,小侠停箸站起,扫了三个姑娘一眼,转身抱拳对董、徐二人一拱,道:“二兄与三位姑娘保重,小弟就此暂别,十天之内,台州再行会面!” “嘿嘿,快走吧,哪来的这多婆婆妈妈经,真讨厌!”老化子站在官厅门口,不耐烦的直嚷。 徐曼霞白他一眼,嗔道:“鬼化子,谁像你这样不懂礼数。”说完,偷向小侠一瞥。 尚维三看着三个姑娘神秘一笑,道:“今天化子有要事在身,不跟你们女娃儿磕牙,总有一天叫你们知道老化子的厉害。”说罢转身对着小侠道:“咱们走!”两人肩头同时一晃,踪迹已杳。 福建屏南距离江苏海州,至少也有二千多里,岳文骧、老化子,二人离开海州墟埔镇,顺着来路,渡过长江,二人同是心急左湘等人的安危,更切齿痛恨“赤面飞熊”阴毒狠辣的手段,一路尽找偏僻山路,施展绝顶轻功,沿莫干山,取道武康、云和,直奔福建屏南。 炎夏烈日,火伞当空,直是有些令人难耐。可是二人,仗着一身高绝武功,虽然赤日当头,火伞高张却并不觉苦,一路跳山越涧,昼夜兼程,三天工夫,已到吉水,渐渐进入洞宫山脉。 二人深入荒野峻岭的洞宫山区,正值七月初旬,这时,夕阳已渐西坠,深山也为暮云所罩,二人找一临水僻静之处,草草聊进一点食物,饮些山泉,复又匆匆上路,兼程赶去。 沿着孤峰悬崖,险壑峻涧,二人又是一阵舍命急奔,霎时之间,便是三、四十里,这时,夜色已深,四外漆黑一片,虽有星光照耀,一眼也难看出二丈,但是小侠岳文骧因修习“太清秘笈”之故,目力实非常人可及,小侠急驰之中,放眼远眺,只见十丈开外,是座千寻深谷,回头望望化子,道:“这条深谷,不知是否可通天魔宫翠苑上邸?” 老化子吁口长气,嚷道:“哎唷,小爹爹!快把脚步松一下吧,再拖一忽儿,化子这把老骨头,准得丢在洞宫山上喂野狗啦!” 小侠嗤然一笑,身形放缓,轻声喝道:“怎么这等不济事?” 尚维三随之也把脚步放缓,吁气之间,抬手拍拍胸口,怪模怪样的叫道:“你这叫做马上不知马下苦,你修的甚么武学,我老化子能跟你比得了吗?” 岳文骧心想也是,化子并未说错,不禁微笑不语,忽听尚维三又道:“这座深谷,就是洞宫山有名的“万丈-”北面是否能通翠苑上邸,倒不得而知?只知南端出去不远,便是甘棠镇,我们沿谷北进,总不至於错到哪里。”说完,二人沿着谷口,行云流水一般,正在向北急赶,忽闻谷底隐隐传来一声清啸,岳小侠急忙驻步,惊“噫”之声未落,蓦然谷底又传来一阵响若炸雷般的狂笑,音浪所至,震得谷口山石,悚悚乱颤,历久不歇! 这阵狂笑,老化子知是发自内家高手的一招“声化雷师”绝乘内功,据悉失传已久,今天竟在荒绝谷现迹,化子登时吓得猛一哆嗦,收神定气之间,陡然想起一人,心道:“这不是赤面老鬼是谁?他既然在谷底施展“声化雷师”神功,想必正与我们同道对敌,否则怎会无的放矢?”不禁转脸望望小侠,见他虽亦愕然,但是神态依旧泰然自若,乃挪步凑近小侠身边,低声道:“岳老弟!谷底这声狂笑,乃是绝乘内功“声化雷师”如果化子猜的不错,准是赤面老鬼正与我们同道对敌,而且说不定是左矮子等一群。” 岳文骧一听之下,不由暗打一个冷战,化子一言甫尽,就冲口接道:“走!小爷今天倒要会会这老鬼!”腾身正欲举步,忽被化子一把扯住,侧脸之间,忽听化子说道:“小爹爹,你忙个甚么劲呢?” 小侠倏又煞住前冲之势,转身问道:“救人如救火,怎能不急?” 尚维三趋前接道:“化子并非不急,只因赤面老鬼,绝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当年合“神州双奇”之力,仅与老鬼打个平手,如今你的功力虽说已达巅峰,但是否能击败老鬼,却仍是未知之数?所以事先必须算无遗策,免得届时顾此失彼。” 岳小侠双眉一皱,问道:“一切我都依计而行,快说快说,免得贻误人命!” 老化子微一颔首,道:“我们落入谷底,由你独力对付老鬼,如能除掉,尽可能立即施展杀手,免得贻祸将来,否则,也由你绊住老鬼,使其无法分身,谷底定然有我们的同道,不论是哪一门派,我当出面会合他们,就近搜寻左湘等人踪迹,而后仍原处会齐,再设法安全撤走,以免被老鬼押为人质,日后就不好办了!” 小侠随口应道:“好,快走!”双肩一晃,头微一栽,一溜白光,直对谷底急泻而下,老化子随在身后,眨眼间已失小侠踪影,不禁暗自-佩小侠修为高绝,可是自忖无此功力,中途几次换气借力,才算落入谷底。 再说小侠暗提一口真气,对着谷底,电一般向下飞坠,眨眼之间,谷底幢幢人影已清晰可见,此时,相距也只十丈左右,这才又一提气,收在飞泻疾坠的身形,忽见谷底人群之中,一个满面赤红,反穿貂裘的老怪,双手扯着那面“九龙旗”满脸桀骜不驯,飞扬拔扈的神态,小侠不禁暗吃一惊!心道:““九龙旗”乃是武林至宝,怎会落到老鬼手中?难道安微六合掌门郝济,已惨遭非命了不成?”转念之间,忽又想道:“师祖命我借用重宝,无非想藉此约束武林,彼此息争,相安共处,现下,此宝落入老鬼之手,这场正邪两派,夺旗之争,将是在所难免了!” 小侠心念刹那几转,身悬空中,正欲下落,忽听赤面老鬼那番咄咄逼人之词,不由怒气一升千丈,清啸声中,一声怒喝:“赤面老鬼!先别那么盛气凌人,小爷倒要领教领教,究竟你身怀甚么绝学?值得恁般猖狂!”话音未落,人已轻飘飘的落於当场。 小侠身形落稳,扫眼一瞥,见身边站定一位秃头乾瘪一脸鸡皮的老者,瞪着一双发光的圆眼,怔忪地望着自己,尚未及答话,身后忽然一声低叫:“岳师兄……”小侠急忙折转,循声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小飞虎”杜英俊,与两个面貌姣好的姑娘,各个面色苍白,全都伏蜷地上,形似瘫软,知道伤势颇重,也未及细问,心料准是受了内伤,忙由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反手倾出三颗“乾元固本丹”分送三人面前,道:“杜师兄快些吞服,坐起运功,马上就可复元。” “小飞虎”有气无力的勉强坐起,指指“鹰爪神”道:“这位是“天南三绝”“鹰爪神”陈元浩陈老前辈。”意下唯恐小侠不察发生误会。 岳小侠听得更是一怔!心道:“他老人家怎么也到了这里?”心念在转,随着应了“小飞虎”一声,折身缓步走到“鹰爪神”身边,不屑的望了“赤面飞熊”等人一眼,正容抱拳对陈元浩一拱,道:“晚辈岳文骧,拜见陈老前辈!”陈元浩未及回答,小侠又道:“老前辈乃是年高德重,忠正耿直的奇侠,这班秽德彰闻的鼠辈,根本不值得沾污您老人家的手,就让晚辈替您挡这一阵吧?” 岳小侠满脸愤怒,折身迎向“赤面飞熊”。 “鹰爪神”细看小侠两眼,不禁暗吃一惊!心道:“这娃儿真是异禀天成,实不愧为“神州双奇”的再传弟子,出道才只几天就有这般成就,令人一见确有蜚英腾茂之感!但是小小年纪,功力再深,你又能深到哪里去?适才那番豪语,虽有气吞山河之慨,然而终究不无矫慢之嫌,他把老夫替下,保全了老脸,宅心仁厚,其情可感,可是又怎能恁般小视赤面老鬼呢?这不是自己找……” “鹰爪神”这一丝意念,闷在心中直转,嘴里却不住的在喃喃自语,心念尚未转完,忽然耳边一阵低低蚊鸣:“老鬼!哪来这么多的杞人忧天之虑!” 陈元浩一惊之间,转身一望,见是阔别十余年的挚友尚维三,兴奋得伸手握住化子双臂,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这副喜极欲泪的情景,老化子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但是此时此地哪是叙旧之所,是故跟着忙向小侠那边微一扭嘴“鹰爪神”随着转脸望去,只见“赤面飞熊”满面怒气,望着小侠喝道:“小狗!你才出娘胎几天,敢在我老人家面前信口雌黄?快些跪下受死,我老人家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可休怪我心黑手辣了!” “赤面飞熊”一声小狗,更把小侠激得怒火千丈,不由剑眉“刷”的一挑,怒声喝道:“我是看你多活几把年纪,才尊你一声前辈,你既不识抬举,出口伤人,小爷也叫得你一声老鬼;再说那面“九龙旗”乃是武林至宝,你这老鬼何德何能,竟敢强取豪夺?今天小爷倒要领教你这老鬼,究竟能有多大道行?” “赤面飞熊”一声狞笑,道:“想要见识见识老夫神功么?哼哼! 你还不配!”说完,转脸对着“天魔女”索曼娘,怒声吼道:“给我拾下!” 索曼娘自从小侠现身,一双妖目,就不断的向小侠乜目送情“赤面飞熊”一声拾下,正合心意,暗喜之中忖道:“这还不手到擒来!”心念一转,双肩微微一抖,人已破空而起,身悬空中,甫将飘落小侠面前,一声娇滴滴浪叫,刚到嘴边,只见小侠手掌一扬一挥“天魔女”一声闷哼,登时身形震出七、八丈远,一口鲜血还未吐出,人已气绝倒地! “赤面飞熊”作梦也未想到,眼前这少年功力竟是恁般高绝,自己百余年来,遇敌出手也是速打快攻,从来不出三招,准要置人於死,今天见着岳小侠这份功力,虽然不觉惊奇,但是内心却不由燃起了嫉才之火,也忆起了当年曾经盟下的誓愿:“如有与自己武功相若者,绝不与其共天!” 同时,自己弟子姜声诰断臂之仇未报,再加上眼见姘妇索曼娘丧生对方掌下,心中怎会不怒? 就在“天魔女”气绝之顷“赤面飞熊”向前凑近半步,怪眼一瞪,喝道:“小狗!有你的,再接接老夫这个试试?”声出身走,微晃之间,只见一身貂皮重裘、皮帽,不但纤毛根根直竖,而且貂皮中特有的针锥,宛如千万把利剑,层层密密,布满周身。虎吼声中,一双皮袖“哗啦啦”一抖,电一般扑向小侠,身形所至,一股猛烈狂飙,卷得十丈之内,砂飞石走,好不惊人! “赤面飞熊”功力既深,身法亦快,虎吼声中,哪还容人眨眼换气? 只是一忽之间,内功劲气已把小侠罩住。嘿!只见小侠身形一歪“赤面飞熊”跟踵急上,忽听一声尖叫“鹰爪神”听得一怔! 登时周身直冒凉气,怔怔的看着当场…… 第十九回 且说“赤面飞熊”乜澄清,气怒之下,暗运“九曲玄玄元英真气”突然展出苦修多年的“犀渠噬影”独门绝技,未见肩动身摇,身形像魑魅扑风一般,晃眼之间,已向小侠面前射去。 他尚在空中飞跃之间,身上一袭貂裘,鼓绷绷的真似了打满气的皮囊,貂皮茸毛之中特有的针锥,根根直竖,宛如千万柄利剑,缠绕着周身上下,射出“嘶嘶”震耳狂飙,卷动十丈之内的砂石,漫天飞扬激射,正邪两道,围绕四周观阵的群雄,俱皆吓得同声哗然惊叫,闪避不迭。 “赤面飞熊”悬身空中,运聚“玄玄元英真气”功力本就高得无与伦比,蓦地,喉管中“哇哇哇”一声婴啼,登时把个见多识广的“鹰爪神”吓得胆裂魂飞,一声尖叫,才将出唇,只见“赤面飞熊”四肢“萨啦啦”轻轻一摇,神似四支火圈,把小侠周身罩定! “赤面飞熊”一身武功,真是高得令人难以揣摸,据说是由早年一个隐迹深山,从未现身的江湖的异人所传,这位异人是谁?非但百余年武林中无人得知,就是连“赤面飞熊”本人,亦不知其师尊名讳! 据乜澄清无意中谈起,他被那位异人收入门下,仅仅得其技艺十之一、二,那位异人便远遁他方,再未现踪! “赤面飞熊”虽说仅仅得此一鳞半爪,其幸他异禀天成,一门“九曲玄玄元英真气”非但修至升堂入室,而且自己又由绝妙高深的内功之中,演创出不少独门奇技,那袭貂裘,便是他独创的奇技之一。 貂皮名贵,就名贵在皮毛之中,生出一些稀疏针锥,长出纤毛之外,据说穿着貂裘,如遇贼窃近身,针锥便极灵敏的暗暗竖起,穿透沾身衣裤,戳刺肌肤向人报警。 “赤面飞熊”反穿貂裘,他倒不是赖它报警,而是一种用以作杀敌至果的武器。他每凡与人动手过招“玄玄元英真气”一经运聚,貂裘便成为打满了气的皮囊,坚如铁石,刀斧不进,根根针锥,嘶嘶震耳,清啸声中针芒暴长盈尺,变成无数柄犀利无比的利剑,配合着诡异奇快的身法,扑杀强敌。 乜澄清的武功,本就高到捏石成粉境地,再一穿上这袭貂裘,更加如虎添翼,锐不可当,若再施展独创绝学“犀渠噬影”奇绝诡招,那就真如“山海经”所载赤身鬼面的“犀渠兽”一般,声如婴啼,凶猛食人! 当年武林中正邪两派,在这种绝技之下丧生的,实在不知凡几,均在他身动手起,未觉出何物沾身时即告废命“鹰爪神”对这记狠招,也只是耳闻而已。 “赤面飞熊”施展这种绝招,陈元浩哪能不惊!尖叫之声尚未出口,赤面老鬼有似魑魅般迅快,倏然间已到小侠面前。 岳小侠掌毙“天魔女”本意就是激怒赤面老鬼出手,可是却并未想到老鬼功力恁般深厚迅异!适才一式般若禅功神掌,尚未收回一半,众人惊叫声中“赤面飞熊”击出的狂飙已到,沾体之顷,登时周身肌肤痛裂如割,身形也被绝猛阴刚劲气,压得气血-闷,摇摇欲倒! 小侠措手不及之间,再想运聚“先天太极无形真气”护身还击,哪还能够?眼看着四个凌厉奇猛的火圈,卷动出锐利如刀的狂飙,将周身罩定,不禁暗暗大吃一惊!心知赤面老鬼,是生平最为棘手的劲敌! “赤面飞熊”也是百余年来,头一遭遇硬手!以他已往的经验,任何高手在他手下,只要运聚“玄玄元英”独门真气,展出“犀渠噬影”相距丈许,即被貂裘针芒戳得体无完肤,震碎内脏而死,根本无须亲手刃敌。 今天碰上小侠,老鬼“犀渠噬影”绝技出手,眼看已快沾到身上,仍未收到预期的效果,不禁也是暗吃一惊!心道:“真看不出,这小狗倒还真有点门道!”意念闪电般一转,内力随之增加二成,一声尖啸刺耳“哇哇”婴啼,四支火圈,对着小侠头顶,闪电一般飞罩而下! 好个小侠,真是临危不乱,四支火圈看看已距头顶寸许,一阵裂肤之痛,登时浸入心脾,忙将牙关一咬,忍住奇痛,仰身一倒,一式“鲤鱼倒穿波”抽身后纵五丈多远,身在空中倒飞之际,真气一提,已将“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布满周身,落地之间,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赤面飞熊”“犀渠噬影”的一招“噬影摘魂”走空,登时一惊! 这是他出道江湖,一百余年以来第二次被人活生生逃出手掌。第一次是遭遇“神州双奇”联手围攻,苦战三天三夜,双方才算拉个平手,除此之外,遇事只要他一伸手,就从不容人活着逸去! “赤面飞熊”怵惕之间,怒瞪二目,迷惘不解望望小侠,心道:“这小狗年仅弱冠,人虽长得粉装玉琢,俊美有若少女,眉宇之间,并无惊人之处,怎的功力竟会恁般高绝?莫非小狗还有甚么邪术不成?今天已然势成骑虎,就非得较量出真章不可,不然,老夫一世英名,岂不白白丧在小狗手中!”心念打定,不禁一声刺耳狞笑,道:“小狗! 老夫本意体念上天好生之德,给你留个全尸,以示老夫素性仁怀,哪知你意恁般不晓事体,敢在老夫面前逞强,今天若不将你凌迟处死,老夫便就此退出江湖,永远不再过问武林闲事!” 小侠适才一时疏神,未运“先天大极无形真气”护身,几乎遭了毒手,所幸潮音岩适逢奇缘,服过洞玄子三颗“赤火大灵丹”七天七夜修习“太清秘笈”非但功力飞跃精进二百多年,而且周身内外,也同时经了次彻底伐毛洗髓,赤面老鬼展出绝技,虽未运聚佛门至高心法护身,但本身潜在的无相禅功,已把老鬼内发劲气,无形中化解不少。 然而小侠心中明白,赤面老鬼功力虽高,自己未运上乘神功,即能躲过奇猛险招,再斗下去,只要及时运聚佛门神功,虽不能立置老鬼於死地,谅也不至落败,总可与他见个高低,好让尚化子抽身接应师叔出险! 小侠这一意念,只在脑中一闪,主意便已打定“赤面飞熊”话音甫落,小侠嗤嗤一阵讪笑,道:“赤面老贼!你家小爷,还没有这么好易与!” 岳文骧左一声小爷,右一声老贼,乜澄清脸色本就红赤,闻言之下,登时气得一片暗紫,一声狞笑,喝道:“小狗!记清时辰,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忌日!” 小侠怒瞪二目,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冷笑声中,愤然喝道:“老贼!不见得吧?” “赤面飞熊”今天似乎一反常态,往日不论敌友,从来不容别人说话,更不容人反唇相讥,颇有惟我独尊之慨,而今日小侠一再恶言相对,老鬼依旧未现暴戾恣肆之态。 待得小侠说完“嘿嘿”一阵冷笑,道:“小狗!既有这份胆识,你就出招吧!” “赤面飞熊”开口小狗,闭口鼠辈,小侠委实忍无可忍,待至赤面老鬼一言甫毕之际,他嗤嗤一阵冷笑,道:“正派侠义门中弟子,对敌也是礼让为先,况且你已是行将就木之年,先机抢攻之巧,小爷更应拱手敬让,免得贻人口实,道我欺侮风烛残年的朽物!老鬼!休再拨弄唇舌,快些搬出看家本领,给你家小爷看看!” 小侠一番轻蔑之词,真已到了傍若无人之境,好像根本就未把威名吓吓的“赤面飞熊”放在心上一般,把个武林名宿“鹰爪神”吓得一怔!心道:“你这后生怎的恁般胆大妄为?赤面老鬼一身武功,岂能容你恁般轻视?这岂不是找……”心念闪动之间,侧脸望望化子,见他满面微笑,若无其事的兀立当场,彷-对此漠不关心一般,不禁虎目怒瞪,暗骂一声:“死化子!”他内心的念头才将转动,还未及分顾场内的情形,忽听“赤面飞熊”狞笑声中,一声震天怒喝:“好狂的小狗,打!” “鹰爪神”怵惊之下,转脸一看,只见“赤面飞熊”周身貂裘乍一鼓胀之间,登时狂飙怒动,呼呼声响。十五、六丈之内,碗口大小卵石,均被这般猛烈的内功劲气卷得满天激射,其间偶有交碰,嘎然暴响之中,火花随之四散飞窜!赤面老鬼,当自己内功劲气发动之时,破空暴射一丈多高,一声凄厉婴啼,两只皮袖“萨啦啦”一抖,一招“魈魔截影”罩定少侠周身要害,鬼影一般扑来! 岳文骧领教过老鬼一招“噬影摘魂”深知老鬼功力之强,堪称当今武林之冠!适才虽与老鬼搭讪,但是周身“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始终暗聚护体,以防猝然之变!说话间,老鬼虽是突然出手,噬影而攻,小侠哪能再蹈覆辙? 眼看老鬼人影已至,一声彻耳清啸,反腕展出“太乙分形一○八式”一招“天一定斗”闪电一般对着老鬼急扑的身形劈去,掌影到处,已把老鬼随身而发的内功劲气,卸得一乾二净。 跟着,绝谷之中,又被一股柔合罡气所罩,隆隆之声骤起,震得山撼地摇,比之老鬼的功力,犹觉深厚惊人! 这式“太乙分形一○八式”乃是“太清秘笈”中六大绝乘秘技之一。 这套神掌,招数非但绝妙诡异,令人感到迷离扑朔难测虚实,而且掌力劲道,又与秘笈中“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彼此相辅为用,循环递增。 只要一经运聚“太极”神功,展出“太乙”神掌,掌招力道便一招比一招威猛,内功劲气,也借着掌劲回收之力,节节破关递升,三招一过,两者便成相因相依,浑元一体之势! 小侠一掌打出,信心本不太高。 因为这一式“太乙分形神掌”自潮音岩修习之后,还未对敌施展过,尤其贯以“先太太极无气真气”亦未心领神会其中妙处,岳文骧在急攻之下,打出这招“天一定斗”不过是想试试功力而已,哪知威力恁般奇猛,不禁暗自心喜。赤面老鬼劲气一经散泄,更觉掌行无阻,探臂之间,掌影已把老鬼前胸罩定。 “赤面飞熊”确把岳文骧恨煞,适才小侠说话之间,已将“九曲玄玄元英真气”运足,盛怒之下,展出“魈魔截影”绝招,本意是想一招就将小侠歼除!哪知身悬空中,白光霍然一闪,忽觉自己周身内力,登时四散无踪,身形亦如陨星坠地,迎着小侠凌厉神掌,急泻而下,看看就要被对方击中,老鬼真不愧为武林枭雄,当此千钧一发顷刻,内功劲气又运聚周身,右掌向下一推“蓬”的一声巨响,两掌乍合倏分“赤面飞熊”身已落地,跟着“蹬蹬……”倒退六、七步远,小侠也被震得退了十步左右,两人同时一阵摇晃,才算拿桩站稳! 小侠虽说服过洞玄子三粒“赤火大灵丹”并且已经修习“太清秘笈”六篇绝乘武学,但是毕竟功力火候,还嫌不足,对付别人,可说是手到见功,若与老鬼对手拆招,却难於随心所欲。 适才硬接老魔一掌,飞身倒退之间,只觉内腑一阵闷塞,几乎透不过气来。小侠知道这是甚么徵兆,忙运丹田真气,导入灵关要径,才算恢复常态!还幸是小侠,若换了第二人,在“赤面飞熊”一掌之下,怕不早已变成肉泥了!小侠这时不但惊,而且更由衷地暗佩老鬼功力精湛! “赤面飞熊”被小侠一掌震退,同样既惊且奇,以自己百余年来,阅敌何止千计,所向不但未被别人掌力震退,而且敢於出掌硬接的,也未见过几人! 当年“神州双奇”出手联攻,也是仰赖两柄神剑,施展神奇凌厉的“天旋剑法”彼此缠斗三天三夜,才算拉成平手,可也未敢弃剑与他拚掌拆招。而今小侠不但开了百余年来,从来未有的创举,挥掌把他震退六、七步远,而且老鬼那套武林望而披靡的绝技,施在小侠身上,也只不过把他震退十步左右,两相比较,所差又有几许? 本性自负极高,而且又胸如斗筲的“赤面飞熊”面对不甚起眼的小侠,心中岂能不惊?不奇?不怒呢? 两人心念各异,但是转动之间,却在同一刹那。 赤面老鬼一掌震飞小侠,同时自己也被小侠震退,倒纵落地顷际,扫眼一瞥,只见小侠拿桩站稳,心中虽然惊怵方定,但脸上却无负痛忍苦之状,神情依旧是那么泰然自若,怒目虎视! “赤面飞熊”两招落空,登时气得目-欲裂,抬眼看清小侠落处,一声虎吼,人又随声疾扑小侠而去! 岳小侠适才与老鬼对了一掌,已把老鬼真实功力试出,虽知自己功力较之略逊,但也可说只在伯仲之间,不觉信心陡增,抬眼望望老鬼,见他那副震怒难抑的神情,已知霎时便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不由暗把“先大太极无形真气”运足“赤面飞熊”随声扑到,诡异掌招甫一递到,小侠立时喝声:“来得好!”声出手动,随掌卷起一股凌厉狂飙,迎着老鬼藏在皮袖之内的来掌,亮掌硬接。 两掌相触,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彼此俱被对方雄厚掌力震退数步。拿桩站稳,均觉臂-气闷,眼冒金星。 两个武林难见的高手,三招对过,已知彼此势均力敌,难分轩轾,可是谁也不肯就此示弱。 “赤面飞熊”是为-才与弟子情妇雪仇,竟不惜拚耗真力,一决高下。 小侠则为接应他左湘师叔等人出险,亦不计生命之危,施展旷古奇学,与武林称霸百余年的枭雄周旋。 二人一掌相接之后,小侠一声清啸,倏又翻掌如飞,疾扑而上。 霎时间,两人四掌,分而复合,合而又分,硬拆硬解,各尽毕生所修“砰砰……” 连声巨响中,彼此硬拚二、三十招,谁也未能-得一丝上风。可是两掌交接巨响声中,却卷起一股强烈无比的劲气,将谷底砂石,震得满天飞-四散激射,嗡嗡雷动,端的威猛绝伦,势如排山倒海,石破天惊! 霎眼间,只见两条人影,闪跳腾挪,追来逐去,身法愈走愈快,招数愈打愈奇。 许久,二人掌招,渐由雷霆万钧之势,变成缓慢呆滞,呼啸怒动的掌风,亦渐自微弱,各个顶门热气直冒,脸额汗珠,也不停的簌簌而下。 两个高手,这等硬拆硬拚,乃是武林最为忌讳的打法,因为这种内力的拚斗,全靠真才实学与修为深浅判定高低,谁也不能投机取巧。 而且双方一经接手,那就休想善了,最后不是一方落败,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赤面飞熊”与岳小侠,对拆何止千招,虽然俱已显出后力不继,但是彼此却仍是全神贯注,舍命相拚! 看看又是二、三十招过去,蓦地“赤面飞熊”飞身扑至小侠面前,断喝声中“呼”的一声,双掌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对着小侠前胸推去。 “赤面飞熊”虽已打得筋疲力尽,真气消耗太多,但他打出这招“厉鬼摘心”气势威猛比前更甚,彷-内力全已运聚起来,丝毫不现破绽,只是赤红如火的脸庞,这时已变得苍白铁青。 老鬼这副神情,哪能瞒过小侠的慧眼?知道赤面老鬼这记凌厉诡招,乃是拚出最后一口真气,不惜犯险孤注一掷,寄望一击得逞,侥-获胜! 小侠忖量自己周身真力,也已经耗得几至油尽灯枯,所剩无几。老鬼这式威猛绝招,不但劲气刚猛异常,而且招式也玄诡无比,霎眼间,掌风已将周身罩定,再想闪避,哪还来得及? 匆遽之间,亦将仅余的那口真气一提,怒喝一声:“老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声出掌动,白光一闪“砰”的一声震天价响,四掌乍接倏分之间,彼此脸色登时变得雪白,两双虎目,亦都瞪得滚圆,彷-马上就要凸出眶外;同时“蹬蹬蹬……”两人俱被对方凌厉一击,震退十几步远,接着一个踉跄“噗通”一声,俱都跌仆地上,隐隐可闻二人呼呼急喘之声! 小侠一掌振飞老鬼,同时自己也被“赤面飞熊”掌劲震得身不由主,向后倒摔而回,内腑气血一阵激荡,翻翻滚滚急向上涌,跌倒之际,气已拥至咽喉,情急之下,深知运气压抑难以为功,急忙探臂怀中,正欲取服“乾元固本丹”蓦听“赤面飞熊”身后的“中条三鬼”同时一声怒吼:“小狗!今天也该你——太爷们的手法味道了!” 出言之间,人影随声而出,连连几晃,三人分据中、左、右三方,各个刚牙同是咬得直响,一阵愤然冷哼,同时飞起六只钩掌,齐对小侠头顶,恶狠狠地劈到。 小侠气血逆涌,本就周身疲软无力,情势险恶已极,手在怀内才将灵丹小瓶握定,还未及取出,三鬼怒喝声中,六只凌厉爪钩已到,小侠心虽怒极,暗恨这般鼠窃之辈,居然恁般无耻,竟乘人之危,干出这种落井投石的下流举动,真是令人冷齿,不禁满腔怒火,登时高烧万丈。 但是,真力已脱,哪里还能扭动、闪避? 看看三鬼六只钩掌,快如闪电般已至头顶,所距已是不容发,不禁黯然一叹,紧闭双目,束手待毙!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侠正当危急存亡一刹,蓦闻一声惊天怒喝:“无耻鼠辈找死!” 怒喝声中,小侠只觉脑后,突起一股奇猛劲气,骤然之间一声闷哼起处,跟着又是一声-厉惨-…… 小侠怵惊之间,双目齐睁,扫眼一瞥,只见“中条三鬼”均已挺尸当场,一个脑壳四分五裂,白浆、血水流满一地,分明是死在内家“爪功”之下。 另外两个,面前全是一滩鲜红血液,无疑是内腑重伤毙命。 小侠缓气之间,已将两粒“乾元固本丹”纳入口中,回眼一瞥,见“鹰爪神”兀立身侧,虎目怒瞪,望着静坐运功的“赤面飞熊”。原来“赤面飞熊”与小侠聚神拚力之间“中条三鬼”见“天魔女”索曼娘已遭非命,这场觉力拚搏,鹿死谁手,实难逆料? 惟恐老鬼一个不敌,那时再想脱身远-,可就千难万难,於是三人暗中窃议,暂时躲藏,相机再作打算。 三鬼议定,暗乘“赤面飞熊”无暇兼顾,三人便轻手轻脚撤离当场,朝天魔宫逸去“中条三鬼”这套鬼蜮伎俩,老化子虽已看出有诈,但还拿捏不准究竟藏的甚么祸心? 忽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顺手拉过“鹰爪神”附耳低言几句,折身拉起身边的“小飞虎”瑶梅、瑶莲,跟着三鬼的身后,直奔天魔宫而去。 这时杜英俊与瑶梅、瑶莲,每人服了小侠一粒师门无上至宝“乾元固本丹”内伤不但早已康复,而且反觉功力比前倍增,不禁暗暗感激小侠!老化子回手一拉,心下会意,三个少年,一男二女,随定化子背后飞纵而去。 “鹰爪神”随定化子老少四人去影,最后接踵纵起,去向虽是朝着天魔宫,但是一双星目,却盯着三鬼的背影。 忽然,三鬼人影一晃,踪迹已失。“鹰爪神”情急中亦将脚步煞住,折身隐入暗处,窥查三鬼动静。 许久“赤面飞熊”与小侠,拚搏最后一掌,两人同时踉踉跄跄飞身倒退,这种内家高手,两败俱伤情形,哪能瞒过三鬼?不由暗自心喜“白发灵官”附在鲁俊耳边,低声道:“五哥,机会难得,快,施杀手,先挑小狗,再毙老鬼,夺下“九龙旗”直奔甘肃平凉崆峒山!” 郁天鹏说完,首先发难,一声怒喝,转身直扑小侠而去。 另外二鬼亦随“白发灵官”身后,跟踪齐至。 三人本就已把小侠恨了个透,这下凑到打落水狗的良机,招数手法,哪有不狠之理? 三人六掌看看就将得手,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蓦然一声断喝之中,电光一闪,三鬼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鹰爪神”的爪掌,分对三鬼一挥,登时三人闷哼惨-中,便已倒地气绝。 “鹰爪神”挥手击毙三鬼,飘身落於小侠身侧,二目射出熊熊火焰,怒瞪“赤面飞熊”跃跃欲动。 这时少侠,吞服两粒师门至宝“乾元固本丹”真气登时穿透灵关,通流遍体,只觉丹田一阵火热,周身筋疲力竭顿然消失,而且更觉精神百倍,回脸一瞥,见“鹰爪神”那副神色,不禁暗吃一惊!心道:“老鬼虽然罪不可逭,但是这种不光明举动,岂是我们干的?” 心念一转,趋近半步,低声道:“老前辈!赤面老贼功力虽高,如果依旧一意孤行,不就善途,将来绝难逃出天谴,何必忙在一时呢?” “鹰爪神”为人,本就性爽亢直,小侠暗语揭穿隐私,不觉脸上一阵火辣,回脸望望岳文骧,赧然一笑,-道:“好!小夥子,真不愧“神州双奇”的再传弟子!” “哈哈!你这老儿,才知骧儿不负师门之教吗?” “鹰爪神”一怔之间“嗖嗖”数响,小侠身侧,接踵飞落几条人影。 小侠放眼细看,见是师叔等人安然无恙来到,这才略觉心宽,无意间又一转脸,不禁怵然一惊! 只见瑶莲姑娘,面呈苍白,一副戚戚忧容,益发显得玉惨花愁。 “小飞虎”也是面无人色,虎目溢血! 小侠剑眉双锁,不禁折身一望,登时一声惊叫:“孙师兄已……” 话只说出半句,已被声泪噎住! 许久,只见嘴唇翕动,怔怔的望着负在化子身上的孙卓如,半晌再未说出一句话来。 左湘身躯一偏,挨近小侠,低声道:“骧-勿躁,这笔血债,总要本利找回,急也不在一时。” 小侠闻声,几如恶梦初醒,双目微转,楞芒暴射,隐隐间,现出无限杀机。 抬眼望望“赤面飞熊”不由一怔! 原来“赤面飞熊”这时不但功力恢复如初,兀立对面一丈多远,而且身后,倏又多出一堆高矮不齐的人影,内中僧俗不一,其间四个瘦骨嶙峋,身形清癯修长的怪汉,最为惹眼,远看真似四具“活-尸”四人全是面色苍白,毫无一点血色。 众人围在“赤面飞熊”身后,虽然俱都沉默不语,但是各个眼中,却都涌现愤然怒火,集中在小侠的脸上。 “赤面飞熊”更是满面怒容,二目精光炯炯——含忿,怒瞪小侠,冷冰冰地沉声喝道:“小狗!老夫在江湖上闯名立万,一百多年,从来无人敢在老夫面前恁般放肆猖狂,你倚仗身怀几分实学,一再不识进退,老夫岂能再行容忍?今天若不叫你血溅当场,抵偿命债,便从此勾销“天和派”的尊号!” 岳文骧满面怒容,冷如冰铁,剑眉一剔,正欲接口答话,左湘忽然趋前一步,擦过小侠身边,附耳低声道:“骧-不可造次,这事已成门户之争,绝非琐碎细故,万万大意不得,倘若一着失当,后患无穷。 贤-且退,让我收拾这场残局。” 左湘低语方歇,已跨步走出,抬眼将“赤面飞熊”略一打量,抱拳微微作势一拱,道:“在下左湘,适才恭-乜坛主一席高论,实在令人费解?” “赤面飞熊”闻言一怔!二目登时毒焰怒射,恨声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何费解之有?” 左湘轻“哼”一声,道:“照坛主所说“天和派”门下几条人命,要在骧-身上索还,那么孙卓如一命由谁来偿?” “赤面飞熊”听得双睛火红,切齿恨道:“那是小狗咎由自取。” “怎见得?”左湘愤然不悦的追问。 “赤面飞熊”一阵狞笑,道:“他敢调戏老夫爱妾,老夫就能将他掌毙。” “不知坛主宠妾,是哪家名门闺秀?”左湘装模作样,佯作不解的追问。 左湘此言一出,环立身后的吕六奇、葛天民、方士-等人,无不暗暗窃笑,而围在“赤面飞熊”身后的群魔,则都面面相觑,频传眼语。 “赤面飞熊”这人的怪癖天性,实在怪得令人不可思议,适才左湘一番-外之音,及众人一阵难堪的窃笑眼语,他倒反不以为忤,左湘话音甫落,跟着侧脸怒瞪小侠一眼,冲口答道:“江湖上谁人不知“天魔女”索曼娘,是老夫随身侍妾!”说完略事一顿,抬臂戟指小侠,又道:“今日她在小狗手中遭惨横死,老夫若不立即收回这笔血债,怎能安死者於地下?” 左湘一声苦笑,道:“坛主这话不嫌强词夺理吗?” “赤面飞熊”心底隐私,似已被人揭破,抬眼之间,见环立左湘身后的方士-等,俱都投以不屑鄙夷的一瞥,满怀恼羞立刻酿成冲天震怒“嘿嘿”一声冷笑,狠声喝道:“怎见得?” 左湘面呈怒容,沉声接道:“好个艺绝辈尊的乜澄清!“天魔女”冶荡不羁,日夜宣淫,多少无辜青年,伐性丧生在厉斧之下!三十年前,名-江湖的“红颜姹女”索曼娘,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三天前孙娃儿在灵石寺,误落淫妇陷阱“天魔女”将他携回洞宫,依旧人事不省,讵料他在昏迷之中,遭你出掌击毙,而今,不说自己宅心下流,反而含沙射影,信口栽赃,你以为活口已灭,无法找到你行凶的佐证吗?” 左湘一番理正严词,说得声色俱厉,身后男女群雄,无不动容,瑶莲姑娘更是暗弹珠泪,身躯似已无力自持,斜靠瑶梅姊姊肩上,不住的抽搐啜泣! 左湘话微一顿,双目精光暴长,怨毒愤愤,怒瞪“赤面飞熊”一眼,恨声接道:“孙卓如无辜惨遭非命,凶手是谁?如今证据确凿,无须赘言。追源祸首“天魔女”则是大恶元凶,死有余辜,鄙不足惜,事实尽可公诸天下,正告武林!至於尊辈高人,出此卑鄙手段,暗乘晚辈末进之危,纵不畏上干天怒,但是毕竟难掩门户之羞。那面“九龙旗”是九大名门,势所必得的至宝,绝不允许落手尔等妖邪之手,助长凶-……” “赤面飞熊”未等左湘说完,厉声喝道:“住嘴!“九龙旗”乃是统驭武林的信符,老夫武功盖世,辈分崇高,我若不能摄掌此旗,当今武林,舍我其谁?” 左湘一声冷笑,道:“辈分犹可让你夜郎自大,武功倒不见得。” “谁堪受老夫一击?不妨问问你师父“神州双奇”。”“赤面飞熊”极为不悦的喝问。 左湘随定“赤面飞熊”的话音,扬声一阵哈哈大笑。 “赤面飞熊”哪受过这种冷峻揶揄?左湘佯笑声中,一声震天怒喝:“敢是讥笑老夫无实学吗?” “实学确有几分,只是距离“盖世”二字太远,令人还有一些不尽不实之感。”左湘面露不屑的回答。 乜澄清一阵狞笑,道:“这还是百余年来第一次听说。” “适才趺坐地上,运气疗伤,恐怕也是你百余年来第一遭尝试吧?” 左湘说时,长眉频频耸动,细眼圆睁,双目精光闪闪,望着“赤面飞熊”。左湘一语甫毕“赤面飞熊”脸色已自连连幻变,怨毒愤怒地望了小侠一眼,暗暗一声长叹,忖道:“左湘并未说错,老夫哪里还能夸耀武功盖世?面前这少年一身武学,的确是不可小视,适才各凭实学,对拆足足千招,结果彼此落得两败俱伤,谁也未-一点上风,表面上虽说功力悉敌,无分轩轾,但是若以武功造诣与年龄相比,老夫百年潜修,今日在黄口小儿面前,一举未能将其歼除,已是空前奇辱,惊天奇闻,讵料,又与老夫拚成两败俱伤,看来小狗功力不但不在老夫之下,而且修为神速,实在惊人!” “赤面飞熊”转念之间,左湘话音仍未落尽,倏又心想:“老夫此次开山立派,意在啸聚志同道合之士,歼灭那些自命卓尔不群,向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九大宗派!今天若无强敌,倒可对这般草莽之辈尽兴而为,不妨先杀杀他们的锐气,显显本派威风,而今有了这小狗,万万不可逞血气之勇,自成不利之局。好正“九龙旗”已落老夫手中,不妨以此为饵,订期邀集九派掌门及高手,来至天魔宫,较技夺旗,那时不愁不将之一网打尽,千秋大业,举手而成。” “赤面飞熊”这一狠毒意念,只在脑中电光石火似地一掠而过。 “赤面飞熊”为心存远大美景,左湘话音一落,旺盛的怒容,已在脸上消失,当下一阵佯笑,接着左湘话音道:“老夫一时轻敌,何足以此妄论高低?”至此微微一顿,放眼左湘前后,略事一瞥,又道:“老夫早有自知之明“九龙旗”落入老夫手中,你这般自命不凡之辈,岂然肯心悦诚服!但是老夫却不能因为尔等不甘,就此把旗拱手让人,任纵那些孤标傲世的鼠辈,藉以披猖扬厉,嫁祸伤人,是以老夫拟就明年元宵,修柬邀请当今声誉卓着的各宗派掌门,及天下武林高手,届时拨冗枉驾,聚集洞宫山敝派主坛,各凭真才实学,公选贤能,掌理此旗,以顺天心而杜非议,现下妄言谁的武力盖世,岂不是枉费唇舌,何益之有?至於门户血仇中的是是非非,到时亦可公诸天下,谅武林同道自必有个公断,这时何必斤斤计较,纠缠不清呢?” “赤面飞熊”一语甫华,葛天民、方士-等人,登时俱都懔然一怔! 彼此面面相觑,相互交递惊愕一瞥,咬耳蚊鸣细语,嗡然而起。 左湘也发出一声冷笑,答道:“乜坛主既然有此千金之约,左某亦当信守不逾,好在来年元宵,为期不远,那时群英见证,再作了断,倒也算是明快彻底之举,我想坛主一言九鼎,届时总不至於背言失信武林吧?” 左湘此语一出,围在四周的正邪两道,又是窃议纷纭。 “赤面飞熊”素来自认不容轻犯的尊严,似遭左湘一语戳伤,不禁面色一沉“嘿嘿”一阵冷笑,厉声答道:“老夫虽为草莽之辈,自知还有然诺如山的美德,不像你们这般沽名钓誉之徒,动辄信誓自毁!” 左湘“嘿”然一笑,道:“但愿坛主言行兼顾,树信武林!左某失陪,来春上元再见。”说完,脸色阴沉,折身见小侠俊目火红,朝着“赤面飞熊”怒目逼视,暗呈一股腾腾杀气!左湘看得不禁一懔,跟着轻哼之间,眼语传神,示意遏止,回头望望化子肩上气绝身死的孙卓如,黯然一叹,转脸对着同行诸友,大声道:“咱们走!” 此语一出,老化子肩负孙卓如尸体,首先举步,折身顺着绝谷,直奔正南疾驰。 其他七男三女,在动身之际,俱都怒瞪“赤面飞熊”一眼,尤其小侠岳文骧恶狠狠的一瞥,刚牙暗暗一咬,喃喃恨道:“小爷谨遵师长之命,今天权且作罢,留你多活几天,来年上元,若不将你击毙掌下,祭祀泉下的孙师兄,小爷便永远再不现身江湖!” 心念转动间,跟定众人去向,一声愤然怒啸,双臂一抖,随定几条飞一般的身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赤面飞熊”望着小侠等众人去远,仰天吁口长气,神似百感交集,陡然目光一敛,双睛冷楞暴炽,切齿恨道:“心患不除……”话只说出半句,语音戛然止住,刚牙咬得“格格”暴响,截断了未竟的话意。 忽然折身一声怒吼,道:“走!咱们回山再议!”说完,命人肩起四具尸体,一声呼啸,疾扑正北而逝。 霎时,绝谷之中,又复寂静,偶尔鸺鹪掠空,一声-凉孤鸣过去,益发显得周遭阴森可怖! 再说小侠岳文骧等一行,总共八男三女,浩浩荡荡衣袂相接,向南一阵疾驰,足足顿饭工夫,虽然彼此摩肩擦踵,但是谁也未曾交口接谈,就连趣语联珠的“鹰爪神”尚化子、假老道左湘,亦都三-其口,默然不语,好像每人心中,俱都压上一块重铅,均已失掉透气本能一般。 众人心境各异,默然无语,急急狂奔,只听阵阵衣袂飘风声响,及飞身带动的“嗖嗖”风声,间有阵阵抽泣饮泪声,搀杂其中,益发显露出各个人心情上的沉重。 一阵急剧攒行,又不知去了多远?众人情绪依旧,仍是那么奇重死沉!蓦然,肩负尸体领先急奔的化子,脚步突然放缓,扯着嗓子嚷道:“葛老儿,快……快……快些救救老化子一命!” 化子一声惊叫,众人全是一怔!纷望纵落化子身边,仔细一瞧,各个面呈惊诧,结目缔视,望着化子愕然发怔! 方士-心性最为火暴亢直,怔神之间,见四周并无异状,眉头一皱,道:“穷叫化又在捣甚么鬼?” 话方破唇而出,身边飒然一声,道:“尚兄接住!”话音未了,再看化子手中,已经多了一支油光铮亮的酒葫芦。 这时众人俱已驻步,杜英俊急忙前趋一步,接过师弟孙卓如的尸体,轻轻放於地上,正欲启齿,忽听方士-骂道:“鬼叫化,死了也不忘灌黄汤。” 尚维三手握葫芦,方士-出声喝骂,只作充耳不闻,顺手启开木塞,对嘴引颈,头微一昂“咕噜咕噜”自管鲸吸牛饮起来,霎时葫底朝天,吞-之声顿止,显已涓滴不剩,可是化子依旧仰首对着芦嘴,贪恋许久,不舍撒手。 葛瑶姑低声嗤然一笑,道:“看哪,这副穷相,真叫人-心!” 此言一出,沉闷凝重的气氛,似已化去不少,众人随着微笑声中,老化子已将葫芦放下,吐出舌尖,绕唇一转,咂着嘴瞪了方士-一眼,道:“你这儿,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化子横跨江、浙、闽三省,长途跋涉一千多里,几时-过一滴酒来?”言下,彷-精神及肉体上,均已受尽了极大的委曲似的。 尚化子话还没完,在场的另外七男三女,俱皆面色凝重,谁也不理化子所言,个个闷声不响,不约而同的齐向孙卓如尸体跟前走去。 其中,要算“冷面阎罗”方士-的脚步最快,几步便已冲至孙卓如的尸旁,而最慢的,则是瑶莲姑娘! “冷面阎罗”这位出了名的江湖怪-,本就生来一张胡瓜形长脸,这时,面色悲戚戚的一沉,脸形益发显得难看,方士-几步冲到孙卓如尸旁,挨近“小飞虎”慢慢俯身,低头一看,只见,孙卓如一张冠玉般的俊脸,面色已呈紫黑,二目凸出宛似一对铜铃,嘴角上一条淤黑血迹,已牢牢的钉在腮上! 方士-低头看了一阵,双眉一紧,把一颗亮光闪闪的秃头摇了一阵,缓缓抬眼望望站在身侧的左湘,愤然怒道:“老二,卓如罹难,虽说毙命於赤面老鬼之手,但却不知老鬼究竟用的甚么手法?面色泛着紫黑,却又不像中毒模样;如若只是重手法,震碎内腑,绝不应该血向脸上淤聚呀?难道他还另有一套,未被武林知悉的秘学么?” 左湘闻言,似也狐疑不定,眉峰向上一耸,默默摇了摇头,好像也难於立刻答出个所以然来。 方、左二人,正值疑虑难解之际,蓦然,葛天民兀立对面,犹豫不决的接道:“方大侠,可否把卓如衣襟解开,看看前后胸,有没有甚么异状?” “冷面阎罗”似被“翻云手”葛天民,一句话提醒,迫不及待的挑开孙卓如胸前上衣,揭开一看,只见孙卓如双胸及腹部,足有二、三十个指头大小的窟窿,直透后心背脊,窟窿之中,一根根食指粗细的针锥,仍然清晰可见。 方士-正欲探指钩取窟窿之内的针锥,蓦然“铁-煞星”吕六奇,厉声叫道:“方大侠不可!” “铁-煞星”一声惊叫,众人俱是一怔! “冷面阎罗”知道“铁-煞星”出言遏阻取针,绝非事出偶然,急忙将手缩回,抬头望望站在右侧的吕六奇,双眉一皱,道:“吕兄弟,难道赤面老鬼,这些暗器里,还浸过甚么奇毒么?” “翻云手”葛天民,一听吕六奇出声阻止探取针锥,似亦心有所悟,方士-将手缩回之顷,不禁暗吸一口冷气,心中暗自忖道:“好险!” 心念才将一转,未等“铁-煞星”回答方士-问话,情不自禁出声接道:“方兄,真是万幸,如果你的手指,触到针锥,那还了得……” 葛天民话未说完,方士-身边,霍然人影一晃,一只玉笋般的纤指,电一般疾向孙卓如的尸体抓去…… 众人吓得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齐声喝道:“你想找死?” 第二十回 众人惊叫声中,转脸冲着出手的来人一看,不由一怔!尤其方士-,更是盛怒不耐,抬眼望望双膝跪在卓如尸边的瑶莲姑娘,厉声斥道:“你这娃儿可是活的不耐烦了?难道你没听见葛大侠的话么?” 您道罗瑶莲,既然目睹吕六奇阻止方士-探指触取针锥,她何以却恁般大胆,甘冒奇险呢? 原来,瑶莲姑娘一颗芳心,早已被孙卓如-据。“鹰爪神”撮合妹妹与“小飞虎”结成两好,自己亦在暗中,心许孙郎,并且誓志:“愿此身生与孙郎共枕,死与孙郎共穴,倘若孙郎见弃,纵然横剑刎颈,也要挺尸孙郎面前!” 当她随着尚化子,在天魔宫外,遇合左湘等人,背负孙郎尸体而出,一见之下,真不次於五雷击顶,脑中轰然一声巨震,几乎在当场晕倒! 这时,瑶莲在神情上的变化哪能瞒得了瑶梅,当她上身微微一晃之时,急忙抢先一步,伸手扶住,才算未曾现出行迹。 瑶梅姑娘乃是贤淑聪慧的少女,姊姊心情,哪有不洞悉之理?眼见姊姊受了这场惨重打击,不由芳心一动,扶着她随同众人在奔回格斗现场途中,凑近姊姊耳边,低声道:“姊姊不必难过,孙郎夭逝,谅是寿年所限,姊姊如不嫌杜郎貌丑,妹愿与姊姊共事一夫,不叫娥皇、女英美於前,否则,请陈伯伯作媒,与岳小侠撮合,你们也是天成的一双,岂不是好?” 瑶莲誓志已定,闻言仅仅报以苦笑,并未立即置辞回答,瑶梅当时,似亦无法估计姊姊的心情,始终困在闷葫芦之中。 一双姊妹,各怀异样心情,随同众人,顺着万丈-谷底,向南奔了一阵,一气工夫,怕不足有四、五十里,尚化子驻步,放下孙卓如尸体之顷,瑶莲脸色越发显得异样,瑶梅只道姊姊,内心痛苦,并未防及其他,因为彼此尚未正名,心属亦只不过仅是心属而已,还未走到相互负责的境域,岂料有他! 哪知当众人围向尸体之顷,瑶莲把横在心头的誓言,益发坚定如铁,正当苦无良机,与心上郎君同穴并尸,一听葛天民庆幸方士-手指未触及针锥,瑶莲心中不由一动,虽还不知针锥之内含有甚么毒素?但是触指必死,已是不言可知之事,是以,不待葛天民把话说完,双膝一屈,乘人不备,伸出纤嫩玉掌,五指箕张,闪电一般便向针锥抓去。 众人不知所以,一声惊叫“冷面阎罗”转脸一看是她,不由怒上心头,一声轻斥,顺手一捞,正好抄住姑娘右腕,气得轻轻向后一送,虽然姑娘被推得跌坐在地,却已觉出瑶莲腕上的力道,并不寻常,方士-一怔之间,疑云顿时罩上心头,一声惊“咦”茫然不解的问道:“莲姑娘,你干甚么?” 瑶莲死志未遂,身被方士-一送“噗通”一声跌坐尘埃,满心悲戚,这时,再也无力强忍,不自禁的“哇”的一声,滚滚热泪立时夺眶而出,两片樱唇,微微颤动,良久仍未吐出一个字来! 瑶莲姑娘,失声一哭,全场俱都不由潸然泪下,可是,谁也不知莲姑娘与孙卓如究竟有些甚么渊源?除了“小飞虎”罗瑶梅及“鹰爪神” 陈元浩之外,其余诸人俱都面面相觑,愕然相顾! “鹰爪神”睹状之下,不觉暗暗一叹,心道:“这娃儿,你俩还未正名,怎么就这样情重如-起来?”心中在想,趋前一步,顺势搀起瑶莲,万般慈祥体贴的圈臂拖入怀中,附耳低声轻轻说道:“莲儿,怎的恁样傻法?你们未得尊长首肯,名分未正,怎能做此呆事?” 陈元浩在说,瑶莲依旧充耳不闻,埋首入“鹰爪神”怀中,只顾痛哭啜泣,宛如受尽委曲的小儿女,见着亲人,以泪代言诉说衷曲一般! 众人一见陈元浩,已把瑶莲安住,无暇立刻追问个中情由,倏又转脸低头,望了孙卓如的尸体一眼,葛天民接续适才未竟之言,又道:“卓如尸体中的针锥,并非别物,乃是“赤面飞熊”老鬼身上那袭貂裘内的针锥,这时针锥内所含老鬼的独门内功“九曲玄玄元英真气”仍然未散,针锥虽说并未浸毒,但是“玄玄元英真气”含在貂裘针锥里面,比甚么毒还要霸道,只要被它触上皮肤,周身血液,全被挤上头部,你不见卓如的尸体的死状么?他定是死在老鬼的“犀渠噬影”掌下,适才你如手指触到针锥,恐怕早已一命不保了!” 葛天民说完,全场俱是一惊! 吕六奇双眉一紧,吸了一口凉气,道:“卓如尸体,论理应该带回赣州,交他恩师“终南三子”才对,现在尸体上针锥仍未取出,而且路隔千里,要跨越武夷大山,崎岖山路,单人都觉难走,再若身负尸体,路上就更必耽搁时日了!” 群雄闻言,沉吟片刻,忽见左湘抬头望了望方士-,略一迟疑,道:“我看不如先在左近择地寄埋,反正咱们明年上元以前,必须来此一决雌雄,那时事了,再作移柩打算,你看如何?” 方士-转脸以询问的眼光望望葛天民,又瞧瞧尚化子,见他们都无异议,双眉一紧,点了点头,道:“老二与六奇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人死,入土为安,肩负着尸体,跋山涉水,确非善策,不如就依着老二的意思,在此寄埋一时再说吧,我想明年上元,在场的诸位,还能少的了谁?” 尚维三颔首示肯,侧脸望着葛天民,道:“就这么吧!时候不早了,择地埋好卓如尸体之后,我等最好是在天亮前,赶到甘棠。” 葛天民吁口长气,仰面望望天已泛白的晴空,黯然一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小飞虎”杜英俊盘膝坐在卓如尸体一侧,面无一点人色,呆——的望着众人,这时,一听葛天民同意在此寄埋,眼中热泪,不由夺眶而出,伸手拉起师弟僵硬如冰的左手,翻身跪下,口中-切切的道:“师…师…师……弟……”说至此处,已然泣不成声,未竟的话意,已被热泪堵住! 方士-黯然一叹!厉声道:“哭个甚么劲?小夥子,明年上元,踏着你师弟的血迹,再到此走走!留着这副热泪,闲时磨磨手中长剑,免得将来与仇人拚斗时,不能得心应手!”说完,俯身掩好孙卓如衣襟,顺手掖入胁下道:“走!找个隐僻妥善处寄埋,免得这班魔崽子毁尸!老二领先开路!” 左湘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正西边不远之处,大约两箭之地,便是一个斜坡“笑面韦驮”转脸望望众人,道:“跟我来!”声出启步,几个起落,已到地头。 岳小侠这一阵,心情非常沉闷,真如倒翻五味瓶一般,不知是酸? 是甜?是苦?抑是辣?适才一听师叔喊走,便已跟在左湘身后追去“笑面韦驮”落足斜坡,小侠也跟了个前后脚赶到地头。 小侠驻足斜坡之上,但见面前不远,便是一片小小起伏丘陵,过去这段盆形山坳,又是南北相连的陡削绝。 小侠凑近师叔身边,道:“师叔,前面那颗树下如何?” 左湘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骧儿,这里距离魔宫,近在咫尺,卓如在此寄埋,最好择不显着的去处为佳,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随说,抬手指着面前那株大树,又道:“这颗大树,乃是此地最打眼的所在,倘被天和帮歹徒发觉,我们在此寄埋遇难同道,他们绝不会不闻不问,非下手毁尸不可!” 左湘话未落音,众人已陆续赶到,葛天民挨着左湘,擦身走过,选在偏东的两个上堆之间,转身冲着左湘道:“老二,你看这里如何?” “笑面韦驮”趋前,先把四周看了一遍,见周围并无甚么惹眼的地方,道:“葛大侠所见不错,就在这里吧。”说完,抬眼见岳小侠已跟到面前,左湘手指脚下一块平地,道:“骧儿,快些动手打坑,天色已经不早啦,埋好,我们还能急赶一程。” 小侠在他师叔面前,神态本就肃然已极,孙卓如罹难身亡,内心自然更是怆然悲愤,是以这一阵,脸上始终未现一丝笑容,左湘说完,小侠面色虽然仍旧那么阴沉不霁,但却反手飞快的一探,只听“呛啷”一声龙吟,发自身后剑鞘之内,嗡声未落,古剑已经掣在小侠手中,跟着,手势略一转动,一股夺目银虹,登时把个盆形小山坳,照得如同白昼。 群雄目睹小侠手中这柄神器,但见剑芒长达五寸,宛如一条伸缩不定的蛇信,纯白莹洁如玉,剑芒首端,微屈如钩,“翻云手”葛天民,看得怔了一怔!惊道:“这不是传闻之中,洞玄子随身之宝“玉钩降魔剑”吗?” 小侠古剑在手,葛天民说完,点头微微一笑,忽然心中陡起一念,双眉一紧,面生悔容,忖道:“今夜怎的那么自负?为甚么不请出神器来诛除老鬼呢?幸亏还未落败,否则,岂不空负潮音岩的一段奇缘吗?倘若此宝,再落入赤面老鬼手中,侠义名门之士,便永远不能抬头了!真糊涂!” 小侠心中虽在暗暗自悔自责,可是手上,却未停止,抖腕冲着师叔指定的地面,反剑一挥,剑芒暴长间“咯吱,咯吱”一阵声响,地面石块,俱被划得粉碎,停手微一比量,长约一丈,宽有五尺,见已足足够用,反手缓缓归剑入鞘,暗暗又由丹田提一口真气,双掌平胸,就势向前一推“轰”的一声,石屑土块随掌震出二丈多远,地面登时现出一个,五尺多深的窀穴。 小侠演出这手功力,在场群雄,俱都惧然一惊!尤其左湘,益发面呈惊疑,茫然不知所以的望着小侠出神! 小侠眼见众人个个面露惊容,他却故作不知,低头先把坑底看了一眼,折身行至“冷面阎罗”面前,道:“前辈偏劳了,孙师兄后事,容我们平辈弟兄,替他料理吧,这事可不能再劳前辈烦神,否则,那就太不像话了!”随说,伸手接过孙卓如的尸体,转身缓缓走到坑边,晃身一纵,人已飘落坑底,顺臂先把尸体放平,回手捡过一方青石,塞在尸体头下,挺身窜落坑边,才把些许土块,向下一推,尸体尚未盖住,蓦地,白光一闪,一个丝绢小包,闪电一般飞向尸体射去! 众人一惊之下,二十多只目光,不约而同的齐向瑶莲姑娘瞥去,个个在一怔之间,话还未曾出口,瑶梅一声悲恸,一个箭步,纵落瑶莲身侧,双手抱着瑶莲右臂,哭泣着嚷道:“姊姊你怎的把头上青丝全都削了?难道你就忍心不管妹妹了吗?” “鹰爪神”自从在谷底,发觉瑶莲寄情卓如,萌生殉情死志之后,老侠生怕瑶莲有意外之举,是以把她拉在手中,随众奔至幽谷坡坳,这一阵始终未准瑶莲离他左右,适才岳小侠展那招“先天射极无形真气”老侠一怔之间,瑶莲已偷偷把头上青丝,全部齐根削断,顺手裹在一方绢帕之内。 当小侠由方士-手中,接过孙卓如的尸体,瑶莲知道,这是亲睹孙郎遗容最后的一瞥,不禁满心哀痛,均由泪中暗暗发出,小侠送尸入穴之间,臂上用力,乘人不备之顷,抖手一甩,丝绢小包,已抛至坑内。 “鹰爪神”看得虽是一惊!但是并未发觉瑶莲有何异样,她那一只小手,仍然扣在自己掌心之中,老怀这才稍觉宽松。适才众目投向瑶莲,陈元浩也随着众人转脸望望身边的瑶莲,但却并未察觉出可疑之处,正当暗自狐疑不定之际,忽然瑶梅一声哀恸尖叫“鹰爪神”听得一怔!抬眼一看瑶莲头上,哪里还像一个姑娘?简直成了个毛发蓬乱的乞丐。 众人一见瑶莲出此一着,虽都知道这是姑娘志在殉情,可是仍有多数人,并不知晓他们彼此间的关系,究竟已经到了甚么地步? “鹰爪神”睹状,暗自一声喟叹!抬眼见瑶梅仍在抱着她姊姊痛哭,气得二目圆瞪,怒冲冲的喝道:“梅丫头你还哭甚么?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了谁,还不走开!” 左湘见状,怕又突生巨变“鹰爪神”话音未落,乃大声吩咐岳文骧道:“骧儿,快些封土,事了还可急赶一程!” 岳小侠内心虽然也在痛悼卓如师兄惨遇,但是目睹瑶莲姑娘三番两次殉情自毁,却也真怕再生意外,左湘话刚出口,岳文骧未等说完,挥动双掌,对着坑边的碎石土块一推“轰然”一声巨响,窀穸立被封得严密合缝。 众人惟恐留有痕迹,七手八脚的,又把面上虚土推平,而后小侠捡起一块长达五尺的花石,暗把真气一提,俯身插入尸体头部前面,地面仅留尺许,作为暗记,挺身立起,吁口长气,看看师叔左湘,正想说声:“走吧!”一语还未出口,只见师叔提身一晃,向前飞纵中,大声道:“快走,趁着天还未亮,大家行走方便一些!”随着话声,当先扑向谷底,折身便向正南疾驰! 众人心境,虽然亦如左湘急欲离开斯地,换换令人沉闷的空气,但是一当即将撇下一个罹难的后生同道远离而去之时,不免心中俱感一阵哀痛,但是,又怕撩起瑶莲姑娘的悲戚,个个不觉暗含一把热泪,转脸望望露出地面尺许的花石,黯然一叹,接着左湘的足迹,飞一般地向南急追! “鹰爪神”陈元浩心中更是痛虑交攻,一面痛悼卓如惨死,一面又忧虑瑶莲本身的安危,左湘启步之顷,老侠惟恐莲丫头又生甚么枝节,是以手握瑶莲左臂,益发不肯放松。“笑面韦驮”擦身而过“鹰爪神”转身,带起瑶莲,提身便向幽谷南端疾扑。 瑶莲姑娘,内心这时只觉恍恍惚惚,自己手臂被陈元浩握住,真像懵懂的小儿一般,被人牵着向前急奔。 这一行众人,总共是七男三女,左湘领先,岳小侠殿后,一个接着一个,向南疾如行云流水似地疾驰。 洞宫山脉,万丈岩南端出口,便是屏南县的大镇甘棠。 左湘一行十人,在万丈-谷底,奔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东方已经泛现曙光,这时,甘棠北街口已遥遥在望。 八闽,素以蛮荒着称,但是,棠口、甘棠、平湖等镇甸,在洞宫山脉中,却是不像深山幽村那么荒僻,是当地土著各携山中产品,以物易物的交易所在,可说吃、喝、用具应有尽有,是以每日天一放亮,甘棠街道两旁,便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地土产,等待着交换买卖。倘若当日不能换得自己所需之物,土著们只有仰赖当地商贾代易,不过必须付出商人所需的苛刻佣金才行。 因之,土著多愿与物主直接交换,然而每笔均不能尽如理想,如果偶遇万不得已,还是只有忍痛一途,求助掮客奸商代办,所以镇上,每到天亮以后,格外显得人声鼎沸,吵闹不堪! 左湘等人,男男女女,前后接踵进入甘棠北口,沿街土着,忙不及待的起身欢叫,其中几个健者,飞步跃至左湘众人面前,伸出蒲扇般大手,不问皂白,探臂便抓。 葛瑶姑一惊之下,眼见两个年轻土著,伸掌抓到,姑娘气得小嘴一嘟,一声清喝,抖掌便要朝着土着脸上掴去,忽听“翻云手”身后喝道:“瑶儿不可!” 瑶姑闻声一怔!急忙把手撤回,头还未曾折转,忽见吕六奇一个箭步,拦在面前,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土著们并无恶意,因为这里常有汉人到此经商,和他们以物易物,我们这一群,他们又以为是行商了!你适才未听他们欢叫吗?”说完,折身又对几个土著“哇啦,哇啦……”说了些令人难懂的方言,土著们一声欢笑,才行散去,缓缓步走回自己原位,不时仍回头送来惊愕的目光! 葛瑶姑俏脸微微一红,又听葛天民在身后责道:“小女儿家这等性野,怎么出手就想打人?” 尚化子咧嘴“吃吃”一笑,道:“姑娘家这么野,看你将来到哪里去找汉子!” 化子一说,登时把个瑶姑羞得面色如赤,可是在爷爷面前,又不敢对化子出言无礼,气得小嘴嘟起老高,狠狠白了化子一眼,折身便向瑶梅姑娘身边扑去,低声恨道:“死化子!” 化子话将说完,葛瑶姑碍於爷爷在旁,不敢多顶嘴,身边的“冷面阎罗”方士-,却不平的骂道:“你这老化子,亏你还是个长辈,怎么这样嘴没遮拦?小丫头面前也恁般信口胡言,真是为大不尊!” 尚维三哈哈一笑,道:“好,好,好,算你这老儿知道尊卑之分,他们几个后生娃娃,都是连日不眠不休的奔走,你今天该以尊长的身分,慰劳他们一顿啦!” “鹰爪神”手中仍在挽着瑶莲未放,化子说完“嘿嘿”一笑,道:“化子也有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猴子似的,只要被他抓到一点话柄,马上就顺-直爬!” 左湘呵呵一笑,道:“不怪尚兄急着要吃,恐怕大家都已饿了。况且诸位连日劳顿,也真该找个地方进食调息了!” 众人边说边走,已走至甘棠十字街心,正好是一家阔宽的饮食摊,除了这一家之外,其余多是简陋不堪。 说这家饮食摊宽阔,在荒僻的甘棠镇上,并不为过,摊子虽然临街摆设,而摊子后面,却有一溜草房,供食客歇脚,而且房后还有第二进院落,好像是一个天井,不过俱是蓬门柴户,陋室-牖。 左湘领着一行男女,率先进入第二进院内,拣内进偏静的厢房,众人先后鱼贯而入,七手八脚,搬过两张竹桌,拚凑一起,吕六奇去了不久,两个土著,手上各端两大盘热气腾腾牛肉,后又送来一-当地认为上选的烧酒,及碗、筷等物。 众人早就饿极,这种粗食,已不屑谦让,各自随手抄起一只土碗,有的倒酒,有的直接了当的,夹起一方牛肉,蘸着桌上另备的卤汁便向嘴里送,唯独尚化子最怪,独自一人,闷声不响,蹲在地上,-着小眼,手把酒-,一碗接一碗,只顾灌酒。 小侠与化子,相处日期较久,往常倒可出言取笑,但他这时,当着师叔面前,却也不敢放肆,手上拿着牛肉在吃,看着化子这副好酒如命的德性,只得边吃边摇头地暗自窃笑,方士-原来也有好酒之癖,一见化子蹲在-边,自顾自地手把酒-,大灌酒不息,气得冲着化子吼道:“你这贪嘴的死化子,蹲在那里只顾自己牛饮,还有个完没有?” 化子却不理不答,仍旧手把酒。方士-一吼,引颈“咕噜”一口,先把碗中余酒喝完,舔舔嘴唇,回头望望“冷面阎罗”翻翻白眼,道:“偌大年纪,还这么没出息,等我喝完了,你再喝不就得了吗?” 方士-气得拿着土碗,挺身站起,两步撞到化子跟前,大声道:“走开,先让我倒两碗解解馋再说!” 众人一声哄笑,葛天民笑着嚷道:“看这两个老没出息的,你们可别为了抢酒,打破了人家的碗哪!” “翻云手”这么一说,全室又是一声哄然! 一顿饭,众人吃到停箸,桌上盛牛肉的盘子,已添到八个之多,地上一-酒,亦喝得涓滴不留,十人中有九人均酒足饭饱,仅有瑶莲姑娘,经妹妹百般劝解,才勉强吃了一块牛肉。 蓦地,瑶莲姑娘缓缓站起,这时脸上虽已不现泪痕,却仍旧面色苍白,微微一阵摇晃,姗姗退后两步,冲着在坐的几个长辈,裣衽一礼,悲切切的说道:“几位前辈,小女姊妹,这次奉恩师之命北上休宁,借用武林至宝“九龙旗”未能克尽厥职,实在含羞负愧,现此旗既已落入“赤面飞熊”之手,并订有明年上元之会,小女实无久留必要,应该即刻南返蜗居复命,并代邀师尊,届时参加这场群英盛会。”至此微微一顿,继道:“几位前辈急欲返赣,小女则应取道云霄迳回海南,彼此既然路不同途,小女这就告辞,先走一步。”说完,折身又对瑶梅说道:“妹妹终身,既由陈伯伯代为作主,愚姊此番回山当代妹妹禀告师尊,望妹妹随杜小侠回赣,安心等候师命,万不可意气从事,沾辱恩师!” 众人听得虽是一怔!却也无法出言相阻,正自略一迟疑之际,忽然又见瑶莲晃晃荡荡,行至岳小侠面前,裣衽深深一礼,道:“少侠,孙卓如之死,小妹已视同至亲血仇,纵或舍此残身,也要代他手刃元凶方肯罢休,但是若论赤面老贼一身修为,小妹自知绝非敌手,来年上元,大敌仍由小侠独挡,小妹并无别求,届时但请少侠废掉老鬼武功之后,千万给他留一口气,容小妹……” 少侠一见瑶莲对他深深一礼,本就一怔!不知姑娘究欲何为?这时一听话音,便已洞悉姑娘心意是想亲雪此仇,瑶莲说到最后益发显得声细如丝,岳文骧知姑娘内心这时痛苦已极,是以不等瑶莲说完,急忙挺身立起,道:“莲姑娘放心,到时小弟准把赤面老鬼,送到姑娘面前,听凭姑娘处置!” 瑶莲闻言,感激得杏目中登时淌出二颗晶莹泪珠,折身又对在座的长辈施礼,道:“各位师伯、师叔,小女告辞,明年上元再会!”说完,头也不回,迳自奔出门外,穿过街心转身向南而去! 瑶梅一见姊姊含泪颓然离去,芳心大恸,正欲挺身追去,忽然被“鹰爪神”伸手一把拉住,道:“梅儿,让你姊姊去吧,你如追出去的话,更会增加她内心的痛苦!” 陈元浩此语一出,葛天民、左湘不约而同的接道:“梅姑娘,你陈伯伯说得不错,瑶莲此去,你尽可放心,至少在明年上元以前,绝不致於发生甚么意外。” 瑶梅见在坐长辈俱皆出言相阻,只得黯然一叹,又无精打采的回归原坐,暗向肚中吞泪! 梅姑娘才一坐定,左湘即道:“此去赣州,须经延平府、明溪,顺流入江西瑞金至赣州,沿途虽是出洞宫山脉,再入武夷山,但是一行老小男女形形色色,总是未免显得有些惹眼,依在下之意最好是分三批走,不知几位老英雄以为然否?” 葛天民、方士-忙道:“左老二高见不错,如此就烦你先把人员配搭一下吧,免得中途遇上意外吃亏,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左湘眼珠,滴溜溜一转,望望少侠,又看看葛瑶姑,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当下吃吃一笑,侧脸冲着葛天民道:“还是葛兄分配,比较妥当!” 尚维三咧嘴怪声怪气的一笑,道:“你这假牛鼻子少玩花样,你怕回赣州不能交账是不是?” 葛天民听得一怔!不知化子语中含意何在?转脸却见左湘在那里微笑不语,正想问个究竟,忽听“冷面阎罗”方士-骂道:“穷叫化,愈来愈不是东西,说一句话还吞吞吐吐的,真讨厌!”说完,瞪了化子一眼,又道:“来,我分配!”随说,环顾一眼,道:““小飞虎”瑶梅,随假牛鼻子及葛大侠先头开路,充当先锋;老朽同陈大侠、六奇老弟居中;穷叫化,瑶姑娘和少侠殿后,由此四天赶到地头,今天算是第一天,用“赤鬼必亡”四字,分别替代每一天的暗字,沿途留字,引导后批跟进,倘如遇有意外,在遇事地点,除用暗字之外,另加一个“火”字示警,以便后批赶往援救!” “冷面阎罗”方士-此语一出,立刻给在座众人的心湖中,掀起了不同的反应…… 左湘虽然知道师-岳文骧在赣州已经有了南宫翠娥,但他却以为,这英俊飒爽的-儿,再多娶上几房媳妇也不为过,反正恩师对这种事情也不太反对,是以内心倒非常愿意骧儿多和葛瑶姑亲近亲近。 葛天民早已看出瑶姑对少侠有意,方士-这样分配,也乐得孙女能配此佳婿,终生落个美满归宿,是以心中委实乐不可支,而葛瑶姑更是求之不得,这样分配,正中下怀,芳心不禁暗自高兴不已。 方士-这样搭配人员,却也是别具一番用心,因为他目睹少侠及瑶姑二人的人品,正是恰好一双,老年人又有几个不愿意替年轻人撮合好事的?成人之美,谁说不是一件善举呢? 惟有尚化子则不然,因为他不但对岳少侠摸得极清,就连这几个女娃儿,亦都-如指掌,他知道赣州的南宫翠娥,已是令人极其难惹的母老虎,再加上“无双玉女”徐曼霞、谢婉莹、陈凤斐,亦都暗恋少侠,更且俱皆以心相许,陈、谢、徐三个姑娘的大事,尚且悬而未决,这时又来一个葛瑶姑涉足其间,岂不是益发困难不堪吗? 方士-更像是有意在捉弄他,单把化子夹在其间,倘若稍有不是处,化子纵使跳进黄河,也洗濯不清! “冷面阎罗”分配完毕,众人都是会心而又满意地颔首一笑,惟独化子气得小眼一瞪,转脸怒冲冲的望望“冷面阎罗”暗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鬼,怎地恁般阴损,你想将他们一双年轻后生撮合,自己却龟缩一边,不敢出面还倒罢了,把我搅在他们中间淌这趟混水,你这不是存心跟我为难吗?” 尚化子心中,虽在气恼,可是嘴上却无法立刻道破,权衡当前之势,在场各人心情,他哪有看不出来的?倘若一言有失,哪方面都不讨好,老化子心念闪电般一转,气得撇开正题,转个弯冲着方士-,提着破锣似地嗓音,高声骂道:“你这该死的老鬼,肚子里灌饱了黄汤,尽会打些如意算盘,你想的倒好,知道返赣途中,将要遇到劲敌,却安排些好手开路,猛将殿后,自己反而躲在当中,又仗着陈老儿和吕老弟壮你狗胆,难道不怕别人耻笑,骂你脓包吗?” “冷面阎罗”生成一副毛躁脾气,素来受不了别人责骂,这次好像一反往日常态,似是心中已有计较,任凭尚化子滔滔不绝的叱骂,他却坐在一边,微笑不语,气得化子小眼一瞪,正欲开口再骂,忽然,葛天民手-颔下花白长-,呵呵笑道:“尚老弟,方兄这样分配,非常适当,现在天已不早了,大家既已酒足饭包,我看就此上路吧!”说罢,手挽左湘,挺身立起,转脸望望身后的“小飞虎”及瑶梅姑娘,道:“姑娘,咱们先走一步!”说完,道声:“赣州会!”折身便自离去。 尚化子一听葛天民,就着方士-的话坡,向下急溜,不禁心里更气,正自暗骂不已,一见“翻云手”拉起左湘,转身就走,这下真把个游戏人间的老化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一双小眼,望着葛天民与左湘的后影发怔!忽然,左湘向前走了几步,转头-着眼,神秘一笑,更把化子激得怒气陡长,不觉暗暗骂道:“矮阴鬼,休要得意,咱们回到赣州,再算这笔陈债,那时候还怕母老虎不找你撒泼吗!” 老化子-着一对小眼,喃喃不已,气还没出完,方士-“鹰爪神”吕六奇,继又站起,道声:“再会!”又急急的跟着左湘等人踪迹而去。 这时蓬牖之中,仅剩下岳少侠、葛瑶姑、老化子等三人留在室内,面对狼藉满桌的盘盏,坐在那里。 岳文骧一见众人纷纷离去,心情彷-立时松弛了不少,不似先前那等束手束脚,令人沉闷难耐,只觉精神陡然一振,侧脸望望沉吟不语的老化子,嘻嘻一笑,道:“怔个甚么劲?还不叫过店家,会罢饭账,我们也该跟着上路了!” 尚维三“嘿嘿”一笑,道:“我的少爷,他们一群,除了两个后生之外,无一不是辈尊位长,难道他们这群老鬼,还会揩我们的油账吗? 吕六奇早就会过了,咱们只管上路追吧!” 少侠闻言,嗤然一笑,骂道:“老叫化一句话总要绕上三千里,唠叨不休,真讨厌!”折身望望面罩红晕的瑶姑,又道:“姑娘走吧,我们也须急赶一程了,免得耽搁四天的限期。” 瑶姑闻言,脸上好像突觉一阵火辣如烧,不知怎的?连周身上下,亦有一种从未经过的感觉,就连自己双腿也似不愿顺从指使一般。少侠说完,瑶姑娘那嫣红桃腮,虽曾笑靥绽现,瓠犀半露,但是苗条的身形,却未见她行动,仍然螓首低垂,只顾拨弄披在胸前的剑穗! 岳文骧目睹瑶姑这副神态,心中不免一动,正当欲言未言之顷,忽见尚化子气冲冲的小眼一瞪,怪声怪气的嚷道:“姑奶奶,还不起身赶路,尽管在这里耗着不动则甚?莫非还想等着花轿到此迎娶不成?” 尚维三此语一出,岳文骧转脸一声清喝:“老化子,又在胡嚼甚么舌根?” 哪知少侠话音未落,忽觉身边风声飒然,电光闪烁间,只见一条纤秀的身形,如飞一般,破空疾向化子面门扑去。 少侠知是化子已把瑶姑激怒,不禁暗自笑道:“老化子,惹吧,看你今天怎么下台?” 岳文骧窃笑心念,才将一转,忽听瑶姑,悬身空中,对着尚维三喝道:“鬼化子,你如再敢口齿尖损,今天非把你的门牙砸掉不可!”出手便向化子面门抓去。 尚维三岂是好相与,尤其是在潮音岩经普陀散人的指点,已把“乾元离火掌”修习得已到火候,这时的化子,早非往昔可比,瑶姑飞身扑到,虽然身形手法奇快无比,但是要想得逞,却也千难万难。 瑶姑纤掌递到,正当间不容发之顷,只见化子挫腰一晃,人已脱出瑶姑掌外,跟着转头,冲着姑娘,挤眉弄眼,神秘一笑,折身便往外闯。 瑶姑毕竟是稚气未脱,抓出一掌,一见落空,又见尚化子鬼鬼祟祟的折身逃逸,小姑娘心里哪肯甘服?不觉一声尖叫:“死化子,哪里走!”声出身动,肩头微微一晃,提身-定尚维三的后影,便向门外追去。 少侠情知化子是在弄鬼,有意激怒瑶姑,随后急追,不觉暗暗一笑,抖袖亦随二人身后追出。 小侠走出店外,转身向南一看,只见化子与瑶姑,一前一后,挤在人群之中,不住的分人夺路,向南急闯,三人前后接踵,出了南街口,忽见尚化子在飞也似地疾驰中,转身望望瑶姑,嘻嘻一笑,道:“傻丫头,追我则甚?还不凑着机会,跟心上人谈谈,告诉你,过了村,可没有店啦,将来后悔,你可休怪我化子不成全你!” 瑶姑听化子这样一说,并非话不投机,芳心不由一动,只是姑娘好强心胜,有意要在心上人面前,显露几手家传轻功,是以化子话音一落,佯嗔道:“死化子,还在尖损,看我不撕烂你的腮帮子才怪!”说着,身法现得更快,几个起落,便是四、五十丈! 小侠随在瑶姑身后,见姑娘这份美妙轻盈的身法,不禁亦在暗佩不已,忖道:“瑶姑娘年纪虽比她们都小,可是天资禀赋,却比她们要高,只要好好修习,将来恐怕亦是武林中,极难得见的高手!” 小侠心中在想,眨眼之间,就是十几里路,只见尚维三沿着山路,向南急奔中,折身倏又转向西南而去,岳文骧紧随二人身后,顺着一座高插云天的大山,步步沿山向上攀爬,盏茶工夫,三人便已登至山顶。 这时,尚维三仍在瑶姑、小侠二人之前,向西偏南飞奔。小侠落在最后,正当向前疾走,忽见尚维三回手一招,折身便向山顶北端一座丛林扑去,而且身法,比前更快,心知有异,连忙赶了上去。 瑶姑一怔间,还未回过味来,忽觉柔荑已经被人握住,惊惧之下,转脸一瞥,见是小侠,脸上红云才将浮动飞升,只听岳文骧俯在耳边,说道:“姑娘有警,快走!” 瑶姑还未答话,只觉一股奇异力道,发自小侠掌心,跟着,再一提身,忽觉身轻如燕,随着小侠,两个起落,便已纵入林中。 小侠、瑶姑,仍然不明化子有何发现?只见化子这时,躲在一颗大树背后,正自凝神向山麓的大路上注视。 小侠睹状,心中会意,急忙亦把瑶姑拉过,选定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背后,隐定身形,顺着尚化子的目光,向下一看,只见岭旁大路快到峰巅的一段路上,来了八条精壮大汉,押解着一名困囚已久的汉子。 因为隔得较远,九个人面貌,无法一目了然,但是八条大汉,个个手中捧刀持剑,而被人囚禁押解的汉子,远看上体赤裸,一丝不挂,下身只穿一条单裤,好像已被撕碎一般,裤管吊着好几片碎片,蓬头赤足,一跛一跛的向岭顶攀爬。 小侠看得正在暗惊不已,九条人影,已渐自走近,再一细看那被囚的汉子,大约在五旬以下,白净子脸庞,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胸前两只销子骨内,却穿着两条食指粗细的牛筋 ,牵在身后一条大汉手中,其余的几个大汉,亦都横眉立目,捧刀仗剑,如身临大敌一般,尾随身后,慢慢的跟进。 被囚的汉子,彷-已经无力支持,脸上亦被苦容所罩,一跛一跛的走了几步,低头看看鲜血淋淋的脚跟,头还未曾抬起,忽然身后大汉甩起手中牛筋“啪”的一声,鞭了被囚汉子背脊一下,喝道:“小子,这不是你当总镖头的时候啦,今天落在太爷们手下,乖乖的走,少费话,要是你把太爷惹恼,这里正是给你——“剥皮烤”的好去处!” 小侠听得不禁一怔!心道:“总镖头?这又是哪一家的总镖头?” 小侠心念,才将一转,忽听另一大汉一阵狞笑,道:“老二别急呀,怕他到了洞宫山,乜总坛主,还会不拿这份上礼厚待佳宾?” 小侠闻言,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被囚的汉子究竟是谁?但是一听“乜总坛主”不是赤面老鬼有谁?正欲纵身拦截,忽然又听被囚汉子,一声彻霄苦笑,厉声道:“姓茅的,别神气,我刘元曜有死而已,若想要我就此答应你们要求,势必登天还难!” 岳文骧这下真已无法再忍,心道:“我当是谁,原来这一被囚汉子,就是赣州三江镖局的总镖头刘元曜,今天真是天缘凑合,倘若错过,一经把刘镖头解到天魔宫,日后就更加不好办了!”心念闪电般一转,正欲飞身而出,刘元曜身后大汉,又把牛筋抡起,急如骤雨一般,向刘元曜脊背上猛抽。 小侠目睹这幕惨象,哪里还敢怠慢?真气一提上身未动,尚未纵起,蓦然电光一闪,两条人影,已先他而出,还未落地,就听得一声震耳清喝:“狗贼,找死!” 第廿一回 两条人影,飘风闪电般,扑出山林,岳小侠看得不由一怔! 匆遽间,扭头-影一瞥,见是化子、瑶姑,一先一后快若流星赶月似地,接踵疾扑被缚困的总镖头刘元曜射去,小侠明明知道,尚化子一身武功,绝非泛泛之辈可以望其项背,同时也知道,瑶姑一身艺业,更是由“翻云手”葛天民一手调教而成,并且在天台国清寺前,亦曾亲见瑶姑展出精湛家学,端有几分火候。 但他内心仍自不免忡忡不安,耽忧贼徒们心怀诡诈,心想:“刘镖头递送途中,被我们无意中撞见,乃是侠义道中,不幸之大幸,倘若万一一着失慎,被他们趁隙带着刘镖头改道远-,真的落入赤面老鬼手中,事情可就越发棘手了,所以这时千万不可大意!况且,群贼之中,是否还有更难惹的魔头,混迹其间,也是极为可虑的事情。” 心念闪电般一转,葛瑶姑和尚化子,方始联袂擦身飞过。 小侠急忙晃肩一弹,冲霄射起四、五丈高,一溜清烟,紧接着化子后影,亦奔瑶姑飞跃而去的方向追去。 他身悬空中,向前飞射疾翔间,低头一瞥,只见遭受缚困的刘元曜,忽然又挨身后大汉一顿鞭笞“啪啪”鞭声入耳,胸中一股无名怒火,登时全都涌上了心头。 霎时,一股愤怒烈焰,似闪电一般窜遍周身,直气得刚牙暗暗一-,虎目中射出炯炯两道惊人神光,隐隐泛着腾腾杀机。 跟着,抽腹提气,双袖一抖,正欲越过化子,扑奔地面急去营救,蓦然,只见瑶姑娇躯一挺,身法轻如玉燕似地,星飞丸射之间,一声怒叱:“无耻狗贼,找死!” 怒叱声中,手中长剑随势一挥,展出精湛家学“乾坤三绝招”一式“日腾月坠”银光陡地一闪,剑影掠过刘镖头的头顶,直奔手持牛筋大汉胸前的“璇玑穴”狠狠刺去。 左手剑诀,变掌为切,就着身形向下疾坠之势,运劲挥掌,猛削穿在刘元曜锁子骨上的两条牛筋。 尚化子紧接瑶姑身后,眼瞅着小姑娘抢先出招,那份迅快狠稳的招式,和不顾自身安危的劲儿,内心虽暗泛惊佩之念,但是身法,却未因此稍缓。 瑶姑剑掌齐挥之同时,化子人在空中,猛然一抖双袖,展出“紫燕掠波”轻功身法,快如飘风迅电一般,超过瑶姑,迳自迎向另外七个大汉扑去。 人未落地,一声断喝:“魔崽子,欺侮失去反抗能力之人,算甚么东西?来来来,有种的过来,接接我老人家这个看看!” 声出圈臂一推,双掌快如电光石火“唬”的一声,右掌截住驰援夹击葛瑶姑的三个大汉,当胸劈去。 同时,左掌劈空一挥,拦着落在最后的四个大汉打到。 掌影过处,一股炙肤火辣狂飙,卷出丝丝声响,热浪所及,五尺之内,无论人畜草木,休想逃出这股神奇“离火”的灼伤之危。 尚化子情急之下,展出“乾元火离掌”一招“火树银花”右掌尚未探实,群贼之中,殿后压阵的大汉,好像见闻极广,化子掌影未到,逼不及待的一声惊叫:“火离掌,不要硬接,快退!” 七个大汉,走在先头的六个,闻声面色立变,个个慌忙纵退丈许,方始脱出化子的掌风之外。 群贼抽身纵退,纷纷落地,就在彼等身形尚未立稳之际,蓦地,凭空传来一声狼嚎般地惨叫,直冲霄汉,令人闻声惊栗! 尚化子一听殿后的大汉,认出他展出的希世奇学,心中不禁暗暗一惊! 跟着,六条人影先后脱出掌影之外,尚化子急忙一沉真气,飘身着地刹那,身后惨号之声突起,不由也是一怔! 匆遽之间,定稳身形,扭头循声一瞥,只见葛瑶姑手持豪光闪闪的钢剑,随着动天惨号,探臂一推“噗嗤”一声,剑身已由鞭笞刘元曜的大汉前胸刺入,再自后胸透出。 大汉号声甫落,葛瑶姑挺腕一抽长剑,但见红光血影一闪,大汉双手握着齐根断折的牛筋,圆瞪着一双枭目,狞恶的面孔痛苦的扭曲着,身形微微一耸,仰面便向血泊中倒去,两腿略一抽动,顿时尸僵气绝! 小侠悬身空际,眨眼之间,目睹化子施展“乾元火离神掌”一出手便将群贼惊退,心中正自暗笑,这时,再眼见瑶姑大展家学神威,挥剑出掌一招便自得逞,立刻解了刘元曜缚困之危,不由大喜! 但是刘镖头被囚日久,体质似已非常孱弱疲困,身上牛筋一被斩断,身形反倒失掉平衡,只见他晃了几晃,截头向地面倒去。 瑶姑这时正自撤剑收招,无暇旁顾。 小侠睹状之下,急忙双袖一抖,电一般射落刘元曜身边,双脚尚未着实,单掌轻轻一挥,已将刘元曜截跌之势遏住。 跟着,举步直进,伸手接住刘元曜摇摇欲倒的身形,晃肩纵退二丈,平平稳稳的放落地面,接着连弹两指,除掉贯穿锁子骨上的两根牛筋,急忙回手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两粒“乾元固本丹”。手托两粒灵丹,低头望望晕睡如死的刘元曜,见他仰面横陈,气若游丝,宛如真力耗尽脱力一般。那张已呈乾瘪清瘦的面容,毫无一点血色,就像被人蒙上一层白蜡似的,若非呼吸有声,胸现起伏,真会令人疑为一具尸体! 小侠看得不由眉峰一耸,收眼再向锁骨伤处一瞥,更加愕然! 只见锁骨之上,赫然现着两个对穿的窟窿,孔内鲜血,不住地汨汨往外直流,四周则已凝成一片乌黑血块。 岳文骧目睹刘元曜无缘无故遭受这种非人酷刑,直气得刚牙一咬,猛一顿足,仰天恨声道:“小爷今生,若不把这几个罪恶滔天的祸首诛绝,永世不再为人!” 心中暗恨,回手先把灵丹,纳入自己口中一粒,微微黏湿,用指轻轻捻碎,俯身刘元曜肩头,顺手将灵丹碎末敷在四个伤口之上,跟着撬开牙关,又把另外一粒,送入他的口内,双手搬起刘元曜肩头,把他脊背靠住一块大石,盘起双膝,以待灵丹溶解,助其真气归中畅快流转。 小侠以迅快手法,眨眼间做完这件大事,内心却极关心化子、瑶姑的安危,然而刘元曜伤势未复,仍然晕迷未醒,他又不敢轻离左右,惟恐群贼另有诡谋,落入他们圈套之中。 是以不敢稍离,乃在原地守护於刘元曜身侧,抬头顺着场内扫视一匝,只见血泊之内的陈尸,已被瑶姑踢出二丈多远,地面仅剩一滩淤血,渐渐已泛黑色! 这时,瑶姑伫立化子右侧,相距大约两、三丈远,已被三个手横刀剑的大汉,团团围在中央。 另外四个大汉,两个手持鬼头刀,一个手横丈二点钢枪,另外一个,手握一对子母双套金环,四个大汉,气势凶凶,横眉立目,把化子圈在瑶姑的左侧。 化子背向而立,小侠无法看清他面部的表情,只听化子一声讪笑,道:“我当是谁,竟敢这么大胆,无故囚禁良民?原来是珊瑚峤的查老二呀!哈哈哈…: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火刺-”久违啦,老友故旧,见面总该痛痛快快叙一叙才对,不然,岂不空负今天这场幸会?” 小侠闻言,不由一怔!心想:“我说刘镖头怎会落在他们手中呢? 原来手持子母双套金环的,正是“天南游煞”“火刺-”查冈呀,难怪这群-伙要恁般暴戾蛮横了!” 心念闪电一转,忽又暗自忖道:““天南游煞”老大“千手金刚”邹纯,老二是“火刺-”查冈,这倒常听恩师及二位师祖提及,只知二煞武功诡异,早年常在赣闽界内的武夷山区横行窜扰,并无甚么一定的住处,忽东忽西,到处为家,故所以闯出个“游煞”的混号,刘镖头怎会落在他们手中呢?化子适才所说得“珊瑚峤”又是个甚么去处呢?” 眨眼工夫,小侠疑念方在心中一闪之际,忽听查冈“哼”的一声冷笑,阴森森地沉声喝道:“好个名震江湖的“齐鲁怪乞”真算语颜无耻已极!我们弟兄虽说号称“天南游侠”对你这份勇气当真自叹弗如。” 话微一顿,继续嚷道:“当年大哥邹纯,一念仁慈,你虽败在他的掌下,但他并不太为已甚,放你逃生,你就该知耻隐遁,永世龟缩不出才是道理,孰不料如今厚颜鲜耻,居然重提“故旧”二字,查某倒要看看你“乾元火离掌”修到甚么境界?” 尚维三能有“齐鲁怪乞”之称,就是由於他行事处处总乖戾,不大合群。他那一张油滑的利口,更是从来不曾饶过任何人,纵然手招上落败,嘴上也-尽上风,绝不给人留丝毫余地。 查冈说完,化子阴阳怪气的呵呵一笑,道:““火刺-”!先别说我化子无耻,我看你们一对孽种弟兄,怕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咱们彼此之间,狗肉羊头,谁也上不了桌子!” 至此微微一顿,侧脸环视另三个大汉一眼,续道:“姓查的,咱们今天算是冤家路狭,不见真章休想善了,我看你们也别呆在哪里乾耗时间,一齐上吧,我老人家还未把你们这几块料,放在心上。” 查冈闻言,脸色一沉,怒道:“化子!你也太狂妄,凭你也配我们弟兄联手出招吗?”说完,扭头环瞥三个同伴一眼,道:“湛老五,你们退开!”说着,提身一个箭步,直捣化子中宫,左手金环,冲着化子面门一照,右手金环跟踵飞起,一招“三环套月”疾如飘风似地,直对化子胸前“华盖穴”打去。 化子真不愧为人中怪-,一见查冈金环当胸打到,仰天一阵呵呵大笑声中,挫腰让开凌厉狠辣的环招,右掌跟着一翻,招使“火中取栗”就势紧扣查冈左手脉门。 同时,侧身斜踩偏锋,左掌用上“乾元火离神掌”暗运七成真力“唬”的一声,一招“天乾地火”反向查冈的左胁“期门穴”拍去。 化子避招还手,招法不仅迅快俐落,而且打出劲气之猛,也大非往日可比。 小侠守护刘元曜身边,眼瞅着化子出手一招便已稳稳的抢-了机先,逼得查冈陷入缚手缚脚之势,知道化子匝月以来,乾元火离神掌的功力,已有突飞猛进的进境。 查冈手中虽有一对三套金环,但是若非立施煞手,及合四贼之力齐手联攻,恐怕三、四十招之内,难以抢回优势,纵然短时不致落败,化子却绝不会轻易放掉,戏弄敌人於股掌之间的缺德招数。 化子这一面,既已赢得上风,鹿死谁手?这时虽还言之过早,但他绝不会吃亏落败之地,已可断言。 小侠忧忡心怀,不觉放宽不少,目光收回之间,情不自禁的低头望了望仍未苏醒的刘元曜。 只见他那两根锁骨旁边,被洞穿的四个创口,这时已生出红嫩的新肌,而且已然渐渐长满,那深深地凹入肉内,令人触目惊心的窟窿已不复存在。 伤口长平,面色亦呈微红润光泽,细若游丝的呼吸,这时也显得粗壮有力,一阵阵长吸深呼之声,已清晰可闻。 体质复元,虽说还须数日调养,但其涣散已久的真气,却由於“固本灵丹”之神效药力之助,又徐徐聚回丹池。 刘元曜垂帘合目,悠悠入定的神态,看在小侠眼里,不禁更觉心宽,喜悦之容,方始升至双颊,忽听瑶姑陡然一声怒喝:“无耻狗贼,看剑!” 小侠闻声不禁一惊!抬头循声一瞥,只见瑶姑手中寒光随声陡地一闪,顺势一招“天动地摇”进步便向左侧大汉的“鸠尾穴”刺去。 瑶姑暴怒之下,欺身抢进,招法手劲,格外显得凌厉惊人! 小侠眼瞅着瑶姑以迅快凌厉之招式,拧身直取左侧的大汉,剑影启动之顷,只见瑶姑右侧两个大汉,不但不立即驰援围击,二贼反而迫不及待的抽身退让。 两个大汉,提步纵退刹那,忽然同声一阵哄笑,道:“茅彬老弟卖相俊俏,到处都沾便宜,今天连这个带刺的攻瑰都看中啦,这真是前生修来的艳福,哈哈哈……” 二贼笑声未落,瑶姑飘风如飞的剑影,已把茅彬前胸要害罩住。 “阴私鬼”茅彬,心性最为阴险刻毒,红粉女色,更是他毕生最大的痼疾,凭瑶姑那份滴粉搓酥,风姿绰约的模样儿,看在茅彬的色眼里,怎不疑似天仙临凡? 瑶姑出手一招,便将鞭笞刘元曜的大汉挑毙,飘身落地之际,那股美妙轻盈的姿态,无意之中,已把“阴私鬼”的色胆撩起! 茅彬色眼——,不等瑶姑莲足着地,便煞有其事似地,抡动手中鱼鳞金背刀,厉吼一声,首先扑奔瑶姑而去。 谚言所谓:“贪色不顾病,斗气不顾命。”茅彬纵落瑶姑面前,耸肩谄笑,死皮赖脸,几句不堪入耳的淫佚之辞,气得姑娘花容陡变,怒吼一声推剑分心便刺! 这下正中茅彬下怀,瑶姑欺身探剑,剑影虽已罩住“阴私鬼”前胸要害,险象已到千钧一发之顷,但他依旧嘻皮笑脸,若无其事的道:“唷,我的好姑娘,怎么说来就来?”声出,拧身错步,闪开瑶姑急刺如飞的剑影,跟着不退反进,金刀霍然一探,一招“慧星射月”迳向瑶姑左胁“气海囊”挑去,左手掌影就势一顺,绕过瑶姑持剑的右腕,直冲姑娘鼓绷绷的乳根抓去。 刀掌齐出刹那,一阵轻浮狂笑,道:“小妞,有意顺从,就别躲别避,跟大爷亲亲!哈哈哈……” 葛瑶姑一招迅快的“日腾月坠”走空,心中本就有些不忿,这时一见茅彬出此下流招式,不禁怒火更炽,气得柳眉“唰”的一挑,急忙挫腰退步,闪开茅彬的刀光掌影,一声叱喝:“无耻匹夫,找死!”双肩随声一摆,手中剑势陡然疾变,展出精湛家学,乾坤三绝招应声递去“海啸浪奔”“天动地摇”最后紧接“日腾月坠”“嗖嗖嗖”三招连环急攻猛刺,一股寒芒砭肌,银焰耀天的劲气,排山倒海似地,飞向“阴私鬼”上盘中腰,几处致命大穴卷去。 茅彬作梦也未曾想到,姑娘小小年纪,会有这样惊人的剑法展出,瑶姑两招攻出,已把茅彬震住,一惊之下,刀掌尚未及撤回,第三式剑招,又似闪电一般,攻向前胸中部六处要穴而来。 “阴私鬼”有利的机先一失,登时被凌厉的乾坤三招,攻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茅贼对敌经验极丰,自己虽已陷入不利的劣势之中,但是心情却不敢稍呈浮躁之态,他一面全力招架,一面闪动着一双枭目,寻找剑光的空隙,急求脱出剑影之外,而后再想还击找场的招数。 十个回合一过,瑶姑剑式似乎稍现缓滞之状“阴私鬼”一见之下,精神不由大振,手中金刀溜溜卷起一溜小刀花,双足猛一垫劲,一个箭步,想由剑光的空隙中穿出。 岂知乾坤三绝招,乃是“翻云手”葛天民,吸取各门剑术之长,研创而成的一套剑法,精妙之处,就是先快后慢,一反各门剑法惯例,快时,剑似万点梨花,由四面八方结成剑幕,对手若一旦被罩入其间,就休想轻越雷池一步。 可是剑式一到慢时,看来空隙很多,其实,威力比诸迅快之时,犹为猛烈,可说已到天衣无缝,泼水不透之境!这手绝技,瑶姑曾在国清寺前演过一次,当时“狮面天王”程奎,败在绝招之下,一颗头颅几乎被姑娘一剑削掉! 茅彬哪知其中厉害,提身纵起,想由空隙穿出的一刹那,小侠岳文骧守护於刘元曜身边,看得不由暗中窃笑,心想:“蠢贼!你这叫做自寻死路!” 岳小侠心念,方始暗暗一动,忽听“叭哒”一声巨响起处,跟着红光一闪,一声刺耳惨叫,茅彬那具清癯残躯,又被强力剑光墙幕震回圈内,一只左臂,齐肩被削落地上! 落地之间,身形连连几晃,慌忙将金刀一丢,回手按住伤口“通”的一声,竟然跌坐当场,痛得不住的哀号惨叫! 另外两个大汉作梦也想不到“阴私鬼”一身功力在一个柔弱可欺的姑娘面前,居然那么不济,十招之内,不仅落败,而且眨眼之间便告断臂成残,二贼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一领剑诀,双双探剑一抖,一左一右,飞向瑶姑身后两胁刺去。 瑶姑一剑削掉茅彬一只左臂,本可不必赶尽杀绝,立时收招,但是一想及茅彬出手时尽是一派下流招数,怒火不禁倏又烧上心头,银牙一咬,剑招不但不收,反而挺腕卷起一道寒光,飞向茅彬颈项扫去。 蓦觉身后响起一阵金刃破空之声,心知另外二贼已由两侧袭来,这时顾不得再取茅贼之命,自保要紧,就在二贼刺向两胁的剑影堪堪点中的刹那之间,瑶姑急忙挫腕收住剑招,接着双足垫劲一踹,飞身斜向前方,弹起六尺多高,越过跌坐惨叫狼嚎的茅彬,方始脱出二贼突袭两侧的剑式,端的险极! 茅彬断臂成残,跌地惨叫,但他神智并未错乱,两个邪恶同道出手相救,方始-免一死,瑶姑飞身纵起,顾不得伤口剧痛,急忙俯身倒地,连滚带爬,鲜红肉蛋一般,躲出圈外,蜷卧一块大石之下,恶毒地望着瑶姑,动都不敢轻动一下! 小侠眼瞧着小鸟般地瑶姑,眨眼工夫弄得敌方一死一伤,不由暗佩姑娘进境神速! 这时一见另外二贼出手联攻,姑娘飞身避开凌厉夹击,茅彬趁着姑娘无暇旁顾之际,懒狗似地躲入大石之下,小侠看得不觉又气又好笑,暗骂一声:“无用的脓包,凭你这几手玩猴戏的拳脚,也敢到处作恶?” 小侠心中鄙夷之念,方始一转,两个持剑大汉,联手攻出的剑招已然走空,只见他们不等瑶姑纵起的身形落地,彼此一递暗语:“孟老四,顺!”声出身起,长剑一摆,二贼紧跟着瑶姑的后影-尾追去,方位依旧保持一左一右,若与瑶姑立定的身影连在一起,恰恰合成一个大三角。 瑶姑飘身落地,二贼亦如电光石火般疾扑而至,未等瑶姑拧身折转,二贼人在空中,各把手中长剑一摆,一个提剑展出“倒栽垂柳”顺势便向瑶姑“肩井穴”刺去。 另外一个,抖腕使出“寒光射斗”疾刺瑶姑脑后“哑穴。” 二贼乘人措手不及,联合攻出两招,声势劲道,格外显得威猛迅快,眨眼之间,两柄凌厉剑影,已把瑶姑绢秀的身躯罩住。 别看瑶姑年轻刁顽,但其禀赋却是玲珑透顶,姑娘提身闪避身后偷袭,早已料定二贼必然会紧追不舍,联手夹攻,瑶姑身未落地,忽然又听脑后卷起一阵划空金风,暗暗嗤然一笑,不等金风沾体,仍就扑身而落之势,陡地俯身截头,双腿猛然向后一甩,身形猛然凭空拉平,堪堪躲过二贼同时攻出的两式剑招。 好个聪慧绝顶的姑娘,两式剑招躲过,身形依旧悬空未落,急忙用剑微微一点地面,借力展出一式“织女倒穿梭”身法,电一般倒射五尺,恰恰脱出剑影光圈,飘然落於二贼身后。 瑶姑一见二贼这时适将落地,身形还未来及折转,身后几大要穴,均已暴露无遗,这种抢制机先的良机,姑娘怎会轻易放过?左手猝然一偏长剑,疾刺右侧大汉的命门要穴,左手剑诀一变,挥掌便对左侧大汉的“气海俞穴”拍去。 姑娘右剑左掌,互相配合,手法招数,益发显得奇诡凌厉,只要对手稍现破绽,剑、掌一经打实刺中,不死也得重伤,端的厉害! 小侠眼见瑶姑展出几手家学,虽说仅仅几招,却已显出了精湛稳实的根基,心知姑娘独力对付二贼,纵然不能立即得手,稳立於不败,已是不言而喻的事。 看清瑶姑与二贼对招情势,心怀不禁大开,忧忡不安之虑,亦为之一扫。而尽急忙收回目光,低头再一细看刘元曜,这时他虽仍旧盘膝趺坐地面,但他双目已经张开,一道茫然之光,不时射向正在挥剑力战二贼的瑶姑,又望望运掌如飞,正在四个大汉,五件兵刃之间,穿来滚去的老化子,更觉眩惑不解?不知一老一少,到此援手相救,究竟与自己有些甚么渊源?或与“天南游煞”又有甚么嫌怨过节? 刘元曜茫然不解的呆瞧了一阵,忽然觉出自己周身有异,是以撤回目光,首先伸手摸扑锁骨上的伤痕,不由一声惊“咦”出声,心想:“怎会一会儿工夫,伤口竟已长平?是甚么灵丹妙药,会有如此神效?” 眩惑疑念?在他脑中闪电般一转,忽然又觉出腹内一股软绵绵的劲气,仍在推着自己周身血液,及丹田的真气,像是毫无一点阻碍一般,窜遍几大经脉和要关,不由更觉不解?心中疑虑显然愈来愈多,也就愈多愈觉难解,愈想寻求解答! 这时,浓眉愈皱愈紧,本能的放眼左右一扫,见身侧站着一个俊逸飒爽的美少年,心中一惊!几乎开口大叫! 心神微微一定,情不自禁的上下打量少年一眼,正欲挺身立起,盘问就里,小侠急忙右手一探,伸出二指,微微一点刘元曜肩头,道:“镖头切勿轻动,你身上伤口虽平,体内真力伤损过度,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时如果勉强行动,已聚回的真气再一涣散,今生只有退出武林了,说不定还有生命之忧!” 刘元曜挺身欲起,那股冲劲,自知绝不在小,孰料被少年两个指头轻轻一点,竟如一座山岳按在肩上,身形连动都不能再动一动,不由更是暗吃一惊!心想:“面前少年,看来并没有甚么惊人之处,怎么两根指头竟有这般劲力?莫非还是甚么天神不成?今天又算走眼了!” 心中虽在反复的猜想,身形却又趺坐原处,满腹疑虑,抬眼又把小侠仔细端详了一阵,不明所以的问道:“少侠!请恕刘某眼拙,尊驾大名及师承,可否赐告?” 小侠莞尔一笑,道:“镖头与晚生师叔,乃是换颈莫逆之交,镖头尽可放心养神!” 小侠说完,只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心想:“我怎的恁般糊涂,我这不是答非所问吗?刘镖头如若是个心胸狭窄人物,还要说我故弄玄虚呢!”心中在想,不由更觉难堪,脸上简直已被红云所据! 果然,刘元曜一听小侠缺头少尾的答了这么一句,浓眉这时皱得更紧,小侠说完,未等话音落尽,就紧追不舍的问道:“令师叔名讳怎么称呼?” “姓左,单字湘。”小侠毫不迟疑的回答。 刘元曜双手闪电般一伸,紧紧握住小侠左手,惊讶不置的问道:“你,你,你……可是传闻中的“神手追魂”岳文骧老弟?”神情显然非常激动。 “……”小侠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论起辈分,镖头该是小-师叔,这样称呼,岂不乱了辈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十五分外光,哪怕人在苦难之中,一经见到亲人,精神也会焕然一振,刘元曜一听小侠果是逆友师-,怎不大喜过望?小侠说完,刘元曜呵呵一笑,大声慨然道:“我与左矮子深厚旧交,自当另作别谈,咱们各交各的,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必遇事,就把搅在一起而论呢?” “……”小侠沉吟不语,仅只报以漠然一笑。 刘元曜目睹小侠这副神态,知道小侠毕生成就,完全是“神州双奇”一手调教出来的再传弟子,品格定是一个清高绝俗,老成持重的少年,辈分乃是武林中的伦常大事,小侠不愿师侪辈的故旧知交,混淆班辈,这正是小侠尊师重道的一份赤诚。 看清小侠心意,处在大敌当前的险境之中,刘元曜也不愿再为这件无关紧要的小节,耽搁了重要大事,於是,忙把话题岔开,道:“小侠知道镖局失镖的事吗?” 岳文骧闻言,面容一正,道:“贵局所失珠宝及镖银,承蒙各路侠义同道之助,已起回不少了,所差仅有一小部镖银,还未找到着落,不过为数不多,镖头尽管放心!” 刘元曜满面愁容,均被小侠这一言驱散,登时脸色现出朗朗红光,小侠话音未落,迫不及待的问道:“是否为了这笔红货,又招惹出甚么扎手的魔头呢?”说完,面呈眩惑不解的神色?怔忪忪望着小侠,等待回答! 小侠眉峰微微一耸,不知怎样回答才对,忽然灵机一动,道:“这话说起来太长,目下这场缠斗,必须立刻作个了断,不能再容这群毛贼,妄图逞强!”说着,拔身纵落适才茅彬受伤的场地,顺手抄起仍然横在地面的鱼鳞金背刀,晃肩翔回刘元曜身边,笑吟吟的将刀送至他的面前,道:“这柄金背刀,比你原来的大耳金环刀,也差不到哪里,刘镖头收下,暂作防身之用吧……” 话音未落,忽听老化子,突然一声尖叫,道:“兔崽子,这算哪门子英雄?这简直是狗屁不如的下三滥玩意嘛!” 小侠闻声,不由一惊!折身循声一瞧,只见查冈手中一对双套子母金环,及两个手抡鬼头刀,一个手横丈二点钢枪,像是急风暴雨一般,齐向尚维三要害招呼。 四个贼人,两柄鬼头刀,专攻化子上盘,查冈总是招招不离化子中盘,点钢枪则向化子下盘猛攻,五件兵刃,配合得极为巧妙,翻翻滚滚,几如绵绵不绝的浪涛,一波跟着一波,拥向化子周身推卷。 有道是:“能狼难敌众犬,好手难挡双拳!” 尚化子孤身一人,陷入五件利刃,狂风骤雨般联攻之下,别说四贼俱是威震一方的魔头,纵然就是一般高手团团围攻,凭化子一身功力,也难独力支撑! 还算化子武学基础踏实硬扎,尤其普陀散人所授的“乾元火离掌” 已经修至相当火候,四贼对此都还不敢轻撄其锋,才算勉强立於不败,虽说招数手法,不免有些彼此不能兼顾,但是化子凭藉丰富的对敌经验,二、三十招之内,总还不致遭到群贼毒手,如果时间一久,可就难保不败了! “火刺-”查冈,看清化子已露败象,不禁得意一笑,道:“相好的,二太爷有要事在身,没有这多工夫,再耍猴戏,识相的乖乖就逮,免得二爷费事,不然,有你吃不尽的苦头。”嘴里在说,手上一对三套金环“-啷”一错,进步欺身两臂一探,双环左前右后,一招“子母相依”闪电一般飞向化子前胸“巨阙穴”打去。 查冈双环出手的同时,另外三个大汉分据化子左右后三方,两刀一枪,亦向化子上、下两盘攻到,五件兵刃,这一同时出手,刀风环影,配合得严丝合缝,简直泼水不入、纹风不透,声势端的惊人! 化子身处危境之中,还手避招,虽已力不从心,处处暴露不能随心应手的迹象,可是身法招数,却还能保持沉稳镇静,毫无一点心浮气躁的现象,只是面色极为凝重! 五件兵刃打到,化子仍旧选定右侧持刀大汉,为欺身抢进的目标,环影刀光快要沾身刹那,化子右掌运足真力,一声怒吼,探臂便向右侧大汉前胸劈去,左掌晃动劈空一推,随掌带起一阵炙热如火的狂飙,顿把查冈一对挥舞如飞的金环震得微微一歪,这时右侧大汉,为了躲避威猛惊人的“火离掌”上身晃动之间,刀势随之不由微微一松,查冈与大汉之间的光幕钢墙,便被震出一条缺口! 化子双掌齐挥,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这条破痕,这时罅隙乍然出现,哪里还敢怠慢?二贼缓手一怔的同时,化子双掌仍旧不撤,急忙拔身纵起,飘风迅电般,立由裂缝空隙中,飙然脱出了刀光环影之外。 化子身形启动之同时,身后的刀影枪锥,堪堪沾衣擦身掠过,情势真已险到间不容发之境,若非化子时间拿捏得准,定要落个穿胸透背。 小侠目睹化子施展金蝉脱壳招法,闪避群贼联手猛烈围攻,知道化子陷入劣势之中,已经完全失掉主动!心想:“化子落入群魔联手围攻之下,已成众寡不敌之势,着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败局! 这种涉险吃力,不能讨好的阵仗,时间一经拖久,化子就休想全身而退!” 思路闪电般一转,这时,化子纵出圈外,尚未着落实地,群贼攻出的刀光环影,亦未来及收回,小侠惟恐化子不敌,招来杀身奇祸,正欲挺身出援,忽听查冈一声震天厉吼:“湛五弟!到时候啦,快些把这老狗挑掉,免得耽误工夫!”说完,不等化子落地转身,手中金环招法不变“跄踉”一错,一个箭步,赶至化子背后,一招“三环套月” 双环齐向化子“灵台穴”打去。 三个大汉,刀招枪式一齐走空,眨眼工夫,化子又以奇快身法,脱出刀光枪影之外,三魔一怔之间,忽然又听查二哥,招呼趁机亮招,剪除这根惹人厌恶的硬刺,三魔紧跟“火刺-”欺身抢进的同时,趁着化子身未折转,群贼各把手中刀枪一摆,展出狠毒凌厉绝招,齐向化子几处致命要害猛攻!好像这次,再不容许化子脱出圈外,俱都抱定一举成擒的决心,恨不得举手一招,便把化子剁成肉泥! 四魔各以威猛迅快的身法招数,扑奔化子背后,暴施毒手,个个俱以迅雷奔电的速度,向前疾扑激射,化子身形坠落,双足将将沾到地面刹那,四魔手中的五件利刃,已由身后分据三面打来! 五件兵刃“火刺-”双环居中,金光陡然一闪“飒”的一声,当先劈向化子背心“灵台”。两柄鬼头砍刀,一照头心力劈,一柄拦腰猛扫。 丈二点钢枪,则由化子左侧疾刺“气海”要害,声势的是惊人!其中,查冈一对三套金环,功力犹为精湛威猛,眨眼之间,环影已把化子后心罩住! 小侠眼瞧同道知友,眨眼瞬间,遭此巨变,岌岌之危,已成千钧一发之势,不由大吃一惊…… 岳文骧睹状,骤生惊恐惶遽之念,一面耽忧化子生命,瞬息不保,另一面则是忧虑,这时出手扑救,身法纵然快如电光石火,恐亦快不过几件挥舞如飞的兵刃,距离化子周身要害已到间不容发的差度,若以时间计算,待扑到施救,化子早已挺尸当场了!那时,即使再把在场群贼悉数诛绝除尽,也只落个出气泄愤而已,与既成的大错,毫无一点补益可言! 心怀投鼠忌器之念,快若电光石火一般,窜入小侠脑中,一刹那间,另一可谋之图,忽然又在心中一动,面上忧容尽扫,二目也随之放出希望光芒…… 这时,四魔正以呼喝为号,个个横眉切齿,手腕叫足真力,俱以残酷毒辣手法齐向化子施展致命一击,几点耀眼刀光,正向化子飞行刹那,只见小侠电一般塌腰一晃,当他抬头挺身之顷,手腕已把“太极无形真气”运足,跟着,抖手猛然一挥,一溜雪白银光,快如浩瀚流星一般,迳奔查冈等人飞射而去。 “火刺-”查冈,率领门下三个得力助手,在这眨眼瞬间,把个黑道劲敌“齐鲁怪乞”尚化子,困於股掌之中,举手投足,即可立即毁掉化子一条生命,一阵由衷狂喜,几乎已把身后未曾出手的小侠,忘得一乾二净,情不自禁的一声得意狞笑,道:“湛老五,手上紧紧,挑!” 吼叫声中,手上一对三套金环,金光陡地随声一闪,上身向前急探,首先挺腕迳奔化子后心打去。 两臂探直,环缘似是已经沾上化子衣襟,查冈发自内心一笑,笑声才出,蓦地,左侧身边,忽然凭空“哇”的一声惨号,好像近在耳边! 查冈闻听这声突然惨叫,吓得不由机伶一战,双环招数,不由自主的随之微微一顿,满怀遑惧,正欲扭脸察看,这声-叫究竟发自何人? 忽觉身后,一阵刺耳锐啸,竟又夹在惨叫声中,迳奔腰肢要害撞至。 暗器袭来,查冈更是大吃一惊!他惊的是,仅凭暗器行空,带动的锐利尖啸,已知暗器之中,已经贯满惊人内力,这下只要着上,稳死无疑! 意念及此,保命要紧,顾不得伤人贪功,分心旁顾,急忙撤回金环,正欲拔身闪避,只听“拍”的一声震响,后腰“志堂穴”一阵彻骨奇痛,周身内力,顿时泄净,手中一对金环,已感重逾千斤,身不由主双手一张“-啷”一声,环已坠落地面。 同时,身形也像断线纸鸢一般,斜剌剌的对着右侧两个持刀同夥,电射星丸似地撞去。 这时,两个持刀大汉,正以奇快狠毒的招数,飞向化子的六阳魁首猛劈,即将得手刹那,一声惨号乍起,本就吓得机伶一战,一口凉气,还未吸进腹内,骤不及防,查冈硕壮之躯,悬空横陈,迅电一般撞至,二贼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收住狠辣绝毒的刀招,下一步应以甚么手法应变,心神略一恍惚,未等拿稳主意,查冈一具电射如飞的悬空僵躯,恰恰撞中二贼胸膛,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震得二贼,连滚带爬,向后飞射出及丈…… 再说化子尚维三,适才脱出群贼四面围攻,拔身纵出重围刹那,作梦也未想到贼徒这次急起直追,暴施煞手毒招,会有那么迅快的身手展出!但当发觉四贼暗乘自己悬身未落无法着力之际,居然竟以闪电之势,蜂拥而上,脑后情景,虽说无法立即看清是怎样回事?但凭耳中所听到飒飒风响,也知四贼,正以狠毒诡招,分由身后几处要害袭来!而且群贼这次,彷-志在必得,凭其班班兵刃,破空带动的飒飒风声,已知身法招数,快猛兼备,远远驾乎自己腾挪轻功之上! 几次,听声辨位,阵阵风响愈来愈近,可是自己悬空身形,仍旧无法及时着落,心想卸气斜飞躲闪,怎奈又没有那份高绝轻功,惟一之途,只有等得双足点落地面,才有借力窜升可能,虽说明明知道,身形向下坠射的速度,绝不可能高过几件兵刃,向下急挥猛劈的狠劲,但是,求生的本能,却仍促使他咬紧牙关,苦撑静待转机! 是以,化子虽-存绝望之境,但他依旧不露声色,暗把真气一沉,正欲飞身着地,蓦然身后左侧,一声震天惨号未了,紧跟着,脑后突又来一声-惨闷哼! 化子闻声,先是一惊!接着,灵机随之倏然一动,精神不觉陡振,知道惨叫闷哼,定是身后贼徒遭到小侠严厉惩治。 意念及此,知道身后左侧的险象已解,但是他却不敢断定四个贼徒会在同时丧尽功力!是以飞身下坠之势,仍旧不敢垂直飘落,而把身形向左斜飘三尺,急如迅电般扑落当场。 双脚适将着地,冷不及防,身后右侧,忽又传来一声闷哼,化子急忙提足真气,撤步拧身,朝左一旋,扫眼循声一瞥,只见两条人影一晃,身形踉踉跄跄向后撞退,好像二贼并非甘愿如此,而是被一股甚么力量?立逼使然! 两条晃退人影,化子尚未看清是谁?蓦然,一条悬空横陈的身影,倏又紧跟两条踉跄撞退的大汉飞到,凌空射出不到一尺“噗通”一声巨响,着着实实的跌落尘埃。 化子不禁也是一怔!扫眼仔细一瞧,见是“火刺-”查冈,周身软绵如絮,面呈痛苦之状,横陈当场,怒火不觉骤升万丈,两条撞退的大汉,身形尚未着落,化子虎吼一声,飞身纵起八、九尺高,晃肩一摆,拧身直扑两条大汉而去。 人在空中,未等身形坠落,圈臂扬掌,冲着正在撞退的大汉,当胸狠命一挥“噗”的一声震耳闷响,两条撞退人影,倏又震起一丈多高,翻翻滚滚一声不响,电也似地飞向山涧深处直泻,霎时身影已杳。 场内,这阵凶险惊人、风云幻化的殊死之战,刘元曜盘膝趺坐场外,在这霎眼瞬间,看得一清二楚。化子只身犯险,被四个恶魔-影紧追,几乎丧命四贼围攻之下,他虽不知化子究竟何人?但以直觉事实猜测,知道定是小侠同道无疑。 化子身履虎尾,生命一发千钧之际,刘元曜看在眼里,不由大吃一惊!正欲挺身立起,摆刀扑去相救,蓦地,只见小侠,塌腰一晃,顺手抄起两块碎石,挺身之间,冲着四贼,抖手一挥,刘元曜不禁一怔! 心想:“两块石块何用?怎不去救援呢?” 疑虑方始一动,惨号闷哼之声,已接连而起,怵惊之下,急忙循声一瞥,不觉更是机伶一战…… 原来小侠挥手打出的两方石块,一块正中持抢大汉的后心“灵台”由前胸“巨阙穴”贯穿而出,惨号未落,已翻身倒入血泊之中,气绝了账! 另一块击入查冈“志堂”大穴,那硕壮身形,被这小小石块,震得横飞电射似断线纸鸢一般,正好撞中两个持刀大汉,这手见所未见的神功绝技,看在刘元曜眼里,怎不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化子挥掌劈飞两个匪徒,他彷-一无所知,仍旧盘膝静坐,茫然不解的?望着兀立身边的小侠出神! 他这一怔之间,满腹疑念,还未及送入脑中打转,蓦地,场内倏又掀起一声刺耳惨号…… 叫声初起,不仅刘元曜为之一懔,小侠也同样大吃一惊!因为惨号声中,还搀杂着熟稔的尖叫! 是以,小侠惊惶之下,扭头循着未了的叫声,仔细一看,登时吓得机伶伶一战,暗道一声不好,飞身便向场内撞去…… 第廿二回 小侠飞身扑奔场内而去,刘元曜也急忙挺身立起,目光跟着小侠电射飘风的去影凝神一瞧,只见右侧场内,大约三丈开外,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体形小巧绢秀的少女。 她对面不远却又站着一个手横长剑的大汉,目中充满了恐怖忧惧之色,望着少女出神,彷彿是敌对仇家,仔细一瞧,原来是孟老四——孟成厚。 二人中间地上,横摆着一柄长剑,长剑左侧不远,一堆鲜血中正躺着一个齐肩劈成两断的死尸,知道定是少女的傑作! 刘元曜扫眼看场内情景,已知惨号之声,定是大汉就诛时所发的哀鸣!忽然,倏又想起,号声之中,还搀杂一声清脆尖叫,不知究竟发自谁的口中?心想:“清脆尖叫,莫非是出自孟成厚口中?” 意念及此,抬眼仔细打量孟成厚一番,见他这时,面上虽然罩满惊恐之容,但其周身上下,却无一点伤痕,一身青缎劲装,亦无一点破损迹象。 呆呆望了一阵,不觉愈看愈觉心疑不定,心想:“莫非今天,连听都听错了吗?真是已成无用废材了!” 心念恁样一转,不禁引起一阵莫须感伤,低声微微一叹!目光缓缓收回,情不自禁的又溜回少女身上,上下再一打量,不由一惊! 原来少女下身,左腿一只裤管,已由靴靿被剑端口挑破足足二尺多长,几乎直达骻骨,大腿上截,耀眼照人的晶莹肌肤,已全部袒露眼前,膝下小腿肌肉,被剑划开一道二寸多长伤口,鲜血正汨汨直淌,已把裤管下截染红! 刘元曜望着少女,一怔之间,小侠势如飘风迅电,已扑至少女身边,侧脸不屑的瞟了孟成厚一眼,折身又向少女凑近一步,顺手握住少女柔荑,眼中闪烁着关切的目光,低声问道:“瑶妹!伤势怎样?要紧吗?”说完,伸手俯身,体贴入微的抚摸瑶姑腿上伤口。 瑶姑自与小侠岳文骧,在天台国清寺前邂逅,她那从未启动的情锁,已被少侠儒雅脱俗翩翩风韵所动,自此,芳心早已暗许,此生非君莫属! 而且,有意无意之中由爷爷葛天民口中得悉,非小侠绝不轻论嫁娶,所以瑶姑名义上虽说还是待存闺中,而心灵上,自己却早身有所寄了。 天台峰颠,与小侠一面,暗许终身之后,自此分路扬镖,各奔一方,可是,瑶姑一颗处女芳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意中情郎,匝月有余,姑娘真已尝够了青灯照壁之苦,洞宫万丈巖下,强敌之前,重逢心上爱侣,当时目睹他那一身盖世武功,以及倜傥人品,情不自禁的又把耿在心头的爱慕之情,加深了一层! 无奈睽睽众目之下,羞人答答的,可又怎好轻露心底相思隐私?如今伴随小侠身侧,取道折返赣州,四天行程中正是攀谈亲近的大好机会。 适才,剑劈魔贼刹那,自己因为过於贪功,一时不慎,左腿被孟成厚挥剑挑伤,当时忍住奇痛,怒瞪退至对面的孟贼,一怔间,不防小侠飘风似地,凑近身边,握住白嫩如玉的纤手,真似触上飞窜的热流一般,周身忽觉一阵从未经过的痠麻,电也似地直彻心脾! 瑶姑这时,满怀奇异心情,正欲转脸望去,忽听小侠又以万般亲切关怀的口吻,一声“瑶妹”真把姑娘叫得心花怒放,一阵甜蜜之感,连腿部奇苦伤痛,不禁也都忘得一乾二净。小侠话音未落,瑶姑那张美若粉团似的俊脸,登时俱被红云所罩,扭头脉脉含情,嫣然一笑,道:“骧哥放心,小妹伤势并不太重!”脸上带着出自心底深处的笑容,说得虽是那么轻松,而紧皱未开的柳眉,却又证明言非由衷! 小侠关切同道安危,顺口叫声“瑶妹”乃是出於纯洁坦荡耿耿至诚,言下并未含有甚么儿女私情。可是瑶姑这副充满深情的微笑,及羞而不怒的神态,看在小侠眼里,不禁懔然一惊!内心惴惴不安的忖道:“岳文骧呀,岳文骧!出道以来,这几副武林恩怨重担,压在自己肩上,该是多么沉重!如今一挡挡辣手巨案,仍旧悬而未决,怎好到处招惹儿女私情,困扰自己,无故分心旁顾?可说这次武林劫运,自己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偌若因为一念之私,弄出不可挽救的差错,将来又以甚么面目,再见恩同再造的恩师祖?” 意念所及,小鹿撞心的心情,立刻冷静下来,但是关怀同道安危的热诚,却未因任重至远之虑,而沖淡了风雨同舟辅车相倚的挚情。 小侠手握瑶姑纤秀柔荑,杂念一经消除,忸怩不安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坦率得竟如同胞兄妹一般。瑶姑话音未落,小侠回手探入怀中,急忙摸出一只玉盒,托在股掌之上,侧身一本正经的望望瑶姑,道:“这盒“万灵红玉膏”是敝师祖精心炼制的外伤灵药,姑娘快些拿去涂敷创口,少时即可痊癒,面前这个恶魔,贤妹不必劳神,交愚兄打发他走就是!” 说完,顺势忙将玉盒递至瑶姑手中,跟着,提身向前微微跨进半步,缓缓抬起头来,不屑的望了丈许开外,仍在木然若癡的孟成厚一眼,剑眉微挑,面色随之陡地一沉,怒气冲冲,正当欲言未言之际,忽听左侧不远,霍然传来一声高叫,道:“孟老弟,收手!逞强无益,今天咱们珊瑚峤的弟兄,算是在此认栽,快把断臂成残的茅老弟扶过来,但凭他们自称侠义的君子宰割好啦!这笔血债,终不能就此算了,日后不怕他们不连本带利奉还,何必急在一时?” 此语一出,听入小侠耳中,神色仍极泰然,毫无一点惊讶之意,彷彿这事,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可是,紧随小侠身后的刘元曜,听得不由一怔!未等话落,急忙转脸循声一瞥,见是身被小侠一块碎石震得悬空横飞的“火刺蝟”查冈,这时竟已安然无恙,站在化子左侧一丈多远的空场之中! 刘元曜目睹查冈神色,双眉不觉愈皱愈深,惘然不解的望望“火刺蝟”不时晃动的身形,心想:“适才小侠,为了救援同道,一手同时打出两块碎石,功力再深,不可能同时出手的石块力道互异,持枪大汉,即然心胸前后洞穿而亡,谅查冈也难倖免,纵然不死,也得落伤成残,可是,这廝居然保得一命,而且毫无一点伤损之相?足见查魔身怀武技,亦非泛泛之辈!” 满腹狐疑,耿在心中,闪电般一转之顷,只见孟成厚,未等查冈吩咐的话音落尽,急忙折身,凑至茅彬身侧,塌腰掖扶右胁,怒瞪小侠一眼,晃晃荡荡扑向查冈身边走去。 刘元曜委实不愧仁厚君子,自己身遭匪类之害,血迹创痛尚未涤清痊癒,但目睹“阴私鬼”左臂齐肩断折,血涌如注的惨景,登时竟把自己受尽虐待之苦,忘得一乾二净。 茅彬由他身边走过,仍以怜悯目光,望着晃动不稳的后影,黯然一叹!正欲转身,再向小侠望去,只听身边一声清笑,道:“刘镖头,这群人间恶魔,不知给无故良民带来了多少灾害?除掉才是我们侠义中人的积善功德,绝不可再把仁慈,误施在这班狗贼身上。” 这昂扬响亮的话音,刘元曜知是出自身后的小侠口中,听他这番话音,虽觉一股磅礴正气,大有复振侠义声威之慨,但是内心纯厚容人的慈念,却又不忍目睹过分血腥杀孽,小侠话未说完,正欲折身劝阻,只见小侠随着自己的话音,竟已潇洒翩翩的掠过面前,紧追孟成厚二人的去影奔去。 刘元曜的为人,心性委实淳厚,当他一见小侠,紧追断臂成残的“阴私鬼”等三人扑去,不由一惊!小侠大步掠过面前刹那,他心中怀着沉重心情,急忙忙的亦紧跟小侠身后而去。 刘镖头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仁慈心肠,急於想把这场杀劫,就此化解息止!但他身怀武学,可又怎能比得上小侠十之一、二呢? 当他大步向前急赶之顷,只见相距不上两步的小侠,肩头微微一晃,尚未看清身形步法,眨眼之间,竟已伫足查冈及孟成厚等三个恶魔的面前,自己落后足有十多丈远。 刘元曜一惊之下,急忙接连两个箭步,接踵纵落小侠身边,跟着,真气一沉,方始稳定住忧忡不安的心情,正欲抬头望去,忽听查冈一声苦笑,道:“少侠请恕我查某眼拙,尊驾大名,可否赐告?” 刘元曜急忙抬头,循声一瞥,只见查冈这时,正与小侠面对而立,说话声势,虽是温和有礼,可是他那一双枭目,却放出两道怨毒光芒,浓眉倒竖,怒气冲冲的凝视着气定神闲的小侠! 他的身后,孟成厚掖扶着断臂成残的茅彬,正在向伤者创口之上,涂敷着止血的治伤药末。 刘元曜一眼扫过,正想扭脸再向小侠望去,忽听岳文骧接住查冈未落的话音,一阵嗤嗤冷笑!跟着冷“哼”一声,不屑的答道:“目前名震江湖的“神手追魂”岳文骧,你可有耳闻?” 此语一出,查冈神色立变,身形似是微微一震,惊惶不定的又把小侠上下打量一阵,面呈狐疑神态,急匆匆的问道:“岳文骧是否就是尊驾?” “是又怎样?”小侠漫不经意的回答。 “火刺蝟”闻言,不由一怔!匆忙不迭的晃退三步,彷彿是在戒备小侠,又以迅雷之势骤然出手。但当身形定稳,惊恐万状的抬头又把三侠偷偷一瞄,颤抖着喉音,道:“适才暗器杀人,可是足下所为?” 身形虽与小侠面对而立,但是他那一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却不敢与小侠俊目神光相对,简直没有勇气正视小侠一眼。 小侠目睹查冈这副内荏毕露的神态,不禁漠然一笑,不屑的斜瞟查冈一眼,毫不迟疑的答道:“不错,正是小爷所为!”随着厉声喝道:“今天你能逃得一命,并非是你的武功比持枪大汉高明多少,可说均是不见经传的狐鼠之辈,当时,小爷急於挽救同道,脱出两柄钢刀夹击之危,所以才把打向你的石块,另用弹震力道出手,目的震飞你这只皮囊,撞击两个持刀大汉,否则,小爷若以同一力道打出,这时你还想保全狗命吗?那简直在作梦!” 此语一出,尚化子兀立右侧,听得并不足奇,因为他对小侠的底细,摸的极清,不要说一手二石打出,力道可以互异,就是一手十石,同时打出,十石亦可劲气不一,这乃是“先天太极无形真气”的运用,悉由心念所发,而非凭藉手腕之力所为。 小侠这手神功绝技,化子虽是知之甚稔,可是看在刘元曜眼里,却感异常神妙,小侠原原本本一经说完,他不由暗惊且喜,心想:“岳少侠即有这一身绝承武功,哪怕珊瑚峤险关重重,纵然是剑岭刀山,挑破贼巢,除绝祸源,谅也不能难住小侠。 “千手金刚”邹纯,多年隐匿阴恶崇山峻岭之中,纠众为恶,祸淫一方,实已到了罄竹难书之境,今天若想直捣黄龙,救出被难的……” 心念未完,忽听查冈接着小侠甫落的话音,道:“珊瑚峤游侠双义,今天败在你们不光明的手法之下,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 小侠面色跟着查冈的话音,陡然一沉,查冈话未落地,他气冲冲的接道:“看样子今天你输得仍不心服?好!怎样才算光明磊落的打法?快些说出来,小爷叫你心悦诚服的走!”说完,怒瞪一双俊目,死死盯着查冈,等待回答。 “神手追魂”岳文骧的大名,天台扬威“三目神君”挫败,早已声震武林,遐迩皆知,洞宫万丈巖“赤面飞熊”乜澄清,狂妄气燄一扫乾净,为时虽仅几天,但是事实经过,早又不胫而走,其间不无画蛇添足,绘影绘声之弊,但是“神手追魂”岳文骧的大名及事蹟,确实震撼武林! 适才查冈一听小侠报出名号,本就暗吃一惊!权衡当前之势,自己这一面,人虽夥众,佔尽优势,谁知眨眼之间,竟已落得辙乱旗靡,溃不成军,仅仅留下三个活口,其中还有一个落伤成残,生命也在奄奄一息之中,若再逞强斗狠,不知见机早退,今天定要难保生还!是以,拿定侠义道中,绝不赶尽然绝的弱点,立逼小侠网开一面,给自己保全一命,并且落个丢脸不丢人的下场,退出眼前尸横遍地,疮痍满目的血腥屠场,日后再图找场雪仇机会,也还不迟,所谓:“吾子报仇十年不晚。”强忍一时之气,乃是明智的智举。 天下事往往是出人意表,查冈把话说完,再也想不到小侠仍旧紧紧追着话音,定要叫他划出立见真章的道儿“火刺蝟”听得不由一怔! 心想:“好狠毒的小狗,真想一个不留吗?”心确暗暗气怒,但是嘴上,却不敢带出肮髒字眼,只见圆瞪二目,呆呆的望了小侠一阵,蓦然,心念陡地一动,未等小侠话音落尽,匆忙不迭的接道:“今天我们弟兄落败,完全出於一时大意轻敌,如今我们已成辙乱旗靡之势,查某纵然再鼓余勇,一争高低,恐怕也难接得住你们四个联手围攻,我“火刺蝟”绝不是畏怯强横,甘心服输,我是说,岳少侠如果有兴,不妨枉驾珊瑚峤走走,游煞双侠,当尽地主之谊,倒屣恭迎!” 查冈这番外强内荏的推词,聪颖绝顶的小侠,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查冈说完,暗骂一声:“鼠辈,你想今天全身退走?简直是在作梦!” 心中在想,嘴上却未说出,查冈话音甫落,气得不觉呵呵一笑,跟着俊目一轩,正欲怒言叱斥,忽听尚化子哈哈一阵大笑,未等小侠开腔,抢先答道:““火耗子”不要恬不知耻,光在自己脸上涂金,胆怯就说胆怯,何必兜圈子吹大气?你以为我们岳老弟,不敢赴约就教吗?简直癡人说梦!”说完,怒瞪查冈一眼,气狠狠的又道:“你们这一对孽生兄弟,即是恁样毫爽好客,诚挚相邀,岳老弟当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说穿了,你无非是存心逃命,化子今天破破天荒,不但饶你不死,而且大胆替你担代下来,快滚,免得在此惹厌!至於珊瑚峤赴约一节,这里事情一了,少侠马上由此登程,你快些滚罢,告诉邹纯老怪,叫他准备引颈就死!” 化子话如联珠,滔滔不绝的说完,查冈强把冲上心头怒火按住,阴森森一声冷笑,满面不屑的瞪了化子一眼,道:“太爷金环之下,才把狗命捡回,真也亏你大名鼎鼎的“齐鲁怪乞”尚维三,这时居然又厚颜无耻的反口噬人,这与狗仗人势何异哉?”说完,转脸望望冷峻含怒的小侠,似是不敢轻信化子所言无诈,内心依旧怀着忧疑,期期艾艾的问道:“查某不再久陪,珊瑚峤峰顶恭候尊驾赐教,不过寒寨蜗居,小集鸥波,不足款待佳宾!”嘴里在说,二目始终瞪着小侠不放,彷彿要在他那幻变不定的脸色上,找出是“是”是“非”的答案。 查冈说完,小侠沉吟有顷,忽然剑眉一剔,朗声答道:“尚化子即代作主,当然是一言九鼎,岂能无端反悔?今天小爷体念皇天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如能彻悟,最好立即跳出罪恶深渊,从此洗面革心,择善做人,来日相见,则当刮目相看,奉之以礼,否则,珊瑚峤倘再撞在小爷手中,你可要估量自己的脑袋,请吧!”侧身让开正路,二目仍旧暗察查冈的举止。 小侠此语一出,虽然谆谆劝勉,听的令人刺耳不快,可是最后一句“请吧!”真如蒙受赦令一般,小侠话未说完,查冈匆忙不迭的折身望望身后孟成厚,道:“揹起茅老弟,咱们走!”转脸又对小侠,目中暗含深仇怨毒光芒,道:“小侠,后会有期,恕查某失陪了!”说完,抢前几步,由地面上捡起自己一对三套金环,折身迳奔来路,头都不回,直向山下走去…… 孟成厚肩负断臂成残的“阴私鬼”紧跟查冈身后急赶,霎时,三条人影,便在耸立的巖石之下消失。 小侠目送三个人间恶魔,转入巖石之下,折身望着化子骂道:“一生手辣心黑,今天忽然心血来潮,变得那么宽厚仁慈,莫非真想“劈开生死路,跳出是非门”落个福慧双修的全人吗?” 这句极尽讥讽之能的调侃戏言,说的化子狂笑不止,笑声未落,化子抬眼望望伫立刘元曜身边瑶姑,转脸望着小侠,挤鼻弄眼,扮出一副突梯丑态,道:“哎唷,我的小爷!化子今生纵然天天面壁,跪碎了两块膝盖,恐怕也不会修得人见人爱,莺燕争怜“福慧全人”更是休想,我看我有生之年,已经命定,只有抱着酒罈子成双啦!” 化子言外之意,不但小侠心里雪亮,就连瑶姑,也知化子又在无话找话,所言何指。无奈刘元曜兀立身边,生人面前,不敢露出放肆神态而已,不然,小侠纵然不会出手,瑶姑娘也不会轻易饶过。 是以,化子说完,瑶姑白了他一眼,急忙低垂螓首,闷声不响,只把小嘴嘟得很高,偷偷不住的“咕噜”暗骂! 小侠也是逼於生人面前,不便还以颜色,只是佯作不懂。 几人之中,惟有刘元曜,这时他已知道,面前这个蓬头乱发,鹑衣百结的老者,就是名震遐迩的“齐鲁怪乞”尚维三,内心不禁油生敬佩!适才,化子嘴里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刘镖头乃是见闻极广的过来人,哪有听不出之道理?只是后生私情,只可周全,绝不敢以此取笑。是以,化子说完,依旧佯作不解,急忙趋前一步,双手正欲抱拳为礼,忽见身侧的小侠,就势挨近面前一步,道:“刘镖头恐怕还不认识这位化子吧?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齐鲁怪乞”尚维三!” 刘元曜随着小侠未落的话音,抱拳一拱,道:“小弟刘元曜,久仰尚兄大名,如雷贯耳。小弟与兄,神交已久,今日旅途邂逅,幸何如之!”话微一顿,又道:“小弟无才,失镖被囚,几乎一命不保,幸蒙尚兄援手救弟脱危,实深感戴不已,小弟这厢谢……” 刘元曜话未说完,化子提着破锣般尖嗓,嚷道:“好啦,好啦,大家报报名号,认识认识就够了,哪里来这些又酸又臭的繁文缛节?有机会请我化子吃一顿,那才是咱弟兄的交情!” 此语一出,小侠、刘元曜倒不觉怎样离奇;小侠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怪,刘元曜早有耳闻,知道化子夙性玩世不恭,闻化子此语,只一笑置之,瑶姑可就不然了,化子最后一句,直把姑娘“咯咯咯……” 笑得不能直腰,并且边笑边骂,道:“三句话总是不离要饭的本行,简直是无赖!” 笑声落尽,小侠忙又指着瑶姑,对刘元曜道:“这位姑娘,是“翻云手”葛大侠的孙女,芳名瑶姑!” 刘元曜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侧脸又向小侠问道:“少侠可曾听说,台州翠华山庄庄主“匕首神龙”沈一飞的踪迹吗?” 一语甫毕,在场的三人,俱是一怔!六只炯光闪闪的神目,全都集中刘元曜面上。尤其是小侠,闻言不觉双眉一紧,忙不及待的问道:“离开台州以后,尚未听到有人谈起此事,如今台州方面,并没有甚么消息传来。刘镖头是否听到甚么?” 刘元曜惊愕不定的望望小侠,道:“不仅听说,而且是亲眼所见呢。” 岳文骧精神不觉一振,道:“镖头看到了甚么?” “珊瑚峤总寨,亲见“匕首神龙”沈一飞,以主人身分,张罗着严防你岳弟搅扰该山,看情形,布署得异常周密!”刘元曜神情,已渐渐显出紧张不安。 小侠茫然不解的望了望他,不以为然的接道:“沈老贼虽然是“三目神君”姜声诰的师弟,但他即未正面介入这场祸乱中,他又怎肯抛弃台州,惨淡经营出来的大好基业?我想,可能他与“千手金刚”邹纯老贼交厚走动走动,也是礼貌上的过从,绝不会舍佳餚而就鸡肋。” 尚化子未等小侠继续再说,抢着插嘴接道:“老弟见解,可说始终不脱侠义中人的仁厚范围。你想,沈一飞即是“三目神君”的师弟,其授业师尊“赤面飞熊”的行为志趣,当然就是“匕首神龙”的典范,他师尊筹组天和派,他又岂能置身事外!” 小侠静静听着化子诉说,神情彷彿仍觉其理有些牵强,化子说完正欲接口反驳,忽然又听刘元曜说道:“尚大侠所言,只是沈一飞舍弃翠华山庄一片基业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主要因素,还是与这次劫镖有关。” 化子听得也觉不对起来,双眉随之微微一紧,望望狐疑不定的小侠,道:“这话又作何解?据化子所知,这次劫镖,除一箱“红货”是由翠华庄内起出之外,别的并未发现甚么。如今搅闹翠华山庄的主要干将,除我化子和岳老弟之外,瑶姑娘随她祖父,也是重要高手之一,难道均被沈老贼瞒过了吗?” 刘元曜听完化子所言,毫不迟疑的接道:“不错,诸位大侠均被这老贼瞒过了!” 小侠闻言,双目一轩,精神不由异常振奋,刘元曜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忙不迭的问道:“何以见得均被沈贼瞒过?” 小侠如此一问,似是正与化子、瑶姑的心意暗合。彷彿小侠所持的疑虑重点,二人也有共鸣之感。是以老小二人,四只电炬般的神目,盯着刘元曜企待拨散此疑云之回答。 刘元曜黯然一叹,道:“宁都凤凰山失镖之后,先时,弟与“玉面麒麟”李崇辉二人,由“九尾蝎”彭尔傑囚在凤凰后山。不久,便由彭贼乘深夜抄着小路,辗转押送台州,囚禁翠华山庄一个枯井里,整整二十一天,你们搅扰沈贼宅第,击毙他的宠妾春芳,当时老贼异常震怒,事后忧虑再生巨变,恐怕揭穿幕后主使劫镖阴谋,所以,又把弟与李兄,转解珊瑚峤,交“千手金刚”邹纯,关入石牢之内。” 三人听刘元曜恁样一说,情不自禁的一声惊“呀”同声问道:“有这回事?” 刘元曜这时的心情,非常激动,彷彿已把周围三个同道,忘得一乾二净,小侠等三人,同声惊叫,仍旧未松弛紧张的心絃,叫声入耳,似是一无所闻,僵直若癡的二目,凝望着深山远处,漫不经意的继续说道:“三天以前,夜幕初卷,晨曦之光,将由石缝中钻进室内,蓦地,查冈老贼突然现身石牢门外,他那狞恶枭目,扫了小弟一眼,当时弟已知厄运将临,正心念尚未转定,四个硕壮匪徒跟进石室,不由分说,架起小弟便向前寨飞撞,当到地头,沈一飞及“千手金刚”早已站在厅前立候多时了。 这时沈一飞,手提两条熟牛筋,首先急步奔至小弟面前,气冲冲的一言不发,挥手命人剥去小弟上衣,趁着四个大汉,分持小弟双臂,他指尖运足内功真力,洞穿了小弟左右两根锁骨,系好牛筋,小弟方始省悟定是起解远方,但是不知究竟押送何处?事后,登程上路,才由群贼口中听到,原来怕岳老弟找到我们落处,祸连到邹纯老贼,所以解送洞宫交割,以小弟充作人质,万不得已时,也好以弟生命,来要挟侠义缓手止步!并且知道,沈一飞全家,均已迁入珊瑚峤安居,暂时躲避风险。”说完,低头黯然一叹,自言自语的又道:““玉面麒麟”李崇辉,现在仍在珊瑚峤囚禁,不知目下生死如何?”刘元曜说罢长长的吐出一口忧郁闷气,热泪不觉夺眶而出! 化子听完刘元曜这段惨痛经过,脸色不觉气得铁青,二目中精光闪烁,话音未落,急忙提步凑至刘元曜身边,道:“珊瑚峤是否位居武夷大山,地属江西瑞金县境?” 刘元曜颓然若丧的仰首望望身边化子,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瑞金县城东南,大约七、八十里的崇山深处。” 这时,化子的情绪,非常激愤,刘元曜指出珊瑚峤的去处,他丝毫不加考虑,侧身望望也在横眉立目的小侠,道:“岳老弟,此去赣州,瑞金正是必经之路,沈一飞老贼,即已龟缩珊瑚峤峰巅,託身“千手金刚”邹纯卵翼之下,将来恐怕又是武林一大隐患,不如趁此机会,下手除掉,免得明年上元多费手脚。”说完,抬头环扫瑶姑及刘元曜一眼,又道:“别耽搁时刻啦,快走!”拧身双肩一摆,提步便想直奔西南的下山小路撞去。 化子左脚跨出,还未沾落地面,忽听身后瑶姑娇滴滴的叫道:“尚老前辈留步!” 姑娘此语一出,尚化子不由一怔!急忙收回脚步,折身来望望瑶姑,没好气的嚷道:“就是你们这些女娃儿最多事,真惹厌。甚么事?说罢,姑奶奶!” 瑶姑鉴於场内及目下情形,确有几桩出於善意的大事,怀在心中。 不过,善意之中,却又或多或少,搀杂些微不足道的隐私。也就由於这点滴滴私衷,连朗如星月,诚恳忠挚的热忱,都被这点私欲,遮去不少真挚的光芒。正如朗晴浩瀚,流动着一小片乌云一般,蒙住了日月经天的灿烂光辉。 瑶姑劝阻化子勿急赶路,并未引起小侠及刘元曜等二人的注意,但是尚维三气急败坏的一阵叫嚷,小侠等二人不觉一怔!老化子喋喋怪叫声中,二人情不自禁的转脸一瞧瑶姑,只见姑娘粉脸深深低垂,不住的拨弄飘在胸前的剑穗,任由化子狼声恶气的叱斥着,并无一言抗辩。 小侠看着瑶姑这副楚楚怜人之态,心中颇觉老大不忍,化子话将说完,一见瑶姑仍旧低头不语,内心更觉不是味道,不禁面呈微笑,侧脸望望圆瞪双目的化子,骂道:“瑶姑娘叫你留步,想必定有要事相告,看你这副穷凶恶极的鬼相,真似城隍庙的油留鬼,开口话中总要带着一根骨头,看你将来魂归阴府时,阎王老子不割你舌根,那才怪呢!” 回头面容一整,望望紧闭樱口的瑶姑,又道:“姑娘有事无妨直言,大家也好磋商而行。” 小侠此语一出,瑶姑抬起不胜娇羞的俊脸,扫视了小侠一眼,道:“骧哥,三具贼尸尚未收掉,我们怎能不顾而去?明天岂不是连累附近居民,遭受无故困扰吗?” 化子不等瑶姑说完,忙道:“就是这个,那还不容易吗。”回手探入怀中,正欲折身,奔向身边的贼尸扑去,忽然又听瑶姑,似是有意阻拦化子鲁莽举止一般,又迫不及待的接道:“还有……” 化子倏又收住脚步,大声嚷道:“姑奶奶真噜嗦,还有甚么?快说!” 尚化子口无遮拦,左一个“姑奶奶”右一个“姑奶奶”信口乱叫,小侠听得俊脸一阵火辣,怒瞪化子一眼,喝道:“胡说些甚么!怎的这样为大不尊?”缓缓转身,望望面呈愠色的瑶姑,道:“姑娘还有甚么?” 瑶姑眼见意中才郎,处处都显出袒护之意,心中登时泛起一阵从所未有的甜蜜之感,脸上薄怒立刻一扫,会心一笑,道:“赶赴珊瑚峤贼巢,目的是救援李崇辉大侠出险,这种情形,绝不允许拖延时间。 刘镖头内外重伤,初癒不久,体质当然不免孱弱,瑞金之行,怎好再劳刘镖师介入?况且,此去瑞金珊瑚峤,愈快愈好,依小妹愚见,最好明天入暮赶到,以免沈、邹二贼,预作准备。刘镖师伤势即未全部康复,怎好过度耗费体力?倘有不侧,不但徒增后顾,并且还要落个功亏一篑!” 这时,化子已把贼尸蚀化乾净,无用断损兵器,亦已抛入山涧间,场内不留一点恶斗火拚的痕迹。 瑶姑说到最后,他已折回当场。 瑶姑说完,小侠惟恐化子又在其中打岔,於是不待话音落地,急忙接着问道:“姑娘所虑,不无道理。若非姑娘提醒,我倒还忘记了。” 话微一顿,沉吟有顷,接道:“我看这样吧,化子协同瑶姑娘,护送刘镖师先回赣州,途经瑞金,不必停留,抄取近路,走石城西返,到瑞林镇便算进入安全地区,化子还必须由此再折回台州,邀约“凌霄剑客”及几位姑娘,同回三江镖局集齐,以便共商大事。至於珊瑚峤救援李大侠,小弟一人尽够,不必诸位烦神。话已说定,不必耽搁时刻,咱们赣州再会。”说完,不等众人首肯,转身便向正南走去。 左脚落地,右腿方一提动,忽听瑶姑又在身后,急匆匆的叫道:“骧哥!那怎行?” 瑶姑袖中玄机,适才真把众人弄得无法捉摸,谁也不知她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么药?她一径把话说清,小侠别无邪念,当然不疑有他!刘元曜不明底细,却也未曾再向深处细究。惟有尚维三心明眼亮,瑶姑关怀刘元曜体质伤势,虽说也是出於至诚,但是其中,仍旧不免露出情私破绽。 不禁暗暗一笑,道:“好呀!你这女娃儿,真是人小鬼大,自己不说苦恋小侠,想把我们撇掉,单与小侠亲近一番,反而找出名正言顺的一番大道理来,叫我们自动走开,你也够聪颖,并且已经费尽了苦心。这真是:“大姊做鞋,二姊照样”。怎么一个姑娘,都想和南宫翠娥一争短长?” 心念闪电般一转,又见小侠说过,不管不顾的折身迳去,化子不觉更是暗笑瑶姑,今天可白费了一番苦心! 瑶姑一阵匆急叫嚷,小侠煞住脚步,身形还未折转,化子紧接瑶姑未竟的话意,怪声怪气的嚷道:“骧哥,天台一面,我们受尽了思惹情牵之苦,今天好不容易邀恩天缘,怎就不容小妹倾吐心底私衷?真是狠心贼,真是……” 化子嘴里滔滔不绝的怪叫,瑶姑真已羞得无地自容!最后,简直愈听愈不像话,不觉气得肝火冲起,不容化子继续再说,急忙折身纵起,双肩一摆,飞向化子扑射途中,一声怒喝:“死化子,狗嘴里不吐象牙!” 双手一分,电也似地,疾向化子两腮抓去。 化子似是早已有备,瑶姑折身纵起,玉掌陡分刹那,老化子嘻嘻一阵怪笑,提身倒窜三步,躲开姑娘双掌,连声嚷道:“好姑娘,饶过这次,下次化子不敢啦!”双手遮住面门,冲着瑶姑不停的摇摆作势,极尽乞怜之能。 刘元曜站在一旁,目睹这位玩笑成性的长者,作出这副怪态,情不自禁的也是一阵哈哈大笑。 小侠折身兀立当场,望着化子这副窘态,笑嘻嘻的骂道:“无事惹事,看你这份德性!” 瑶姑气恼,只是因为隐私被人揭穿,其实,她内心怒气之中,却佔了一大半羞意。化子一径服输乞怜,怒气早已驱散,小侠话音未落,急忙收回双掌,飘身着落地面,小嘴嘟得高高,面罩薄嗔佯怒,瞪着一双杏目,目不转睛死死盯在化子脸上。 刘元曜为了不使这场玩笑,弄成僵局,急忙收敛笑容,道:“瑶姑娘说的委实有道理,少侠武学再深,也不宜只身涉险,我看还是合力同去为妙。我体质虽未康复痊癒,到时不能参与过手拚招,把风掠阵,也可聊胜於无呀!” 化子灵机忽然一动,眼珠跟着滴溜溜一转,慎重其事的说道:“不妥,不妥!这样反来碍事,我看……”顿了片刻,又道:“岳老弟就带着瑶姑娘去吧,化子今天偷个巧,我同元曜先绕道台州振威镖局,邀约“凌霄剑客”徐复雄、吕六奇等人,及几位姑娘,同回赣州好啦。” 刘元曜紧皱双眉,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化子这一句话,真已扣住瑶姑心絃,芳心微微跳了几跳,脸上愠色登时为之一扫,目光收住,倏又转向小侠盯望,好像乞求立即回答一般。 小侠沉吟片刻,抬头环视众人一眼,俊脸微微一红,道:“就这样吧,不早啦,彼此都该上路了!”抱拳冲着刘、尚二侠一拱,道:“再会,赣州三江镖局见!”说完,转脸冲着瑶姑一笑,示意叫她跟踵向南撞进! 尚、刘二侠,一见一双青年男女,飞奔正南而去,呵呵一阵大笑,迳取小路,联袂折转浙东台州而去。 花开两朵,书中单表一枝。 且说小侠岳文骧,率同瑶姑,一双异姓兄妹,飞也似地跟过两座插天入云的崇山,双双急向山麓疾奔。差不多大半天时间,不知是为了急於赶路,抑是故避男女之嫌,二人一前一后,急急趱行三、四百里,谁也未曾开腔说话,个个好像严冬寒蝉,只顾施展无上轻功,向前疾驰电射。 这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暮霭烟云愈压愈低,霎时大地已被黑暗所罩,眼前只现一片昏黑,青山翠柏,易人影色,均在霭霭暮气中隐没! 渐渐,低垂夜幕,忽然透出一丝柔弱微光,半明半灭,闪烁不定的撤向漫山遍野,照耀着正在山谷中趱程飞奔的两条人影。 许久,两条电厉风行般的人影,渐行渐快,尤其走在先头的一个,行云流水般地步法,不啻卸气凌空,蹈云渡虚。跟后随行的一个,步法虽然不及前者多多,但是那美妙身形,亦如轻盈玉燕,辗转飞腾,益发显出婀娜多姿,美不胜收!可惜功力不逮,渐渐愈掉愈远! 蓦然,后者忽然煞住脚步,娇喘吁吁的兀立当场,叫道:“骧哥,慢点嘛,累死啦!” 瑶姑娇滴滴一声尖叫,在前急行如飞的小侠,戛然煞住身形,折身若无其事的双肩一摆,飘然扑落瑶姑身边,笑吟吟顺势握住瑶姑柔软如绵的纤玉,回手扯出一方绢帕,缓缓伸至瑶姑额角双颊,轻轻蘸乾脸上香汗,道:“瑶妹一身轻功造诣,端的不凡,今天半日以来,愚兄虽未施展绝承大法,驰骋险峻无路可行的崇岭之间,但是师门“龙凤舞空”轻功,也是当今武林无可比拟的上乘武学!瑶妹小小年纪,始终与兄赶成首尾相接,未曾掉落,真是难得!”说着,回手又替瑶姑擦抹粉颈上的汗珠,嘻嘻一笑,又道:“若非适才展出失传千年的“驭云追月”大法,确还不大容易把你甩掉呢!哈哈哈……”语气神态,真如长兄对待胞妹一样的诚挚,毫无一点轻薄浮狂的举动。 瑶姑一只洁玉纤手,突被小侠握住的刹那,一股温馨热流,迅电似地经由指梢直朝心脾沁入。同时一阵醉人彻骨甜蜜,早把一颗芳心,激荡得不由自已,爬上双颊的火辣红云,也愈来愈觉难耐! 处女心湖,正当揭起汹涌情潮,不能自已之顷,忽然小侠,又轻柔迅快的替她揩抹挂在脸颈的滴滴香汗,这下更把心潮激得澎湃翻滚! 迅周血液一阵迅电急骤的奔腾,遍体似被痠麻侵据,两腿一阵痠软,身形不由自主的,随着小侠运转挥动臂膀,微微一晃,一头便已截入小侠怀中! 小侠话音未落,瑶姑强由陶陶醉人的蜜境中,振起精神,仰首望着满脸热诚的小侠,张开一双澄澈溜圆的杏目,嘟起嫣红的小嘴,嗔道:“骧哥坏死啦,干么处心积虑的非把小妹抛掉?”肩头微微摆了几摆,折正身形,挺着胸前一对高耸滚圆的小肉峰,一个踉跄,已紧紧的贴住了小侠的左胸,跟着,夺回握在小侠掌内的右手,不由自主的,送入他的背后,反腕便把小侠腰肢抱住。 小侠软玉温馨在抱,内心虽说不存丝毫淫邪杂念,但他毕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瑶姑一往情深的投怀送抱,纯诚而又充满热情的心房,也不能自已的撩起一阵怦怦猛跳! 小侠可说已算是过来人了,他与多情的翠娥姊姊,曾经享受过一次,亲肤蜜爱之乐趣,这鹿撞心头的徵兆,正是欲火骤升,百脉贲张之前奏,如不即刻克制,马上就会不堪收拾。是以不等自己骤升的欲火四飞漫延,急忙敛聚心神,暗把舌尖一咬,一股难耐痛楚,才把摇摆不定的心旌,镇定了下来。 瑶姑说完,小侠一手又把姑娘后颈的汗粒擦乾,道:“哥哥怎会抛掉瑶妹呢?我是眼见天已黑透,正好急赶一程,亥没子初,我们必须找个妥当地点,调息一番,不然,明天黄昏以前,怎能赶到珊瑚峤峰下呢?”说完,右手紧挥,揩乾瑶姑后颈的汗珠,就势顺着秀发掠过背脊,急急向下溜滑探手反腕,正好抱住姑娘丰满微翘的肥臀! 瑶姑投入小侠怀抱,眨眼瞬间,享受到了第一次人生第二天性的乐趣,虽说距离真正满足,还有几道重关,但是,情窦初开的瑶姑,周身几大禁地,被人抚摸,这还真是出於小侠之手,在她身上留下永志心头的处女作! 小侠有力的手掌,温文柔和的触上嫩臀刹那,瑶姑芳心,不由一颤,羞得脸上一阵火辣,扭头将脸藏入小侠肩头之上,樱口贴近小侠耳边,娇滴滴的“嗯”了一声:“骧哥……” 小侠怀抱艳若桃李的瑶姑,一声娇喊入耳,不知不觉的右手抱着嫩臀,愈搂愈紧,手掌忽然一滑,正好触到双峰当中的沟涧,心神不由一荡,俯首凑近姑娘香腮,轻轻吻了一吻,贴近耳边,低声道:“妹妹,时候不早啦,哥哥带着你赶一程吧,歇息时,哥哥以本身真气,助你突过一道重关,好不好?” 瑶姑轻“嗯”一声,懒洋洋的接道:“嗯……”嘴里虽在应诺,可是螓首仍旧藏在小侠肩头上未动分毫,不知是身软无力?抑或缠绵不舍? 小侠眼瞧瑶姑仍旧缱绻不舍,急忙轻轻推开瑶姑,道:“走吧,哥哥带着你!”右手反腕一晃,电也似地伸入瑶姑掖下,正欲晃肩启步,忽听瑶姑“咯咯咯……”一阵娇笑,拧身避开小侠手掌,嗔道:“搔惹人家痒处,坏死啦!” 此语一出,小侠嘻嘻一笑,道:“好好好,不惹你放赖的地方!” 回身握住瑶姑白玉纤手,真气一提,一溜电光,直扑西南一座大山而去。 小侠一径展出失传千年的“驭云追月”大法,身法快得真如迅电急风。 瑶姑身被带起,已成脚不沾尘之势,轻如柳花飞絮一般,随着小侠向前激射,昏黑之夜,景物虽被深深夜幕罩住,无法看清,但是耳边却响起雷鸣不歇的呼呼风声。 瑶姑随着小侠,闷声不响,飞驰许久,整整接连翻过三座大山,这时,正又攀上另外一座山巅,心中正在纳闷,不知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还要再翻几座高山?正想开口询问,霍然,身形微微一晃,一怔之顷,微一眨眼,等到二目张开,人已飘飘的着落地面。 身形稳定,迫不及待的扫眼一瞥,只是小侠守在自己身边,正自仰首天空,不住的搜寻。 瑶姑不知不觉的拉起小侠右手,道:“你找甚么?”仰起螓首,也盲目的搜察! 小侠收回目光,侧脸望望瑶姑,道:“三星当顶,正是子夜,我们也该找个妥当地点休息啦!”拉起瑶姑,折身便对峰顶正南,一座耸立严石走去! 瑶姑这时,直似一无主见的小孩一般,小侠举步,她亦紧紧偎随小侠身侧,不由自已的走了几步,只见岩石右侧不远,现出一座岩洞,不禁兴奋叫道:“骧哥,岩洞!” 小侠低声,道:“莫叫,知道了!”举步凑至洞口,折身望望瑶姑道:“你在洞口等等,我先进入察看一番,免得误入野兽洞穴,大家措手不及。”轻轻摆脱姑娘手掌,运足真气,聚精会神的慢慢走入岩洞。 须臾,洞内火光一闪,叫道:“瑶姑来吧,这里太好啦!” 瑶姑未等话音落,提身一纵,飞向洞内射去,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只听“蓬”的一声,正好撞入小侠怀内。 小侠冷不及防,姑娘会来这一手,撞入怀中,双双倒地,急忙伸臂抱住,抱怨道:“妹妹若再放刁,哥哥可要打啦!” 瑶姑嗤嗤一笑,扫眼一看洞内景物,原来洞深足足丈许,三面石壁,光滑如镜,地面平坦坦的青石好像经过人工修筑而成,地面还铺着一堆茸茸稻草。 小侠放落瑶姑,道:“不早啦,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不但还要赶路,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呢!” 说完,拉着瑶姑并趺坐自己身边,心神一敛,真气竟如灵蛇一般,循着周身要径重脉,一周又一周的窜行。 良久,小侠功行圆满,精神不觉陡长,侧脸望望身边,入定正深的瑶姑,心神不免又是一阵荡然。 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今天一整天,瑶姑几次投怀送抱,欲火怎能不蠢然欲动?他虽对於瑶姑不怀邪念,但他终不能抑止怀念亲爱的翠娥姊姊,尤其四海客栈的一夜,那说不尽的男情女意轻怜蜜爱,如今犹觉其味无穷!恍惚中呆呆望着洞口,已不知身在何地? 蓦然,洞口人影一晃,耿耿不忘的翠娥姊姊,忽然出现洞外,小侠正欲欢叫起迎,只见电光一闪,翠娥姊已快如小鸟似地,扑至面前,一言不发截头便已横倒小侠怀中! 小侠这时哪里还顾其他?娥姊扑入怀内,低叫一声:“可想死我啦!”说着,俯身送唇,凑至怀中人嘴边,微微一触,结结实实的向下吻去,一双久别的爱侣,两双手臂,彼此愈搂愈紧。 许久,许久,彼此仍旧不肯放松,甜蜜香吻,不知怎的?小侠忽然撤回右手,顺势插入娥姊衣内,向上一伸,因为两胸相接,已经此路不通,但他心仍不死,急忙又把路道急转直下,手指一经触上腰带,很快的便已找到系结活头,轻轻一扯,关卡已不再事阻拦,关卡已不再阻拦,顺着羊脂白玉右手向下一伸,萋萋草丛之中,已布满点点露珠,指梢微向绽桃一扫,怀中人轻轻“嗯”了一声,小侠不由大吃一惊。 岳文骧手指触处,仙人摘茄,不!海底捞月,其实是草里寻珠。 铁指挑处,正好点中“穴道”。只听怀中人“嗯!嗯……”连声,觉得翠娥姊姊娇躯微颤。 岳文骧想止不住,欲罢不能,指头顺水推舟式,竟想长驱直进,实行诸葛武侯“出师表”的五“指”渡泸,深入不毛。 噫! 好滑,好腻“滋、啧”的轻响,小侠铁指刚滑进半截,猛觉怀中的翠娥姊姊连打冷战。 岳文骧怜香惜玉,儿女柔肠,自悔孟浪,十分关切,蜜意轻怜的低声道:“姊姊……你受了凉么?” 话未说完,唇口被软软热极的樱唇贴上封皮,翠娥姊姊已丁香半吐,嫩嫩的鸡香舌直往他口中吞吞吐吐。 小侠那甘示弱?也舌头贯劲,不住的卷吸着翠娥姊姊的香舌,甚至想咬住她的香舌,恨不得连她吞下肚去。 她鼻中“唔……唔”的发出醉人哼声,舌头点、劈、挑、刺。 小侠也吞、吸、舐、黏。 两舌便如双龙闹海“缠斗”在一起…… 小侠正要上下其手,想挥动铁指前进,斩关陷阵……蓦地,觉得手指好像奶头,被婴儿含着、吸着、啜着……岳小侠不禁大吃一惊! 急忙弃兵曳甲,想拔出泥淖,却又难舍恋恋的退而又进。猛听翠娥姊姊“嗯……喔……呀……”连打冷颤! 小侠慌忙拉出手指,右臂把翠娥姊姊紧紧搂住,忙道:“姊姊不舒服么?” 猛觉随着自己指头而下的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不像刚才的涓涓滴滴,而似决了堤,溃了岸,一阵热流,腻腻的洒了他一手。 翠娥姊姊娇喘着,好像喘不过气来。 同时,怀中的娇躯也似乎软瘫了。 小侠慌了,不知所措的,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或者翠娥姊姊得了急病?一面忙问:“姊姊怎么了?” 一面急急的,轻轻的想把她平放在地上躺下,准备以内功为翠娥姊姊推宫过血,找寻病源。 不料,翠娥姊姊喘着叫了一声:“好弟弟……” 猛古丁玉臂疾伸,一把勾住了小侠的脖子,往下一拉。 小侠猛不及防——对翠娥姊姊他是驯若绵羊,乖乖听话,心中绝无丝毫防备的,被她这一拉,便往下扑倒,正压在翠娥姊姊软绵绵的玉体上。 脖子被翠娥姊姊拚命的箝紧,又是口对口儿的四片唇儿紧黏在一处。 小侠觉得股下也被翠娥姊姊的两腿紧紧缠住。 小侠内功虽已高深莫测,定力很强,但对别人尚又别论,对於曾经有过一夕缠绵(指在“四海客栈”)万分恩爱,浃肌入肉之亲的翠娥姊姊就完全不同,刻骨相思,常萦梦里,忽然意外的相见相亲,也早已迷忽忽的忘记了一切。 只是,他因瑶姑在侧,对这个一片天真,未经人事,初解风情,虽有兄妹之情而名分未定的少女,他有耳目避嫌的顾忌,实在不敢尽情的四大皆空,淋漓尽致。心中却是火热的极早想另找地方,来个销魂…… 只是,他对男女间那件事,尚是一知半解,知规矩而不知方圆,有许多玄妙的特殊之处,他还是矇然一窍不通。 所以,翠娥姊姊直打冷颤,他以为她着了凉,得了急病? 此刻,两体相贴,肌肤相触,双方热流交替,产生奇妙的作用,使小侠迷糊糊的恍如置身在“四海客栈”的定情之后——所不同的不过是山洞席地,无锦褥罗帐。被翠娥姊姊愈搂愈紧,她好像要把他和她融化成一体,摩擦的热力愈来愈强烈,使小侠也晕淘淘的呼吸渐促,全身发热,血管都似要爆炸。 恰好,翠娥姊姊娇躯颤抖了,游移摸索的似乎要在他身下找寻甚么东西。 终於,被翠娥姊姊施展“搜草寻蛇”的绝招抓住了他的命根。 小侠也觉得忍不住了!心中一阵狂跳,胯下更是暴跳。 翠娥姊姊不住的在呻吟,丰臀不住的往上抵,不时鼻中发出“嗯!嗯……”的哼声,听在小侠耳中,更是心荡魂销,也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他自己。 他,还不忘记抱愧的向瑶姑娘投去一瞥探视的眼光。 瑶姑娘仍是端坐不动,星眸微合,妙相庄严,正当入定已深,物我两忘,一切不闻不见的意与神会,返虚入明的境界。 小侠顿觉得没有顾忌的必要了,色胆立时如天大,附着翠娥姊姊不住转侧的红红艳艳的脸儿,悄声道:“姊姊!我们要另找地方么?我抱你出去……” 翠娥姊姊脆声道:“不……不用……不管她是谁?你和她孤男寡女在一起,清白也好,反正便宜了你这冤家……给她……看到也没关系……嗯……弟弟……” 小侠如得将军令,急急如律令的一手给翠娥姊姊松衣解带,一手自己“金蝉脱壳”“虾公卸袍”…… 荒凉的山洞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山洞也似变得温暖如春了。 小侠曾经吃过甜头,二度梅开,当然更是食髓知味,疯狂驰骤,如盖世英雄,跃马中原,有痛饮黄龙之志,更要深深的钻研,苦干一番。 南宫姑娘则是蓬门开后,苦尽甘来,只羨鸳鸯不羨仙,与郎同梦,抱着怀中心爱的情郎,如癡如醉,欲仙欲死。 男欢女爱,抵死缠绵,二人都忘形的不记得生辰八字,天倒了也不管,双双沉迷在欢乐意境中,浑忘了一切…… 连瑶姑功行一小周天,下了丹,散了功,骤然瞥见一对赤身男女,脱口惊“哦”了一声,他和她都没觉察。 瑶姑先以为是骧哥哥在和人打架! 可是何必脱光衣服呢? 她,情窦已开,对那件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平时,偶然有一刹那的奇异感觉,神秘的憧憬,这时,她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芳心一阵丝乱,甜、酸、苦、辣,好像倒翻了五味瓶。 她想喝骂,又自忍住——她怕得罪了骧哥哥使他生气。 她想跑出山洞去,跑回自己爷爷身边去,永远不见他——她感到他对不起她,怎么和别的女人这样?但,又感到有点说不出的难舍——舍不得离开骧哥哥。 她想…… 却被南宫姑娘“嗯……唔……喔……呀……”的奇异叫唤声和另一种奇异的声音,把她的眼光吸引了去。 第廿三回 她羞死了!不敢看,也不想看,眼睛偏不听话,硬是往一对光赤赤的人儿身上瞄。 强烈的好奇心和少女对某件事的莫名其妙,无比的神秘性,使瑶姑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猛听骧哥哥身下的那个女人颤抖的叫着:“喔……好弟弟……心肝弟弟……好哥哥……喔……呀哎……我…我……死了……” “死了!”那还了得!瑶姑娘不禁张大了明眸,吃惊的呆住了! 只见骧哥哥气喘呼呼的拚命,兔起鹘落,向那女人冲刺。 那女人口流白-,头往后仰,拚命的挺着下身。 怎的?那女人忽然“喔——”的一声,两眼翻白,全身软瘫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真的死了? 那也是活该,谁叫你这女人和骧哥哥这样…… 猛听骧哥哥喘吁吁的抱住那女人的头,停止了动作,连叫:“姊姊!翠娥姊姊!你怎么了?好姊姊……” 呸! 瑶姑娘暗忖:““姊姊”?这女人是骧哥哥的“姊姊”?哪有这种事? 是了!必是这女人年纪比骧哥哥大点,正如骧哥哥叫自己作瑶妹一样…… 哼!不一样!骧哥哥应该是我的,却被这女人强-去了! 又暗恨骧哥哥不好!怎的和这个女人这样?还叫那女人作“姊姊”? 真可恨……” 猛见骧哥哥扑在那女人胸前,呸!嘴对着嘴的直住那女人嘴中贯气! 瑶姑又羡又妒的不禁吞了香唾,恨不得骧哥哥这样对自己才好…:那多羞人,又多好…… 瑶姑娘只觉得芳心中如小鹿乱撞,面红、耳热,似有一动异样的感觉…… 她想站起身来,却觉得软飘飘的不得劲儿,不由大吃一惊!功力哪里去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猛的,她觉得自己股下冷阴阴、湿黏黏的,不知怎么搞的?难道自己小遗了?芳心一阵乱跳,自己那地方怎的起了变化,有奇怪的感觉,羞死人了,不禁双掌捂紧自己热烘烘的面孔! 猛听那女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声气柔得似有气无力的:“冤家……你害苦了……姊姊…:唔……” 瑶姑不禁抬头一看! 只见骧哥哥喘了一口气道:“姊姊好了……都是弟弟不好!我给姊姊再换一口混元真气吧……我还……很难受……” 说着,忽然由那女人身上爬起! “呀!”瑶姑脱口惊叫一声! 她被骧哥哥小肚下的翘然一物,丰体如杵的东西惊得掩面尖叫一声! “哦……”南宫姑娘长长的一声。 “嗳……”岳文骧也如梦初觉似的,充满了羞惭、抱愧、不安! 瑶姑娘尖叫一声,一跃而起,便要向洞外纵去——南宫姑娘脱口急叫:“妹妹……弟弟快拦住她……” 岳文骧已疾如飘风的也顾不得赤身露体的丑态,已一个“旋风步”挡住洞口……他实在感到对瑶妹歉疚,不愿她在这种茫茫深夜的荒山中一人独出,因为这里已密迩“珊瑚峤”魔窟呀! 瑶姑娘瞥见眼前白影一晃,哥哥已赤身拦住出路,他那话儿恍如一柱擎天,心头不住的跳动,似乎向她点头道歉,又似向她怒目示威,又羞、又怕、又气的掩着面往地上一蹲,竟呜呜的悲泣起来了! 岳文骧手足无措,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挣出一声:“瑶妹!别怪……” 却被翠娥姊姊一声娇嗔岔道:“弟弟小心当风着了凉……” 岳文骧才发觉自己一丝不挂,急哆咚的忙道:“快丢衣服给我……” 因他不敢离开洞口,怕瑶姑娘乘空冲了出去。 南宫姑娘明眸一转,芳心也一转,便有了主意,一面一跃而起,匆匆穿好衣服,一面捡起地上岳文骧的衣服,往岳文骧身边踅去,却不给他衣服,一打手势,悄悄的附着小侠耳朵,唧唧哝哝了一顿…… 听得小侠连连绉眉,连连摇摇头。 翠娥姊姊生气了,怒容满面,大声道:“好!你如不听姊姊的话,从今不必相见了,见面也不再理你!我走了……”一顿脚,便往洞外掠去! 岳文骧急得连叫:“姊姊留步!千万别走,好好商量……”一面忙着穿衣。 南宫姑娘冷笑道:“先听姊姊的话,等会我自会来,否则,不要再叫我了,以后谁也不理谁!一刀两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人声消逝,远去不闻。 岳文骧本作势追出,回头瞥了哭倒在地的瑶姑一眼,又自停步,苦兮兮的叹了一口气,抓耳挠腮了的一会,活像一只挨了耳光的猴子,没个安放处。 瑶姑娘哭得更伤心了——她以为骧哥哥不理她,不安慰她,无比的委曲,更是柔肠欲断,抽抽噎噎的哭成一个泪人儿。 岳文骧大大的不忍,歉然道:“瑶姑娘……你能原谅我吗?” 她只哭泣香肩耸动着,表示抗议,表示不原谅。 岳文骧如同断了头的麻雀,唉声叹气的在山洞里直打圆圈牛步,又自拍打着脑袋! 最后,竟双手抓住自己胸前,拳头-打自己的胸膛,如擂鼓一样咆哮着:“岳文骧!你怎么这样没出息……” 她吃惊的抬起头来,——泪眼,呆看着他! 他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抱头坐下,一声不发,猛然一甩手,竟抓下了大把头发! 她,却感到自己芳心一痛,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连连摇着他:“骧哥哥!你不要这样……” 岳文骧颓然道:“我无法得到你原谅……” 她低头道:“我……我原谅你……” 岳文骧长吁一声:“你口里说原谅,心里又不原谅,又何用处……” 瑶姑娘芳心一动,暗忖:“骧哥哥真聪明,知道我心中还恨他。” 忙道:“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年纪小!不懂事……” 岳文骧大声道:“你真原谅我!我自己怎么原谅自己?因为在你面前太……不像样了……” 她忙道:“骧哥别多心,我不会怪你的……” 岳文骧摇头道:“就是你不对任何人说,我自己感到羞於见人,愧於对你……” 她红着脸道:“我……我不会对人说的……我也不懂你们在干甚么……” 岳文骧不禁苦笑道:“瑶妹!这是夫妻间的事,虽然周公大礼,除了自己夫妻,一落入第三人眼中,便是禽兽行为……” 她大羞道:“不……我不爱听……” 岳文骧决然道:“瑶妹!原谅我冒昧,刚才那位姑娘名叫南宫翠娥,早已奉我师父之命说定了,只差未洞房花烛……她要我……请你答应……”却说不下去了! 她芳心跳跃,倚偎在他怀中道:“那位南宫姊姊要我答应甚么?” 岳文骧道:“只怕你不会答应……因为你会看不起她和我……” 她柔声道:“骧哥哥!甚么都可答应……我绝对不会对人说就是!” 岳文骧无可奈何的照着刚才翠娥姊姊再三叮咛的话,附着她的玉耳,低低的近乎哀求的声调道:“瑶妹……你愿和翠娥姊姊一同下嫁……吗?” 她,芳心一阵狂跳,又惊、又喜,心中一万个愿意,却说不出来,只点点头,便羞的直往他怀中钻,娇躯不住的在他怀中扭动。 岳文骧刚才真阳鼓动,和翠娥姊姊一场肉搏大战,由於他内功太深,真阳未尽,翠娥姊姊已昏迷过去,使得他全身不舒服,尘柄倔强不倒,胀痛难忍,再被她在怀中滚动揉搓,更是郁怒如雷,欲火如焚,唇焦欲裂。 岳文骧本强自克制,不愿听翠娥姊姊要他就地和瑶姑成其好事,以控制瑶姑的计划,此刻禁不住瑶姑的香肌紧偎,阵阵处女特有的幽香,更刺激得他疯狂…… 岳文骧强沉住气,自咬舌尖,想压下不可忍耐的欲火,无奈瑶姑已为他软语求婚的气氛沉醉在快乐的温柔中,软在他怀中,享受男性特有的气味和温存。 岳文骧正暗暗叫苦,拚命的想运气功收-鼓动的真阳,怀中玉人,却如烈火,使他不但不能自禁,而且有乾柴自燃,不可遏止之势…… 蓦地,瑶姑娇躯紧偎在他胸前,转侧间,也已觉出触处有异,火热、铁硬的东西,煞是作怪,无意中玉手擦过,芳心狂跳,又羞、又怕的一头埋在他颈下,娇嗔道:“讨厌!甚么丑东西,顶得人好疼……” 荡气回肠的娇声细语,听在岳文骧耳中,恍如火上浇油,暗叫不妙,急忙忙的要把她推开,道:“瑶妹!天快亮了!我们要准备动身了……” 她撒娇的更偎得紧,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哼道:“原来你不喜欢我……” 岳文骧失惊道:“瑶妹如何这么说……” 她噜-着道:“你对南宫姊姊那么好……抱都不愿抱……”却娇羞万状的低下头,伏在他胸前吃吃的笑个不住。 岳文骧觉得喉乾的冒烟,三昧真火像要自焚,知道不好,实在无法严守清白素志了,反正翠娥姊姊例有可援……心头火热,便不禁把她搂得紧紧的笑道:“好!我就抱你!只不能和翠娥姊姊那个样子……” 她媚然道:“为甚么呢?我也是你的……” 岳文骧心中狂荡,呼吸急促道:“你会哭嘛……” 她,一怔!不解所以?莫名其妙的撒娇道:“你坏!笑我刚才气得哭!只要你和对南宫姊姊那么样的对我好,我不会哭的……” 岳文骧猛吸一口气道:“丑东西就能使你哭呢……” 她大羞,又好奇神往的拧了他一把道:“难听死了!我不相信!刚才南宫姊姊为甚么乱叫?” 岳文骧舐了一下乾裂的嘴唇道:“你也一样会叫的……” 她不服的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呢……” 岳文骧一咬牙,喘着气道:“你别嘴硬骨头酥,心里早已怕死了!” 她哼道:“我才不怕呢……” 岳文骧长长吸了一口气道:“可要试一下,立见真章……” 她羞不了的,怯生生的道:“骧哥哥……会像……南宫姊姊那样死去吗……我怕……” 岳文骧嗤的一笑道:“你也认怕啦……” 她翘起小嘴道:“不怕……” 却被欲火攻心的岳文骧的嘴把她的小嘴封住,把她轻轻放下地,压在她身上,双手揉搓着她的弹实双峰……在又腻又滑的玉腿上,多搓了几下…… 她,芳心大动,渐渐有了异样感觉,又酥又麻娇躯不住的抖颤起来。 终於,两人肉帛相见了…… “哎……呀……哎……”的声音在山洞中不绝如缕。 瑶姑黄花闺女,混沌初开,鸿-初-,娇呼婉转,颤颤于下,雪雪呼疼,处女叫痛谁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终於花落水流红,初春去也…… 岳文骧-罢嫩蕊,也大畅真阳,一泻千里,伏倒在带雨梨花上,呼呼喘气,几乎相当於和赤面老魔恶斗一场。 小侠着意轻怜了一会,大吹牛:“如何?哭了!下次……” 把瑶姑逗得破涕为笑,狠狠的拧着他的大腿不放。 蓦地,遥空传来一声洪烈的狂笑…… 划破了黑沉沉的黑夜,响震空山!把一对小冤家惊得跳了起来。 曙光照眼,晨色曦微,正是鱼天珠吐,快要黎明时分——两人刚匆匆穿好衣服,猛听一声娇笑:“哥哥呀!我多了一位好妹妹了……” 一条俏影,已随“了”字,翩若惊鸿似的掠进洞中。 这正是南宫姑娘! 瑶姑娘羞得几乎无地自容,捂着脸,背转身,连连顿脚:“姊姊太坏……你们两个人合起来欺侮我……” 南宫姑娘咯咯娇笑,一把拉住岳文骧的左耳道:“是他欺侮了妹妹!来,连我都气他不过!妹妹揪住他的右耳,狠狠咬下他一块肉……” 瑶姑娘仍作生气道:“姊姊也欺侮我……我不来了……” 南宫姑娘叫起撞天屈道:“妹妹冤枉我……我只有找他出气!扯下他的耳朵,让他五官不全,免得再去欺侮别的姊妹……” 岳文骧更是如丧考妣的连连叫饶,差点要下跪。 瑶姑娘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南宫姑娘才放了手道:“妹妹笑了!便宜你不用叫了……” 岳文骧扮着鬼脸道:“不知叫的到底是谁……” 又正色道:“可是姊姊去惹了哪些魔崽子?我倒忘了问姊姊为何单身而来……” 声未罢,枭鸣似的厉啸又起,立有啸声相应,似在搜索、呼应。 南宫姑娘笑容忽敛,转为忿容道:“你还不知道“三江镖局”已遭大劫……” 小侠矍然变色道:“却是为何?”一面急得搓手! 南宫姑娘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性急?听我说……” 岳文骧急忙两臂一伸,一手一个,把翠娥姊姊和瑶妹妹的玉手一拉,席地坐下,扳着脸装正经,作洗耳倾听状。 瑶姑娘不禁掩嘴欲笑。 南宫姑娘巍然盘膝端坐,悲愤的说出一番话来,听得小侠又惊、又怒…… 原来,自从岳文骧和老化子尚维三走后,南宫姑娘遵霍玄卫之命去“三江镖局”;金鹰帮的天龙堂主诸子坤和天虎堂主赵君玄客套一番后,便拟就近访友,实是邀请有力帮手,一面还以金鹰帮的“火羽” 暗号飞报金鹰帮帮主侯-,要侯-再派出帮中高手增加实力,因诸、赵二人已感到这番夺取储潭“太清秘笈”正邪各方来的好手太多,自己二人恐难兼顾,为了金鹰派的声威 ,不得不大张旗鼓,要想使金鹰帮在此次夺取“太清秘笈”一役中先立不败之地,胜则扬威,进退有恃无恐,这是诸、赵二人老谋深算之处。 霍玄卫心中记挂着好友瑶山“灵峰樵子”只恨无法分身,而各方同道,也先后继续赶来,霍玄卫忙於接待,忙得团团转。 连日赶来的人,都是江湖成名多年人物,有的是霍玄卫和左湘及“终南三子”的好友旧交,也有一些是闻风而来的各门各派高手。 霍玄卫度量恢宏,雍容叔度,一视同仁,一人所知也限,虽有些来人不知其来历或系湖海怪杰、绿林枭雄,在对方以客位投到,敌友未明之前,也一律以嘉客、贵宾看待,算是又代表“三江镖局”刘元曜和李崇辉作半个主人,张罗食宿,总尽地主居停之诚。 南宫姑娘却芳心不以为然……她认为如正邪不分,得於开门揖盗,引狼入室,有许多不便!甚至会泄露机密,被对头派来“卧底”的同党探了底去,对自己这一方大大不利! 只是,她是姑娘家,不便出面和那些来人周旋,无法摸清那些人的来意。 何况霍玄卫在名分上又是自己心上人骧哥哥的师父,她名分上是霍玄卫的徒媳,也不便随便说话,同时,也信任霍老必有成竹在胸。 而霍玄卫却因此时此地,即使明知来的人有不少神奸巨恶,在对方露出狰狞面目以前,不便拉下面来叫破拒绝,动起手来,也嫌人单力薄,也实在不宜先树强敌,便隐忍在心,没有发作。 不料,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霍玄卫以肝胆待人,别人却以诡诈回报,霍老以诚,别人以奸! 不出南宫姑娘所料,那些来客中,竟有一半是黑道煞星,元凶巨恶! 他们都是听说储潭“太清秘笈”出世,觐觎“太清秘笈”而来! 因不知底细,初来乍到,连储潭附近地势和“太清秘笈”的一切还未弄清楚,各怀私心,却是自私自利,想先弄清情况,在决定到时伸手强夺或用智取,分一杯羹,享个现成!甚至居心叵测,想让别人先拚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他们再作渔翁,坐收大利…… 他们十之八九是以拜望“三江镖局”刘总镖头为名,有的还装作是路过赣州,慕名来访,作完全无意,一点不知真相的样子。 霍玄卫一以客礼相见,他们就-颜留下,有的还义形於色,愤怒陈词表示蜈蚣帮劫镖又劫人(指刘、李二人),不合绿林规矩,大犯江湖忌讳,要找蜈蚣帮理论,有的表示愿见蜈蚣帮主齐云生,先礼后兵,为“三江镖局”主持武林道义…… 霍玄卫明知这些人口是心非,故作慷慨,一面婉言致谢,一面说明蜈蚣帮已和金鹰帮及门下岳文骧已订八月中秋之约,静待到期解决后再说,期前似不宜找蜈蚣帮生事,那些人便落得借此下台,悻悻的表示等到八月中秋,再一齐找蜈蚣帮算账! 其实,那些人中,就有蜈蚣帮拉拢入帮的能手! 那些人知道了眼前形势后——“三江镖局”只有霍玄卫坐镇,加上霍玄卫的一些好友,都是侠义道中有名人物,在正邪不两立、冰炭不相容的情况下,那些人便立起凶心,顿萌恶意…… 南宫姑娘因暗怀戒心,保护刘、李等人的家眷,住在内院,三天前的晚上,无意中发现两个油头粉面,轻佻飞扬的汉子喝多了酒,鬼鬼祟祟的背人商量,一个提议去找窑子姑娘乐乐,一个说不如在镖局家眷身上动脑筋,不过费些手脚,点燃邪香而已,如有漂亮的,带走也可以…… 南宫姑娘听清楚,又惊又怒,暗骂这两个贼子好大胆,竟敢在高手云集的地方乱打歪主意!正想喝破或去禀报霍玄卫。 那两个贼子酒醉忘形,互相得意的说出一些在镖局作客的元凶巨恶奸谋,不知要用甚么方法?对付霍玄卫和霍老的好友,而且就应在当夜…… 南宫姑娘刚突施点穴,把二贼制住,逼问口供,大变突起! 只听呼叱,喝骂声中,霍玄卫和好友已经和人动上了手! 南宫姑娘也立时被一些贼党全力围攻! 南宫姑娘拚命施展岳文骧临别教她的廿七招“般若禅掌”和“荡魔剑法”揉合小侠教她的“天旋剑法”一连伤了几个贼党,反激起群贼怒火,分出能手群殴! 南宫姑娘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小侠教她的绝传招式,又因为时太短,限於功力无法尽情发挥,立时被困在当场,陷入危境。 只听内院妇孺哭叫之声不绝,大火继起,整座“三江镖局”就成了火海,变成瓦砾! 南宫姑娘正当生死关头,快要被贼党生擒活捉之际,霍玄卫和友好及时突围驰援,奋力击退围殴南宫姑娘的贼党,杀开一条血路,严令她火速遁走,往找岳文骧! 当时形势,实在危急万分,霍玄卫等都已受伤,浴血苦战,且战且走,已成一面倒的败局! 霍玄卫又声色俱厉的叱斥她速走! 她狼狈不堪的在霍玄卫和朋友们拚命开路之下,突围而出! 她便星夜向天台飞驰;误打误撞的恰好发现岳文骧和瑶姑娘把臂同行! 因匆促心慌而走迷了路,女孩子的天生妒意,使她又气、又怒,本想立时发作,和小侠过不去,但一想到自己曾有诺言在先——绝不干涉岳文骧再爱别的女人,她将心比心,比自己之对骧弟刻骨之爱,别的女孩子当然也有同感,不能怪他,也不能怪她(指瑶姑娘),何况自己绝不能因此而离开骧弟弟…… 她要看着骧弟和瑶姑娘,如何在深夜荒山相处一起?要弄清他和瑶姑娘已到如何地步?所以,便沉气如鬼的掩蔽身形,远远的蹑随小侠和瑶姑之后,一直跟随小侠和瑶姑进入这个山洞休憩…… 南宫姑娘已是过来人,知道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二人进了山洞,一定会那样、那样,这般、这般…… 易地而处,南宫姑娘暗忖:“如自己是瑶姑娘,此时此地,她会渴望於和小侠亲近的。”所以,除了心酸酸的难过外,还能沉住气,潜伺洞外偷听! 却听小侠和瑶姑娘都调息入定,忍不住芳心欢悦——骧弟并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值得永远的爱他,便大着胆,伏身在洞口偷窥。 南宫姑娘对小侠可就情深爱重,如山似海,醋意一消,欲火骤起,情不自禁,遏止不住,一见小侠先散了功,瑶姑尚在入定,便不顾一切飞身入洞投到情郎怀抱,便发生刚才久旱降甘雨男欢女悦的一幕…… 她恐瑶姑以后把那事作为笑柄,为了塞瑶姑之口,才力促小侠打铁趁热,不顾一切的先和瑶姑成其好事——这样一来,张飞不笑周仓黑,彼此,彼此! 当小侠和瑶姑缠绵恩爱时,南宫姑娘避了出去,一阵乱闯,竟被珊瑚峤埋伏的暗桩发现,立时以暗号传送给总寨,一面以暗器突袭南宫姑娘。 南宫姑娘也立时警觉入伏,自己一人,孤掌难鸣,不敢应战,剑挥掌劈,当场毙了三个贼徒,便展开轻功,隐蔽身形,驰回山洞。 大约珊瑚峤的“千手金刚”邹纯等已经得讯,一听有敌入境,又伤亡了三个徒党,当然暴怒,发令搜查敌踪,才有呼应的啸声传来…… 南宫姑娘扼要的简略叙说了一遍,岳文骧一听师父遇险,存亡未卜,当然惊怒交迸,恨不得插翅赶回“三江镖局”看个清楚! 南宫姑娘说了一段话,便不自觉的靠着小侠的右肩,偎倚着。 瑶姑娘本是听得发呆,只是她仍不脱天真稚气,知道光是急也没用,小妮子初解风情,也学南宫姑娘的样,依人小鸟似的靠着小侠的右肩,呆呆的看着小侠! 岳文骧则怒声道:“好贼子!师父若有半点损伤,杀尽他们,也难消我恨……我和瑶妹原是到珊瑚峤应查冈之约,听说沈一飞那老贼也在哪里!我本想先设法救出李镖头再说,现在,贼子既已发现了姊姊,只有直上珊瑚峤,当面和老贼们算账了……” 声未罢,小侠霍地一跃而起,低喝:“有人来了……” 猛听一声森森阴笑:“小狗既自行投到送死,还躲在龟洞里做甚么?拿命来吧!” 声落人到“飕……飕……”已有人破空而下,落在山洞外。 小侠听出声音似乎很熟,一想,竟是曾经照过面的老贼彭尔杰! 小侠曾听刘元曜说过这老贼曾把刘元曜和李崇辉囚在凤凰后山,又押送台州,囚禁在沈一飞的“翠华山庄”枯井里,再由沈一飞把刘、李二人转解“珊瑚峤”一听是这老贼,想起此行任务,正是搭救李崇辉,正好把这彭老贼生擒活捉,向老贼逼问口供,作为人押,向沈一飞和“千手金刚”邹纯换回李崇辉…… 小侠心念一动,立时发动“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双掌封住头面,一式“怒龙出海”比箭还疾,窜出山洞! 南宫翠娥和瑶姑也紧随小侠身后,手拉手,以“蛱蝶双飞”之式,并肩掠出山洞! 三人身形尚未落定,只听厉叱:“打……” 排空劲飙,和百十点乌光黑芒已如狂风挟骤雨似的,劈面打来! 小侠为对方一见面就下毒手突袭而怒上加怒,杀机勃勃,长啸声中,两掌翻飞“嗤!嗤!”声中,先把骤雨似如“蛇头钉”“白虎锥”“透风镖”等暗器震散坠地,匐匐闷震,把对方掌力震散,人已屹立地上。 二位姑娘一左一右,倩影婷婷,立在小侠身后两边,都是眉透煞气,脸罩秋霜! 对方一共是三人“九尾蝎”彭尔杰居中。 左边是一个鹰目深陷,削腮无肉,橄榄尖脑壳,青惨惨的面皮,充满着阴鸷诡诈的中年汉子。 右面是一个吊角眼,斗鸡眉,蒜头鼻子,唇上两撇老鼠黄-,绿豆眼珠骨碌转,身形却很瘦小,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他们三人大约被小侠的强烈掌力余势反震之下,都站不稳马步“蹬蹬蹬”连退八步,才各用“金刚桩”“立地生根”站稳,却是又惊、又怒,为小侠出他们意外高深的功力而愕了一愕。 小侠戟指彭尔杰,喝道:“姓彭的!真无耻!你硬是要找死,我就成全你,最好你们三个一齐上来纳命……” 那两个汉子大怒,竖眉睁眼,刚骂了一声:“小狗……” 却被彭尔杰一摆手,止住他们开口,向小侠诡笑一声:“果然是你!你这小白脸,真交桃花运,左拥右抱,我看你们面红红的,刚才一定快活过了?” 小侠怒叱:“老贼胡说……” 两位姑娘羞红上颊,同声娇叱:“骧哥哥!打死他……” “骧弟弟,先宰了这老贼……” 彭尔杰“嘿嘿”阴笑道:“如何?一下说对了,就恼羞成怒……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弟弟,真好听……” 那鹰眼汉子接口怪笑道:“彭兄不知她们都是高抬双脚叫哥哥的,好两朵嫩花儿,被这小子-了!也该轮到咱们乐乐了……” 那倒吊眼的邪笑道:“想不到两个丫头,年纪小小的,就会哥哥,弟弟的叫,真是人小鬼大,咱们每人一个,带回山去快活,弄得丫头叫爷爷,彭兄可对付那小狗……” 不但小侠被这种秽言激怒,存心不让这两个贼人活回去,两位姑娘更是按奈不住,同声娇叱,双双亮剑飞身猛扑那两个老贼! 小侠反而故作从容,略一沉吟,向彭尔杰喝道:“姓彭的!沈一飞何在?李崇辉大侠可在珊瑚峤?这两个狗贼是甚么人?” 一面说着,人已欺进三步,双目精光,闪烁着逼人的怒芒,注定彭老贼,使彭老贼不禁连退三步。 两位姑娘已向那两个贼人动了手!那两个贼人身法奇诡,好不滑溜,竟托大的空手迎击两位姑娘的神兵利器,捷如鬼魅,嘴中还乱叫:“小乖乖!别生气,动刀动枪到床上去吧……” “真是人小鬼大,人虽小小,就已熬不住痒了!大爷会给你们舒服的……” 彭尔杰一愕!忽然满面堆欢,向小侠含笑拱手道:“沈庄主和邹、查二位在恭候大驾,姓李的也在!这二位乃是“南海双枭”来珊瑚峤作客!就请阁下移驾珊瑚峤如何?” 岳文骧忽然纵声狂笑:“好!我宰了两只扁毛畜牲(指“双枭”),请你带路……” “好”字刚出口,身形掣电,双掌电奔,已凌空而起,身未到,掌先发,一招“两仪中分”分向那两个和两位姑娘打斗的汉子头顶疾按! 只听两声-厉无比的枭呼惨-! 那鹰眼汉子连撤招出掌都来不及,一颗尖削脑袋,被小侠恰到好处的罡力硬生生按进脖子腔里“喀嚓、骨嘟”一声怪响,冒起一阵血雨,向空迸射,尸首扑通倒下! 那个吊角眼的老贼,瞥见小侠凌空扑来,因靠近“老二”(指鹰眼汉子),以为小侠是向“老二”下手,哪知小侠厉害,心生戒备,正要跳出南宫姑娘的剑光圈里,准备和“老二”合力夹击小侠,刚双掌猛劈南宫姑娘,借势撒身,猛觉一股泰山压顶心的罡力往头压到! 心中大骇,慌不迭的想用“懒驴打滚”逃命,身形刚贴地,已被小侠下击的掌力打中左胁,脏腑皆碎裂如腐,立时惨死! 彭尔杰心胆皆裂,想不到以“南海双枭”的身手,竟难逃小侠一掌之下,更想不到小侠的力道拿得这么准,能在双枭和二女恶斗时,恰好击中双枭而不波及二女,分明功力已到六合归一,意动之间,便可伤人顷刻之境界,不由惊得呆了! 第廿四回 两位姑娘对飘落地上的小侠同声嗔道:“怎么一下子就毙了?弄得我们没有猴子耍,只好找这老贼抵账……” 竟双双向彭尔杰亮剑扑去! 彭尔杰才如梦初觉,这老贼倒也光棍,不但不想逃命……明知逃不掉,连二位姑娘的剑尖已在他胸前,面门幻影,他仍是一动也不动,不避不闪,更不还击,负手於背,竟是束手待毙! 二位姑娘倒是一怔之下,却不愿杀害一个不加反抗的人,耳听小侠大喝一声:“这个老贼,杀之污手,对不住“断虹斩龙剑”叫他带路吧……” 二女急撤劲收剑,双双一式“风-落花”之式,美妙、轻盈的飘落地上。 葛瑶姑“呸”的一声,吐了一口香沫:“老贼真不要脸,装死撤赖……” 南宫姑娘笑道:“老贼知道难逃一死,只有引颈就戮,骧弟弟硬要给他苟延残喘!咄!还不带路!” 彭尔杰阴笑一声:“彭某有约在先(指“蜈蚣帮”与岳文骧等中秋之约),届时自当舍命相陪!此时彭某仅是替“天南游侠双义”(指天南游煞)迎宾迓客,彭某岂是怕死之徒乎?” 岳文骧明知这老贼色厉内荏,欲盖弥彰,借门面话遮丑,依照江湖过节,老贼既如此说,就不能赶尽杀绝,反正这老贼怙恶不悛,不怕他逃上天去,立时给老贼下台阶,接口道:“好了!这档事算我应姓查的珊瑚峤之约,请领路吧……” 两位姑娘还想把老贼讽刺,嘲笑几句,却被小侠一瞥眼色止住。 彭尔杰仍傲然的自矜面子,肃客先行。 小侠和两位姑娘,在旭日照林,山峰抹金中由彭尔杰指路,驰向一处绝削孤峰。 原来,那座孤峰在群山中并不算顶高,却卓然挺立,三面飞瀑流泉,山涧急湍澎湃,正面峰脚却是大片清潭,汇成湖荡。 半峰以下,林木蓊郁,半山以上,尽是奇峰怪石,如刀如剑,似戟似矛,天然石笋,纵横如城,犬牙交错,远看极似海底的分-珊瑚,又因四面环水,孤峰屹立其中所以名为“珊瑚峤”了。 小侠耳朵通灵,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沿途小侠已发现怪石、密林、丛林中有响动,分明是珊瑚峤的贼党埋伏,大约发现彭尔杰和小侠等同行,不敢随便发难,也未露面,小侠也故作不知,却使两位姑娘不时狠狠的冷视彭尔杰一眼。 到了湖边,彭尔杰撮唇发了一长二短的胡哨,同时,一手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一个特制复花,一按崩簧,一溜火光,冲天而起,发出一声爆竹作响,在五、六丈高的半空炸开,洒了半天的绿色火花。 两位姑娘欲阻不及,南宫姑娘“哼”了一声:“别想弄鬼……小心你的脑袋……” 瑶姑娘也冷笑一声:“青天白日,弄甚么鬼?叫他(指沈一飞等)多准备一下也好!” 小侠忙递眼色止住! 彭尔杰乾笑一声:“二位姑娘别多心!彭某是通知沈庄主和“天南双义”下山迎宾,以免失礼!并号令弟兄们驾舟来接……” 声未罢,舟声-乃,一叶瓜皮小舟,由湖那面突石背后摇出,双桨如飞,掠波飞驶过来,船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一式鱼皮水靠的操桨壮汉。 瑶姑娘冷笑道:“水面又不太宽,不用船,我们也可凌波渡去,别想在水面上弄鬼,告诉你,姑娘下水如鱼,这个小湖,还嫌不够意思呢……” 小侠早已打量周围形势,发现左右两面山涧,两峰相距,最狭处也有七、八丈左右,凭自己功力,可以凌空飞渡,翠娥姊姊和瑶妹妹则恐不行! 这个湖荡,水平如镜,靠那边峰脚,却水漩翻滚,急湍逆流,好像水底下有蛟龙戏水,怪蟒翻滚! 小侠知道,那边水底下必有礁石密布,或有暗流伏漩,这种深山穷谷的积水,不但深不可测,往往奇寒透骨,水漩急处,甚至鹅毛不戴,多好的水性,一落入其中,便有力难施,被漩涡吞没! 自己目光已能透视云雾,看得远,翠娥姊姊和瑶妹,则可能看不到对岸的漩涡急湍,使人目怵心寒情景。 一听瑶姑多嘴,分明这小妮子不懂水性,怕对方在水面上弄鬼,故意大言炎炎,敲山震虎,喝破对方假定的疑心。 暗忖:“瑶妹到底还是一片天真,不脱幼稚,这种话只可放在肚里,岂可明说?反被对方轻视、暗笑。显得自己一行小家子气……” 也不便说,若无其事的上了小船||小船还距岸约有三丈多,小侠好像一脚跨了过去,一点没作势,全身笔直,更未纵跳飞身,便露了一手比“驭星追月”更高一层的“太乙凌虚步”又名“千里户庭”的至高轻功。 彭尔杰为之面色一变,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线条,一闪而逝。 船上两个虎视眈眈的壮汉,也“唰”的变了颜色,面面相觑。南宫姑娘一式“回风飞絮”俏影飞过小船,在空中一扭纤腰,全身一曲,娇躯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形,轻飘飘的落在小船上。 瑶姑娘不甘示弱,有心眩露一下,一式“惊飓一叶”娇躯弹起空中三丈多高,在空中下落,连打三个凌空翻滚,才如片叶下落,一点声息也没有。 因船身太小,小侠三人一上,几无转身之地,轻舟荡漾,便摇晃起来。 小侠暗打“千斤坠”小舟便文风不动。 小侠一手一个,把二位姑娘拉近一点,以便彭尔杰上船。 二位姑娘却得寸进尺,借势偎倚在小侠的臂海里。 小侠欲推不能,后悔不该露了一手,落入对方眼中,就有示威性质,显得自己三人风度不够。 只听彭尔杰叫了一声:“好俊的功夫!彭某自叹不如……” 一顿脚,用“燕子三抄水”功夫,平飞出二丈许,脚尖轻点湖面,便落到小船上,只是鞋底沾了寸许大的水渍。 两个壮汉铁臂轻摇,小舟便贴波如箭,转眼飞渡对岸,小船连跳了几跳,一阵强烈震荡,才过了十多丈的急漩,踅入石隙中! 两位姑娘大约也发现了那些翻滚如桌面大的水漩,水色青黑,都不禁花容一变,小舟激烈颠簸,更使她俩有站不稳之感,被小侠铁臂一紧,她俩便贴在小侠两,挡住大门的四个红衣大汉应声倒地,震出丈许外,猛喷鲜血,立时死去! 岳文骧大喝:“娥姊、瑶妹火速先行,由我断后……” 贼党们齐声喝骂声中,纷纷抢扑阻截“千手金刚”邹纯沉雷般大喝一声,贼党们便鸦雀无声! 大约邹纯也想不到岳文骧一出手,便把四个得力的徒弟震死,岳文骧功力高不可测,恐其余徒党逞勇上前,白白送死,所以强忍愤怒,先喝住了徒党。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大笑一声:“姓岳的!邹某好意相待,为何伤我门下?邹某怜才重士,再说一句,劝你投效乜教祖座下,邹某绝对不记杀徒之恨,否则,若想活着走出珊瑚峤,邹某自戕以谢天下……” 岳文骧狂笑一声:“别放屁了!不如我们决一死战,别让这些窝囊废(指贼党)多做冤死鬼……” 掌风落处,又是惨-连声,横尸三具! 那些贼党,眼都红了,一扭铁拦活盖,虎啸声中,五条猛虎飞扑而来! 岳文骧恐误伤二女,单掌直劈,先杀开大门出路,两位姑娘闪电似的窜了出去!三头猛虎咆哮着,跟踪追扑。 岳文骧铁掌翻处,一声惨烈虎啸,把扑来的一头猛虎震得虎头裂开,血浆四射,立时倒毙,人已穿门而出! 猛觉肚中一阵刺痛,好像肚肠在绞转,急运玄功止痛…… 陡然间,两位姑娘同声惊叫,接着悲啼:“哎……哎……” 便手捧小腹,一齐蹲在地上! 三只猛虎,已争先恐后的扑去,争夺到口美味…… 同时,另一只猛虎也由身后飞扑小侠! 小侠暗叫:“罢了……” 百忙中疾翻一掌,猛烈无比的掌力,把那头猛虎震飞丈许,撞在墙上“蓬”的一声,猛虎连吼都未吼出,就肚破肠流而死! 就在小侠心胆皆碎,飞身驰援,已嫌迟了一步的刹那——猛听邹纯一声吹竹尖啸! 那三只猛虎应声落地,前爪已按在二女身上,獠牙毕露,腥涎四流,正要咬下,又伏身不动! 小侠猛觉背后起狂风,压力奇大,竟是佛门“大金刚”重手! 迫得小侠回身翻掌,硬接了一招! 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过处,小侠眼冒金星,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出掌的“千手金刚”邹纯却“蹬!蹬!”连退十多步,摇晃欲倒,面色惨变。 要知道,小侠是仓卒间回身应敌,新力未生,只发出五成力道,才马步浮动,邹纯仍接不住,气得厉啸连声,双目凶光怒射,厉芒突突! 沈一飞和查冈已双双抢出,各向小侠递了两掌,不容小侠有换气余地! 小侠怒极,眼都红了,恨不得把“珊瑚峤”的人一概杀光,惨笑一声,一式“开天-地”硬接了沈、查二人四掌! 又是地叱天鸣的一声巨响,小侠眼前一黑,喉中发甜,吐出大口瘀血! 查冈被震得如断线风筝,翻出二丈多,跌翻在地,昏死过去,沈一飞连退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白纸,闭目不语。 那三头猛虎,已在这个错纵间,一口一个,-住两个姑娘,向左面曲廊飞跃而去,转眼不见。 余下的贼党,已四面拦住去路,把小侠围住! 岳文骧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无奈腹中绞痛,全身痉挛,痛得冷汗如雨,直不起腰,渐觉百脉逆行,肚肠欲断,肌肉内缩,全身软瘫,刚服下三粒灵丹——只听“千手金刚”一字一字的呼呼冷笑道:“岳文骧!你不放下姓李的,抱个死尸何用?邹某和你比划,比划……乜教祖有鬼神不测之机,通天彻地之能,连邹某也愿听命驱策!你中了乜教祖的“十绝穿肠毒”非他的解药不能救!你功力再好,也不过多挣一个时辰的命,只有低头服输,邹某当即解救……” 岳文骧实在忍不住脏腑翻滚,刺骨钻心,难以形容的痛苦,只仗功力深湛,一口真气守住心脉惨突一声:“无耻匹夫……” 邹纯狞笑一声:“你真要死!邹某只好成全你了……” 声未罢,猛听一声劲叱:“邹贼无耻!太卑鄙了!……为何做了赤面老怪的走狗,阴谋暗算?” 声落人到,三条人影,疾若鹰隼,破空星摆而来! 贼党一阵大乱,纷纷出手阻截! 来人袖风如雷,恍如虎入群羊,一下子便震翻了十多个,不过一瞬间的事。 邹纯闻声暴怒,大骂:“原来是终南三个老贼道!正好和姓岳的小狗一同并骨||” 正想先毙了岳文骧,刚双掌凝劲——赶来的正是“终南三子”志在救人,全力出手,六掌翻飞间,已把那些贼党震得七翻八倒,毫不停留,一个抢到岳文骧面前,先给岳文骧服下两粒“终南清宁丸”迅速-起岳文骧,其余二子已向邹纯疾吐四掌! 邹纯大喝一声,挥掌相迎“轰、隆”大震,二子各退三步,邹纯却踉跄退出丈许,一屁股跌坐在地! “终南三子”情急救人,才不惜犯二打一的武林大忌,邹纯因刚才曾与岳文骧对掌,受了内伤,功力打了折扣,才挡不了二子的联手合击力道。 三子并不自虚对“千手金刚”邹纯下毒手,一招得手,就一左一右开路,对付残余的贼党,一个已-着岳文骧,破空而去! 剩余的徒党,根本不是“终南三子”的对手,而且目睹沈、查、邹三人都已先后受伤,更感气馁,被“终南三子”如风卷残云,打得落花流水,竟由左面山涧凌空飞渡而去,贼党们大半伤亡,虽然虚张声势,拚命追敌,也是聋子的耳朵||摆样子! “终南三子”一口气狂驰了十多里,才收住脚步“万里飞虹”通明子由背上放下仅存残丝游气的岳文骧,束手无策。 因“终南三子”已发现小侠身中宇宙独步,号称天下第一难救的“十绝穿肠毒”乃昔年“赤面飞熊”乜澄清集天下十种最难解救的绝毒,除了乜澄清随身密藏的独门解药外,虽有一、二种灵丹和数种罕见的异草奇物可救,但远水不救近火,眼看岳文骧命在顷刻,哪还可以去等找人找药! “终南三子”知道,身中“十绝穿肠毒”的人,五脏六腑,皆在绞转不休,离开原来位置,百脉倒行,筋骨收缩,毒入骨髓,别说推宫过血等方法无效,陡然加速送了岳文骧一命,便是在岳文骧身上任何一部位碰了一下,放了一根羽毛,也奇痛如刀割,只要五脏六腑一溃烂,全身便化为黄水而死,连骨皆化,毫发不存,真个阴毒无比! “终南三子”相对默然,神色惨淡,三个牛鼻子,都成没脚蟹,搓手不知所措,连再-起岳文骧都无勇气“赛纯阳”悟真子长吁一声:“我们人虽救出,却无法救他,何异-出一个死尸?怎样向霍、左二兄交代?更如何向“神州双奇”陈词……” 声未罢,被连串闷雷霹雳打到,乌云低压,狂风过处,洒下铜钱大的雨点,老天爷也似在凭吊夭折英才,为小侠将死而垂泪泣下! “终南三子”慌忙各运玄功,隔空以罡力抬起地上的岳文骧,进入一座大树林中避雨。 “终南三子”既不知岳文骧已服下“潮音岩”得“太清秘笈”练成佛家“无相禅功”的至高心法,因为时太短,未及施展,否则,百毒不侵,水火难伤,因未料到“天南游煞”会在同一样的酒菜中下了这种无形、无色、无味的奇毒,沈、邹、查三人皆已预服解药,故食之无恙,岳文骧虽然中毒,体中的真气甚强,自生抗毒潜力,又曾服下三粒洞玄子留赠的佛门“度厄灵丹”正自百脉中和“十绝穿肠毒”交战,才有这种奄奄垂毙的景象。 三子更因来迟了一步,只听到“千手金刚”邹纯逼迫小侠降服,说小侠已中了赤面老怪的“十绝穿肠毒”不知南宫翠娥和葛瑶姑已被猛虎-去,失陷在珊瑚峤,也不知李崇辉已死在珊瑚峤,以致二位姑娘被沈一飞及时解了“十绝穿肠毒”后,连夜押去洞宫山,向赤面老怪要求赐下二女为妾,以报岳文骧等大闹“翠华山庄”杀妾伤人之仇“终南三子”未能及时施救二女,造成小侠情天长恨,引起无边杀劫…… “终南三子”绝望的呆立在躺着的岳文骧身侧,像泥塑,似木雕,狂风暴雨,如江河倒泻,似要淹没大地,山洪暴发,水声如雷,连参天密林,也在摇撼,两点打在枝叶上,是那样的卜卜有力,也好像千百柄铁锥,敲打着“终南三子”的胸膛!心情却比铅块还沉重,电闪银色,瞥映他们的脸色比阴暗的天空还惨-! “万里飞鸿”通明子忽然惨笑一声:“老大、老二我把谢贤-冒雨送上“神州双奇”云居,作死马当作活马医之想,万一不讳,也好向双奇老前辈负荆请罪,请二老出山找赤面老怪报此大仇……” 说着,便要动手-起胸膛不住的起伏,好像死人快要断气的岳文骧。 悟真子和玄玄子同时拦阻,刚要开口,同时警觉不妙…… 三子刚同时撤身,挥掌准备应敌,已来不及了! 三人同时闷哼一声,踉跄倒退,被一股突然近身才发觉的罡力震得头昏眼黑,脏腑翻滚,差点吐血! 只听一声枭鸣狂笑:“三个杂毛,胆敢捋虎-,你们要找太虚、天旋两个老鬼,再好也没有,老夫放走你们去报信,姓岳的小子由老夫带走,叫太虚、天旋两个老鬼到洞宫山问老夫要人,好了,去吧……” “去吧!”二字,声如沉雷“终南三子”刚准备拚命护住岳文骧,声落人现,正是赤面老怪,由林外一晃便到了三子面前,双掌一翻,狂风卷地,林木萧骚中,三子各出两掌,仍是接不住赤面老怪乾坤一击,何况,刚才又被老怪施展“九曲元英真气”和“隔空打穴”打了猝不及防,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三子好像被狂风卷着走,踉踉跄跄,一直被推出林外! 只听老怪发出一声奇异的慑人震天狂笑:“好小子!可服了老夫……” 接着,人影划空,掣电奔雷,消失在滂沱大雨中,一闪不见,只留下遥空得意的狂笑,摇曳不绝,与雷声、雨声相酬答! “终南三子”定了定神,强忍伤痛,心仍不死的翻身入林,哪还有岳文骧的影子? 三人相对苦笑,说不出话来! 良久,悟真子一顿脚,长叹一声:“我们栽了!赤面老怪,功力高不可测,凭我们三人,绝非对手,看老怪似乎对岳贤-极为看重,处心积虑,必须得之为快才亲身赶来,冒着大雨劫走,听他语气,不过要我们报讯给“神州双奇”谢贤-可暂时有命,解铃还须系铃人,老怪势必先给谢贤-解毒不可……我们可分作三路,愚兄往拜“神州双奇”二老前辈,二弟到台州报信,老三到赣州传警,把我们三人此次探到的恶信速告他们准备……” 玄玄子和通明子应声欲行,悟真子又叫住道:“注意!老二见到霍兄和南宫姑娘等,措词要巧,免姑娘家情急冒险,又出意外岔子……老三也要留神说话……” 三人同时惨笑一声,分作三路,冒着大雨驰去! 悟真子倒设想得周到,却一点不知南宫姑娘和瑶姑娘已陷贼手!铸成大错,弄出许多事来,造成一场鬼哭神号的武林浩劫,人间悲剧…… ※※※ “振威镖局”里,人声纷乱,喧哗一片,大家在讨论“三江镖局”大变,霍玄卫和南宫姑娘尚无下落的事! 原来,霍玄卫的友好,在“三江镖局”和贼党一战中,因先中了毒大半负伤,十之八九向“振威镖局”集中赶来,葛天民等和岳文骧这一路错过,也已赶到“振威镖局”。左湘和方士-等却已四出追探霍玄卫的下落去了。 “齐鲁怪乞”尚维三和“金刀孟尝”刘元曜一到台州“振威镖局” 便听到“三江镖局”大变,霍玄卫不知下落的消息,把老化子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直娘贼”骂个不住,刘元曜身受家破人亡之痛,又连累许多同道好友,更是悲愤填胸,强忍着,把路遇岳文骧等搭救,岳小侠和葛姑娘已上珊瑚峤搭救李崇辉,沈一飞已去珊瑚峤的情形略说一遍。 “齐鲁怪乞”尚维三却一声不吭,只是牛样的狂灌黄汤,吃一块肉,骂一句:“直娘贼!老化子要吃你们的肉,剥你们的皮……” 玄玄子到了“振威镖局”先把“凌霄剑客”徐复雄、罗义二人拉向一边,低声略告以岳文骧在珊瑚峤中了暗算,已被赤面老怪擒回洞宫山,要他瞒着姑娘们,转告一些老前辈同道,共商大计,可把徐、罗二人惊得呆了! 玄玄子不见葛瑶姑和由老化子口中知道了“三江镖局”的变故,霍玄卫和南宫姑娘失踪的事,也自大惊失色,暗中叫不出的苦!再由“小飞虎”杜英俊跪着哭诉孙卓如已死,赤面老怪毒手和此行经过报告,引见罗瑶梅姑娘,更使玄玄子呆得发怔! 老化子睁着通红的醉眼,冲着玄玄子一指鼻子:“你这牛鼻子,鬼鬼祟祟的和老徐捣甚么鬼?你们三搭挡,一向寸步不离,怎的不见大牛鼻和三牛鼻?老化子最恨不坦白的人,你若不据实供来,老化子有你瞧的……” 玄玄子作莫可奈何状,苦笑道:“老化子!有你瞧的!毒蜂门和狂蝶门已和拜蛇教秘密联合,共创“百毒盟”共奉苗疆“无毒老祖”为盟主,即将大举赶来,他们有的是人力不可敌的奇毒恶物,防不胜防! 我们现在面对赤面老怪、蜈蚣帮“哀牢双煞”“天南游煞”“五毒天王” 等强敌,又加上这个“百毒盟”足够大家头痛,你这老化子,除了灌黄汤外,只会说嘴……” 老化子刚哇呀呀怪叫,猛听外面飞报进来:“自称“百毒盟”派来的门下前来送信,请示定夺……” 第廿五回 老化子一瞪眼,拍桌道:“抓进来!剁成碎块,红烧白煮,给老化子下酒!” 葛天民沉声道:“老化子发酒疯!正苦不知“百毒盟”是些甚么牛鬼蛇神?难得有人来,正好旁敲侧击,问问情况……”一摆手:“请他进来!” 镖夥客应声而去! 老化子大喊:“对魔崽子有啥客气,还用请么?给引进来,老葛要他贼口亲供,老化子明施手法,比甚么都灵,定叫他呼爷喊娘,连十八代祖宗都背出来……” 声未罢,镖夥已引着一个青面奇伟的壮汉出来。 只见那壮汉满面阴笑,神色倨傲的大步走进。 穿着一身精工湘绣五毒恶物的夏布长杉,两袖齐肘,臂膊上刺着“九纹龙”齐肘肩、环腰、绕臂,缠着一条粗若儿臂,长达丈余的彩色斑斓的怪蛇,蛇的七寸绕在他脖子上,蛇信吞吐,在他下巴下不住在伸缩! 这正是以豢养奇蛇怪蟒出名凶毒的“拜蛇教”中弟子独门标记! 蛇头在下巴下,乃是代表“拜蛇教”教主座下的嫡传教徒。 姑娘们天性怕蛇,立时都变了颜色! 葛天民一绉眉,喝道:“来人既是来投书,不应身带五毒恶物,请退出放下长虫再说……” 青面壮汉如充耳未闻,大剌剌的作鹭孽笑道:“神龙护体,所向无敌,谁不知拜蛇教尊蛇为神,蛇在人在,寸步不离!我是奉命来送信,不想和你们打架,凭你们这多人,还怕一条龙么?岂不枉为江湖道了?嘿!嘿……” 葛天民厉声道:“谁会怕举手立成齑粉的一条长虫?不过我们讨厌这种小家气的“招牌”而已……”一伸手道:“把信拿来……” 老化子呼呼大笑道:“碰着老化子,是捉长虫的老祖宗,小子故作惊人,别笑掉老化子的大牙,若不老实就给老化子大饱口福,大吃“三杯蛇羹”或凑成“龙虎斗”了。小子,你这条“五色锦”虽有数十年气候,别想拿-唬人,那是自讨苦吃……” 青面壮汉鹰目一闪,狞视了老化子一眼,手探胸前,大声道:“你们这里谁是瓢把子(头领)……” 葛天民摇手道:“别废话!我们这里,人人可以作主,你送信的,只要把信交出来便了!” 青面壮汉疾声道:“不行!这是我们“盟主”的亲笔信!必须你们中的头儿以礼相接!” 老化子大怒道:“扯蛋!甚么“盟主”!只好做你们的头儿!直娘贼!别气胀了老化子的肚……” 青面壮汉暴声道:“原来都是一些无礼之徒!满口仁义道德,我们尚未见过这样欺人的……” 葛天民一声断喝道:“你究竟要如何?” 青面壮汉怒声道:“必须你们中的主儿以礼接书!” 老化子“呸”的一声道:“放屁!我们哪个不可以接下你们一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还讲甚么臭礼!” 青面壮汉敞声狂笑道:“好!我就只有原书归赵了!” 说罢翻身就要走。 老化子怪笑一声道:“要走容易,甚么鸟信不必要,留下吃饭-伙(人头)再走,这只长虫也留下孝敬你们祖宗。” 青面壮汉霍地回身,鹰目圆睁,怒视老化子,一言不发,似将有动作。 老化子“咕咕”的灌了一口酒,眉毛也不动的“哼”了一声道:“我的儿!有话只管口头跪禀上来,老子绝不生气!” 就在青面壮汉刚牙紧挫,鹰目怒睁,准备有所行动之际…… 猛听一声如沉石入木冷叱:“青面汉!不得无礼!” 青面壮汉闻声色变,转身扑地拜倒,由外面走进几个人来。 大家一看,发话的是“冷面阎罗”方士-! 身后是“笑面韦驮”左湘,这时都是面冷如水,眼中红丝满布,一丝笑容也没有,可见已数日没有睡觉。 左湘双手一摆,向后肃客,却是两位老尼。 全场为之一怔! 老一辈中的“翻云手”葛天民等人已认出两位老尼是谁,急忙肃然离座而起,降阶相迎。 小一辈的见状,由徐曼霞姑娘为首急忙亦步步趋,足恭垂手,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两个老尼身上。 “鹰爪神”陈元浩首先大嚷道:“老尼姑!你一向可好?想不到你会从南海五指山,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利於咱们了。” 靠右手的那个面色清癯,庄严肃穆的老尼合掌道:“原来是你!陈老大,听说你走火坐僵?“天南三绝”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为何今日却走单了?” 陈元浩一缩脖子,打着哈哈道:“这个……这个……有劳挂念,可惜咱老陈虽捡回一条命,已非张绪当年,还好托福吃得、睡得、喝得,有话慢慢说,远来辛苦,入座再说……” 又“哦”了一声道:“还有莲姑娘呢?” 大家一听,便已明白那位老尼姑乃是南海五指山一真神尼,也即是罗氏姊妹的师父。 大家都知道一真大师昔年为武林四大美人之首,不知颠倒过多少江南英俊、江北豪雄……后因情场失意,皈依我佛,结庐隐居南海五指山,她的往日辉煌故事,脍炙武林。她已多年深居简出,如今突然来到,大家均感惊喜莫名。 同时,另一边“金刀孟尝”刘元曜“凌霄剑客”徐复雄等,已向两位老尼揖客入座。 老化子尚维三向右手那位老尼姑大嚷道:“老尼姑!你才到呀?想的老化子好苦!你来了!老化子也可暂时放下愁肠多喝几杯,高枕无忧矣!” 说着,提起酒罐仰面作牛饮,只听咕噜噜,恍如长鲸吸百川。 当然是天目山碧落庵无忧老尼来了! 大家一阵寒暄声! 陈凤斐、谢婉莹,已抢着向无忧老尼行大礼,喜孜孜的连叫,一片孺羡天真,仍不脱小儿女稚气。 罗瑶梅姑娘向杜英俊瞥了一眼,便向一真神尼跪下,眼红红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迸出了一句:“师父……姊姊呢?” 一真神尼一皱眉,一面命她起来,道:“怎的?大丫头(指瑶莲姑娘)又乱跑到哪里去了?” 瑶梅忙道:“姊姊回山去禀告师父,您老人家没见到她么?” 一真神尼一愕!咳了一声道:“错过路了……唉……这丫头真不听话……” 说着,已和无忧神尼入座。 “七煞手”罗义已命手下速备素席款待二位神尼。 这不过一盏茶的时候。 那青面汉子仍伏地不起。 只见“冷面阎罗”方士-没好气的大步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年前,我在滇南道上再三教诫你革面洗心,重新做人,你也再三赌咒起誓,不再作恶,为何吃了狮子心、豹子胆,在这里又撤野?” 青面汉子惶恐道:“身不由己,请方爷原宥!” 方士-挟着脖子把他一把抓起,大喝道:“你孽重难返,恶性变本加厉,实在容你不得!看你像个甚么样子?连身上皮子(衣服)也使人看的-心,还不给我脱下!” 青面汉子脸色连变,好不难看,却似十分害怕方士-,就在略一迟疑间,便被方士-刮了一个耳光,打的眼冒金星,头颅撞壁,满天星斗。 刚急忙解开密扣,要脱下那件绣满五毒恶物的怪衣,方士-已一甩手,兜屁股一脚,把他又踢了个黄狗吃屎,骂道:“滚你的臭蛋……” 葛天民则忙道:“方兄的毛躁脾气又来了!他是送信来的,等问清了话再教训他也不迟……” 声未罢,老化子急声怪叫:“老方小心……”人已飞身纵出。 原来,缠在青面汉子身上的那条五色斑斓的怪蛇,本来并无异状,就在青面汉子被方士-一脚踢翻扑地倒下的刹那……- 不知是受惊?抑是撞痛了?陡然间,在青面汉子身上一阵闪电般的疾转,立时离开了青面壮汉的身上,向方士-脚下如风般疾卷过来! 方士-本是一肚子的怒火,根本未把青面汉身上缠着那条蛇放在眼中,一脚踢翻了青面汉,面向里,正要开口说话,那条蛇已由身后卷到脚下。 变起仓卒,双方相距太近,咫尺之间,地小人多,方士-闻声警觉,不便发掌,恐误伤了自己人,百忙中,刚想一个“蚱蜢跳”腾身而起…… 可是已迟了一步! 左面小腿已被-缠住,在他小腿肚上咬了一口! 方士-刚腾空丈许,连-也带了起来。 这东西好狡猾! 咬了方士-一口后,迅急无比的松了缠,蛇头一摆,蛇身借下坠之势,猛的一躬腰,便向左湘头上扑下! 方士-一觉被蛇咬,暴怒之下,在半空屈腰缩腿,一伸手,铁指“一剪梅”想把-一下抓住钳-七寸,却一把捞空“哼”了一声,翻落下地! 老化子大喝一声:“老方火速闭住血,万不可动……” 左湘已“哼”了一声,左掌一式“斜削藕”挥掌疾削,斜劈-的七寸要害! 同时以右手一式“搅雀尾”化成“海底捞月”疾抓-的尾巴! 大家以为左湘双管齐下,还不应手而毙? 不料,-竟尾巴一卷,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形,蛇头一昂,蛇身一屈一伸之间,便怒箭似的向侍立在一真神尼身侧的罗瑶梅姑娘射去! 姑娘一见“呀”的一声,疾向后退! 一真神尼眉毛也没动一下,袍袖微展,便把-震的“吱”的一声惨啸,如朽绳断线,坠落下来! 杜英俊猛的窜出,向落地的蛇头上一脚踹去! 猛听老化子大喝道:“不可!” 这东西也实在性长猛恶,被一真神尼的“小乘金刚袖”发出的一成罡力震碎了蛇头,落地仍是全身急烈扭曲着! 杜英俊一脚踹去——一偏头,闪电似的一扭一曲间,便在杜英俊脚背上也咬了一口,大约伤重将毙,一口咬定,便死也不放! 瑶梅姑娘惊得双手掩面“哦、哦”连声。 杜英俊缩脚不及,面色立变,刚咬牙忍痛,正要伸手…… 已被放下方士-左腿,疾掠过来的老化子左手弹指,点了他的“足三里”穴闭住了他的少阴经脉,同时,右手疾伸,张指如钳,已把-的尾巴抓个正着,猛的一抽一抖,杜英俊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却被飞身抢出的罗瑶梅姑娘一把扶住! 蛇头离脚,被老化子一连乱抖,抖得蛇身笔直,猛往地上一甩“巴达”一声,鲜血四溅,被老化子把蛇身摔个稀烂。 就在人蛇错杳,一阵忙乱间——那青面汉蛇一离体,刚手按腰间,便被方士-翻臂一掌,打了个倒栽葱,狂喷鲜血,伏地不起。 又被“翻云手”葛天民戟指点了“气血囊”和“阴阳维”重穴立时闭气,昏死地上! 葛天民已离座掠到他身边,伸手由他怀中掬出一封血红密封的扎函。 无忧神尼猛喝:“葛大侠!不可沾手,小心有毒……” 葛天民一怔!自觉并无异样,笑道:“鼠辈虽卑鄙可厌,尚不致在书信上也弄鬼吧……” 一面拆开封口,徐徐抽出函里的一张径尺“横江毛边纸”…… 一边的杜英俊已面如死灰,刚牙咬的“吱吱”响,不能自主的靠在瑶梅姑娘的玉臂上! 老化子正一手按紧他的脚径,一手由腰间千层破布袋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和一把小银刀! 很迅速而娴熟的先在杜英俊脚背蛇咬处的周围二寸处,连连刺了一圈针孔! 只见被蛇咬处已乌黑一片,黑气正向四面蔓延! 被老化子针刺处,针孔直冒黑血,老化子“哼”的一声,银刀如削梨皮,一剜一划之间,硬生生的把杜英俊脚背上被蛇咬处的黑肉剜起二寸宽阔,伤口直流黄水,筋骨皆见,痛得杜英俊冷汗如雨,却竭力忍住不出声来。 老化子又由破布袋中取出一个铜夹子,在伤口中拚命的不停的又挤、又夹,一面扯下破衫,不住的揩掉那些黄水。 直痛得杜英俊终於惨哼出声,全身发抖,脸上扭曲着,双眉紧锁。 罗姑娘也紧皱了黛眉,红眼的几乎坠泪,紧咬银牙,好像要分担他的痛苦。 连看的人也觉得人人肉紧! 终於,黄水去尽后,继之流出紫血,紫血尽后才见少许的鲜血! 杜英俊脚背便几乎成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由於脚背乃少肉多筋骨,又为奇经八脉必经之所,血脉最多,痛得杜英俊“哎”的一声连心都抖,终於全身一阵痉挛,昏倒在罗姑娘的臂弯里! 罗姑娘掉下了两行同情清泪,扑簌簌的落在他惨白无血色的玉面上! 老化子吁了一口气,由破布袋中取出两个小药瓶,先倒出一些黄色粉末,给杜英俊伤口洒遍了,再倒出三粒胡椒大的药丸子,伸手一捏杜英俊的下巴,下巴立即拉脱,猛向他喉中投去三粒药丸,一捏手,推回下巴,骂道:“活该自讨苦吃!总算小命保住!便宜小子大亲香泽了,可累得老化子腰都-了!” 玄玄子已翻身过来,由罗姑娘手中一把接过杜英俊,骂道:“小子脓包,真没用!把他抱进内院去吧。” 一边的“冷面阎罗”方士-,被咬在小腿肚上厚肉处,又及时自闭血脉,制住毒气随血上下,被老化子用刀割了寸许大的一块肉,敷上药,又服下一粒专解蛇毒的灵丹,且喜没有大碍,也未如杜英俊那样大吃苦头! 却气得面沈如冰,若非被左湘等扶住劝说,恨不得一掌把青面汉劈成肉酱! 真是阴沟里翻船,放着济济群英,竟被一条长虫弄的一场虚惊,一轻伤、一重伤,白挖了两块肉! 两位神尼,频念佛号,闭目不语。 只有一真神尼看了罗瑶梅一眼,她惶恐的低下头去。 徐复雄忙向陈元浩递个眼色,示意他趁势撮合罗姑娘和杜英俊的好事,陈元浩却是挤眉弄眼的朵像不见,徐俊雄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葛天民已给青面汉解了穴,人已回座,把扎帖递给一真神尼,冷笑一声道:“真是不成话!对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无理可喻,只有见一个,杀一个,斩草除根!” 老化子大笑道:“如何?魔崽子哪有甚么好话?白受狗气!我说若让这些猪狗痛快的死去,未免太便宜了,要多多的好好消遣一下!“冷面阎罗”差点成了屈死冤鬼,这个气可大了,在这-(指青面汉)身上多出点气才好,免得气破了肚子,老化子只有治蛇毒的药,却没有缝肚皮的针。” 方士-“嘿嘿”阴笑一声道:“葛老,信里说甚么?还留着这畜生作甚?这-昔年本是川南五毒门下,专以奇毒害人,三年前,滇南道上,被我碰着他在害人,打了他一记“阎王盖印”这-存一口气未断,苦苦哀求乞命,发誓回家种田,我因急事在身,官道行人又多,懒得埋这死狗,破例施恩,给他药吃,放了生,谁知如此可恶!嗨!气煞我了!” 说着,急步走向刚苏醒过来的青面汉,一把抓起道:“畜生!你说该不该死?快说你鬼混在谁的手下?底子情形如何?我可给你痛快点走路!” 青面汉大约自知难逃一死,不能如预计的暗算成功后全身而退,心中狠毒,暗挫刚牙,表面却泪随声下道:“小的是被逼至此!你们这么多人,小的天大胆子,也不敢找死的!小的被“百毒盟”强迫来送信,小的正想借此机会弃邪归正,您老人家可先看一下信中说甚么?小的自当有问必答!” 方士-一脚把他踢了一个滚元宝,正要向一真神尼接信看…… 葛天民已“哼”了一声:“胡言乱语何值一观!信中说要我们自动退出这次储潭取宝之役,让他们来坐享现成,免得和我们碰头,难免动手,个个中毒惨死,空结无谓仇怨。” 方士-怒骂道:“放他娘的春秋屁!难得王八也有这样“好心”? 见他娘的鬼!我先把这畜生消遣一下,借这畜生的吃饭-伙作回信好了。” 说着已对青面汉连弹数指,点了青面汉的“五阴脉”。青面汉立时满地乱滚,像猪样的哼。 方士-正要再加上“错骨分筋”手法,给青面汉多吃点苦头…… 左湘冷瞥见青面汉刚才看到方士-回身想向一真神尼要信看时,鹰目乱转,嘴角掠过一丝诡谲的奸笑! 同时两手发抖着,好像很痛苦的有意无意按向腰间…… 就在方士-出指的刹那,瞥见他目射凶光,面色惨变,双手颓然放下,满地乱滚,不由心中一动,刚道:“方兄小心这-使奸藏诈……” 早已弹指,隔空点了青面汉的“左右脉门。” 声未罢,青面汉正要扬手,却被左湘抢-先机,闭住了他的左右脉门重穴,立时全身一抖,双手脱力,痛苦得脸如恶鬼,破口大骂:“方老狗!大爷虽活不了,总有殉葬的,你们个个别想活了!大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不过……比我后到一步而已……” 忽然惨呜了一声,大约忍受不了无比痛苦,竟自咬断舌根而死! 方士-猝不及防,气得猛劈一掌,强烈的罡力把青面汉的死尸震得七窍溢血,眼珠上翻,脏腑倒转,肚破肠流,成了滩肉酱! 左湘欲阻不及,大喝:“速退……” 只见死尸腰间蓬起大片暗黄色烟雾! 嗤……嗤……嗤……蓝芒疾如雨,却是向四面喷射而出! 幸得大家戒备得好,纷纷抖掌封死门户,把千百点蓝芒震落地上,同时,纷纷撤身后退! 只有无忧神尼和一真神尼端坐不动。 只各自轻飘飘的拂出两袖,立时那些烟雾,即如风卷残云,雪入洪炉,随风向外消散。 大家避开正面下风,有些人低头一看地上,那些点点蓝芒竟是“七孔黄蜂刺”出名的霸道、歹毒…… “冷面阎罗”方士-瞪眼吹-,活像火爆粟子! 左湘拔剑,用剑尖一挑死尸的腰间百宝囊,赫然有两个特制的醮铜缅铁打成的机簧针筒,已经空空如也。 百宝囊中尚有川南“五毒天王”的独门暗器“五毒砂”之类的歹毒暗器,还有一个蟒皮软手套……大约是专打毒药暗器所用。 内面贴肉衣服,却是上好的紧身纺绸,已是沾满了血溃! “七煞手”罗义嘱命手下把尸首和蛇尸搬去埋葬,打扫秽迹,大开筵席。 大家都叹“百毒盟”匠心独运,可惜不用在正路。 单是那两个特制的针筒,就-杂奥妙,连人死了,只要人倒地或被别人掌力震动机簧,仍属虚惊难免。 方士-一把把那封函扎连信扯个粉碎,鼻中长长的“哼”着……他每逢心中暴躁,就会这样。 葛天民忙问左湘道:“霍兄消息如何?六奇等为何不一同回来?” 左湘顿脚大叹道:“这番我们是买花没买盆……栽到家了!我们白跑了几天,落帽风都没捉到,师兄(指霍玄卫)与南宫姑娘迄今存亡不知,下落不明,却中了诱敌之计,被几个蒙面鼠辈引入埋伏,吕兄中计被擒,我与吕兄也身陷危境,幸得无忧、一真二位友好路过援手,才得脱险,实在惭愧!” 葛天民忙道:“可曾发现破绽?对方是属哪一路人马?” 方士-没好气的骂道:“反正都是魔崽子,混帐王八,连面目都不敢示人,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当然多少和蜈蚣帮或赤面老怪等牛鬼蛇神有关,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狐群狗党。” 老化子拍桌大叫:“咱们大起人马,先杀上去再说。” 方士-骂道:“老化子只会放马后炮,鼠辈可以阴谋暗算,我们必须守信约,既已约好日期算账,岂可没头和尚瞎撞钟,反被人笑话。” 葛天民忙道:“当前群魔乱舞,百邪纷起,我们面对的强敌又甚多,如今不止一处,分兵则力薄势孤,反易被对方各个击破,全力进攻一处,又出师无名,约期未到,不能轻举妄动。” 老化子攘臂大叫:“胡说!难道叫我们坐着挨打,等别人来摘去吃饭-伙么?” 葛天民点头道:“也差不多!当前我们先求自保,先立於不败之地,以逸待劳,而后看形势发展,决定进退,进则战,退则守,不致乱了步骤,为敌所乘。” 老化子大怒道:“只有我们去找他们,我们岂可被魔崽子牵着鼻子走?那么,霍兄、吕兄和南宫姑娘又将如何?万一被你这老儿耽误了,唯你是问!” 葛天民摇头,按手道:“尚兄稍安毋躁,敌势未明,切戒轻动,当前急务,我们表面上要镇静,不动声色,使敌方莫测高深,不明虚实,暗中派出好手分头搜寻霍道友等人,光急无用,我们尚须多布疑阵,多下闲棋,假定这里是我们根本重地,就须严阵待敌,保持实力,使敌方不敢轻於来犯,钻不了空子!而后,我们灵活运用,使对方表面上以为我们按兵不动,或在固守待援,而我们又奇兵突出,暗中分路进行扰乱他们耳目,必然疑神疑鬼,举棋不定,虚……实……实……虚……先机主动,仍在我们手里,等於把他们当傀儡,我们是牵线人,表面不见我们动静,暗中使他们由我们操纵、摆-,等对方显出破绽,我们再及时把握而动,此兵法之上策,至少,使敌方不敢轻侮,知道我们已沉着应战,能挨到约会之期,我们再堂堂正正的鸣鼓兴戎,再能等到“神州双奇”等前辈高人赶到,就更对我们有利,旋乾转坤,端在此一举了。” 无忧、一真神尼等皆点头表示有理! 老化子“嘿嘿”一笑:“好吧!算你这老儿皮里阳秋,蜘蛛架网,也算是鬼八卦!别嘴上谈兵,转弯拐角,乾脆说如何放马过去?传出号令,老化子打旗的先上。” 方士-冷笑一声道:“忙甚么?还怕没有老叫化的一份残羹冷饭? 有着你动手的!葛老兄虽说的头头是道,别忘了敌势众多,其中不乏能者,有的是积年老贼,奸诈如鬼,他们能落入我们算中么?万一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这狗头军师,可有得瞧的。” 葛天民笑道:“未学打人先学挨打,兵不厌诈,别人当然也有他们的一套,各有千秋,胜败决於智与力的高下,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大家多多商量合计一下,计出万全,必操胜券!” 老化子“咕咕”灌了半罐酒,头摇得博浪鼓一样道:“说来说去,都是废话,和魔崽子只有拳头上见高下,用甚么计谋?老化子头如斗大,敬谢不敏!只有一个“绝户计”谁能想得出?可把魔崽子杀个精光大吉,老化子向他磕头拜师。” 方士-“哼”了一声:“斗智不斗力,本是上策!老叫化讲打,凭你那点道行,也不见得可上台盘,甚么妙计神谋?” 老化子大怒道:“你敢小看老化子,你这冒牌的阎罗,也不见得高明多少?刚才就被小鬼(指青面汉)栽了一个筋斗,若碰到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等,说不定你就归位(死)驾返任所,做个名副其实的阎王了!” 方士-翻眼道:“老叫化自问可以赢得过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 么?” 老化子一挑大拇指,靠着自己的鼻尖道:“老化子有岳老弟撑腰助威,等他回来,你瞧着,看老化子向“哀牢双煞”和赤面老怪挑战,让你瞧瞧老化子的虎威如何?” 方士-咳了一声,吐唾在地道:“原来如此,靠着别人壮胆,最多是狐假虎威,你连耗子(老鼠)都不如哩,咱老方还可和双煞决一死战呢!” 左湘忙道:“你们两个老混蛋,哪来这多闲情逸致斗嘴?来世最好作哑巴,免开尊口的好!现在是甚么时候?请葛兄和各位道友火速决定援救敝师兄和吕兄、南宫姑娘的策略步骤,如何?” 此刻,酒席已上,大家入席。 外面传报进来:“金鹰帮天龙堂主诸子坤、天虎堂主赵君玄陪同两位好朋友前来拜访!” 左湘收脚道:“我倒忘了南宫姑娘可以招呼金鹰帮合力寻找!真是忙昏了头。” 急忙与老化子和罗义等一面迎出,一面吩咐手下道:“有请!” 只听外面传来老化子一声怪叫:“直娘贼!真的么?” 大家一愕!以为老化子,发酒疯,乱骂人,如是对诸子坤和他们同来朋友,岂非大大失礼? 猛见外面又飞报进来:“洞宫山派人送信来!尚大侠突然大怒!” 声未罢,又听老化子大吼:“直娘贼!若不实说,有你好受的!” 接着,便听左湘等连声劝止! 还有粗暴的叫骂发音。 葛天民摇头道:“老化子甚么都好,就是太可恶了些!别人来送信,只要以礼相见,以礼待之,怎么就在家门口和人过不去?” 说着,一面移步向外闯。只听左湘声音忽变疾厉,透出愤怒不可遏的吼声! “真有此事?哼!老化子先解了他的“错骨分筋”手法,让他进里告诉大家!” 接着,便听老化子破口大骂,暴跳如雷的直向里面怪嚷进来:“罢了!罢了!气煞老化子也!” 葛天民迎着气急败坏满头大汗,乱扯自己乱发的老化子,瞪眼道:“老叫化!你像个甚么样儿?天倒了有高个子顶着,怪模怪样太不成话!” 老化子一跳三尺,指看葛天民的鼻子吼道:“你才不是东西,只会坐着瞎扯蛋!” 大家已知必有非常之变,才使老化子如此失常,语无伦次的呼呼喘气。 方士-刚喝了一声:“葛兄!别和这老叫化计较,听左兄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左湘等陪着诸子坤、赵君玄和两个貌相甚异的老头缓步走进,身后由两个镖夥抬进一个锦衣大汉。 左湘面色有异,仍强作冷静,不失风度的肃客入座,刚向大家引见诸子坤等四人,老化子喘过一口气来,一跳八尺指着左湘,吼道:“你这假牛鼻、矮寸丁,这时还要演礼呀?老化子找老怪拚命去!” 一顿脚,便飞身上了屋面,一闪不见! 大家一怔之下,欲阻不及! 徐凤霞和陈凤斐、谢婉莹三位姑娘,本是发怔,老化子突然一走,姑娘最是敏感,立刻全都变了花容! 葛天民顿脚道:“这老化子就是这么性急,左兄!到底甚么回事?” 方士-接口道:“由他去撞魂!”一面向诸子坤及同来的两个老头大步抢去,伸手大笑道:“原来是你两个老不死啊?十三年没见面了……” 却听左湘一字一句,斩钉断铁的说:“据来人说是师-岳文骧…… 失陷在洞宫山赤面老怪之手……还有……”向葛天民瞥了一眼,沉重的道:“听说葛大侠的令孙女和南宫姑娘也失陷……了!” “怎么?真的?”葛天民张大了老眼,-眉皆张。 “有这种事?”不少人脱口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几声尖叫,徐、沈、谢三位姑娘几乎同时昏倒! 一阵忙乱,被人抢着扶住! 扶住徐姑娘是乃兄“凌霄剑客”徐复雄。 扶住沈、谢二人是罗瑶梅姑娘和一个女道士! 全场死寂了半晌,差不多都为这消息震撼心-,有的已目瞪口呆! 葛天民惨笑一声:“完了!”狂喷大口鲜血,被方士-夹背一掌,才吁出了一口长气! 方士-吼道:“老葛!不过人失陷,还可拚命去救出来,怎的你也瞎急?” 葛天民仰天狂笑:“恐怕我们去收尸了!女孩子落入赤面老怪之手,那还说甚么?” 惨然的向四面一拱手:“葛某只有这个孙女!此时方寸已乱,恕我失礼,先行一步!” 方士-一把未拦住,葛天民大袖展处已上了屋,只留下两声惨笑! 方士-一顿脚,一抱拳道:“咱和老葛是过命之交!瑶-女失陷贼手,咱也不放心老葛单枪匹马一个人去,咱也去接个应。” 说着,人已腾空而起,顷刻间,已在十余丈外,真个也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徐、沈、谢三位姑娘先后回过气来,均泪随声下,同要赶上洞宫山去! 左湘冷然道:“为了文骧师-,弄得大家都不安,如今急也无用! 生死有命,如遭老怪毒手,不过早一刻、迟一刻去接死尸而已!文骧那孩子似非夭折之相,倒是两位姑娘可虑,我们火速计议,及时驰援搭救才好……” 恰好,那个刚才在门外来投书,因在门口,碰到老化子等出门迎接诸子坤等四人,因口出不逊,冲着老化子说岳文骧已皈依赤面老怪为师,连南宫姑娘和葛瑶姑都已降顺洞宫山而把老化子激怒,用“错骨分筋”手法点倒的锦衣汉子,已回过一口气来,直翻白眼。 诸子坤近前沉声道:“朋友!你是洞宫山派来送信的么?” 他点点头。诸子坤微笑道:“来的是客,请坐!老朽诸子坤,滥充金鹰帮侯帮主麾下天龙堂,听说敝帮天凤堂堂主南宫姑娘现在洞宫山,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请据实相告,我们也够交情的,绝不难为朋友。” 他缓缓的咬牙站起,一面由怀中取出一封-笔素扎,一面傲然道:“原来是诸堂主!请看我们教主的信便知!南宫姑娘现在……洞宫山,别的一概不知,实也无法奉告!” 诸子坤把信递给“七煞手”罗义,叉手於胸道:“请问南宫堂主是否是她自投洞宫山,去找你们麻烦?” 他一怔!支吾其词道:“这我不清楚,只知由珊瑚峤押到洞宫山……” 诸子坤仰面微“哦”了一声道:“朋友,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南宫姑娘是本帮三堂的堂主之一?” 他略一思索,点头道:“这个……我们尚不明细底,不过,我们并未难为她,我们的沈二爷(指沈一飞)对她很好!” 诸子坤双眉一振,乾咳一声,挥手道:“好了!请朋友喝三杯水酒,诸某-你带个信给你们教主,说我们-日前来拜山,能把岳少侠、葛姑娘和本帮天凤堂主放出,暂时可两罢干戈,否则,我们只有向你们教祖讨教讨教了!” 第廿六回 锦衣大汉“哼”了一声道:“好!我一定转禀我们教祖,不用客气,兄弟告退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左湘皱眉道:“借他口中言,传我们心中事!现在是师出有名了,我们合计一下就动身吧!不过,这里也要多留好手坐镇,咱们分为二路,一路直扑洞宫山,一路四出打听一下吕兄和霍师兄的下落,免得为人所乘,救人如救火,当前洞宫山的事最要紧!我们酌量一下,应如何分配?” 大家敌忾同仇,推诚研究后,为顾全大局,决定“振威镖局”的人全部留下坐镇外,并请由“三江缥局”移来的十多个高手,例如:嵩山少林俗家大弟子“百步神拳”鹿奔、青城派的“闪电三剑”峨眉派的“鸡骨禅师”岷山派的“卧龙居士”成舍我“巴山双钩”大雪山的门下高足“冷面行者”洗星凡、四明山“赤发头陀”莫干山流云师太等帮同坐镇“振威镖局”并虚张声势,牵制蜈蚣帮。 恰好,金鹰帮派出的大援也已赶到! 便由诸子坤、赵君玄传下帮令,作为伏兵,因帮中特有的传递消息较快,可以担任八方联络和分路呼应的作用,一面可以作为“振威镖局”的外围,随时可与“振威镖局”呼应,以壮声势,同时,又可遥为牵制珊瑚峤,增援洞宫山这一路的实力,作为犄角之势,虽是闲棋,却大为有利於整个局势。 左湘请无忧、一真二位神尼为首,连同诸子坤、赵君玄同来的两位好友——“洞庭渔夫”乐尧天“鄱阳酩酊叟”古愚等好手一同杀奔洞宫山,浩浩荡荡,声势赫赫,风云变色,震威江湖…… 无忧神尼是关心爱徒,陈凤斐、谢婉莹二位姑娘——以神尼的慧眼和洞悉世情之深,当然看出她俩情有独锺,非岳文骧不嫁的心事,如岳文骧一有不测,不难想像爱徒的结果,为了爱徒私情及武林公愤,非去不可! 一真神尼倒是半为义愤,一半也是听瑶梅姑娘说起乃姊瑶莲的心上情郎(指“粉面书生”孙卓如)惨死在赤面老怪乜澄清的独门“犀渠噬影”毒手,以致瑶莲心碎,几乎自戕殉情,才独奔海南求师出山报仇,致与一真神尼两下错过,难测瑶莲现在吉凶,推原祸始,为了瑶莲姑娘心愿,神尼势非出手向赤面老怪找回场面不可…… 一行连夜向洞宫山奔驰而去…… ※※※※ 洞宫山的“翠宛上邸”灯烛通明,宛如白昼,在沉沉黑夜中,更显得灯光灿烂,绚丽无俦,远远望去,以为洒落了一天银星在那儿! 赤面老怪乜澄清、赤如火的脸,在灯光照映下,更显得红中透亮,亮中透红。 他,高坐虎皮逍遥椅上,说不出的得意忘形,启盼自雄,不时发出狼号似的狂笑! 十多个裸体美艳少女,肉屏风似的围绕着他。 有的为他捶背,有的为他捶腿,有的为他摩腹,有的为他…… 他,两腿架在两个斜仰在座下的美女雪白柔胸前,脚指还不安分的,又像不舒服似的,在她俩胸脯上挺立的双峰挑来抹去,弄得那两个女人大不好过,媚眼如丝,不住的娇呷呻吟。 两边各有一个特别风情入骨的美女,一个手捧赤金大酒杯,频频为他倒酒入口,另一个不住的以银筷夹着净肉、鸡腿之类往他口中塞。 他两手偏是无事忙,在她们身上乱摸,上之下之,不止十八摸,摸得两女人浪哼出声,不住的嗯嗯,扭着腰儿,摆着臀儿…… 老怪大吃大喝着,-下奏着柔靡悦耳细乐,好像三春百鸟歌唱。 大约吃喝得差不多了,一把搂着倒酒的一个,往怀中一拉,要她嘴对嘴的哺酒…… 侍立两边的徒党,个个强自煞着,紧咬着牙忍,个个垂手、挺胸、仰头,鸦雀无声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连想低头不看也不行! 弄得个个如雪狮子向火——化了。 个个馋涎欲滴,暗吞口水,有的色——的眼珠斜动。 活像饿猫面对鲜鱼,却不能吃,连动都不敢动。 猛的,老怪一把推开怀中美人,喝道:“那姓岳的小子服了么?” 马上,有人躬身大声应道:“那小子仍是倔强不服……” 老怪双目冷-突起,眉生杀气,喝道:“把他押上来!” 立时阶下暴喏。 便见两个锦衣大汉,把遍体鳞伤、五花大绑的岳文骧半拉半扶的推了进来。 老怪忽然挥手大喝道:“你们怎么这样对他?看座!松绑!” 一面还作势欲亲自下座给岳文骧解缚。身边的两个美人先意承旨,同声娇笑道:“教祖爷这么看重……小英雄,还是我姊妹代劳罢……” 说着,盈盈——,柳腰轻扭,丰臀颠摆,莲步细碎,可人怜爱,十分娇柔上前齐伸玉手,为岳文骧轻轻解开牛筋束缚。 岳文骧满身血迹,全身几乎无一片好肉,一张玉面,一分青肿,二分紫红,三分血痕,五分惨白,成了十分难看! 只有一双眸子,像要喷出火来。 刚牙紧咬着下唇,已经深陷入肉,好像要食人之肉! 他,大约脉穴已被暗制,全身功力等於报废,一点也施展不出! 那两个美人为他解完了束缚,柔情款款的扶着他在已摆过来的玉杌锦垫上坐下。还肉麻的为他拭去面上的污渍,轻轻抚摸他的伤痕,若不胜心疼似的,活像少女照顾她的爱人一样。 两边魔党,皆露出妒-,敢怒而不敢言的神色。 老怪吩咐为岳文骧设席。 而后,竭力缓如了声音道:“岳文骧!老夫实在怜才,破例垂爱,十分看重你,老弟皈依老夫门下,绝不辱没你!可知老夫一身绝学,尚未施展一半,你别以为上次侥-接了老夫一次过招,就夜郎自大,你还差得太多呢!只要你答应投归老夫门下,老夫保证你随心所欲,无不如意,天下之财,天下之色……无一不可尽情享受,胜过帝王将相。老夫为你诛杀几个老鬼后,就让你继承“天和教”教主之位!这种旷世奇逢,天大福气,你难道还执迷不悟……老夫已命人去接来小女,招你为婿,你只要点点头,老夫立时以仙丹使你顷刻复元,我手下谁敢不听你指挥?你等於一瞥之间,就是“天下第二人”了!……” 岳文骧忽然口张、唇抖、似要说话,却不能出声! 老怪一弹指间解了他的哑穴。 岳文骧咳出了一口浓痰,仰天狂笑道:“岳文骧死则死了,少放屁!我只恨中了无耻暗算,如让我和你有缘再一拚,若是输了,我一定立即自杀以谢苍天!” 老怪大怒,厉声道:“你真想找死么?恐怕触怒老夫,到时,你定生不得,求死也难。” 岳文骧大叫:“请便!” 老怪大怒,睁眼大喝道:“小子!你一定要死前多受活罪,老夫就成全你!近百年来,谁敢对老夫口出不逊?老夫叫你先尝尝老夫厉害,看看十八种阴刑的滋味如何?” 岳文骧破口大骂:“大丈夫死又何惧?老狗!岳文骧虽死不屈。” 老怪怒极,喊道:“看刑!老夫要看你能硬到多久?” 立时,只听一阵忙乱,转眼间,老怪徒党已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哗啦啦”的丢满一地。 老怪狂笑道:“小子!你听着,再说一句,你火速认输,老夫不究既往!一上了刑,你就小命完了,老夫也为你而婉惜。” 岳文骧“哼”道:“别猫哭老鼠了!” 老怪怒叱道:“小子!你尝过武则天的“化铁成灰”的味道没有?请你先听“则天十台”的名号……” 一指地上的刑具,阴笑道:“一名“定百脉”二名“喘不得”三名“突地吼”四名“着即承”五名“失魂胆”六名“实同反”七名“反是实”八名“死猪愁”九名“求即死”十名“求家破”每一件,皆可使人九死一生,这还不足道,还有“凤凰晒翅”“玉女登梯”“以醋贯灌”“仙人献果”“驴驹拔撅”“倒栽杨柳”“五马分尸”等,便是铜铸金刚,铁打罗汉,也吃不消!尚有“活剥人皮”“隔皮抽筋”“脱胎换骨”“炮烙阴囊”等等老夫自己发明的方法,能使神也惊,鬼也怕,老夫不忍施於你身上,你若再执迷不悟,老夫只有一件一件的让你-过味道了。” 岳文骧闭目不语——只鼻中长长的在急促吐气。 老怪一顿,欣然色喜道:“文骧!你可明白了?到底绝世聪明人,一点即通,不负老夫一片苦心!老夫即时为你调药。”一摆手:“来人!服侍岳公子先息一下……”刚有两个锦衣大汉应声而上。 那两个美人同声撤娇道:“我们在呢,还用叫人么?” 老怪淫笑道:“自古嫦娥爱少年,连你们也这么爱护他?老夫老矣……你们可知道要伺候小侠服下我的灵丹后,再浸入我“度仙池”中入浴,必须为他全身擦洗,你们不怕擦出毛病,给老夫头上加顶绿帽子么?” 她俩同声娇啐,浪笑道:“这个,我们比较细心!他们(指锦衣大汉)粗手粗脚的,别弄伤了他。” 一面把岳文骧左右扶着,往内殿走去。 老怪嘻嘻邪笑道:“千万别细手摸粗货,小心老夫打下浪蹄子大腿。” 说着,自己打着哈哈,那些侍立身边的裸体美人面红红的媚态横生,春意毕露,却一面掩口、转身,吃吃的暗笑。 那些魔党却是心酸酸,牙痒痒的好不难受! 岳文骧被两个妖妇扶进内殿,云屏绣幕后,这两个妖精就不老实了,紧紧的贴着岳文骧,一个浪笑吃吃,一个娇喘不已。 岳文骧偎玉倚香,却不左拥右抱,心中熊熊的怒火,已在燃烧着! 刚才,他并非服於赤面老怪的淫威,虽在暗中运行“太清秘笈”上的心法,想凭自己功力,解开被老怪点闭的“奇经八脉主穴”再和老怪拚命! 老怪却以为小侠不骂了,又无反抗神色,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小侠已屈服了,只是少年人脸皮嫩,个性太强,不愿在众人之前认输,便自说自话的叫人把小侠送入老怪自己专为治伤用的药池——“度仙池”去。 岳文骧尚有一层心事,他记挂着南宫姑娘和葛瑶姑,他不想在她俩生死未明前轻率求死,也不想在毫无代价之下,束手死於老怪之手,而在作忍辱负重,准备背城借一,破釜沉舟的生死一拚。 这时,他被两个妖精,赤裸的柔肌雪肤挨着、擦着,妖妇火样的胴体,蛇样的腰肢,荡人心神的笑声,勾魂引魄的媚波,加上撩人动兴的纤手,极尽挑逗之能事,使得曾经是过来人的岳文骧亦为之心旌欲摇。 但,浩然正气和满腔悲愤,加上此身尚如肉在俎上,生死顷刻,此时此地,只有怒火,却掩盖了欲火。 他恨不得一掌毙了这两个无耻的贱货! 理智又克制着,告诉他,杀了两个妖妇,徒然污手,等於自己立时赔上一条命,老怪势必立下毒手。 何况,这两个妖妇可能身有武功,而自己却等於成了一个普通的人,且身受刑伤甚重,奇经八脉主穴被制,未通之前,如冒失动手,可能反被这两个妖妇所制住,岂非天大笑话? 再说,如一击不中,她俩一叫喊,自己至少难逃老怪的残酷肉刑,何异偷鸡不着,蚀了把米。 区区两个妖妇,以自己身为“神州双奇”亲传弟子身分和侠义门中的戒条,及已享有的威名来说,也不值得自己去杀她们…… 因此,岳文骧强捺住怒火,拚命的暗行功力,照“太清秘笈”心法施为。 只是,内心有怒火,身外又有色诱,一时竟无法做到以气通血,以意通神的境界。 两个妖妇已把他拉拉扯扯,疯疯打打的推进珠-,过绣户,踅入一间石室。 一女一按壁上的“太极图”石门便由中间向左右自动缩入壁里! 岳文骧不禁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心想:“原来魔宫不但党羽爪牙人多势众,尚有土木机关,那么,等於处处陷阱,步步危机,自己便是功力能够恢复,要想脱身,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极困难。”不由呆了一下。 两个妖精已猛的由后面把他一推,推进了门,只听一阵隆隆之声,石门又自动关闭! 岳文骧被她俩推在肩背和腰间,触动身上刑伤之处,差点痛得心抖,强自沉气忍住——他不愿在女人面前有半点求怜。可是却痛得汗出,不得不紧咬刚牙,苦苦痛忍。 她俩也已察觉,慌不迭的自打玉手,十分关切的为他轻摩痛处,争问:“痛不痛?” 岳文骧只“哼”了一声,爱理不理的,却被浓烈的药味呛得直缩鼻子。 原来,一女攀开流苏软幕,水蒸气如雾一样冲面而来,内面却是一式雪白大理石砌成的数丈大小浴池。 内中分作三间…… 一间直冒热气,水作乳白色,氤氲逼入,使人全身烦躁,面热汗出,气都喘不过来。 一间池水作淡黄色,药味浓烈。 一间作青碧色,似乎不时冒起彩色透明的水泡。 岳文骧暗忖:“如是在乳白色的热水池中洗浴,何异下油锅?至少要脱去一层皮,这岂是洗澡用的浴池?” 两个妖妇已一齐动手,为他宽衣解带,倒很轻巧、娴熟。 岳文骧暗忖:“能先把外伤治好,如有得老怪说的灵丹服后,立时复元也不错,但,那又显得自己太无用了,不能自行解困脱难……” 两个妖妇已把他脱得一丝不挂,四大皆空,也显出他遍体鳞伤,青紫血瘀,几无一处好肉,二个妖妇“呀呀”连声,便扶着他下了中间淡黄色的浴池。 入水温暖,使人百脉皆酥。 岳文骧立感全身熨贴,皮破处,如蚁咬虫行,便是气血行动之象,只是血流不畅,全身有点沉动,懒洋洋无力欲睡的感觉。 两个妖妇可不老实了,温水腻滑洗凝脂,只往他身上挑逗,浪笑吃吃的终於被她俩各出一手,争夺他一根如意棒。 岳文骧寂然不动,心如乱丝,棒若死蛇。 两个妖精嘻嘻淫笑:“看你这模样,原来是银样腊枪头!真叫人可恨。” “别唬他,更扫兴了!你别怕,教祖爷是不管这些事的!我们不过是他的侍女罢了。”说着,一面大动手法。 岳文骧哭笑不得! 心中一动,一壮胆,故作歉然道:“可惜我经脉被制,有心无力,动也不能动了,英雄无用武之地,辜负了芳卿美意。” 岳文骧的意思,是想两个妖妇早给老怪甚么灵丹给他服下,好早脱苦海。 不料,话未说完,一女已吃吃浪笑道:“别急!欲速反不达,我不信老鼠不会打洞!听说你本事大着呢,已经有过那两个姑娘,只要你不乱动,皈依在教祖爷门下,立时会解了你的八脉穴道,那时,我们姊妹都可让你挑选呢……嘻嘻……” 岳文骧一见有机可乘,忙笑道:“我原来确实很行的,现在可不中用了,等於废物!那两位姑娘现在哪里?” 一女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道:“好呀!原来你的心是在那两个姑娘身上,她们嘛……” 岳文骧急道:“到底如何?” 她道:“恐怕已不能归你专用了!有人要分一杯羹水呢。” 岳文骧心神大震,几乎想一拳捣碎她的脑袋,强忍住气,呀然道:“我不相信!如你们“教祖”诚心看得起我,怎会难为我的……妻子!” 她俩同声一笑媚然道:“反正大家快活,谁都一样!听说二爷(指沈一飞)向教祖爷说你和别人曾杀死他的爱妻,又伤了许多人,毁了他的家,所以,向教祖爷要那两位。” “真的么?”岳文骧疾伸两手,叉住她二人的玉颈,喘声道:“快说二位姑娘现在哪边?” 不料,猛觉命根和“丹田”重穴,腰间“肾门”穴,又痛、又麻,已被她俩分别捏住、抵住,迫得他霍然松手,不禁惨然一叹! 这一叹,他充满了悲愤、绝望,与痛苦! 因为,他感到自己何等英雄,却成了虎落平阳,龙游浅水,有力难施,竟受制於两个妖妇之手。 两个妖妇也撤了手,齐声“哼”道:“你好大的胆子!” 接着,又互看一眼,一女漫声长长的道:“难怪你这样!……倒是一个很多情的冤家……唉!我们绝不害你,也不向教祖爷说……只好认命了!你外伤已不妨事了,再用热水浇一下,立时脱险!” 说时,小侠闭目不语!……他脑中一片空白,已无话可说,猛可间,她俩趁此用铜杓子各浇了一杓奶白色的热水从他胸背一倒,痛得小侠全身一抖“哎哟”一声,本能的咬牙打出两拳! 却被她俩各出一手扣住左右脉门,又倒了一杓!把小侠淋个全身泡透,疼得小侠汗如豆珠,乱扭乱摇,竟无法挣脱二女掌握。 两个妖妇放下杓子,把他往青碧色的池中放下,笑骂道:“真是不识好人心!这样,你就好了,又是一身细皮白肉,怪讨人喜欢的。” 小侠只觉得全身清凉,连打寒噤,一阵奇凉,好像百脉皆透,周身一阵微痒,她俩又把他的头强按入水中浸了一下,小侠吐了一口气,猛看出自己两肩已白细如初,一点疤痕也没有,不禁暗叹老怪真有一套,可是,留下此身,含垢受辱,生有何欢?心中蒙尘,永远洗不去了…… 猛听门外“叮!叮!叮!”连响三下! 两个妖妇同声道:“有人来了,大概是教祖爷给你送药来。” 小侠急忙爬出来,匆匆穿衣。 两个妖妇忍着笑,赤裸裸的带着水渍一按机枢,开了门。小侠惭愧欲死的一抬头,几乎冲口而出…… “哦”了一声,即被门外一个手捧小盂的中年文士直视的眼光所止住。 两个妖妇则吃吃浪笑道:“欧阳公子!你看,岳公子真是少年老成,比乡下姑娘还怕羞。” 声未罢,门外人已接口道:“请岳盟弟服下此药!” 说着,已把玉盂双手捧过。 就在岳文骧接过玉盂的刹那,两个妖妇樱口刚张,身形未动,掌指未展,已如泥塑木雕般,噤口无声! 门外人迅速无比的把两个妖妇一手一个,抢步入门,把她俩往白色的热水池中轻轻放下,一把夺过玉盂,低喝:“岳少侠!快跟我来!生死一瞬,逃得有命再说!” 原来,那中年文士竟是天台见过面“三目神君”姜声诰手下的欧阳喻秋! 岳文骧虽感意外,如在梦中,但见欧阳喻秋神色紧张,分明舍命相救,心中大为感动,便一言不发的紧随欧阳喻秋之后,左曲右转! 小侠正感头昏、气促,已被欧阳喻秋一抱挟起,飞身上了高大的风火墙,花丛树木映眼,竟是一带花园,欧阳喻秋捷若狸猫,挟着小侠,电射星流般向狐岸削壁间飞驰而去! ※※※※ 赤面老怪志得意满地不停的直捋着自己的白-,好像每根白-都透出无边的骄矜! 刚叫欧阳喻秋送药去“度仙池”猛听外面飞报进来:“沈二爷由山下报告上来,珊瑚峤邹、查二位派人来请命,是否须要他们带人来助威?如叫他们按兵不动,恐一些老鬼要寻上门去找麻烦?邹、查二位似嫌力单势薄,敬请祖爷再派高手驰援……” 赤面老怪“哼”了一声,挥手道:“邹纯、查冈这两个东西怎么这样没用?自身难保,我这里也用不着这种窝囊废,可叫沈老二吩咐来人去告诉他们一定要确保珊瑚峤这一据点,那里等於本教的一个分舵,正好牵住一些不怕死的小辈!干得好,教主有赏,如不中用,提头来见!如投到那儿的辣手点子过多,实非他二人可敌的,教主神目如电,天机莫测,定然适时派出大援,收内外夹击之效,叫他二人好好奉命而行!” 手下应声而去! 接着,又有人飞报进来:“去“百毒盟”报聘的特使适回山!“百毒盟”并派专人同来拜山“百毒盟”已答应服从指挥,皈依麾下,随时奉教祖号令驱策,已经派出门下“五毒将军”和“狂蜂神兵”“毒蝶先锋队”驻-山下听令。” 赤面老怪吓吓怪笑道:“还怕“无毒”老儿不答应?哼!他们能-庇本教麾下,是他们的造化,他们投靠本教,算是识时务!传下令去! 着来人回报“无毒”老儿,说本教祖知道了,问他一句,为何一点孝敬也没有?叫“无毒”老儿识趣些!本教祖皇帝向来不差饿兵,可赏来人两个大元宝去……驻在山下的人,不必上山,可发下白银千两犒赏,叫他们担任本山前哨警戒,凡是来敌,一律拿下献功,乖乖的等本教祖另有差遣!” 手下也应声下去。 老怪自言自语:“嘿!八方来归,天下还有谁是对手?只等太虚、天旋和“——三子”投到送死!天下就唯我独尊了,那时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的财、色一概归我享受,天下名山胜景,五湖四海,都建立“天和分舵”高悬“天和大旗”供奉我的生像,哈哈哈…” 侍女们媚笑、娇笑、浪笑了。 魔党们谄笑、邪笑、淫笑了。 忽然,又有飞报进来:“苗疆“玉龙山主”“哈哈老祖”“八臂”派人送来“舞象”三头、怪兽一只、珠宝两车、会唱歌的灵鸟一对,由“百花公主”亲自押送前来,为教祖创立教宗致贺,并谢教祖不遣在远,互订攻守同盟之忱!” 老怪大喜,拍桌大笑道:“珠可悦目,畜生可娱耳,都不足道,倒是久闻“百花公主”艳名,号称“南天第一美人”大可娱心。” 两手一举,向两边垂手侍立的魔党,吓吓怪笑道:“你们托老夫齐天洪福,也可娱目、娱耳、娱心,但必须誓死效忠老夫,将来好处说不尽,老夫与你们同乐,不亦快哉!” 魔党异口同声,齐称:“教祖万岁……” 老魔挥手道:“你们火速准备盛装赶出十里之外,向“百花公主” 说老夫率众高接远迎,给这苗娃一个面子,女孩子最喜欢捧,你们好好地捧她欢喜,等老夫欢喜过了,让你们皆大欢喜!快去。” 魔党们个个欢声雷动,手舞足蹈,状类疯狂,哗噪而出,争先恐后的像放出一群乌雅,恨不得装上翅膀,欢迎久仰芳名的“百花公主”而去。 老怪得意忘形的左搂、右抱,大嘴乱嗅香面,怪手乱摸团脐、玉奶,连脚指都不得闲,不停的在两个妖女双腿间挑来挑去,还说是请老八分-鸭腿子。 正在兴头上,却被一个捏痛奶头的妖女撒娇叫了起来:“教祖爷!你只对“活玉”和“生香”好!她二人去了这么久,一定在和姓岳的小夥子好上了!你一点不疼疼我们!” 老怪正狗嗅骚似的搂着一个妖妇大屁股乱闻,还不住的“哼哼”缩着大鼻子,连道:“好一个又香、又骚、又肥又嫩的……” 被那妖女一嚷,才如梦初觉的“哼”了一声道:“岂有此理!真不成话,两个骚货昨晚还跪在床上叫饶哩!怎的连阿秋也有好半天不来复命?难道二二得四,对对鬼混了不成?快去给我抓来。” 立时那个妖女讨好邀功的向后殿纵去。 半晌,只听一声尖叫传来:“不好……了“活玉”成了……骨架……“生香”成了焦炭,都死在池中“火眼”里了!” 老怪大吼一声:“反了!一定是阿秋放走了那小子!火速传令追截……哇呀,气煞老夫。” 那些魔党业已下了前山,整座魔宫,除了各殿值班弟子和那些贴身的侍女妖妇外,已无人可派! 那些妖妇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没头苍蝇似的赤身裸体,一窝蜂的向后园狂奔而出! 老怪回过头来,急忙大声喝住! 自己匆匆披上那袭通体金黄貂袍,自称“百宝龙袍”套上紫中透黑的貂皮风帽,自称“百妙天王冠”一边扣着“百宝龙袍”密扣,一边飞身向南方厉啸一声,千山摇晃中,一闪已自不见。 欧阳喻秋-着岳文骧,在夜色凄迷中一口气狂奔了几十里,真气不继,气喘如牛的支持不住了,才停住了脚步,把岳文骧放下,兀自坐在一块卧虎石上呼呼喘气。 岳文骧死里逃生,见欧阳喻秋累得这样,心中又感又愧,一摸身上,不但连在“潮音岩”得到的“降魔玉钩剑”早已不在,连贴胸紧藏的灵丹也告失去,一身空空如也! 试运功力,虽外伤已愈,真气仍感呆滞,功力难施,分明“奇经八脉”主穴仍闭而未通,不由心中又急、又怒,又奇怪欧阳喻秋不过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又是天台山国清寺“三目神君”姜声诰门下,现在又寄身洞宫山赤面老怪座下,分明是敌方,为何甘冒如此奇险置他自己生死於不顾,拚命救出自己?却又不让自己吃那玉盂中的药,究是何故? 当下歉然的向欧阳喻秋道:“岳文骧蒙兄长如此仗义援救,大恩不言谢,有生之日,当有以报!” 欧阳喻秋喘息略定,拱手道:“岳少侠快别这么说!我身负血海大仇,苦无处诉,在天台就想借仗小侠神功鼎力,助我脱身报仇!因形势所迫,心愿未了,好容易奉师(指“三目神君”)命先到洞宫拜见师祖(指赤面老怪)本想中途脱身,因家师要往哀牢找双煞,说“天魔女”索曼娘已经找到“九龙旗”的下落,那面旗关系我太大,难得有了消息,一心想伺机盗旗再逃,来到洞宫后,才知旗落师祖之手,咳! 赤面老怪竟是我师祖!知道老怪功力高不可测,旗落他手,无法可施,爪牙又众,妄动必死,难得老怪对我信任,以亲信待我,刚有一线机会,小侠不幸落於他手,立意收你为关山弟子!我看小侠绝非默认,老怪给你的解药,虽能解独门闭穴却密中藏鸠,服下后,迷失本性,变成凶恶残暴之徒,那时,小侠就非为虎作伥,身不由己听命於他不可!当世武林,一切能如小侠者有几?可说天下无二!我看时机稍纵即逝,为了小侠一生,和天下武林命脉,也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才决定死里求生,借讨命送药之便,冒险助你脱身!可是,老怪爪牙密布,威压千里,我们虽由无人埋伏的天险逃出,尚未脱离虎口!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若被老怪擒回,却比死还难受!如果我们无大力中途相助,恐难脱险!老怪声到人到,捷逾鬼魅,但望他不亲身追来,尚可趁爪牙不知底细时,由我带出的信符闯关,相信援救小侠的高手也已赶来洞宫,如能和他们会合,尚有可为,否则,只有听天由命了……” 声未罢,已听到来路传来洪烈凄厉的怒啸! 欧阳喻秋失声道:“不好!老怪亲自追来了!我们插翅也逃不过老怪毒手,只有先找隐僻地方躲一下再说……” 刚要-起小侠…… “不啊……” 陡然间,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嘿嘿!天网恢恢,正好碰到你这叛师逆畜!哼,我会慢慢的消遣你。” 声出人到,三条人影,幽灵似的突然左侧边数丈外怪石后现身。 欧阳喻秋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就倒在地上! 岳文骧则本能的循声劈出两掌,已感气血呆滞!掌虽出,却百脉牵动,毫无力道,反被一股刺骨冷风劈面卷来,立时头昏眼花,机伶伶一个冷颤,倒抽一口凉气,便软瘫在地! 三条鬼魅似的人影,已现身面前。 刚看出当头一人正是“三目神君”姜声诰,独臂赫然,空袖宛在! 姜声诰已一把夹脖子把欧阳喻秋抓起“啪”的一声,先刮一个耳括子,欧阳喻秋立时左脸青黑一片! 却被他身后的两个比鬼还要难看的怪人拦住道:“姜兄不必动怒,这种叛徒,应交令师当众处置,才合尊师之道!现在就拿他出气,难收杀鸡儆猴之效,何必费神?” 姜声诰刚甩手把欧阳喻秋摔出丈许外,撞在一块岩上,但听“咯……喳”一声,立被撞得个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猛听一声厉啸,如在眼前,姜声诰也发声相应。 那两个老怪人忙道:“姜兄何苦?令师来了。” 姜声诰已向岳小侠刮了一个耳光,打得小侠火辣辣的一个踉跄! 小侠气得怒吼一声,差点吐血,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几个恶贼!无奈功力全失,只把刚牙咬得咯咯作响。 姜声诰狞笑一声:“姓岳的小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昔日威风何在?认得姜大爷吗?” 正要再加一下耳光,却被那两个怪人拉住道:“这小狗就是你所说的岳文骧么?听!令师到了……” 声未罢,一条人影,如轻烟掠空,电射而下。 姜声诰急忙跪下道:“门下恭请师尊福安!” 那两个怪人也双双拜倒,道:“哀牢末学,拜见教主前辈!” 原来这两个怪人就是“哀牢双煞”! 来人正是赤面老怪! 一张赤红火脸,这时早已气成了猪肝色! 转脸向岳文骧狞视了一眼,仰面大笑道:“好!二位贤契免礼!远来辛苦可先去歇息。” “哀牢双煞”应声而起,状甚恭谨,诺诺先行。 赤面老怪扫了倒卧血泊中的欧阳喻秋一眼,向姜声诰“哼”了一声! “阿诰!你收得好徒弟!好大的胆,明知为师来了,尚敢擅自处理,如果弄死了,为师如何向众立威示教?简直目无师尊!还不把你的好徒弟-去,难道还要我-他么?” 姜声诰吓得面无人色,乖乖的-起昏死的欧阳喻秋! 老怪一把挟起岳文骧,发出一声震天狂笑,道:“逆我者死!小子,有你受的!叫你——抗命的味道!” 第廿七回 岳文骧由昏迷中,窒息的感觉——却是被攻心刺骨的奇痛和泼头冷水而睁开了眼! 灯烛耀眼!自己一丝不挂,被倒吊在两个铜环上! 仍是“翠宛上邸”的“天和殿”里! 人影幢幢,熠熠怒视的眼光,像野兽、像利箭似的一齐集中在小侠身上! 岳文骧知道难逃一劫!虽有恍如隔世之感,慷慨赴义,把生死置於度外,心中除了愤怒外,并无惧怯,也双目喷火的怒视他们! 猛听如雷暴喝:““百花公主”凤驾已到,教祖亲迎,各就各位,全体肃立……” 那些咬牙怒视岳文骧的魔党,立时垂手低头,井然有序的雁翅排立,鸦雀无声,整座大殿,一片死寂! 只听步履沉重,和环-细碎声息,由外而入,赫然是赤面老怪和姜声诰、沈一飞二人一前二后,品字形让进一个奇装异服,满身珠光宝气,袒胸露臂,玉腿半裸,头带百花珠冠的绝艳少女进来。 四人入殿,由老怪亲自挽着那少女的玉臂,一步一步的走上地上铺着的猩红大地毡,一直登上正面平台——早已设了东西相对的两把逍遥椅,不过一边是虎皮,一边却是披着凤羽的貂皮。 老怪已移了一下凤羽逍遥椅的椅背,让少女坐下,他自己才在虎皮逍遥椅上落坐。 姜、沈二人左右侍立在少女和老怪的座后,活像俯首听命、承颜顺旨的奴婢。 外面脚步声不绝,都已进入偏殿! 早有一式半裸宫衣的妖女穿梭似的手捧金盘、玉盘,奉献香茗、珍果和精-的茶点。 那少女媚波流转,水活珠漩,说不出的魅力,已一眼向倒吊着的岳文骧瞟了两眼——岳文骧气的眼珠都要迸出,暗骂:“连苗娃子也变成了欣赏自己的座上客,成了魔崽子的亲娘,奇耻大辱,不报不洗,死不瞑目。” 只听她娇滴滴的轻笑道:“教祖爷太客气了!以“活人祭”的隆重仪式迎接我,真不好意思。” 岳文骧气得眼黑,暗忖:“我还以为赤面老鬼既如此装模作样,盛大欢迎一个苗娃子,为何却拉自己吊在这里出丑,未免和欢迎宾客的气氛不调和!听这苗娃子说甚么“活人祭”还是“隆重仪式”敢情这是苗疆迎宾接客的隆重仪式?” 想着,想着,直气得鼻中长长的喷气! 只听老怪笑道:“哪里!公主乃难请到的贵客,承蒙宠降蜗居,老夫认为最大荣幸!而且,这“祭品”乃中原武林最有名的“巴格图”(苗语英雄)以他的心和血奉献公主,更有意义,略表老夫微忱。” 岳文骧心中一寒,暗叫:“罢了!连死也不得全尸!要受挖心滴血之惨!做这苗娃口中食。” 只听她“呀”了一声:“真的!他是“巴格图”?小小的年纪,看他怪可怜的!不如先拉他放下来喘口气。” 岳文骧怒火冲喉而出,脱口大骂:“臭烂货,苗狗娃!谁要你可怜。” 赤面老怪一戟指,便点了小侠“哑穴”喝道:“小狗临死还要多讨苦吃么?” 只听她笑道:“好大火气!我很喜欢,凭他敢在这时,这地方骂我,就够“巴格图”资格了。”一伸纤纤玉指,便解了岳文骧的“哑穴”盈盈媚笑道:“只管说吧!只管骂吧!看你会说不会说?会骂不会骂?” 岳文骧为之哭笑不得! 猛的,心中一动,想起随师在太华时,曾听师祖(太虚)和师叔祖(天旋)闲谈天下奇闻,域外秘辛,各种千奇百怪的掌故,苗疆男女的奇风异俗,种种古怪不可思议的事,不禁心中狂跃,怒火使他气昏了头,便口不择言的大骂……“臭鸦鸦!跳月莫郎,脱卡无要的臭鸦鸦,你神气个甚么?” 这乃半苗语半汉语,汉人由苗人处学来骂苗疆女人最恶毒、最犯忌讳的咒骂,意思是说! “臭女人!“跳月”(苗俗男女求偶盛会)没有男人愿同你跳,脱了裤也没人要的臭女人。” 因苗俗如在“跳月”尚无男人陪跳少女,等於骂她太丑太懒! 脱了裤也没人要,则是最贱,最下等的女人。 这样对苗疆少女辱骂,等於骂透了顶! 苗疆小姐最怕这个!任何苗疆小姐听过这两句,都大生反感,认为是奇耻大辱。 那“百花公主”号称“南天第一美人”在苗疆、云贵一带,无异是美化天仙,万人艳。 加之,她乃威镇百蛮,群苗共仰的“玉龙山主”斯不琊的独生爱女,苗人最是敬畏崇拜,由於苗俗敬重英雄,更因未开化而迷信甚深,神权最盛。“玉龙山主”斯不琊在苗人心目中,无异神明,他的爱女又如此美艳,连汉家姑娘,瑶家美人皆比不上她,在苗人心目中,把她当作是仙女下凡。 多少苗族健儿,为她讴歌。 多少-心汉子,为她神魂颠倒。 而“跳月”乃苗俗最重视的盛大庆典,例常风俗,每逢月圆之夜,笙歌四起,自然愈集愈多,男女在月光下载歌载舞,尽情痛快,最是香艳,不知底细的人,无不感到十分神秘有趣。 稍有声望的苗族姑娘,则不随便参加一般“跳月”必须有健壮、英俊的小夥子,以奏芦笙?唱情歌在她们屋外挑逗,如她们芳心已动,就会以情歌回答,再由男的跪请参加“跳月”大会,尽兴求欢。 若是苗族酋长之女,则更隆重——先由酋长公布有何值得大家庆贺的事,再公布日期,举行“跳月”那就热闹无比,不论男女,皆全力打扮,盛装以赴,穿的是最好的衣饰,还有乐器伴奏,先有一定的秩序,万众欢腾,漫山遍野,处处笙歌,这种盛大的“跳月”便在把“跳月”当作家常便饭的苗疆,一年中也难得有几次。 而“百花公主”乃“玉龙山主”爱女,无异是苗族之王的女儿,尊贵无比,她在苗人心目中,是神,也是仙,也是圣女,谁也不敢向她求爱,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所以“百花公主”只是参加每年一度的中秋“跳月”大会——也即是苗疆唯一最大的“跳月”盛会。 不知每年一度的“跳月”大会,多少苗族健儿,为她如-如醉,欲疯欲狂,都以能见到她一面为荣,能得她一颦、一笑为至高荣誉。 更别说能和她携手共舞了!甚至有人为得见了她背影一瞥,也拚命火拚,不知有多少苗族健儿为她颠倒。 试问,现在岳文骧把她骂得如此刻毒,不值一文,她安得不怒? 别说她是“百花公主”就是苗族最被人瞧不起的姑娘,也不能忍受这种恶骂,势非拚命不可! 岳文骧则是怒极心昏,少年气盛,认定尽是狗男女,恨死了魔窟所有的人,只求自己心头暂时痛快,不惜自辱身分,把由看过的奇书秘典中辱骂苗族姑娘的最毒咒骂都叫出口来了。 岳文骧骂声未罢,赤面老怪已-眉戟立,满面狞笑和怒色,恨不得立时一掌劈碎岳文骧,也不能消除心头之恨。 却故作一如听命於“百花公主”状,翻着鬼眼,直往她身上溜、面上转,嘴角含着不可猜测的诡笑。 那些魔党,更是幸灾乐祸的恨不得立见“百花公主”一怒之下,立毙了岳文骧。 只见“百花公主”花容惨变,冷笑一声道“好!你这小子骂得好!” 面向赤面老怪,慢声道:“这小子……交你处理好了。” 赤面老怪哈哈大笑道:“这小狗如此可恶,非好好“修理”一番不可……人来,看刑伺候。” 阶下立时如雷似的哄然喝喏。 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一齐由偏殿搬出! 已有四个锦衣壮汉,凶神恶煞似的横眉怒目,捻到岳文骧身边四面,只等老怪下令施刑,便就要拉岳文骧抓住摆。 岳文骧昂然负手,毫无惧色! 赤面老怪吓吓阴笑道:“小狗!老夫对你已万分客气,委曲求全,你偏要找死冒犯公主,可怪不得老夫狠。” 目射凶光,脸一黑,向左右扫了一眼,喝道:“先用大刑伺候这小狗,等把这小狗历尽各种大刑味道,再用巨象把小狗踏死,看这小狗倔强到几时?非小狗求饶不止。” 两面侍立的魔党,齐声应诺! 岳文骧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难逃一劫,面临求生不得,求死亦难,满怀激烈,百感交集。 忽然仰天狂笑道:“赤面老狗!先暗算了岳某,岳文骧生为英雄,死为厉鬼,但求一见南宫姑娘和瑶姑娘,别无他愿!请吧!” 赤面老怪“哼”了一声道:“小狗!你是英雄?老夫叫你变狗熊。” 怔了一怔!双目异光一闪,微笑道:“你想见那两个女娃?先要问我门下老二沈一飞。” 岳文骧厉声道:“胡说!南宫姑娘和葛姑娘乃岳文骧之妻。” 声未罢,老怪呼呼大笑道:“小狗!别作梦了,如你皈依老夫座下,尚有商量,现在,老夫已准备准许沈老二请求,把那两个女娃给他作爱姬了!你要见她俩一面不难,恐怕她俩不愿见你呢!” 岳文骧目-几裂,-目大叱:“老贼胡说!你不怕报应么?” 老怪双眉一振,仰天狂笑道:“报应?只有老夫报应别人,操天下武林生杀大权,你这小鬼,胆敢不逊,非先教训你不可!等你嘴不强了,老夫有言在先,一定让她们见你最后一面,有遗言,等下再说也不迟。” 一摆手,喝道:“上刑!” 那四个锦衣大汉立时一齐动手,出手如风,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个扣住小侠两手脉门,两个捻住小侠两足踝骨! 小侠连出手都来不及……因他奇经八脉主穴被闭住,功力十之八九施展不出,又被四个大汉捻-先机,立时受制,被四个大汉把他四肢禁住,来个“寒鸭浮水”四马攒蹄似的把他放上一个椅木老虎凳! 小侠手脚立被套入特制的铁环中,一动也不能动,形成待宰之羊。 小侠已英雄无用武之地,只有听凭摆布,内心沉痛,好像在点点滴血,紧咬刚牙,暗运功力,准备“熬刑”或减少一点毒刑痛苦。 猛听老怪大喝:“声浩,为师几乎忘了你那好徒弟!不能安内,岂能攘外?岂不让人作为话柄,老夫绝无偏私,号令如山,赏罚分明,他和姓岳的小狗串通逃走,理当先正家法,清扫门户,火速拉出上刑。” 姜声诰诺诺连声,马上急惊风似的踅入偏殿,把欧阳喻秋如捻小鸡似的夹脖子抓了进来。 往地毡上一摔,又捻出四个红衣大汉,大约因欧阳喻秋原是同党,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所以,都不若对岳文骧那么急急如律令,都有点犹豫。 四个红衣大汉不约而同的一字并排,向赤面老怪跪下道:“刑堂辖下听命。” 老怪已挥手道:“只管上刑!给背师叛教的作个榜样。” 四个红衣大汉刚要开口,老怪已大喝道:“叛教背师,为本教本门最大忌讳,谁敢为叛徒讨情,就有互相串通,密谋不轨的企图。” 这老怪祭起法宝,好大的帽子,真可压死人,吓得四个红衣大汉噤若寒蝉,立时口称:“得令!” 也一齐动手,把在半昏迷状态中的欧阳喻秋上了刑! 也即是上了枷! 岳文骧被上了“定百脉”的枷。 欧阳喻秋被上了“喘不得”的枷。 这些刑枷,果是遵照古法特制,且经赤面老怪试验多人而加以残酷的改进,把凶淫暴戾的武则天仗以镇慑人心,维持残暴统治的武氏制定的十种大枷,变成了凶狠、恶毒无比的刑具。 老怪所改进的,就是专门对付有武功的人而设。因为,武则天制定的十枷,如施之於朝廷大臣,一般废民,固然立时生死呼吸,魂飞魄散,如施之於身有武功││外家横练,内家真气的人身上,不过松松筋骨,搔搔痒而已。 赤面老怪把它改进后,愈是有武功的人,愈是功力高的人,一上了枷,立时发生反应效用,抵抗之力愈强,反震之力愈大——因它每一处地方皆经过赤面老怪的冥思极想,把会武功的人任何一部分可着力的地方,都加上了克制的设备,随着上刑后,自然发生恰巧的连锁反应,机枢自能发挥制人的能力! 岳小侠还想拚着受点硬伤,皮肉吃苦,熬了过去! 苏醒过来的欧阳喻秋,一发觉自己上了刑,便惨然闭目,一点反抗也没有,却使岳小侠目紧心伤,他感到自己拖累了欧阳喻秋,本想向老怪斥责冤有头,债有主,不应难为欧阳喻秋,一切由自己负责! 可是,一听老怪要按门规处置欧阳喻秋,清理门户,便知开口也是白说,只有咬牙等待苦难降临…… 只听老怪一声:“定刑!” 岳文骧大吼一声,令汗如雨,目张如炬! 欧阳喻秋惨笑一声,全身起了一阵痉挛。 岳文骧只觉得全身一麻,百脉-痛,连心都抖得发麻,好像全身被一种极大的力量紧压……自己就如巨石下的榨菜一样,阵阵气血往上涌,头皮发炸,眼冒金星,鼻中发热,两耳刺痛,而且,在步步的压紧。 岳文骧知道这样下去,非七窍流血而死不可! 他何尝不想挣扎? 可是,无法用力,愈用力,全身骨节好像要炸裂! 只觉得肌肉在收缩,连心都在紧缩,被压榨得如在点点滴血。 他昏眩了! 只有刚牙咬得吱吱的响,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一边的欧阳喻秋呢? 大约他深知这种毒刑的厉害,一点也未用力反抗。 所受的痛苦虽不如岳文骧之深,却是全身抽搐着。想动,偏不能动,好像要窒息偏偏喘不出气,只觉全身血管好像要炸开,牵动内外伤,恍如油煎、火烤,他知道,如这样下去,不过一盏茶时间,就会气绝。 就在岳文骧和欧阳喻秋生死两难,都已半昏状态中,只存一口气未断之际,赤面老怪一打手式,八个大汉就应手松了刑。 岳文骧才若死还魂,睁开了无神的眼睛。 欧阳喻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老怪作鹭-笑道:“滋味如何?一种比一种厉害,岳小子!你服也不服?” 岳文骧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老贼……”便感全身一阵奇痛,百脉如沸,这是气血被上刑壅滞,下了刑又自行奔流的现象,却十分难受。 老怪“哼”了一声:“小狗,你既要遍-五味,老夫慢慢消遣你。” 一摆手,百乐齐奏,玳瑁筵开,老怪肃请“百花公主”入座,邪笑道:“粗肴水酒,恐不足入美人之口,公主多多包涵……我们可把这两个小子做下酒之物,等下公主是要圆的(人心)?还是要稀的(脑髓)?或酸酒汤(人血)?不必客气!” 公主盈盈入席,媚笑道:“教祖爷别折煞奴家!可惜羊儿不会叫,教祖爷能使羊儿叫么?” 赤面老怪嘻嘻一笑道:“公主要两个小子叫,还不容易?只管瞧着!” 公主媚波流转,向老怪抛了一个媚眼,嫣然一笑,百媚俱生,头上百花珠冠上的小珠,也颤巍巍的。 她又摇首弄姿,有意无意的斜睨“哀牢双煞”和沈一飞、姜声诰等,不过那么如风一瞥,除了姜声诰素来阴鸷,喜怒不易现出,又在为欧阳喻秋的事盛怒之下,佯作不见外“哀牢双煞”犹如生磁猫入眼,全身不自在,四只凶睛,几乎流出油来。 沈一飞虽懔於老怪面前,不敢稍为放肆,竭力忍住肚下一团火,强作正而经之,严而肃之,实在,早已酥麻了半边儿。 那些倚立的贼党,更是三魂去二,六魄存一,都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向自己抛了一个媚眼,送过情来,却几乎忘了生辰八字,如-如醉,头重脚轻起来。 老怪状若不闻不见,只顾向“百花公主”举杯敬酒! 大开筵席,两边排开三十多桌席面,由“哀牢双煞”坐了第二席,沈、姜二人坐了第三席,其余则是八人一桌,连同“百花公主”带来的人,一齐入席,大吃大喝,兴高采烈。 酒过三巡,菜上六道,老怪吩咐把岳文骧上了“突地吼”把欧阳喻秋上了“着即承”才向“百花公主”举杯,期期怪笑道:“公主!你要羊儿叫!请听小狗叫吧。” 一挥手,对付岳文骧的四个大汉一齐动手。 岳文骧只觉得肉被寸割,筋被挑起,骨被错开,先赶紧咬刚牙得咯咯作响。 约半盏茶时间,实在忍受不了,如不开口,就感胸前胀痛欲裂,不由大吼起来,一吼,才稍觉好些,不吼,胀痛难忍,便不能自主的狂吼个不住! 一边欧阳喻秋,上了刑后全身好像要碎裂,头发被根根扯直,四肢也被向四面张开,全身筋骨,吱吱作响,先还张大了口如牛喘气,半盏茶后,只有“哼”的分儿。 老怪向“百花公主”摇头一笑:“如何?” “百花公主”嫣然一笑,一挑右手大拇指,娇笑咯咯道:“教祖爷真有道理。” 老怪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还有更精彩的在后面哩!直至公主尽兴为止。” 一按掌,八个大汉便松了刑。 岳文骧和欧阳喻秋才喘过一口气来。 岳文骧个性刚强,宁折不弯,如何受得这种屈辱?正想割舌自杀,免得多受残酷毒刑,猛觉牙齿不能自主,舌头僵硬不能随意伸缩,知道老怪处心积虑,连想自戕也不能够,可自杀的方法,都已被预防到了,好不狠毒! 赤面老怪忽然喝道:“把两个小狗的头发拔下,指甲剥掉,猪鬃搔脚心,银针穿万眼,后庭押麻核,脐中点油灯,鼻中灌醋,再挖心、取脑、剥皮、抽筋、-骨,免得多费时间,公主远来辛苦,好让公主歇息。” 多么残忍的字句呀!使人一听,连心都抖! 出於赤面老怪之口,却是平淡的如数家珍,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八个大汉刚要动手,只听“百花公主”哈哈笑道:“哎哎!教祖爷,奴家倒不累,多看一下也不妨,刚才那小夥子不是说要见甚么姑娘么? 不如叫了出来,让甚么姑娘也看看新鲜,欣赏一下教祖爷的杰作,岂不有趣。” 说时,媚笑盈盈,如闲话家常。 听在岳文骧耳中,恍如万箭穿心! 他多么的渴望能再见到翠娥姊姊和瑶妹妹一面,这时,却又不愿她俩目睹自己受如此惨不可睹的毒刑。 他想:“翠娥姊姊和瑶妹妹如看到自己身受如此惨痛,一定难过,说不定会和老怪拚命,一触怒老怪,就不堪设想,岂非又送了翠娥姊姊和瑶妹妹的两条命?说不定她俩还要先受尽老怪和苗娃的屈辱,也非自己可以忍受的。” 他思潮电闪,却被老怪一声吓吓怪笑,吃了一惊! 只听老怪一掌拍在大腿上叫道:“若非公主提起,老夫几乎忘了!好!好!来人,把那两个女娃押上来。” 只听大声暴喏! 那四个锦衣大汉已狞笑着,一个先把他的头发散开,打个结系在特制的小铜柱子上,一个把他的双脚,套入活动自如的铁环里,齐径骨箍紧。 一个把黄瓜大的麻核,装在一副特制的厚板凹洞中,正对肛门。一个把香油倒入他肚脐眼中。 一个手执一根寸长的铜管,管头露出寸许长,白光闪闪的锋利针头。 那些大汉,手脚灵活,乾净俐落,大约常干这些恶事的原故,都得心应手,纯熟已极,如庖丁解牛。 他们把岳文骧和欧阳喻秋,抬入一个特制的厚木板上,很迅速的在木板四面架起铜-铁栏,钢环之类的配件。 只听老怪淡淡的笑道:“公主!这叫做“八珍大杂烩”又名“十锦大拚盘”老夫定名为“神仙床”……只是,大罗神仙一上了这床,也乖乖的给老夫摆布个痛快,这味菜五味俱全,并不好吃,可叫这两个小子-的!凡是不遵老夫命令者,也有吃这味大菜的资格。” 说着,一挥手,人间的惨景就上演了! 只见那些大汉把岳文骧和欧阳喻秋二人的头发拉直,分作一束又一束的细辫子,缠在一根可以旋转的圆棍上,只要一松绞盘的套索,那根圆棍就会飞快的旋转,硬生生会把两人的头发自根部连头皮扯脱! 二人的肛门,正对着厚木板上的麻核,因双脚套在特制的铁环中,无法转动,头发又缠在圆棍上,全身便悬空半尺高,麻核的尖头便顶住两人的肛门。 一个大汉刚一擦打火石,要把一支蜡烛点然起来,插入二人肚脐眼中。 二个大汉已各执特制的猪鬃硬刷,一手一个,要用猪毛刷刷二人的脚掌心。 又上来四个捧着银盘,匕首、玉盂的裸体妖女,显然,是等挖心,取脑髓,盛人血之用。 只听老怪一字一句,顿挫的打着哈哈道:“注……意……火……候!可……以……动……手……调……味……了……” 那两个手执猪毛刷的大汉便挥动毛刷,在岳文骧、欧阳喻秋的脚心处轻轻地刷了起来,同时,点燃了蜡烛的大汉,也把蜡烛抑入注满杏油的两个肚脐眼中。 要知道,稀落的褚鬃刷脚心,能使人脚心奇痒,连心都酥麻得发抖,全身-软,脊骨发麻,使人不可忍受那种刺骨奇痒。 被刷脚心的人,势必全身扭动,企图挣扎,浮空的身体无法着力,手脚被铁环箍紧,可用力的只有支在肛门上的麻核了。 不管你受得住,受不住,愿不愿意,脚心被猪鬃刺激得奇痒难熬,肚脐又热得难受,身子不能转侧、上挺,只有向下挫、向下沉,这一来,肛门下的麻核就会如蛇钻洞,破关而入,直透进肛门中了。 只要麻核一插进肛门,无异把屁股钉住了,麻核上有倒刺作用,易进而难出,如想再挺起来,离开麻核,倒刺已把肛门内面的嫩肉钩住,奇痛难忍,如猛用力,想拔出肛门,就会成了一个血洞! 一个不好,被麻核头上的特制倒钩把大肠头钩住,一拔出,就非连大肠也会被拉出肛门不可! 当一个人到此地步,脚心奇痒难熬,却有振奋阳气功用,阳物一定会高举挺起! 那么,那个手执特制铜管的大汉,就会一手执定包头,一手把银针插进马眼,向里徐徐推进。 特殊的手法,能使人脊髓皆酥,真阳下泄,为银针所阻,胀痛无比。 当此之际,猛松头上的绞盘,头发就会被连根拔去。 这一刹那间,人的全身血液,皆聚向心房,百脉虚脱,邪教中人认为是天下第一大补之物。 人心一取出之前,银针推进,同时取出脑髓,据说名为“还精补脑”吃了这种脑髓,男的壮阳不倒,女的驻颜不老。 人如到此,当然死翘翘,还要剥皮、抽筋、-骨,可谓全天下古今最惨绝狠毒的刑法了! 老怪口沫四溅,正得意忘形的向“百花公主”解说此中玄妙之际,也正是岳文骧和欧阳喻秋快要被麻核插入肛门,手执银针的大汉,正一手执着岳文骧直立的不文之物,银针对准马眼,准备插进之时“百花公主”的一双滴水如眸,流波荡漾,面红红的斜睨岳文骧丰伟如杵的壮大之物,频咽香唾,眉稍眼角,春意洋溢,颇有馋涎欲滴之状。老怪刚暗暗皱眉,心中嘀咕,想下令手下快下手之刹那间…… 蓦地,两声颤抖的尖叫、悲啼,风也似的捻进两个两手背绑着的少女,疯了似的直向岳文骧身上扑去,莲瓣飞起,几乎把围着岳文骧的四个大汉和两个妖女踢翻……都同时退步、闪避! 老怪一声断喝,刚要伸手,姜声诰和沈一飞已先出了手,戟指点了两个少女的“乳白”“三阴交”等穴。 两个少女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正好一左、一右,跌翻在岳文骧身边。 不用说,她俩就是南宫姑娘和瑶姑娘。 她俩一被魔党押进大殿,触目心惊,发现岳文骧身受如此惨毒肉刑,心胆皆碎,没命的飞扑上来! 无奈,两臂都被反翦绑架,只能动脚,不能动手,被姜、沈二人点了穴道,便萎顿倒地,只有珠泪双流,一个哭叫:“骧弟弟……呀……” 一个哭叫:“骧哥哥……” 这种面临生死顷刻的哭,面对心爱的人哭,是发於至情,特别悲痛伤心,惨不忍闻,胜於巫峡猿啼,杜鹃泣血! 二女悲痛已极之下,欲起无力,更谈不到拚命救人了,都成了泣不成声的泪人儿! 岳文骧本是饱受屈辱之下,愤怒攻心,已将昏死过去。 几个大汉一挺身,奇痒奇痛立止,被二女熟悉的哭声一叫,他就矍然睁开无神的眼睛,目睹此情此景,也是心中一酸,鼻中更酸,惨然一叹,也流下英雄泪来。 丈夫有泪不轻弹,皆缘未到伤心处! 老怪本已暴怒,略一沉吟,忽然吓吓阴笑道:“小子!你服了么?乖乖求饶,老夫既往不究,为你破例收回成命,连两个女娃也仍可归你。” 岳文骧紧-刚牙,目-流血,喘声大叫:“老贼!岳文骧化为厉鬼,也必啖你之肉,大丈夫死有何惧!” 声未罢,老怪大怒,拍桌大喝:“小狗至死不悟!快给我下手收拾。” 那四个壮汉立时如鹰抓燕雀似的把二女抓起,摔出丈许外一齐动手,就要对岳文骧下毒手…… 岳文骧厉声大叫:“翠娥姊姊……瑶妹妹……原谅我今生对你们不住……来世再见吧……” 老怪连连拍桌,喝命火速动手! 二女忽然不约而同的向老怪跪下叫道:“要杀可以先杀我们。” 老怪哈哈大笑道:“丫头不懂事!岳小子自己找死,如何怪得老夫?这小狗没有良心,连你两个,他都宁死也不要你们!只要你们能叫这小狗向老夫降服,老夫岂好杀人哉?不但收他为徒,连你二人也可以拜在这位公主门下,只要小子听话,老夫还可成全你们的好事!否则,哼……” 二女知道绝望了…… 她俩当然知道岳文骧的个性,绝不会向老怪丧志屈节,眼看心爱情郎就遭惨死,柔肠寸断,不禁伤心欲绝,哭倒在地。 猛听沈一飞大喝:“两个臭丫头,哭甚么丧?岳小狗还没死呢!哭甚么?小狗死了!二爷收下你们,保证比这小狗强过百倍!无窃享受,无比快活,眉开眼笑哩。” 说着,人已离座而起,向二女逼近,似要伸手把二女抓出大殿! 老怪也大笑道:“老二也说得不错!两个丫头,乖乖的听话!好处多的是,老夫叫沈老二好好对你们,不欺侮你们就是。” 沈一飞刚把二女一手一个,拉了起来,已被二女劈面吐了满面香沫,还要咬他的手,气得沈一飞猛的一摔,把二女摔了一个屁股,顿跌翻在地。 沈一飞大骂:“臭货!等下二爷叫你们好受……我把这小狗收拾给你们看好了。” 说着,把四个大汉开,夺过一个大汉手中的银针,一把抓住岳文骧的那话儿,就要…… 两声悲叫,二女已拚命滚了过来! 猛听“百花公主”娇滴滴的荡笑道:“沈二爷!你好狠呀,对女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奴家看得不顺眼!你师父不是叫两个姑娘劝这小子么?还没有开口,你怎么用强?莫非妒忌那小子做你的师弟?还是眼中没有师父?” 声未罢,赤面老怪已拍桌大声喝住沈一飞,沈一飞颓然缩手! 也不念他是有意?抑无意?手虽摆回,岳文骧的那话儿已皮破血出,成了血流标杆。 “百花公主”那双媚眼,更是似乎可挤出水来,瞟着岳文骧鲜血淋漓的东西,微咬银牙,花容上起了奇异的色形。 老怪喝道:“两个丫头,听到没有?公主为你们说情了!还不快说?真的不听话,等老夫一掌劈了这小狗,你们再哭也不迟。”说着,霍地起身来。 南宫姑娘明眸一转,便俯在岳文骧身边,附着岳文骧的左耳,即即浓浓的低语着,倒很像恩爱夫妻,并枕附耳,喁喁腻语情话。 可惜,气氛不同,情趣各异,无异生死取决於此刻。 原来,南宫姑娘到底是女孩子,缺乏英雄毫气和勇气,尽管她明邪正,知善恶,平时也是巾帼红粉,不让-眉,有英雄肝胆,可是,一到了涉及死亡……而且是自己的心爱的人时,便儿女情长,露出女孩子与天性俱来的弱点……偏狭、自私、小气、贪生怕死,不惜忍辱求全,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甘受委曲,以换取心爱的人好感。 因为,女人把爱情视作生命,高於一切……包括正义、良知…… 她深爱岳文骧,当岳文骧生死呼吸之间,而转捩点又关键在与她有关系之时,儿女私情掩盖了正义、公理! 连葛瑶姑也如此——不过她尚不脱天真稚气,世情不及南宫翠娥成熟,性情也较刚烈。 这时,如果能挽救岳文骧的性命,她也可以牺牲的——甚至为岳文骧献出生命…… 南宫姑娘附在岳文骧耳边细语,即是要岳文骧暂受一下委曲,大丈夫能屈能伸,兵不厌诈,不妨先答应赤面老怪,作缓兵之计,一则等彼援兵来助,二则可以留得有用之身,伺机脱身,到时再报仇雪耻,消恨洗辱也不迟。 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聪明如南宫姑娘,也当面临心爱的人死亡关头之际,想为了活着而不顾一切,忍辱负重下来,这不能怪她,谁叫她是女孩子? 她却不知,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在於舍生取义,捐躯成仁,这种生死关头,正是看一个人的品德操守之时,一念之间,可留香千古,也可遗臭万年。 试问,以岳文骧的身分,他是武林北斗,侠义道共仰的“神州双奇”亲传弟子,又是武林同辈中的翘楚,脱颖而出,秀出群伦,已赢得侠名远震和“神州追魂”的贺号。 也即是,岳文骧已扬名立万了,也即是成名了,正是武林道闯江湖,出道扬名的最要紧关头,以他现在在中原武林心目中的分量,就他一身系中原武林安危也不为过。 如果,他向赤面老怪一输了口,则不论以后如何?难逃今生怕死,有亏节操的污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即是辱及“神州双奇”的清望威名。 也即是自毁了他自己已成之名望。 也即是玷污了侠义道的清白。 还是为名而生?仰是为名而死?全在一念间的抉择了! 人有生必有死,死有重於泰山,有轻若鸿毛,如果岳文骧忍辱偷生,答允的依赤面老怪门下,人虽活着,难洗污名!反之,不屈而死,却能得到武林称颂…… 第廿八回 南宫姑娘虽如此婉劝,内心也是沉痛、惭愧的! 但是,她不愿岳文骧就此惨死,她认为好死不如恶活,她紧张得娇躯抖颤,泪随语下,充满了紧张、恐惧、愤怒的综合……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一起——都在岳文骧惨白的面上,等待他开口如何说? 也等於他自己宣判自己的生与死。 只见他惨白憔悴的脸色连变,不住的涌现一瞥百幻的线条——可见他心情的激动,但算不複杂,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却是当一个人心中作重大决定时,百感交集,所产生的错综变化。 蓦地,他一阵急剧的连连摇头,表示他不愿听她的话,也不愿听下去! 葛姑娘的神色也在急剧的变化着,眼光只在岳文骧面上转。 南宫姑娘焦急的,莫可如何的伏在他铁肩上,泪如雨下,作无声的暗泣,伤心付之一恸! 蓦地,岳文骧发出竭力换气说出的声音:“姓乜的,我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么?” 赤面老怪疾声道:“只要你先答应,老夫甚么也可答应你。” 南宫姑娘蓦地抬头螓首,泪眼轻翻中,由绝望而射出希望,不,实是切盼,企求的眼光。 岳文骧一字一句,吃力的大声道:“请你放走南宫姑娘和葛姑娘。” 赤面老怪“哼”了一声道:“为甚么?你自己还没答应呢?” 岳文骧张目道:“因为她二人是我的妻……” 赤面老怪道:“只要你答应,老夫可以答应你。” 岳文骧大声道:“请立即快马送她二人下山,岳文骧万死不辞。” 老怪沉声道:“你已答允依老夫门下了?” 岳文骧惨笑道:“我尚未答应。” 老怪冷笑一声:“那老夫也未答应!先管你自己,少管别人,自身难保,安能管身后之事?” 葛瑶姑尖叫道:“骧哥哥!要走,我们一同走!要死,我们一同死!我不会离开你的!” 岳文骧厉声道:“瑶妹,你要听我的话!你要坚强的活下去!勿以我为念。” 瑶姑娘泪如雨,泣不成声。 岳文骧大喝道:“我不喜欢流泪的女孩子。” 南宫姑娘悲声道:“骧弟弟!你真不念我与瑶妹么?” 岳文骧双目圆睁,沉忧的大喝:“我爱你们,也爱我自己,更爱我师门威名和武林道义!如果,姊姊和瑶妹真个爱我,是岳文骧的妻子,就不能陷我不义,我一死,必有人为我报仇。” 声未罢,老怪大喝:“恐怕由不得你们!哼!三条小命,决於老夫一句话!小狗如此可恶,遗言到此为止,给老夫把这两个女娃子抓出去。” 阶下暴雷似的大喏,立时,捻出两个红衣大汉! 沈一飞挺身疾出,把二女一手一个扣住脉门,向赤面老怪躬身道:“小狗该死,这两个女贱婢恋奸情热,恐出岔子(怕她俩自戕)弟子愿负监视之责。” 赤面老怪笑道:“你喜欢,赏给你好了。” 沈一飞大喜谢赏! 二女本就穴道被制,有力难施,无异待宰之羊,二臂反绑,而沈一飞扣住脉门,血攻内腑!痛得银牙紧咬,却半点挣扎不得,眼看生离死别,又气、又怒、又悲之下,刚想咬舌自杀,已被赤面老怪弹指点了“脑户穴”立时舌头僵直,牙齿无法着力。 岳文骧惨笑一声:“姊姊!瑶妹!记着,活得骄傲!站得坚强!死得清白!我虽死无憾。” 声未罢,被沈一飞猛踢了一脚,狞笑一声!“小狗临死还要作梦!为了免得你死而遗憾,沈某先把这两个贱货弄个自尽快活给你瞧如何?” 说着,裂帛声响,已用极快的手法,把二女上衣由背部撕开,立时雪肤半现,柔肌映眼。 二女骤受如此羞辱,双双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沈一飞“哼”了一声:“贱货倒会装死!怕羞么?也好,我带进内室消受一个够。” 便把二女一手一个,如拾小鸡似的往偏殿掠去。 “哀牢双煞”哈哈大笑道:“沈二弟倒是痛快得紧!女孩子都是天生装摸作样的,倒免得这姓岳的小子临死还咽不一口醋气。” 岳文骧目眥流血,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百花公主”忽然娇笑道:“我看得怪可怜的!不如饶了他这条小命,三天为期,由奴家说服他如何?” 声未罢,自山下随风送来尖锐刺耳的胡笳和厉啸之声! 接着,有人飞般进来:“禀告教祖爷!山下发现敌踪,已有人混了进来。据外围信号报告,已有三个女娃儿闯关,已被弟兄们擒下!请示定夺。” 赤面老怪挥手道:“火速将擒住的人押上山来。” 手下应声而去。 老怪狞笑一声:“岳文骧!你听到没有?你这小子,桃花运不坏!大概来的女娃儿,又是为你而来,年纪轻轻的死了太可惜!老夫给你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你服也不服?” 岳文骧惨笑一声:“岳文骧死则死耳,虽死不服。” 老怪大怒,拍桌大喝:“小狗一定要死!如他的愿好了。”向“百花公主”拱手笑道:“公主求情,理应遵命!可恨这小狗自己活得不耐烦!听报山下已现敌踪,一定是一些老鬼来送死了!留下这小狗,是一个祸胎,只有把这小狗毙了,先挫那些来救小狗的老狗们锐气也好。” “百花公主”冷冷一笑道:“教祖爷要如何就如何?奴家没有话说!不过,奴家认为如此杀人,不够高明,既有敌人入山,就应光明正大的把这小子推出大门,当着来人杀以示威,才显得教祖虎威。” 老怪忙道:“公主说得是,只便宜了这小狗落个全尸。”一挥手:“把这小狗推出大门外广场上,敌踪一现,便先毙了这小狗,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姜声诰和“哀牢双煞”同声道:“如此甚好!我们就把这小狗作诱敌之物,引鱼上钩,一网打尽,让他们一同并骨好了。” “百花公主”媚笑道:“有现成的新鲜玩意,可以吩咐“象奴”让大象一脚把这小子踏个五脏翻转,六腑迸出,先使来敌亡魂丧胆。” 声未罢,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一齐击掌叫:“好!到底公主慧心巧思!好计。” 老怪立时命令徒党四面戒备待敌,由姜声诰把岳文骧和欧阳喻秋押出大门广场上,负责监视。立时,魔党们如鸟兽四散,把岳、欧阳二人推着蜂拥而出。 老怪自己陪着“百花公主”拉着她的玉手,肉麻当有趣的并肩踱出大门。 广场上,立时火炬高照,亮如白昼。 由两个全身黑炭似的,白布包头,白色长衫的“象奴”牵着两条巨象,到了场中,岳文骧和欧阳喻秋二人放在地上,仰面躺着。 “象奴”挥动着蟒皮鞭,口中咕噜有声的吒叱着——两头巨象,似乎懂得“象奴”的话?受过很好的训练“象奴”一声令下,牠们就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前面右腿。 牠们的巨脚,正对着岳文骧和欧阳喻秋的胸前,悬空尺许,一动也不动,一动也不动,只等“象奴”令下,巨脚落处,岳文骧和欧阳喻秋就会肚破肠流,脏腑翻转…… ※※※※ 当岳文骧在“翠宛上邸”中“天和殿”饱受人间屈辱之时,也正是葛天民等援兵飞奔洞宫山,而遇到强苦斗之际。 一马当先的是“齐鲁怪乞”尚维三,这老化子一听岳小侠失陷洞宫山,便忘了一切,连酒也不喝,急如星火的拚命赶路。 不料,他还未进洞宫山,就被赤面老怪布下的伏兵暗桩发现,老化子一身化子头的打扮,加上异常的笑貌,不用报名,魔党也知道他是“齐鲁怪乞”何况其中,有一、二个还和老化子在上次和左湘等人大闹洞宫的时照过面,立时,出手拦截。 尚维三暴怒如狂,一声不发,便全力施展“乾元火离掌”猛打狂劈,立时,方圆丈许,尽是炙肤热流,火辣狂飚,热如燔炭,夹着丝丝怪响,势如火焰四射,猛不可当! 那些贼党,虽是江湖好手,绿林煞星,三山五岳的牛鬼蚊蚋,却十之八九是一股的内外五门功,和“横练”功夫的二流脚色,仗着人多势众,纷纷争先恐后,想邀功请赏,急於先了结老化子,形成一窝蜂局面。 群贼都不识“乾元火离掌”的来历?当然不知它厉害! 直到他们向老化子纷纷扑到,恍如群鹰争夺小鸡之势,骤然间,惊觉奇热逼人,皮肤如被火烙,才知不妙! 无奈,十之八九是急势,想收招后退已来不及。 立时,怒吼声中,倒有七、八个贼党被老化子的“乾元火离掌”的热流打得皮焦肉黑,恍如被雷火烧过,衣衫冒烟,成了满地乱滚的元宝。 其中二、三个,已受不了强烈热流的压迫,窒息之下,又受了外伤,倒地便闭过气去,后到一步的贼党,又惊又怒,慌不迭的撤身后退。 眼见同党成了滚地葫芦,面目焦枯,皮肤乌黑,身上直冒青烟,也自心寒!这种黑道人物,个个天生的自私自利,欺软怕硬,有好处就唯恐落人之后,狗捻骨头一齐上;一见不妙,就唯恐后退之不暇,只望别人吃亏上当,做替死鬼,自以为聪明的虚张声势,呼叫喝骂,色属内荏,再也无人敢轻於逼近老化子,更谈不到逞勇进扑了。 贼党们仗着人多,便把老化子四面包围! 老化子无心恋战,哪愿为贼党们耽搁时间?一见奏功,神威大震,用十二成功力,大展“乾元火离掌”连演“火树银花”“火中摆尾”“火烧连营”恍如虎入羊群,杀开一条血路。 正面的贼党,不敢硬接,却狡猾的採取车轮战,且战且退,只把老化子的去路挡住,以消耗老化子功力,等老化子力尽了,再一鼓而上! 老化子果然中计,急怒攻心之下,不论向哪一方突围,那一方的贼党就一层又一层的轮流截击,一个退,一个进,还不住的笑骂,把老化子气得招招重手,拚命的乱打。 这一来,中了激将之计而不自觉,恶战了半个多时辰,老化子渐渐功力消耗“乾元火离掌”主要靠本身三昧真火,最耗功力,老化子便渐渐威力减退,大有一而衰,再而弱,三鼓而竭之势。 恰好“翻云手”葛天民和“冷面阎罗”方士沖也已赶到。 立时,一支长剑,一支大罗杖,加入战圈。 三人合力,杀开血路!正要突破群贼重围,群贼伤亡大半,胜败将分之际,忽然,狂啸声起,人声如怒潮,马蹄如骤雨。 来势又急又快,蹄声动地,人作怪啸,汇为一片紧响,刺耳异常。 群贼大喜,哈哈狂笑,一齐抖擞精神,把老化子等三人困得个水泄不通。 “冷面阎罗”方士沖疾声大喝:“王八蛋们的救兵来了!愈多愈好,多杀几个过瘾。” 群贼不怒反而哈哈狂笑! “翻云手”葛天民冷眼向风驰电掣似的来路飞骑一瞥,心中一动,急忙低喝:“方兄、尚兄小心!来的鬼崽子好像是敛迹多年的“狂降”“毒蝶”一对老狗男女门下。” 声未罢,那些铁骑已呼啸来到,荡起半天尘土,在十丈外猛收急势,怒马长嘶,前蹄纷立如林刹那,扑!扑!扑!马上人纷纷飞身掠过马头,下了坐骑,竟有二十多人! 方士沖和尚维三百忙中看得分明ii只见那二十多个人,一半是男,一半是女。 男的一律是一身由头到膝的“一口钟”式的特制黑黄相间的皮衣,只露出双目和凹入的嘴! 皮帽尖如橄榄,腰间背后挂着如乳的密封皮袋,人已腾空凌空,皮袋就鼓了起来,很像一只马尾蜂。 女的一式是满绣五色彩蝶的紧身小蛮装,披着百蝶穿花的透明黄色披风,头罩圆形风帽,帽上、鬓边,簪着玉雕的蝴蝶,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甚是悦目好看。 她们腰间,一律佩着透明的纱囊,当她们飘空落地时,披风被风吹起,两臂平张,大似漫空飞舞的穿花蝴蝶! 不用说,来的人正是十年前横行江南,无恶不作,贪淫如命,却被“崑崙三子”痛惩而敛迹一个时期的“狂降门”和“毒蝶门”。“狂降门”的掌门人名为花月风。“毒蝶门”的掌门人名叫胡飞蛱。 却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有名的江湖汉子,女的是驰名的绿林淫娃,乌龟毒王八跳蚤配臭虫,臭味相投,一见倾心,四十年前结为夫妇。 后因男的风流女的骚,狗男女一对,彼此一对旧家具,玩久生厌,各寻异味尝新,被人讥笑,又因一个量狭,一个气窄,为了不可告人的事翻脸成仇,各奔前程,狗改不了吃屎,男的创立“狂降门”女的摆出“毒蝶门”分庭抗礼,秋色平分。 据说,花月风收集了苗族特产的各种毒蜂,奇毒无比,为数又多,一放出,就铺天盖地,无法可当,只被螫了一口,立时肿胀,奇痒难熬,抓得皮破血出,便溃烂见骨,或者一被蜂螫,就寄毒入血,全身乌黑,毒气攻心而死。 最可怕的是这种毒蜂,性最凶恶,最喜人血,一经放出,非饱尝人血不止!成千上万,防不胜防,被牠一个得口,立时中毒失力,牠们一拥而上,全身就被密密层层的蜂群遮没,转眼成了一堆骨架。 胡飞蛱却在“云雾山”和“勾漏山”的穷谷绝壑中,搜寻到一种瘴疠之气而孪生的毒蝶,色分五彩,其大如掌,两翅和全身生满了倒?□细刺和毒粉,一经放出,并不直接向人身攻击,翩翔飞舞半空,在敌人头上飞舞,由两翅洒下毒粉,随风四散,你跑,牠就紧追不舍,飞的总比跑的快,任你逃到哪里,非使你中毒倒地不止。 那种毒粉,一着人身,便又麻、又痒、又痛,非常难过,一抓破了,就溃烂,无法可治。 最厉害的是牠们口中分泌一种毒液,一经喷出,便如牛毛细雨,有奇异的腥香味道,人一闻着,就迷神乱性,欲火如焚,非交合不快! 这时狗男女,就仗着这两种恶物,各展所长,殊途同归,专门以狂蜂、毒蝶害人,把人迷倒后或中毒后,擒回巢穴去荒淫取乐,採阴补阳或採阳补阴。 大约狗男女旧情又炽,十年前,由分而合,共创“蜂蝶盟”男的收男徒,女的收女徒,只要投入他(她)门下,就男女杂交,不拘任何夫妇形式,人人不分男女,可以恣意纵淫作出。 因此而触怒江南侠义道,一致联合声讨,把一对狗男女一直追到南诏大猺山中,正逢“崑崙三子”在联袂採药。 立时,各展玄功绝学,把一对狗男女的残余毒蝶、狂蜂消灭个精光大吉,把一对狗男女制住。 一对狗男女哀告求饶,发誓洗心革面,退隐田园,重新做人“崑崙三子”外刚内和,慈悲为怀,把男的废去武功,女的破了阴脉,告诫一番,把一对男女放了生。 一对狗男女果然敛迹不闻消息甚久,近十年来江湖上很少听到这对狗男女消息,也不闻有“狂蜂”“毒蝶”害人,都以为这时狗男女已老死或绝足江湖,日久便淡忘了。 想不到,又会突然现世…… 方士沖等三人由这二十多个男女的衣饰,正和以前传说的“狂蜂”“毒蝶”二个邪门左道的门下打扮相同,便知花、胡一对狗男女未死,至少,已经有了继承人,并立门户派别又横行江湖,结党为恶。 方士沖等三人见多识广,少年子弟江湖老,一见来的人果然是“狂蜂”“毒蝶”又和赤面老怪的手下熟识,便知道今日绝难善罢,只有拚命以赴! 三人慑於“狂蜂”和“毒蝶”的惊人传说,深知那些狂蜂、毒蝶的底细、厉害,其势又不能不战而走,而且事实被群贼困住,也无力得脱雷池一步,只好各人一面和贼党苦斗,一面暗中戒备,作下一应急之变。 那些男女下了马,大约看清现场敌人只有三个,贼党这边却伤亡大半,有几个躺在地上,恍如死尸。 他(她)们立时轻蔑的表示失望!根本未把葛天民等三人放在眼里。 脚步也放慢了,好像从容不迫,有心袖手旁观,让贼党们多伤亡一点,他(她)们才好出手,显露威风似的。 那些贼党,好容易盼到他(她)们驰援来了,都震於“狂蜂”“毒蝶”的厉害以为必胜,都是心中狂喜。 为了要表示他们并不脓包,才拚命奋勇阻挡葛天民等三人,实指望他(她)们一到,就放出“狂蜂”和“毒蝶”立奏大功,至少,可向赤面老怪面前分一半功劳,谁知他(她)们来得好快,到了反而游移不前? 不由心中大急,又放不下面子,不好意思立时招呼他(她)们动手…… 显得自己不行,急须他(她)们相助。 这一来,不过耽拦了片刻,却便宜了葛天民等三人……他们三人又是心急救人,打着速战速决,快攻快取的主意,出手又猛、又狠,立时,怒吼、惨嘷声中,又伤亡了五、六个贼党。 眼着十多个贼党已伤亡大半,如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群贼心中好不忿怒,暗中把他(她)们恨上心头肚中,各打密圈,准备将来有机会,也让“狂蜂”“毒蝶”门下大吃别人的苦头,出这口鸟气。 形势比人强,存下的七、八个贼党,实在应付不了葛天民等三人,一面拚命守住门户,一面纷纷喝叫:“并肩子,一同上,了结三个老狗……” “朋友!快拉线,包饺子……” 那分明是请求“狂蜂”“毒蝶”门下人速出手帮忙,实行以众欺寡,内外夹攻,四面群殴之意。 那二十多个男女,彼此交换了一下奇异的眼色,忽然由为首的两个男女同声大喝:“朋友!请速退!让我们来寸割这三只老狗。” 那些贼党,巴不得“狂蜂”“毒蝶”的人出手愈快愈好,闻言各自收掌、挺身,向四面飘退。 尚维三大喝:“咱们快闯!不管他娘!老化子有进无退。” 说着,人已旋风似的虎跃龙腾,展开“乾元火离掌”便向那些身穿皮衣的汉子扑去! 只见人形错杳,恍如幽灵闪动,那些皮衣怪人预有默契似的活动步法,时左时右,若进若退,捉摸不定的一沾即走,绝不停住身形,也不观接掌风,完全是怯敌游斗的样儿。 老化子却是半点儿奈何他们不得,打出的“乾元火离掌”力,毫无作用,老化子好像是所向披靡,猛不可当,其实,等於被人耍猴子,气得老化子霍地收住身形,凝劲控势不发! 葛天民和方士沖已看出对方是久经训练的打法,恍如梅花间竹或竹叶参差,虽忙而不乱,前、后、左、右,进退有序,分明是一种巧妙的阵法,偏又一时看不出他们的步法蹬位,不知何处是“阵门”和虚实方位。 时当黑夜,人影晃动,隐现如鬼,也实在快得使人眼花。 葛天民刚低声对方士沖道:“方兄!敌众我寡,他们分明是存心消耗我们的实力,而后突下杀手,我们岂可上他的当?何况救人如救火,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必须捻佔主动,方兄可向那贼货(指毒蝶门一弟子)抢攻,小弟为你和尚兄掠阵,伺隙压进,或可打乱对方步骤!至於对方施放毒物,小弟正好压住阵脚,给他们一把“天河银砂”和“破云冷光霰”。” 方士沖应声而出,刚向那些身穿彩蝶奇装的女人扑去! 老化子正停在身形,一指那些“狂蜂门”的门下,怪笑道:“直娘贼!你们要做拦路狗,就要会咬人!怎么这样脓包?还不夹着尾巴快滚。” “狂蜂门”为首的一个如中壮汉,狂笑道:“臭叫化!你有本事,何不多跳几下猴子,让大爷们解解闷?领尝够了,自然会把你们祭爷们的法宝!还嫌臭叫化身上肉太少哩!” 老化子一生惯在嘴上讨别人便宜,戏弄别人,现在阴沟里翻船,反被对方僵住,又急、又怒、又气、破口大骂:“直娘贼!你有种,接你祖宗三掌试试,听说你们只倚仗一些虫儿?只管放出来,看能咬了祖宗一根鸡巴毛吗?” 那些“毒蝶门”的女人都掩口吃吃的浪笑起来。 葛天民却连皱眉,苦思破敌之法。 方士沖冲着那些花枝招展,笑得肩动肉颤的娘儿们一沉,阎王脸,赛过冰铸石刻,冷得水泼不进,暴叱一声:“你们这些臭八字的!笑个甚么?谁接方爷爷一掌一杖?哭都哭不出哩!” 那些娘儿们,仍吃吃咯咯笑个不住。 方士沖大怒,吼了一声:“爷爷破例宰几个害人妖精!臭八字的吃爷爷一杖!” 杖随身起,欺风迫电似的幻成茫茫杖影,一招“慈航洒露”杖头已闪烁得身上九大主穴点到。 三个女人花容一变,同声娇笑,一齐仰头用力,身形倒射,恍如惊鸿离苇,骇燕翻飞! 她们刚倒射丈许,身形还未落实…… “冷面阎罗”方士沖如雷暴喝一声:“哪里去!吃爷爷一掌……” 声未罢,左掌已雷奔推出! 只见一股狂f均a平地起旋风,猛烈无比,卷起半天飞沙走石! 方士沖一向以刚猛的“纯阳掌十八手”和诡异绝伦的“万竹回风” 杖法成名江湖,震云群邪,黑道煞星,绿林怪杰,丧生在他掌下杖下的不知多少?使江南黑道,闻道变色,才赢得“冷面阎罗”的令名。 他这一掌,乃有名的“推山填海”不下千斤力道,那三个女人仗着独门“蛱蝶翩飞”的轻功身法,巧妙的让过方士沖一杖。 未料到方士沖生平最不喜女人,更着不惯她们的妖形怪状,奇装异服,浪笑邪容,杀机已炽,出手奇快,杖未落,掌已出,提高一着,那三个妖女变化不及,又当身形倒射下落,旧力已盘,新力未生的当儿,百忙中六掌齐出,想挡方士沖一掌再发动恶阵困住方士沖,惨杀方士沖出气。 就在她们双掌刚出,身落实地的刹那,方士沖排山倒海的劲气,已经压到,三女六掌的力道,竟不值方士沖单掌一击! 只听一阵嗤嗤细响……三女掌力被方士沖强烈的掌风震散,余威仍烈,已向三女胸前、背后压到! 三声尖叫未出,恍如三支断线风筝,被方士沖的掌风震得脏腑翻转,一个当场惨死,二个身受重伤,落地狂喷鲜血,扑通倒地! 其他的女人,应变不及,刚想接应三女,发动阵势,她们脚步一齐旋转移动,走马灯似的分四面向方士沖出指吐掌,已来不及了,方士沖一掌之下,一死二伤,把她们吓呆了! “冷面阎罗”纵声狂笑:“臭八字的!杀之污手,你们还不快滚! 都想成为齑粉么?” 声如洪钟,双目威严,冷光暴射,左杖右掌,挖劲欲发,声威确实惊人! 可把那些在一边喘息刚定的赤面老怪手下贼党和“狂蜂门”的门下气得同声喝骂! 那些正在料理刚才伤亡同党的贼党,纷纷放下伤亡同党,一齐向方士沖包围上来。 那些“狂蜂门”的门下,也有撤下尚维三,转移箭头向方士沖出手之势! “冷面阎罗”哈哈狂笑,一抖竹杖:“不怕死的只管上来,一齐上来祭杖!今日阎罗大开杀戒,多收几个恶鬼也不坏。” 尚维三接口怪笑道:“好老方!该你哭笑了,老化子今天手痒难熬,化子伸手不空回,也要大发利市了。” 说着,双掌一错,便向“狂蜂门”门下漫空飞摸过去。 他们立时一乱,纷纷怒吼,和老叫化恶斗在一起。 那些惊魂一定,恶念横生的“毒蝶门”妖女们,忽然同声作吹竹尖啸,身形团团转,四面散开,同声娇叱:“大哥们注意!我们要寸割这老狗,给师姊报仇!” 那些赤面老怪手下贼党,闻言立时色变,纷纷大乱,有的随手挟起伤亡同党,有的空手,像潮水似的向四面作鸟兽散,一看,便知妖女们要施放看家法宝︱︱毒蝶了! 方士沖艺高胆大,叉手大笑道:“臭八字的,便是你们老母狗师父到方爷爷面前,也叫她立时死在临头!你们只管亮出嫁妆,让方爷爷给你们一个落花流水……” 声未罢,那些妖女们已愈转愈急,忽然,吹竹声突变凄厉,戛然而止。 只见她们玉手飞舞,把腰中纱囊迎风抖开。立时,飞起百十多只巴掌大的彩蝶,五色缤纷,凌空起舞。 同时,那些“狂蜂门”的门下,也各自撒身四面后退,一抖腰间皮袋,只听“嗡……嗡……”繁响如潮,飞起满天黑点。 只见那些“狂蜂门”的门下,由皮袖夹层中各取出一幅三尺大小的红布,挥舞着,口中发出“啾啾”如鬼叫的急啸。 那些漫空飞舞“嗡……嗡……”作响,汇为一片轻雷似的黑点,每个都有核桃般大小,却看不出是何形状? 只在空中飞舞浮沉,并未下击。 那些人一挥动红布“啾啾”鬼叫又起,牠们就如千军万马,听到主帅指挥的进攻下令。 刹那间,便有层次的分布在半空,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把天上星光都遮没了。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彩色毒蝶在半空飞舞。 千百狂蜂在巡逻欲下。 忽然“狂蜂门”中的门下,纷纷扬手,满空一片紧响,洒了半天的特制五色旗花,飘浮空中,正照在葛天民和尚维三二人头上。 葛天民忙低声喝道:“尚兄!我们不可呆着应付这些小东西,只有插入他们之间,进行乱打混战,使那些小东西没有目标,就无所惧! 他们投鼠忌器,如毒蜂盲目成群下击,他们也必连带受伤,倒是方兄应付那些彩蝶,毒粉随风飞扬,无孔不入,却是可虑……” 声未罢,只听“嗡嗡”急啸,靠下的一层黑点,恍如千百点流萤舞空,由四面八方,疾如暴雨似的向葛、尚二人射下。 葛天民急忙大喝:“尚兄先应付下,我助方兄一臂之力。” 说着,双手齐扬,对空射出千百点银光闪闪的细砂和几十粒弹丸大的乌光。 方士沖正全神贯注在头顶上的翩翔影蝶,不时向空翻掌,打出激荡如闷雷的狂飚,强烈的掌风和空气激荡,便成了旋转的气流! 那些影蝶,似知厉害,不敢在方士沖头顶飞舞,都在三丈以上的空中,意态甚是舒适,频鼓彩翅,穿梭般满空翻飞。 葛天民一出手,那些影蝶,立时一阵惊飞乱舞,波波连响,满空银光闪烁,恍如爆了一天银屑碎玉。 葛天民的“破云冷光霰”爆炸了! 在“天河银砂”和“破云冷光霰”夹击之下,那些彩蝶,立时翼折肢残,有的被炸成碎屑下坠,有的剩了片翅残翼,有足无头,也纷纷下落,全军尽没! 那些女人惊怒交迸之下,齐声怒叱,也纷纷出手,打出“五毒梅花针”等细巧暗器,一齐集中在方士沖和葛天民身上! 错杳间,老化子大奋精威,对空翻掌,打出两股火热气流“嗡…… 嗡”怒啸声中,如雨下罩的毒蜂,立时成了没头苍蝇似的,坠落如雨! 可是,空中的蜂群,好像正通灵性,一层又一层,一层密一层的恍如骤雨般向老化子等身上射落! 同时“狂蜂门”的门下和那些贼党,也纷纷出手,打出各种暗器,把老化子等三人做了暗器靶,只听暗器破风“嗤”急啸,汇为一片刺耳繁响! 葛天民等三人也在这种四面八方,暗器环攻,又要提防空中下击的狂蜂之下,手忙脚乱,袖风和掌力齐出,狼狈不堪! 如这样下去,葛天民等三人功力耗尽,势必被狂蜂附体,或伤於各种暗器之下不可,正当紧张关头…… “冷面阎罗”方士沖忽然大吼一声,跌翻在地! 那些女人的暗器一齐向倒地的方士沖招呼,身形也蜂拥而上,眼看方士沖难逃一劫,生死顷刻,葛、尚二人自顾不暇,无法飞身捻救的刹那,猛听空中狂风大作,鸟啸洪烈,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下击! 那些女人闻声惊觉,以空中势太猛,都忙於自保,狂风卷下,她们都站足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连尚维三、葛天民和“狂蜂门”门下及那些贼党,也都七歪八倒,马步不稳,倒了大半。 三只巨大的怪鸟,由大家头顶上疾掠而过,把满天的毒蜂卷得烟消云散,向四面空中飞走! 大家头昏耳鸣,魄悸魂惊之际,只听鸟背上传出苍老而沉劲若雷的声音:“下面是甚么人?如此恶毒!崑崙三老,岂容得如此小虫猖狂? 鼠辈还不快滚!要等我们的神鸟抓吃么?” 恰好,远处空中突然飞起十多朵五色旗花“狂蜂门”和“毒蝶门”的男女,立时急急如丧家之犬,纷纷爬起身来,上了马没命的纵辔向旗花起处狂驰而去。 葛、尚二人一听是“崑崙三子”到了,急忙同声高呼:“尚维三和葛天民在此,问候三位老前辈!方士沖兄中了鼠辈暗算……” 声未罢,空中丢下一个蜡丸,刚被尚维三一把接到,三只怪鸟已刺空而起,并传来了沉劲的声音“知道了!我们西来洞宫,找乜澄清算账!空中发现有很多人分路集中指向洞宫山,大概是你们同道朋友!我们洞宫山上再说吧!” 声随风逝,人鸟已消失云雾之中,余音荡荡,恍如来自天上。 老化子匆匆捏碎蜡丸,取下一粒崑崙独门“玉府丸”给方士沖服下,一把揹起,大喝一声:“快走……”便向洞宫山箭射而去! 左湘和无忧、一真等果然也已赶到,只是为免人多目标大,引起贼党注意截击,临时分成三路,向不同的路径横向洞宫的“翠宛上邸!” 谢、沈、徐三位姑娘却因心急走了单,被“百毒盟”赶来的好手放毒擒了去。 尚、葛二人赶到“翠宛上邸”人声鼎沸,一片火海,也正是象脚要下踏的刹那…… 第廿九回 尚、葛二人走的是后山捷径,一发现魔窟火起,便知已有同道先到,下了手。 尚、葛二人,心系岳文骧、南宫姑娘和葛姑娘的生死安危,施展十二成功力,由后园急奔前殿! 老叫化猛觉飞过风火墙时,两只被火惊逃的巨鼠窜进了他的要饭破麻袋中,老叫化急如星火,背上又负着方士-,又要提防魔党突袭暗算,心无二用,紧张得满身燥汗,竟无暇分出手来把一对大耗子丢掉。 喊声如潮,齐集前面广场,人影纵横中,老叫化和葛天民刚飞身上了未被火烧的大殿屋-,往下一看,狂如尖叫,不由心胆皆寒…… 只见敌我双方,恶斗正烈,都是往中间的人墙猛冲,贼党们拚命的阻截! 人墙中间,约十多丈大小的空地,两头大象,大约被大火和人声,拚斗的巨大声息惊得乱蹦乱跳,却被两个头扎白巾,一身白衣的黑人(即“象奴”)拉紧长鼻,尖声狂叫着,把两只巨象拖向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火炬照映下,赫然看出两个中的一个,正是岳文骧! 那两只巨象,正被两个白衣黑人强拉着,蟒皮鞭如雨般的鞭打着,终於牵到两个躺着人身边,-们都举起了前蹄右脚,正要向岳文骧和另一个人的胸腹上踏下,正在此千钧一发之下,尚、葛二人安得不心胆皆寒? 老叫化大吼一声,把背上的方士-往葛天民手上一放,身如脱弩之箭,凌空便向两只巨象下击! 老叫化近来功力日深,又在拚命救人,舍生忘死之下,施展十二成功力,竟被他横空过七、八丈,恍如空中飞人,向那只要向岳文骧踏下的巨象猛击而下! 这老叫化情急救人,也未细想,大象如受袭击,必然脚放得更快,岂非反加急送了岳文骧的性命? 恰好,那个“象奴”瞥见人影扑空,有人向大象扑来,老叫化那手蹑空飞渡的轻功和迅厉的掌风热得出奇,使“象奴”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恐怕大象被来人所伤,又顾虑到自己的安危,慌不迭的一拉象鼻,在-大耳朵上猛打一蟒皮鞭,大象受惊,急忙收脚向后疾退,掉头就跑。 蹄声动乱中,老叫化已把绷紧的心-一松,立时真气消散,力尽下坠。 他因来势太猛,人虽落地,收不住急势,身形连晃,猛听“吱、吱” 两声尖细的叫声,两只尺许长的巨鼠,已没命霍的由老化子麻袋中一跳而出,无巧不巧,其中一只恰好跳落在那只掉头欲跑的大象长鼻上。 另一只落在地上,飞也似的向空地逃窜! 这时,全场一片混乱,人人紧张得如绷紧的弓-,目怵心惊,都全神戒备,以求自保,老叫化一落地,便被几声断喝,几个锦衣和红衣大汉飞扑过来! 谁也未注意到,竟有两只大耗子? 只听那头巨象,闷吼一声,四蹄乱跳,势如疯虎,直往人多地方狂奔“象奴”大声狂跃,喝叱命令,-也好像没听见? 同时,另一只大象因被争斗之声受惊,再也不听“象奴”命令,不肯去踏欧阳喻秋!好像老牛拖磨似的只是打转,倔强的直卷着长鼻! “象奴”又急又怒的挥动着蟒鞭,疯狂的抽打着-,正是不得开交的当儿,大约那个“象奴”也瞥见空中来人,另一头大象已向后退,刚停住鞭打,一怔之间,猛觉自己控驭的这头大象忽然乱摇大耳,长伸鼻子,全身粗皮连耸……这是大象受到极大惊吓时的现象。 这个“象奴”比较细心,急忙仔细一看,赫然是一只大耗子!躲在大象腹下,-好像认为已无路可逃,只有大象肚下才是安全的庇护所。 “象奴”又惊又怒,原来,大象这种庞大物体,甚么都不怕,连狮、虎都不敢轻攫其锋,其性就是怕火和蛇蟒,而-天性最害怕的,竟是微不足道的鼠辈——耗子- 一见了耗子,立时全身发抖,四脚发软,拚命奔逃! 这是一种不可理解的“物性相-相制”的作用。恰好,另一头大象已经狂奔,这个“象奴”一面急叫,告诉另一个惊惶失色的“象奴”说有耗子作怪,一面挥动蟒鞭,向象腹下的巨鼠打去! 那只巨鼠吃了一蟒皮鞭,痛得“吱”的一声惨叫,一蹦一跳之间,恰好窜进大象的左耳中去了,大象立时又乱蹦乱跳,伸鼻摇头,几乎把头都摇脱,总是摇不出耗子,便也狂奔而去,立时,一阵大乱! 因为,两头巨象已因受惊而发了野性,那些贼党未奉命,又不敢伤害-们,更不敢挺身阻截这种庞然巨物,只有纷纷逃避,以致二只大象狂奔所至之处,贼党辟易,如潮水般散开! 这一来,也打乱了敌我双方对峙中搏斗的局面,混乱中,贼党自撤重重包围,露出许多空门、缺口。 左湘等趁此机会,抓紧一瞬时机,纷纷撤下对手,抢向场中。 群贼因一发而动全身,混乱中都失去镇静,等到发觉应该先解决岳文骧和欧阳喻秋时,因群贼已警觉先后赶到的强敌,都是为了援救岳文骧而来,一失先机,主客易势,群贼尚欲拚命,拦阻劫夺却已迟了一步。 “笑面韦驮”左湘和“鹰爪神”陈元浩当先抢到“鹰爪神”十指挥舞处,几声-叫,已把几个围困老叫化的贼党抓个臂断骨折,纷纷倒地。 左湘已一把-起岳文骧,欧阳喻秋也被赵君玄一把挟起。 贼党也如蚁附-,由四面八方,一齐云集,以左湘、老叫化“鹰爪神”三人为鹄的,集中全力猛攻! 无忧、一真神尼等也全力由外向内夹攻,霎时,掌风如雷,指力作啸,加上呼叱喝骂之声,好像天摇地动,一时打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岳文骧睁开眼来,他在九死一生中得救,反而感到痛苦,心乱如麻,恨不得叫大家先抢救翠娥姊姊和瑶妹妹! 而在此地叱天喝的激战中,他无法开口,四面一看,不见了“赤面老怪”和“百花公主”的踪迹。 只有“哀牢双煞”和“三目神君”姜声诰正一面呵叱着指挥贼党,一面一对一的和一真大师、无忧大师,金鹰帮天龙堂主诸子坤拚命恶斗,却未见沈一飞。 一眼可看出贼党好手甚多,人数更多,声势上,贼党-了优势,混战中,完全是以众击寡,实行群殴,一场混战,各有伤亡,形成浴血苦战局面。 岳文骧忍不住竭力大叫:“师叔!您老人家还不快救南宫姑娘和葛姑娘?” 一言惊醒梦中人!听到岳文骧这一叫的人,都矍然警觉! 因为,大家赶到时,都忙於拚命抢救象脚下的岳文骧,就被贼党重重围困、阻截,忙於对敌,反而疏忽了分兵搜寻两位姑娘。 立时,大家纷纷拚命抢攻贼党,趁贼党手忙脚乱时,杀出重围,打开血路,纷纷向魔宫中杀进! ※※※※ 老叫化杀得眼都红了,这时,百忙中扫视一下现场,再看殿上屋面,发现葛天民不见了。 老叫化心中一紧,暗忖:“老葛-着方士-,是个大累赘,说不定已遭贼党暗算,兆头实在不妙!”心中一急,老叫化一向外冷内热,一见葛天民失踪,便认为葛天民凶多吉少,又急、又怒,引吭大叫:“大家快找葛兄和两位姑娘!”说着,人已疯了似的一马当先,双掌翻飞,直冲入匾额四字斗大血红的“翠宛上邸”大门! 大火只烧了中间十几座花厅,厢房、前殿和后院尚未波及,加之贼党人手多,很快扑灭,只剩断壁残垣和余烬烟气,左湘等冲入魔窟,贼党当然要坚守根本重地,拒敌门外,便形成寸地必争的惨烈恶战! 双方都是拚命,整座魔窟,屋上、屋里,一片混乱,混战一片繁响,刚才是火海,现在又成了血海,烟火味和血腥味,交织成一种使人窒息的气氛! ※※※※ “翻云手”葛天民刚才和老叫化同样的为岳文骧生死顷刻而急怒交加,但,老爷子把昏迷未醒的方士-交给他,使他心有顾虑,身负一人重量,也感功力不能飞渡十余丈远近的高空援救岳文骧,正当心焦如焚,悬念爱孙,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蓦地,一声-厉,尖锐如利箭穿心的熟悉惨叫,由后院中颤抖入耳。 葛天民立时心神大震,双目暴张,循声便飞扑后院! 因为,他听出是相依为命的爱孙声音,这种亲情天性,血肉相通的声音,便是微弱得别人几不可闻,听在亲人耳中,无异已是雷霆天鼓。 葛天民一向老谋深算,机智绝伦,善於应变,但是,自那一声使他心慌意乱的惨厉尖叫声入耳后,立时心如捣蒜,背紧汗出,不祥的预感,使他急如奔丧的向后院中飞跃,偏偏他这样直线凌空过房穿脊,最是岔眼,立时,招来贼党们的如雨暗器和飞身截击! 葛天民双目喷火,面色惨厉,冷汗直流,咬牙切齿,随手猛劈狂扫,一面仍是毫不停顿的向后院飞跃。 连一些飞身截击的贼党,也为葛天民拚命的猛势所慑,不敢正面硬挡,有几个横侧出手突袭的,都因功力不及葛天民,被震翻落,竟被葛天民窜到了后院崇楼高阁之中。 只是,葛天民心急救孙,浑忘了自身安危,又因背负方士-,只能一手活动,一个疏神间,左腿和右臂早已挨了一支“白骨箭”和“燕尾镖”!连背上的方士-屁股左面也吃了一粒“蛇头钉”! 恰好,药力行透,再一疼,方士-苏醒过来,发现了周围险恶的形势及警觉葛天民的异样,急忙喝道:“老葛!快点松手,咱帮你杀贼。” 葛天民喘息着,一顿身形,方士-就落在屋面上,一咬牙,自己翻手用指力巧劲,拔出那支入肉大半的“蛇头钉”匆匆擦了止血、解毒的药粉,刚发现葛天民臂、腿流血,想给葛天民上药,葛天民通红的老眼,像暴怒的野兽,狞厉得使人心惊胆寒! 只见葛天民扫视了一下附近形势,惨笑一声:“方兄!我孙女遇难,生死不明?万一有个不幸,葛某必和恶贼拚命!方兄助我!”说着,一顿脚,人已双掌当胸,满蓄罡力,向左面一所红色窗槛的高阁破窗而入“喀、嚓!”窗户碎裂声中,方士-急忙蹑后窜入。 刚听葛天民一声怒极的惨笑,往后便倒,方士-慌忙伸手一把扶住,葛天民已闭过气去。 目光落处,也不禁怒发冲冠,目-几裂! 只见华丽无比的斗室中,锦被罗褥凌乱,赫然仰面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 刚看出是葛瑶姑,冷眼又瞥见另一边的一座特制的“合欢床”上,也赤裸着一个歪着头面向壁的女人——两手和两腿,尚箔在特制的铜环里,活像一只待宰的白羊! 显然,这是恶徒强奸淫污后人已离去,却留下这种气死人的场面,不知是恶徒故意如此摆-,存心气人?抑是匆忙间离开这儿,来不及收拾残局? 方士-因不认得南宫翠娥,只瞥了“合欢床”上昏死的南宫姑娘侧面一眼,就不再看,一面轻轻把葛天民放置在玉案前“逍遥椅”上。 方士-恐葛天民再受不得这种刺目伤心惨事,暂不能救醒葛天民,所以,匆匆放下葛天民后,就由侧面向大床上的葛瑶姑面上注视了一眼。 立时发觉她没有死去,尚存游气未断,只是面色惨白,额现青筋,眼珠上撩,乃愤怒已极,气逆於心,七情变化太烈,闭气昏死过去。 便是另一边的“合欢床”上女人也如此。 方士-虽不曾和南宫姑娘见过面,但在“振威镖局”曾听说岳文骧与二女失陷洞宫山的消息,心中已估定另一个女人就是南宫姑娘。 方士-空自暴怒,紧-刚牙,双拳紧握,面对两个裸体的昏死女人,一下子手足无措?只有“呼呼”的喘着急气。 此老个性刚烈如火,生平不喜女色,也最痛恨这种事!骤然逢此大变,两个少女又是后辈,他一时竟不便上前伸手为二女推宫过血解救,连看都不敢正视一眼。 实在,也惨不忍睹!因二女全身都是青紫黑块,可见曾尽本生之力,和恶徒拚命挣扎过,却被恶徒怒打了个体无完肤,大约二女先被人点了穴道,反抗也有限,恶徒又逞凶威,把两个已失反抗力量的少女,尽兴毒打后,折磨凌辱个够,再以暴力奸淫,由二女下体红肿如碗,不住流血,秽迹狼藉,可知恶徒是何等的凶狠无人性! 方士-怒不可遏之下,猛劈几掌,把室中陈设的古玩等物,打得粉碎“砰砰、蓬蓬”的响成一片。 猛觉这样不对,岂非引来贼党?自己安能一下子照顾两个昏死的少女和一个昏厥的葛天民安全?急忙住手,暗叫:“该死!”先把染血的绉乱锦被和破碎的衣衫,分别给二女遮盖了玉体,再迅速的在葛天民“天灵盖”和背心“命门穴”轻拍一掌,一捏葛天民“人中”穴,葛天民立时睁开老眼,长吐一口气,同时吐出大口稀涎,继之鲜血,一顿脚,把厚柚木地板震裂一片,惨笑一声:“万恶鼠辈,葛某虽把你寸剐碎割,难洗此辱!”竟沉痛的流下两行老泪来。 外面异声大作,耳听衣带破空娓娓作响,分明已有人上屋,已到附近。 方士-忙嗔目大喝:“老葛!救人要紧!报仇雪耻,找恶贼算账的人多着是,快趁别人未到时,只有你、我二人在,救了人再说。” 葛天民惨然道:“方兄!孙女性烈,身为贼污,把她救醒,亦必痛不欲生,徒增爷者羞辱,伤心无过於此,不如再加一掌,让她死了乾净!” 方士-大怒,吐了葛天民一脸唾沫,暴跳道:“胡说,你愈老愈混蛋!这又不是甚么“失节”大事,无力反抗之下,被恶人强暴,只有同情、安慰,你做爷爷的,还忍心……”声未罢,猛听岳文骧长啸一声:“翠娥姊姊、瑶妹妹何在?我非杀尽这些魔崽子不可!” 方士-大急,忙喝:“老葛!你快解救那位……可能是南宫姑娘!咱负责瑶-女!快给她们穿好皮子(衣服)当作没有这回事……你必须听咱的话,若误了事,小心咱和你拚命!”说着,已抢上前,给瑶姑娘推宫过血。 葛天民老泪纵横,面色灰败,这一刻,他好像更苍老了十年! 他定定神,挣扎、摇晃着的到了“合欢床”边,为南宫姑娘先松去铜环,一面吐出鲜血,一面给南宫姑娘推宫解穴。 只听外面惨叫之声不绝如缕,此伏彼起,犹如鬼哭神号,可见外面有不断的伤亡! 原来是岳文骧先由左湘等由死贼身上剥下衣衫给他穿上,被一真和无忧二位神尼伺隙合力大展玄功,以释、道两家最高心法,为岳文骧解了赤面老怪的独门闭脉毒手! 恰好“哀牢双煞”和“三目神君”姜声诰在混战中被后山传来的三声枭鸣厉啸后神色大变,一面喝令贼党全力死战,一面匆匆抽身向后面飞逝! 岳文骧奇经八脉一通,除了全身尚有刑伤外,内力已能运转自如,无异脱柙猛虎,得水蛟龙,加之仇深恨重,又情急救援南宫翠娥和葛瑶姑,杀机飚发,满肚怒火,只见他双目通红,眉梢杀气腾腾,咬牙怒目,凛若天神,身如流水,掌心怒涛,手起处,猛烈无比的罡力,贼党无不应手而毙,至少也筋断骨折,真不愧“神手追魂”的雅号。 无奈群贼懔於赤面老怪御下之严,刑罚之残酷,如事后被发现临阵怯敌,必受难以禁受的惩罚!因此,仗着人多势众,魔窟中又有土木消息,机枢布置,便据-顽抗,有的实行硬拚,有的-取游斗,有的以暗器突袭,有的发动机枢阻截…… 这样一来,岳文骧等也光是心中急怒,有时被迫自保,便耽延了不少时候。 幸得欧阳喻秋深知魔窟底细,大声告诉何处有埋伏?何处有厉害机枢消息?大家照他的话进退,虽不能如入无人之境,却未被陷落土木消息中伤亡。 方士-和葛天民已先后把南宫姑娘和葛瑶姑解救过来,二女一有知觉,便手脚齐动,尖声狂叫,状类疯狂,竟连方、葛二人都对面不认识,似乎都神智不清,不住的咳出浓痰! 方、葛二人急忙点了她们的“黑甜穴”让她们昏睡过去,七手八脚,匆匆给她们在衣橱中找出女用衣物,给她们穿上。 方士-一把挟起瑶姑,大喝一声:“咱们去和他们会合,多杀几个魔崽子。”说着,人已-着瑶姑,穿窗而出! 葛天民惨然的也把南宫姑娘-起,随后窜出。 岳文骧等发现方、葛二人背着两位姑娘现身,又惊又喜,岳文骧更是喜极狂呼,一连几掌,把迎面一座照壁震倒,匐匐崩塌! 左湘则道:“奇怪?为何不见赤面老怪?” 岳文骧攘臂大叫:“别让老怪溜了!还有一个无耻的苗娃子。” 方士-“哼”了一声:“怎么?还有三个女娃子呢?” 大家蓦然警觉,徐曼霞和陈凤斐、谢婉莹三位姑娘迄今未见现身! 料想三女落单,又在这种风雨飘摇,群魔乱舞的时候,十之八九凶多吉少…… 那些残党除了藏身坚壁崇楼中乱打暗器外,因伤亡狼藉,都已心胆皆寒,知道岳文骧厉害,上去等於送死,谁也不敢再出手,形成一面倒,岳文骧这边已成全胜之势,让群侠会集在一处。 可是,左湘等无一不是心情沉重,每人面色都阴影笼罩,心烦意乱! 因为,大家面临三女失踪的困扰,主要的强敌大仇赤面老怪又不见,连老怪门下姜、沈二人也未见再现身,魔父不除,鲁淮未已,大家原以为老怪师徒一见势头不好,便自遁走,只要让老怪师徒漏了网,一下洞宫山,又必处处惊涛骇浪,掀起腥风血雨。 老叫化刚对方士-大叫:“老方!可惜你太脓包,刚才“哀牢双煞”两个鬼崽子还在,却眼睁睁的被他们做了泥鳅。” 方士-猛然脱口大叫:“有了!咱们在山下和鬼崽子(指“狂蜂”“毒蝶”等)周旋时,是怎么脱困的?” 老叫化“呀”的一声,自打脑袋道:“老叫化不行了,忘了——三个老儿路过解围……怪哉?三个老-伙不是说是来洞宫找赤面老怪算老账么?怎么不见人影?他们有骏鸟,理应比咱们先到呀……” 声未罢,后由传来龙吟、鹤唳,还有洪厉的剌耳怪啸! 老叫化大叫道:“是了!一定是三个老-伙在后山和赤面老怪拚上啦!咱们还不快去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说着,身形暴起,如怒箭离-,头也不回的向后山飞驰而去。 大家不约而同的纷纷施展轻功绝技,恍如星飞电掣,只闻衣带破风之声,大家先后向后山驰去。 后山果然正在展开石破天惊的恶斗! 正是“——三子”和赤面老怪等在作生死决战! 原来“——三子”昔年和“神州双奇”交称莫逆,也向是当代武林最老一辈中仅存的硕彦名宿,也是和“赤面飞熊”乜澄清同一时期的风云人物。 可是“——三子”五十年前,数次因正邪不两立,冰炭不相容而动了手,经过天叱地鸣的恶战,合三子之力,联手同攻赤面老怪,不但-不到一点便宜,还几乎雁行折翼,三子中每一个都几乎惨死在赤面老怪的“犀渠噬影”的独门绝手下! 三子都曾吃过赤面老怪的苦头,受过经重不等的伤!仇深恨重,最后一次决斗北——山“破云峰”顶,经过一天二夜的苦战,也只和赤面老怪拚个两败俱伤! 后来,赤面老怪败於“神州双奇”的联手合击之下,便敛迹不现江湖,最近才知赤面老怪隐身长白山天池。武林中人,好名犹过於生命“——三子”亦不例外,而且由於成名多年,威重天下,平生只败在赤面老怪手上,引为奇耻大辱! 北-一役后三子痛定思痛,下了决心,同回——“玉镜原”苦练至高玄功。 因赤面老怪失踪,三子饮恨多年,念念不忘夙仇,更见和“神州双奇”齐名而“神州双奇”能二对一,击败赤面老怪,自己三对一,却赢不了赤面老怪,更引为憾心之事,如不和老怪决个高下存亡,有终身遗憾,死不瞑目之感。 好容易听说赤面老怪潜迹於长白山天池底下“九曲古洞”中,所居极为凶险,更有种种恶毒埋伏“——三子”诚恐一击不中,招老怪惊走,徒劳无功,正苦思一击成功的策略,武林消息最快,便已听到赤面老怪已再现江湖,称霸洞宫山,创立“天和教”的消息。 “——三子”得讯,便即满怀怒愤,飞禽万里,由——飞向洞宫山。 “——三子”因自矜身分,不便突击暗袭,恰好,因路过山下,助了老叫化等三人一臂之力,便飞向后山。 赤面老怪的“天视地听”之术,能闻百里外的巨大声息“——三子”所骑的三只怪鸟一到后山,便展啸示威!赤面老怪立时警觉,驰向后山! “百花公主”在同恶相济之下,也随后跟去! 所以“——三子”还示御鸟直达魔窟上空“赤面老怪”已在后山叫阵挑战。 “——三子”一点也不知魔窟门前广场上,正在上演象脚杀人的惨剧,一听老怪现身发话,面对多年的强仇大敌,难得老怪出面,可免到魔窟中去受惊险,多费口舌,立时,御禽降落,和赤面老怪及“百花公主”展开一场石破天惊的恶战! 双方一出手,就是比较玄功。 “——三子”深知以一对一,徒然消耗真力,绝非赤面老怪之敌,为了除恶务尽,报昔年三不敌一之耻,由老大涵虚子、老二淡如子联手对付赤面老怪。 老三洞明子却被“百花公主”冷言叫阵,逼迫应战。 赤面老怪一出手,就是独门绝学“犀渠噬影”霸道无伦,身如鬼魅攫人,掌如千魔弄影,带起的狂风劲f均a恍如百兽翻腾,怒龙闹海,附近十多丈里,林木急摇,山石剥落,活像魑魅魍魉,一齐起舞飞跃。 加之声如儿啼“哇哇”怪吼,却是凄厉如伥鬼夜哭,夜枭惊啼,不但刺耳,更有一种使人魄悸魂惊,心摇胆落的慑人潜力。 嘶嘶怪响,在他身上鼓胀如气囊的貂裘“百宝龙袍”中发出,恍如响尾蛇发威。 每当他纵横凌空时,全身活像一只巨大的刺。只见针锥戟立,好像那袭“百宝龙袍”中插了千百枝利剑尖刀,使人目怵心惊!只见老怪身如淡烟幻影,快逾闪电,忽而扑向涵虚子,忽而扑向淡如子,有时一连三扑……九扑,快得使人目不及瞬,眼花撩乱。 有时还冷不防对和“百花公主”打得正烈的洞明子猛扑,杯弓蛇影,使洞明子分神两用,顾前顾后,无法全力对付“百花公主”。一下子,赤面老怪-尽上风,好像把“——三子”当作儿戏。 “——三子”也似只有挨打,而无还手的分儿。 显然,局势好像“——三子”已落败势,其实,全是“——三子” 预计的“消耗战”!因为“——三子”细心检讨屡次被赤面老怪挫败的原因,都是沉不住气,有时受不住老怪的“犀渠噬影”的奇诡手法猛攻,失去冷静,被老怪激怒,也全力猛扑,致为老怪利用空隙,每个分别击破。 或者,一动手,就想-取主动,抢夺先机,以快打快,向老怪发动猛攻。结果,被老怪奇诡如鬼的身手所愚,白耗功力,等到自己这边锐气已去,一而衰,三而竞之时,便遭老怪狂风暴雨似的急攻,而败下阵来。 因此“——三子”化了多年的心血,经过分析老怪的长短之处,知道老怪不但身手以又猛又急见长,尚有极持久的耐战潜力。 如果,以三子中的任何一个,和老怪单打独斗绝非老怪对手,必须至少二人合力,以静制动,以缓应快,先-守势,先立不败之地。 只要能支持到老怪的猛攻、猛击一轮后,老怪毕竟是人,功力一定逐步消耗,等到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奋力反攻,才有致胜希望。 因为,人多则有调气换息余地,功力耗损比较慢。只要能应付老怪的闪电快攻,狂风猛击之势,可以用车轮战法,慢慢的把老怪拖垮,而切戒使气逞勇,如想以快打快,一定自乱步骤,别想-上半点便宜。 因此“——三子”潜心苦练了一种玄门至高功力“少清-气”道家本以内功修为、玄门心法见长,这种功力,专在防身-敌,可以挨打,和人对敌时,虽然因运功的关系,身法不够灵活,却最后他有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的三昧。 “少清-气”一经发劲,全身周围三尺里,便布满了一种细细不断,如蚕吐丝的潜力存在。 这种潜力,柔中透轫,最富弹性,外来力道愈大,反应的弹劲也愈大。 它的妙处,是借力打力,以逸待劳,却不利於进攻! 如一轻举妄动,功散而不聚,力弱而不凝,便易为敌人伺虚蹈隙而入。 这时,涵虚子和淡如子,都守定心神,全力施展“少清-气”加急行动“少清-气”就源源不断的向外发挥。 赤面老怪一阵猛烈、疯狂的扑击,徒劳无功,并感到有强烈的反震力道,先还以为涵虚子和淡如子都是自己手下败将,虽一别多年,彼此功力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料定对方功力再提高也高不过自己! 不料时间一久,便渐渐觉出有异——先以为对方全力支持,绝不能持久,多耗一点时间,必可逐步奏功,谁知对方反弹之力道,竟愈来愈强! 完全像是一种专门对付自己的内家至柔功夫——也可说是专为挨打而设的功夫! 这样下去,对方至少可以自保,自己却是得不偿失,娶亲碰到石姑娘,白费气力。 赤面老怪老奸巨猾,奸诈如鬼,一觉有异,立时又急、又怒,表面却不动声色,一面反而装作久战无功,情急暴怒的样儿,加紧猛烈攻击! 一面暗思奸计,发出啸声,遥传命令,饬知“哀牢双煞”和姜声诰、沈一飞来助一臂之力。凶心大怒,想一举毙了“——三子”! 一边的“百花公主”刁钻无比的卖弄风流,故意眩露苗疆绝学,媚波欲流,眼风频送,梨涡含情,娇喘诱人,腰如舞柳,臀似转盘,腿若穿梭,臂犹灵蛇,掌如花落,指比蚕声,配上轻盈曼妙,巧若游鱼入水、蝴蝶穿花的奇诡身法,在洞明子刚猛无俦的掌风指力中滑来溜去。 除了双方掌风、指力,有时空际相遇,发出破竹裂帛或丝丝细响外,洞明子竟无法伤她分毫。 洞明子名列“——三子”个性最是刚猛,嫉恶如仇,最恨下流,原以为三招两式的把——“太乙奇门落英掌”发出,就可以轻易应付这苗娃足足有余,不料,转眼几十个照面,竟沾不到半点便宜。 洞明子又气、又怒,他暗付:“如果自己竟不能把一个苗娃摆置下来,以“——三子”的名望,自己被逼和她动手已是十分委曲自惭,又不能三招五式中得手,传说江湖,未免贻笑武林。” 何况,对付赤面老怪,三人合力,才能配合得好,苦研多年的“三分天下”阵法威力才可尽量发挥,制赤面老怪於死地,快一生之恩仇,伸天下之正气。 这儿密迩魔宫,赤面老怪既创立教宗,沐猴而冠,徒党必多,时机稍纵即逝,若等贼党-集,就嫌惹厌,一个不好,反被贼党围困,以“——三子”对付一个赤面老怪,众目睽视之下,也实在尴尬。 洞明子想到这里,闪电般的心潮,激动得使他有必须除去这苗娃子的决心,立时,大奋神威,施展——派的镇山指法“瑞雪缤纷”! 霎时,只见洞明子身形如行云流水,大袖飘飘,衣带飞扬,十指如按琵琶,似抚琴-,指风如梭穿织,如网交错。 叶落蚕声,急如骤雨,十指屈伸间,弹、点、刺、抖,分出急、缓、曲、直的不同力道,集中在“百花公主”全身三十六大穴! 这种指法,发出的不同力道的指力,各有其妙,恍如洒下一天缤纷瑞雪,飞舞琼瑶。 这一来“百花公主”媚波转煞,娇笑立敛,全神贯注,脚下变化更多、更快,加上她一身的珠光衣衫,恍如七彩幻影,使人耀眼欲花,旋转得比电还快,不可捉摸她的着足点。 这正是苗疆“玉龙山主”引为最得意的独步天下“玉龙飞舞”身法,一经施展,移步换形,神妙不可方物,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偏偏玉龙在天,首尾相顾,鳞甲森然。 这样,又是僵持了一顿饭时间,洞明子的“瑞雪缤纷”指法,竟丝毫伤不了她。 洞明子不由勃然大怒,杀机顿萌,也顾不得自己身分,霍地停住身形,凝眸聚劲,掌心立时雪白如玉,双目注定“百花公主”如珠走盘的幻影,大喝一声:“苗娃儿,你真要找死!看你俏花狐狸,一定是个无耻贱货,老夫为武林除害,吃我一掌!” 说着,双目神光伸缩间“百花公主”忽然惊鸿乍现,立定娇躯,香汗淋漓,更增妖艳,媚然巧笑的道:“甚么“老夫”?奴家才不要你这糟老儿做老夫哩!” 猛听赤面老怪疾喝一声:“公主小心!” 洞明子已鼻中出气如雷,双掌交叉推出,左掌推右,右掌推左,随即双袖一翻一卷,向外一拂——这,正是——派仗以威镇武林的独门心法“玄玉多罗劲”和“雪魄冰魂罡”! 这是一种刚柔并济、虚实莫测的至高玄功,由於在——千层冰雪之深处苦练而成,深得奇寒天性,配合自己三-真火,调阴阳,合龙虎,发出如山重叠的罡力,一被打实,钢铁成屑,一中人身,血脉立时爆裂,奇寒的冰雪之气,立透百脉,深入骨髓,一个冷战,心中一寒,便即无药可救。 最厉害的是这种功夫震幅大,能随心意定虚实,任你身法如何灵活,只要在周围五丈之里,皆能如旗鼓相应,除了佛、道两家至高心法,可以抵-、反击外,任何掌力,无法控制那种无形、无声、无色的冰雪奇寒。 那种寒气,得隙即入,一中人体立打冷噤,血凝不流,真气立滞,你有天大本事,也无法施展出来! 但是,这种功夫,因须本身三昧真火操纵,施展时,最耗功力,如万一碰到对方有佛、道二家至高心法,使力反震的话,体中立生反应,等於玩火自焚,势非走火入魔,至少一身功力报废不可。 洞明子因素性嫉恶如仇,早年和“玉龙山主”及“哈哈老祖”“八臂”共称南天“一王二霸”之间有旧仇大恨!和“百花公主”一交手,立时发觉这苗娃竟是苗疆“一王二霸”的独门手法解数,便知这苗娃一定是“一王二霸”的女儿或门下。 又当急於对付赤面老怪,听到对方援兵快到之际,洞明子才不惜拚耗功力,更犯以老欺小的忌讳,想立毙这苗娃,因而施展“玄玉多罗劲”和“冰魄雪魂罡”想凭一击成功! “百花公主”也怒不可遏,她一听赤面老怪急声警告,知道洞明子必下杀手,便激起了苗疆儿女天生的野性凶心、毒念。 只见她婷婷俏立,黛眉一蹙,立透煞气,花容一沉,面寒如水,怒意一生,脸色亦变狞靥,成了粉面罗刹! 洞明子在刹那间,决定生死一搏! 洞明子的“玄玉多罗劲”和“雪魄冰魂罡”一经发出“百花公主” 也如为斯响的玉掌一合,娇躯如箭,破空向洞明子扑来,人在半空,左掌先吐,右手五指连弹,施展“哈哈老祖”的“毒龙指”! 这种指力,蕴有奇毒,一被指力打中,毒气立时透入,百脉如针刺,立时脱力,一个对时,无药可救。 同时“百花公主”已展开乃父独门“百花缤纷”身法,身在空中,如龙在天,如鱼在水,加上“八臂”的“千魔弄影”身法,狠毒绝伦,刹那间,只见漫空掌影,指力破空作锐啸,向洞明子兜头下击! 洞明子未料到这苗娃如此刁钻,力道向正面发出,并封死了对方左、右方,闪避和后退之路,未料到对方竟敢不退反进,凌空扑来。 洞明子心中大怒,马步不变,全身不动,刚才发出的力道打空,立时收掌向空中,翻掌,接着,又对空拂出两袖。 一上、一下双方同时发动,只听一声娇呼和一声洪烈的长啸——“百花公主”如断线风筝似的坠落! 洞明子手抚左胁,腾步退出数丈! 这一瞬间,双方两败俱伤! 第三十回 洞明子左胁被“百花公主”的“毒龙指”点中,立时警觉不妙,飘身后退,行功止痛,逼住毒气於局部,不使循血脉攻心。 “百花公主”也中了洞明子的“玄玉多罗劲”和“冰魂雪魄罡”全身一个冷颤,立时真气消散落地! 就在赤面老怪愤怒得想飞援“百花公主”却被涵虚子与淡如子拚命各出双掌,封死老怪去路,迫得老怪挥掌迎击的刹那…… 两声破竹裂帛似的长啸声中;还有两声凄厉如鬼哭枭啼的怪笑! 四条人影,捷逾鬼魅,两前、两后,破空扑到。 这正是沈一飞和姜声诰。 后面两条幽灵似的人影,则是“哀牢双煞”。沈一飞一马当先抢到,正好“百花公主”娇躯由空中下落,被沈一飞一式“惊鸿离苇”斜飞张臂,一把接住,有意无意的紧紧搂在怀中,大约在消受一刻千金的片刻温柔艳福吧? 姜声诰又向身负“毒龙指”伤的洞明子猛扑过去。 “哀牢双煞”一到,双双对着看一眼,大煞一耸一字眉,阴恻恻的叫道:“凭两个牛鼻子,也敢对教祖无礼?割鸡焉用牛刀,请教祖赐晚辈吃一顿人心如何?” 赤面老怪一听“哀牢双煞”讨令邀功,心想:“这两个牛鼻子已练成挨打,至少可有自保的功夫,凭自己“犀渠噬影”和“百宝龙袍”的威力,尚且无可奈何?伤不了对方毫发,凭“哀牢双煞”的功力,不但不见得可操胜券,论功力,尚难说可足够是“——三子”的对手。 但,二煞既然自告奋勇,能借二煞之力,利用二煞消耗涵虚子和淡如子功力也不错,自己先扑杀洞明子,以收慑心之效,再旁观涵虚、淡如两子的功力奥妙所在,再下毒手一举而毙之!” 因此,老怪霍地连连九扑,立把涵虚子和淡如子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刹那,老怪怪笑一声:“也好!赏给二位贤契一顿绝世美味吧。” 人已飘身后撤! “哀牢双煞”立时展开身形,双双如旋风捻出! 大煞飞扑涵虚子。 二煞飞扑淡如子。 立时,形成姜声诰猛攻洞明子,三对三的局面。 形势急转直下“——三子”立陷不利,人单势孤! 蓦地,洞明子连声作急啸,只听洪烈的鸟啸相应,半天起狂风,三只巨形怪鸟,由侧面孤峰之上,星驰电掣,划空而来。 赤面老怪笑道:“三个老鬼真不要脸!自己不行了,想仗扁毛畜牲救老命么?作梦!看某家收服这三只扁毛畜生,如不降服,宰了下酒也好!”说着,双掌凝劲,仰面注视半空三只连声怪啸的怪鸟。 那三只怪鸟,一只形如玄鹤,只是两翼分层折摺,好像是宝塔式,两翅每一收,便成了一日堆尖形,两翅一展开,好像向两边抖出,发出的狂风呼呼怪响,单是-两翅风力也在千斤以上。 这是北天山特产的“蝙蝠鹤”!不但爪牙有奇毒,一被抓中,见血即毒发断气,连-两翅健羽,根根如刀剑,也有奇毒,乃有数的凶禽恶鸟,专以猛兽毒蛇为食,破空一击之下,无一能免! 另两只怪鸟,都是大如磨盘,五彩斑斓,两翼修齐,作弧形,却有三只鸟爪,中间一爪,生在肚皮下,屈缩如拳,正是洪荒异种三爪盘鸠!- 们最厉害的是腹下那只怪爪,伸缩如电,缩时毫不起眼,伸时可以暴长数倍,任何坚硬之物,被-一抓,立时透洞。 爪中还有毒钩,一被抓中,便入肉透骨,冲天而起,连人物带上天!- 们特性喜打圆圈,在空中能够如风车磨盘一样疾转,不论人兽,即使被-抓起时还有知觉,也禁不起-一阵急转,转得你昏天黑地,昏迷过去- 们看到你快昏迷了,一松爪,半天云里摔下,吓得你亡魂丧胆,-再星拽而下,凌空把你再抓了起来,以戏弄人兽为乐。 最后,把你摔落地上,成了肉饼,肚破肠流,-们再飞下来,慢慢享受。 这两种怪鸟,皆是千禽百兽的-星,望影而逃,闻声丧胆。“——三子”因恐有人扰及他们静修,又可作看守门户之用,还可猎取野味,性虽猛恶,却极忠心护主,一经降服,永不背叛,且为毒蛇恶兽的制命-星,豢养了大有用处,却从来不准-们随便伤人,非逢穷凶极恶之徒,又是懒得动手的话,绝不下令-们出击! 这时,三子-於敌势太强,人数又多,洞明子身受“毒龙指”伤,忙於运气闭穴,被姜声诰猛攻猛打,被迫应战,出於勉强支持,如战下去,被奇毒深入筋脉、脏腑,必然无救!因此,为了挽回败局,兼助洞玄子抽暇挨气,抗毒行功,才下令怪鸟临穴对敌- 们似乎深知赤面老怪等的厉害,居然也懂得审机度势,适时而动。 只见-们在十多丈的空中,铁翼直张,一点也不-动,只把六只金光四射的怪眼,灼灼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姜声诰瞥见赤面老怪已在应付空中恶鸟,宽心大放“嘿嘿”阴笑着,下手愈猛、愈毒,洞明子只好咬牙苦撑了! 涵虚子和淡如子正与“哀牢双煞”苦战正酣,苦於无力分心对付,只有空自急怒! “——三子”名高望重,为了令名,明知如此苦战下去,除了三只怪鸟可以助阵,作万一之望外,凭三人之力迟早会遭老怪爪牙毒手,但,不能认输,要逃命未尝不可能?那样做“——三子”也就栽到家了。 武林中人,爱名如命,为了护名,当名与命不能并存时,宁可舍命而全名。 “——三子”就在这种心情下一声不响,全力出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呵叱声中“哀牢双煞”大展阴功,一招“鸠荼魔经”的前半部中的“赤尸毒-功”发动——只见“哀牢双煞”凶睛暴出眶外,全身一阵抖动,露肉处,赤红如火,又似剥了皮的血人。 两臂连振,双掌连翻,只见-光隐现,愈来愈盛,随着腥臭如腐尸怪味的狂风,活像流萤万点,势如潮水般汹涌着,向涵虚子和淡如子-集笼罩而去! 涵虚子和淡如子各踏子午步,稳若泰山,双掌缓缓吞吐,面色凝重,严肃得如冰铸石刻。 二子已加强护身神功“太清-气”立时护住,周围三尺内外,恍如筑了一层又一层的铜墙铁壁。 “哀牢双煞”加紧施为,连声厉啸中,双臂飞舞如电,只见-光爆射如雨,在夜色中恍如千百点鬼火跳舞,身形也一步一步的寸寸上前,分别向涵虚子和淡如子逼近! 涵虚子尚可支持到三尺外仍是-火乱炸,如汤泼雪,明灭不已,淡如子就逊了一筹,只见先在他身边三尺外乱炸,如爆绿色火花的-光,愈来愈盛,缓缓地向前一寸一寸的紧逼,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已被逼进一尺左右。 淡如子拚命行功,双掌抖动愈来愈烈,外围的-光也受了强烈震撼,跳动不已,有的消灭,后面的又马上涌上,此消彼长,生生不已。 “哀牢双煞”大约也已甚感吃力,火红的丑脸汗如雨下,咬牙切齿,一步一个脚印,仍是向前压进! 淡如子猛然双目神光迸射,鼻中出气如雷,双掌一阵剧烈抖动,外围-火浮沉动荡,前后错杳间…… 淡如子猛地双掌向外一分,双袖一卷,一抖之间,向外挥出! 淡如子是因真气渐耗,不愿坐以待毙,作死中求生,决定背城一战! 竟想反守为攻,趁身外-火被消灭前面,后面也受了波动刹那,发动“冰魂雪魄-”想把面前的-火一下震散。 那些密聚的-火,果然受不了淡如子这种乾坤一击之威,恍如雪落洪炉,被震得碎萤点点如霰,寂灭如狂风熄灯。 淡如子刚心中一喜,暗骂自己忘了先抢主动,反被困住,正要向二煞扑去,猛听涵虚子一声急促如沉石入木低喝:“不可……小心!” 声未罢,淡如子猛然警觉,暗叫不妙,急忙自闭七窍,可是,电光石火,已差毫-! 只觉得一丝恶臭怪味,由鼻冲脑,立时,感到头昏,翻胃欲呕! 急忙提气行功,想凭高深的内力把邪毒逼出! 只听二煞一声枭鸣狂笑,双掌连翻,如雨似的-火又如潮涌到! 同时,身随掌出,凌空扑来,迫得淡如子脚尖贯力,一顶地,倒退出二丈许! 二煞已如影随形,捷逾鬼魅,当头扑到! 就是在这一瞬间,猛听赤面老怪怪吼一声:“好畜生……二贤契小心……” 声未罢,掌已对空猛翻。 只听狂风呼啸声中,两只三爪盘鸠已一先一后,并翼星泄,向大煞和二煞头顶上疾扑而下! 同时,那只最凶猛的“蝙蝠鹤”也突然敛翼向姜声诰下击! 这时,也正是洞明子伤毒发作,真气将散,被姜声诰猛攻得气喘如牛,将倒地的刹那,三只怪鸟,比人还狡狯,大约都看出敌人中赤面老怪最厉害,二只“三爪盘鸠”故意以雷霆下击之势,分散了赤面老怪的注意力。 二只“盘鸠”下击时,其中一只故意半途斜翼,好像是向赤面老怪兜头下击! 赤面老怪深知此鸟厉害,一点不敢大意!再说,如自己被-伤了,岂非大笑话? 故忙於自保,便对空翻掌迎击!那只“蝙蝠鹤”却趁此一瞥间挟迅雷急电之势,把姜声诰抓断双臂,顺势对空甩出,抓起洞明子,腾空而起,直飞上百丈高空。 那只“盘鸠”在赤面老怪头上刹那,离老怪头顶尚有二丈多高,便慌不迭的在空中一个大旋转,在老怪头上划了个半弧形,恰好让过老怪双掌翻穴之力。 另一只“盘鸠”已向凌空的二煞背上疾抓而下,迫得二煞厉啸一声,暂收加害淡如子之心,一式“云里翻”全身在空中一个急翻,双掌对空中下击的“盘鸠”击去,却一下打空。 那只“盘鸠”一沉千里,恰好把淡如子夹领抓起,向西方飞去! 二煞立觉中了扁毛畜牲之计!凭自己的奸诈绝伦,反被扁毛畜牲愚弄,身形被“盘鸠”击带下的猛烈狂风激荡得不能自主,如枯枝败叶,卷落地上,真气得连声怒啸! 大煞急怒交加之下,虽竭力沉住气,加紧对付涵虚子,无奈怪鸟下击的威势太猛,余势所及,大煞也被狂风卷得马步浮动,头昏眼花,急忙沉气行功,以“阎王顿脚”之式站稳马步。 那种苦练多年,吸入的腐尸毒气,遇风化成-火的“毒-”更禁不起狂风翻卷,狂风过处,恍如飞起半天流萤。 涵虚子是何等人,立时伺隙而动,大展玄功,双袖狂挥,自闭七窍,向大煞连吐两掌“玄玉多罗劲!” 若论真正功力“哀牢双煞”实不及“——三子”的玄门正宗至高心法,不过,双煞以毒见长,十分霸道,全在双方谁能-取主动,抢-先机,便攻守易势。 涵虚子反守为攻,大煞刚站稳马步,涵虚子的两掌排空劲飚已呼啸着,如山压到! 大煞急忙疾展独门“巨灵十煞掌”双掌一翻,劈出两股腥臭的罡气! 大煞必须硬接硬架不可,因为时机一瞬,涵虚子已-主动,已无大煞取巧闪避余地。 只见两股如烟罡气,在空际匍匐闷震,已和涵虚子的“玄玉多罗劲”相碰,黑烟立时四面消散。 大煞厉啸一声,一连退出丈许,凶睛都几乎迸落! 这不过刹那间的事! 涵虚子得理不让人,打蛇随棍上,咬牙怒目,鼻中出气作狮子吼,掌随身进,又疾出两掌! 这一招“律令推车”涵虚子全身功力,毕生修为所凝聚,有石破天惊之威,拔树撼山之力! 大煞欲逃不及,且刚才已被涵虚子掌力余势震得几乎喷血,片刻已成强弩之末,想作困兽之斗,也难逃伤亡的一瞬间。 只听赤面老怪一声震天怒啸“哇哇哇”的怒号,那身貂袍鼓起如蓬,挟着凌厉无比的威势,捷逾鬼魅的带着轰轰发发的劲飚罡气,向涵虚子兜头扑下! 正好三方面都是激烈、猛厉无俦的急势! 只听惊天动地的轰隆巨震,大煞惨号一声,抵不住赤面老怪和涵虚子拚命一搏的激荡震幅,狂喷鲜血,仰面便倒。 涵虚子“蹬蹬蹬”连退十余步,脚步着地之处,岩石成碎屑,面色惨白,连连摇晃,勉强站定,却闭目如死,一动也不动。 赤面老怪也如断线风筝,脚落实地,却站不住,踉踉跄跄,退了丈许远,才“嘿”的一声站住,咬牙怒目,面如灰土。 就在这两败俱伤的刹那,四面厉啸和狂笑,叱喝声,纷起如潮,人影如鹰飞搏击,破空而来! 沈一飞厉啸声中,一手挟着“百花公主”掠到赤面老怪身边,扬掌待敌。 在空中盘旋的仅存一只“盘鸠”本是有向赤面老怪下击之势,大约发现由四面星曳电掣,赶来的人太多,一沉左翼,如殒星急落,一把抓起涵虚子,怪啸一声,破空而起,转眼消失在西方天际。 由四面赶到的人影已迟了一步,虽有人对空连施暗器,一齐打空! 只听一声怪叫:“不好!“——三子”三个牛鼻子都靠扁毛畜牲救命!咱们正好打落水狗,把这些魑魅魍魉一扫而光!老化子先上!” 原来,正是“齐鲁怪乞”尚维三等由洞宫魔窟中追来,可惜地利不熟,耽误了时候,赶到时已迟了一脚!以致“——三子”皆身受重伤,毁羽而去! 老化子一眼就看出了赤面老怪已身负内伤,仗着同来的好手甚多,想抢便宜,一个“龙形飞步”便向赤面老怪飞扑,扬手就是一招“乾元火离掌”中最具威力的“火烧赤壁”! 却被沈一飞腾身出阻,猛击两掌,挡住去路! 岳文骧一声长啸,比老化子更快,恍如大鹏垂天,凌空飞渡七、八丈空际,向赤面老怪兜头击下! 猛听一声阴森怪笑:“小狗敢尔!” 一条人影,也如巨鹰破云,腾空吐掌,向岳文骧扬手先打出大把黑点蓝芒,掌风随出,迫得岳文骧顾不得对赤面老怪下手,忙於自保,在空中一式“大罗盘”走弧形打了个急旋,翻臂出阴手,还敬了两掌。 嗤嗤声中,那些黑点蓝芒先被岳文骧掌力震落! 如击破鼓,败革声中,岳文骧和另一条硕大如牛的人影同时因空中换掌,力尽下坠实地。 人影交错中,双方都知道来了强敌,各找对手,展开恶斗! 岳文骧一落地,便向屹立如负-猛虎的赤面老怪扑去,仍是被一个面分五色,硕壮如牛,两臂奇长的红衣老头挡住! 由面分五色的丑恶凶相,一看便知道是川南“五毒天王”唐飞扬到了。 另有一个一身骷髅衣,全身好像一个骨架,头尖如笔,凹面勾鼻,面如恶鬼,死气沉沉,阴阴慑人的怪老头,也可由他的独门标帜骷髅衣而知道即是“骷髅魔君”厉霸多,也即是“中条七怪”的孽师。 另外,前呼后拥,一座镶珠嵌宝的“逍遥”软舆,由八个赤着上身,腰间系着虎皮,遮住前后丑处的苗蛮巨汉,个个面如恶鬼,全身刺绣纹身,抬着那座软舆“乌拉”“乌拉”的怪叫着,旋风似的拥到,后面还扛着三个麻袋,用-筐装在三个健苗的背上,也不知是甚么东西? 只见软舆上珠帘流苏开展处,露出一个满头红发,大如栲栳,青面如蟹,死眉死眼的黄-拂胸老头,穿着一身满绣奇蛇怪兽的金线红袍,正是传说的“无毒不丈夫”以集天下之毒於一身的“无毒老祖”来了,也正是“百毒盟”的盟主到了! 足足有五、六十个奇装异服的汉子,大约是“五毒天主”和“无毒老祖”的手下徒党,各把奇怪兵刃和不知何名的圆铁筒、铁葫芦等物,个个怒目横眉,满面狞笑的静待“无毒老祖”令下。 如连和老化子尚维三等混战的贼党一共算在一处,不下七、八十人之多,形成敌众我寡局面。 使左湘等皆忙於应敌,无暇旁顾,更无人搭话。 混乱错综中,老化子尚维三猛攻沈一飞,岳文骧力敌“骷髅魔君”厉霸多,打得惨烈无比! 老化子大奋雄威,全力施展“乾元火离掌”中的“火树银花”“烟迷焰锁”“烈火烧天”“骄阳灼石”等迅辣招式,全是有攻无守的猛打猛击! 沈一飞因一手挟着“百花公主”无法发挥全力,又要处处顾到“百花公主”诸多掣肘,被老化子逼得手忙脚乱,刚想放下“百花公主”全力对敌,但已被老化子一鼓作气,抢-先机,连环三绝招“火烧连营”“烈日流金”“天地一炉”给沈一飞左肩、右臂,狠狠的,结结实实的打了两掌! 沈一飞只觉伤处一阵如烙炭炉过的奇热如焚,痛彻骨髓,一声惨-未出,便倒地惨死。 “百花公主”也被老化子杀的兴起,连劈两掌,香消玉碎。 贼党们因未及时抓紧一瞬之机,等到发觉,纷纷扑来抢救,已来不及了,个个怪叫、怒吼,把老化子围在掌风呼呼里,齐下杀手! 岳文骧连施“太清秘笈”中的“先天太极无形真气”不过十多个照面,便把“骷髅魔君”打得气喘如牛,冷汗如雨,厉啸连天! 终於,被岳文骧一记“北海屠龙”和“南溟斩蛟”连肩夹背,把“骷髅魔君”打的骨碎血射,立时横尸当地。 正邪混战中,一真神尼、葛天民、方士-等,凡是曾经在“振威镖局”以手拆阅过“百毒盟”投书的,这时都突起异样感觉,先是掌心奇麻,由麻而痪,牵动百脉,立时全身如针刺锥钻! 一真神尼等,立感不妙,都急忙撤身,想行止痛,逼血去毒! 正是中了“无毒老祖”的一种慢性奇毒“销魂断肠粉”! 照“无毒老祖”的预计,至少可以借这封“投书”的无形奇毒,把群侠为首的暗中制住,当时不现痕迹,等到紧要关头,算定时辰,突然发作,使人束手待毙前,先受无比痛苦,以遂奸计。 无奈,那些和一真神尼等恶战的贼党,个个都不畏死,都以为是必胜之局,都有争功讨赏-更宜的意思! 一觉一真神尼等功力渐弱,都是凶威大振,势攻趋猛,一点也不放松,恨恨得把一真神尼等立毙当场,哪里还肯让一真神尼等有喘息调气行功的道理?反而增加群殴人数,进攻趋烈! 岳文骧心痛大仇大辱,只顾杀人泄恨,一点也未觉察一真神尼等不利了,长啸一声,便聚劲行功向“无毒老祖”猛扑过去! 猛听“无毒老祖”发出枭啼鬼哭的长号,也不知他是笑?是哭?只听得使人心惊肉跳,魂魄俱丧的感觉。 长号未绝声中,只见“无毒老祖”袍袖向外一抖,声如破竹裂帛,施风成团,罡气翻滚,刹那间,恍如乌龙起云,黑蟒矢矫,迎着岳文骧一罩,被岳文骧的护身罡气和“先天太极无形真气”的前冲急势相撞,立时,罡气蓬勃,向四面八方潮涌而散! 可是,岳文骧全身已被罡气笼罩了,活像一条神龙,钻入漫空乌云里,所过之处首尾相顾,鳞甲森然。 就在这全场注目,电走雷奔的一瞬间,一阵吒叱如雷下,待立在“无毒老祖”两边的贼党已有小半出手,抛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铁筒、铁葫芦之类,一齐集中打向凌空电射的岳文骧身上! 岳文骧已得“太清秘笈”心法,绝世神功,玄妙不可思议,自闭百穴七窍之下,护身罡气自生妙用,百毒不侵,全身好像被一层目力不可辨的潜在力量所遮掩着!仍是直向软舆上的“无毒老祖”猛扑过去! 只听闷雷连震,火星四射,碧芒如雨,硝烟飞扬,彩雾-空,乌-密如飞蝗,毒针如翻刺-,织成一片刺耳繁音,乌烟瘴气,纷纷在岳文骧全身炸射! 全场都为这闪电刹那的变化而移神,有的已经不自觉的撤身注视。 就在左湘等目怵心惊,认定岳文骧必遭惨死,甚至骨肉成灰而惊怒交并,只恨援手不及的时候,突见奇迹出现了! 岳文骧仍如破云怒龙,向“无毒老祖”劈面直扑而去! 身未到,两掌闪电疾吐! 就在侍立“无毒老祖”两边的贼党齐声怒吼,争先恐后飞身出手阻截的刹那“无毒老祖”已在失神一怔之间,刚抖袖翻出靛蓝色怪掌,还未吐劲,已一声凄厉无比的厉啸,整个畸形身体,由软舆上震飞丈许外,狠狠落地! 那座珠光宝气的软舆,被岳文骧强烈无伦的罡气震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最倒霉的是那八个抬舆的凶苗,他们虽然天生力大无穷,猛恶逾虎,却是其笨如牛,不懂中原武学的奥妙。 又当作梦也想不到的意外,他们未料到岳文骧这个小子竟敢冒犯他们奉若神明的教祖,都以为“无毒老祖”举手之间,这小子还不了账,故都尚在同声狞笑着! 等到惊觉小子厉害,尚未敢轻动之际,猛觉如山压到的力道冲到,八个凶苗连伸拳出手都来不及,便齐声怒吼、怪啸,四个靠前的立时脏腑震破,惨-而死! 其他四个,二个重伤,也倒地不起! 二个受了池鱼之灾,因靠后面座头,才未受伤亡,但已丑脸密布惊慌失色“哇呀呀”惊叫,手忙脚乱,跌翻在地。 岳文骧也力尽下坠。 那些贼党,立时势如疯虎,向岳文骧飞扑过来! 岳文骧眉透杀机,长啸声中,双掌猛扫,如秋风落叶,只听群贼惨-之声不绝,在岳文骧的“先天太极无形真气”之下,无不应手而毙,至少也身受重伤不起。 岳文骧如虎入羊群,双掌翻飞! 无奈那些贼党情急拚命,死也不退,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的直扑岳文骧,好不凶狠! 岳文骧俊目通红,铁掌起处,惨-相应,尸横血溅,一过一盏茶的时候,已被他伤亡了十多个贼党! 岳文骧正杀得兴起,却疏忽了唯一元凶大仇——赤面老怪! 那赤面老怪不过因与涵虚子比较内力,双方乾坤一击之下,一时气血上涌,暂时头昏眼花,全身-麻而已,涵虚子却受内伤,比老怪更重! 一场混战,耽搁了一会儿,赤面老怪已真气恢复,全力行功凝劲。 变起仓卒,沈一飞和“百花公主”竟惨死於老化子尚维三之手,大出赤面老怪意料之外,苦非正在行功紧要关头,真气流转“紫府”“玄关”之际,如妄动,则真气立时逆转,走火入魔! 沈一飞倒毙后,也正是赤面老怪气通“玄关”之际,难得老怪城府深沉,目赌爱徒先后惨死,若无其事,无动於衷。“百花公主”一死,却使老怪心痛,郁怒攻心,仍能镇定的一面叫足功力,一面暗中做了手脚,把秘密装置在“百宝天王冠”中的绝毒药物准备好,老怪心中恨毒,决意施展多年备而未用,以防生死决战时的绝户计,拟把所有仇敌一网打尽。 老怪甚至恨及“无毒老祖”等未能及时援救沈一飞,又到迟了一步,致自己师徒和两个得力帮凶“哀牢双煞”吃了大亏,大有袖手旁观之嫌,决计不分敌我,凡是到场的人,一概以杀手对付,血洗现场,以泄怒火。 就在老怪阴谋正急,即要发难之际,得手的老化子,却被葛天民一声凄凉长叹惊得慌忙想翻身突围掠去相助! 他这一分神,立时被包围他的四、五个贼党把握住一瞬时机,巧妙的配合着由各个角度合力下杀手! 老化子想忙於自保,也来不及!左肩、右股被两个贼党的“黑沙手”和“大琵琶手”打个正着,立时,肩骨和股骨皆成粉碎! 老化子大吼一声,一招“火牛临阵”右掌吐处,把一个贼党劈胸打实,立刻震毙当场。 这时,左湘等已被其他贼党分别缠住,无法分身。 “酩酊叟”和“洞庭渔夫”百忙中四掌齐挥,震退三个夹攻的贼党,双双一式“鱼腾骇浪”化成“惊鸿离苇”抢救老化子,四掌齐出之下,刚好把身负重伤,顷刻将死於贼党毒手之下的尚维三,由贼党掌风齐下之中,被“酩酊叟”施展“颠倒醉八仙”的身法,加上“洞庭渔夫” 的“左右钓鲨手”险到毫巅的恰好抢入重围,点倒一贼,把余贼惊得慌忙闪避的刹那,一左一右,把伤重欲倒老化子扶住,挡住两翼,很迅速的给老化子裹上创药。 老化子狂笑一声,强忍痛苦的道:“岳老弟!给老化子报仇!”一面已经疼得汗如豆大,加之恨怒已极,全身发抖。 岳文骧闻声惊顾,更是怒上加怒,刚回身破空来接,猛听葛天民惨笑一声:“各位道友!葛某已中鼠辈……暗算……请各位……善视小女……九泉铭……感……”猛的把-负着仍在昏睡的葛瑶姑向无忧神尼抛去,被神尼腾空接住。 声未绝,人已不支倒地,被两个围攻他的贼党,齐下杀手,立时惨死当场! 方士-一声震天狂笑:“老葛!咱们真是生死老交情了……” 猛的双掌齐扇,全身一个风车转,青竹杖挟着一声裂帛尖啸,一招“翻江搅海”把围攻他的三个贼党掌震二贼,狂喷鲜血,杖挑一贼,杖尖直透对方前后心! 他自己大吼一声,一手按腹,一掌抓胸,猛的迸起数尺,跌翻在地,肠断而死! 只有一真神尼因功力比葛天民和方士-深湛,还能勉强支持,脸色也透得痛苦! 形势急转直下,又把豪气冲霄,势欲吞牛的岳文骧惊得顾此失彼,不知如何是好? 猛听左湘一声断喝:“文骧!小心……你先毙了赤面老怪再说……” 声未罢,猛听赤面老怪震天狂笑:“你们已死在眼前,中了我“百宝天王冠”上暗藏的“无形绝命灰”和“吸血彩云痒”若不立即降服,马上化成血水,尸骨无剩……” 声未罢,岳文骧已矍然惊觉! 暗骂自己疾迷心窍,只顾贪功,杀人泄愤,竟把切齿深仇的“赤面老怪”忘了先下手为强。 心念微动间,全身已如绷紧的弓-,强捺攻心郁怒,凝聚十二成的“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咬牙切齿,大吼一声:“老狗纳命。” 掌随声出,已向赤面老怪连吐连环三掌! 刚柔并济的罡气真力,恍如排山排倒海,对赤面老怪压逼! 大家猛地发觉赤面老怪满面笑狞,头发根根倒立,头上那顶貂皮帽子却在空中溜溜乱转。 身上的貂袍,鼓胀如风吹满帆,恍如环身插着千百支利刃,目张如炬,大喝一声:“小狗!再留你不得了!” 双掌一翻,人已腾空而起,挟着呼呼狂风,向岳文骧兜头猛扑。 只听连串闷雷,如珠爆炸,老怪的“九曲玄英真气”和岳文骧“先天太极无形真气”遭遇空间,硬碰硬,发出闷雷连串,激荡的气流,汇成强烈的震幅,向四面膨胀,周围十丈里,尽是旋转的压力! 全场高手,正邪双方,皆觉得头昏眼花,气促窒息,却慌不迭的一面运功抵抗,一面四散飘退。 岳文骧迎着兜头下击的赤面老怪“天王托塔”式对空翻出两掌,同时双手中指戟立,施“金刚指”中的“玉柱撑天”式,两掌一振间,两指贯满了罡力,直袭半空中的赤面老怪“气血囊”和“将台”重穴! 两种内家至高真气,无比玄功,再在半空中相碰。 因空气激流旋回,刚才双方挨掌余威未散之际,两股力道一接,恍如百万天鼓齐鸣,声势比刚才还要猛恶十倍,震得全场的人耳膜发痛,胸头发闷。 凌空下击的赤面老怪,似乎知道“金刚指”的威力,慌不迭在半空一式“天龙转”身在空中,屈膝、挺腰、抖臂间,老怪的身形,恍如一条破云怒龙,腾空怪蟒,全身在空中划了一个丈许大的弧形,刚好把岳文骧的“金刚指”力避过! 老怪好不身法!身在半空,划了个弧形,毫不见痕迹的仍是挟万钧雷霆之势向岳文骧下击! 岳文骧先时真气大耗,已感十分吃力之时,瞥见老怪仍是凶威嚣张,也自心惊,正想拚耗全力,再接老怪一掌之际,猛觉五心烦恶,似呕非呕,全身一阵麻-,百脉不舒,真气立滞,好像已气尽力竭!鼻中觉的一阵强烈的恶味,使呼吸困难,好像要闭过气去! 岳文骧不禁暗叫:“不好,我命休矣!” 陡然间,一声龙吟长啸,恍如怒龙啸云万山行吟,回声大震中,一声沉雷劲喝:“乜澄清!如此无耻!该是你伏诛遭报的时候了。” 声刚到,人也到,恍如天神下垂,长虹吸水,一条白影,衣带飘飘,如朵云下坠,虽慢实快,快得使人目不及瞬间,已向身在半空,头下脚上,向岳文骧下扑的赤面老怪背心,隔空疾接两掌。 赤面老怪一闻人声,就慌不迭的收住下击岳文骧之势,百忙中心想翻掌迎击空中来敌,又急化“孤鹜扑天”之势,想斜刺里避开来人掌势。 无奈,老怪刚才身在半空,和岳文骧挨了两招,真气虚耗不少,正当新力未生,旧力已尽,身在半空,不如平地易於变化着力之时,空中来的白衣老人-了先机,挟居高临下,以逸待劳,锐劲打疲兵之势下击! 赤面老怪在首尾两端,失神心慌之际,竟被空中虚度而来的白衣老人在右肩按了一掌! 立时,把老怪的护身罡气震散,右肩外皮不伤,内骨成粉,身如断线风筝般的落了地,厉啸一声,比电还疾,竟带伤破空欲遁。 刚驭空五、六丈,将越过侧边一座刺空怪石,只听一声低沉的佛号:“阿弥陀佛!乜澄清!你应是地狱难容的恶鬼了。” 怪石上恍如白云出峡,冉冉现出一个素装缟衣如雪,手执玉柄拂尘的老尼姑,左袖一扬,右手拂尘一振,根根尘毛-立如针,张开如伞,向老怪迎面一拂、一卷。 只听赤面老怪鬼哭似的一声凄厉惨号,左臂如被刀削,被那老尼佛门“金刚袖力”齐肩卸下! 同时,胸前血射成线,已被那老尼的白玉拂尘每根马尾所贯注的罡力,点中了百十个如蜂房针孔的小洞,深透脏腑。 老怪身形,如风吹败叶,下坠间,被飘落地上的白衣老人大袖一扬、一挥,卷出七、八丈外,直坠无底绝壑。 贼党则一阵大乱,却被一股无形的潜力,逼得身不由主的昏头转向,互相碰头乱撞,活像冻蝇钻宿,又似断了头的麻雀! 不知何时?现场又多了一个背插松纹古剑,黄衣野服,跣足芒鞋,头带“东坡帽”赤面黄-,眉分黑白,双目重-的老人儿,双掌左碰右旋间,群贼就那样乱碰乱撞! 白衣老人喝道:“你们助纣为虐,罪不容诛,我们来迟了一步,遂成武林浩劫!还不快滚,真要我们重开杀戒么?” 那黄衣老人猛然停手,吒叱一声:“再饶狗命一次,仰体天心,若不先心革面,立遭恶报!去吧!” 双袖往外连挥几下“无毒老祖”等以下,便在沉雷似的“去吧”余音激荡夜空中,身不由主的狼狈如丧家之狗,抱头鼠窜! 原来,这异衣老人,正是天旋子! 刚才施展独步天下的“天旋地转”玄功,把想放毒逞凶的群贼镇住,再以“大罗袖”力把贼党逐走。 不用说,白衣老人就是太虚上人了。 那老尼姑,却是天山慧如神尼,也是南宫姑娘的师尊。 岳文骧在惊喜交逼下,强提住一口真气,被太虚上人匆匆取出一瓶丹药,给他服下二粒灵丹,向天旋子和慧如神尼沉重叹息道:“他们都已中了乜澄清的“无形绝命灰”和“吸血彩云瘴”毒,希火速施救,迟必不及。” 左湘等都已全身抖颤,噤口无声,纷纷不支倒地。 天旋子和慧如神尼已迅速的各给左湘等服下二粒灵丹。 岳文骧服下灵丹后,神智略清,却腹痛如绞,知道毒气下行,急忙飞身而起,想找偏僻地方大解! 无意中发现那三个丢在乱石间的-筐麻袋,依稀看到露在袋口的秀发,正是女人的头发! 岳文骧心中一突,急忙伸手,扯开麻袋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大叫一声,往后便倒,昏死过去。 “神州双奇”和慧如神尼闻声警觉,同时飘身过来,赫然入目的是已被岳文骧打开的麻袋,乃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尸首,另外,还有二颗血肉-糊的人头! 天旋子已把另外两个麻袋用剑尖挑开,赫然又是两个裸体的少女死尸! 只听太虚上人仰天狂笑:“苍天愦愦,善恶不明,难道竟是恶人天下?咳!咳!玄卫!为师必诛尽天下恶人,你可瞑目了。” 原来,太虚上人一眼就认出那颗人头中一个是大徒弟霍玄卫! 还有,作者沉痛的宣布,另一颗人头是神-吕六奇!那三个裸体少女死尸,是徐曼霞、陈凤斐、谢婉莹三位姑娘呀! 山风悲号,林木萧索,山泉鸣咽,一片凄凉、死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