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凤鸣》 第一章 侠义为先临危伸援手 雪封大地,一片银白,西风如剪,刺骨生寒。 淮阴天龙堂总舵这座古老的武林巨宅中,除了不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尽不见一个舞拳弄腿的习武人。 夕阳将尽之时,一个一拐一拐的中年人满脸风尘向这座大宅走来,刚到门口,尚未来及扣门,已激动的喊道:“英奇,二叔回来了,快来开门。” 两扇沉重的大门一分而开,一个活泼的少年书生从门内冲了来,满脸欢笑的抱住了门外汉子高声道:“二叔我好想你哦!” 中年大汉不断端详着少年书生,激动道:“孩子,十年不见,你可长成了大人了。” 正在叔侄二人沉浸在相聚喜悦之中,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匹骏马向庄门冲来,中年大汉将少年向后一拦,迎向奔马冲去。 那马背上的人歪倒在马背上,显然受伤很重,已无力控制住座骑,一任马儿往前冲,马儿经中年汉子一拦,前蹄一立,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马儿前蹄尚未落地,马上骑士,已从马上栽了下来。 中年大汉赶快走过去,蹲下察看伤者,伤者双目紧闭,晕死过去。中年大汉将骑士扶坐起来,右手抵在其“命门穴”上,左手不停为其推拿,一盏热茶后,伤者方缓缓醒来。 伤者望着中年大汉道:“多谢大侠援手之德。我乃奉上官大侠之命前往蒙山传送请柬,却被恶魔中途劫去了。” 中年大汉道:“你是万里追风朱五侠吧,请你不要多说话,我当尽力为你治愈此伤。” 朱五道:“我的命看来是没有救了,请你速去通知上官大侠,以防聚会被奸人破坏。” 中年大汉道:“朱大侠放心,这里乃是天龙派总舵,我就是‘三绝手’李镇东,你的伤敝派定会为你尽力治疗,即使舍去敝派的夺命金丹也不能不为朱大侠尽尽心力。” 万里追风朱五原已自认万无生理,这时一听“夺命金丹”,问道:“‘夺命金丹’?”“你舍得为小弟浪费一粒么?” 一口气问出两个问题,心中却不敢存多大希望。 三绝手李镇东豪放地点头笑道:“朱大侠,天龙派这点气魄还有,包你死不了,现在我且带你去见我们掌门师兄。”再加一指,点了万里追风朱正的睡穴,俯身将之托起,回头向铁英奇道:“英儿,今日之会,有你一份,你也随我来吧!”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 铁英奇已五年不见这位二叔叔三绝手李镇东了,这时发现他走路不便,不由大惊问道:“李伯伯,你的腿受了伤么?” 三绝手李镇东苦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点腿伤算不了什么!” 三绝手李镇东耸了一下肩头道:“这话说来太长,现在且先回去,治好朱大侠后,我们还有许多话,要一并告诉你!” 转眼间,他们就从侧门,进入了那座古老宅第“武林第一家”,直奔正厅。 这时正厅上,正有一个六十开外的白发老人,同样穿着一身铁灰色的大褂;翘首望着厅外,若有所待。 当他一眼看到三绝手李镇东时,脸上肌肉一颤,急步迎出,道:“三弟,你出了什么事了?” 三绝手李镇东脚下不便,跨进大厅,一面将万里追风朱五轻轻放下,一面陈说道:“掌门师兄,小弟从六合赶回来,刚好遇见英儿见义勇为,要救护这位受伤的万里追风朱大侠,是以将他抱回,请掌门师兄一展回春妙手,先代英儿立一件善功。” 原来这六十开外的白发老人,正是天龙五常的老大,天龙派现任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他听了李镇东的话,先是额头微蹙,继之,轻声一叹,俯身检视起万里追风朱五的伤势来。 敢情开天手魏镇中对于医学一道,确有两手,他左手刚在万里追风朱五腕脉上一落,雪白的霜眉,立即皱成了一条直线。 接着他迅速解开万里追风朱五的胸衣,立见万里追风朱五栗黄色的胸肌上,现出一支乌黑的掌印。 他摇头而叹道:“朱大侠身中‘七煞追魂掌’,是五腑离位,心脉断了十之八九,愚兄无能为力了。”接着又道:“现在还是问他有什么后事交待要紧,”随手拍了万里追风朱五的穴道。 万里追风朱五穴道被解,立即恢复了神智,他没有听到开天手魏镇中刚才的一番话,这时听到三绝手李镇东道:“大哥,‘夺命金丹’救不救得了朱大侠的命?” 开天手魏镇中道:“‘夺命金丹’乃是本门无上至宝,莫说朱大侠还有一口气在,即使他气息全无,只要心头尚有微温,也不难在二个时辰之内,使他完全复原。” 三绝手李镇东道:“万里追风朱大侠在本派门前受此重伤,此事对本派颜面影响甚大,我们只有在朱大侠身上耗费一颗‘夺命金丹’了。” 开天手魏镇中长眉微蹙道:“三弟,你的话虽说得不错,但对我们英儿又怎样办呢?这最后三颗‘夺命金丹’原是准备给他服用的呵!” 三绝手李镇东一听提起铁英奇,不由一阵犹豫,答不上话来。 铁英奇却在一边答上了话,道:“魏伯伯,英儿一个儒生,要‘夺命金丹’何用,还是请您快用以施救朱大侠吧。” 开天手魏镇中沉思了半天,忽然出现一脸毅然之色,猛咬钢牙道:“好!为了英儿,我们不能在江湖上落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取出一支蓝色玉瓶,倒出一粒红药丸,顿有一股清香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大厅,人人都觉精神一爽。 开天手魏镇中托开万里追风朱五的牙关,拇指轻弹,一粒天下奇宝“夺命金丹”,发出一道红光,射入朱五口中。 天下奇宝,果然不同,入口即化,灵液沿咽而入。 开天手魏镇中双膝一盘,在万里追风朱五身侧坐下,右手搭在万里边风朱五“丹田”穴上,轻声道:“请朱大侠一到内力可以凝聚时,立时运功导引,以便药力扩散。”一线真无内力,透掌传入了万里追风朱五体内。 就在开天手魏镇中运功疗伤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口一连又走进了三个身穿铁灰色长褂的老者。其中一人瞎了一只眼睛,一人断了一只左手,一人脸上斜裂着五道红色的伤痕。三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铁英奇举目一望,不由失惊脱口道:“汪伯伯、胡伯伯、关叔叔,你们怎样了哩?” 未待三人答话,三绝手李镇东立即摇手轻声道:“英儿有话等会儿再说,魏伯伯运功正至紧要关头,不可分了他的心神。”向门口三人凄苦地一点头。显示出内心也是无限关切。 门口三人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看开天手魏镇中运功救人,脸上都现出了疑惑之色。 这三个人,加上开天手魏镇中,三绝手李镇东二人,就是现在天龙派仅存的门人,天龙五常。 老大开天手魏镇中,是天龙派的现任掌门人。 老二辟地手汪镇北,便是站在门口,那位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人,年纪虽尚不足六十,却也差不多了。 老三三绝手李镇东。 老四闪电手胡镇南,便是那位站在辟地手左边,断去一只左手的老者,说年纪,只比三绝手小了一个月零八天,实足年龄是五十四岁。 站在辟地手汪镇北右边,脸上有着五条血红伤痕的,是老五迅雷手关镇西,年纪也有五十二三了。 说起天龙五常,便不由使人想起那可钦可敬,威震天下,天龙派上代掌门人擎天玉柱铁铮来。 他就是天龙五常的授业恩师。 铁老不但是天龙派立派以来,九位掌门人最出色的一位,同时也是整个武林中近百年来的绝世高手。 他艺盖群雄不说,那份公正侠义的心肠,更是无人能及。 四十年前,要不是擎天玉柱铁铮,扫荡群魔,只怕今日武林,已不是这个面目,哪里还会有什么各大门派,和各自为尊的当代高人,早就变成一代大魔头盖世刁鹰黄一平的掌中鱼肉了。 当时天龙派,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气势。 但是。为什么天龙派会突然之间,没落到目前的这种凄凉的景象呢? 说起来,这应归因于廿年前,铁老的爱子蓝衣子都铁中玉,在新婚后未满一年的离奇失踪。 爱子失踪,这一打击,直使这位功盖武林的正义老人灰心已极,整个的精神都为之崩溃。 他不过份偏爱自己的独子,而是为整个的天龙派痛惜。 因为蓝衣子都铁中玉一身奇骨,才华绝代,是唯一可以发扬天龙武学的奇村,将来成就之高,不可痛惜,不可限量。 他的失踪,不但是天龙派的悲哀,也可以说是整个武林的损失。这叫一生为武林正义而忙碌的老人如何忍受得下呢! 于是,铁老也失踪了。 天龙派遭此大变,影响所及,整个武林为此纷乱了半年之久。结果,谁也没有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直至又过了一个月之后,正是铁英奇出生的那一天,事情才算有了一点端倪,一个关外奇侠长白老人,带来了擎天玉柱铁铮托付的三样东西。 一件血衣、一块天龙令牌、一封遗书。 血衣是擎天玉柱铁铮的,天尤令牌是天龙派掌门人的信物,这两件东西的送回,证明铁老已遭了意外,最后一封遗书,更是恶耗,不但说明擎天玉柱铁老死在关外,而且更说明蓝衣子都铁中玉,也已不在人世了。 铁老的遗书中,最使人想不透的,是戒绝蓝衣子都铁中玉的遗腹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准学习武功,并告戒新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遣散门下,隔绝江湖。 铁老为什么会有这种过激的措施,虽不能确知,但有部份原因是可以推想出来的,他一定是伤心到了极点,也失望到了极点,新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约集天龙五常,闭门讨论了三天三夜,终于遵嘱将门中弟子各自遣送回家,不再传授武功,那些告回的弟子,由于艺业未精,在江湖上,最多只是二流角色.以致影响所及,使天龙派声誉日落千丈。结果有的转投别派,有的流落江湖,受尽欺辱。 天龙五常的开天手魏镇中在“武林第一家”,照顾铁氏母子,其他四常也都四出飘泊,各奔前程去了。 不过他们订下了五年一会之约,如此天龙派总算还保留了一点儿象征性的痕迹,没彻底消散。 今天,正是天龙正常第二次的五年一会之期,所以,他们都从各地先后赶了回来。 但想不到五年睽隔。这次重聚,竟只剩下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一个还是完好无缺的人了。 正厅上一片静寂,开天手魏镇中专心一致的运功为万里追风朱五疗治伤势。 天龙五常在擎天玉柱铁铮的眼中,虽然不是最好的资质。不能承受“天龙派”无上绝学,但就他们个人的成就而言,并不下于江湖上任何一流高手。 只因他们身遭惨变,正各以沉重的心情进行着艰巨的任务,永已隔绝江湖,不涉武林是非,而致江湖上对他们的武功成就,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时,天龙掌门开天手魏镇中,功力行开,不过顿饭时光,万里追风朱五一身重伤,已霍然而愈。 万里追风朱五试运真元,不但伤势尽复,而因此增强了不少功夫,因祸得福。 他想好一肚子感激的话,翻身坐起。可是,当他虎目闪处,看到天龙派那种凄凉景况时,一片感恩的心情,立即转变成无尽的感慨,落下一串英雄热泪,喟然叹道:“天下武林,没有一个人对得起‘天龙派’!” 天龙五常的落魄之状,固然使他黯然,而这所当年曾集过天下群英的大厅,四壁萧条,厅中除了一张破桌子。三张破椅子之外,再无别的景象,更使他潸然泪下。 诚然,天龙派在这种凄凉景况之下,仍不惜耗费该派视为瑰宝的“夺命金丹”,拯救一个与他们并无大关系的武林人物,这种仁厚胸襟,怎不使万里追风朱五感慨系之呢。 万里追风朱五定了一下神,一揖到地,肃容道:“在下身负苍穹神剑上官大侠请贴使命,前往蒙山邀请风云异叟商老前辈,如今请贴被劫,只怕会因此节外生枝,遗祸武林,拟即赶回黄山集贤山庄,回报上官大侠,预为防范,所受贵派活命之恩,无以为报,一待复命卸职后,立即赶回,誓为贵派效力,赴汤蹈火,永失不渝。” 这样一来,开天手魏镇中本想问他的话,也不便出口了,只好一拱手道:“朱大侠好说,敝派只是略效微劳,不足挂齿,朱大侠既有要事,愚兄弟自是不便相留,朱大侠请!我们不送了。” 万里追风朱五又作了一个四方揖,身形一闪出厅而去。 万里追风朱五走后,站在门口的三人,这才走向开天手魏镇中,躬身问好。 天龙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苍目中含泪欲落,脸上肌肉也不住的颤动,显然,他是因为眼见四个师弟的伤残形状,心中难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迅雷手关镇西天生脾气最燥,看不惯掌门人这种过分激动的神情,只见他脸上的红色伤痕,顷刻之间,涨成了紫色,发出一阵豪笑道:“掌门师兄,你真是太那个了!脸上添了几个疤算得了什么?小弟又不准备娶妻生子,管他呢!”咽了一口口水,又道:“小弟总算不辱使命。取得了银蝠心头血,请掌门师兄过目。”说完探怀掏出一支蓝色锦盒,双手递与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 掌门人开天手魏镇中接过蓝色锦盒,又是一阵激动道:“五弟,真难为你了!” 闪电手胡镇南跟着一扬仅剩的右手,毫无遗憾之色地道:“小弟以为用单手展开闪电手法,更有出人意料的妙处,那支多余的手臂,去了正好,掌门师兄不用放在心上,尤足庆幸的是,我也寻得了九足金蝉胆了。”单手一探,也摸出一支蓝色的锦盒,交到开天手魏镇中手中。 开天手魏镇中接过闪电手的锦盒,辟地手汪镇北未容他有说话的机会,已接口大笑道:“掌门师兄,小弟不辱使命,寻得七月采虹露,要不是瞎了一只眼睛,真还瞄不准目标哩!这只眼睛瞎得好,如今小弟只觉看起东酉来,比以前更见准确了。” 说完也交出一支蓝色锦盒。 三绝手李镇东一拐一拐走上几步,递出他的蓝色锦盒,道:“掌门师兄,小弟取得这枝千年雪莲最是幸运,什么伤也没受到,至于这支脚么?只是因为天气阴晴不定,发了风湿病,所以有点不大着力。” 开天手魏镇中双手捧着四支蓝色的锦盒,颤声道:“好!四位师弟,都给师门立下了盖世大功,愚兄心中甚是高兴,何况,你们不是好好的,都活着回来了么!”语毕一阵悲笑,笑声哽咽,令人鼻酸。 铁英奇眼看天龙五常,象唱戏似的,各人说出一段骗不了人的假话,心中满是迷雾,弄不清他们捣什么鬼。 他又那里知道天龙五常都是为了他,尽量抑住内心的苦痛,装出一派怡然之色哩! 就在铁英奇迷惑莫明之际,开天手魏镇中突然止住了悲笑,面容一正,转向他道:“英儿,你速回去告诉令堂,就说老二他们四个都回来了,请她过来一叙。” 铁英奇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大厅。 铁英奇和他寡母铁夫人叶秀玲就住在“武林第一家”后园里的一座三合院内,往返无需多久时问。不一刻,便见他一个人走了回来,道:“家母今天微感不适,一时不能前来看望各位伯伯叔叔不要见怪才好!” 天龙五常闻言之下,如中雷击,五人面面相视,神情沮丧至极。 迅雷手关镇西忍不住大声喝道:“师嫂当真不来么?” 铁英奇歉然垂首道:“家母确实身子不适,不能前来。” 三绝手李镇东道:“我们五人难得聚首一次,错开今天,又得等待五年,英儿你就回去再请令堂一次吧。” 铁英奇踌躇难决,脸上微现尴尬之色。 开天手魏镇中长叹一声,对铁英奇道:“不用惊扰令堂了,现在天色已晚,英儿你也可以回去了。” 铁英奇满腹歉然,心有不释地道:“魏伯伯,你们有何十分要紧的事么?” 开天手魏镇中苦笑道:“没有什么,你回去好了。” 铁英奇只好施礼退出大厅。 迅雷手关镇西待得铁英奇去远了,心头恼火道:“掌门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跟师嫂说过了没有?肯不肯将英儿归入本派门下?” 开天手魏镇中满脸凄容,道:“弟妹叶秀玲守定恩师遗嘱,执意不答允让英儿学习武功,愚兄费尽了心机,也无法打动她的决心,真是愧对四位师弟了。” 闪电手胡镇南大声叫道:“英儿不学武功,九足金蝉胆要来何用!我这条手臂算是白丢了。” 辟地手汪镇北也失望至极道:“小弟经常注意本门弟子在外状况,说起来,真是令人心酸,由于恩师的仙逝,和我们五人的管事,他们在江湖上几乎成了孤魂野鬼,有骨气的。不是含愤自杀,便是退出了江湖,骨头软的尚能寄人篱下,苟延残喘,情形凄惨已极,英儿要是不能入本派门下,我们白费了十几年的心血不说,难道本派就这完了么?” 三绝手李镇东道:“现在是万事俱备,绝不能中途而废,掌门师兄,我们一齐去求求弟妹去。” 开天手魏镇中听了四位师弟的话,心中有如百蚁钻心,难过万分,好在他胸有成竹,早有对策,当下神色不动道:“四位师弟,我们聚首不易,有话叩过祖师神位再说吧!”双手捧着四支蓝色锦盒,率先走入天龙派神堂。余下四位,默然跟进。 天龙派神堂面积不大,充其量不过十分庄严肃穆,与外堂那种破落凋零的景况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神坛面北而设,蓝色帽幔之后,八神位之下,是一幅长髯飘胸的老才书象,捋须微笑,栩栩如生。 他就是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擎天玉柱铁铮,铁英奇的祖父。 开天手魏镇中恭敬的将手中蓝色锦盒放在供桌当中,俯身叩首下去。 老二以下,都拜在开天手魏镇中身后。 拜罢起身,开天手魏镇中脸上神色完全改观,戚容尽去,换上一副坦然微笑,从怀中掏出一封预先准备好的书信,交给辟地手汪镇北,交待道:“二弟你带领三位师弟再往后院劝一劝弟妹,如果不答应,便将这封信给她,我想她见了这封信,当不致再推托了。” 辟地手汪镇北微泛疑容道:“师兄?……” 一语未了,开天手魏镇中挥手道:“你们快去快回,愚兄在此等她!” 辟地手汪镇北只好带着三位师弟,向铁英奇母子所住的后院走去。 四人来到后院,只见铁英奇母子所住的屋内,隐有灯光透出,他们各人功力都极深厚,听出母子二人正在轻轻说话。 他们四人胸怀磊落,不愿偷听,乃故意放重脚步。沉重的步履声,立即传入铁英奇母子耳中。 铁英奇在屋内发话问道:“外面是魏伯伯么?” 辟地手汪镇北道:“英儿,是我们四个,特来问候令堂。” 铁夫人叶秀玲拒不迎见。辽镇北忙道:“弟妹,我们五年不见了,可许愚兄等进屋一坐么?” 铁英奇出来开了院门。将辟地手汪镇北等四人请入一间收拾得灰尘不染的客厅内坐下。 一盏古老的油灯,发出浅红色的光亮,照在辟地手汪镇北四人脸上,四下的空气,有点令人窒息难安! 铁夫人叶秀玲隔了片刻才走出房来。 辟地手汪镇北见她双眼又红又肿,似乎刚刚哭过不久,知道她是勉强接见。 铁夫人叶秀玲出身,知书识礼外,禀性也灵秀无比,十六年的寡居生活,更磨练得她知情练达,处事有方,早就料到天龙五常对她爱子放不过手。 她一则是凛遵乃翁遗命,二则也实在舍不得让爱子卷身江湖旋涡。走与他父亲中道伤折的同一命运。 所以,她不得不硬起心肠,不惜有拂伯叔们的愿望,为铁英奇的安危争持。 她有备的目光,落在天龙四常身上,秀眉微微一皱,“唉!”声道:“汪伯伯,你们这又何苦啊!”接着又是轻叹道:“你们的盛意和苦心,我都能理解。你们无非是要英儿归入天龙门下,可惜,铁氏一门,如今就只剩下英儿这根苗了,你们倘若真的放不过他,将来你们又怎对得起你们死去的恩师,英儿的爷爷呵!” 铁英奇此刻满怀感触,祖先遗传的豪迈之气,奔发,胸中热血沸腾,恨不得慈母马上答应下来。 以他的性格,他是不甘寂寞,老死田园,平平凡凡度过一生的。 但当他侧目一瞥慈母,发现慈母面罩严霜,并隐含一份冷色后,他心头立即为之一寒,再也不敢有所表示了。 他于母至孝,对于慈母的性格了解至深,不得不把自己一腔热血压下去。 天龙四常一上来便被铁夫人叶秀玲拿话封住了嘴巴,俱是一脸沮丧,答不上话来。 叶秀玲从他们手足无措的神态上,看出天龙四常这时失望的程度,较之十五年前初遭大变之时,尤胜数倍。不由歉疚的一叹道:“今天时候不早了……”缓缓站起身子,有了送客之意。 天龙四常神色大变,迅雷手关镇西按捺不住,激动地说道:“嫂子,你就认为先师的遗言,丝毫没有修正的余地。” 铁夫人叶秀玲只气得脸色苍白,忿然坐下。 辟地手汪镇北喝声道:“五弟,怎又出言无忌:有失尊师之道!” 迅雷手关镇西虎目一红,快五十岁的人了,也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嚅嚅道:“小弟出言无心,请嫂子恕罪!” 铁夫人叶秀玲何尝不知道迅雷手关镇西生性粗直,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地道道的忠厚热血汉子。 但是,她为了铁英奇的一生命运着想,不得不矫情作态,以企断绝几位叔伯的心思,这时更毫不放松,利语如刀道:“天龙派纲纪废弛,日无尊长,怪不得在武林中声誉一落千丈了。” 话出如风,待她觉出这话说得太重时,已是无法收回了。 只见天龙四常个个变色,低下了头。 铁夫人叶秀玲心神猛震,哀哀自责道:“各位伯伯叔叔!我说错了,我不是有心的呵!”掩面而泣。 三绝手李镇东连叫了几声“弟妹!弟妹!”道:“我们身为天龙弟子,谨此受教。不过……不过,五弟之言,似确也有值得商榷之处。” 他说到这里,顿声注目,希望铁夫人叶秀玲让他畅所欲言。 铁夫人叶秀玲抑住激动的情绪,又恢复了原有的庄穆,螓首微颌道:“李伯伯,有话请说!” 三绝手李镇东委婉地道:“先师遗命,我们身为天龙弟子的,自应凛尊无违。”语气一转,接道:“不过在遵行先师遗。志之时,小兄认为应先体察先师真意,不可拘泥自缚,结果反而成了违背先师旨意之人。” 铁夫人叶秀玲默然不语,低头静听。 三绝手李镇东继续说道:“本门武功博大精深,奥秘无伦,非有象先师与中玉师弟那种过人的天资,难望有大成,愚兄弟五人,恭为天龙派弟子,限于资质,对于天龙武功,勤练终生,只也能得其十之一二,充实其量能挤高手之林,却万难出人头地。”声音越说越大:“先师痛于爱子失踪,心灰意冷,又加自己生命之火将熄,眼看天龙派后继无人,与其让天龙一派遗羞武林,不如暂保天龙元气,以待来日,在当时而言恩师这种做法,立意不为不善。”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恩师这种断然处置,乃因鉴于后继无人,所作的壮士断腕之举,他老人家没有想到英儿的天纵奇才,有过人的智慧禀赋,正是武林中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料美质,他老人家要是在离家前得睹英儿降生,我想,我想他老人绝不会作出那种消极处置的!” “关于这一点,愚兄弟五人,在获悉恩师遗命之后,曾作过极深长的推敲和研究,直到英儿五岁那年,我们才对恩师的遗命有了新的看法,同时也作了新的决定。” 铁夫人叶秀玲不是不明理的人,三绝的这番话,使她大为动容,但是,当她想及自己的夫君,也曾被誉为武林中的天纵之才,自己却因此失去了他。这种武林奇葩这种天纵之才的美称,对她而言,其价值又是多么的空洞呵! 她的面色又渐渐的板了起来。 三绝手李镇东看了铁夫人一眼,又继续道:“英儿五岁之后,我们兄弟四人便奉了掌门师兄之命,涉千山万水,觅取四种培元固本,洗身易筋的不世灵药,总算上天不负苦心人,注定天龙派复兴有望,这种千载难求的奇药,竟都被我们如愿找到了。” 他为了争取铁夫人的同情,提高声继续道:“我们四人却都因此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三哥瞎了一只眼睛,四弟断了一条手臂,五弟脸上变了形,我算是最幸运,仅只断了一根脚筋。” 铁夫人叶秀玲脸上神色数变,目看了泪痕斑斑的铁英奇一眼,喟然一叹,又忍住没有作何表示。 三绝手李镇东这时感到有些智穷力竭,勉强又道:“那四种灵药,乃是:千年雪莲宝,九足金蝉胆,银蝠心头血,七月彩虹露。”一转脸,对铁英奇道:“英儿,那几种灵药就装在我们带回来的四支蓝色锦盒之内,你已经见到的了。” 铁英奇虽非武林中人,然因所学极为渊博,自是知道这些灵药,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珍物,四位伯叔,居然以过人的恒心毅力,耗费了十数年光阴,置身于一种渺茫的目的,全面将梦想变成了事实,单就这一份博天精神,就无人可及。 总之,他又想起乃祖乃父当年的种种事迹,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了得,难道自己就甘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么! 他想到这里只觉胸腹间一股热血,直贯脑门,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妈!” “妈”字出口,猛又想到慈母千片苦心,十六年的寡居生活,所为何来,如果自己任性而为,岂不大大的伤了她老人家的心?他乃是纯孝之人,此念一生,立又说不出话来了。 铁夫人叶秀玲从爱子的神情上,已看出了爱子的心事,当下玉容一惨,淡淡地道:“英儿为娘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铁英奇聪慧无比,又加母子连心,那能体会不出母亲内心的痛苦,心想,我要是不能体顺母意,纵是扬名江湖,也终生难安,于是含泪道:“孩儿唯命是听!” 铁夫人叶秀玲热泪盈眶,抽泣道:“孩子!妈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不能答应你!” 天龙四常,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辟地手汪镇北失望至极,心想:此刻就是拿出掌门师兄的书信,只怕也是徒然,是以一时打不定主意,还要不要将掌门师兄的书信现出来。 迅雷手关镇西可不管这些,一肚子怨气,忘记了刚才失言之事,大声嚷道:“二师兄,你忘了掌门师兄的嘱咐了!” 老三老四,也都将目光转落在老二身上。 辟地手汪镇北无奈,只得递出开天手魏镇中的书信,道:“这儿有大师兄一封信,请弟妹细览。” 铁夫人叶秀玲接过展开,秀图览处,矫躯突然一阵震颤,接着脸色惨变,悲声道:“呵!魏伯伯,你……你!”口中说着,突然想起这事应该马上告诉天龙四常知道才对,于是神情紧张地叫道:“快!快回去!魏伯伯自绝而死了!” 天龙四常,同时一声嚎叫,顿脚越墙而出。 铁夫人叶秀玲泪流满面,回头看了看瞪目失措的铁英奇道:“孩子,我们也过去吧!” 母子二人来到天龙派神堂门口,突然止步不前。 原来,铁氏母子因为不是天龙派门人,虽与五常同住在一起,却从未擅自进入天龙派重地一步,这时临到门口,仍然顾忌,不敢贸然进入。 他们虽未进入神堂,神堂内的一切,却看得甚为清楚。 只见开天手魏镇中俯伏在神坛之前,寂寞不动,其他天龙四常,则分别站在两旁,显然一时失去了主张,不知如何处理眼前这陡发变故。 铁夫人叶秀玲悲戚地在门外呼道:“小妹可以和英儿进来么?” 天龙四常霍然一惊,都回复了神智,辟地手汪镇北突然低声念道:“大师兄死不冤,我们天龙派有救了!” 天龙五常心在师门,都有以死相报的宏愿,大师兄的死,在他们因是悲痛无比,可是铁夫人在门外现身,却带给他们莫大的希望。 天龙四常闪身分立门旁,竟然恭身相迎,内辟地手汪镇北代表说话道:“弟妹与英儿都是恩师的至亲骨肉,非外人可比,但请入内无妨。” 铁夫人叶秀玲心头一酸,扶着铁英奇侧身而入。 这时,铁夫人已凭其无比智慧,作了一个站在她的立场极难决定的决定,但见她一脸都是坚毅之色,走到开天手魏镇中遗体前一幅道:“魏伯伯,你太自苦了!” 她这时,只照着自己的意思做法,忽又朝神座上擎天玉柱铁铮的遗像拜伏哭道:“公公呵!儿媳但愿这一次没有做错,如果违反了你老人家的意旨,也请您看在天龙一派的份上,原谅儿媳和英儿吧!” 她哭诉一遍,又拜了三拜,再站起来时,脸上换上一付庄穆的神色。 她一抬手,命铁英奇跪在神位前,道:“孩子!为娘已把你交给天龙派了!你要好好的记住大师伯的话啊!”随即展开天手魏镇中致她的书信朗声诵读,开头这样写着:“秀玲弟妹、汪、李、朝、关四位常弟与英侄生览!” 敢情,此时,天龙四常也莫不在铁英奇身后跪了一地,对他们而言,这是天龙派第十代掌门人的遗训,理应俯伏共聆。 “我天龙一派九传而至恩师,历代以来,英才辈出,故有雄居武林四百余年经久不衰之盛况。 英侄绝代,实为宏扬本派武学,重振本派威誉之不二人选,惜因格于想师遗训,无法归入本派门下,勉强求之,不但有违恩师遗渝,亦将陷秀玲弟妹于不孝之地,此天龙派弟子所不可为,秀玲弟妹所允许也。 语云‘解铃人,还须系铃人’,欲使英侄归入门下,唯有恳请恩师收回成命之一途。愚兄身受师门大恩,继任掌门之职,有权有责负此请命重任,故余之行,不但有目的,而且意义深重,非消极之自绝可与比拟也。 盏去之后,秀玲弟妹如果改变初衷,允许英侄归入本派,即系先恩师已允余所请之微兆,非本门弟子有所不义,亦非秀玲弟妹有所不孝,四位师弟与秀玲弟妹体会之。” 铁夫人叶秀玲读到此处,已然语不成声,泪下如雨。 开天手魏镇中存心以死相谏,却犹委婉陈词,自圆其说,其一片苦心,实深感人。 “兹预拟英侄入门程序于后: 一、参拜历代师祖后,即为本派第十一代弟子,子承父业,一派相传,无需另行拜师,并立即服下四种奇药,以免夜长梦多,生出意外。 二、入门后立即正位为本派第十一代掌门人,研习本派非掌门人不可参加之‘天龙秘笈’,照秘笈内‘百卉朝阳’大法,坐功三月,以尽收四种灵药奇效。 三、‘天龙秘笈’存放之处及启用之法吾已转告二弟,可由二弟告知英儿。依法起出研修。 四、师门至宝‘夺命金丹’仍有三粒,可视英儿需要随时给以服用,期增功力,并助速成。 五、英儿资质,十年勤修,必已有成,并此附告各位师弟知悉。 六、英儿致力本派复兴,其责非轻,学艺之时,宜重专精,不应虚求遍博,行道之日时,则应力戒自大,遇事容人,自必得道多助,其深体之。 纸短言长,难尽所怀,惟万变不离其宗,成功之道,唯在一心,无愧‘忠、恕、仁、爱’四字而已矣。 第十代弟子魏镇中绝笔,预书于x年x月x日前夕。” 铁夫人叶秀玲念完魏镇中绝笔,神堂内已是一片哭声。 好在天龙四常,都是江湖豪客,虽悲痛于开天手魏镇中的壮烈逝世,但师门为此得以昌盛。亦是天龙弟予值得庆幸之事。是以天龙四常止悲,节哀应变,先劝住了铁氏母子的哀泣,然后,搬了一张大师椅居中放好,将开天手魏镇中遗体扶座椅上,又行了礼,由辟地手汪镇北遵照开天手魏镇中遗命,立即举行铁英奇接行第十代掌门的大礼。 铁英奇年纪虽幼,毫无江湖经验但知书识理,极有主见,对接任掌门之事,不再推让,并对开天手魏镇中的遗言,提出了二点修正意见: 第一点,开天手魏镇中尽忠师门,所行所为高洁伟大,列名第十代掌门人俯仰无愧,他只能接第十一代掌门人。 第二点,开天手魏镇中年高辈尊,功在本门,他要求拜在魏镇中门下,以志不忘。 这两点,都是顺情合理之事,天龙四常是无由反对。他们不但不出反对的话,而且由此一点,更可见铁英奇的才华气度过人一等,深受师门等人,复兴有望。 于是,铁英奇先向开天手魏镇中遗体行了拜师大礼,然后由四常将开天手魏镇中遗体请过一边这才举行铁英奇接掌第十一代掌门之职的仪式。 仪式简单而隆重,由辟地手汪镇北负责主持。 辟地手汪镇北站御座右侧,壮容大声道:“还我本来面目!” 其余三常,应声欢呼道:“我武维扬!” 四人同时一阵闪出神掌,再回来时,已俱皆换上了一式蓝色长袍。 天蓝长袍,原是天龙派独特的服色,自二十年前擎天玉柱铁铮恶耗传回后,天龙弟子一律改铁灰色穿着,实寓有哀悼与隐忍图强之意。 今天新掌门接位,辟地手下令恢复蓝色服饰,乃表示天龙神威复活,即将再入武林,逐鹿争雄了。 当然,这只是天龙五常的一片经营苦心和希望的寄托,是否有成,那就要看铁英奇的努力的结果如何了。 辟地手汪镇北站口原来位置,其他三常则站在铁英奇的后侧。 铁英奇也种情穆肃的换穿上一件蓝色的长袍,面对辟地手汪镇北静立以待。 铁夫人叶秀玲瞪着一双秀目,成了唯一的观礼之人。 辟地手汪镇北朗声高喊道:“第十一代弟子铁英奇接掌本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尔后我派弟子,对其一切渝示,应一体禀遵,不得稍有违误!”接着又轻声道:“新掌门人叩谢祖师宏恩!” 铁英奇拜罢祖师神位,又受了天龙四常参拜之礼。 现在,他正式成为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了。 仪式完毕后,铁英奇伴同慈母一侧坐下,天龙四常也满面笑容,神态轻松,坐在两旁相陪。 三绝手李镇东微笑中带着敬意道:“掌门人十年前即修习‘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不知如今成就如何了?” 铁英奇笑道:“小侄自获传‘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后,十年来勤练不懈,未敢一日间断,师伯你看,我不是长得十分健壮么?” 三绝手李镇东未及答话,辟地手汪镇北单眼一瞪,马上接口道:“请掌门人今后说话,纵是长辈之人,也不可自称小侄,应该改称本座。” 铁英奇先是一愕,继之点头道:“谢师伯提示,本座知道了。”神态跟着也就严肃了起来。 铁夫人叶秀玲一阵心酸,想到铁英奇当了掌门人,无形之间,似乎加上了一个人为的枷锁,压抑了天性,不由心中一阵难过,秀目一皱,摇头幽幽地道:“小妹以为今后英儿言行,除非有关派务,应务于掌门人身份外,平日生活,最好还是一如往常,不必过分矫情拘泥才好……” 迅雷手关镇西不管三个师兄意见如何先就拍掌附和道:“师嫂之言有理,小弟最讨厌的就是虚伪形式,英儿,你说对么?” 铁英奇也是甚为高兴道:“小侄极端赞同,不知各位师伯以为如何?” 三绝手和闪电手含笑不语, 事由辟地手汪镇北一言而起,自然不容他不说几句话, 他笑道:“弟妹通情达理,愚兄收回刚才的话便是了。” 三绝手李镇东笑道:“弟妹真行,一语就改变了老二的顽固脑筋,难得!难得!”接着,又转回正题道:“英儿,你知道不知道?‘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乃是本门独一无二的内功心法,你十年前已领心法,其实早就应该算是本门的弟子了。” 铁夫人叶秀玲微微一怔,道:“英儿也已把‘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当做强身术援给了我,我算不算是天龙派的弟子呢?” 原来“先天无极两仪神功”神妙无言,修习此功之人,不论功力深浅,都是神凝内蕴,不着皮象,要不说破,就是本门中人也无从察觉。 铁夫人叶秀玲此话一出,先就喜倒了天龙四常,不由一致大笑出声,辟地手汪镇北点头叹道:“莫非前定,我们算计英儿,想不到竟更多了一个师妹,天龙无缺,叫我们好不高兴,师妹,快快过来。叩拜祖师,列入天龙门内。” 铁夫人闻言暗吃一惊,沉吟片刻才道:“我虽不诸武技,胆为聊酬魏师兄感化之德,并助成其遗志,自亦应以身委派,籍以督促英儿勤练武功也是好事。一说着盈立起,参拜了历代祖师神位,便也算是天龙门下了。” 一阵欣喜之后,三绝手李镇东伸手搭在铁英奇脉门上:“英儿,你且试行运功一遍,让我看看你‘先天无极两仪神功’的深浅。” 铁英奇一敛心神,凝神运气,站着身子即进入了忘我之境。 天龙派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妙在妙在不拘时地,不讲姿势,只要心神一敛,便可进入。 三绝手李镇东脸上泛起了惊讶之色,道:“真是了不得,各位师兄师弟,你们过来看看英儿的脉象!” 四人就象是被人点了“笑腰”穴,简直笑得忘了自己的姓氏。 铁夫人叶秀玲茫然地问道:“各位师兄,有什么开心的事?” 三绝手李镇东笑道:“英儿一身‘先天无极两仪神功’火候,已非我们师兄弟所能望其项脊,这不是一件大大可喜的事么!” 铁夫人听了,也是高兴不已。 辟地手汪镇北道:“英儿奇才异质,果然非同凡响,以他目下修力而言,离超过中五师弟离时不多,我们原打算要他眼下‘夺命金丹’增加五腹抗力后,再服食四种灵药,如今已不必如此了。‘夺命金丹’可省下来留给他将来行道消世,而四种奇药,也可马上服用,然后请出‘天龙秘笈’,让他‘百卉朝阳’大法修研,不出三个月,他便可达到三花聚顶,五岳朝元的上乘境地。为本派吐气扬眉了。” 全堂一阵欢呼! 四种不世奇药,由四位采药人,捧到铁英奇面前。 铁英奇分别服下四种奇药,只觉份量太少,似乎什么连滋味都未感到。尤其服下后未见发生任何异状,不禁怀疑这些奇药是否有点名过其实。 辟地手汪镇北只是微微而笑,将存放“天龙秘笈”之处和取用之法交代之后,便拟率领师弟妹退出,以便铁英奇单独研习。 铁英奇不以然道:“各位师伯师叔,你们就陪小侄一起参习‘天龙秘笈’吧。”天龙四常说道:“自本派开派以来,只有掌门人有权参修,其余弟子,仅由掌门人量才摘要传授,此为本派传统,掌门人不可乱法度。” 铁英奇剑眉双轩,脸上毅然之色毕现,大步走至祖师神位之前,俯首默祷有顷,然后回身朗声宣布道:“本门势微力弱,起衰授危,端在遍植人才,本应有鉴于此,已祷请祖师修正‘天龙秘笈’参研规定,自本代起,尔后每代弟子,均可择其天资禀赋心性特优者七人,共同参修宝笈,籍资鼓励,并企发扬。” 接着又道:“天龙派弟子汪镇北、李镇东、胡镇南、关镇西、叶秀玲等五人,即随本座研习‘天龙秘笈’,不得有违!” 铁英奇神气壮穆,出语惊人,掌门威严十足,天龙五常不禁为之怔愕当地。 他们只觉得铁英奇的影子,在他们眼前不住的扩大,扩大,扩大到和整个祖师神座合为一体,铁英奇的话,也就似从历代祖师口中说出来一般,根本不容他们稍有微词和分说的余地。 天龙四常心神俱凛,一齐拜倒,辟地手汪镇北道:“弟子汪镇北等五个,谨遵掌严谕,并谢领祖师殊恩!” 铁英奇受了一礼,玉面一绽,改容道:“各位师叔请起,只要你们捧我的场,我就高兴哩!”他抛开掌门人身份,有意缓和一下严肃的气氛。 三绝手李镇东激动得哈哈大笑,道:“掌门师侄,真有你的,凭你这种大胆革新的作风,本门复兴指日可期了。” 辟地手汪镇北:“掌门师侄胸襟如流,高瞻远瞩,大刀阔斧,切中本门人才寥落,后继无人的大弊,我等能体察掌门人的苦心。” 铁英奇受到鼓励,玉面上绽出自信的笑容。 辟地手汪镇北突又神色一整,恭谨道:“请掌门师侄示下,启用‘天龙秘笈’!” 铁英奇道:“有请师伯代劳了!” 辟地手汪镇北应了一声:“是!”人便平地拔起,向第三盏七星玻璃灯摸去,右手将灯座向上托了三托,又向下拉了四下。 这些动作,都是凌空施为,非功力深厚,绝难做到。 一声巨响从神座下发出,整个神座猛然向下一沉,接着便见一支金龙巨爪,托着一支蓝色锦盒缓缓伸出。 辟地手汪镇北身形落地,毕恭毕敬双手接过锦盒,那只金龙巨爪,便又自动缩了回去。 正当辟地手汪镇北手捧锦盒走向铁英奇之时。蓦地,一声轻笑带进一条人影,泻落堂中,也未见他有何动作,那支盛有“天龙秘笈”的锦盒,却已到了他手中。 天龙口常反应都快,齐声大喝,四条身形挟着四股毕生功力所聚的掌劲,齐向来人扑去。 来人一声轻蔑冷笑,单手一挥,说也不信,辟地手汪镇北四人,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只觉“气海穴”一麻,真气顿泄,倒在地上。 这都是眨眼间的事,等到铁英奇看清来人是一个貌似六十左右的秃顶老头时,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 铁英奇虽然身具“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深厚功力,可是习而未化,根本不知道凝功发力的心法,派不上用场。 铁夫人叶秀玲则更不用说了,她没有被吓倒,已是难得可贵的了。 毕竟铁英奇气概不凡,功夫没有,胆量却是不小,神色不变,进前一大步,威凛责问道:“老夫何人?乘人不备,夺宝伤人,是何行径?” 秃顶老人翻眼射出二道冷森森的寒芒,落在铁英奇俊脸上,右手已然扬起,大有连铁英奇一并点倒之势,铁英奇昂然不怕,挺胸又向前进了一大步,离开那老人已不过三数步之隔了。 两人瞪目相对而立。铁英奇双目神光不露,但另有一种慑人的英华,逼得秃顶老人目中寒芒骤收,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垂手改容大笑,道:“看你这等年幼,必是少见多怪,不知强者为尊的道理,老夫夺宝伤人,凭的是功力身手,光明正大,那一点不合大丈夫行径?哈哈!哈哈!少年人,你说是不是?” 这种怪论,铁英奇真还是第一次听到,当时气得俊面铁青,一时忍耐不住舍死忘生的向前猛扑,怒吼道:“本掌门和你拼了!” 铁英奇未习武技,一扑之势,毫无章法可言,那老人几乎笑掉了大牙,道:“少年人,这是什么身法?天龙入海?还是泥鳅过岗?”他不但静立未动,甚且语气也变得更加轻松和缓道:“资质勇气都是上上之选,老夫看你无份的份上,不愿伤你,乖乖的给老夫回到原地去吧!” 铁英奇只觉得一股奇大气功,把他弹到原来立身之处,脚下位置,分毫不差,但他却还体会不出这秃顶老人的功力,已达到了神妙无方境界。 那秃顶老人手未动,就以无形气功逼退了铁英奇,眼见铁英奇惊讶多于惶恐的样子,大是得意,将手中“天龙秘笈”一举,道:“‘天龙秘笈’就在老夫手中,有本事,就从老夫手中取回去!” 铁英奇乃是大智大慧之人,行动只是一时,现既明知无法夺回“天龙秘笈”,自然不会再行轻举妄动,当时强悍之色,毫不稍减,冷笑道:“‘天龙秘笈’乃是本派之宝,本掌门人自然要从你手中取回,不过本掌门人目前武功未成,暂时不妨由你带走,望你好好保管,两年之后,本掌门必当单人独骑,找你将‘天龙秘笈’请回,现在,你留下姓名住地,请吧!” 秃顶老人二次出山,雄心万丈,这次出现天龙派神堂,倒不是存心夺取“天龙秘笈”,主要的目的,乃是追查万里追风朱五的下落。 原来劫夺万里追风请帖之人,就是此老,他伤人夺帖之后,原以为万里追风朱五已再无生理,只是后来他忽又想到一个问题,朱五死讯如传扬出去,岂不说悦说明朱五的任务未能达成,黄山集贤山庄岂不因此提高防范。这一点的企图大是不利,所以他又想赶回原处,准备毁尸灭迹。 那知提到原处,已不见了朱五尸身,自然就将注意力转到附近的天龙派身上。 他闯入天龙派,不但巧夺了“天龙秘笈”,同时,更发现了铁英奇一个百世难见的奇才,两者,都是他亟欲据为己有的。 但是,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人与物,不容兼得。他思之再三,似乎觉得还是奇才难求,“天龙秘笈”尽管宝贵,对自己尚非必需。 因他在四十年前,曾于无意间获得了一册“幻形宝录”和一本“七煞玄阴真经”,经过将近四十年的苦修,自认成就之高,普天之下,已然无敌。 同时他也想到,自己年事已高,即使“天龙秘笈”有强过“七煞玄阴真经”之处,自己也没有重新修习的时间了。 再者,他二次出山,雄心万丈,立意慑伏群雄,留名万世,尽管心术不正,背地里无恶不作,明里却不能不装出副伪善面孔。 现在,铁英奇要他留下姓名再走,他那能放得下脸来。 所以,他当机立断,长声大笑道:“好说!好说!你以为老夫看得上这本‘天龙秘笈’么?” 铁英奇听了不禁一怔,想不通,天下武林人物,竟还有对“天龙秘笈”不动心的。当时便茫然问道:“那么你夜闯本派门堂,所为何来?” 秃顶老人笑容一收道:“老夫问你一句话,只要你据实作答,老夫即将‘天龙秘笈’奉还!” 铁英奇昂然道:“只要问的正事,本掌门自可奉告,但本掌门绝不屈服于威胁之下。” 秃顶老人敞声大笑道:“好一个天龙派掌门人,老夫交上你这个朋友了,‘天龙秘笈’拿去!”单手一推,那蓝色锦盒已缓缓飞到铁英奇手中。 铁英奇想不到对方果真这般爽快,因此接盒在手,再也扳不起面孔,勉强笑道:“老夫有何见教?” 秃顶老人道:“万里追风朱五可是你们天龙派救了?” 铁英奇坦直说道:“不错!正是本掌门人出手救了他!” 秃顶老人不信道:“凭你能救活得他?” 铁英奇哈哈一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本派了?” 秃顶老人沉思有顷,似已相信了铁英奇的话,追问道:“他人在那里?” 铁英奇道:“你对他显然不存善意,本掌门不能奉告他的去处!” 秃顶者人老奸巨猾,道:“你是说他早已离开天龙派了?” 铁英奇认为把这一点告诉他,无关紧要,于是道:“他伤势痊愈,自然应该离去了。” 秃顶老人奸笑道:“只要他没有死掉,老夫不怕找不到他。”接着又手指地上倒卧的汪镇北等四人道:“你这四位师伯中了‘七煞指’,老夫虽愿交你这个朋友但确不便自毁惯例,亲自出手解救他们,如果你有心要他们功力恢复,半年后月满之夜,可去巫山望霞峰等候老夫,届时老夫定将活穴传你,希勿自误,嘿嘿!”一阵诡秘的笑声,带着他的身子电射而去。 汪镇北等四人,身中“七煞指”,全身麻痹,行动不得,言声思考却并未受到影响,此刻眼见秃顶老人已去,辟地手汪镇北愁容满面的向铁英奇道:“掌门师侄,本门‘天龙秘笈’,神妙无方,只要将之修成,区区‘七煞指’手法不难举手而解,尽可放心,无需着急。” 铁夫人叶秀玲心神稍定,吩咐铁英奇道:“修习‘天龙秘笈’不是一朝一日便可有成之事,英儿,我们还是把几位师伯师叔安置妥善了再说吧。” 铁英奇点头应声是,将“天龙秘笈”交慈母收好,然后搬来四张木床,架在神堂内,分别把辟地手汪镇北等四人抱到床上。 又遵照辟地手汪镇北的指示,打开神堂暗门,走进一间暗室,暗室内备有五付现成的棺木,棺首赫然注明着天龙五常的姓名,逐将恩师魏镇中的遗体放入棺中,准备传待复兴天龙派后,再以大礼安葬。 忙了一晚,第二天,才当着辟地手汪镇北四人和慈母之面,开启锦盒,请取“天龙秘笈”。 那只天蓝锦盒,看上去毫不打眼,打开之后里面却另有一支碧霞灿然的玉匣,玉匣外系一条蓝色缎带,缎带结法十分古怪,铁英奇看来看去,都找不到带头,无从解开死结。 天龙四常相视而笑。 辟地手汪镇北道:“请掌门人运用大智慧,解开带结,便可取出‘天龙秘笈’了。” 铁英奇试着扯动带子各处,却始终不见功效,且有越紧之势。 他心中一动,抬头问道:“请问师伯,是否本派掌门人都必须解开这个带结,才能修习‘天龙秘笈’?” 辟地手汪镇北双眉皱道:“正是这样!” 铁英奇点点头,忖道:“这大概只是为测验一个掌门人气概和胸襟而设的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朗声一笑道:“好,小侄绝不让各位失望就是!” 拾眼望去,只见神堂左侧壁间挂着一柄古剑,忙走过去拔剑出鞘,只听龙吟起处,全堂泛了一片金霞。 铁英奇目前虽不能判断剑之好坏,但也不难想象这是一柄非凡之器。 他举剑向那结一挥,金芒闪动,带结迎刃而开。 天龙四常先是齐声惊叫,继之又一阵欢呼。 他们也悟出其中道理了! 只有胸襟似海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有如此天马行空,龙游太虚的奔放豪情!这就是天龙派掌门人必具的品格与气概。 铁英奇送回金光古剑,才双手捧起碧玉小匣,掀开匣盖。 谁知,一看之下,不由失声惊呼道:“‘天龙秘笈’呢?” 原来,玉匣之内,除了一张素笺外,那里有什么“天龙秘笈”! 天龙四常面色俱变,相视愕然。 铁英奇虽感失望,却仍镇定如恒,取出匣内素笺,朗读出声道:“吾派人才凋落,后继乏人,‘天龙秘笈’由吾搁去,尚若天幸吾派气数并不由此而斩,宝笈将由第十一代掌门人带回。铁铮留字。x年x月x日。”日期正是老人离去的前夕。 辟地手汪镇北幽幽长叹道:“由此可见,恩师他老人家一直都在为本派道统问题而奔波,只是,他老人家客死异乡,遗言中又未提及有传之事,想必一定是抱恨而终,不知‘天龙秘笈’如今流落何处了?” 迅雷手关镇西怒目恨声道:“一定是被送遗言的长白老人吞没了,英儿,你应该马上找长白老人去!” 三绝手李镇东道:“若非目见,不可意测,长白老人一代奇侠,如非可靠,恩师怎会以遗言相托,宝笈当然应该查究,但当务之急,应先使掌门师侄练化体内灵药,学习一部份我们熟知的本门武学,然后才谈得到追寻‘天龙秘笈’之事。” 迅雷手关镇西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绝手李镇东道:“非五年悠长岁月不可!” 辟地手汪镇北长吁一声道:“五年岁月虽然悠长,但比起已经过去的十五年,也算不得什么!我们十五年都等了,难道还不能再等五年么!” 天龙五常一脸凄然之色,等待!等待!等待!“等待”在他们已经不算一回事了。 那边天龙网常在强遣伤怀而我们这位在一夜之间担负起复兴天龙派重任的铁英奇,也正凝目平视着神座上的历代祖师神位和栩栩如生的乃祖肖像。思潮起伏,难以平抑。 想到天龙派过去的光荣历史,使他愈觉自己所负责任的沉重。 天龙派的历史,得自天龙派对武林的辉煌贡献。也就是说,要复兴天龙派,就必须担负起对武林道义的责任。 从万里追风朱五的一番话和黄山集贤山庄发出的武林帖的情形来看,显然武林劫运将起,已不容天龙派有所延喘而从容准备了。 铁英奇想到这里,主意已定,迥视四常,语气低沉地道:“五年时间遥远,而武林劫运已经迫临,能之所在,天龙派为能置身事外,故小侄准备不日起程,前往参加黄山集贤山庄之会,以尽我天龙派之应尽的道义之责,目前小侄虽不谙武功,但若能将体内‘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化虚再为实临时,学几招本门应变招法,也就勉可应付了。” 语气神态令人生凛,天龙五常说不出不同意的话来。 大家沉默有顷,辟地手汪镇北长叹一声道:“掌门师侄要将体内‘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化虚为实,发气为力,这倒是极为简单之事,只需加习两句心诀,作三日之修持即可如愿了,只是纵然如此,掌门师侄仍不能与其他与会者领教,岂不有损弱本派声威么?” 原来开天手魏镇中于传授铁英奇“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之时,为免铁氏生疑,只讲解了练气法门而省略了使气心诀。不过这对于功力修为上并无妨碍,一经疏导,即可补救过来。 铁英奇听了辟地手汪镇北之言,摇头笑道:“此去黄山,目的只是在本派同担武林道义,贡献一份智慧,并不与人逐鹿,武功一时还用不到,师伯放心好了。” 三绝手李镇东点头道:“欲图重振天龙声威,就不能不勇涉武林是非,掌门师侄此举自属必需,问题是本派未获得邀请……” 迅雷手关镇西大声道:“上官老儿什么东酉,四十年前跟在恩师后面,连摇旗呐喊的资格都没有,竟敢如此,小看本派!” 闪电手胡镇南说道:“老四用不着发狠冒气,纵使上官老儿无礼,凭你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待如何?” 迅雷手被说得一翻大眼,长叹出声。 铁夫人叶秀玲笑道:“英儿,为娘支持你的壮举。” 辟地手汪镇北道:“尽其在我,别人对我的态度不去管它,掌门师侄志气如虹,愚伯,等助你五日之后成行就是了!” 铁英奇道:“多谢各位师怕师叔成全!” 第二章 受人冷眼飘零江湖 黄山集贤山庄,其实并不在黄山山中,而是在黄山北麓,一处入山孔道的右边。 庄门口威猛无情地蹲踞一对又高又大的石狮子,俯视着山庄前一片无涯无际的翻风麦浪。 门额横匾上,“集贤山庄”四个牵案大字,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这时山庄四周,一片宁静肃穆。 门前广场上,徘徊着一个修眉朗目,风流倜傥的蓝衫书生,腰系一柄蓝鞘古剑,文雅中透着英武气概。 蓝衫书生徘徊许久,终于停下脚步,低头默念道:“看这庄外戒备全无,莫非我把日子记错了,会期不是今天么?” 忽然,一阵轻风从他身边掠过,他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驼背老人走进庄内去了,接着,便听得庄内有人高报道:“神驼骆老前辈驾到!” 蓝衫少年书生闻声一笑,自言自语到:“我倒忘记这是秘密聚会了,接待之人自然不会站在庄外张扬了啦。”一挺腰,迈开脚步,也向庄门内走去。 门内也是一片广场,二列劲装汉子,左右分排站立,一个个持剑在手,气势威严。 只因他们训练有素,虽是人数众多,却是鸦雀无声,故从庄外无从察觉到庄内的动静。 蓝衫少年书生一脚踏进门,立有一个身穿长衫的清秀少年,笑脸迎上道:“请前辈见示本庄请帖,以便通报相迎。” 蓝衫少年书生想起自己乃是一派掌门之尊,原本准备回以笑容的俊脸,忽然一正道:“本座‘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专程造访老庄主。”他那里来的请帖,自然只好亮出天龙派的招牌了。 那清秀少年显然被“掌门人”的身份吓住,不敢再向铁英奇索验请帖。但也不请铁英奇入内,只连声应道:“是!是!请铁掌门人在此稍待!”一闪身奔进了二进院门。 不一刻,那清秀少年引出一位三十出头的锦衣壮汉,但见这锦衣汉子双目精光电射,铁英奇纵是经验不足,也看得出此人功力不弱。 锦衣汉子走到铁英奇面前,颇有礼貌地说:“在下上官义。”又指原先清秀少年,道:“这是舍侄上官明,铁掌门光临寒庄,不知有何见教?” 铁英奇想到:我明明已说过要见此间庄主,这不是多此一问么?但他是读书人出身,见人家哈哈的,自是不便计较,只好又将来意重叙一遍,又请教上官义道:“在下年轻识浅,不知上官大侠与上官庄主……” 上官四杰,忠,孝,仁,义,在江湖上不是等闲之辈,铁英奇如此发问,确因从未涉足江湖,不知上官四杰的名头,但听在上官义耳中,却颇不是滋味。 上官义剑眉微皱,但还是有礼貌地接口道:“他老人家乃是家父。” 铁英奇那知察言观色,一听上官义就是集贤山庄的少庄主,正找对了可以作主的人,当下心里落实,大喜道:“请上官大侠为在下通报一下,在下有要事与令尊相商!” 上官义为保持集贤山庄美誉,勉为应附道:“呵!铁掌门人来得真是不巧,家父近日适值外出末归,不知铁掌门人现寓何处?请示下尊址,等家父回庄,当即前往奉邀。” 他说得很明显,集贤山庄无意迎纳他这位天龙派掌门人。 铁英奇一片热心,遭到如此冷落,剑眉不禁一连挑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忍了又忍,放低声音道:“在下实是赶来参加贵庄紧急聚会的!还请上官大侠通报一下才好。” 上官义神色变道:“本庄并无紧急聚会,铁掌门人莫非误听了传言么?” 就在此时,大门外,忽然走进一个身穿灰色僧袍,背负寒铁锡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来。 上官义一见来人,连忙丢下铁英奇,迎了过去,躬身为礼,道:“大师佛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家父正在大厅相候,大师请!”也不索验请帖,便将那和尚让入了大厅。 铁英奇者在眼中,不禁又气又恼,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闯将进去,不想上官义忽又闪身回到了他面前。 他忍着气问道:“刚才那位高僧是谁?” 上官义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道:“少林智开大师。” 铁英奇又闷道:“不知智开大师在少林寺是何身份?” 上官义只以为铁英奇乃是明知故问,有意挑眼,因为凡是江湖人物,岂有不知少林寺四大金刚之理,当时脸色一冷道:“少林寺四大金刚之一,身居首座护法!” 铁英奇甚至连少林寺的护法也不知道,乃又问道:“他是否就是少林掌门人的首座大弟子?” 上官义越听越不是味,瞪了铁英奇一眼,大声道:“少林寺四大金刚,乃是少林掌门人的同参师弟,铁掌门人这该满意了吧!” 铁英奇见上官义越来越不礼貌,不由也火气上升,道:“在下一派掌门之尊,难道比不上少林寺区区一个护法,进不了贵庄的大门,请上官大侠有以教我!” 上官义理直气壮,还以颜色道:“铁掌门人纵是一派掌门之尊,没有本庄请帖,也只好回尊址。” 铁英奇大是不忍,道:“在下看得甚是清楚,刚才那位智开大师似乎亦未凭帖入内,上官大侠莫非有意独与在下刁难么?” 上官义冷笑一声道:“智开大师名云江湖,谁人不识,铁掌门人要和他相比,未免太早了!” 铁英奇剑眉怒扬,道:“上官大侠不可理喻,本座只好自行入内了!”大步向内阁会。 上官义一时真还被他这种气势所慑,竟让他走出了一丈多远。及待起步追赶,却见乃侄上官明已嘻皮笑脸的将铁英奇去路挡住。 上官明年纪和铁英奇相差不多,但因生长顺境里,不免带有三分傲气,他深悔刚才沉不住气,让铁英奇唬得失了主张,请出四叔,显得自己脸上无光,这时见四叔不让铁英奇入内,有了支仗,那还能将铁英奇轻易放过? 他童心犹盛,为了表现集贤山庄的风度,原想装出严肃神态,最后却变成嘻皮笑脸的样子,向铁英奇双手一摊,道:“集贤山庄乃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所在,铁掌门人虽然不珍视天龙派的风度,本庄却不愿轻毁本庄的尊严,留下美话,此路不通,请回驾吧!” 铁英奇事到临头,为了天龙派的威誉,已没有返头的余地,当时脸色一正,道:“上官少侠,你当真不让本座通过么?”仍是大步向前去。 上官明嘻皮笑脸一收,也板起面孔,道:“铁掌门人即不知进退,在下只有得罪了!” 话声中,一招“流霞放彩”,泛出满天掌影,向铁英奇上盘攻到。 这一招乃是集贤山庄载誉江湖“翻云覆雨十八快手”中的精华,上官明慑于天龙派掌门人的声威,生怕弱了集贤庄的头,所以一上手,就施出这一招出神入化,声势惊人的绝学。 可怜铁英奇空有一身已达一流高手的“先天无极两义神功”,但在对敌招法方面,却仅只懂得天龙口常临时口授的三招“天龙拳法”,三招“天龙指法”,三招“天龙剑法”和三招“天龙掌法”,也三四一十二招天龙武学精华,目前在他身上,也只能发挥有限的威力。也就是说,如果由他主动出手,无论掌、指、剑、拳,一气呵成之下,当有程咬金三板斧之威。 但是如让人占了先着,那他这十二招天龙武学,便难济于事了。 因为他的招法毕竟是临时学来,且无与人动手经验,自然有欠纯熟。 这时上官明把他估计过高,一出手使用上本门绝学,这教他如何应付得了?只觉满眼掌影,罩顶压到,慌不迭移步后退。 上官明得意之下,掌势一收,大笑道:“天龙武学不过如何,掌门人大概出道太早了吧?请!请!本庄不送了!”言下满含讥讽,极是难听。 铁英奇热血沸腾,怒不可抑,大喝一声,道:“好!本座就让你见识见识天龙武学!”运起全身十二成真功,单掌一举,天龙掌法中的“六丁开山”,逼得上官明身形疾闪,不敢招架。 铁英奇连演“日在中天”和“分云取月”两招,上官明直被打得心惊肉跳,难挡其锋,展开“玉燕身法”。力求自保。 铁英奇三招一过,立即停手,正色道:“少侠对天龙掌法观感如何?” 其实,他使完这三招,无以为继,非停手不可。 上官明不知就是,避过铁英奇连环三掌,已是一身大汗,心中惊凛已极,以为铁英奇是不为己甚,一时愕然,答不上话。 上官义生怕乃侄吃亏,掠身过来,道:“铁掌门人功力高绝,舍侄远非敌手,在下不才,愿请赐教一二!” 铁英奇有了刚才的教训,深知人家一出手,自己便无还手余地,丢人在后,不如沾光在前,当下故意一声朗笑道:“上官大侠既然有兴,本座就献丑三招天龙指法好了!” 话声一落,三招天龙指法,“指天划地”,“魁星点元”,“长箭入云”,已连绵施出。 上官义已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功力经验,均极不凡,这三招天龙指法,如果出自天龙五常之后,他自然难与为敌。 可是,现在由铁英奇使出,威力不止倍减,他只不过稍感吃力,便已应付过去! 铁英奇三招指法使完,未能稍占上风,只好于暗惊中一笑住手,道:“上官大侠果然高明,本座有言在先,如今三招已过,不便再出手了。” 上官义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请铁掌门人指教指教!” 铁英奇暗说一声:“糟了!”硬起头皮道:“本座心急与会,改日再向上官大侠请教不迟!” 上官义哈哈大笑道:“铁掌门人无须作急,贵派并不在邀请之列,尽可放心,误不了武林大事,依在下看来,我们机会难得,岂有不尽兴之理。”言罢,再不管铁英奇是否接受,又道:“请!在下要先出手了!” 单掌一挥已向铁英奇左臂拍到。 铁英奇眼看不打已不可能,只好又使了一招“指天划地”,迎了上去。 上官义轻声一笑,化掌为爪,沉臂挫腰,指力达处,只听一声裂帛轻响,铁英奇的蓝色长衫,自襟以下,撕落了一大片,人也被逼退了五步。 上官义得理不让人,一招得手,旋身再进,又一掌击中铁英奇大腿。 总算铁英奇自知在动手招术上远非上官义之敌,预先运聚了“先天无极两义神功”护体,又加上官义毕竟是名门正派之人,虽有挫敌之心,却无伤人之意,并未运集全身功力唯就这样,也订得铁英奇立脚不住,噎!噎!噎!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未曾跌倒。 同时,上官义掌落铁英奇大腿之际,也是心中大吃一惊,只觉铁英奇的大腿上,自生抗力,震得他手掌发麻。 上官义江湖上名头不小,一身所学,确不等闲,自是识货之人,虽把铁英奇打退了三步,反而不敢把铁英奇估低,认为对方这少年只是招术生疏,以致动起手来未免吃亏,其内力之深厚,已非凡可此。当时不由动了与铁英奇相较内力的豪兴,一翘大拇指,朗声道:“铁掌门人好深厚的内功,我们就互拼三掌如何?” 铁英奇长衫被毁,已是老大的不快,又被一掌震退三步,心头更是恼火,宁折不弯的牛脾气,再无顾忌,寒着一张俊脸、冷然道:“本座奉陪!” “先天无极两义神功”运集之下,提足了十二成真力,蓄意狠命一拼。 上官义冷眼注视,只见铁英奇神气归一,好一付壮穆的神态,当时更加不敢轻视,忙也凝神运功,把真力提到了十二成。 眼看两虎相争,终无好的结果,忽听一声苍劲的大笑,起自庄门入口处。 铁英奇循声瞧去,只见三个老道士,一前二后的走了进来。 前面的一个道上年约七十左右,身披鹤髦,白发童颜,一脸慈神,自然流露出一种亲切的风仪,那笑声便是从他口中发出。 随在他后面的两个道士,年纪也都在六十以上,背插松纹古剑,道气央然,也都能给人好感。 铁英奇不认识这三个道士是谁?但由于他们这种祥和气派的影响,却不由地歇去功力,静立注视。 上官义更是悚然一惊,涨红了脸,急步迎上去,躬身为礼道:“晚辈上官义恭迎老前辈鹤驾!” 那为首老年道士谦和地一笑道:“少施主少礼,贫道来得不是时候,有扰你们清兴了!” 说话之际,精芒电射。落到铁英奇身上,他先是苍眉微蹙,继而,脸现惊容,讶然道:“少侠身佩‘天龙金剑’,不知与天龙派有何渊源?可否见告?”语气至因恳切,使人不忍拒拂。 钦英奇肃容道:“晚……”他本想自称晚辈,忽然想起自己身为天龙派一代掌门之人,应顾及天龙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不能因个人的谦虚,而损了天龙派的尊严,乃改口道:“在下铁英奇,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不知道长如何称呼,亦请见告!” 那老年道长见铁英奇竟不知道他的法号,心中虽是觉得这个资质奇佳的天龙掌门人有点孤陋寡闻,但却毫未介意,只是淡淡地一笑,道:“贫道静玄,出身武当。”又回身一指随行的二个道士道:“这二位是贫道师弟,一号静逸,一号静宁。” 铁英奇没有江湖经验,但也不至连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都不知道,闻言之下,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连忙一揖道:“在下年轻认浅,从未涉足江湖,竟不识是武当掌门人法驾,失礼之处,务祈勿怪!” 同时,他心中又产生了另一种感觉,自己也是一派掌门之人,两个比较之下,何异天壤之别,单只看今天集贤山庄对静玄道长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足够自己盖惭兴悲的了。 他想着,想着,不禁有点失神。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何等高人,一见铁英奇如此神情,便知他有感于怀,当下微微一笑,打断铁英奇的思潮,道:“擎天玉柱铁老前辈不知与铁掌门人如何称谓?” 铁英奇一震恢复常态,道:“在下先祖!”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双目精光连闪,一把握住铁英奇的手兴奋地道:“呵!铁掌门人原来是前贤之后,怪不得秀出群伦,资质绝世,真是苍天有眼,武林之幸,可喜可贺!” 铁英奇被武当掌门人说得豪气风发,大声道:“天龙派同为武林一派,理应尽其所能,共为武林正义效力!” 武当掌门人呵呵朗笑道:“贫道得识铁掌门人,不虚此行!”回顾身后二位师弟,接道:“看来我们过去的顾虑,都是庸人自扰了!” 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应声肃容道:“掌门师兄法眼如炬,师弟们也有同感!” 铁英奇在武当三位老人交相赞誉之下,心胸诸畅,那里还记得刚才那件不太愉快的小事件,当时整了整被上官义扯破的衣襟,昂首挺胸的有如玉树临风般柱地而立。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又打量了铁英奇数眼,一拍铁英奇眉头,道:“铁掌门人请!” 铁英奇退了一步,道:“道长年尊先请!” 武当掌门人又是一阵大笑,道:“铁掌门人好说,我们同进吧!” 铁英奇含笑点首,与武当掌门人并肩齐步,向集贤山庄二道门内走去。 上官义大叫一声道:“铁掌门人未获家父邀请,请留尊步。” 铁英奇剑眉双挑,回视上官义,开口欲言。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已先发话道:“天龙派如何未被邀请?” 上官义微楞道:“原因很简单,难道老前辈不知道?” 静玄道长想了一下,点头道:“好,铁掌门人就算贫道邀来的客人,上官大侠可肯赏脸?” 武当掌门人江湖地位崇高,有他承当一切,上官义纵是集贤山庄的四庄主,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当时无话可说,只好眼看着铁英奇和武当掌门人,穿过中门而入。 他自己却一跺脚,身形似箭,消失在侧门之内。 铁英奇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等人,由人引导着,穿过一所大得足可容纳百数十人以上的大客厅,然后进入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二扇青石大门。 一对闪闪发光的铜环,分悬在二扇青石大门上。 侍者轻轻在铜环上三长一短的扣了三次,青石大门一分而开。 门内是一列石级,通向地底,他们拾级而下。 石级走尽,又有二扇铁门,挡住去路。 铁英奇忖道:“看不出上官庄主倒是有心人,防范得如此严密。”转念之间,铁门已因引导者传讯,打了开来。 进入铁门,是一间两丈方圆的石室。室内有一张青石大圆桌,四周排着二十四张太师椅,参差地坐着十五位各形各色的江湖人物。 他们一见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进入,齐都起身相迎。 主位上站起的是一个身穿鹅黄宽袍的红面老者,不用说,他就是集贤山庄的老庄主,苍穹神剑上官勇。 最奇怪的是,上官义竟然已先到了这间石室之内。 苍穹神剑上声勇声如洪钟笑道:“掌门人鹤驾亲临,小弟蒙宠何似!”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上也笑道:“贫道多事,为上官大侠引入一位武林新秀,天龙派铁掌门人铁小侠,冒昧之见,尚祈勿怪!” 铁英奇长揖为礼道:“在下天龙派铁英奇,得识上官庄主,至感荣幸。” 苍穹神剑带笑的面容微微一滞,轻哼一声,没有表示欢迎之意。 铁英奇不好发作,酸着鼻子退过一边。 耳际响起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蚁语传声,道:“上官老儿本是血性之人,唯一缺点,就是自视过甚,酷好虚名,铁老弟硬闯集贤山庄之事,必已传到了他的耳中;是以他一时想不开,有所不乐,望老弟为武林大局着想,勿予介怀。” 铁英奇功力不够,不能以传音表达心意,只好向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报以微微一笑,脸上也于顿然之间,恢复了平和之色。 苍穹神剑上官勇请武当掌门人坐了首席,静逸静宁二位道长,虽然也是名动一时的人物,因有掌门人在座,也只好屈就了末位。 铁英奇心中还在暗暗称赞苍穹神剑上官勇不愧是领袖一方的江湖大豪,处理事情甚是得体。现在就看他把自己如何安排了。 那知苍穹神剑上官勇却叫上官义另外在圆桌之外,设了一张坐位,勉强笑道:“对不起!铁掌门人来得意外,本庄不及准备,就请一旁安坐吧。” 铁英奇闻言之下,甚是不忿,眼芒闪到圆桌四周的椅子上,又转念忖道:“圆桌四周的席位有限,座次分配,定有复案,那些空位,必是留给后来者坐用,我究竟是不速之客,实也不应作无谓的挣扎,显得气量狭小,有失风度。”想到这里,心中释然,当时也就改容含笑谢了座。 这时,人未到齐,会议尚未正式开始,各人只是互相天南地北的交谈着。 铁英奇因为没有坐上正席,插不上嘴,只有一旁默听的份儿。 武当掌门人怕他不耐冷落,便用蚁语传音为他介绍在座之人。 次序是由主人苍穹神剑上官勇的左手边开始。 除了武当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外,下面第三席是一个五十左右的干瘦老者,人称太白一奇神目古剑秋。 第四席是一个白发老婆婆,脸上皱纹打叠,但双目开合间所现出之神光,较之神目古剑秋尤甚,她姓李名竞之,外号玉拐婆婆。 第五六两席,空着无人。 第七席是一个中年书生,号称云中鹤邓翔。 第八九两席,也空着。 第十席,是铁英奇刚才在集贤山庄大门外曾见过一面的神驼骆一峰。 第十一席,空着。 第十二席,正中央,便是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 第十三席,是少林智开大师。 第十四席,空着。 第十五席,是一个半老徐娘,她是绛红院主飞虹女吕青莲。 第十六席,是一个瘦长老者,终南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 第十七席,是一位玉容白发的老妇,素心岛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 第十八席,是一个粗壮老人,蒙山风云叟异商侗。 铁英奇一听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说到蒙山风云叟异商侗,不由心中一惊,心想万里追风朱五的请帖明明没有送到,这人怎会如期赶来与会的?这当中一定大有问题,到时候一定要弄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正当铁英奇思渡之际,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已连续告诉了他,第十九席是四川暗器名手多臂天王唐连发,第二十席是长笑弥勒公孙昌,第二十一席是扑天大雕盖半天,第二十二席是瞽目郎中杨春,第二十三席,是单掌开山楚英。 接着,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进来,坐在第十四个席位上,与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只隔了一个席位,可见他的身份极不等闲。 不久,进来的是一个文弱书生,坐入第八席,从他们的寒喧语中,铁英奇知道他是长春秀士李元。 整个圆桌;此刻除了五、六、九、十,四个席位尚空着无人外,已是坐满了二十位名震一时的武林豪侠奇人。 不!要是连同站在苍穹神剑上官勇身后的上官义,石室中的与会之人,一共应该是二十二位。 上时,有人发话道:“上官兄,人数差不多应到齐了吧?” 苍穹神剑上官勇取出一张名单,核对了一下道:“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和紫竹庵明性师太尚未来到。” 人未到齐,似乎应该再等下去。 但是苍穹神剑上官勇忽然站起来道:“小弟有一疑难之事,欲在正式商议大事之前,请各位公决。”随之语气一转,又道:“这事尤其要请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特别谅解!”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霜眉一掀,已猜出苍穹神剑上官勇必是要对铁英奇之来有所责难了,当时哈哈一笑道:“上官大侠太客气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欠身谢了武当掌门人,然后转向铁英奇道:“老朽现在请教铁掌门人一事?” 铁英奇早就想出说万里追风朱五请帖被夺之事,这时见苍穹神剑上官勇找他说话,正是求之不得,乃含笑欠身道:“老庄主有何见教?尽请示下。” 苍穹神剑上官勇干咳一声,道:“本庄邀约今日此会,因事关武林劫运,奉请各路高人,都是在极为秘密的安排之下进行,不知铁掌门人何由得知?务请明白报告。” 铁英奇道:“今日之会期乃是由万里追风朱五大侠处获悉,本派亦为武林一派,大义当前,不敢人后,是以不请而来,请上官大侠勿以为怪!” 苍穹神剑上官勇冷眉掀了掀,道:“万里追风朱五处事稳练,如此重大之事,只怕不会随便出口,现在他本人尚未赶回,其中原因,一时难以明了,可否请铁掌门人能说得详细些?” 铁英奇便当众把万里追风朱五受伤被救之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在下认为最好再请该份请贴的收件人商大侠加以补充一下,各位便不难明白真象了。”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诡谲地一笑,道:“老朽凭帖而来,并不知道朱大侠途中所发生之事,实在无可奉告!” 他的话,等于是说铁英奇所言有所不实之处。 铁英奇急得大声叫道:“朱大侠的请帖明明在敝派附近被劫,他那里会再有请帖送到蒙山去,请商大侠不要开玩笑!”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脸色一正,道:“老朽与铁掌门人素昧平生,怎会凭空捏造事实!” 一阵议论扬起,同时,无数对怀有疑念的历芒落到了铁英奇身上。 苍穹神剑上官勇又干咳一声道:“四十年前令祖擎天玉柱老前辈率领天下群雄,消灭了一场武林浩劫,侠骨义胆,为世人所祟,请铁掌门人珍惜令祖的威誉,不要走入歧途才好!” 铁英奇情急分辩道:“在下满腔热血,一片赤诚。此来旨在共赴武林劫运,所言没有不实之处!”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道:“贫道认为铁掌门人不是纤巧之人!其中必有隐情,大家应该慎重处之。” 苍穹神剑上官勇巧妙地道:“老朽也自认这次发出请帖,遗漏天龙派一事,有欠周详,特此先向铁掌门人告罪,好在武当掌门人已代邀铁掌门人与会,尚望莫念老朽疏忽之过,仍以武林安危着想是幸!” 扑天大鹏盖半天接口道:“在下认为上官大侠未邀铁掌门人与会,在情在理,并无不妥之处。” 苍穹神剑上官勇微笑道:“盖老哥厚爱,唯老夫仍感内心不安。” 扑天大鹏盖半天哈哈大笑道:“上官大侠为人忠厚才会如此自责,事实上以武林兴衰而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力者为尊,任何一人,任何一派,近十五年来,人材寥落,绝迹江湖,门不成门,派不成派,象这种破落户,请来有何助益,徒增累赘而已。” 铁英奇听他辱及天龙派,不自剑眉一挑,怒声道:“你竟如何瞧不起天龙派!真是岂有此理!” 扑天大鹏盖半天横眉一竖,道:“老夫乃是执中据实之论,铁掌门人认为贵派武功仍足以惊众么!” 铁英奇气得脸色发青道:“本门武功精深博大,岂是盖大侠井蛙之见可以置论,本座年轻修为日浅,目前虽无以自豪,但总有一天叫你心服口服。” 扑天大鹏盖半天笑得打跌道:“老夫拭目以待,希望铁掌门人好自为之!”言下,极尽轻蔑之能事。 铁英奇怒吼一声,话未出口,忽觉人影一闪,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已站在他的面前,悄声向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铁掌门人千万忍耐。”又用蚁语传声道:“武林形势,自令祖去世之后,领导乏人,已成割据之局,门户之见,嫉妒之心,日盛一日,贵派过去锋芒太露,短视之人,正雄心勃勃争取领导权,自然不愿铁掌门人轻易出头,铁掌门人如能以大局为重,有勿对这些小节计较。” 铁英奇擎天之才,心胸一拔即朗,当时便压住了怒火。 苍穹神剑上官勇这时也道:“盖大侠不必斗气,我们还是言归正题,请铁掌门人澄清大家的误会吧!” 铁英奇这时明白了,苍穹神剑上官勇口头上承认疏忽不邀天龙派之过,实在是顽固不认错的。 铁英奇虽说武功未成,江湖经验欠缺,象苍穹神剑上官勇这种明若观火的用心,却不难一目了然。 他俊目一闪,由被动变为主动道:“上官大侠要在下如何澄清?” 苍穹神剑上官勇其实也并不是怎样的恶人,他只是不忿于铁英奇的不邀而至,扫了他的颜面,心有未甘,同时,问题挑开后,铁英奇确有使人怀疑的地方,所以他在公私两方面,都非追问到底不可。 这时,他耳闻铁英奇的反问之言,目触铁英奇有如两把利刃似的目光,不禁微微一震,忖道:“我莫非真的有些过份了么!” 但他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盛名之下,羞刀入不了鞘,心肠一硬,沉声道:“这要铁掌门人的诚意了。” 铁英奇忿然道:“各位心有成见,在下是否诚意都是一样!” 苍官神剑上官勇道:“铁掌门人之言未免武断,该看在座各位,那一个不是江湖上顶天立地之人,只要你言之有理,公道自在人心。” 铁英奇道:“刚才各位不相信在下片面之词,却对商大侠之言毫不置疑,这就是有欠公正的铁证。” 一语刚毕,风云异叟商侗立即一拍桌上道:“铁掌门人,你认为老夫有什么毛病?” 铁英奇昂然对道:“在下对你甚是怀疑!你为什么不对大家说真话?” 风云异叟商们一阵仰天大笑,道:“难道老夫会是假的不成,哈哈哈哈!老夫行年六十有三,在座各位,多半都是老夫的老朋友,就请他们说一说,我是不是真的风云异叟商侗?” 众口一致道:“商大使自然是商大侠,谁也不会有所怀疑!” 铁英奇忽然心中一动,想道:“风云异叟商们尽有其它的话可以回答,为什么要扯到真假问题上去?莫非他真是假的不成么!因为大凡一个人,做了亏心之事,总是疑心有人窥破了他的阴秘,在一种自术心理之下,往往欲盖弥彰,反而露出了马脚。” 此念在心中旋迥不已,立即想出了对策,当下冷冷地道:“在下素闻江湖上有一种玄奇的易容之术,商大侠不能使人无疑。” 风云异望暴吼如雷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铁掌门人须得给老夫一个交待。”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觉铁英奇说话缺乏根据,有点信口雌黄,正要有所表示时,却见单掌开山楚英已大喝一声,道:“那里来的横小子,信口胡说,我看他这天龙派掌门人的身份,倒是叫人有点不敢相信哩!” 马上,云中鹤邓翔附和道:“小弟有此同感,仅凭腰中一柄天龙金剑,确难说明就是天龙派的传人!” 玉拐婆婆李竞之道:“这有何难,请他露两手天龙绝活,不就证实出他的身份了么?”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脸上泛起一种向往的表情。目视铁英奇缓缓地道:“四十年前,老身随同令祖擎天玉柱铁大哥扫荡众魔之时,对他一套天龙剑法最欣赏,尤其‘日正中天’一招,躬天地之奥秘,达至柔至刚的极境,被称为古今天下第一奇学,并非可谀之词,铁掌门人一派相承,对此‘日正中天’一招想必已习练纯熟,不知能否演示一下,以慰老身渴念么?” 长笑弥勒公孙昌笑呵呵地道:“好好,铁掌门人赶快一显身手,让我们一饱眼福!” 铁英奇一共只学会三招天龙剑法,“日正中天”这招最深奥的绝学,就连教他剑法的闪电手胡镇南都未学会,这教他拿什么东西来挡堵,脸上顿时现出气沮之色,答不上话来。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擦了一下鼻头道:“‘日正中天’乃是天龙剑法中的精华,铁掌门人小小年纪,如何施展得出,大家何必为难他,我看还是让他随便演一招天龙剑法算了。” 扑天大鹏盖半天似是专门和铁英奇作对,大声表示异议道:“小弟认为要看天龙绝学就得看‘日正中天’一招,否则,就不必麻烦铁掌门人了!” 铁英奇再也忍受不了,忘形大声道:“在下尚未学会‘日正中天’那招天龙剑法,但另有证明身份的物件在此!” 言罢,探怀取出一幅画像,扬手抖开道:“各位应该知道,这幅画像,大概只有天龙派有吧!” 众人举目看去,齐是一震,只见那幅画像上一共画了九个人象,那九个人象,正是四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各派高手。 尤其是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更是激动,象沉入梦境似的,发着颤声道:“各位请看!各位请看!左边那个最年轻的少女是谁?”不用人家答话,她已自己告诉人家道:“那,那就是四十年前的我呵!” 上官勇也指着画像中一个瘦长老人道:“那就是先父!” 从未开口的少林智开大师,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先师痛禅上人亦在其中!” 终南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正色道:“那位清瘦老者,便是先师一心居士他老人家。” 接着,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指出前任掌门人出尘道长,绛红院主飞虹女吕青莲,指出了乃师三妙夫人宋婷婷,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指出了老帮主任化。 另外二个人象无人指认,但却由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告诉了大家: 旁立的一个少年书生,是今天仍掌华山门户的白衣秀士朱远谋。 另一个高龄老尼,则是紫竹庵老庵主无我师太。 这时数十道崇敬无比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幅画像上。 苍穹神剑上官勇朝铁英奇手中画像一礼道:“请铁掌门人升座!”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微笑中让开了首席。 铁英奇反而被他们这种举动,弄得怔住了,他怎样也没想到,一张画像,居然有如此大的威能。 当然,人家态度的转变,并不是因为证实了铁英奇来自天龙派,而是铁英奇手中那幅画像,教他们非把请到上座不可! 因为,谁也不能眼看着画像上的祖先偏坐一角,屈人之下。 任何一个人,可以昧起良心,蔑视和嫉妒别人的成就,但是绝不会不尊重自己的祖先。 铁英奇由于手中的画像,凭空身价百倍,被大家拥坐上首席。 他坐上首席后,深觉画像捧在手中诸多不便,正待收起放回怀中,忽见苍穹神剑上官勇走过来,躬身为礼道:“请铁掌门人将英雄图高悬斗室,让大家面对前贤,各抒己见,和衷共济,同为消灭武林新劫运效力!” 铁英奇激动地道:“上官大庄主所言甚是,我们应该效法先贤风节,群策群力,共赴时难!”说着将手中画像双手举起,道:“偏劳上官庄主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垂目壮容地又向前贤画像行了一礼,这才双手将画像接过,返身端步上前,将画像挂在室后石壁正中。 大家又齐集象前重新参拜,然后回原位落座。 这时,室内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思。 铁英奇见有几个人向他露出歉然的目光,乃欠身含笑道:“在下不请而来,说来终属冒昧,只盼各位相信在下一片诚心,容许在下随附骥尾,贡献力量。”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笑道:“铁掌门人武林新秀,贫道等同表欢迎!”首先合起掌来。 跟着,少林智开大师,虎目神丐朱元波,静逸静宁二位道长,也跟着鼓掌。 其他的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剧烈的反应。 苍穹神剑上官勇最后终于也应付似的参加了鼓掌,但击得并不热烈,显然只是顾忌主人身份,礼貌礼貌而已。 扑天大鹏盖半天猛的大喝道:“大家捧场呀!”大巴掌击出雷鸣似的暴音。果然轰的一声,大家都在鼓掌了。 掌声一落,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说话了:“铁掌门人现在和我们已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了,请铁掌门人开诚布公,澄清刚才引起的那点小小的误会!” 铁英奇真想不通,这些人何以都似乎有天生的排斥性,当时不禁微微带忿道:“在下要说的,已经说过了,诸位如果仍不见容,在下不便勉强,但在下当天明誓,以示绝未虚言欺人。” 他那里知道,在座这批群雄,大都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野心家,谁都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站上领导高峰,眸阴天下,独尊万世。 因此,他们各人的心情,非常复杂。 就以苍穹神剑上官勇来说,他一则恼于铁英奇的不邀而至,扫了他的颜面,再则,也不忿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自作主张,将铁英奇带了进来,他奈何不了武当大派,自然只好把一股怨气,发在铁英奇身上了。 至于扑天大鹏盖半天,生不逢时,既未赶上四十年前的盛举,又非目前武林中的绝顶人物,却偏偏不自量力,不甘寂寞,好出风头,处处要表现自己不凡,争取别人的重视。 还有那些没有好祖先可以仰仗的人,这幅画像一出,无形中都起了反感,对铁英奇靠祖荫坐上首席,有点不服不忿。 另外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则更是不用谈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计划中的关节,他根本就有意要激起铁英奇对武林群豪的反感,以逐其私愿。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铁英奇是无法以言词取得同情的,他话声一落,扑天大鹏盖半天便立即哈哈大笑道:“牙痛咒儿不说也罢!如果铁掌门人不能消除我们的疑心,我们虽是尊敬天龙派过去对武林的贡献,也不得不为自卫计,请铁掌门人回避。”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应声道:“盖兄高见,小弟第一个赞成!” 其他之人,虽未开口,看表情,显然都默认了盖半天的意见。 铁英奇见自己一片热心硬是遭到了蔑视,不禁大感失望,他看了武当掌门人一眼,见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满脸无可奈何之色,心中一阵难过,颤声道:“各位既是不能见容,在下只好合退了,但愿各位忽忘今日这件憾事!”他离座走到高悬的画像之下,欲待取象离去。 忽觉身边人影一闪,素心岛上散花仙子凌彩霞掠身过来,制止他道:“铁掌门人且慢!老身有话要说!” 铁英奇剑眉一挑道:“在下又有什么不对!”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道:“老身有一不情之请,愿铁掌门人赏脸!” 铁英奇真想不出散花仙子凌彩霞会有什么重要之事,当下压住怒气道:“凌仙子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正色道:“请少侠将这幅英雄图交由老身保管。” 铁英奇只气得双睛冒火道:“你凭的是什么?”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理直气壮的道:“令祖铁大侠当年领导全体武林精英,消灭了一场武林浩劫,事后,为纪念盛举,乃由九大领袖人物自绘画像为念。” “呵!”当时便有人问道:“画中各位老前辈的人象是出于各人自绘?”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回朔往事,洋洋自得地道:“正是,其实当年参与盛举的群豪,当得上领袖一方的英雄人物,足有三十多位,但是能够挥毫自绘画像的,却只有画上九人,各位不难从画中看出各自不同的笔势来。” 大家又仔细欣赏了半天,这才看出了笔法上的差异,确非出自一人手笔。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声音越说越大道:“当时铁老前辈独秀群伦,是以大家共同决定将画像交由他老人家收存。” 铁英奇忿然插嘴道:“家祖保管此画,理所当然。”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点头道:“当时情形,确然如此,可是时在今日,情形不同了。” 铁英奇瞪目道,“千言万语,归结一句,就是你想谋夺这幅画像而已。”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冷冷一笑道:“老身现年参与盛举,留画像中仅存二人之一,难道不应保管此画么?”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支持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道:“仙子之言甚是在理,画中华山掌门人白衣秀士朱掌门人因故未到,目前只有凌仙子有权保管此一画像。” 扑天大鹏盖半天附和道:“在下亦有同感!此画应由凌仙子保管。” 接着,又有数人表示支持凌仙子的要求。 只有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不以为然,仗义执言,道:“贫道以为……” 他话刚出口,忽然有人向他传音相阻道:“掌门人仗义执言;老衲至为钦佩,只是语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是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铁掌门人旷世奇资美质,前途远大,吾等护之,反足害之,不若任其稍受刺激,以助长其灵气的好!”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面向智开禅师微微含笑,改口道:“贫道以为铁掌门人应予考虑!” 铁英奇双目一轩道:“此画乃家祖传派之物,本座誓与存亡,不容别人染指!”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蹙眉传声道:“人欲横流,争之不利,铁小兄弟,但坚凌云志,何愁来日不物归原主,愿三思之!” 铁英奇恍然大悟,忖道:“大英雄大豪杰只求百世之基不争点滴近功,他日功业有成,还怕奇耻不雪?”此念一生,立即怒释,忍辱含悲道:“在下尊从众意就是!不过在下有话在先,此画日后在下终必收回!”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身等着铁掌门人就是了!” 铁英奇一挺腰,昂首道:“在下身受各位指教,终身不忘,就此告辞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命上官义打开室门,道:“铁掌门人请,恕老朽不送了!” 铁英奇满腔热血,换来的只是一片辛酸,他渐渐明白祖父为什么要封闭天龙派的苦心了。 铁英奇走了,随着铁英奇之后,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摇头叹道:“今日之事,有失武林公道,贫道疾首痛心,也告辞了!”带着二位师弟,垂头而去。继之少林智开大师,丐帮虎目神丐朱元波,神驼骆一蜂也不愿再留,一同告辞退出。 苍穹神剑上官勇内愧于心,长叹一声,神情索然。 扑天大鹏盖半天却神采飞扬,大言不惭道:“少林武当自命大门大派,最是目中无人,走了正好,朱老花子人穷骨头轻,专会趋炎附势,做人家尾巴,我早想找他麻烦,他到识相,驼子更不值一谈,死脑筋,算什么玩意儿?” 大家只看了他一眼,无人答话,显然,这些人都发现了一点天良。 可惜这微弱的一条良知,马上就被蒙山风云叟异商侗一句话完全摧毁了。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于笑了几声,诡异地道:“凌仙子,小弟认为你要保管英雄图,其中多少还有点不可告人的原因,我这句话没有说错吧!”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似是被他猜中了心事,脸上神色聚变,冷笑一声,道:“商兄,你大概把我也看成那少不更事的铁英奇了吧,劝你最好少用心机,免伤彼此和气!”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阴笑道:“凌岛主,你要是过河拆桥,便对不起帮忙的朋友了。”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只气得脸色铁青道:“商侗,你在本仙子面前,最好小心说话!”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大声道:“小弟素来就是有一句说一句,凌岛主既然不客气了,我商侗可也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娇喝道:“你再胡言乱语,老身要对不起你了。” 只见她罗衣飘飘,就象一朵云彩,飘过圆桌,落在蒙山风云叟异商们面前,玉臂一抬,一掌向商侗脸上打去。 她真不愧是英雄图上现存人物,飞身出手,就象一阵轻风,快得令人看不清身形,眼看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这一掌是挨定了。 可是事情偏偏怪,既未见蒙山风云舆异商侗闪身避让,也未见他回手反击,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却猛然缩手退身数尺,脸上布满惊讶之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吃了暗亏。 要知,散花仙子凌彩霞四十年前还是妙龄女郎时,即已名动天下,所以才能跻身英雄图上的九人之一,四十年的岁月,她没有白活,其功力之纯,已达神化之境,在这石室群雄中,应不作第二人想。 同时,大家更知道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虽然也是当代一流高手,但人和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相比,却还应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因此,这种反常的现象,立即使大家惊讶莫明,奇疑难释。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冷笑一声,道:“你要心中无鬼,何必怕人说话。”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厉声道:“你要暗器伤人,老身非劈了你不可!”又待扑身而上。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大喝一声道:“老夫警告你,你已中了老夫的‘化血神针’,如不从速收敛心神,运功闭位七大主穴,再服用老夫解药,一时三刻之内,就要全身化血而亡,莫怪老夫言之不早。”手一扬,袖中飞出一道黄光,射向散花仙子凌彩霞手中,又道:“快将此药服下,自行疗伤吧!” “化血神针”乃是一种闻名已久的罕世暗器,一时只惊得全室之人,个个变色。 就以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这种绝世高人,也不由神色一沮,吞下蒙山风云叟异商们的解药,就地坐下来疗起伤来。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横扫全室一眼道:“据老夫所知,这幅画像的里面,每个人像之后,都留有各人三招武学精华,学全之后,身集诸家之长,可以天下无敌。” “呵!”全室轰动了起来。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脸上泛出一种令人不可捉摸的诡笑道:“画只有一幅,谁是得主,那就得看你们谁的武功造诣最高了。”语毕纵身跳至青石圆桌中央,双手一背,作起壁上观来。 “武学精华”四字好不诱人,尽管这些人平日自高自大,这时眼中却都射贪欲的光芒,齐向画像而去。 蓦地,有人大声嚷道:“我们不要先伤了和气,最好先问清楚是否确有其事,然后再各凭武功,决定此画谁属。” 马上便有人大声问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道:“请凌仙子证实此言!” 散花仙子凌彩霞萎然点头叹道:“不错!” 石室之内顿时刀光剑影,拳风掌劲,夹杂着厉啸惨嚎,乱成一片。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站在圆桌之上,居高临下,眼看石室中的混乱,面现得意的诡笑。 蓦地,有人大吼一声道:“大家住手!” 吼声如雷,震得人人心惊,霍地一起住手。 发出这声狮子吼的,不是别人,正是集贤山庄的上官庄主。 这些人二时利令智昏,停手之后,便也都清醒过来,知道上了人家大当,团团围住青石圆桌,向站在圆桌中央背子微笑的蒙山风云叟异商侗怒目相视。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弓腰吸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中等身裁的秃顶老头。 这秃顶老头似乎根本就不把围在四周的群雄放在眼内,哈哈大笑道:“老夫幻影神翁,最近掌伤数十位高手的是我!你们聚会要对付的也是我!今天开了你们一个小小玩笑,看出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物,不过如此,老夫真是开心得很。” “我本待每人赏你们一枝化血神针,姑念你们刚才打得都很出力,老夫十分满意,暂且放过你们一遭。不过,那幅画像老夫得暂时带走,你们有本事,尽可于明年六月六日前往天台山讨取,过期不候,莫怪老夫要对这幅画像做出不理之事。” 石室中,这多的武林高手竟让幻影神翁将话说完,而无人打扰。这实在是因为他们刚才暴露了人性的弱点,打了半天丢人的架,心中都生内愧,同时也被对方的威势镇住了。 等到幻影神翁把话说完,大家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才露发开来。 苍穹神剑上官勇首先大声道:“我们今日一招之失,遗笑武林,大家赶紧齐心合力,千万不能放走这庞头……” 幻影神翁狞笑道:“老夫正是要看你们的笑话,否则怎会留下你们的狗命!”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罡风,震得圆桌四周的群雄立脚不住,跌跌撞撞退到石壁之下。 接着又单手一抬,高悬的画像已自动飞到他的手中。就在大家惊愕间,狂笑着,打开石室铁门,扬长而去。 且说铁英奇悲忿填胸的走出集贤山庄大门,回头咬牙切齿地怒视了集贤山庄数眼,暗誓道:“总有一天,你们用八人大轿,也请我不来!” 忽见庄内走出六人,正是武当掌门人和静宁静逸二位道长,少林智开大师,虎目神丐朱元波,神驼骆一峰。 铁英奇与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极为投缘,立即回身拱手为礼道:“在下多承掌门人仗义关照,唉!只可惜……”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朗声插话道:“铁掌门人快不要这样说了,贫道等深愧未能择善固执到底,故也只好引咎退出了。” 少林智开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铁掌门人一身所学似未尽得天龙真传,不知是何缘故?” 铁掌门人喟然一叹道:“‘天龙秘笈’为家祖携去,不知所终,以故无法得窥本门武学全貌。” 接着又将接掌天龙派的经过,扼要说了一遍。 智开大师寿眉微轩,沉思有顷道:“铁老前辈在世之日,与先师最称莫逆,某次共游泰山归来,曾于无意中获得一本‘化真录’,现尚寄存本派藏经阁中,不知铁掌门人可愿枉驾少林?先行习成‘化真录’上乘武功,然后再游侠江湖,搜找贵派‘天龙秘笈’!” 显然,智开大师是存心要将少林寺收罗的他们武学奇功,转赠铁英奇,以造就于他了。只因铁英奇乃是天龙派掌门之尊,智开大师的措词和语气,说得十分极巧而婉转。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哈哈大笑道:“智开大师言之有理,铁掌门人应该考虑一下!” 他们这个建议,虽使铁英奇十分动心,可是在三思之后,却不愿接受,他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尊,所要发扬的,只是天龙武学,在天龙武学未学成之前,他无意借助别派武学,以充天龙门面,这种存心和念头,使他蹙起了一双剑眉,久久未发一言。 丐帮虎目神丐朱元波似是已看出了他的心事,豪笑相劝道:“天下武功本出同源,历代武学宗师,莫不广纳兼收,精益求精,然后自成一家,尚望铁少侠莫为门派之见所困。” 这些话,都是至理名言,发人深省。 铁英奇少读诗画,胸襟原就不俗,那会固执门户私见?可是今天他却有固执的理由,因为外人加谙他的耻辱,太残酷了,天龙武学所受到的渺视,太使他难以忍受了!是以他已立定志向,将来除非一事无成,否则,就誓必为天龙武学争雄不可! 因此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谢谢大师雅爱,在下此刻需前往巫山望霞峰赴约,将来有面机会一定去少林请教,现在先走一步!” 他硬起心肠拒绝了这一难逢的异数,转身大步离去。 三道一僧一丐和神驼,立在当地,感慨无已。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放声大笑道:“少林最是小气,想不到难得大方一次,却碰上了钉子,真是令人痛快!可爱!可爱!老花子绝不能置身世外!”也不和别人打招呼,转身就走。 神驼骆一峰未发一语,这时也点点头,独自走了。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和少林智开大师,也互视而笑,各自回山而去。 铁英奇一路打听,费了不少时日,终算找到了巫山。 巫山在四川山县东南,为巴山山脉之最高峰,长江切断其腰,造成三大险峡之一的巫峡。相传巫山有十二峰,即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南,飞凤,登龙,聚泉诸峰。 望霞峰在巫山北缘,高出云表,居高俯视,尽揽半壁天下。 这一日,巫山望霞峰顶,登上了一个神色疲劳的蓝衫书生,他就是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 铁英奇担负振兴夭龙派重任,集贤山庄一会,使他认清了一般武林人物的真面目,不过他并不因之气馁,反而更积极地确定了自己的责任,他如今不但要重振天龙派已堕的声威,同时更要转变武林风气! 他这次来巫山,乃是为了四位师伯的病伤一事,并不存多大希望,他对约他来此的秃顶老人,从心底感到恶心,为对方绝没有安着好心! 这时,他站在望霞峰的绝顶上,第一次运用“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发出阵阵长叹,以企一舒胸中郁结。 啸声甫落,那秃顶老叟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先干笑了二声,引起铁英奇的注意,道:“铁少侠真是信人,老夫至为欣慰。” 铁英奇强颜为笑道:“在下为势所迫,如期而来!” 秃顶老人哈哈大笑道:“少侠面现不释之色,大概是把老夫的一番苦心完全误会了。” 铁英奇剑眉微扬道:“准会到巫山不是壹天的路程,老丈真是存着为了在下之心,何必要以小生四位师伯师叔的性命,胁迫小生?” 秃顶老人满脸慈和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夫所举,实含有磨练激励少侠之意,少侠难道不能体会么?” 铁英奇为了四位师伯师步的伤势,只好忍住一腔怨气,道:“往者不谈,那就请者夫如约告诉小生疗伤之法吧。” 秃顶老人眨了眨眼睛道:“老夫既约少侠前来,自然履行诺言,不过老夫那疗伤之法,非用玄阴真力施行不可,而玄阴真力又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老夫居处离此不远,少侠就请屈驾一行,三月之后,老夫包你满意而回就是。” 铁英奇原是立定志向,誓以天龙武学扬名立业,在天龙武学未有成就之前,绝不愿旁涉异学,想不到现在又碰上这个难题,一时想起四位师伯师叔的云天高谊,一心想促成自己扬名天下,重振天龙声威,用心立意,至苦至坚,自己如果学会别人内功心法,用以解救他们的苦痛,只怕也不是他们所愿之事。想到这里,不禁深悔自己多此一行。 思忖之间,久久没有作答。 秃顶老人面色一正道:“铁少侠如要解除几位师伯师叔的七煞指制禁,唯此一途,别无良策,希望少侠不要自误才好。” 铁英奇星眸英光电射,道:“小生请教老夫一事,请老夫据实惠告。” 秃顶老人呵呵笑道:“你是问我约你到望霞峰来的真正目的何在是不是?” 铁英奇点头道:“正是,你到底居心何在?” 秃顶老人打量了铁英奇半天道:“老夫前在贵派,发现你资质奇佳,甚承老夫‘七煞玄阴真经’绝学,所以连到手的‘天龙秘笈’都还给了你,约你前来,只是有意成全于你,老夫这片苦心,以你的才智,难道真会看不出来么,这种千载难逢的机缘,不找自来,你还不快磕头拜师,更有何待?” 铁英奇星目一瞪道:“小生是天龙派门下,要我改投他派万万不能。” 秃顶老叟大笑道:“老夫行道江湖,抱的是一视同仁宗旨,只要你拜我为师,你还是你天龙派的掌门人、如果你确有大志,老夫就是扶你为各门各派的总掌门人,又有何难?” 铁英奇一直都在注意对方的脸色神情,心中忽有所疑,不禁更是凝目注视,一瞬不瞬,象是陷入了魔境。以致秃顶老人这几句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前半段,只听到最后“……各门各派的总掌门人,又有何难。”两句,立即面色一寒,道:“你要当各门各派掌门人?那么掀起武林杀劫,掌伤各派高手的凶手,就是你了?” 秃顶老叟先是一怔,继即板起面孔道:“举世滔滔,老夫一身功力,不作第二人想,略显身手,即已惊被群雄之胆,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识相的你就快快拜师,老夫有点不耐烦了!” 铁英奇神色不动地道:“小生无意高攀,告辞了!”回身就走。 秃顶老叟抬手微招,涌出一股无形动气,把铁英奇吸回原地,怒目道:“老夫好意开导,你敢不识好歹!” 铁英奇昂然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 秃顶老叟呼吸急促,显然已经怒极,但长眉一阵抖动之下,终又忍了下来,发出一阵不自然的笑声,道:“你忘了天龙五常所中的七煞指重伤了么?” 铁英奇漠然答道:“天龙五常不比常人,小生行得正,站得稳,纵是十年医不好他们的伤势,他们也绝不会怨怪小生的。” 秃顶老叟大声道:“你也忘了你在集贤山庄所受的侮辱么?你只要拜老夫为师,包你不出一年,他们便都得向你磕头求饶的。” 铁英奇一听提起集贤山庄的事,心里立即升起一股怒火。 秃顶老叟接着又道:“你不见,他们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平日何等受人景仰,可是他们的真面目呢?你是见过的,自己想吧。” 铁英奇更为所动,剑眉挑了起来。 秃顶老叟说得兴起,声音高了一倍,道:“他们昧住良心谋夺你的英雄图,事后又为了那英雄图中的武功绝学,自相残杀,嘿嘿,这就是武林正派人物,嘿嘿……” 铁英奇心头激动已极,忽然大声道:“我的英雄图给谁夺去了?” 秃顶老里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心为你,已替你把英雄图取了回来,好,这算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你好好接着。”一振臂,从大袖内甩出了那幅画像。 那幅画像具有灵性似的,打了一个圆圈,才朝铁英奇手中飞来。 铁英奇伸手接住,一阵激动道:“那么,蒙山风云叟异商侗真是你化装的了!”这是铁英奇心中一点疑念,现在要正面求取答案。 秃顶老叟毫不为忤地道:“老夫号称幻影神翁,改容易貌家常便饭,你只要拜我为师,我也可录‘幻影实录’传给你。” 铁英奇忽又摇头道:“不可信!不可信!风云叟异商侗身材高大,这哪是易容化装所能办到的?” 幻影神翁哈哈大笑道:“‘七煞玄阴真经’练至化境,缩骨长身,随心所欲,你要不信,我便做给你看看!”身子一弓,只听一阵骨节暴响。身子已较原来高出了一个头,脸上笑眯眯,只道铁英奇这一下应该没有什么犹豫了,这个好徒弟一定收成了。 那知,铁英奇却冷哈一声,道:“老丈化身风云叟所作所为,小生领教过了,集贤山庄那样多武林高手,都败在老丈的手下,老丈的武功确实说得上超人一等,只是你说他们见利忘义,有失人性,那么老夫对自己又将如何自圆其说哩!” 幻影神翁大失所望,想不到铁英奇会拐着弯来骂他,当时凶心暴起,狞笑道:“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非要你拜师不可,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否则你便休想生高望霞峰!” 铁英奇凛然地道:“小生威武不屈,你纵是活劈了我,也不会拜你这种人为师!” 幻影神翁怒不可抑,喝道:“小辈找死!”双手齐弹,十缕劲气,罩向铁英奇全身要穴。 铁英奇就像待宰的羊羔,不要说逃,甚至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便即翻身倒地。 铁英奇全身被制,浩叹一声,闭起双目,算是认了命了。 幻影神翁制住铁英奇后,仍想作最后的努力,缓下脸色,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此好强,只是给阴间里多添一个怨鬼,老夫再给一个机会,生死决于你一念之问。” 铁英奇闷哼一声,幻影神翁说道:“老夫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铁英奇仍不作声。 幻影神翁弹指一点,一丝阴寒之气直射铁英奇右肩,一阵哆嗦,只觉有如置身冰窒之中,冷澈骨髓。 但他咬紧牙关,仍不开口。 幻影神翁只气得浑身发抖,忿然一掌,将铁英奇震出数丈之外。 铁英奇身中幻影神翁“七煞指”在先,再受一掌,已是气若游丝,毫无挣扎的能力,幻影神翁睹状之下,哈哈大笑,道:“老夫‘七煞指’中者无救,再加‘阴风透骨掌’一击,纵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的小命了,你就慢慢地消受吧!”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就在幻影神翁身形消失的同时,峰缘一株古松之上,掠下一个中年和尚,身形之快,有如闪电流星,一晃就到了铁英奇卧身之处,只见他朗目之内泪水盈盈,口中且不住的默念道:“孩子!孩子!要不是我一路隐身跟来,哪里还有你的命在!” 说着,三把二把翻开铁英奇的衣襟,找出一双蓝色玉瓶,倒出三粒药丸,慎重的喂了铁英奇一粒,剩下的二粒仍然装入蓝色玉瓶之内,放回铁英奇怀中。 然后,双手抱起铁英奇,走进岗下一窟石洞之内。将铁英奇平放地上。 且毫不打停,立即凝神运足功力,十指齐扬,遍点了铁英奇全身三十六大主穴。点完三十六大主穴,中年和尚双目微闭,似乎已内力耗尽,无以为继了。 可是他并不就此作罢的运功调息一阵,待得功力恢复,立又如法泡制,运指点穴。 如是者,一连七次,他那丰神如满月的脸,已显得清瘦苍白不堪,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年,眼角上的泪水却一直没有干过! 这和尚的神情举动,好不令人费解? 他对铁英奇的关怀,显然超过了一个出家人应有的限度。 而从他刚才毫不考虑,便翻开铁英奇衣襟找取“夺命金丹”的一点而言,他对铁英奇的情形也似乎十分熟悉! 他到底是谁?铁英奇是否有救? 第三章 两美女偷恋俊少年 那原是飘逸出尘,有如朗月青松般的中年和尚,在不惜损耗真无内力,数次为铁英奇通经舒脉之后,神色间已显得萎顿已极。 但是当他看到铁英奇的脸色,由苍白渐渐回复了血色,呼吸也慢慢粗壮起来时,他泪痕纵横的面颊上又垂下了两行热泪,同时也绽开了一层宽心的微笑。 他抬头向霉臭的石洞口下游目搜视一阵,皱起修眉自言自语道:“此非养伤之地,看来只有抱他下山了!” 于是他背起铁英奇,悄悄的离开了望霞峰,在巫山出口处,找了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山神庙,用翠竹席草搭了一张温软的小床,将铁英奇安置睡好。 铁英奇先被幻影神翁以“七煞指”点伤了全身筋脉,又挨了重重的一掌,原先万无生理,幸好他身藏救伤奇药“夺命金丹”,再加这位中年和尚功力高绝,打通了他被“七煞指”闭死的筋脉,总算从死神手中争回命来。 就这样,他还是在那位中年和尚早晚行动治疗之下的第七天,才完全恢复了神智,而这个时候,那位中年和尚因为精力损耗过度,已是瘦得皮包骨,不成人样了。 铁英奇第一次张开清弛的星眸,中年和尚一阵激动,失神的双目中竟又迸射出精光。 铁英奇翻身坐起,迷们地道:“我怎会在这里的?” 那中年和尚伸手按他重新睡下,低声道:“小施主,你伤势太重,还得静养三天,才能下床走动!” 铁英奇想起望霞峰顶的那一幕,情不可抑地问道:“是禅师救了在下一命么?” 那中年和尚慈悦地道:“救你一命,其功不在小僧,而是小施主你自己随身携带的丹药。” 铁英奇感激地笑道:“小生纵然身怀疗伤圣药,若非禅师代为搜出喂服,也不能留得命在!禅师再造之恩,小生感激不尽。” 中年和尚微笑道:“机缘巧合,举手之劳,小施主千万不必放在心上,现在你快行动一遍,默察全身有何不适之处,告诉小僧,再另谋医疗之道。” 铁英奇尚待分说,却被中年和尚含笑止住了。 于是他只好瞑目运起“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走遍全身奇经八脉,经三十六关,直达十二重楼,周而复始,立觉全身真力充沛,躬身谢道:“禅师佛法无边,小生不但完全好了,而且全身真力犹胜往昔数倍了……” 中年和尚脸上掠过一道惊异之色,“咦”了声,伸手搭在铁英奇腕脉,轻声道:“小施主即速运功一周天,让小僧一察究竟。” 中年和尚手切腕脉,末几,脸上忽然绽展无比快慰的笑容,道:“小施主,你一定曾获得过什么奇遇,服食过什么增加功力变化体质的奇药,那些奇药的药力小僧运功引动之下,已开始发散。再有数日之功,待药力完全发散开来,小施主即身可具举世无双之功力,小僧这里为你道贺了。” 铁英奇俊目连闪,凝眸注视中年和尚有顷,点头道:“小生四位师叔说要使四种奇药药力完全发散,非‘百卉朝阳’大法莫办,难道您所施的……?” 中年和尚坦承道:“小僧在小施主身上所施的正是‘百卉朝阳’大法!” 铁英奇疑讶地道:“‘百卉朝阳’大法乃天龙派不二心法,禅师如何也能施为?” 中年和尚脸微变,似乎内心甚是激动,最后,他用一声“阿弥陀佛”压住了情绪,装出淡淡的神色,道:“一位天龙派的朋友传了小僧‘百卉朝阳’大法,数十年后,小僧又用‘百卉朝阳’大法,救了天龙派掌门人小施主你,前因后果,早已前定,小施主,你说对么?” 中年和尚这回几乎不能身系此间,其身份自是不言可知! 铁英奇心中释然,道:“小生糊涂,真是多此一问。” 中年和尚这时反问铁英奇道:“小施主可是姓铁,名号英奇么?” 中年和尚一敛长眉,又道:“小僧法名忘我!” 铁英奇接道:“请问禅师,你怎对小生情形知道得如此清楚?” 忘我和尚笑而未答。 二人沉默了片刻,忘我和尚忽然道:“小僧意欲将‘百卉朝阳’大法,和一套天龙剑法传授小施主,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铁英奇立意在未重振天龙武学光荣之前,绝不学涉他派武功,这时一听忘我禅师能转授天龙本门武学,不禁怦然心动,但话到口边,心念忽然又转,想道:“这位对我有救命之恩的禅师,言词间十分闪烁,神色也不自然,可疑之处甚多,我得问清他的来历再作计较。” 他想到这里,立即注视忘我和尚之面,庄容说道:“小生虽于最近接掌了天龙派,但因入门时日甚浅,对天龙派以往之事所知有限,禅师说与敝派长辈有旧,尚请将详情踢告,以开茅塞。” 忘我和尚敛眉沉思有顷,最后道:“事情已过二十余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这样吧,小僧就说个故事给小施听听可好?” 铁英奇立即点头道:“小生洗耳恭听。” 忘我禅师语气沉重地回忆着说道:“二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二位后起之秀,二人一样地气豪功高,因为二人名字中均有一个‘玉’字,故被称为‘武林双玉’。”说着看了铁英奇一眼,接下去道:“一位就是人称蓝衣子都的令尊,另一位则是银衫剑客的周子玉。二人志同道合,连剑江湖,所到之处,群邪敛迹,威举与日俱增,为当时武林后辈中最引人瞩目的一双奇才。 然而,他们二人虽然交谊莫逆,感情弥笃,可是内心之中,都因自己师门的不凡而带着三分骄气,是以二人在武功方面并不心说诚服。 二人都知道这是友情的障碍,于是各人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为打破这层隔核,各人自动公开本门武学,蓝衣子都将‘百卉朝阳’大法和天龙剑法传给了银杉剑客周子玉,而银衫剑客周子玉也将师门绝学‘万流归宗’和一套流霞剑法传给了蓝衣子都铁中玉。” 铁英奇心情激动起来,双目定注,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和尚必是自己父亲和周子玉二人中的一个。 忘我和尚越说越流利,接下去道:“他们互相公开内功心法与剑术绝学之后,彼此之间,果然更增敬服,但是,到底谁强谁弱的这个问题,却仍然没有从他们意念中消除。” 于是就在二十年之前,他们相约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深林之内,作了七天七夜的武学印证,七天七夜下来,二人功力悉敌,难分上下。 铁英奇脑中映现一幕幻影——一座古老森林之内,两个要好的年轻朋友,经过七天七夜的苦战,已是疲惫不堪,但仍不休的苦撑着。不由叹道:“那又何苦啊!” 忘我和尚黯然道:“是的,当时如果他们能有小施主现在这种心情,也就不会有下面的惨事发生了。” 铁英奇心头一震,想起祖父的遗言,料定相斗的结果,那不幸的一位,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这已是十数年前的往事,可是在他的感情上,却等于眼前的事实,不由紧张地问道:“哦,最后他们还是分出了胜负!” 忘我禅师笑道:“是的,最后二人之中,一人占先半招,另一人败了半招。” 铁英奇这时又希望那失败的不是他的父亲,急急问道:“是谁败了半招?” 忘我禅师大笑起来,笑声中蕴含着无限的凄凉,久久之后,才道:“小僧自称忘我,连我都忘了,那里还记得谁胜谁败!” 铁英奇脸上挂满了泪珠,低低道:“难道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么?” 忘我禅师:“最后,那失手落败的人,因感愧对师门,一时想不到,竟羞忿横剑自刎而死,而另外一人,也因痛失良友,看破人生,出家当了和尚!” 铁英奇头脑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立脚不住,一把抓住忘我禅师的衣袖道:“你老人家到底是谁?”他仍希望失招自绝的那一位,不是自己父亲。所以称呼上已把禅师改为“你老人家”了。 忘我和尚眼中泛出一抹思义的神光,以坚定的语言道:“小憎忘我!” 铁英奇一阵颤惊,缩回抓在忘我僧袍上的双手,捧在自己的头,皱眉苦苦思索起来。 他先假设眼前这位忘我禅师就是自己父亲蓝衣子都,可是想来想去,却找不出一点可以站得住脚的理由,尤其对方一方枯瘦的脸,根本与“美子都”的名号不相符合。 他却不知道,忘我禅师的形容憔悴,完全是由于他疗伤,功力损耗过度所致。 接着,他又把忘我禅师定为银杉剑客周子玉来分析: 第一点:他自承“百卉朝阳”大法系由一位天龙派故友传授,那么,他就绝不会属于天龙派的自己父亲,不是自己父亲,当然就是周子玉了。 第二点:他在言谈神情间,含蓄而闪烁,显然是对故人之后的含愧的一种心理表现。 第三点:他要将“百卉朝阳”大法和天龙剑法传给自己,必是为减轻感情负担的一种做法。 有此三点,铁英奇已断然确定这位忘我禅师,不是他的父亲,而是武林双玉之一的银衫剑客周子玉了。 他这时的心情,极为复杂,眼前这位禅师,曾经是自己父亲的知交好友,如今又是自己的救命大恩人,但是,自己父亲却是间接死在他的手中,似乎把他认作杀父仇人亦无不可。 这样想,他有点把持不住,左右为了难。 然而,毕竟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的他,衡情渡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银衫剑客周子玉并不算有何罪过,而所遭遇的经历,也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少,假使他们二人异地而处,难道自己也能指责自己父亲有何亏理处么?而九泉下的父亲,恐怕也不容许自己这样做呵! 此理一通;他胸襟立即开朗,戚容未褪,但星目之中,已没有了仇恨的火焰了。 忘我和尚一直沉重地凝眸注视着铁英奇脸上的表情,这时见铁英奇脸色趋于和缓,始松出一口气,暗中对铁英奇赞许备至,默默呼道:“孩子!你如此胸襟如潮,义理分明,比我当年强多了呵!” 慢慢的,铁英奇抬起了头,双目中射出二道正义凛然的神光,落在忘我禅师脸上,缓缓说道:“禅师,晚辈已经知道你老人家是谁了,家父半招落败饮恨自绝,晚辈不敢无理取闹,轻言父仇,但半招之耻,誓在必雪,目前晚辈武功未成,难与皓月争辉,请假我二年时日,届时晚辈必在此地领教高招!” 忘我和尚已是一团欣慰,听了铁英奇这话,顿又清眉双蹙:暗叹道:“孩子你为什么不连这一点也看开呢?”但是,他还是答应道:“好!二年后的今天,小僧在此候驾就是!”接着,又道:“现在该由小僧传授小施主天龙绝学‘卉百朝阳’和‘天龙剑法’了。” 铁英奇刚才原有请求忘我禅师为四位师叔解除“七煞指”的治伤法,现在,他不但没有了这种想法,甚至连向忘我禅师学习天龙武学的念头也打消了,同时,他更断然决定暂时不回到淮阴本派去了。 因为他要加紧寻回祖父失落的《天龙秘笈》,凭本身力量,为天龙派争光,为父亲雪耻。 他已决定拒绝忘我禅师的一片诚意,但有礼貌地道:“大恩不言报,晚辈告辞了。”施了一礼,反身便行。 不正面答复对方的话,自然就是心领的表示,忘我禅师勉强笑道:“小施主风格凛凛,来日必成大器,唯前车之鉴,望小施主凡事三思而行,小僧不送了。” 铁英奇心灵微动,止步回身,道:“晚辈谨领教益!”转眼,他已走出了一丈多远。 墓地,一条银色人影,从一块岩石之后,飞掠而出,挡住了铁英奇的去路。 铁英奇只觉一片白云,飘落面前,不由的后退一步,举目望去,这一望,只觉得目辉难睁,颜面刷地微红。 原来,飘身阻住他去路的,是一风姿绰约,容额如花的妙龄少女,长长的秀发技垂肩后,风中驻立,雪衫飘舞,更显得风华绝代,清丽若仙。 她秀眉深镇,玉容含悲,轻启朱唇说道:“铁小侠,请缓行一步,小女子等会儿有话请教!” 语落身动,绕过铁英奇,掠到忘我禅师身前,一头冲入忘我禅师怀中,哀呼道:“爹爹!你想死孩儿婷婷了!” 忘我禅师推开那自称婷婷的银衫少女,惶惑地道:“姑娘不要认错了人,小憎忘我。与你并不相识!” 那银衫姑娘,愕得一愕,又扑向忘我禅师道:“爹!你与铁小侠的话,女儿已完全听到了,你难道真的忘了你的女儿婷婷了吗?” 忘我禅师为了某种缘故,不以真面目与铁英奇相识,而对这位自称婷婷的少女,更是感到尴尬,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她是谁的女儿了,而目前的情势,他要否认自己是不可能之事,于是“哦!哦!”二声,含糊地点点头,不作肯定表示。 周婷婷见对方的表示不够强烈,“哦!”了声正住身形,道:“娘告诉婷儿,你老人家离开家的时候,婷儿生下来只有二个月,你老人家当然不会认识婷儿了。可是,婷儿已练成了你老人家名震天下的流霞剑法,婷儿先舞一趟剑法,你老人家便知道婷儿不是冒名之人了。” 周婷婷能在这种情形之下,设想周到,真不愧为一个奇女子。 她解下背上长剑,先向忘我禅师抱剑一福,然后展开身形将流霞剑法逐招施展开来。 只见一片银光,包没了她窈窕的身子。 剑气腾腾,劲风四溢,铁英奇被逼得立脚不住,连退了几步。 忘我和尚慈眉闪动,仿佛从这位周婷婷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故友的影子,长叹一声,自语道:“我只好这样办了!”他下了个奇怪的决心。 周婷一演完九大八十一招流霞剑法,神色自若,优雅的神情丝毫不变,幽幽的又叫了一声:“爹……!” 忘我禅师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微微一笑。 但这一笑,已使周婷婷芳心大畅,偎到他的身边。 忘我禅师轻抚着周婷婷的秀发,笑着道:“贫僧忘我,称我忘我禅师好了!” 周婷婷芜尔笑道:“是!出家人不认儿女,女儿以后称爹爹忘我禅师了!” 铁英奇眼见他们父女相逢,亲情扬溢,想起自己的遭遇,忍不住一阵伤心,顿觉眼前一片迷糊,滚下了一串思亲之泪,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个忘我禅师,正是他的父亲,而对方那位正在享受天伦的周婷婷,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儿呢!周婷婷带着一脸娇笑,走到铁英奇面前,深深一礼道:“小妹周婷婷,深为铁伯伯的不幸致哀,并代家父向少侠谢罪!”她态度大方,言词恳切,令人感动。铁英奇擦去眼泪,强装出淡淡的笑容道:“周女侠言重了,小弟并无责备令尊之意。” 周婷婷秀后一扬,长声道:“真的么!” 铁英奇道:“小弟言出由衷!” 周婷婷欢然道:“那么二年之后的约会,也自动取消了!” 铁英奇眉一扬:“子承父志,二年之约,小弟不敢有忘。” 周婷婷面色一正道:“小妹正为这一点,要向铁少侠请教!” 铁英奇一正道:“小弟有何不当之处?” 周婷婷促眉一叹,道“请问铁少侠,你与家父订下此约,想证明的是什么?” 铁英奇从来就没有和女孩子说过话,不要说脸上先就红了,就有一腔豪气,也不知因何原由忽然消失不见。只见他嘴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周婷婷玉容黯然,道:“令尊与家父并称武林双玉,单凭家父为了令尊之死,抛妻弃女一点,就可想见其心情痛苦之深了。”她顿了顿,又遭:“两位老人家,只为了一点好胜心,造下不可挽回的悲剧,而现在,铁少侠居然还要将那悲剧延续下去,小妹愚昧,实在想不通少侠用心何在?” 铁英奇思维混乱,无言以对。 只听周婷婷又道:“如果少侠一定要证明天龙武功高过家父所学,小妹就代家父认输如何?……否则,即请将那件憾事从两位老人家的友情中彻底抹去!” 铁英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觉得周婷婷的话,无懈可击,自己的心志有些动摇了。 周婷婷清音一扬,道:“铁少侠认为小妹之言尚堪入耳么?” 铁英奇乃是绝世之才,胸襟气度无不过人一等,小错不免,但却知道善改,同时也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当时发出一串朗笑道:“周姑娘会心卓识。解我迷津,小弟领教,并致谢意。”诚心诚意的作了一个揖。 接着又向忘我禅师一礼道:“禅师与家父乃是知交好友,晚辈冒犯失礼之处,尚请赐谅。” 忘我禅师心如百花怒放,看了一看周,婷婷又看了一看铁英奇,笑道:“贫僧真是愧对你们太多了!” 铁英奇又施一礼道:“晚辈告别了!”大步向山下走去。 周婷婷追出二步,呼道:“铁少侠既已释怀,何不学会‘百卉朝阳’和‘天龙剑法’再走!” 铁英奇头也不回,瞬息消失在山腰一角。 周婷婷神思不属地喃喃道:“他……他还是硬起心肠走了!” 忘我禅师宽慰道:“铁少侠真要留下来,贫僧也不愿传授他什么了,他这样一走,是最好的抉择,贫僧为他祝贺!” 周婷婷似乎为铁英奇耽上了忧心道:“他会到哪里去啊?” 忘我禅师道:“贫僧认为他可能是追寻他本门的‘天龙秘笈’去了。” 周婷婷若有所失,垂下了螓首。 忘我禅师对这位故友之后原是满脑歉意,这时见他似乎对自己儿子有意,憔悴的脸上不禁现出一层愉悦的微笑。 铁英奇一口气奔下巫山沿长江下行,一路若思,他觉得天龙派是否能够复兴,端在能否寻回“天龙秘笈”,而找寻“天龙秘笈”的唯一线索,只有远在关外,曾为祖父传送遗言的长白老人。 于是他决心只身一人远走关外,暂时不回淮阴派中去。 集贤山庄的教训,和望霞峰的遇险,使他增加了不少见识,处处留心之下,一路倒是未再发生意外,很顺利的便到了喜峰口。 只要跨过长城,就是所谓关外了。 同一天到达喜峰口的,另有一僧一道:行动鬼祟不接不离的暗随铁英奇左右,注意着他的动向,他却是丝毫未觉。 铁英奇随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用过晚饭,喊过店伙,打听关外的情形,并试探着问那店伙是否知道长白老人其人。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长白老人在关外的声望,简直已到了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地步。 这一来,他不怕找不到长白老人了.于是他兴奋得一晚没有睡得着觉。 第二天不等天光大亮,他就踏上了关外的泥土。 他心情有点激动,也有点耽心。 激动的是,目的地快到了,“天龙秘笈”有无下落,不久就见分晓了。 耽心的是,不知长白老人是否也和集贤山庄所遇见的那些成名人物一样,虚有其名,实则卑鄙得令人失望,要是那样,则“天龙秘笈”便没有寻回的希望了。 他患得患失,反复思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 蓦地,耳边响起一个老人的话声,道:“少侠身穿蓝袍,腰系‘天龙金剑’,可是天龙派弟子?” 铁英奇霍地一警,不忙答谢,先打量了那问话的人一眼。 只见发话者是个身材高大,满脸红光,两鬓灰白的半百老人,双目开合之间,精光电射,显然,是个武林人物。 铁英奇正是求之不得,直率地道:“在下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请问老夫贵姓?” 那老人闻言之下,目泛异采,又惊又喜,轻“啊!”一声道:“原来是威震中原的天龙派掌门人,小老儿武林末流单翅大雕丁展羽,失敬了。”神情随之肃穆了起来。 铁英奇心头泛疑,觉得这位单翅大雕丁展羽未免过份做作,因为凭他的经验,一个过了气的天龙派掌门人,是不会有人以这种态度相待的。 当时,他也不好说什么,只不屑的轻“哼!”一声。 那知,那单翅大雕丁展羽脸色又现出了惶惑之色,道:“铁掌门人有何不乐?”显得更是恭顺了。 铁英奇忍不住寒起脸道:“丁大侠,你是为在下唱戏么?” 单翅大雕展羽乃是长白老人手下极有身份的人,修养有素,深知铁英奇感触太多,不以为事地微微一叹道:“关外武林豪杰,对贵派崇敬之心,数十年如一日,请少侠不要误会在下别有用心才好!” 铁英奇听得微微一怔,道:“听了大侠之言,对敝派在中原地区的遭遇,倒是如同目睹?” 单翅大雕丁展羽道:“敞东主对关内武林动态,极为关怀,是以经常派有专人,负责打听关内武林情况,在下便是奉命恭迎铁掌门人而来的!” 铁英奇大眼睛顿时奇光华现,道:“贵东主是谁?何以对在下如此关注?” 单翅大雕丁展羽道:“敝东主就是铁掌门人此行予访之人。” 铁英奇心念疾转想到:“莫非长白老人已知道了我的来意,故意以礼相待,以企堵住我的嘴,使我说不出讨取‘天龙秘笈’的话么,哼!这次我可管不了江湖规矩了。”其实他并不完全知道江湖规矩,只是直觉的反应而已。 他沉吟了一下,道:“呵!丁大侠原来是长白老人派来接引在下的,在下愧不敢当。” 单翅大雕丁展羽道:“敝东主在关外行道,人称一德翁,长白老人之号,极少使用。” 铁英奇对一德翁实在不甚了解,但对其以“一德”二字为号,却总觉得有点狂妄自夸,因此不由产生了些许反感,当下不再答话,脚下加大了步度。 单翅大雕丁展羽默然紧随而行。 大约走了顿饭之久,二人仍未交谈一语。 忽然前路扬起一阵尘头,只见一人三马急驰而来。 转眼间,就冲到铁英奇他们面前,马未止步,一条人影,已离鞍飞跃而起,半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听到:“丁大叔,这就是那个小子吗?” 话落人现,竟是一位有如含苞待放的姑娘家,美秀之中透着放纵不羁的神气,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铁英奇见她当面叫自己小子,不禁心中有气,剑眉一扬,转开头去,不愿与她相见。 单翅大雕丁展羽向那姑娘作了一个鬼脸,比了一比手式,故意沉声道:“小妮子,越来越不知礼数了,铁少侠乃是一派掌门之尊,怎可任性放肆!” 一听人家受了责怪,铁英奇顿感不好意思,连忙回过头来,准备礼见。 那调皮姑娘却面孔一板,道:“在关外,称‘小子’比称那令人敬而远之的‘大侠’还亲近得多!哎!你说我该称你‘少侠’还是‘小子’?” 铁英奇没想到对方直爽得如此出格,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怔了半天,这才无可奈何地道:“在下……听凭姑娘称呼……好了!” 单翅大雕丁展羽见铁英奇受窘,连忙哈哈大笑道:“铁掌门人,在下给你们引见引见。”伸手拉过那姑娘道:“这是敝东主的爱孙,人称百灵仙子的苏梅苓,苏姑娘!”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待单翅大雕丁展羽说到铁英奇,已抢着说道:“尊驾是关内天龙派擎天玉柱铁爷爷之孙,铁叔叔之子,现任掌门人的铁英奇,铁少侠!是不是!” 娇笑中,柳腰一拧,飞身上了一匹骏马,即骑而去。同时娇声喊道:“丁大叔,你不可慢待了客人,我先走一步了。”转眼间,便消失了人影。 单翅大雕丁展羽牵过苏梅苓送来的二匹骏马,将一匹神骏非凡,毛色漆黑的交给铁英奇道:“这是敞东主的墨玉宝马,请少侠起程。”言下,对铁英奇更显亲切。 铁英奇并无伯乐识马之才,只道单翅大雕丁展羽这话,仅是表示长白老人礼遇之意而已,他心有悬疑,在未见到长白者人之前,不愿多作客套,也就飞身上了墨玉宝马。 二人并骑了一路程,铁英奇发觉这匹墨玉宝马,四蹄之间,果然轻快疾速无比,单翅大雕丁展羽所乘的那匹骏马,必须快步刺突,才能配合并行。 两相比较之下,铁英奇纵是对马缺乏认识,也不难看出,这匹墨玉宝马的确不平凡,不由大声赞道:“好一匹千里神驹!” 单翅大雕丁展羽笑道:“少侠如有兴趣,何妨放开脚程,一试此驹追风奇速!” 铁英奇一时兴起。如言胯下一紧,宝马立即一声嘶叫,陡然腾空一尺,前射如箭,但马身却平直如水,安稳已极。 他不禁一声惊叹:“神驹日行千里,并非文章中夸张之语。” 飞驰了一程。后面已不见单翅大雕丁展羽的人影。 铁英奇收住马,慢慢策行。等待单翅大雕丁展羽的赶来。 谁知等了许久,单翅大雕丁展羽尚未追至,前面却已采到一座市集之前,他只好先行穿街而入。 这市集原是人声震耳,这时却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间静了下来,四下行人,都以无比尊敬的态度,让开大路,躬身为礼。 铁英奇以为后面来了什么高官贵人,可是回头望去,却一无所见。 他心中纳罕,心想:“难道他们是表示欢迎我这个天龙派掌门人么?难道说天龙派在关内受尽冷落,在关外却还保有当年的威誉不成?”想想不可能,不禁摇了摇头。 忽然间,他恍然而悟:“墨玉宝马乃是一德翁的坐骑,人家尊敬的是一德翁呵!看来一德翁在关外不但武林地位极尊,而且还颇受一般人的爱戴呢!” 他不愿掠人之威,忙跳下墨玉宝马,扶马步行。 走过一段大街,来到一家饭店门前,他正考虑是否就在这里等候单翅大雕前来会合,忽见饭店门口人影一闪,苏梅苓奔到面前,一脸正经向他道:“铁掌门人请进内休息!” 同时,旁边走上来一个青衣少年,接过了墨玉宝马。 铁英奇不便推辞,坦然地走进饭店。 店中早已摆好了一桌上等酒席,虚座以待。 铁英奇被硬推上了首席,苏梅苓坐在一旁相陪。 这一次,苏梅苓居然极少说话,不但礼貌周到,而且神态毕恭毕敬,有如婢女侍候大老爷一般。 铁英奇正感到不自在,却忽见单翅大雕丁展羽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贤侄女,你如此作弄铁少侠,给你爷爷知道了,不骂你才怪!”他边说边走到桌边,就席坐下。 苏梅苓说道:“人家是掌门之尊,要不这样,岂不听他笑话我们关外武林不懂礼数么!”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目,死死地盯在铁英奇脸上。 铁英奇尴尬地一笑道:“在下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下姑娘?尚请姑娘明示,在下以后也好注意。” 苏梅苓大眼睛眨了眨,道:“除非你诚心诚意地让我称你一声‘小子’,否则,我还要把你当菩萨一样看呢!”敢情,她还是为了路上那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也或许另有用心! 铁英奇还真怕了她这一手,只得笑道:“苏姑娘爱称在下‘小子’,就称在下‘小子’吧!” 苏梅苓见已将他制服,心中十分得意,笑道:“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单翅大雕丁展羽怕她说个没完,忙拿起碗筷道:“快吃吧!我们还有不少路程要赶呢!” 苏梅苓笑哈哈的敬了铁英奇一块大肥肉,道:“请!请!” 铁英奇平生就是不爱吃肥肉,但这时却不得不皱起眉头,硬把那块大肥肉整吞了下去。他已领教过个小姑娘的厉害,不敢不迁就一些。 就这样,一路上铁英奇谨慎小心,一连赶了将近十天,总算到了地头。 苏家村不是一个很大的集镇,但是在关外武林中,却有着关内嵩山武当同等的地位。 因为这里就是关外武林至尊一德翁(长白老人)苏圣北的基业“苏家堡”所在之地。 苏家堡在苏家村的西南角,这时堡门大开,数百名堡丁列队严整,肃立两边。 铁英奇一行人穿过欢迎的堡丁,直进堡门,翻身下马。 有一个五十左右的清瞿瘦者由门内含笑迎了出来。 苏梅苓飞纵过去,娇声叫道:“爸!女儿给你把铁少侠迎来了。” 不用说,这清癯老者就是苏梅苓之父,拿云秀士苏秉宽。 铁英奇疾行数步,躬身一礼道:“老伯如此相待,真折杀晚辈了!” 原来在最后十天的行程中.铁英奇已查明一德翁苏圣北与乃祖擎天玉柱确系数十年的知交好友,一德翁苏圣北对天本派在中原武林遭到冷落的情形,极为愤慨。 因此,他已将原先的满腹疑念,完全消除了。 这时拿云秀士苏秉宽伸手执住铁英奇的手,笑容满面地道:“少侠请进,家父正在大厅相候呢。”说着反身带路。 进入大厅,铁英奇举目看去。只见神座前太师椅上,坐着个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精神却健旺无寿的白发老人。 老人一见铁英奇到来,似乎心中十分激动。 铁英奇疾行上前,伏身行礼道:“晚辈铁英奇,叩见苏爷爷!” 一德翁苏圣北一面拉住铁英奇肩头,不让他拜下,将他推坐到旁边一张椅子,然后审视许久,忽然一声憾叹道:“铁老一生好强,想不到最后还是作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铁英奇心头一怔道:“家祖做错了什么事?” 一德翁苏圣北莞尔一笑道:“老朽之意乃是说,令祖有孙如你,实不应那样灰心丧志……” 铁英奇这才明白了一德翁的意思,忙道:“晚辈庸劣之才,其实,家祖最后一次离家之时,晚辈尚未降生……”一德翁啊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顿了顿,又道:“少侠远道而来,可是欲求明日有关今祖之事么?” 铁英奇点点头道:“正是,依照家祖遗训。晚辈原不应涉身武林……” 一德请苏圣北插嘴道:“那是令祖错了,当年倘若他知道能有你这样的孙儿,便不至那种反常之举了。” 铁英奇接着便把天龙五常如何体测师意,如何培植自己,如何发现“天龙秘笈”被乃祖带出等细说一遍。 一德翁苏呈北微笑道:“那么你追查令祖下落也就是为了追查‘天龙秘笈’了?” 铁英奇坦诚地道:“是的,晚辈正为了这件事,赶来向苏爷爷请教。” 一德翁苏呈北微微一叹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晚辈,教我如何套近呢!” 铁英奇一想不错,不禁玉面绯红,忙谢罪道:“苏爷爷。是英儿错了。” 他这里刚刚认错,那边苏梅苓忽自侧门中冲进厅来,扑到一德翁怀中,娇声道:“爷爷,他也一直把我当作外人呢!” 一德翁哈哈大笑道:“丫头,你专会怪别人,你不好先叫人家一声哥哥么?” 铁英奇一听这话,不愿再让人家占了礼去,先自叫了一声:“苓妹妹!” 苏梅苓起身一福,回叫了一声:“英哥哥!”挨在祖父手边,望着铁英奇,神态间忽然规矩了起来。 一德翁笑了一笑,继续向铁英奇道:“老朽出道之初,与令祖结识于杭州,彼此钦羡,作了十次武学印证,并订下了金兰之好,事后,老朽心服令祖武功高老朽一等,乃自动退出关内,转来关外谋求发展,数十年来,也创下了今天这片基业,和这点微名。……在各霸一方的那数十年中,我们保持交往,友情有增无减……”慨叹一声,继续道:“二十年前,老朽风闻令祖突然离家走出,原因不明,正欲入关查访,却忽然有一个本地附近的土著,送来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令祖的遗物……” 铁英奇不禁插嘴道:“苏爷爷,您并没有见到家祖么?” 一德翁遗憾地道:“令祖托那上着带来一个口信,要老朽将那包遗物送回关内贵派,当时,老朽为了亲为与今祖料理后事,及与那上着找到他们相见之地,却已不见令祖的踪迹,老朽痛心万分,深恨去迟一步,以为令祖死骨可能已被野物拖走,只得返回,遵照令祖遗命,亲将那包遗物送到关内。 遗物内容如何,老朽因未拆见,故并不知,难道他竟未将‘天龙秘笈’送回么?” 铁英奇心思转到那土著身上,道:“现在只有向那土著身上寻找线索了!” 一德翁长叹出声道:“老朽事后曾一再追问,那土著只是受托行事,其它也一无所知,而且他已在三年之前就去世了!” 铁英奇只觉脑中一阵昏眩,他整个的希望都幻灭了。 一德翁安慰他道:“英儿,你也不必难过,想当年老朽与令祖十次印证武功,虽然逊色,却也相差有限,自信必能使你成名江湖,重振天龙声威,以你的资质,大概二年时间,就可尽传老朽一身所学了,你有这个耐心么?” 铁英奇知道一德翁全是一片好心,可是他立志不以他门武功挽回本门声誉,乃非常抱歉地道:“苏爷爷有意成全,英儿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英儿身为天龙派掌门人,行道江湖倘不能以天龙武学与人周旋,难免落人笑话,因此英儿只有辜负老人家美意了。” 一德翁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志气的小子!明天我就帮你再去令祖遭难之处按查一番,看看你的运气如何。” 铁英奇大喜,起身谢过一德翁。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个堡丁,在一德翁耳边细语了一阵,一德翁转对铁英奇道:“英儿,你一路而来,知不知道有一个少林和尚,和一个武当道士跟踪与你?” 铁英奇想起武当掌门静玄道长和少林智开大师对他的爱护,便以为这一僧一道,是受命武当少林二派暗护于他的,于是微笑道:“少林武当二派对英儿极为友善,这一道一僧,可能是暗中维护英儿而来,苏爷爷不可为难他们。” 一德翁点点头,吩咐堡丁道:“那一道一僧不是坏人,要好好接待他们!”堡了应声退了出去。 当天铁英奇受到离家以来,最亲切的招待,尤其苏梅菩天真刁赞的言谈,使他领会到人情的温暖。 由此可见一德翁对自己祖父的友情,铁英奇不禁一阵感动。 苏梅苓舌如生簧,说个没住,直在铁英奇房中待到深夜,才依依离去,临去之时,还再三嘱咐道:“英哥哥,你明天跟爷爷出去时,可不要忘了叫我!” 苏梅苓去后,铁英奇和衣倒卧床上,脑中第一次浮现出二个女孩子的倩影,他将二人比较了一番,比来比去,越比越糊涂。 这是一个没有结论的比较,因此,他也就一时未能入睡。 蓦地,忽闻屋外有人弹指叩窗,发出阵阵之声,他连忙停止相思乱想,翻身走下床来。 窗外传进低沉的语声,道:“老鬼可恶,铁少侠快快出来相会,老衲有机秘奉告。” 铁英奇一时无从判别真假,宁可信其有的开门走出房外,只见院中站个和尚,见他出来,向他一招手,叫了一声:“快走!”一把抓住铁英奇的手,飞身越过围墙,向山区内纵去。 这边铁英奇刚被和尚带走,那边在房中。立即又出现了一个道士,但见那道士取出二样物件,放在书桌上,用力一压,桌面上,现出那二样物件的印痕,然后,纵身而去。 第二天清早,苏家堡发现不见了铁英奇,全堡为之骚动起来。 一德翁苏圣北赶到铁英奇房中,一眼看到书桌上两个印痕,立时大发雷霆。 苏梅苓偏不识趣,有一句没一句老是问道:“这是什么印痕?英哥哥是给他们掠去的么?” 一德翁苏圣北吹着胡子道:“好一个名门正派的少林武当,竟敢目中无人,来老夫堡中生事,老夫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枉为关外之雄之!”回头瞪眼向苏梅苓道:“丫头,去把你爸爸叫来!” 苏梅苓一伸舌头,应了一声:“是!”飞奔出房,不久便把乃父拿云秀士苏秉宽找了前来。 一德翁一见拿云秀士来到,立即一连串的吩咐道:“少林武当辱人大甚,竟来我们堡中掠人,你速传下为父没羽箭令,调集长白三鸟,黑山十八骑,白水四鬼,般山双怪,随为父入关。另外,你再召集关外所有一流好手,于半月之后,赶去接应!我倒要看看他们凭了什么敢如此放肆!” 拿云秀士苏秉宽张口欲言,却被一德翁止住,他道:“为父之意已决,任什么事,我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天龙派叫人欺辱!” 一德翁虽已年高,性格仍然刚烈,脾气一发,便决心与中原少林武当二派硬干了。 苏梅苓竟在一旁火上加油道:“爷爷要不能为英哥哥出口气,真丢人透了!” 拿云秀士苏秉宽喊道:“死丫头,谁要你在此多嘴!还不与我滚开!” 苏梅苓粉颈一缩,慢慢的向后移步,向爷爷求援。 一德翁对他这个宝孙女最是喜爱,这时一哼道:“孩子,你也去收拾收拾,明天跟爷爷一起去中原见识见识!” 苏梅苓向父亲做了一个鬼脸,拿云秀士苏秉宽只有摇了摇头,自去办事。 铁英奇被一个和尚拉着飞奔,不久便行入山区,又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前面的和尚仍无停步之意。 铁英奇不由疑念暗生,心想只为了说几句话,何必要跑这么远?当时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道:“禅师有什么事?就在这里指教吧!” 前行和尚忽然发出一声阴笑道:“也好!也好!铁掌门人,你仔细看看老衲是谁?” 说着霍然转过身来,逼近铁英奇一步。 铁英奇略一注目,失声叫道:“幻影神翁!原来又是你!” 幻影神翁!一阵怪笑道:“你认为望霞峰能得不死,便可脱出老夫掌心吗?” 铁英奇恢复镇定,冷笑道:“你不远千里追来,又待如何?” 幻影神翁服珠转了两转,道:“还是老话一句,要你随老夫学习武功!” 铁英奇大声道:“你以为这事有一点可能吗?” 幻影神翁阴笑道:“不可能那就杀了你!” 铁英奇双目逼视道:“你当然放不过我,不过除此之外,只怕你还有别的阴谋吧?” 幻影神翁神色一震,喝道:“何以见得?” 铁英奇冷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本座早已知道你是与一个道装人物同来,凭你的能力,要杀本应根本无需另请帮手,再者,下手的地点也用不着选在关外!” 幻影神翁被说中隐事,越加觉得铁英奇聪明得可怕,当下杀机陡发,道:“你这小子,聪明过分,老夫非杀了你不可,不过也看在你聪明的份上,可以让你做个明白之鬼。”说着一顿,嘴角一偏,续道:“老夫在巫山一家饭店里,见你居然没有死,而且连伤都没有一点,心中很是奇怪,本想问明原因后再给你一掌,后来发现你要到关外来找苏老儿。当时脑子一转,乃又变了主意……” “又是什么坏主意?” “事情已经办好,而且你小子也已死定,老夫当然会说,急什么!” “奸邪说话,句句险恶无凭,本座不一定要听!” “嘿嘿,老夫趁你这次来关外找苏老儿之便,为中原武林放了一把野火!——这个你要不要听?” 铁英奇一怔:“怎么知道你不是耸人听闻之言?” “不由得你不信!你忘了老夫还有一个同伴了么?” “不错,他到那里去了?” “嘿嘿,他当然有他的事要做,老夫负责设法把你引到这里,他则进入你的卧室,用少林碧玉牌与武当铁剑令在书桌上印下两个印痕!” 铁英奇大惊失色道:“真的!碱头鬼,你要找本座尽管冲着本座来,为何要嫁祸于人!” 幻影神翁得意一笑道:“少林武当自命名门正派,处处表现出一种傲人气势,老夫最是看不顺眼,所以特地为他们拉点生意,让他们先跟苏老儿斗上一斗!哈哈,这一斗的结果,就是关内外武林的火拼了!” 铁英奇想不到这老魔竟阴毒至此,恨恨地道:“贼魔头,看你并不象个疯子,你如此兴风作浪,到底用心何在?” 幻影神翁一听这话,忽然浑身一阵抖动,吼道:“老夫本名黄三绝,二次出山,目的在消灭天下武林,为我那死去的大哥黄一平报仇!”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喊道:“小子!满足了吧!纳命!” 呼地一掌。向铁英奇当头劈到。 铁英奇一身“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原就极具火候,又经忘我禅师为他疗伤之时,以“百卉朝阳”大法,引发了他体内四种奇药的效力,真气内力,正在突飞猛进之中。 同时,他鉴于集贤山庄和望霞峰两次教训,深知武功对于一个行道江湖者之重要,以故一有时间,即苦练天龙五常所受的三掌,三指,三剑,三拳,月余下来,他这十招本门绝学上,已有完安的造诣,能发挥其最大威力了。 而幻影神翁却仍把他当作当日武功下阿蒙看待,起手一掌仅用了三成功力。 铁英奇眼见对方一掌劈到,自觉必死,恨极之下,将牙一咬,决心拼出全身内力,孤注一掷,纵不能落个两败双亡,至少也要使老魔受点创伤。连忙躬腰沉身,双掌齐推,看定来掌猛迎上去。 老魔嘴角一动刚要冷笑,忽觉事情不对,大喝一声:“好小子,竟敢藏拙!”中途加力已来不及. 猛然一声,双方掌力接实之下,铁英奇竟微微占了一丝上风。 铁英奇意外占先,哪敢怠慢,立即大吼道:“老魔,你也接本座一掌看看!” 奋起神勇,猛推一掌,威力更胜刚才一掌,幻影神翁,突然间压气不及,又被逼退半步! 幻影神翁眼看因一时估敌错误,竟让掌中之物混过两个回合不死,怒极之下,连自己也忍不住发笑。 他阴笑了一阵,忽然脸色一变,道:“小子,你的时候到了!”左掌斜劈,同时右臂一抬,一线锐风,随着掌劲,向铁英奇射到! 铁英奇不知就理,一连安度两个回合,便以为幻影神翁不过尔尔。 可是这次的情形不同了,对方的掌劲,有如铁山般涌压而来,自己发出的掌力,竟被逼得向两边涌去,同时并见一条气线,回旋着向自己射去! 他情知不妙,欲待回避;已然无能为力,当下只觉身子一震,喉头一甜,腾空倒飞而出,摔落两丈开外,差一点跌下悬崖! 总算他还击及时,对方的指力被他的掌风一挡,失去准头,未能击中他“七坎”要害,但虽是如此,他已满口鲜血,伏地不起了。 他伏在地上,眼中金星乱飞,尚不知身子已紧靠悬崖边沿,幻影神翁却在此时慌急叫道:“小心,旁边深渊!” 幻影神翁喊出这话,因鉴于以往的错误,决心要将铁英奇劈死当面,支解眼前,以求稳妥。此刻铁英奇倒卧悬崖边沿,使他无法出手,因为一个弄不好,将铁英奇击落崖下,便有重蹈巫山望霞峰覆辙之忧! 他这种用心可为狠毒已极。哪知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反而糟了。 铁英奇经老魔一喊,先是心中茫然,觉得老魔这一举动与其本愿甚是矛盾,但旋即恍然大悟,明白了老魔的用意。当下愤怒地扬起头来,冷冷地道:“本座自己心里有数,不劳关怀!”说着,身子一扭,反而向崖沿移近了一些! 老魔大感尴尬,举掌欲劈,却又缩起眉头,劈不出手,半晌,他垂下手臂,阴笑道:“你以为这样便可逃得一死么!嘿嘿,老夫就陪你耗一会好了!” 铁英奇伏卧在崖沿一块平坦石上,一时虽不会遭到袭击,但如此受制于老魔虎视之下,却颇感不是滋味,耳闻者魔之言,心头更是恼火,愤然道:“贼魔头!本座今天虽然难逃活命,但你也别想偿你为兄报仇的心愿!难道凭你一人之力。就能与天下武林为敌么?” 老魔嘿嘿一笑,背起双手。道:“但凭老夫座下‘十三大保’,即足使整个武林沉沦,那里还需老夫亲自出手!” 铁英奇身处绝境,仍不放过探测敌情的机会,当下不动神色,冷冷道:“‘十三大保’是些什么人?从未听过这个名称,你别虚言唬人了!” 老魔又是一声嘿嘿道:“你何必拿话相激?老夫再是不济,也不至骗你这快死之人!老夫座下‘十三太保’罗至于各门各派,他们是:少林智能大师,武当一真道长,华山不为先生,丐帮独脚铁拐,唐门六面员外,青城笑面金刚,终南一字剑,素心岛桃花素女,绛红院玉丈罗刹,另外回风剑,落叶飘风,黑面无霸等十三人。” 铁英奇凝神听完,不禁心头暗惊。因为这十三个人分别隐藏于各派之中,为恶于无形,实在太可怕了。 他生具侠肠,尽管自己命垂顷刻,今后武林中的一切说与己无关,但是,他仍为此忧心如焚。 他苦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一面目注老魔,装出若无其事之色,一面将右手藏于腹下,强忍伤痛,压力于指,书写起来。他才思敏锐,书写极快,瞬眼之间,已写完老魔作乱的概略和“十三太保”大部分名号。 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手下不停,口中问道:“贼魔!你那‘十三太保’既分属各号门下,武功再高,也比不上各派掌门人,何足持以帮凶?” 老魔阴阴一笑道:“老夫自然另有传授……”说着忽有所觉,凶晴一溜,喝道:“小子,你在干什么!”喝声中,呼地一掌扫出。 铁英奇正要写下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忽然发觉不妙,却是还手无力,只得一挺身,滚下悬崖,向底望落去。 老魔冲到崖沿,探首下望,但见底部雾气弥漫,深不可测,不禁得意得朝天狂笑,道:“如此深,任你命厚如天,老夫也不相信你再能不死!” 说罢反身,见那石块上的字迹,略一端视,脸色一变,但旋即又掠过一丝遗憾之色,低头念道:“绝世良材,可惜不为老夫所用,怪不得老夫暴殄天物了……”长长然缓步离去。 铁英奇不愿亡身于奸邪掌下,眼见幻影神翁一掌扫来,连忙抢先一步,一挺身,滚下崖沿,向底部落去。他乃是生具大智慧之人身子急速下降,心虽有不能侍奉寡母终生的憾恨,却因早已自认必死,故一点没有恐怕之意,耳闻风声呼呼,眼看山影速移,反觉得有种超脱的美感。 冲破重雾,视界豁然开朗壑底已然邀邀在望,但见壑底怪石错列间,满布梅林,梅花迎风吐芯,映日生辉,一片祥和。 他朗笑一声,忖道:“这倒是一处极为理想的埋骨之所……”思忖未毕,忽见正对自己降落的下方,竟坐着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皓首低垂,寂然不动,似乎正在坐功入定。 铁英奇想到自己这一下去的必然结果,不由心头大震,连忙划动四肢,以企移开下落的方位,而免在临死之时,殃及别人。 那知拼力划动之下,也不知是落速太快,还是另有缘故,竟是丝毫不见效果。 他暗恨自己无能,只得拼命大声呼道:“下面老丈让开!小生跌下来了!让开!让开!快决让开!” 老翁似乎是一个聋子,任他喊破喉咙,竟是了无反应。 这时铁英奇离壑底已不足十丈了。 他“呵!”了一声,闭起了双目,这刹那,他反觉思念生勇,瞬刻有如百年,这敢情就是临死的经验,只可惜不能告诉生存的人知道。 “擦”地一声,他觉得身子接触到实物,心中飞闪一念:“完了!” 他认为他已经死了。 其实,他却被谷底老翁接住,并未受到丝毫损伤。 这位白发老翁,仅凭双手,即能托住铁英奇从数百十丈高空落下的身子,功力之高,简直是耸人听闻! 皓首老翁将铁英奇接到手中,哈哈大笑:“老夫岂能见死不救!” 说罢低头打量怀中之人,打量片刻,忽然浑身一震,有点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身材美质之人,他飞快地抽出左手擦擦眼睛,两道精光,又落到铁英奇俊秀的脸上。 看着看着,神情更加激动,老脸上开出惊喜之花,竟抖手将铁英奇往地上一丢,手舞足蹈起来。 铁英奇身子着地,立被震醒,想起前情,连忙张开俊目,看到老人疯狂之状不禁有点疑真疑幻,举臂张口,狠命一咬,这一咬,用力过猛,痛激心脾,止不住“唉哟!”出声。 皓首老翁僻处年久,性情变异,一时喜极忘形,并非真的疯狂,闻声之下,神智忽然而清,发现自己失态,苍脸顿红,尴尬地笑道:“孩子,你的伤势很重么?” 铁英奇也极难堪;苦笑道:“本座自己咬了自己一口。” 皓首老翁二惊之后,会过意来,笑道:“你是以为你已经死去了么?” 铁英奇俊脸更是一红,只好点了点头。 皓首老人拉起铁英奇的右手,三指按在他的腕脉上,道:“少年人走路要小心,今天要不是正好碰上老夫,那里还有你的命在!让我看看你的内腹震伤没有?” 说着忽然扬起霜眉,缩回切脉的手,道:“你原来是被人家打下来的。” 铁英奇摇头道:“不,是我自己跳下来的,不过……” 皓首老人叹息道:“你伤势不重,略为调息,便可复原,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轻易自寻短见,辱受一生,以后遇事,应该坚强一点,才不负父母师长养育教诲之思。你到底为了何事想不开?” 皓首者人倚老卖老,劈头便是一顿教训,铁英奇满怀心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只好苦笑着,谢道:“谢老夫指教!只是本座之事一言难尽……” 皓首老人和额悦色道:“年轻人知过能改就好,过去的事,不说也罢,现在老夫就为你疗好内伤,你自己也尽力行功相辅!”展掌贴在铁英奇背心之上。 铁英奇刚依言吸了一口气,运起“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不意老人竟忽如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地缩回了手,面色一正,道:“孩子,你一身‘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已极具火候,可是蓝衣子都之子?”接着,忽又大笑起来道:“呵!呵!你身穿蓝色儒衣,腰佩天龙金剑,何止是天龙弟子,老夫真是糊涂,一心为你担心,忽略了你一身行头打扮,岂不可笑。” 心想天龙派过去果然声威不小,连关外深壑之内,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也知道天龙之名,当下高兴的说道:“晚辈乃是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之人!” 皓首老人又“呵!呵!”了一声,道:“擎天玉柱铁铮其人你可知道?” 铁英奇道:“他老人家乃晚辈先祖父!” 皓首老人急急道:“你叫什么名字?” 铁英奇道:“铁英奇。” 皓首老人脸上泛起一层又惊又讶,复杂无比的神色,心头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后叹息一声,苍目中泪光隐现。 原来这皓首老人非是别人,正是铁英奇的祖父,人称擎天玉柱的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铁铮。 二十年前,此老发现唯一可传天龙门户的爱子,因痛于挚友之死,看破人生,出家当了和尚,心中虽是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但为尊重爱子心愿,却不忍迫使还俗,只好叹气,悄然离开了爱子。 他在悲伤之余,心灰意懒,于是远走关外,寻入天龙派始祖创派之地的潜龙涧“天龙洞天”中。 这“天龙洞天”,由于是天龙派发源之地,被列为天龙派历代掌门人肉身证道之所。极为隐秘难寻,只有天龙派每代掌门人,才能从前代掌门人口中知其所在。 铁老进入天龙洞天,遵照本门宁缺勿滥的遗训,祷告祖师,纳回“天龙秘笈”,并传命关内封闭天龙门户。 自己也就留在天龙洞天,为天龙一派道统的中断而忏罪。 铁老离开天龙派之日,铁英奇尚未出生,自是不悉铁英奇资质如何,故于传命封派之同时,并附有不许铁中玉子女学习武功的严渝。 假使铁老当年不将决心下得太快,归隐前返派一次,得见铁英奇降生的话,那末就不致有今天这个武林劫祸了。 铁老此刻眼见自己爱孙,长得一表人才,资质之美,犹胜爱子铁中玉许多,回想当年的轻率之举,不由一愧悔。 因此,也就羞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铁英奇见老人有点失神失态,眨了一眨朗目,道:“老夫可是与家祖父相识么?” 擎天玉柱铁铮强压住激动的感情,摇了摇头道:“老夫与令祖只是神交,并未见过面。” 铁英奇只从画像上见过祖父的容貌,而那张四十年前绘成的画像上的铁老英姿,经过无情岁月的剥蚀,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存在了。 所以铁英奇根本就看不出眼前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祖父,当下他恭敬地道:“老前辈可否见示尊讳,以便晚辈铭记心中。” 擎天玉柱铁老神目闪动,凄苦的一笑道:“山野之人,久已忘记姓名,你就称我一声无名公公好啦!”接着,又补充道:“老夫年将近百,要你称一声公公。谅来没有不妥吧。” 铁英奇心中暗暗奇怪,怎又是一个忘记自己称人,与巫山所见那中年和尚简直无独有偶,当时也不便追问,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无名公公!” 擎天玉柱铁老乐嘻嘻就地坐下,招呼铁英奇道:“孩子,你且坐下来,无名公公有话问你。” 铁英奇依言坐下,笑道:“晚辈数月之前,尚不是武林中人,因此对江湖上的一切委实所知有限,只怕要使无名公公失望了。” 擎天玉柱铁老笑道:“没有关系,我要问你的,你一定知道。”接着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接掌天龙派的?” 铁英奇据实道:“去年八月十九日,距今已将十个月了。” 擎天玉柱铁老点了点头,道:“那就把贵派自令祖出后的情形,告诉我吧!” 铁英奇说与不说之间,想了半天,最后,他还是尽其所知的说了,因为,他觉得无名老公公长相端正,绝不是坏人,且对自己有恩,自己不应对他有所隐瞒。 他说完之后,擎天玉柱铁铮又把不懂的地方提出来问他,他只觉得这个无名老公公处事实在太精细了,什么事都要问,偶有语言不详的地方,一点也不肯放松,非弄个彻底明白不可。 他奇怪于无名公公这种怪异性格,却没有注意到无名公公偷弹了好几次眼泪。 擎天玉柱铁铮问明各情之后,又是感伤,同时也是悔愧了,他膜目沉思有顷,忽然抬起皓首,双目精光炯炯,凝注在铁英奇脸上,沉声道:“老夫决心将一身绝学传授给你,让你为天下苍生造福!为天龙派扬威!” 铁英奇曾为强行授艺之事吃过大亏,一闻此言,立时心中不悦,竟忽略了者人“为天龙派扬威!”这句话所泄漏的破绽,当时一挺脊梁道“晚辈曾立有誓言,在完成‘天龙秘笈’绝学之前,绝不学他们武功,无名公公的好意,晚辈只有心领了!” 擎天玉柱铁铮先是一愕,继之又暗许地点了点头,道:“假使找不回‘天龙秘笈’呢?” 铁英奇豪壮地道:“终身不再言武,一死以谢师!” 擎天玉柱铁铮眼泪婆婆地道:“孩子,你错了,须知天下武功本是同源,门户之见,虽不可无,但也不应太深,一个有为的人,要有‘泰山不怀其土,江河不择细流’,兼容并纳的宽大胸襟,才能取长补短,完成一番伟业,你这种固执的态度,实有修正的必要!” 铁英奇岂是固执之人,他抱定这个主意,乃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身负重振天龙派的使命,能不以天龙武学争雄于世么? 因此他又摇了摇头,委婉地道:“无名公公金玉之言,晚辈诚心受教,唯惠传绝学之事,晚辈万难从命,区区苦衷,务望见谅才好。” 擎天玉柱铁铮激动之余,不禁仰首发出一声长啸,他功力一达玄化之境,啸声起处,只见遍地梅树,无风自摇,壑顶上空迷雾为之一开。 铁英奇目睹无名公公如此功力,也不禁暗暗吃惊,但却不为所动,神色如常地面挂微笑。 擎天玉柱铁铮忽然装出一脸怒容,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绢小册,塞在铁英奇手中,冷声说道:“此处四面绝壁千丈,如不学成老夫武功,莫想出去,生也在你,死也在你,老夫一年后再来,你好自为之吧!”话罢,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已直起空中,一闪不见。 铁英奇仰天大叫道:“我铁英奇奇昂首七尺,岂能受威胁而屈志,一年后你尽可前来,看我要不要凭你的武功出困!” 擎天玉柱铁铮停身在削壁半腰间一个小岩洞之内,满眼热泪,不住的点头,自言自语道:“孩子,爷爷的好孙儿,你太好了,爷爷太高兴了!” 铁英奇在原地坐了一会,站起身来,将那本黄绢小册子捡起放入怀中,他因为心中睹气,如此做法,只是为了原壁归赵,连看都没有看那小册子一眼。接着,他又在壑底四处巡视起来,想找一处可供容身之地,以便痛下苦功,在“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上创造奇迹! 可是,他搜通壑底,却没有找到一处可资容身的地方,因此一连几夜,他都只好宿在露天。 后来,他发现东边山三丈高处,有两株并立的古松,枝叶繁茂,颇足遮蔽风雨,便决定爬上山壁,便用那两株古松暂时栖身。 可是他内功虽极深厚,却不懂提纵身诀窍,三丈高的山壁,也是无法上去。 他智慧如海,略一思索,便得主意,拔出腰间天龙金剑,伐木积堆,未几,也就如愿到达古松底下。他到了古松底下,忽又发现树后山壁上,竟然一座石洞,洞口顶端,赫然写着“天龙洞口”四个擘巢大字。 他大感奇怪,毫不考虑地向洞内走去。 洞口极窄,仅容一人直身而过,但入洞之后,四下亮如白昼,却不知光源来自何处。 铁英奇这时已无心研究这些不关紧要的问题,因为迎面洞底中央有二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大门前面是一块光可鉴人,高可及尺的白玉方砖,人要站在那白玉方砖上,才能触及门环,铁英奇踏上方砖,叩了几下门环,门环击在大门上,毫无声音发出,不禁心中又惊又奇,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用力在大门上推了一下,大门也是纹风不动。 他有点丧气,无意间眼光落在立脚的白玉方砖上,只见那块白玉方砖内,隐隐现出几行字迹:“此间天龙洞天,非天龙弟子,不得进入,循得进入者,可立此默运先天无极三周天,此门即自生反应启开。” 铁英奇见了这几行字迹,心神为之一震,脑中连续闪过两个意念: 第一,这石洞与天龙派关系一定十分密切。 第二,无名公公可能也是天龙派中人,他是谁? 想到无名公公是谁,连忙地就想起怀中那本黄绢小册子,认为从小册子上许能得到无名公公是谁的答案。于是,他取出了那本不愿一顾的小册子,举目瞧去。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但见那黄绢小册子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的四个草书,赫然正是“天龙秘笈”。 铁英奇全身皆颤,猛向洞外扑出,牙关打颤地喃喃说:“爷爷!爷爷!你老人家就是爷爷!” 他扑出洞口,心急加上失神,竟忘记洞口外就是深壑,只觉脚下一虚,一个元宝大翻身,由古松旁边跌落壑底。 总算他内功深厚,未曾受伤,一骨碌爬起,又仰天号道:“爷爷!爷爷!你为什么不认英儿啊!” 壑顶倒卷下一阵天风,白云混合着迷雾,罩压向壑底,顿把呼号得声嘶力竭的铁英奇完全吞没。 十几年的孺慕思亲,一旦得偿,却又成空,使他伤心得昏倒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铁英奇打了一个寒颤,回醒过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攀上削壁,返回“天龙洞天”,准备就在这里参研本门武学宝典“天龙秘笈”,他踏上那块白玉方砖,直运起“先天无极两仪神功”,立觉一股清香沁人的气劲,从白玉方砖传出。透过他的脚心,直达四肢百骸,一个周天不到,似乎觉得全身与那块白玉方砖合为一体了。 三个周天下来,面前紧闭的金色大门,果然在一阵轻响之后,自动启动。铁英奇略作犹豫、举步走了进去。 入门抬头,但见一条长达数丈的宽广石道,缓向上伸展出去,道中全无灯火,但却亮如白昼。 铁英奇大步前行,走到石道尽头,是一座碧玉宝殿,殿前一座照壁,照壁上刻有三个金色大字:“归真府”。 绕过照壁,只见殿上,正面坐着一个身穿蓝色儒衫的中年秀士,右边一列十二个蟠龙玉墩,从上首依次坐着四个蓝袍老人,左也是十二个蟠龙玉墩,便却坐了三个蓝袍老人。 殿中央一张古铜圆桌上,放着一支香烛,香烛色呈黝黑,不知什么质料,烛内轻烟一线,笔直上升,到达殿顶,倒卷而下,弥漫空气之中,闻之令人俗念一清。 铁英奇意识到这几位老人,必须都是天龙派的前辈长老,于是放轻脚步,走上前去,叩首朗声禀道:“弟子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叩见各位祖师!”禀毕拜了三拜,却久久不见有人理会,坐禅入定,于是他又朗声禀道:“弟子铁英奇叩见各位祖师!”依然无人置理。 他正自大感奇怪,突然发现正面儒生背后,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几行楷书,大意是说,这“归真府”,乃是天龙派历代掌门人归真坐化之处。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位祖师已经道成飞升了。 他算了一算,座中老人只有八位,足证祖父并不在内,否则,自己祖父乃是第九代掌门,座中法身不应只有八人。 同时,根据这一点,他也更认定送他“天龙秘笈”的老人,就是他的祖父了。 他略约巡视了一遍,不敢在师门圣地久待,轻轻走出大殿,循石道向原来处退出,一脚踏在那块白玉方砖上,身后大门又自动关闭了。 四下一片沉静,但他一点也不感到寂寞。如今不但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师门重宝“天龙秘笈”,何时更连带地发现了祖父仍然健在和师门一些秘密。 他安然就洞口空地坐下,取出“天龙秘笈”,专心地研究起来。 河南登封城南,少室北山麓,一座其大无比的禅林,屹然耸立,这就是名震天下,被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 少林寺于后魏太和二十年,至唐太宗时,始以武术闻名于世,因僧徒众多,戒律森严,得以盛名历久不衰。 这一天,天时已近黄昏,山下官道丛突然涌起一片滚滚尘雾,两匹高头大马,哗啦啦地,向寺前疾驰而来。 那两匹高头大马,都是口北异种,转眼间,便到达寺前,两马奔势骤然一顿,希聿聿长嘶声中,人立而起。 同时,马上飞起一个霓裳少女,半空中,将手中缰绳向另一骑上的老叟一甩,身形一掠,飘落地面,霓裳少女身手俐落,落地之后,就如没事人一般,回首嫣然一笑,道:“丁大叔,你就在马上等着我好了!” 不用说,这二人正是长白老人(一德翁)苏圣北的爱孙百灵仙子苏梅苓,和长白三鸟的老大,单翅大鹏丁展羽。 长白老人苏圣北发现他在堡中作客的故友后人铁英奇被劫,一怒之下,率领关外众豪。入关进入中原,根据线索,把问罪的箭头,首先指向少林寺。 他乃关外一方雄主,气派自与一般不同,行事之前,必先传帖明示日期,然后才公开论理或较量。 苏梅苓撒娇取闹的讨得了这名露脸差使,在单翅大鹏陪同之下,兴冲冲赶了前来。 她人小胆大,眼睛里,根本没有少林寺在,话一说完,莲足一点,便如花蝴蝶般飞越过十七级石阶,且脚下不停,直向大雄宝殿闯去。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闪出两个中年灰袍僧人,挡在她的前面,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佛门之地,这位姑娘请止步!” 第四章 娇女大闹少林寺 百灵仙子苏梅苓闻言虽是不悦,可也不好意思向两个出家人身上撞去,当下,秀眉一挑,道:“我要找这庙里的大和尚说话!” 她把唐与寺混为一谈,听在阻挡二僧耳中,稍感不是味道,其中一僧,修养工夫比较欠缺,立时脸上神色微变,声音也提高了许多,道:“本寺清规所限,妇人女子不得擅入,女施主有话,交代小僧就是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柳眉一竖,冷笑道:“小小一个和尚庙,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原还可以商量商量,你这样一说,倒非进去看看不可了!” 话完双掌一分,掌力骤发,把两个和尚各自震退三步,身似游鱼般抢进了大殿,双手叉腰,笑个不停道:“我进来了,你们又待怎样?” 那两个和尚,乃是少林寺门下二代弟子,一个叫普济,一个叫普远,一身功力,在江湖上已算不弱,想不到对方这位姑娘,说做就做到,他们心理上毫无准备,丢了一个大人。 当时,二人一声虎吼,就要扑身上去,却忽听殿内一声春雷似大喝,道:“普济、普远,不得无礼!”人影一闪,出来了一个五十左右的矮胖和尚。 普济普远霍然止步,垂目合什,道:“弟子……。” 百灵仙子苏梅苓银铃般笑道:“有啥关系,在和尚庙里打和尚,才有意思哩!干脆你们三个人同上好了。” 那矮胖和尚的年龄辈份较高,修善自非普济普远二人可比,听了这话,居然毫不生气,笑眯眯的道:“佛门弟子怎可出手伤人,女施主说笑话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杏眸一转道:“那你不是干涉本姑娘进来了?” 矮胖和尚是少林寺一代弟子,现为外堂知客首僧,在江湖上人称铁丈僧悟道,阅历丰富,善于识人,早已从百灵仙子苏梅苓闯入的身法上,看出此女年纪虽轻,功力实不在自己之下。 以少林寺的威名,她竟敢前来生事,不言可知,其身后必有主持之人。 虽然凭自己三分之力,不难将她留下,但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足增加问题的严重性,给本寺带来麻烦。 何况,根本还不明白人家的来意,于是,悟通和尚决意暂时忍气吞声,不敢采取过激的处置。 少林寺盛名经久不衰,并非侥幸,武学方面固有独到之处,容忍的工夫,也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这时,但见悟通和尚笑容不变地道:“女施主如果是来祁佛,贫僧接待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生性刁赞而不怪僻,心莹如玉,最是善良,她故意作弄,只因认定铁英奇是被少林寺虏来,有心要在说明来意之前,给少林寺一点难堪。 这时见人家毫不起火,芳心中顿感兴致索然,不好意思再胡闹下去,当下嫣然一笑,道:“你这和尚还算忠厚,本姑娘不能欺善伯恶,现在就看在你的份上,把本姑娘的来意告诉你吧!”口气依然大得令人难受。 悟通和尚笑在面上,恼在心里,道:“请施主直言赐教!” 百灵仙子苏梅苓翠袖一甩,一道白光,直射大殿正梁,正色道:“家祖三日之后,前来拜会贵寺老和尚!” 悟通和尚惑然道:“令祖……?” 百灵仙子苏梅苓面孔一板道:“信物已然留下,还多问什么?” 话落身动,人已飞出门外。 普济普远躬身道:“启禀师叔,要不要把她截下来?” 悟通一摆手道:“算了。”跃身而起,射向大殿正梁,落地时,手中已多了个寸径大小,白银打铸,六角形,状若雪花之物。 普济普远一时想不起这白银雪花是何人信物,正要动问,却见悟通和尚铁青着脸,厉声道:“好一个长白老人!”返身向后殿奔走。 少林寺掌门人方丈室内,掌门方丈居中而坐,下首坐着少林四大金刚:智开、智慧、智灵、智能四位大师。 一旁垂手站着铁丈僧悟通和尚,他已把长白老人传信订约之事说完,正在静待掌门方丈的吩咐。 掌们方丈霜眉长垂,合目沉思有顷,忽然双睛猛睁,精光电射,落在智开大师脸上,沉声说道:“智开师弟,你认为长白老人来意何在?” 智开大师茫然摇首道:“弟子愚智,想不出来。” 接着,智慧、智灵、智能也都表示想不出来其中缘由。 掌门方丈低低一叹,忽然朗声叫道:“悟性何在?” 室外应声道:“弟子听候吩咐!” 掌门方丈道:“去禅房把本座存放文件的紫竹盒拿来!” 隔了不久,悟性便取来一双紫竹长盒,双手捧着送到方丈面刚。 掌门方丈吩咐道:“先给智开师叔过目!” 悟性和尚依嘱将紫竹长盒交给智开大师,退了出来。 智开大师打开紫竹长盒,只见内中平放一张白纸素笺,他取出素笺约略一看,立时脸上神色骤变,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 掌门方丈看了智慧、智灵、智能三人一眼,道:“三位师弟也极欲知情,智开师弟就朗诵出来吧!” 智开大师照着素笺上的字句念道:“长白老人苏圣北,藉口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为贵派与武当所虏,即将前来贵寺无事生非,实则,志在屈辱贵派、推据中原,特此奉告,希莫等闲视之,有心人白。” 智开大师念毕素笺,全室陷入一片沉寂,都陷入了苦思。 最后,智开大师摇首道:“不可信,不可信,长白老人一生正直,岂会作此狂妄之事?” 智开大师道:“可是人家现在已经找上门来了!” 智能大师道:“依小弟之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作万全准备,预立不败之地,才是上策。” 智灵大师道:“长白老人功力通神,掌门师兄只怕也……”他说着忽顿,瞧了掌门师兄一眼,意在不言中。 掌门方丈又叹了一声,道:“本座记得数十年前江湖上有段传言,长白老人与天龙派擎天玉柱铁老前辈相对十次,终以功力稍逊一筹,才远走关外,另创局面,证之此事,苏老若说毫无野心,也实使人难信。 因此,依本座之见,此事未始不可存疑。不过,数十年来,苏老一向为人正派耿直,他这次出面,也许真是为了消灭毁迹现的武林杀劫,也说不定。伯只怕有人从中操纵,那就很难说了。” 智开大师听了这番话,忽然想起集贤山庄幻影神翁挑拨离间之事,有所感触地道:“此笺不知从何而来?掌门师兄;可否示知?” 掌门方丈神色一黯道:“今晨发现于本座禅房门上。” 四大金刚面面相视,作声不得。 要知少林掌门方丈功力何等厚深,示警者能在他禅房外贴上此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见,这怎不使他们四人为之骇然。 这时掌门方丈忽然转头喝道:“悟通传命下去,准备罗汉大阵!” 悟通应声退了下去。 智开大师见掌门师兄欲以罗汉大阵对付长白老人,不由蹙眉道:“掌门师兄,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吧?” 掌门方丈笑了一笑道:“有备无患,苏圣北不是好缠的对手,届时我们见机行事好了!” 少林寺在备战待敌的紧张气氛中,渡过了二天。 在这两天之中,他们已摸清了长白老人的实力和动态。 老白老人亲率关外数十高手,兵临少林大模大样的在登封包下一家大旅店,毫无隐瞒与顾忌,一切按照江湖规矩行事,委实够气派,不愧为一方武林雄主。 明天,就届约期了。 少林派为了应付明天的局面,全寺上下,都提早休息,养精蓄锐。 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天,除了警戒外,寺前寺后已是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一缕凄厉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已到寺前。 少林寺警备森严,高手如云,而那啸声,竟能畅通无阻,直向寺中腹地深入。 掌门方丈闻声驾起,刚推门走出室外,那啸声也同时到达。他慈眉一挑,望着落身院前的一个白发老翁,沉声冷笑道:“原来是苏大侠侠驾临位,怪不得本寺无人能挡,只不知苏大侠何故深夜而来,是忘了明日之约么?” 长白老人苏圣北呵呵大笑道:“老夫先礼后兵,未战之前,先来与你和尚私下谈谈,难道也有不是之处么?” “夜间本寺,其心可知,但请明示,老衲一一接接着!”话声中,飕!飕!飕!智开、智慧、智灵、智能四位大师成半月形飘落长白老人身后。 长白老人环视一眼,满不在乎说道:“老夫远来是客,贵寺难道没有待客之处?”一声冷笑,仰天而视。 掌门方丈看了四位师弟一眼,忽然念了一声佛号,肃容道:“老衲失礼,苏大侠请!”让开室门,返身先行。 长白老人身处五人之间,昂然大步地进人方丈室,也不招呼,便自动在上首坐下,一付目中无人之态。 四位大师脸上都现出了怒容。 少林掌门方丈暗示四位师弟,沉着隐忍,静以观变,不可有失少林风度。 掌门方丈在长白老人对面坐下,四位大师则两侧站立,在外客面前,他们是不敢与掌门人并起并坐的。 长白老人脸色突然一缓,道:“老和尚可猜得出老夫今夜来意?” 少林掌门方丈壮肃道:“老朽想不出苏大侠有在约前驾临的必要?”少林掌门碍于身份,不便先行猜猜人家来意,但话中人隐然含有相责意味。 长白老人忽然自言自语道:“老夫来的不是时候,大和尚心中有了芥蒂?” 少林掌门方丈霜眉一蹙,缓缓地道:“苏大侠天马行空,非世俗之人可比,本寺虽小,这点客人之量尚有,苏大侠不要多心。” 长白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有意取消拜山之约,特来与大和尚商量商量,希望大和尚不要见责夜间贵寺之罪才好!” 少林掌门方丈哈哈大笑道:“苏大侠哪里话,老衲洗耳恭听就是。” 长白老人看了智开大师等四人一眼,口中不言,意下却有请他们离去之意。 少林四大金刚何等阅历之人,自是善观风色,智开大师微一思索,立即率同三位师弟向掌门师兄躬身为礼,道:“弟子等四人暂且告退!”就要退出。 少林掌门方丈却一摆手道:“四位师弟留此无妨,苏大侠乃是爽朗之人,你们不可自作聪明。” 少林四大金刚其实心中也甚不放心掌门师兄与长白老人单独相对,伯他吃亏上当,告退之举,只是礼貌上不得不干,并非本意,此刻有了掌门师兄一句话,当然再无顾忌,含笑退立原处。 长白老人不知如何竟变得厚脸无耻,居然点明道:“老夫愿与老和尚单独谈谈!” 掌门方丈微微一笑道:“四位师弟不是外人,苏大侠有话无需回避。” 长白老人老面微红,为了避羞,故意敞开喉咙大笑一声,道:“那么老夫可要直言无忌了!” 少林方丈与四大金刚都不开口,静听他的下文。 长白老人无奈,脸色一正道:“只要贵寺交出赤色舍利子,老夫立刻移兵武当,今后再不相犯贵寺。” 少林舍利子,有白、黑、赤三种,是历代掌门人成佛火化时所结,数百年来,黑白二色舍利子所结甚多,唯独赤色舍利子,仅在第五代掌门人火化后结有一颗,为少林寺无上至宝,要少林寺呈出此物,何异强令自认臣伏? 是以,少林五僧闻言齐是一怔。掌门方丈怒极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脸色全变道:“苏大侠自以明日之会,定可稳操胜算了!” 长白老人目泛诡异之色,道:“不必等到明天,现在就可证明!” 少林掌门方丈当真要气昏了,冷笑一声道:“很好!很好!” 智开师弟请去后院吩咐准备灯火,“苏大侠既然有兴,老衲奉陪就是!” 智开大师奉命欲行,长白老人却带着阴笑摇手道:“不用了,老夫不愿使你们过分难看,就在这里私下印证数招如何!”口气之大,还在其次,而讽刺意味,尤其叫任何人也忍受不了。 智能大师顾不得掌门师兄尚未开口,已是怒喝一声,道:“苏呈北你太目中无人了,贵僧先领教!” 长白老人瞪口道:“你年来六十,修为有限,岂是老夫手下三合之将,老夫以为还是你们师兄弟五人同上好了!” 少林掌门和四大金刚,在江湖上何等身份,莫说五人围攻一人,就是五人次第出手,也有依仗人多,车轮因战之机,这种事,在名门大派的少林,如非无路可走,怎会做得出来? 长白老人口出狂言,乃因明知无虑陷身重围,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他是落得沾的。 如此也就更激起了少林掌门人和四大金刚的怒火。 智能大师实再忍无可忍,大喝声中,一招少林神拳,隔山打牛,捣出一股暗劲,向长白老人,喝道:“行不行试了再说!” 长白老人一笑,单掌一提,掌心微按虚吐,道:“你自不量力,莫怪老夫。” 智能大师身为四大金刚之一,无影神拳,已练至八成火候,当世之中,能接下他一掌之人,可说没有几个。 长白老人功力再高,也不能对之过于小视,在场之人对他儿戏处之,不由暗暗高兴,因为至少他第一招占不了便宜。 那知结果大谬不然,但见智能大师身上忽然一阵摇晃,终于立足不住,向后连退四五步,张嘴吐出一口热血。显然内腑已受伤不轻。 拳风掌力相接之下,室内竟然纹风未起,双方这种身手,确属武林罕见。 长白老人居心一掌立威,反掌之际,在掌劲之内,暗藏了“七煞指”力,智能大师不但被掌力震伤,同时也被点了“章门”大穴。 一口气提不住,热血出口之后,立即昏倒于地。他人既昏倒,自是无法将遭受暗算之事说出了。 长白老人根本不容对方有细查的时间,一声大笑道:“结果如何?老夫不是大言不惭吧!” 智慧大师踏上一步,道:“费话少说,请接贫僧一掌!”话音中,身子一矮,双掌含劲不吐,式演“天地开泰”,向长白老人“笑腰穴”印去。 长白老人以内力一招击伤智能大师,眼见智慧大师攻到,立即改变打法,要在招术上胜过敌人,以示自己能力。 当下但见他微微一笑,陡然身形贴地,“仰看云山”,仅只用了一只右手,连消带还击,已然扣住了智慧大师的右手脉门,内劲猛吐,智慧大师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透脉而入,凛然打了一个寒禁,全身冒汗,脸呈苍白,劲力尽失。 长白老人大笑道:“少林四大金刚,不过如此而已,去吧!”一带一甩,便把智慧大师一个庞大身体,从窗口甩出院外。 智开智灵二位大师面色铁青,有了同时出手之意。 掌门方丈善目一睁,道:“尚未到本派生死存亡之际,二位师弟冷静一些,今日只是印证武学,岂可二人同上!” 长白老人似乎目的已达,容色略缓,道:“老夫今天之为已甚,点到为止,明天正式约会上,可就不会这样客气了,大和尚,你思虑思虑吧,明天给我答复,现在老夫失陪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人已飞出窗外,上了屋。 智开智善二位大师大吼跃身。 少林掌门方丈口宣佛号道:“二位师弟回来!让他去吧!” 智开智善退回方丈室,寒着脸,垂首无语,这个侮辱,给他们的刺激太大了,他们心底,对长白老人已产生了无比仇视心理。 少林掌门长叹一声,戚然道:“此老功力之高,出乎本座想象之外,智开师弟,请出本座绿玉令,传三圣出阙,支援明日之会。” 少林三圣,乃是少林上代掌门的同参师兄弟,本代掌门方丈的师叔,少林派身份最高长老,修为之深,不可衡测,平日绝少问事,今天少林掌门实在被长白老人逼急了,故才有传命三圣出阙之学。 智开大师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见他一脚跃入方丈室,气急败坏,道:“绿玉令失窃!” 少林掌门浑身一震道:“什么?” “绿玉今失窃了!”智开大师又说了一句。 炎黄色的朝阳,斜斜照映在少林寺红色围墙内的广场上,天上没有一丝丝云彩,地上没有微微一点的风,这将是一个炎热得使人难过的日子。 而少林寺僧众们的心中,早就沸腾了。 昨晚长白老人夜闯少林寺,击伤智慧智能二位禅师之事,已传遍全寺上下,激起了一片同仇敌忾忿怒浪潮。 这是少林寺数百年来,从未遭到过的挫辱。 掌门方丈那等深厚的修为,如今他已不克制了。 辰牌时刻。 寺外,直通登封的官道上,一阵混乱的马蹿之声,一位白发红面老人,一马当先,率领着一队铁骑,急驰而来。 他们马不停蹄,穿过少林寺头门.直进大雄宝殿前面广场上,翻身落马。 马是二十八匹,人只有二十六位,最后二匹马,背上无人,却共驮着一顶改装了的青布软轿,轿顶不高,不可能乘人,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众人下马,那两匹身驮软轿的骏骑,却无人替它解除背上的负荷,但他们十分听话,屹立不动,只在偶然之下,跺蹄长鸣两声,其声悲愤,似乎连他们都有着满腔怒恨,更不要说他们的主人了。 广场上没有一个寺僧,这表示少林有意给他们一番轻蔑和冷落。 长白老人忿怒之余.再经此一激,直气得苍须狂颤,目泪涕流,哑着嗓子,冷哼了一声,道:“少林可恶!” 语声刚落,从他身后跳出两个年纪都在五十开外,六十未到,身材同样壮实,目射精光的青衣老人。 这两个青衣老人,连同单翅大鹏丁展羽,合称长白三鸟,丁展羽为三鸟之首,是老大,他们两个,一是老二墨羽毒鸩高天来,一是老三铁嘴乌鸦陈平。 长白三鸟,在长白老人手下,份属子侄之辈,为老人的得力亲信。 这时老二墨羽毒鸩高天来、老三铁嘴乌鸦陈平同时跳出,老三钱嘴乌鸦陈平接话道:“恶狗只眼粗棍,与他们讲理实是多余,请示老人家,可否让我们兄弟两个给他们报复一下?” 长白老人寿眉一阵轩动,无言微地一点头,墨羽毒鸩高天来和铁嘴乌鸦陈平立即动身向寺前冲去。 他们横越过广场,来到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之下。 铁嘴乌鸦陈平以老三的身份,却支使者二墨羽毒鸩高天来道:“你就在这儿施点手脚,给和尚们一个不大不小的难看好了。” 墨羽毒鸩高天来道:“要制倒他们几个?” 铁嘴乌鸦陈平伸出二个指头比了一比,返身向石级上登去。 墨羽毒鸩高天来在石阶上站了一会,也未见他作何举动,便笑着循原路走回。 铁嘴乌鸦陈平登完石阶,走进大雄宝殿门边,正待以内力震开殿门,却忽见两扇描金殿门“依呀”一声,竟自动打开了来。 门内,黑压压的,站满了和尚。 铁嘴乌鸦陈平老脸一红,尴尬地一阵子笑,掉头大步走回,他似因未能有机会表演,心中甚是无趣。 由门打开后,殿内和尚并未立即蜂拥而出。 先是一阵钟声,随之一阵鼓声,接着,又钟鼓齐鸣,摆足了排场。这才走出两个黄衣小沙弥。 小沙弥之后,是二九一十八个红袈和尚,再后面,才是掌门方丈,其余众僧,则在掌门人身后列阵外移。 这种排场,如用于接贵宾的场合,是极为隆重的大礼,如今用在江湖过节上,便完全不同了。这无异是说,彼此之间,巳不用讲客气了。 长白老人见少林如此盛气凌人,只气得脸色发紫,连声大笑。 前导的一对小沙弥,下了石级,掌门方丈也刚刚走出殿门不远。 就在这时,前行的两个小沙弥,忽然各发一声厉啸,返身猛扑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八个红袈和尚。 当先的两个大和尚微怔失神之下,竟被他们一人伤了一个,倒地不起。 二个小沙弥就如失去了个性的疯狗,见人就打,顿把十八罗汉的阵势冲得大乱。 十八罗汉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然因事情发生得太突兀,以致他们在讶感之余,一时都忘了出手制止两个小沙弥的疯狂行为。 关外群雄个个心怀大乐,仇恨情绪为之稍敛,扬起一片讥笑之声。 少林派掌门以下,没有一个人的脸色,不铁青的可怕。 掌门方丈慈眉双剔,眼中几乎冒出火来,沉声喝道:“悟理悟玄!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十八罗汉中闪出二个五旬左右的半老和尚,一人截住一个小沙弥,动起手来。 那二个小沙弥人小身灵,少林绝学也有了几分火候,在失去理性的情形之下,所表现的功力倍增于平时,悟理悟玄动手五招,竟未能将他们拿下。 关外群雄见此情形,又是一阵哄笑。 悟理悟玄脸上无光,因羞而怒,立即施出极着威力的十八罗汉手,才在第九招把二个小沙弥制住。 二个小沙弥人一被擒,便陷入昏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口角白泡横流。 不用说,谁也看得出来,这是中了人家暗算所致,这时,殿内闪出四个年轻和尚,将二个小沙弥抬了进去。 少林寺以纪律严明称着,两个小沙弥如此一闹,确是大大失损颜面之事。 少林掌门人沉声道:“众僧运功护体,十八罗汉仪仗先行!” 十八罗汉重新列队,庄穆地当先下了石阶。 众僧原还担心,功力较差之人,可能还会发生同类中毒事故,但是在他们全体走下石阶后,却是平安无事。 由此可见墨羽毒鸩高天来,在毒技方面确有过人的能为,竟能随心所欲,做到恰到好处。 少林寺僧众多达二三百人,除了一部份负有特定的任务,未参加外,此刻出现广场上的足有一百五六十人之多,差不多已占去了整个广场的一半。 关外群雄一行只有二十六人,显得人少力薄,可是他们豪气为虹,怒气冲天,全未把人数的多寡放在心上。 长自老人待少林寺众僧完全走下石阶,单手发出讯号,命关外群雄原地不动,带着身旁二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老叟,阔步走到广场中央。 少林掌门方丈也一摆手,左边是智开大师,右边是智灵大师,三人同时举步,走到距离长白老人丈远之处立定。 掌门方丈因方昨晚受辱之事,心中老大一个疙瘩,脸上失去常挂的和善笑容,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老施主果真不愿放手么?”他这句是接着昨晚之事说的,但却容易被人误会是指长白老人兴师问罪之事。 长白老人苏圣北冷笑一声道:“智朗,想不到你身为一派掌门之尊,为人行事,竟是又卑鄙又无耻!” 少林掌门方丈怒喝道:“智朗,智朗,岂是你叫的!”长白老人嘿嘿两声道:“老夫与痛禅上人扬名江湖之日,那里见过你,叫你两声智朗,又怎样!” 智朗禅师声色俱厉地道:“你欺人太甚,老衲不能再忍了!” 长白老人狂笑道:“你遗羞师门,自讨苦吃,怨得何人!” 智朗禅师纵声哈哈大笑道:“老衲方行矩步,从不作亏理之事,你这‘遗羞师门’四字,竟何所指?” 长白老人吼道:“老夫岂是信口雌黄之人!” 智朗禅师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使你信口雌黄,又有何用!” 长白老人吼道:“居心叵测,你所谓实事,骗不了中原三尺童子!” 长白老人为之气绝,咬牙厉声道:“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在中原地区,被逼远走关外,你们少林武当二派,竟仍不放过,跟踪偷入我堡中,将他劫出,这种下流行为,也是自命中原武林名门正派所应做的么?”顿了一顿,怒声又道:“铁英奇现在何处,从容交出!老夫与擎天玉柱铁大侠生死之交,此事不容坐视!” 智朗禅师沉声道:“本座师弟智开,前在集贤山庄,为了维护铁掌门人曾不惜开罪上官者儿,此事江湖上尽人皆知,铁掌门人在关外失踪,怎可胡乱安在本寺头上?” 长白老人嘿嘿一笑,回头喝到:“取证物来!” 单翅大鹏丁展羽捧着一张桌面,大步走了过来,将那桌面,朝向少林三僧,高高举起。 长白老人双目精光陡射的注视少林掌门方丈面上,道:“你劫人留记,当初倒颇有丈夫气概,如今怎又不承认了?” 智朗禅师一见那桌面上的印痕,面色陡变,喝道:“你窃物栽赃,图逐私愿,总有自食恶果的一天!”他认定长白老人有入霸中原的野心,故意盗令印痕,作为口实。 三下掌声一落,便有二人把那两匹抬着软轿的马牵了过来。 长白老人仰首望天道:“再给你看一件事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吩咐一声道:“把他们送过去给掌门人看,好让他死心!” 立即有人将软轿从马上拾下,送入场中。 少林掌门不知长白老人捣什么鬼,正待上前察看。智开大师在旁轻声道:“掌门师兄不可涉险,且让弟子先去查视一下!”大步跃上前去。 智开大师跃前数步,不敢过份接近软轿,只用掌力虚空摄开轿帘,举目向轿内望去。 只见轿内躺着二个虎彪大汉的尸体,死得极为可怜。 长白老人嘿嘿冷笑道:“他们二人,是被什么掌力击毙的?”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要智开大师验看了。 智开大师再不犹豫,俯身解开两个大汉的衣襟,但见胸前伤痕,正待发问之际,只听长白老人又道:“伤在背心穴上!” 智开大师翻转尸体,目光所及,不禁一愕,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长白老人适时又扬道:“这二位惨死的好汉,便是黑山十八骑中的金鞭、银剑,昨夜在登封寓所,被人背后以‘大力金刚掌’偷袭而死,这种掌力,你们少林寺该不能再推托了吧!” 智开大师无言的退回师兄身前,点头认了金鞭、银剑之死,确系身中少林绝艺“大力金刚掌”所致。 长白老人见智朗禅师竟傲慢得不屑与自己动手,更是气得怒发冲冠,哼了一声,道:“区区罗汉阵,岂是老夫眼下,老夫若不能从容出阵入阵,今后再也不入关内一步!” 智朗禅师只简简单单说了一个:“请!”字,便不再言。他把长白老人恨透了。 长白老人语气虽狂,行动上是极为慎重,他选了盘山双怪查氏兄弟,长白三鸟,白水四鬼等八人作为副手,合起来,是一九之数,与罗汉大阵的七十二人,正好是九与一之比。 九人入阵按九宫方位站好,长白老人长啸一声,道:“老夫等已进入阵中,有花样使出来吧!” 少林掌门人从施袖中取出一面黄旗,高举过顶,在空中转了三个圆圈,罗汉阵立即围着长白老人等九人旋转起来。 起初,尤见人影移动,由慢变快,渐渐,人影分不清,成了一团灰色的大旋风,汇为无比的压力,向中央压来。 长白老人大喝一声:“九巧连环!” 九人手拉手,也连成一个圆圈,与罗汉阵作反向疾速旋转,也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向外膨胀,抵住罗汉阵向内的压力。 就这样,双方周旋了顿饭久的时间,七十二人的罗汉大阵竟奈何不了长白老人等九个的九巧连环。 由此可见,长白老人这次入关,早已有了准备,不能说不是有心之人了。 双方对抗,又是半顿饭久的时间过去,依然相持不下,少林掌门人不禁霜眉紧皱,将黄旗摆了三下。 七十二个少林寺僧,身形立顿,就象七十二根石柱,定在当地。 长白九雄,也在长白老人狂笑中,停止了旋转,长白老人狂笑许久,道:“少林罗汉阵的第一式‘混沌初开’,不过如此而已,老夫领教过了!” 少林掌门人不作理会,黄旗再举,左三右四,挥摆了一阵,七十二人的罗汉大阵,再度转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转动,速度极为缓慢,转动之间,布阵七十二人,分组成九朵梅花形的小队,外五内四,各小队一面本身转动不息,一面又圈住长白老人等九人而旋转。 长白老人注目略作端详,立又发出一声龙吟长啸,随着啸声,他们九个人突然缩小占地范围,背靠背,挤到一堆,表面上看去,似乎杂乱无章,实则,也摆成了一个内含阴阳五行变化的八角阵势,长白老人居中,其他八人则紧靠他的四周,有进有退,隐如八个锐角,每人都是右掌当胸而立,左手隐藏身后,相互环握着,长白老人流目四顾,双手下垂,掌心向外,不住的口发朗啸。 两阵在转动中,蓄势待发,时间在沉寂的紧张中消逝,云集着数百人的广场上,除了罗汉阵中和尚们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一点其他声息,各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谁都看得出,这一发动,必须惊天动地,长白老人等九人,是否挡得住少林罗汉大阵九组连环的攻击呢,留在阵外的关外群雄,莫不为之忧心忡忡。 突然少林掌门人手中黄旗一落,一股凌厉的掌风,呼的一声,从一个梅花形的小队中击向阵心。 这一掌,汇合了八个少林高手的全身功力,威势之烈,极为骇人。 直待掌力临近阵心,才见面向掌力单翅大鹏丁展羽,翻掌一推,实接一掌,两股掌力相交之下,竟是无分胜负。 这倒不是说单翅大鹏丁展羽的功力,足可对抗少林寺八个高手的汇合之力,而是长白老人等九人也已将功力汇集于一点,颇有保留的还击了一掌。 接着,此起彼落,九股掌风,轮番着击向阵心。 罗汉阵又旋转开了,一掌一掌地向着中央击起,阵心九人,顿时变成了挨打的箭靶。 长白老人居中而立,头上冒出团团雾气,双掌左翻右搭,将全身功力运聚到十二成,八面支应。 接完九九八十一掌,长白老人已感后力难继,行动显得有些迟滞了。 就这样,已使居高指挥的智朗大师大为吃惊了,要知少林罗汉阵威名久着,从未有过在全阵发动之下,接下这一九之数的高手。 少林掌门黄旗疾摆,罗汉阵式又变,转动顿息,七十人分区站定,运功凝结一道气墙,阻止阵中九人脱困。 长白老人冲天而起,竟破了少林寺罗汉阵的第三式的“天罗地网”落身阵外,大笑道:“老夫可是出来了!” 少林掌门冷然道:“你用‘分化十方’之法,分散罗汉阵全阵威力,也仅只个人脱身出来,算得了什么本事!”他口中这样说,心中实在大为惊恐,因为尽管只出一人,罗汉阵已是威名扫地了。 长白老人脱身阵外,心情开朗,得意地笑道:“老夫个人先出来,只要告诉你大和尚,老夫可以凭真实功力,突破你们这个劳什子罗汉阵,至于他们八个,自有出阵之法,不劳大和尚你烦心!” 说罢又是一声长啸,啸声刚落,只见罗汉阵阵脚大乱,众僧竟放过了长白老人的手下,自相拼斗起来。 少林掌门人神情大变,知道对方又做了什么手脚,黄旗疾舞,企将阵式稳定下来。 就这霎眼之间,长白老人手下八位高手,已经完全安然脱出阵来。 组阵的七十二个和尚,就象刚才那对小沙弥一样,丧失了神志,混斗不休。 少林掌门人这时真有点不知所措,一面要对付脱出阵的长白老人,一面又不放心七十二个发疯发狂的门下弟子,是一代有道高僧,方寸也乱了。 智开智灵二位大师,双双飞入罗汉阵内,手足并用,将那些疯狂的弟子,一个一个点倒。 少林掌门人这才略为宽心地泛出痛心的惨笑,面对长白老人道:“现在你要怎样?” 长白老人长眉临风飘动,道:“老夫要进寺找一找铁英奇的下落!” 少林寺如真在这种情形下让长白老人入寺一步,不但从此就得在江湖上除名,只怕景况之惨,更较没落的天龙派为甚呢。 而长白老人如真能踏入少林寺中一步,大好中原武林,就等于获得一半了。 这种厉害与后果,智朗禅师和长白老人,双方都看得非常清楚,因此,另一场倾刀争斗又将继之而起了。 就此这新的大战势必难免,少林方丈惶急紧张,长白老人得意志满之际,蓦地,百灵仙子苏梅苓忽然发出一声尖声,长白老人等闻声回首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夹着百灵仙子苏梅苓,临风站立在少林寺围墙之上,大笑三声,一闪而没,长白高手的盘山双怪查狴、查狻,随后越墙追了出去。 长白老人是近百岁的老江湖了,睹状之下,已知这个劫人者不是易与之辈,虽有手下人追去,亦必无济于事,当下顾不得眼前正事,一面向少林掌门人交待:“今天算你运气!咱们下次再见!” 一面向关外群雄喝令道:“你们且回登封待命!” 两句话之间人已飞过墙头,举目一望,只见盘山双怪与所追那人,已还在二三十丈外了。 长白老人确有过人的功力,袍袖甩处,一掠就是十丈之远,几十个起落,就追上了盘山双怪,但与那挟持百灵仙子的人,仍有四五丈距离。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由于穴道被制,眼看祖父追上来,除了高兴得流下眼泪外,却是做声不得。 长白老人身形如箭,眼看又追上二丈。 可是正当长白老人奋身冲刺时,前面那人忽然朝长白老人打出一道光,长白老人伸手一抓,只觉来物入手甚轻,一看之下,原来是一张纸片。 长白老人身形不停,继续疾追下去。 前面那人刚才是有意等他追近,给他这张纸片,此时纸片出手,立即一矮身,速度猛增,又把长白老人甩远了。 长白老人一咬牙,用足了十二成真力,不甘落后,脚下也快了不少。 前面那人飞驰速度愈来愈快,长白老人不但再也无法追近一步,而落后的距离,反而渐渐的加大了。 二道流星似的人影,一口气,就是十几里地,忽然,前面那人身形一斜,向太宝山区奔去,几个转折,便消失不见了。 长白老人自出道数十年来,除了自认功力赶不上擎天玉柱铁铮外,一向目无余子,怎会想到世间还有功力这等高绝的人,凭他的年龄身份以及一身修为,竟在大白天把人追失了,这个人丢得实在太大了。 他自己心里明白,不用再找了,再找也是枉然。于是恼恨展读手中纸片。 但见纸上,用黄土写着:“候约!”二个字。 由这一点推测,那人劫持百灵仙子之举,是临时决定,而非有计划的行为,由于以后的步骤尚无确定的安排,所以只好请长白老人“候约”了。 长白老人长叹出声自己问自己道:“我这是何苦啊?” 显然,他因爱孙女的被劫,对这次入关逞雄之举有点感到后悔了。 但是,这种意念,仅是在中心一掠而过,接着,他便立即以坚决的语气纠正自己,眼睛暴射着光芒,握掌大声道:“不!我不能在关内丢这个人!” 说完这一句话,昂然大步折身向来路走回。 这时盘山双怪,也气喘吁吁的赶到。盘山双怪见长白老人,只身返回,知道老人的心情,没敢开口多问。 盘山双怪查氏兄弟,在关外的声望仅次于长白老人,是关外有数的高手之一,长白老人对他们另眼看待甚是客气,见他们这般情状,便先苦笑道:“兄弟,我们这个筋斗栽得不小!” 大怪查狴讪讪道:“兄弟无用,让大哥烦心了!” 长白老人一声道:“这如何能怪你们,那人轻身工夫确实高明,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吧!” 三人走了一程,长白老人忧心忡忡地轻声道:“想不到让梅苓这孩子先吃上苦头!”一片儿女亲情,掩去了满腔豪气。 二怪查狻安慰长白老人道:“梅苓这孩子精灵得很,只怕吃苦头的不是她,而是那自找麻烦的人哩!” 长白老人想起爱孙的刁钻灵黠,脸上露出了笑容,点头道:“但愿这孩子不会替我丢人!” 三人就以苏梅苓为题,左一句,右一句,自我宽慰的回到了登封住地。 长白老人鉴于当前的情势,短期内已无法离开河南境内,于是索性就在太室山中岳庙定居下来。 以中岳庙作为关外群雄的根据地,决心要在中原地区生根结实了。 少林寺挫败之后,于心不甘,除了派人南下,联络武当之外,更发英雄帖,分致中原各路奇侠,准备再和长白老人决一死战。 在留守关外的苏秉宽主持之下,关外群雄,一批一批地赶到中岳庙,长白老人方面声势日益大振,少林派一时显得黯然无色。 同时,中原群侠之中,也有许多不满现实之人,同情于长白老人伸张正义的呼号,归入了中岳庙。 于是,“中岳庙”在中原地区,成了一个江湖人物人集合的中心,震慑着整个中原武林。 相对的,少林寺也是群英毕集,妥约了各门派,另有一番气象。 当然这种武林两分的局面,不是一天形成的,这是在长白老人入关后的情形。 在这一年期间,长白老人一方面尽量扩展自己的力量,一方面侦骑四出,搜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下落,所以中岳庙与少林之间,只有摩拳擦掌,并未发生第二次流血大冲突。但奇怪的是,百灵仙子苏梅警被俘时,长白老人所落得的一张“候约”纸片,依然还是“候约”,始终没有获得进一步为邀约。 当然,这段时期,也就是铁英奇从武林中失去影踪的一个时期。 关内外武林的交恶,因铁英奇而起,只要铁英奇一出来,便可证明谁是谁非,所以少林武当和长白老人双方,也常常为找不到铁英奇而困扰着。 尤其是少林和武当二派,更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铁英奇身上,他们认为只要铁英奇一出面,长白老人便没有赖在关内的籍口了。 于是,他们二派,大批派人四出找寻铁英奇的下落,找不到铁英奇,便把脑筋转到天龙派的残余弟子身上,希望从他们身亡,得到些线索。 世间上的事,就是这样奇怪,二十年来,天龙弟子失败江湖,受尽了冷落,几曾有人想到过他们? 可是如今要找他们来,却又一个都不见了。 这不是说天龙派弟子,在江湖上已绝了种,而是天龙派弟子,不敢再在江湖上露面了。 因为,一个天龙弟子,每在有人寻找到的时候,就会突然遇到神秘失踪的命运,这样一来,天龙派弟子哪里还敢在江湖上露面,于是他们更感到世情冷酷,觉得世界虽大,却没有他们立足之处,他们为求保命计,不得不想尽办法隐藏自己,以免遭殃。 天龙弟子在中原武林中绝了迹,有人问,淮阴“天下第一家”的天龙五常,总该还在吧! 但是,据少林武当派的出去人回报,淮阴“天下第一家”早已只剩下一座空房子,天龙五常,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人们需要天龙派的时候,不见了天龙派,很多人感到既奇怪又失望。 然而,在这个当口,巫山望霞峰,悄然崛起了一个“万圣宫”,却没有受到人们的注意,大家的视线,都被太室山的中岳庙和少林寺,二大武林集团的动态所吸引住了,那里还有心情去管那什么“万圣宫”不“万圣官”呢! 于是“万圣宫”由空隙中茁壮了,势力所及,由江南扩展到江北。 “万圣宫”的主人是谁,也没人去打听,事实上,即使有去打听,也不一定打听出来。 少林寺和中岳庙两相对峙的局面,终于不能再维持了。长白老人向少林寺送去了一份战书,约定两个月后的八月十五,在启母关前再论曲直。 这个消息,立时惊动了整个武林。 四面八方的武林豪雄,都涌向嵩山。 这一天,许昌最大最好的迎宾楼前,忽然来了一个身穿江衫的负伤少女,和一个背插板斧的黑面大汉。 那个红衫少女,长的娇小玲珑,美如仙花。 那个黑面大汉,却是粗壮已极。 二人走在一起,简直不配。 这一对“不配”,站在街心,打量了迎宾楼半天,那黑面大汉“喂”了一声:“小二,许昌的客栈,以哪一家为最好?”他言似焦雷。威猛吓人。 店个二一张眼,那敢不过来招呼,大凡店脚衙,生就一寸狗眼,最病善巴结,只见他连跌带爬地,跑到大汉面前。打着哈哈道:“大爷,你问巧了,谁不知道迎宾楼是许昌城最大最好的客店,你老要上房,里面请,里面清!” 那面黑大汉不理店小二,只压住嗓音向那红衫少女道:“姑娘觉得这里如何?” 那红衫少女也没开腔,只点了一点头,气派大得很。 那黑面大汉这才粗声大气道,“这家店,大爷我全包了!” 店小二哆嗦道:“小号。共有上房三十六间,大爷,你……”他的意思是说,你用得着这样多么? 那黑面大汉豹眼一睁,射出两这令人心惊肉跳的厉光,落在店小二而上,打断小二的话头道:“你怕大爷出不起钱么?” 甩袖抛出一锭金子,闪闪发射出金光,极是诱人。 店小二当时眼睛瞪得比龙眼还大,伏身双手把那锭金子捧起,用舌头舔了一舔,跳起来道:“金子!金子!真是金子!” 那黑面大汉见店小二这等神情,嘿嘿一笑,更是大模大样的粗声道:“这是订金,你们的店.大爷全包了!店里面的闲杂人等,统统给大爷赶出去!” 店小二正做着黄金梦,一听那黑面大汉要他把别的客人统统赶走,惊得他霍然而醒,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他不敢去赶先来的客人,当时患得患失的哭丧着脸道:“大爷,小的,小的尽量请老客人让出一个整边来,可好?”那黑面大汉豹眼又一瞪,道:“大爷非要整个的不可,快带这位姑娘进去看房间,谁要不搬,让他来找我好了!”这未免太横了。 当时,便有不服气的人冷笑道:“这成了什么世界!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黑面大汉吼声道:“是谁?给大爷滚出来!” 应声从屋里走出一个书生,一面冷笑,一面搭腔道:“是那个不开眼的,在这里鬼叫鬼叫的……” 他一付看不起人的神态,头仰上天,走到店门口,这边哼着鼻子低头正视,这一正视不要紧,下面的话再也骂不出来了,真打着哆嗦,吞吞吐吐的道:“原来是……黑……面……无霸……大侠,小……小生胡天不知不罪,请你老原谅!” 黑面无霸褚铁牛一摆大袖,把那中年书生卷到街心,厉声道:“滚你的,老夫今天没心思和你生气!” 那中年书生一迭声应“是”,连爬带滚的落荒而去。 这中年书生,乃是江湖上颇有名头的阴阳扇胡天,与黑面无霸比起来,虽是差了一般声望,但他做了榜样,别人那还敢反抗?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他就是黑面无霸褚大侠!”一个一个的自动搬了店。 黑面无霸褚铁牛十年之前出道,人未满三十,即已名动江南江北.所谓人名树影,谁不畏怕他三分。 不多一会,街头传来一阵车声。 一辆绿呢大轿,在二十四名红衣少女和二十四个劲壮大汉簇拥下,来到店门口停下。 车帘起处,缓步走出一个绿衣少女。 众人陡觉眼前一亮,同声说道:“多美!” 这位绿衣少女不仅美,而且全身百骸中,都自然散发着一种的活力,这种活力,即使一个秃发的老头子见了,却也会感到年轻了不少。 但她下车的动作,却又使人觉得她不是一个安份的小姑娘,一个红衣少女走上去细声道:“公主,不可走得太急,会叫人看了笑话有欠庄重的!” 绿衣少女哼了一声,道:“少-嗦!快些带我进去!” 那红衣姑娘摇头叹着气,引着那绿衣少女穿过回廊,走向后院。后院是一座三开间的精舍。四处花木扶疏,十分幽静。 那绿衣少女抢入精舍之后,慌不迭的便从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罩,吁了一口气道:“难过死了!” 绿衣少女揭去人皮面具的本来面目,较戴着人皮面具时优美三分,只是稍显稚气一些。以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孩子,偏要带上一具人皮面具,令人不能无疑。 红衣姑娘见绿衣少女揭下人皮面具,吃了一惊道:“公主,你又不听山主的话了!” 绿衣少女柳眉一扬,瞪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皱着小鼻子道:“春兰,到底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 那名叫春兰的红衫姑娘,讪讪的笑了一笑,恭声道:“婢子不敢!”原来她只是个丫头。 那绿衣少女一点不放松道:“那你为什么老是管着我!” 红衫女春兰硬起头皮道:“这是山主的吩咐嘛?” 绿衣少女冷笑了二声,道:“你忘了老山主另外一句话了,现在你是本宫公主的宫女!” 红衫女春兰吞吞吐吐的道:“那……那是……。” 那绿衣少女叱道:“什么那是这是的,你们几曾见过老山主强过我来!” 红衫女春兰跟随这位绿衣少女不少日子了,自是知道她任性不羁的性格,脾气一发,就连人人害怕的老山主也感到头痛,莫可如何,奉派这个差事,真是两边不讨好,左右难做人,依了小的,在老的前面交不了帐,依了老的,不!在这小的面前,根本就莫想依照老山主的话做,结果挨骂受罚,还是自己,想到为难之处,不由长长一叹。 那绿衣少女见春兰一副可怜像,心肠一软,道:“春兰,你不知道这张人皮面具盖在脸上,密不通风的,有多难受,这里没有外人,我将它取下来舒服舒服,不会有人见到的,你放心好了。”显得极为体察下情,毫无责怪之意了。 红杉女春兰见绿衣少女语气缓和下来,忙换上一副笑脸道:“婢子只是提醒宫主注意,免得老山主将来责怪,只要宫主知道,婢子就放心了。”言罢,一边向房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婢子现在去吩咐他们加强警戒,以免闲人闯进来,打扰了宫主。” 那绿衣少女待红衫女春兰走远,又竖起耳朵听了一听,确定附近确已无人,忽然皱起一双娥眉,跺着莲足,恨声道:“总有一天,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接着又幽幽的叹道:“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呵!” 说着,忽然抓起人皮面具往脸一戴,叱道:“屋上是谁?” 从屋上飘下一阵微风,接着便有人在门外嘻声答道:“小生百花浪子张闲,特为姑娘解寂而来。” 人影一闪,门口出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俊面书生,神态飘逸,洒脱至极,手中摇着一柄尺八长的白色折扇,望着那绿衣少女面上,只是痴笑。 绿衣少女也不作态,就像见了熟朋友一样,淡淡的笑道:“你是从屋上进来的么?没有惊动屋内警戒的人吧?你这身轻功,倒是可图可点哩!”百花浪子张闲是江湖上有名的摧花魔王,心黑手辣,事后一切从不犹豫,由于他功力高绝,是以从未遇到过逆心之事。 刚才,他在店门口看到绿衣少女,惊为天人,色心大动,竟不把黑面无霸放在心上,偷偷的掩了进来。 绿衣少女的镇静,使他摸不透这个少女的斤两,不免有所顾虑的在门口停了一停,不敢径直上前。 那绿衣少女轻声一笑道:“你怕不怕黑面无霸褚铁牛?” 百花浪子张闲大感脸上无光,一昂首道:“黑面无霸虚名之辈,小生岂把他放在眼下!”大步走进了房中。 那绿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我看你还是自称老生来的恰当些!” 百花浪子张闲怎会见过这等胆大的少女,直被调侃得老脸发红。 忽然,那绿衣少女面色一寒道:“你知道本宫是谁?” 百花浪子张闭被她冷峭的语气和这“本宫”二字,提高了不少警觉,决心少-嗦,先把人带走再说,于是冷笑中扑向绿衣少女道:“管你是谁?”伸手便向那绿衣少女左腕抓来。 那绿衣少女原地旋身,柳腰款摆,娇笑中,让开了百花浪子张闲的出手一招“水中捞月”。 百花浪子张闲自认一身轻功,冠绝江湖,竟没有看出绿衣少女,用的是什么身法,得以避过他独步江湖,从未失手过的“水中捞月”绝学。 当时微微一怔,第二招尚未发出,那绿衣少女忽然摇手止住他道:“慢来!慢来!要动手动脚,等请好彩头再说。” 百花浪子张闲沉声道:“此话怎讲?”真的不动手了。 那绿衣少女嘻嘻笑道:“我们打个赌,五招之内,你若抓住了我,我就不惊动他们,偷偷的跟你走。” 百花浪子张闲道:“好!大爷五招不得手,抽身就走,今后也绝不再骚扰于你。” 那绿衣少女笑容道:“这算打什么赌,你一走了之,就算了么?” 百花浪子张闭目中凶光一闪道:“难道你要我束手就擒不成!” 那绿衣少女粉脸上又堆满笑容道:“五招之内,你抓不住我,只要替我送一件东西给人,就算了。” 百花浪子张闲真还不知道这绿衣少女一肚子什么鬼,因为这个赌对他而言,可说占尽了便宜。 他乃是淫恶之人,怎会就此完全相信人家的话,犹豫了一下,道:“一件东西你自己不会去送,何必要和我打这个赌?” 那绿衣少女扬眉道:“赌不赌在你,要不赌,我也懒得和你-嗦,只须一声招呼,自然会有人替我动手,你自己估量着好了。” 百花浪子张闲实在摸不清绿衣少女的心意,但衡量了一个得失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言为定!” 那绿衣少女道:“你可以出手了!” 百花浪子张闲不再答话,双手互抱,“乱剪梅花”,“分云取月”、“金丝绕腕”、“流量赶月”、“水中捞月”连续使出。 那绿衣少女也展开身形,幻起一片绿影,充满了全室。 就这样,二人闷声不响的在房里打了起来。 这间精室并不太大,百花浪子张闲越打越是心惊,就这方圆之地,他竟无法碰及那绿衣少女的半片衣角。 就当他五招使完,身形尚未顿住之际,只觉腕脉一麻,手腕已被那绿衣少女扣住了。 百花浪子张闲全身功力尽失,惶急地道:“你……你……” 那绿衣少女略显颜色,点到即止,玉指一松,笑道:“不要怕,本宫主不会伤你的!” 另时,另一双手,已将一件物品塞到百花浪子张闲手中,命令式地道:“速将此物送交中岳庙苏老爷手收,不得有误!” 百花浪子张闲内心中,对这绿衣少女产生了无比的惧意,再不敢油腔滑调了,恭顺地道:“请问姑娘如何称谓?如果苏老爷子问起……” 那绿衣少女接口道:“本宫来自‘万圣宫’!” 百花浪子张闲不敢多问,翻出房,跳上屋顶,正待再次腾身,只忽听耳际有人喝声道:“好小子,你以为真能瞒过我们的耳目么?” 百花浪子张闲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经验丰富不说,心思的灵巧更是高人一等,由绿衣少女的功夫,使他已不难想到“万圣宫”的厉害,所以闻声连头都不回,身子一伏,改向另一方向追去。 哪知他快,人家比他更快,一缕锐风射到,他只觉笑腰穴一酸,身子一重,再也提气不住,滚身落下屋来。 接着眼前红影一晃,他又被提回精舍之中了。 百花浪子张闲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忽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高人,凭他的身手,居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现在,他只有闭起眼睛认命了。但心中却是大骂那绿衣少女不止,认为她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捉弄于他。 他虽然闭着眼睛,耳朵却竖得老高,等待万圣宫主的发落。 忽然,房中有人轻咳一声,他一听不是万圣宫主的声音,不由微睁眼皮偷瞧过去。 只见房中已多了一个秃首老人,那绿衣少女就站在秃顶老人身边,那个把他提进房来的红衫姑娘,则站在下首。 那秃顶老人干咳了两声,叹着气道:“梅苓,你又不听话了!” 百花浪子张闲从语气中听出秃顶老人是在责怪绿衣少女,这才知道绿衣少女并不是有心捉弄于他,心中一股怨气,也就消了不少。 那绿衣少女听了那秃首老人责怪之言,满脸的不服气,没大没小的道:“你说,我有什么不对,我又没有违约!” 那秃首老人笑着摇头道:“我教了你不少武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同时,我是万圣宫的老山主,你只是万圣宫的宫主,怎样说,你也不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百花浪子张闲听了也觉好笑,心想这个老山主也太娇惯这绿衣少女了,怎么没有一点做尊长的气派。 他那里知道,这个老山主,心术之毒,手段之辣,根本不是从表面上可以窥测得出来的。 这时,那绿衣少女的脸色更为难看,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吧,只听她冷冷的道:“我并不要学你武功,也不想当你的宫主,你要不愿意,我们干脆毁约好了。”口气十分强硬。 那秃首老人毫不生气,只缓缓的道:“你的气,我真也受够了,毁约也罢,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爷爷那里去,只是我对你的承诺也同时取消了。”语气中尽是威胁意味。 那绿衣少女忽又嫣然一笑,道:“我明知你是在威胁利用我,但君子一言既出,就得作准,毁约只能由你主动!”明明是有点害怕了,偏是一点也不输口。 那秃首老人根本就不计较这些,哈哈大笑道:“随你怎样都行,但老夫的脾气和你一样,不愿做那食言之事,看来也只好当满二年万圣宫的宫主,到时候,老夫再让你称心如意了!” 那绿衣少女螓首一垂,轻声一叹,叹声中不知蕴含了多少辛酸和委屈。 秃首老人摆手向红衫姑娘春兰道:“把宫主的东西取回给宫主!”摆手之际,做了一个暗示。 红衫姑娘春兰从百花浪子手中掏出一枚珠花,交回绿衣少女,笑道:“张闲是什么东西!宫主也不怕污了你的珠花!” 绿衣少女横了红衫女春兰一眼,只吓得春兰打了个哆嗦,别开头去。 绿衣少女银牙一咬,功力内运,已将那朵珠花握得粉碎,扬手撤满地。 秃首老人哈哈大笑:“明天老夫去买一朵更好的珠花送给你!” 绿衣少女道:“谁要你的臭珠花!” 秃顶老人边笑边向房外走出道:“这是老夫的心意,要不要由你。”哈哈声中,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了。 绿衣少女信口叫了一声:“反正这百花浪子也不是好东西,留在世间,徒自害人,这样正好倒省了我的手脚。”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花木,一叹道: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关心他,而且,竟还为了他当这鬼宫主,这种事要给爷爷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哩!她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她甘作种种牺牲,居然一时还找不出原因来。 她叹息着回转身子,忽然惊叫一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那秃顶老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又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背后了。 那乞首老人耸肩笑了一笑,道:“老夫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所以又回来了,你烦了是不是!” “什么事?” 那秃首老人笑道:“老夫和令祖明晚有一个约会,准备带你一同前往,你的意思怎样?” 那绿衣少女只高兴得张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再也镇定不住。 那秃首老人接着又道:“我决定带你去,你可不可以把我们的约言,再温习一遍?” 绿衣少女一听提起约言,脸上高兴的神采,立时一扫而空,不予答腔。 那秃首老人呵呵笑道:“老夫代你说了吧!二年之内,你不得和令祖说一句话!二年之内,你不得以真面见人!二年以内,你是不折不扣的万圣宫主,要为万圣宫扬名!二年之内你不得将你的真身份,泄漏于任何人!二年之内,你要亲手杀死五个老夫指定的人!” 绿衣少女听得烦了,跳起脚来道:“还有二年之内,你保证还我一个活生生的铁……姓铁的,你为什么不说?” 秃首老人大笑道:“我本来就要说了,你自己先抢着说,怎能怪我?”接着面色一正,又道:“明日老夫与令祖之会,你是以万圣宫主的身份参加,可别控制不住感情,害了那姓铁的小子,嘿嘿,老夫先说在头里,莫怪老夫言之不早!” 秃首老人说完,转身走了,留下绿衣少女自去思量考虑了。 各位读友,原来都已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那天百灵仙子苏梅苓正在分享祖父长白老人苏圣北,大破少林寺罗汉阵的高兴的时候,忽觉一股寒劲袭来,惊叫未毕,便被一个秃首老人挟起飞逃。 她被挟着飞奔,眼看着盘山二怪追来了,接着祖父也追来了,本待出声呼叫,不想那秃首老人又拍了她的哑穴,这样一来,她只右眼睁睁的被那秃顶老人藏在一株大树之上,眼睁睁地看着祖父忧心忡忡的走了。 那秃顶老人倒也大方得很,马上拍开了她的穴道,与她谈判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天不怕地不怕,那肯理他,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和那秃首老人拼斗了十次之多,可惜的是,每一次她都没有走满二招。 那秃首老人直把苏梅苓打得心服口服,然后,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自言自语,说了半天好说,那些内容,不外乎是,因为她资质好,要收她为徒,传她武功,帮助她祖父找寻铁英奇,打败少林武当二派等等。 百灵仙子苏梅苓置之不理,只气得秃首老人哇哇大叫,硬是奈何不了这个倔强的关外姑娘。 最后,秃首老人终于找到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弱点,他看出这倔强的姑娘不是毫无心事,那就是,每当他说到铁英奇时,便见她光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种特殊的光辉。 秃首老人老奸巨猾,世故极深,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话风一转,故作惊人之语道:“其实要找铁英奇并不困难!” 果然,苏梅警立即过敏的问道:“他在那里?” 那秃首老人摇头道:“这不能告诉你!” 现在轮到百灵仙子苏梅苓来软求了。 秃首老人卖了一会关子,这才告诉苏梅苓,铁英奇被他关在一处隐密的地方,百灵仙子苏梅苓不信,也就把铁英奇在关内关外的种种,半真半假的捏造了一些事实,终于骗得世故不深任性惯了的苏梅苓相信了。 于是,百灵仙子苏梅菩硬起心肠,和那秃首老人完成了一项约定,做了万圣宫的宫主。 不过,她却时常闹闹小脾气,秃首老人也拿她无可奈何。 这秃首老人,便是我们的熟朋友——幻影神翁。 现在,他是万圣宫的老山主,正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做去。 第五章 小英雄初试身手 灰暗的天空,浮动着漆黑的云层,大地上一片漆黑,疾风摧着阵雨,打在一所宅第半开半掩的大门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一道闪电,征服了片刻的黑暗。 就在这可贵的瞬间,但见两条人影,侧身进入了那座宅第。 这座宅第,往日曾威赫一时,如今却落得寂寞苍凉,一片凄清。 近半年来,常有武林人物一批接着一批的乘夜进入这座宅第之中,搜索一番,最后带着失望的心情,悄然离去。 目下这两人,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可是,但看他二人进入后的举止,却似乎胸有成竹,绝不像过去那些人,来时匆匆,去也匆匆,略作打量,便即丧气而归。 这二个人进入院内,先闩好大门,又打发了火石,点亮了千里火,其它的房间都不搜查,直进内堂。 二人打量了一眼周围天蓝色的墙壁,和倒吊着的七盏七星形的玻璃灯。其中一人,吁了一口气,道:“大概就是这间房子!”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道:“王兄,请你戒备,小弟要试一试了。” 那个姓王的反手拔出一对蓝光隐泛的乾坤子母圈,在头顶上打了一个圈晃,然后,双圈一错,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吟,道:“王兄放心,不是小弟夸口,凭小弟河洛一圈洪震的威名,谅还不致有人敢来打扰!” 另外一人,接口道:“洪兄英名远震,何人不知,小弟多虑了。”言罢,平地长身,向高悬的第三盏七星玻璃灯窜去,凌空驻身,将灯座向上托了三托,又向下拉了四下。这些动作,都是凭着一口丹田之气,凌空施为,当他飘身落回地上时,竟是面不红,气不喘,显见他在轻功方面造诣极为不凡。 河洛一圈洪震脱声叫了一声“好!”道:“王兄真不愧天外飞鸿之誉,仅凭这一手轻功,小弟就甘拜下风,怪不得老山主特别指定由王兄动手了。” 语气刚落,只听一阵隆隆之声,从地底发出。 二人对看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不可言喻的喜色。 接着神座前面的神宪,猛然向下一落,并发出一声巨响,陷落处伸出一双金龙巨爪,巨爪中抓着一张纸片。 天外飞鸿王不空赞叹道:“山主真是天人,料想得一点不错,要找天龙五常的下落,大概就在这张纸片上了。”微一作势,伸手去取那张纸片。 就当他的手指已接触到纸片边缘的瞬间,突然,那张纸片竟无风自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飞过他们头顶,向门外落去。 天外飞鸿王不空和河洛一圈洪震都是江湖上极为有名头的人,见此情形,便知门外到了高人,摄去了纸片。 河洛一圈洪震怪蟒翻身,乾坤子母圈并举,一圈开路,一圈护住胸前大穴,直向门外扑去,同时口中喝一声:“谁?” 天外飞鸿王不空也晃身扑出道:“留下那片,饶你不死!” 他们应变神速,身形快似闪电,饶是这样,还是差了一步,没有看到那摄去纸片之人。 二人身形不停,直扑厅外,但刚刚扑到外厅,忽闻身后有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二人给我站住!” 天外飞鸿王不空、河洛一圈洪震大为一怔,不知这人怎会绕到身后。他们尽管心中嘀咕,回身的动作却是快疾无比,一左一右,双双逼抵那发话之人,生怕他再次逃脱。 一道火光,在那发话之人手中亮了起来,照亮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油泥满面的脏面孔,也是江湖人物熟知的面孔。 天外飞鸿王不空、河洛一圈洪震,神色一肃,相互碰了一下臂膀,河洛一圈洪震将乾坤圈一并,交到左手,天外飞鸿王不空手中没有兵器,但也拱起双手,二人同声道:“原来是丐帮帮主朱大侠,多多失敬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精光如炬,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沉声问道:“你等也知道天龙派秘密?定然是受了何人指使。” 河洛一圈洪震要是在平时,绝不敢招惹虎目神丐朱元波,但是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同,一则,他自度合自己与天外飞鸿王不空二人之力,不难打败这个讨厌的老乞丐,再则,他们这次是有准备而来,只要暗号发出,便有后援接应赶到,即使胜不了,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于是满不在乎的还了两声冷笑,道:“此事与你们丐帮无关,念在过去彼此相识的份上,你今天将那纸片交出,万事皆休,否则你是惹火烧身了!” 天外飞鸿王不空乃是城府深沉之人,怒在心头,笑在脸上,道:“在下二人,供职‘万圣宫’,奉命行事,所知不多,朱大侠有话,将来尽可当面询问我们山主,为了免伤和气,最好还是请将纸片掷还我们带回!”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这样未免太过简单了,老化子问的话,你们一字未答,反而威胁起我老化子来了,你们也不回头看看,后面还有些什么人在?” 天外飞鸿王不空与河洛一圈洪震闻言一惊,转头望去,只见大厅门口,正有五个老年化子虎视着并排而立。 那是丐帮帮主以下的五大高手,号称丐帮五行:金丐黄辉、木丐林源、水丐海蕴、火丐夏炎、土丐于七。 这五人任何一人,单打独对,都可以在五十招之内,将他们二人制住。 他们二人,心中虽悸,表面上却仍装出一付目中无人的狂态,仰首二声长啸,啸声中,已然发出了求援的暗讯。 啸声一落,河洛一圈洪震昂然道:“无论单打群对,在下二位都接着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冷冷道:“依我看来,你们绝非我们对手,敢于口出狂言,想必附近有后援?” “是又怎样!”他们二人神色更加狂傲。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好,既然如此,但愿你们不要后悔?”转向丐帮五行挥手道:“他们二位既然要以武功索物,我们自也不怕丢人现眼,那就一切遵命照办啦!” 天外飞鸿王不空一见对方不让自己二人拖延时间,慌道:“你们以多为胜,不怕江湖上笑话么?” 五行五丐身形如电,已把他们二人团团围住,金丐黄辉击出一掌,道:“本帮只对江湖正直人士讲究规矩,像你们这类人物,莫想偷乘取巧。” 呼的一声,掌风直奔河洛一围洪震,洪震兵器在手,闪身错步,避开正面,左手“腰斩灵蛇”,迎着来势截出,同时右手“明月当头”,回击一招。 金丐黄辉冷笑声中,拧身换势,“捧星托月”,先化来圈,接着五指如钩,反扣河洛一圈洪震右手腕脉。 这一招,神妙无伦,只迫得河洛一圈洪震连连后退。 此时天外飞鸿王不空亦已与木丐林源展开了纠斗,他哪里是木丐林源的对手,又加水火士三丐虎视眈眈地各守方位。待机而动,给他心理威胁极大,本有十成武功,也只能发出八成,十招不到,已是手忙脚乱了。 尽管如此,虎目神丐朱元波已是看得不耐,朗声催促道:“他们既有后援在后,你们还不速战速决。” 水火土三丐,应了声:“是!” 哪知身形未动,忽然从门外连续跳进数条人影,分别接住了金、木、水、火、土五丐,让河洛一因洪震和天外飞鸿退了开去。 接着,又进来三人,其中一个狼目苍发的老人,劈面便问洪震和王不空道:“得手了么?” 王洪二人垂手道:“东西被丐帮帮主抢去了!” 那狼目苍发老者,狼目一翻,喝令同来的二人道:“二位老弟,快把朱化子拿下!” 那二人连步到虎目神丐朱元波面前,冷冷地笑道:“朱化子,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们兄弟费点手脚?”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帮之主,身份之高,与各大门派掌门人不相上下,功力之高,自然也非等闲之辈可比。这时看清走过来的二,也不免暗自吃了一惊。 这二人在江湖上声名之着,不下于任何一位绝顶高手,乃是黑白两道,闻名色变的黑白双丧门,黑丧门吴天,白丧门吴地,各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力,蚀骨阴风掌更是中者必死,估量自己功力,单打独对,百招之内,可以战胜其一,要是在他们二人合击之下,不到百招,自己非败不可。 虎目神丐朱元波限于身份,明知不敌,也不能稍露怯敌之意,当时呵呵笑了两声,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根乌黑的尺八铁棍,单手一甩一抖,铁棍迎风暴长了二倍,成了一根长达五尺四寸的打狗棍。道:“二位老兄,你们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走狗,真是可喜可贺。老化子这根打狗棍,正是你们的克星,你们要是不怕犯忌,就上吧!” 黑白双丧门嘿嘿冷笑声中。各人击出一把铁叉,叉长三尺五寸左右,黑丧门站在右边,右手执叉,空着左手,白丧门站在左边,左手握叉,空着右手。二人同时将那铁叉高举过顶,相交一碰,喝了一声:“打!” 忽地身形一分,交叉而进,原是左边的白丧门转到了右边,身形飘忽有若鬼魅,两只铁叉,左右分进,取的都是“户井穴”。 虎目神丐朱元波喝声:“来得好!” 手中打狗棍平举齐肩,身形陡转,打了一个圆圈,这是打狗棍的法中,有名的“二郎搬山”一招,借助旋转之势,暗含卸字诀,当时便消去了铁叉合击之力。 黑白双丧门同党手中铁叉劲力一虚,已知一招无功。当下挫腰作势,身形不变,硬将直落之铁叉挺了起来,一左一右,再次横扫而出,这一下几乎占住了横面的整个空间,虎目神丐除非腾身上升;否则便难逃厄运。 但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如果真的腾身跃起,黑白双丧门注满真力的“蚀骨阴风掌”正好顺势击出。 那样一来,虎目神丐朱元波以凌空之身,势难抵挡他们二人的全力一击,而非伤在“蚀骨阴风掌”下不可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对于这个圈套,看得甚是清楚,他也有他的对策,身形虽是拔起,可是手中五尺四寸的乌铁打狗棍,却在身形一起之际,脱手向下打出,一溜乌光,一端迎上了一股掌力,黑白双丧门的计算,便这样被那根打狗棍化为乌有。且因两股掌力相互一挤,打狗棍又复向上弹起。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笑声中,头下脚下,“燕子掠波”,伸手收回打狗棍,人也飘落至丈余之外。 仅只三招二式,已看得那袖手旁视,狼目苍发的老叟不住的点头,道:“朱化子果然名不虚传,二位吴老弟,老山主对你们寄望甚大,你们是否能够当上本座的副手,就看今天的表现如何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识满天下,却不识这狼目苍发的老人,听他的口气,其身份和地位之高,似乎还超过黑白双丧门二级之上,当时不禁眉皱,显出一脸迷们之色。 黑白双丧门却在这个时候,自动露出了口气,道:“胡老请放心,朱化子的绝招就这么多,马上就有他好看的了!” “胡老”加上“狼目”,顿时虎目神丐朱元波想起一人,此人绝迹江湖已有三十余年,说年龄,应在八十以上,乃是隐世魔头中,有名的黑心豺狼胡大招。 要真的是他,只怕今天自己六人,都没有逃生的希望了。 这种念头在虎目神丐朱元波脑中一闪而过,只是一霎那间的失神,而黑白双丧门的两支铁叉又向他肩并穴点到。 高手相搏,争的是瞬息先机,虎目神丐朱元波这一失神,便种下了落败之因,再想安全逃过双叉一击,已比登天还难了。 偏偏“吉人自有天相佑”,就当虎目神丐朱元波神颤之际,突然从外面跃进一条人影,手中金光一闪,黑白双丧门的二柄铁叉,便被那道金光牢牢吸住,莫想再进分毫。 黑白双丧门不禁心头大惊,错步欲退,可是手中铁叉,怎么也抽不回来。 此刻只听得黑心豺狼大招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你是谁?” 一股凌厉无匹的掌力,向铁叉与吸住铁叉的一柄金剑撞到,掌力落在金剑和铁叉上,黑白双丧门振腕运力,准备趁势抽回铁叉,那知却从铁叉上传回来一股回震之力,震得他们二人双臂发麻,把握铁叉不住,人也退后三步。 再看那二柄铁叉却依然贴在来人金剑之上,一颤不颤。 黑白双丧门连来人面貌都没有看清,便失去了成名兵刃,心中那有不骇。待得惊魂略定,这才抬头向人望去。 只见前面手握金剑之人,年约二十左右,蓝布儒服,玉面朱唇,朗目修眉,好一付飘逸出尘,倜傥不群的英姿。 可是,他这时却玉面凝霜,瞪目望着对面的黑白双丧门道:“在下,铁英奇,本宅主人,你们是谁?为何侵犯本宅?” 铁英奇,铁英奇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会在此时此刻现身出来,当真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因之,连那边斗得如火的五组人,也自动停住了打斗,各人回到了各人的一边。 虎目神丐朱元波与铁英奇在集贤山村,有过一面之缘,此时,要非铁英奇自己报出名来,他也不认识他了。 因为一年多的时间虽不算长,但铁英奇却变得太多了,不论是身材和气度,与一年之前都已判若二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惊又喜的擦了一下老眼,“呵!呵!”连声,道:“铁掌门人还认得老化子么?” 铁英奇回首点头道:“集贤庄多蒙关顾,那敢稍忘,待小生打发了这些家伙,再行致谢帮主维护寒舍盛情。”敢情他以为朱元波是在此时进庄的。 黑心豺狼胡大招狼目连翻道:“你就是铁英奇?”接着一阵狂笑道:“人世间已经没有了铁英奇其人!你要冒充铁英奇,却是瞒不过老夫。你到底是谁?还不从实话来!” 铁英奇一晃手中天龙金剑道:“你如果是个人物,便不该不认识此剑,本座是否铁英奇,何必多问!” 黑心豺狼胡大招发出一阵狼嚎道:“管你是不是铁英奇,带回山去,交给老山主发落。” 语落掌出,五指如钩,向铁英奇右臂抓到,他大模大样,踏中宫,走洪门,那里把铁英奇放在眼内,心思这百毒消魂爪一出,那怕不手到擒来。 铁英奇反手还剑入鞘,同时闪身退后一步,让过了黑心豺狼胡大招“百毒消魂爪”,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在表面上,他的身形,只是成直线退了一步,但在出手伤人的黑心豺狼感觉上,却似乎变化无常角度,使他的“百毒消魂爪”,第一次失去了威力。 豺狼胡大招脸上神色微变,口中冷笑一声,道:“再接老夫一招看看!” 迎面又向铁英奇抓出一抓,这一爪快疾无比,且在尖之上,冒出五股异气,罩向铁英奇的全身。 铁英奇今非昔比,体内四种奇药药力已尽数发散,又加勤练“天龙秘笈”一年,不但生死玄关早破,任督两脉皆通而且护身罡气,亦已练成,区区“百毒消魂爪”,如何伤得了他? 只听他怒叱一声道:“本座不和你纠缠,给我滚吧!” 一招“金龙探爪”,穿过层层黑气,一把将黑心豺狼的腕脉扣个正着。 黑心豺狼胡大招想不到铁英奇出手进招,如此快速,欲待挫收手已是不及,只觉一股热流迸射而入,使他七八十年修为的深厚功力,竟然再也凝聚不起来。 黑心豺狼胡大招心神均悸,脸上已然滚下了豆大的汗珠。 铁英奇一拧一甩,把他甩在厅外。 黑心豺狼胡大招一身功力,原非等闲,却在铁英奇手下走不过一招,这固然是由于他一时轻敌大意,但铁英奇今日功力之高,也可概见一般了。 黑心豺狼一招败落,余下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哼,便在黑心豺狼胡大招招呼之下,鼠鼠而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瞧铁英奇如此了得,只惊讶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铁英奇苦练“天龙秘笈”,如今大功告成,第一件大事便是回家探母,和解除天龙四常所中的“七煞指”伤。 这时无心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话旧,以及详询相斗相情,拱了一拱手,道:“在下出外数年,急待叩见母亲,请朱帮主担待这个。” 言罢,闪身奔向内厅。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敛神,大声喊道:“铁掌门人缓行一步,老化子有话奉告。” 可是这时,铁英奇早已进入内厅了。 铁英奇飞身奔进内厅神掌,激动地呼道:“妈!英儿回来了!” 夜暗天雨,神堂内一片漆黑,铁英奇虽已练成黑夜视物功夫,却未运动施展,呼喊间,只觉神堂寂静如死,大感奇怪,又呼道:“妈!是儿回来了,您不要怕,请您快出来吧!” 这时,他已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 功力陡运,双目之内射出两道精光,环扫了神堂一遍,但见神堂之内,幕帷残落,零乱已极,分明已经久无人住。 铁英奇一阵头昏,伤心得欲泣无泪,放声悲号,道:“孩儿日夜兼程,万里归来,哪知你们又出了意外,叫人好不恨呀!” 身后,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已经跟了进来,讪讪地道:“铁掌门人,请莫伤心,依老化子的看法,令堂等必是怕人骚扰,易地隐居了。” 铁英奇心急神躁,蓦地旋过身来,星目如炬,落在虎目神丐朱元波脸上,口不择言地道:“是谁逼得家母等无地容身,快快说来!”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虎目神丐朱元波深知铁英奇此刻的心情,毫不为意地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太长,你先平一平气,我们找处地方坐了下来慢慢说吧!” 这时,丐帮五行五丐送进四支千里火,分插在四面墙壁上。 接着,他们又在大厅上清理出一片干净土地,让铁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相对席地坐下。 虎目神丐朱元波开口向铁英奇道:“铁掌门人,这一年来,你到那里去了?可知关外长白老人为了你的缘故,和中原武林发生了极大的误会和冲突么?” 铁英奇不便把自己学武的详情说出干脆不答朱元波第一个问题,只点点头道:“长白老人苏爷爷,为了在下问罪少林武当之事,在下一路行来,已有耳闻,只因一心念着慈母,和身受重伤的四位师叔,所以决定先行回家省视之后,再往嵩山证明误会,化解纷事。但是,这一年来,是谁逼得家母等无处容身?尚请详告!”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把关内外武林起衅的始末,重说了一遍,然后,才说明大家因找寻铁英奇的行踪不获,自然便将目标转到“武林第一家”来。可是寻找武林第一家之时,已经失去了天龙五常等人的踪迹,他们究竟何去何从,也无人得知。 最后,又说明他自己即系身受中原武林之托,守住淮阴地区,继续搜寻天龙派诸人线索,并附带把今晚如何与万圣宫的人相斗之经过说了出来。 随之,他取出那张纸片,交给铁英奇道:“这张纸片,就是老花子抢得之物,尚未看过,铁掌门人拿去了。” 铁英奇谢虎目神丐朱元波,接过纸片,展目望去见。纸片上只写了几个潦草的字迹,他为使大家都明了起见。朗声念道:“哈!哈!老夫棋高一着,捷足先登了!” 铁英奇皱起了一双剑眉,陷于深思。 一段不短的沉寂过去,铁英奇忽然点点头道:“一定是,家母有什么留言,被这留字之人截去了,家母留言上,极可能载明他们的去向!……”又沉吟了片刻,忽然脸色大变,跳身而起,大叫道:“不好了!如果那截去留言之人心情叵测,跟踪追去,以家母女流之辈,和四位师叔的负伤之体,岂是人家敌手。”一脸急虑之色,就待向门外冲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长身阻住他道:“铁掌门人请三思而行,天下之大,你知道那里去找?” 铁英奇微微一怔,哑然无语,一时也失去了主张。 五行五丐中的金丐黄辉双目发直,眼光注定铁英奇手中那张纸片上,半天,插嘴道:“这张纸片似非寻常之物,不知各位注意到了吧?” 铁英奇把那纸片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送给金丐黄辉道:“在下识浅,敬请赐教!” 金丐黄辉接过纸片,又细看了一番,给木丐林源道:“老二,你看看如何?” 木丐林源,一面细察,一面随口道:“长四寸,宽二寸,泥金细边,右上角垂柳三丝,左下角展翅粉蝶一只……” 虎目神丐朱元波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这该是扫地斯文吕不二的东西了。” 木丐说道:“正是扫地斯文吕不二随身携带‘柳蝶素笺’!” 钱英奇大声道:“多谢朱帮主了!” 于是,一行七人,走出了“武林第一家”的院门,虎目神丐朱元波停下脚步,正待对五行五丐有所吩咐之时,忽听一声呐喊,起自四方四面,接着便见一大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原来这些人早已隐伏附近,黑心豺狼等退出之时,因为跑得太快,从他们头顶上飞越而过,他们未及阻击。 铁英奇他们大模大样的走出大门,当然要陷入他们包围之中了。 不停的夜雨中,一道闪电过去,只见那群人一个个衣衫槛褛,加上满身泥土,更显得狼狈不堪。 这时,铁英奇等七人的位置,是五行五丐在前,铁英奇和虎目神亏朱元波二人在后。 那群人把他们围住后,从中走出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这老者气宇不凡,似乎就是他们的为首之人。 那老者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道:“你们这些人,在‘武林第一家’庄院之内进进出出,居心何在?快快从实道来,否则,莫怪我们无礼了。”语气虽然不善,却没有随便出手,可见很重江湖规矩,不是乌合之众。 五行五丐中的金丐,落在人家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眼中,实是大大丢人之事。 金丐向前一步,喝道:“你们是那路弟子,帮主在此,还不过来领罪!” 那老人神色庄穆地道:“谁是丐帮弟子!” 虎目神丐朱元波也起了误会,闪身过去道:“好呀!你们竟连丐帮弟子的身份都不承认了!欺师灭祖,如此为什,五行五丐!把他们废了。” 五行五丐同应一声:“是!”各人撤出随身兵刃,要为丐帮清理门户了。 铁英奇因为这是丐帮本身之事,不便多说,剑眉皱了一皱,退到一边。 那老人见丐帮五行五丐撤出了兵刃狂笑道:“人道丐帮帮规严,行事最重江湖道义,可是今天你们的行为,却叫老夫见了为之齿冷!以强凌弱,擅闯天龙派圣地不说,竟然狠起心来,反咬一口,诬人于罪,其心实是可诛。难道老夫还怕你们不成!”回手一招道:“兄弟们!今天我们报效师门的时候了!我们不能再忍受了,先和这批道义的化子们拼个死活吧!” 一呼百应,象暴出一声春雷,这时正好又是几道电光闪来,风急了,雨也大了,使当时的场面,更增添了几分悲状气氛。 那老人一番指责的话,使虎目神丐朱元波打了一个冷颤,知道是个天大的误会。 当即止住五行五丐出手,道:“五行五丐退下,本帮主有话相询!” 五行五丐撤回兵刃,退到虎目神丐朱元波身后站好,虎目神丐朱元波向前走出一步,语气一缓道:“老夫丐帮帮主朱元波……” 一语未了,那位老人冷笑一声,道:“谁不知你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平日自高身份,仍然正派人士,今天别想再欺骗人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确有过人的胸怀,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道:“老夫是谁?何不先示尊号,再论是非!” 那老人昂首道:“老夫天龙弟子田横,为护卫师门圣地而来,你们想不到吧!” 此话不但听得虎目神丐朱元波目瞪口呆,就是五行五丐也为之手足无措。 尤其,铁英奇更是满腔热血沸腾,星目之内,蕴满了泪水,眼前一片模糊,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先恢复镇静,想到风雨之下,不是说话之地,再则天色黑暗,对方看不清铁英奇的服饰,无法使他们相信铁英奇就是天龙派之第十一代掌门人,当时,吩吩五行五丐道:“你们先回院,准备灯火,我和这位朋友,随后就来。”五行五丐同声应答,反身向“天下第一家”院内走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双手一拱手道:“田大侠可愿同入屋内一谈?” 田横道:“死且不怕,还怕你捣什么魔鬼!走!”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了一声:“大家请!”拉了铁英奇走在前头。 “天下第一家”大厅内,被千里火照得通明。 铁英奇站在大厅中央,熊熊的火光在他的俊朗脸上,和他那身代天表龙派服色的儒袍之上,“天龙宝剑”按胯柱地而立,倍增威严。 田债以及身后的一干天龙弟子,骤见之下,竟是不敢相信,但是在他们冷静思索,几经词证之后,终于不再怀疑,只见田横一阵颤栗,老泪夺眶而出,急行数步,俯身拜了下去,道:“弟子田横,不知掌门在此,行事鲁莽,请掌门人处以门规!” 接着,在他后面跪满了一地,同声道:“弟子叩见掌门人!” 铁英奇为第十一代掌门人之事,自集贤山与会以来,已是天下皆知,这批天龙弟子是早已闻悉,时在念中。 现在目睹铁英奇这份长象和穿着打扮,以及掌门人专用的“天龙宝剑”,他们那还会有所置疑? 铁英奇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本派弟子,而这批弟子,又是这般潦倒,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英雄之泪,双手一抬,道:“各位师兄请起,本座……” 他只觉鼻中一酸,喉头发哽,再也说不下去。 田横乃是老年之人,自是明白掌门人的心中感触,此时此地,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不便插言,要减少掌门人的悲痛,只有自己先抑住过激的情绪?于是假装出一付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站起身来,道:“掌门人一向可好?” 铁英奇一代雄才,虽然年事不高,经验不足,但胸襟之开阔,情绪的稳定,却非常人可比,其实不用田横强颜欢笑,他自己脸上,早就换上了一付笑容,这时更是爽朗地道:“本座历代祖师默佑,已经得回‘天龙秘笈’,今后就要与各位师兄共同为本派前途努力了!” “天龙秘笈”已为铁英奇寻回,不但天龙弟子为之欢声雷动,就是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和五行五丐,亦莫不纷纷道贺,认为天龙弟子复兴在望,江湖血劫消弭,拭目以待了。 之后,铁英奇又向田横问了一些天龙弟子的目前状况,田横一一说了,各人又是一阵感叹唏吁。 原来,天龙弟子正在派武林人物搜寻,和万圣宫派人暗算追杀的双重压力交通之下,简直已到了走投无路之地。 他们因为不知道正派人寻找他们的目的只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出铁英奇的下落,所以谁也不敢和正派武林接近,只觉大劫临头,惶惶不可终日。 这样一来,天龙弟子在情急之下,不免感怀身世,顾不得祖师关闭天龙派的遗命。便在暗中结合起来,欲与命运搏斗。 有些人于各处联络了各代弟子,以图暴虎凭河,共作最后的挣扎。其中辈份最高的有天龙五常师兄弟,辈分最低的,只是铁英奇的师侄辈,再低的便没有了。 另外一些人,则因目睹各派武林人物,毫无顾忌的进出于“天下第一家”,任意搜索,实难看下去,激起了维护天龙派圣地的忠诚之心,要以天龙派弟子的鲜血,向天下武林人物提出警告。 说关系,田横乃是天龙五常之首开天手魏镇中的大弟子,也就是铁英奇的同参师兄。他自天龙派关闭门墙,奉命离开之后,再也不曾回来过。直在江湖上流浪了将近二十年,这种滋味,说起来,确是令人生悲。 大家在悲欢哀乐之中,各诉衷肠。 忽然,铁英奇的眉头皱了两皱,虎目神丐朱元波眼快嘴快,笑道:“小兄弟,你又有什么感触?” 铁英奇只觉这位丐帮帮主虎目神丐豪爽热情,在集贤山庄,就对他有了好感,一时激情之下,竟脱口呼了一声:“老哥哥……”发觉不妥,正要缩口,老化子已鼓掌大笑道:“小兄弟,你这种称呼,正合老化子的口味,以后就这样叫下去,再也不准改动了!” 铁英奇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一时失言,朱帮主万万不可认真!”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卧一瞪,生起气来道:“小兄弟,你这样认为沿门乞食之人高攀不上了,老化子只有告辞!” 言罢,装模作样的向厅外走去。 铁英奇也知他在做作,但这是人家一片好心,坚拒不得,于是只好道:“老哥哥,小弟遵命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精光如电,一把握住铁英奇的双手道:“小兄弟,今后天龙派的事,有我老化子一份!”说话之时,双手微微发抖,显得甚是激动。 铁英奇凝眸正视虎目神丐,道:“多谢老哥哥盛情!” 虎目神丐朱元波招呼五行五丐过去,道:“你们也来见见这位小兄弟,今后你们得为他多多卖命!” 五行五丐也是大喜道:“小兄弟的事,就是丐帮的事,这一点不需帮主吩咐!” 铁英奇又是一揖道:“谢过各位老哥哥对小弟的雅爱!” 虎目神丐朱元波突然脸色一正道:“天龙派与丐帮既已结为兄弟之好,小兄弟,你刚才为什么皱着眉头,现在应该对老哥哥直说了吧!” 铁英奇感激的道:“老哥哥这般热诚待人,小弟只好实话实说了!” 虎目神丐朱元被爽朗笑道:“小兄弟的有话就快说吧!这等婆婆妈妈的,岂能成得了大事。” 铁英奇红着脸道:“小弟是为本派各位师兄的安置问题,极费周折,心中作难。” 微顿之后,继续解释道:“小弟目前须待着料理之事还多,一时尚不能正式复派和他们长相聚首,而又不愿让他们再这样飘零下去,所以……老哥哥见多识广,可有以教我!” 虎目神丐朱元波呵呵笑道:“掌门人真不好当,是不是?”接着又是一阵大笑道:“老哥哥倒有一个办法,只是有点委曲贵同门,难以出口。” 铁英奇俊目放光道:“老哥哥不要客气!”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小兄弟如不嫌弃,就让贵派兄弟暂住丐帮好了?” 铁英奇虽觉不妥,但已不容推拒,当下微一吟哦,转问田横道:“田师兄意下如何?” 田横想了一想,一时也提不出具体意见。 铁英奇断然道:“本派与丐帮既有休戚之好,暂借栖身,也算不得什么!”他对这一点竟然非常通达,不象一年前那样拘泥了。 田横肃容道:“掌门人所见正是,弟子等遵命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喜点头道:“通权达变。乃是应乱之道,丐帮弟子,得天龙兄弟作客,劳莫大为!”语毕,回顾五行五丐道:“今后凡遇天龙兄弟,即迎至本帮总坛款待!不得有误!现在你们先接田大侠等各位回坛,老夫要与小兄弟到台儿庄找扫地斯文吕不二去了。” 铁英奇也对田横道:“丐帮与本派情谊已如同一家,今后本派弟子作客丐帮者,全由师兄全权统理。本座有事时,自会通知你们前往会合。” 田横躬身应道:“遵谕!” 继即朗声发令道:“恭送掌门人与朱帮主起程!” 天龙弟子肃立恭送铁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走出大门。 丐帮虽没有这种礼节,但在天龙弟子影响之下,也都肃立知仪。 铁英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离开了淮阴“武林第一家”,由于二人脚程都快,不到两日工夫,就到达台儿庄境内。 沿途,铁英奇才由神丐口中得知扫地斯文吕不二的其人其事。 原来,这个扫地斯文吕不二,胸中确有才学,武功亦不等闲,相貌更是长得萧洒脱俗,一派儒雅。 但是这些优厚的条件,生在他的身上,只使他赢得了一个扫地斯文的外号,对他的身份地位,却毫无助益。 因为,他有一付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平时专爱和下五门人物论交,又爱在风月场中,如果见了银子更是死不要脸,卑躬屈膝,什么事都做出来,脑子里,根本没有“人格”二字的观念。 因此,他长相虽好,文武虽高,也还是被人以“扫地斯文”呼之。 最怪的是,他竟毫无自知之明,还别出心裁特制一种“柳蝶素笺”,自命风雅,处处卖弄,真是鬼人多怪,江湖上没有一个看得起他。 台儿庄已经在望,虎目神丐朱元波拉了铁英奇绕过一道土堤,避开官道,又走了一顿饭时间,台儿庄就又被他们甩在后面了。 突然前面视界一朗,现出一道柳堤,柳堤的尽头,是三间精致草房,一条清澈的溪水,绕屋而过。 铁英奇点头赞叹道:“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好的还在这后面哩!” 铁英奇只笑了一笑,没有细品味虎目神丐朱元波这句话的含意,随他走到了那精雅草屋门前。 来到门前,再抬头仔细望去。铁英奇不禁又脱口赞道:“好!真是好到了极点,这里不但没有丝毫世俗习气,简直幽静得如人间天上,由物观人,小弟真不敢相信他会是老哥哥所说的那种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要没有不俗的外表,也显不出他为人的扫地斯文了!”接着大模大样的面向那房吼道:“本帮主驾到,何以无人出来接待!” 语声刚落。门内已经惶惶然奔出一个三绺长须的玉面老人,冲着虎口神丐朱元波一拱到地,呵呵连声道:“吕不二不知帮主驾到,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虎目神丐朱元波“哼”一声。道:“罢了!”接着问道:“吕不二,你对本帮主如此奉承,不怕辱没了你斯文一派的身价吗?” 扫地斯文吕不二嘻嘻笑道:“朱帮主名动江湖,权倾天下,吕不二不巴结你,巴结谁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扫地斯文吕不二慌不迭道:“不二要说了假话,便是你朱帮主的孙子!”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我要真有这样的孙子,便非杀不可!”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是!是!该杀!该杀!” 铁英奇只听得通体发麻,几乎要笑出声来,心想:人称他扫地斯文,当是一点也不错。 虎目神丐一脸正经,没有丝毫笑容,大步向草房内走,道:“老夫口渴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不二算准帮主将临,早就给你备好香茶了!”侧开身子,让虎目神丐朱元波走进屋内。 铁英奇在虎目神丐后面跟进,可是当他要通过屋门时扫地斯文吕不二却忽然身子一横,将他挡住,脸色变得高傲之极,冷声道:“柳蝶斋恕不招待无名之辈!” 铁英奇挺胸朗朗道:“本座天龙派掌门人!”他只道这一亮出身份,扫地斯文吕不二必会改容相向了。 哪知扫地斯文吕不二竟又翻眼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上已没有天龙派这个名号了,柳蝶斋岂是你这破落子弟可以进入的!” 铁英奇只气得剑眉双轩,大喝道:“岂有此理,本座要对你不客气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长袖一卷道:“本人就不怕发横,你如果自恃武功,本人奉陪几招!” 铁英奇俊面如霜,就要出手。 虎目神丐朱元波连忙大笑道:“吕不二乃是天下闻名的势利眼,小兄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突然面孔一扳,对扫地斯文吕不二道:“铁掌门人乃是本帮主小兄弟……”扫地斯文吕不二当真不愧为天下头等小人,闻言立时神态全变,不待虎目神丐把话说完,突然改容躬身道:“小兄弟请!” 铁英奇怎会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为之啼笑皆非道:“本座不进去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一面心中暗骂:“难道老夫真会看得起你么!”一面打拱作揖道:“小兄弟,如果再生不二的气,不二就要跪下了,刚才只因不二不知小兄弟与朱帮主的关系,多多得罪,万望见谅!” 铁英奇愤然道:“谁是你的小兄弟,你说话得小心一点!” 扫地斯文吕不二就有这个本事,一旦认定的目标,你即使打他骂他,他也不在乎,非死赖到底不可,这时,他心里虽是用最刻毒的话暗骂铁英奇不止,但表面上却是脸不红,色不变,连连躬身道:“是!是!铁掌门不要生气,不二不敢了,天龙派乃是威震天下的名门大派,铁掌门人自是大量如海,不计小人之过,请!请!铁掌门人请!” 他的腰向下弯着,弯着头顶快要低到地面了。 铁英奇牛脾气一发,只是不理。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不二生平是礼贤下士,小兄弟,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正事,接受了不二先生的道歉吧!” 铁英奇这才迈步进入了草堂,不过鼻还是冷哼了好几声,才算吐出胸中的一股恶浊之气。 扫地斯文吕不二随后进屋,献敬香茶,又是一拱到地,请示道:“朱大帮主有何训示?吕不二洗耳恭听!” 虎目神丐朱元波毫不假辞色地直言吼道:“吕不二,你什么时候到过‘武林第一家’?” 扫地斯文吕不二暗暗得意,心道:“现在该看我了吧!”马上态度一变,脸上再没有那种阿谀的谄笑,神采飞扬地干咳了一声,缓缓地道:“确有其事,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都未说出下文。 虎目神丐朱元波深知他的恶习,懒得与他多扯,开门见山地沉声道:“你有什么条件?”话说简单,一针见血。 扫地斯文吕不二全无窘态,伸出五指,扬了一扬。 虎目神丐朱元彼简短地道:“黄的还是白的?”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你老帮大业大,该不会以为是白的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给你!接住!”五道金带着劲风,直向扫地斯文吕不二射去,去势奇猛。老化子竟然用了八成功力。 扫地斯文吕不二微微一笑,抬手处“捕风捉影”,五支十两的赤金锭,已乖乖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凭这一手,显见他的功力,并不在虎目神丐朱元波之下,他有此能耐。却偏偏为了钱财,对虎目神丐朱元波表现出卑躬屈膝的丑态.真使人怀疑他是不是娘生的。 扫地斯文吕不二接过黄金,恬不知耻的掂了掂重量,又用牙齿咬咬,测了一下成色,那鬼样,令人作呕。 最后他满意了,简短地答道:“六月十七日!”只说了五个字,便即停门。如以金锭的数目来计算,正好是一个金锭一个字。 铁英奇追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扫地斯文吕不二点点头,摇摇头,又伸出五个指头。 铁英奇气极怒叱道:“无耻!……”结果还是骂不出更恶毒的话来。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吕不二习性天生如此,我们如果不照价给钱,就是杀了他,也莫想他多说半个字!” 铁英奇大是不服道:“小弟自有叫他说话的手段!”倏地立起身来,准备施展天龙绝学,制服吕不二,逼他说下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连忙摇手相阻道:“小兄弟,你那手段对吕不二行不通,还是看老哥哥的!”转脸正色向吕不二道:“我们整批交易,有问必答,共要若干?” 扫地斯文吕不二双目贪欲之光进射,装出一付委曲的神态道:“这……这……在下……在下实在吃亏太大了!”忽又抬首挺胸,义气干云地道:“在下平日难得为朱帮主服务,卖一次交情,五百如何?‘锭’是单位,五百自是指五百锭黄金了。 铁英奇双目暴火,跺脚道:“你的心太黑了,也太下流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笑道:“不多!不多!吕不二今天确实够交情!” 扫地斯文吕不二面有得意之色道:“人大量大,这就是朱大帮主过人之处,铁掌门人太小看在下了。” 铁英奇摇头蹙眉,不屑和他说话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外穷里不穷,身上不知带了多少值钱的东西,只见他左摸右摸,摸出一颗比桂圆还大的珠子,淡淡的红光,隐隐约约。高举手中,道:“吕不二,你是识货之人,这颗珠子够五百了吧!” 扫地斯文吕不二一看之下,双眼发直,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伸出双手,等着朱帮主把那明珠抛给他。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缩手道:“东西是你的,但你得先说六月十七在‘武林第一家’怎么样!” 扫地斯文吕不二咽了一口口水道:“你老,还是先把珠子赐下!”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目一皱,道:“你不相信本帮主是不是!” 扫地斯文吕不二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这是在下的一点小规矩!” 虎目神丐狂笑道:“老夫就是要看你自毁规矩,你该知道,这颗‘天香珠’的价值,何止千倍于五百,要不,我们明天抬黄金来再谈。”把那珠子又放回口袋中。 扫地斯文吕不二见闻广搏,那有不识货之理,他目中贪光如刃,早把那“天香珠”的价值在心里估计了一番,这颗珠子虽不大,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他哪里舍得让虎目神丐收了回去,惶惶地大声道:“在下在帮主面前,算得什么东西,莫说这小小的规矩不值一提,就是天大的事情,有帮主一句话,在下也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不遵命照办!”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废话少说,要珠子就听命回话!”接着,就问道:“你在武林第一家,天龙神堂内,找到了些什么东西?” 扫地斯文吕不二实话实说道:“在下天龙神堂内发现了天龙秘笈,按动机关,天龙神台底下,伸出一支金色巨爪,爪中有一张字条,于是在下取了那张字条,将机关恢复原状。” 铁英奇急着想知道那字条的内容,插嘴道:“那张纸条哪里去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铁掌门人要问话须加外计值。” 铁英奇叱道:“这般无耻,本座劈了你!” 虎目神丐朱元波叫声:“小兄弟!”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安心静听,然后,又向吕不二问道:“你自己另外还做了一些什么手脚?” 扫地斯文吕不二“哦”了一声,道:“在下也在那龙爪之内留了一张‘柳蝶素笺’。” “你在‘柳蝶素笺’上,写了一些什么字?”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我写的是:哈!哈!老夫棋高一着,捷足先登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点了一点头,承认扫地斯文没有说假话,然后又问道:“原来那张字条到那里去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道:“我把它卖了!” 铁英奇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身形一起,猛扑扫地斯文吕不二,扫地斯文吕不二冷笑一声,脚下三七交错,摇臂疾闪,一连变换了五六个方位和角度,满以为铁英奇必然扑空丢丑了。 那料铁英奇身法快疾无比,扑来的身形,有如附骨之魂,任他如何躲闪,也脱不出铁英奇双手指尖三寸之外。 扫地斯文昌不二这才知道铁英奇的武功高得出奇,欲待改式顽抗时,已只觉肩井穴一麻,双臀如中雷殛,莫想抬得起来。 铁英奇按住扫地斯文吕不二两肩,吼声道:“卖给了准?说!” 扫地斯文吕不二对铁英奇的态度,原仅是凛于丐帮帮主朱元波的威势,保留了三分客气。 现在,却是真被铁英奇的一身功力完全降伏,他心神皆悸的对铁英奇伯到了极点,甚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善变的脸,涨的通红。 虎目神丐朱元波闪身过来,对铁英奇道:“小兄弟,不要太急,细细想,慢慢问,才不致误事。” 铁英奇此举,乃出于一时情急,他是何等智慧之人,不用多说,便明白自己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之弊,当下放开扫地斯文吕不二,冷笑一声,道:“吕不二,希望你好好答话,免得本座再给你苦头吃!”退回原处坐下。 扫地斯文吕不二活动了一下两肩,惶恐地道:“是!是!在下言必由衷就是。” 虎目神丐朱元波开始问道:“你将那纸条卖给了谁?” 扫地斯文吕不二摇头道:“在下确实不知那买字条之人是谁?”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瞪眼道:“吕不二,你素以见多识广自诩,要说不识那人是谁,这话未免有点欺人,到底是谁,从速说来,免得再吃苦头。” 扫地斯文昌不二哭丧一张瞬息万变的厚脸,道:“要是江湖上知名之士,在下自是不会不识,可是那人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在下实在不知他的根源。” 虎目神丐朱元波想了想道:“那你就把他的相貌说一说好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回想着道:“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色的儒服,外披银色披风的少年书生,身材中等,不高也不矮,一张俊脸,似乎比铁英奇尤白三分。只是俊朗之气稍弱。当时,在下也曾问过他的身份,他不说,在下也就懒得多问了。” 铁英奇忽然问道:“你把那张字条卖给他多少钱?” 扫地斯文吕不二从身上摸出一块长约寸大的名贵玉佩,道:“那少年也和朱帮主一样,未曾随身携带很多金钱,是用这块汉玉作价的!”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那字条上写了一些什么话?” 扫地斯文吕不二蹙起双眉道:“这个在下不能说!” 铁英奇大声道:“你又要使刁了,是不是?” 扫地斯文吕不二苦笑道:“在下不是不愿说,只因在下曾答应那少年,绝不泄漏那字条上片语文字,铁掌门人和朱帮主如果一定迫使在下失信于人,在下也不敢不遵。” 扫地斯文吕不二这话说得十分技巧.他可以在迫情形之下,失信于人,但这失信于人的责任,却是在朱元波和铁英奇二人身上。 武林人物,讲究的就是信义当先,虎目神丐和铁英奇纵然亟欲知悉字条的内容,却也不能做出这种迫人失信的事来。 如果他们都是邪恶之人,当然便不会有这种顾忌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落态铁英奇脸上,摇头一叹道:“小兄弟,看来我们这一趟是白跑了!” 铁英奇也颇为沮丧,但当他目光偶掠,瞥见扫地斯文吕不二手中那块玉佩时,却不由精神一振道:“吕不二,你明知我们不曾做那陷入于不义之事,所以才用这话来搪塞我们,算你厉害,我们不再追问那字条的内容就是了,但是,你得将王佩交出来,给我们作为追寻那人的线索。” 扫地斯文吕不二摇道:“不行,这决玉佩给了你们,我的字条不是白送了吗?” 铁英奇真不知用什么话来骂他才好,象他这种毫无人性的人,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冷哼一声,道:“吕不二,你不要善财难舍,须知老化子的天香珠,尚未交出嘿!” 扫地斯文吕不二心中作慌,却不敢形之于色,吞吞吐吐的道:“朱大帮主想食言了么?”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这算不了食言,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们那张字条的内容,没有履行有问必答的诺言,即使给你天香珠,也只能给你半粒。” 扫地斯文吕不二忽然一咬牙道:“好,我告诉你们那字条的内容好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可惜你答应别人在先,纵然你能无耻不愿食言,但本帮主与铁掌门人又是何等人物,岂能因利而背义,你最好乖乖的将玉佩交出,作为你未实现诺言的补偿,本帮主仍然愿意将天香珠交付给你,如此你并不吃亏,你衡量着办吧!” 扫地斯文吕不二实在不愿牺牲手中的玉佩,可是更舍不得天香珠,最后只好叹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带着哭音道:“我给你们玉佩,你们不会再找其他的籍口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大声吼道:“胡说,你要不放心,我们告辞好了!”说着便和铁英奇向门外走去。 扫地斯文吕不二慌忙阻止虎目神丐,交出玉佩,讪讪地道:“在下愿将玉佩献与朱老,请朱老验收!” 虎目神丐朱元波瞧也不瞧他一眼,接过玉佩,放入怀中,同时将天香珠交到他的手中,道:“老夫要不是不屑对你这种人下手,真要活劈了你,才消心头之气。”一掌把扫地斯文吕不二推开,和铁英奇走出了柳蝶斋。 背后,还得听扫地斯文吕不二卑贱地应道:“是!是!你老果然是正派人物,不屑向在下下手!谢谢你老!” 二人老出老远,铁英奇余气难息地叹到:“老哥哥,人世间竟有寡竟廉耻之人,真是奇数。”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扫地斯文吕不二在江湖上,虽然无耻,但还有一点可取的地方,较某些人要强的多了。” 铁英奇张大眼睛惊讶道:“他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至少他不说谎话!” 铁英奇又叹了一口气道:“有了这块玉佩,又到那去找银色披风的人呢?” 虎目神丐朱元波呵呵笑道:“这个小兄弟不必担心,本帮弟子遍天下,不怕找他不出来!” 语声甫落,忽然“哦”了一声,一指前方道:“小兄弟,你看那……” 铁英奇抬头一看,大喜接口道:“那是一个身披银色披风的人!”身形暴起,顾不得招呼虎目神丐朱元波,如飞般追的下去。 前面那身披银披风的人,似是身有要事,奔行之间,快如闪雷,疾若流星,轻身功夫,确实高妙到了绝学。 可是铁英奇苦学一年,练成天龙绝学,已将体内四种奇药药力完全收为己用,“天龙身法”展开,脚不沾尘,更是快得惊人,较前面那身披银色披风的人,尤似胜过一筹。 转眼间,虎目神丐朱元波已不知被甩到那里去了。 距离越拉越近,铁英奇高兴之下,扬声向前呼道:“前面那位兄台,请缓行一步,在下铁英奇有事请教!” 也不知前面那人没有听到还是不愿答理,只见他忽然折身向一座山林之内奔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铁英奇几乎气得发狂,把一身轻功展开到极限,从山脚下起,一寸一寸,向山顶搜去。 这时,他真恨不得把那人劈个稀烂,才消心头之气。 可是,那人象是被这座山林吞没了,任由铁英奇如何细心搜索,也莫想找一点形踪。 铁英奇渐渐搜到的山颠。 这座山很怪,全山都是茂密的树林,偏偏山颠光秃秃的不生一草一木,就好象被剃刮过的一般。 铁英奇目光扫到山颠之上,忽然间,只见他神色一怔,轻“呵!”一声,讶疑地自言片语道:“那不是苏爷爷么!” 原来,在那光秃秃的山顶上,长白老人苏圣北正背负双手,一来一往的游走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铁英奇正想飞身过去相见,却忽听长白老人发出一声怒笑道:“老夫等了你两个时辰,还以为你不来了!” 话声中,只见从西北方向,走出一男一女二人。 铁英奇一眼看到那男的,不由怒火沸腾,略一思索,纵身上了一株参天大树,藏起身来。 这后来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男的是万圣宫的老山主幻影神翁,而那女的,不用说,当然就是过去的百灵仙子今天的万圣富宫主,苏梅苓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以长白老人竟不知她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女。 这时,长白老人冷冷地道:“约老夫来此的,就是你么?” 幻影神翁干笑两声,道:“不错,就是本山主!”他怕长白老人不知道他是什么山主又加了一句道:“万圣宫的老山主!” 长白老人打量了幻影神翁身侧的美貌少女半天,双目精光转到幻影神翁脸上:“老夫孙女儿梅苓何在?” 戴着人皮面具的百灵仙子苏梅苓,一阵微颤,脚下一错,一头便向长白老人怀中冲来,口中发着呀、呀的声音,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幻影神翁早就摸熟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性格,感情最易冲动,心念动处,便会不顾首尾的任起性来,那时候,任何诺言,也不会对她发生约束作用。 所以,就在他们将要现身之前的片刻,突然下手,点了百灵仙子的哑穴,又怕她扯落面上的人皮面具,于是,连她的双手也给制住了。 就这样,百灵伯子苏梅苓还是不顾一切的,猛然向长白老人怀中扑来。 长白老人又怎会想到向他怀中冲来的美丽少女,就是他念念不忘的爱孙,既然不知她就是爱孙,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让一个无名少女冲到怀中来,当时摆袖微拂,发出一股轻力,把百灵仙子苏梅苓震出一丈之外。 长白老人一指逼退了苏梅苓,同时,也把苏梅苓因亲情激动而迷失的理智,震得清醒过来,借被逼后退之势,脚下展开了几式奥秘的步法,柳腰款摆,柔若无风,莲足点点,步步生花。 这几步法,乃是长白老人特传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绝学,苏梅苓如今使出来,其用意不外是要引起长白老人的注意,进而推想出她的身份。 长白老人一世之雄,家微知巨,先从苏梅苓后退的身形步法上,看到了苏梅苓的影子,又从苏梅苓一双充满幽怨和祈待的眸子里,看出了这个绝世少女大有蹊跷,脑筋一转,进步出手,向百灵仙子苏梅苓肩头抓去,道:“你到底是谁?” 长白老人何等功力,丈远距离,自然是一发即至,手到擒来,那知幻影神翁却毫不稍逊的闪身挡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前,晃着头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老朽奉陪就是!” 长白老人要打也不能这个时候出手,冷笑一声,闪身退回原来立足之处,寒着脸色道:“山主相约老夫前来,言明让老夫祖孙相见,如今人在哪里?” 幻影神翁眨了几下眼睛,脸上露着诡笑,道:“我们都是年高之人,难道不能心平静气,慢慢的谈么?” 长白老人心忖:“只要见了面,老夫便不怕你逃上天去,且看着你有些什么花样变出来。”当下压住怒火,道:“老夫早闻大名,今天正好领教领教!” 幻影神翁只动了一下脸皮,道:“好说好说!苏老过奖了。”退后一步,招呼苏梅苓道:“孩子快过来,向你苏师妹的祖父,关外长白老人苏前辈陪个不是?” 苏梅苓憋着一肚子的气,向长白老人福了一福。 幻影神翁又鬼话连篇地道:“这个孩子生来残疾,口不能言,但和令孙梅苓,却是感情最好。” 长白老人从幻影神翁的这番话中,听出自己爱孙已经成了人家的徒弟,等于说自己和这个万圣宫的山主有了不寻常的关系,他乃是江湖上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对于师徒大道,甚是重视,虽不知苏梅苓是怎样拜师的,但以他的身份,却不容许他说出不承认的话来,再者,他乃一方之雄,处处不愿落人话柄,当时叹了一声道:“山主何不早说就是梅苓之师,几乎使老夫失礼了!” 幻影神翁忙不迭的告罪道:“一年之前,老夫道经高山,看中了令孙的绝代资质,动了爱才之心,强携令孙而去,实在于礼有亏,好在苏老是武林先辈,深知武林人物传人之难找,必定了解在下的苦衷!” 长白老人见他说得好听,板不下脸来。似笑非笑地道:“梅苓多承培育,老夫谨此致谢。”虚虚的拱了一拱手。 幻影神翁放声大笑道:“说起来,在下应该谢谢老英雄才是!”加上英雄二字,慢慢施展他拉拢长白老人的手法了。 长白老人也由微笑变为放声大笑道:“山主!此话怎讲?” 幻影神翁装出一付兴高采烈的神气道:“梅苓天纵奇才,一年不到,便已尽传在下一身所学,如今已是‘万圣宫’的宫主了,而且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即已名扬天下,为在下师门争得了极大的光荣,要非老英雄有此贤孙,在下师门焉能如此昌盛。所以说,在下应先向老英雄致谢?” 说完,果真向长白老人打拱和揖不已。 长白老人老年之人,老年人的心境,可以抛开个人的名利得失,但却不会不关怀自己儿孙的些许努力和成就。像苏梅苓这样身为万圣宫宫主,在长白老人来说,却是值得高兴之事,于是也就真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万圣宫倔起江湖,尚是近数月间的事,恶行未着,劣迹未彰,苏老也没有向坏的方面去想,所以才能有这愉快的心情。 如果他知道了万圣宫的内幕,只怕想哭都哭不出来呢。 幻影神翁眼看长白老人和万圣官一步一步的接近,心花怒放,也出自真心的笑了一声道:“万圣宫为令孙所掌,这次听说老英雄与篙山和尚为了天龙派掌门人之事,相持不下,特从巫山望霞峰,尽集宫中好手。前来听候老英雄差遣,只要老英雄一点头,令孙便会前来叩见老英雄了。” 长白老人心中一动道:“梅苓为什么不亲自前来见我?” 幻影神翁微微一笑,道:“梅儿改投在下门下,恐怕老英雄生气,所以不敢前来。” 长白老人沉吟了半天,道:“关外武林和贵宫合作之事,老夫希望在见过梅苓之后再谈;这一点尚祈山主海涵。”显然,长白老人也不简单,留了一个尾巴。 幻影神翁道:“万圣宫方面,在下可以代为宫主,苓儿来不来无关主要,何况老英雄与苓儿久别经年,一旦相见,正是天伦叙乐之时。怎好谈论那些干戈之事,老英雄认为如何?” 长白老人点了点头,道:“山主之言有理……” 一语未了,忽然转向左后方扬声道:“那边是谁?” 幻影神贫道:“可能是随在下同来之人……” 只见一道银光闪处,山颠上已多了一个身披银色披风的少年。 第六章 如簧之舌巧骗芳心 这少年,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生得面如清月,秀逸绝伦,全身自然散发着一种高雅脱俗的气质,使人一见之下,不敢稍存轻视之念。 他神态从容地走前数步,面对幻影神翁微笑道:“小生与山主并非同路之人哩!” 谁知幻影神翁发觉说错人,已是难堪,不料对方竟然还识得自己的山主身份,可见这小子居心不良,已偷听了不少时候。因此,不由怒气横生,冷冷说道:“看你一派斯文,应是知书识理之人,你知不知道,偷听人家说话,乃是亏德败行之事吗?” 那美少年,脸皮似乎真薄,玉面绯红。“小生原非有意窃听二位说话,实为与苏老前辈有所陈述而来!” 长白长人苏圣北疑讶道:“这位少侠怎知老朽会在此出现?” 那美少年,神色一整,迅即恢复了常态,道:“小生因事前知道二位有此约会,所以……” 幻影神翁一声阴笑道:“你的消息,从何而来?” 那美少年道:“歉难奉告!”忽然手指百灵仙子苏梅苓,向长白老人道:“老前辈可知这位姑娘是谁?” 长白老人尚未答话,幻影神翁已是神色一变,吼声道:“你到底是谁?如不明白说来,莫怪老夫出手无情!” 美少年朗声一笑道:“你心中有鬼,怕了么?” 长白老人原就觉到眼前少女大有蹊跷,这时更是怀疑。 苏梅苓尽管被人皮面具掩住了本来面目,但长白老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之人,对她的身形体态,乃至举步移足之微,莫不深刻难忘,尤其,刚才苏梅苓所使的那种神奇步法,更给了长白老人难释的疑念。 他口中与幻影神翁虚与委婉,实际上并未放弃解开这个迷疑的用心。 起初,他对这美少年的出现,颇为气恼,认为他破坏了自己企图,这时一听他问出这话,正中下怀,当时,打了一个哈哈,接口道:“老朽不相信堂堂万圣宫的山主,会有什么见不得人事!”暗中已把话点了过去。 幻影神翁何等阴险多智之人,霎眼间主意层出,很快便有了对策,由阴笑化为大笑道:“你们认为在下这个小徒,就是苓儿么?” 同时并传音警告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梅苓,你如果控制不住感情,违犯了我们的约定,便再也莫想见到铁英奇了,老夫回去之后,非把他万马分尸不可,你要不信,就不妨试试!” 一面更大大方方地向百灵仙子苏梅苓招了一招手,道:“真儿,他们都把你认作了苓儿,你快过去让他们仔细看看,好教他们死心。” 他极具信心,招手之间,暗中虚空发力,已用玄阴功力,解开了中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穴道。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情绪早已平复下来,神灵一清,对于幻影神翁的警告,自是入耳心惊。 虽然她此刻已能自由说话,也能自由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但是,她反而不敢与长白老人相认了。 因为,她为什么也不能置铁英奇的生命于不顾。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得和幻影神翁密切配合,求得言行一致。 于是,她忍住满腹的辛酸,压低嗓子,掩去自己原来又甜又脆的声音,微带沙哑地说道:“晚辈楚真真,见过苏老前辈!”在距离长白老人丈远之外,遥向长白老人深深一福。 长白老人又失望,又迷惘,摇首一声长叹道:“莫非老夫真的眼花了么?” 那身披银色披风的美少年也是神情一愕,眸珠微转忽然错步向百灵仙子苏梅苓扑去,有心先将眼前这可疑的少女制住再说。 谁知他身形刚动,幻影神翁已截身过去,阻住他,冷笑道:“你向真真身上乱撞,打的什么主意?”言下有说他居心不良之意。 美少年毫无怒意,淡淡一笑,道:“小生认定这位姑娘就是苏姑娘,你敢让小生上去查看一下么?” 幻影神翁放声长笑道:“苓儿是苏老的爱孙,连他都承认自己看错了人,难道你小子会比他知道得更多么!你明明是存心不轨,生了邪念,想与我真儿接近,当着老夫的面竟敢如此,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说着,蓦地翻腕,当胸推出一掌。 幻影神翁立意杀人灭口,这一掌用了六分功力,在他想,这一掌击出,对方这美少年必死无疑了。 他们二人原是对面而立,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之隔,翻掌间,如潮般掌风即已涌到美少年的胸前。 那美少年虽是早有戒备,却想不到幻影神翁会如此阴险,不惜身份,当着长白老人之面,向人骤下杀手,当即晃身闪躲已不不及,虽然避开了胸口重穴,肩头上致是被掌力扫中,立时腾空飞出,向着一棵大树撞去。 长白老人大喝一声,以企及时将少年截住。 哪知他快,还有比他更快的,只见蓝影闪处,从树林后面,飞快跳出一人,双手一抄,已将那俊美少年接在手中。 接着“潜龙升天”,反身又退回树林之内。 这个身穿蓝衫之人,果然就是铁英奇了。 他心悬慈母和四位师叔的安危,正欲从身披银色披风的少年口中探问他们的下落,生恐与长白老人相见会耽搁了时间,是以一接住那俊美少年,便立即不顾一切的退身离去。 长白老人见现身出来的人竟是铁英奇,心神大畅,凌空挫腰收势,落下地面,正要出声招呼,不想铁英奇竟又反身陷入林内。 幻影神翁一声怒喝道:“小子那里走!”跟着扑出。 长白老人这时那还能将幻影神翁放过,毫不思索的,横身阻住道:“山主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长白老人不让幻影神翁追赶铁英奇,同样的,幻影神翁也不让百灵仙子苏梅苓追了出去,他自己既被长白老人阻住,当机立断,忙也转身挡注百灵仙子苏梅苓,脱口道:“苓儿,那并不是真的铁英奇,而是一个假冒之人,你千万不可上当!” 百灵仙子苏梅苓眼见铁英奇逍遥自在,并未受到制挟,便再无顾忌地道:“谁还相信你的鬼话!我们的约言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幻影神翁智计如海,神色不变,镇静无比道:“此人绝非铁英奇,信不信由你!” 这时长白老人已从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话语口音之中,证实她是自己的孙女儿了,闪身上前,拉住她的玉手,叫了一声:“孩子!你想煞爷爷了!” 百灵仙子苏梅也苓扯落脸上人皮面具,投到长白老人怀中,抽泣起来。 他们祖孙相会,沉醉于天伦亲情的欢悦之中,谁也没有听到幻影神翁最后说了一些什么话。 幻影神翁冷眼旁观,脸上阴晴不定,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冷笑,最后,他又大声地重复道:“此人绝非铁英奇,老夫可以断言!” 长白老人拍了拍苏梅苓的香肩道:“孩子,我们有话慢慢再说。”接着转身对幻影神翁道:“有什么理由?证明他不是铁英奇!” 幻影神翁怕的就是长白老人不答话,只要长白老人答了腔,他便不怕不能凭其生花之舌,说得对方服服贴贴,教对方上当。 当下他耸耸肩道:“老夫不但有理由,而且都不是空洞的理由?” 百灵仙子苏梅苓扬起螓首,道:“有话就干干脆脆的说,谁耐烦跟你-嗦!” 幻影神翁道:“苓儿,你对老夫怎可如此无礼!” 百灵仙子苏梅苓小鼻一翘,哼声道:“你要怎样?” 幻影神翁阴阴的一笑道:“苓儿,你别以为我们的约定已经失效!”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笑道:“你还想用英哥哥来控制我么?真是做你的春情大梦了!” 幻影神翁阴笑更盛道:“苓儿,我无需跟你对嘴,现在你且听我把那人不是铁英奇的理由说出来,你再估量着办好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为所动,道:“儿苓岂是你叫的,真不要脸!你……” 话未说完,却被长白老人喝断道:“孩子,保持一点侠义人士的修养,山主养育了你一年,不论他居心如何,你总还应该保留一点对老辈人物的礼貌。” 幻影神翁接口道:“苏老,苓儿的脾气,老夫很清楚,老夫不会介意的!” 长白老人见他故做大方,只冷哼了一声,算是答复。 幻影神翁诡谲一笑,分析着说出他的理由道:“第一个理由,刚才那人所显露的一身功夫十分高超,非有七八十的修为,绝不可能到达那等境界,试想,铁英奇今年才有多大年纪,任他资质再好,也莫想在一年之内速成至此。” 百灵仙子苏海苓翘起鼻子,哼声道:“要是英哥哥巧获奇遇,便当例外了!” 幻影神翁道:“普天之下,绝无一种灵药,可以使人在一年之内功力陡增七八十年!” 百灵仙子苏梅苓又冷冷道:“要是连续获服许多灵药呢?” 幻影神翁哈哈大笑道:“菩儿,你以为天下奇草药之获得,会像吃饭一般容易么?一种已经可遇而不可求,何况连获数种,这简直是痴人说话了。”笑了一阵,接着又道: “那人功力之高,已与苏老相去有限,具有这等功力之人,在目前江湖上,实是少行如凤毛麟角,仅凭这一点,就足证他不是铁英奇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硬是不信,仰首娇声问道:“爷爷,他的话,有没有道理?” 长白老人没有开口,但微微点了一下首,算是同意了幻影神翁的说法。 幻影神翁脸上又泛起阴笑,道:“第二点理由,那人现身即走,明明是不敢与苏老相见,推具原因,无非是怕露出马脚罢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为铁英奇辩护道:“你处处为难于他,他怕了你,当然不敢和你碰面了。” 幻影神翁哈哈一笑道:“以那人的功力,老夫非五十招以上,不能胜他,假如他是铁英奇,加上令祖和你,老夫有败无胜,他岂会怕了老夫?” 长白老人叹了一声长气,道:“英儿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见了老夫,绝无不挺身相见之理!”他又那里知道铁英奇一心悬念慈母与四位师叔的安危,急急地要从那身披银色披风的少年身上,探询慈母的下落,因而避免与他和幻影神翁纠缠,硬起心肠不言不语而去的苦衷呢? 长白老人这一句话,无异是完全同意了幻影神翁的看法。 就因为这样,以致阴差阳错地,以后又闹出了不少的麻烦。 百灵仙子苏梅苓仍是不服气,恨得连忙双足乱点道:“我才不相信,一千个不相信,一万个不相信,奇哥哥一定有他不挺身相见的原因,或许那身披银色披风的人,正是英哥哥的朋友,他为了赶紧设法给他治疗,不得不急急的离去!” 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轻“哦!”一声,忖道:“那人莫非是个女的!是的!一定是一个女的!英哥哥为了她,不理我们走了!”越想越对,越想越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身上披银色披风之人,除了铁英奇因为涉世不深,看不出她是女儿身之外,以长白老人和幻影神翁的阅历经验,早就看出她是易钗而弃,只是没有点明说出来罢了。 至于百灵仙子苏梅苓之所以能有此会悟,乃是因为她本身也是女人,且对铁英奇有了甚深爱意,因而特别敏感多疑之故。 百灵仙子苏梅苓想到这一点之后,鼻子有点酸溜溜的难受,既不敢再说,也不敢再想,幽幽的叹了一声,突然沉默起来。 这时,幻影神翁又装模作佯的沉声道:“第三个理由,本来不能算是理由,而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事实,同论前面那两个理由能不能成立,都可以证明那人不是铁英奇!” 他说着忽然一顿,似有意等待长白老人和苏梅苓发问,但等了半天,并未见他们二人开腔,乃又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自行接下去道:“因为铁英奇早已在一年之前,被老夫关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隐密之处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原就是被幻影神翁以此要挟的,所以听了这话,只是秀眉扬了一扬,没有过份失惊的表情。长白老人闻言之下,其反应便完全不同了,不但长眉直竖,而且惶急之情毕露,吼道:“铁英奇被你关住了?” 幻影神翁得意中装出一付歉疚之色,假笑道:“苏老,真对不起,铁英奇的失踪,确是区区在下所为,少林武当二派,仅是代人受过,你事先没有想到吧!” 长白老人只气得全身一阵颤抖,忽然,双目精光暴射,恨声道:“原来是你从中捣鬼,老夫容你不得。”钢牙猛咬,揉身疾上,双掌一翻,推出一掌。 掌风如雷,轰轰有声,直朝幻影神翁撞去。 幻影神翁磔磔怪笑道:“老夫要不实接你这一掌,你一定会认为老夫功力有逊于你,也罢!老夫就显示一点能为,好教你死心塌地与老夫携手合作。” 话声中,已提足“七煞玄阴真力”,双掌一合倏然外翻,发出一股无声无息的阴柔劲气,向卷涌而至的狂飓迎去。 一刚一柔两神掌力相接之下,长白老人所发轰轰有声的掌风顿寂,人也一转摇晃,终于立脚。再看那幻影神翁,虽是脸色微红,却仍直立当地。纹风不动。 一掌硬拼,高下立判,长白老人这是第二次觉得自己屈败于人了。 第一次,是在六十年前,败于铁英奇祖父擎天玉柱铁铮手上。 那一次,他是败在十次反复印证之后,所以败得心服口服,但是这六十年后的第二次之败,却使他心中不甘,当时功劲再提,又是一掌推了过去,口中吼道:“老夫和你拼了!” 幻影神翁接过长白老人的第一掌,占了上风,显过了颜色,已不愿再与长白老人缠对,脚下一错,以“灵鬼幻形”身法,避过来掌,摇手沉声道:“苏老,你也是年将百岁之人,怎就一点不知道利害,你如此进逼,莫怪老夫要对铁英奇不客气了。” 长白老人气极之下,虽已存心与幻影神翁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心中并非没有一番计较,要想收拾眼前这个幻影神翁实在毫无希望,再听对方要以铁英奇的生命要挟,更加有所顾忌,不得不缩手停身,愤然道:“总有一天,老夫非宰了你,方泄心头之恨!” 幻影神翁语含讽刺地道:“以后的以后再说,至少我们今天可以好好地谈一谈,说起来,关于铁英奇失踪这件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长白老人怒声道:“你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 幻影神翁阴阴地道:“老夫给你制造了一个入关称雄的机会和藉口,难道你不应该谢我么!” 长白老人似被说中了心事,神色微微一震,一时未曾开口。 幻影神翁鼓起如簧之舌道:“苏老,你与少林武当的争执,已成了震撼天下武林的大事,我想你总不能毫不顾及关外群雄的颜面,自损威誉,落个见事不明之议,自认失察之过,向少林武当厚颜低头赔礼吧!要知道,你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啦!哈!哈!哈!哈!”一阵令人心悸的狞笑,只笑得长白老人惶然失措。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脑中不知忽然又兴起了一个什么念头,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道:“你说刚才那人不是铁英奇么?鬼才相信!” 幻影神翁一时真还被百灵仙子苏梅苓猛然这句话,说得暗吃一惊,心中暗忖:“这丫头莫非当真找出了什么毛病?”脸上却保持冷然之色道:“铁英奇被老夫囚禁着,乃是铁一般的事实,苓儿,你又想到那里去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只顾照着自己的想法道:“难道英哥哥不曾逃出来么?”接着闭目喃喃念道:“是的,英哥哥一定是逃出你的魔掌了!”继之,翦水双瞳一睁,两道厉芒迸射,盯在幻影神翁脸上,正色道:“英哥哥一定是逃出来了” 幻影神翁见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失神之态,明白她原来是在做白日美梦,心中落实,大笑道:“老夫在那囚人的地方,留有看守之人,他如何逃得出来?何况,昨天还有人回报老夫,说他已经答应了老夫的条件,正要拜在老夫门下,学习老夫的武功哩!”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心中根本就是糊里糊涂,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头绪,听了老魔这番言语,除了瞪眼而外,那还答得出一句话来? 长白老人似乎也一时不能判别真伪,吁声而叹。 幻影神翁自觉得计,神采飞扬地又道:“你们要是不信,老夫可以立刻帮你们去那地方看看,届时便知老夫绝非虚言唬人了!”他心中另有计较,是以敢大胆来此一着。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待深思,直觉地道:“真的带我们去见英哥哥么?” 幻影神翁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得先问你一句话,我们二年之约,还算不算数?” 百灵仙子苏梅苓毫不考虑地道:“只要见到英哥哥,我们的约定自然仍就有效!” 幻影神翁问长白老人道:“苏老,尊意如何?” 长白老人忽然面容一壮,目射灿然神光道:“老夫自有主见,你这些手段,莫想在老夫身上施展!”接着,又转面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儿,爷爷不愿影响你的想法与做法,但愿你不要给苏家丢人就好了!” 也不待幻影神翁再有插嘴的机会,双足一蹬,腾空而起,转眼进入树林之内,消失不见。 百灵仙子苏梅苓喊道:“爷爷!爷爷……” 幻影神翁脸笑心毒地安慰苏梅苓道:“苓儿,你爷爷把你留下来,便表示相信了老夫的话,你喊他不会顾你的!现在,我们也该回去了,……同时,我们还得赶紧查出那假冒铁英奇之人,给他看看万圣宫的颜色哩!” 百灵仙子苏梅苓,芳心纷乱,已失主宰,低下头,凄惋地随着幻影神翁向山下走去。 且说铁英奇因为争于追寻慈母的下落,硬起心肠,没有和长白老人打招呼,抱起那身披银色披风的美少年,电闪风飘般奔下山。来到山下来,一眼看见虎目神丐朱元波正在前面转来转去,满头大汗,想必是因为找他不着而焦虑,当时放缓脚步,迎上说道:“老哥哥,小弟找到身披银色披风的人了,只是他受了重伤,急待治疗,有什么地方可以安顿他么?” 虎目神丐朱元波朝铁英奇怀中的美少年扫了一眼,脸上肌肉动了一动,欲言又止的咳了一下,原来,他一眼已看出了那身披银色披风之人是个女子,本欲点醒铁英奇,不知为了何故,又忍住没有说出口来。 他招呼铁英奇一声道:“要找疗伤的地方,随老哥哥来!”转身奔上一条山径小路,铁英奇双手托着那个美少年,亦步亦赶。跟了过去。 二人奔行了一阵,来到一座小小的村落,前面的虎目神丐朱元波脚下不停,直向一所颇有气势的高大瓦屋中闯将进去。 铁英奇心中有些迷惑,觉得虎目神丐朱元波的身份与这家住宅有所不合,径自闯入,似乎太冒失了,因之,不禁有点踌躇.停下脚步。 虎目神丐朱元波见铁英奇畏缩不前,回头道:“小兄弟难道还信不过老哥哥么?” 铁英奇俊面一红,跨步跟入道:“那里,那里……。” 铁英奇刚踏进大门,立见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壮汉,迎着虎目神丐朱元波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朱老前辈久未莅临,家父想念得很哩……” 虎目神丐朱波敞声大笑道:“老花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伯轩世弟,你也废话少说,我先问你,你们的客房有没有空着的?” 那名叫伯轩的中年汉子,简短地答道:“有!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么?”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有空房,我们自己会去,你去告诉令尊一声,就说老花子来了,叫他多准备佳肴好酒;等会我有话跟他谈!” 名叫伯轩的汉子笑着转身入内,虎目神丐朱元波也带着铁英奇直向客房奔去。 客房中布置极为整洁雅致,使人一见之下,便知这家主人颇有来历,不是平凡之辈。 铁英奇不暇仔细打量房中陈设,将那美少年放在檀木大床上。立即运聚“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为那美少年疗起伤来。 那美少年虽是仅被幻影神翁“七煞玄阴真力”掌风扫中肩头。但“七煞玄阴真力”乃是一种阴毒玄功,中人之后,令人混身发寒,厉害已极。 这时那美少年已是百脉皆冻,脸色铁青,没有人色了。 铁英奇费了半顿饭久的时间,那美少年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又半个时辰之后,方始醒转,长长吁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当他一眼看清是铁英奇的面目时,脸上怪异地连续变了好几种颜色,其中包括了意外,惊喜和羞涩。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没有说一句感激道谢的话,便即闭目自行运功调息起来了。 铁英奇回视身后,只见这时房中除了虎目神丐朱元波和那名叫伯轩的汉子外,更多出了一个年约六十左右的红面老人,那红面老人精神快乐,体格魁梧,穿着一件铁灰色的大褂,另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虎目神丐朱元波见铁英奇转过头来,本想大声问话,忽然发觉那美少年仍在坐功调息,不便打扰,乃压低声音,指指身旁那红面老者道:“小兄弟,这位便是江湖所知的江湖奇人,林大先生林茂森。” 铁英奇抱拳一揖道:“在下铁英奇,见过林大先生!” 林大先生林茂森两道有如利刃般的眼神,注定铁英奇身上,全身微微抖颤,似乎有所惊愕,竟然不知回答铁英奇的礼。 他一双精光炯炯的巨目,由铁英奇的身上逐渐下移,当铁英奇横置胯间的天龙金剑进入他的视线时,他的神色更加激动了。 霍地退后一走,肃然道:“请问铁少侠可是天龙派弟子?” 铁英奇也是神色一整道:“在下忝为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 林茂森面上露出了奇异的光辉问道:“天龙派第十代掌门人是谁?”开天手魏镇中接任第十代掌门人于天龙派关闭之后,故尔江湖上以及天龙派弟子均无所悉。 铁英奇朗答道:“天龙派第十代掌门人是先师魏公讳镇中。” 林茂森虎目之中,涌出了泪珠,只是尚未流下,又问道:“擎天玉柱铁公讳铮的,可是少侠的本家?” 铁英奇神采湛然道:“他老人家,乃是在下祖父!” 林茂森这时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苍泪,回顾林伯轩道:“伯轩,错不了了,还不叩见掌门人!”说着,双袖一剪,恭恭敬敬地拜将下去,口称:“十代弟子林茂森率子伯轩叩见掌门人,并颂掌门人圣安!” 原来,林伯轩在厅堂上便已因铁英奇的装束打扮起了怀疑,入内告知乃父,林茂森为了慎重起见,又向铁英奇查问了一番,这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以大礼参见掌门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与林茂森相识于十五年前,只知林老是一位隐世奇侠,却没有想到他也是天龙弟子,惊讶之余,呆在一旁。 铁英奇也想不到林茂森竟是天龙派弟子,这时见他拜下,骤然间虽微感窘迫,但他气度非凡那种窘态稍现即隐,第二者根本就无法发觉。接着便见他镇静如常,态度和悦的实受了林茂森父子一礼,伸手发出一股无形劲力,托起林氏父子。道:“本门艰困期间,能在此见到贤父子,本座至为欣慰,二位请起,免去大礼!”照天龙派习例,凡派下弟子,于第次参见掌门人时,应行三叩首之礼,铁英奇只受了他们父子一拜。是为特殊。 林茂森称谢起身,老泪纵横地道:“弟子得睹天龙派道统重振,今生死而无憾了!” 铁英奇问明了林氏父子在天龙派中的源流,才知林茂森之父林竞之与自己祖父乃是同参师兄弟,算起来林茂森年纪较开天手魏镇中年纪尚大,应该是自己的师伯,林伯轩也年过三十,应是自己的师兄。 于是,他抛开掌门人的身份,以师侄师弟之礼,重新见过林氏父子,这种平易近人的作风,使得林氏父子如沐春风,赞叹不已。 接着,铁英奇又简要地将自己复得“天龙秘笈”之事说出,并为贯彻其培育天龙派人才之初旨,特允亲授林伯轩几种非掌门人不得研习的秘技。 林氏父子,更是大喜过望,谢了又谢。 就在铁英奇与林氏父子的谈话音一段落之际,虎目神丐朱元波,忽然一把抓住林茂森的双臂,摇撼着,敞笑责问道:“茂森兄,你原来就是天龙弟子,过去对老花子讳莫如深,实在有亏朋友道义,老花子今天非扰你三大坛‘百花千日露’不可!” 林茂森朗爽大笑道:“本派掌门人莅临,乃是敞庄无上的光荣,老花子要喝‘百花千日露’,莫说是三坛,就是尽其所有,小弟也不会吝惜!”接着又叹了一声,苦笑道:“至于小弟隐瞒了身世一节,却是事非得已,老兄谅来可以见谅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豪笑道:“只要有‘百花千日露’喝,老花子什么都看得开,这遭饶了你,下不为例!” 铁英奇接口打趣道:“老哥哥明明是借机敲林师伯的竹杠,却偏把话说得这么堂皇。小弟算是又见识你一着高招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瞪目道:“小兄弟,敲你们天龙派的酒喝,你这掌门人的心痛是不是,哈!哈!哈!哈!” 林茂森老眼放光,吩咐林伯轩道:“吩咐大厅摆酒!” 林伯轩应声退了出去。 虎目神丐朱地波掠目一瞥那仍在用功调息的俊美少年,低声问铁英奇道:“小兄弟,他的伤势不重么?” 铁英奇道:“已无大碍!” 语声甫落,那俊美少年秀目猛张,翻身站了起来,向铁英奇一礼道:“多谢铁掌门人援手之德!” 铁英奇笑道:“举手之势,兄台勿须挂齿!” 那俊美少年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虎目神丐朱元波朗声一笑道:“二位有话慢慢再说,我们先为肚皮打算打算去。” 铁英奇一心念着慈母等人的安危,本想马上向俊美少年请教有关那张字条之事,经虎目神丐朱元波如此一说,也就不便再行出口,只好和大家一同走进后厅,入席用餐。 虎目神丐朱元波人席之后,空腹连灌三大杯“百花千日露”,抿了一抿嘴,大呼:“痛快!痛快!”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照照杯,道:“干杯!干杯!大家干杯!”可是未待别人响应,他又已经三杯下肚,最后才闭目吁了一口气,缓声道:“二位小兄弟……” 一语未了,铁英奇的手摇道:“屋上有人来了!” 大家凝神一听,果然听出屋上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接着便有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叟,飘落厅前搪下,双手叉腰,趾高气扬,道:“林茂森出来!与老夫答话!” 林茂森一按桌面,就要纵身出去,虎目神丐却抢在他的前面,闪身飞出院中,打着哈哈,说道:“呵!原来是六面员外唐子瑞唐兄,来得正好,来!来!来!请坐!唐兄与林兄有什么过节,请看在老花子薄面,大家好言商量,不必伤了和气。” 铁英奇一听来人便是六面员外,心头猛的一怔,记起幻影神翁所说座下十三太保之事,便判定六面员外今日此来,必然又是受了幻影神翁的幕后支使,当时,冷笑了一声,端坐不动。 六面员外唐子瑞似是没有料到虎目神丐朱元波在座,先是神色微微一怔,继之,面孔一板道:“今日之事与朱帮主无关,请退过一边,让林茂森过来答话!” 老花子虎目神丐朱元波自信过去与六面员外唐子瑞交情不恶,想不到唐子瑞居然毫不买帐,当着大家的面,这个台教他如何塌得起,顿时气得暴跳如雷,道:“姓唐的,你有什么事?冲着我老花子来好了!” 六面员外唐子瑞头昂得更高,冷笑道:“姓朱的,你再要不识趣,便莫怪老夫不念过去的交情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自瞪得象两只铜铃,一错掌道:“唐子瑞!……” 下面的话尚未出口,被林茂森一把将他拉开道:“朱帮主,请你回席吃酒,老夫倒要看看这位吃生米的唐朋友有何见教!”不由分说,把老花子推回厅中,转身面对六面员外唐子瑞道:“老夫林茂森!唐朋友有什么就请交待吧。” 六面员外唐子瑞“哼”了一声,道:“老夫问你,你可是天龙派弟子吗?” 林茂森昂然道:“老夫正是天龙派弟子!你待如……”何字尚未出口,忽见六面员外唐子瑞双手一扬,千百道金芒,漫空涌到,口中同时狞笑到:“叫你尝尝老夫无尾金芒的味道!” 六面员外唐子瑞见面就下毒手,这等凶恶作风,任谁也没有想到,林茂森措手不及,自认大劫难逃,暗叫一声“不好”,闭目等死。 谁料就在这时,一声朗喝起自身后,道:“狂徒尔敢!”金霞卷处,六面员外唐子瑞所发的“无尾金芒”,已悉数失去影踪! 铁英奇蓝衫飘飘的挡在林茂森身前,剑眉高扬,凝眸注定六面员外唐子瑞脸上,口中照咐林茂森道:“林师伯请退,此事由本座来处理!” 林茂森起先对这个年轻掌门人的武功估计并不太高,以他的看法,铁英奇即使资质再好,即使练成了天龙秘笈上的全部绝学,限于年岁,内力修为方面,也不会强到那里去。 此刻见铁英奇出手一剑,居然便凭真元内力将六面员外唐子瑞全力发出用“无尾金芒”悉数吸于剑身,老眼含泪,一片模糊。 铁英奇待得林茂森退下,正色对六面员外唐子瑞道:“天龙弟子与唐大侠之间有何仇恨,竟使唐大侠不顾贵门从不偷袭的禁律,骤下毒手!” 要知四川唐门既以毒暗器威震江湖,而又不为各大门派视为邪恶之流者,皆因唐门有一项极严的禁律,即:门下弟子使用暗器时,必须光明正大,纯以功力手法取胜,绝不准采取偷袭暗算手段。 六面员外唐子瑞乃是唐门现今掌门人弹指飞星唐子敬的堂弟,在唐门的身份,极为尊崇,江湖名头亦不等闲。这种出手偷袭人的事,一旦传扬出去,那还了得! 六面员外唐子瑞恼羞成怒,冷笑一声,道:“老夫存心要杀尽天龙弟子,你管得着么!” 说着,右手插于百宝囊中,拿出一大一小两只圆珠,同时右手肩摇出一把二面三稷光蓖,当胸横立,摆出一付要吃人样的姿态。 铁英奇朗声大笑道:“本座乃是天龙派第十代掌门人,你说本座管不管得着?” 六面员外唐子瑞闻言神色一怔,旋即狞笑道:“好得很,你就是铁英奇那小子,老夫算是走运了!” 话落左手一扬,打出两点乌光,一奔铁英奇面门,一奔厅上虎目神丐等人。 铁英奇正待举剑撩去,耳中忽听厅上传来那俊美少年的清朗之音道:“唐门阴阳双珠,不可碰触!铁兄可速运贵派‘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化气成钢,将之逼回!” 铁英奇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早已臻达意役心使的上乘境界,警告入耳,神功已然运出,只见那迎面飞来的阴珠,立时来势一顿,停止空中不前了。 六面员外唐子瑞一声冷笑,左手疾扬,一点寒光,直向半空中的那粒阴珠撞去。 铁英奇虽不知道那阴珠有何厉害之处,但衡情察势,也已看出六面员外唐子瑞此举的用心,是在击破那粒阴珠,进而推断那粒阴珠之内,定然藏有极厉害的毒物。当即加紧摧动内劲,将阴珠逼得向六面员外反射回去。 同时,另外一边,那粒击向厅上的阳珠!也被那俊美少年甩袖放出一条丈长的白色缎带带头一卷,一抖一丢,回敬过去。 说来话长,其实铁英奇和那俊美少年二人的动作,差不多是同时完成,所以二粒阴阳双珠,也同时回到了六面员外唐子瑞面前。 六面员外唐子瑞大惊失色,欲待抽身后退,为时已晚,阴阳双珠同时在空中发一声脆音,暴出二股青烟,向六面员外唐子瑞头顶罩下。 六面员外唐子瑞欲避不及,连忙抖袖将预藏的一颗药丸弹入口中,继之双袖向头上一抱,缩头弓腰,卷成一圈。 尽管如此,那两股青烟,仍落到他的脸上和手上。 只见他历嚎一声,全身一阵剧颤,卧倒地面,人一卧倒,身上所沾染的毒气也就更多了。 这时,那俊美少年又大声道:“唐门阴阳双珠,迸发化血毒烟,触之蚀骨锁形,请大家速即各运功力,分立四方,同时出掌,将毒烟逼上高空,随风吹散,以免遗害人畜。” 大家一阵忙乱,运功推掌,逼散那青烟。回头再看那六面员外唐子瑞,只见他已是面目全非,皮开肉绽,极是可怕,这还是他预服解毒药丸,仅只外皮受伤,否则,只怕早已化为一滩血水,那里还会有他的命在? 大家见了他这种惨状,不由同是汗毛直竖,暗叫了一声“好险”,要不是有那俊美少年在,必然大家都逃不出六面员外唐子瑞的毒手。 虎目神丐朱元波身为一帮之主,却是不知四川唐门毒物暗器中还有“阴阳双珠”这样东西,这时对那俊美少年的见识广,也是佩服到了极点,忘形之下,竟伸出一只粗手,要去拍俊美少年的肩头,那俊美少年却红着脸一闪让了开去。 虎目神丐原已看出那俊美少年是女儿之身,此刻猛然发现自己失态,一张老脸不由涨成了猪肝颜色。 这时,倒卧地上的六面员外唐子瑞,由于体内药力行开,止住了皮肉腐蚀的痛苦,人已回醒过来;他从怀中找了一些药粉,敷于伤处,撑起身子,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想然后离去。 可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却放不过他,大吼一声,冲上前来,指着他那不成人形的面孔,责问道:“唐子瑞,老花子今天算是认识你了,你如此心毒手辣的对付我们,究竟为了什么?” 六面员外唐子瑞由于整个面部都被灼焦,所以也不知他在听了老花子的话之后,脸上是否变了颜色,不过,显而易见是,他已经回了要说的场面,低下了那颗烂头。 虎目神丐朱元波见他不答腔,更是恼火,“哼!”一声,又道:“唐子瑞,你要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花子可不在乎打落水狗!” 铁英奇一声朗笑,止住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老哥哥,让他去吧!” 接着忽又笑容一收,正面向六面员外唐子瑞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幻影神翁座下十三太保之一!你回去传言那幻影神翁,就说本座与他对上了!” 六面员外唐子瑞被铁英奇揭破了他的秘密身份,心神皆悸,抱头落荒而逃。 虎目神丐朱元波眼看唐子瑞越屋逃去,叹了口气,道:“唐子瑞原非绝恶之人,真不知他何以会突然变了心性?”接着,又向铁英奇道:“小兄弟,你刚才说的十三太保,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幻影神翁的手下吗?” 铁英奇便把他在关外与幻影神翁相遇之事,择要说出。不过他在报出十三太保名号之时,为免虎目神丐心中难过,却隐住丐帮的独脚铁拐未说。 大家因未逐一计数,所以也未曾注意。 虎目神丐朱元波听完,不由心惊肉跳地摇头道:“小兄弟,这些名号你没有记错吧?” 铁英奇肯定地道:“一点没有记错!”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叹一声,道:“这十三太保,皆是各大门派中声誉极隆之士,足见幻影神翁为祸武林的阴谋,进行已非一朝一日,这……这太可怕了……”接着又道:“情势险恶,正道武林已不容自起冲突!关外苏前辈与少林武当所约‘理论大会’,小兄弟务必及时赶到参加,以便因小兄弟所起的误会得以澄清!” 铁英奇道:“大会届时小弟自当如期赶到,唯目前小弟,必须查明家母下落,还望老哥将小弟复出情形,转告少林武当二派,并就便向苏爷爷方面,转陈小弟未曾现身与他相见的原因。” 虎目神丐点点头,望了那俊美少年一眼,告辞而去。 铁英奇送走虎目神丐,便想向那俊美少年询问有关那张字条之事。 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俊美少年已先朝他一笑,“不知小弟可有为铁兄效劳之处?” 铁英奇掏出得自扫地斯文吕不二手中的那块玉佩,递给那俊美少年道:“请问兄台可识得此物?” 那俊少年道:“这块玉佩原是小弟的,现在既然落在铁兄手中,就请铁兄留下作个纪念吧。” 铁英奇如何敢受如此厚赠,坚持让俊美少年收回,二人几番推来推去,那俊美少年忽然玉面生嗔道:“铁兄如此见外,那小弟就告辞了”接过玉佩,闪身出门而去。 铁英奇顾不得与林茂森父子招呼,随后疾追而出。 铁英奇展开全身功力,追出十丈远,方始迫及。当下厚起脸皮,朝那俊美少年一礼道:“既然兄台坚持,小弟收下也就是了。” 那俊美少年微微一笑,有如百花绽开地道:“多谢铁兄折节下交。”将玉佩送到铁英奇手中。 铁英奇接过玉佩,突然一笑,道:“兄台人间麟凤,小弟只怕交不上!” 那俊美少年明眸在铁英奇脸上轻掠一眼,道:“请问铁兄贵庚多少?” 铁英奇屈指默算,道:“小弟今年十九岁八个月。” 那俊美少年展颜一笑道:“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辰,算来,我比你长三个月。” 铁英奇只好一礼到地,道:“小弟见过大哥!” 那俊美少年双目摄光。注定铁英奇脸上,反而出声一叹道:“兄弟,你内心中是不是有点不大愿意?” 铁英奇剑眉一轩,朗声道:“一语论交。生死不渝!大哥之言……” 那俊美少年带笑打断铁英奇的话道:“不瞒大哥说,小弟实因心中有件疑难之事,欲向大哥请教,是以心神不宁,忘记大哥尊姓大名了。” 那俊美少年幽幽一叹道:“其实使你没有忘记请问,愚兄也不会告诉你的!”接着又反问一句道:“兄弟,你愿意结交一个隐违姓名的大哥吗?” 铁英奇只觉眼前这位俊美少年有点神经兮兮,令人难于捉摸,但并不失为一个值得交结的正派人物,尤其他此刻正有求于人,当时便爽然答道:“你我既已一盟在地,彼此有所苦衷自是可以谅解。” 那俊美少年忽然伸出玉手道:“愚兄刚才以一块玉佩送给贤弟作为见面礼了,贤弟可有什么东西送给愚兄?” 铁英奇探手坏中摸了一阵,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人的,只好油讪地一笑道:“小弟身无长物,这却如何是好?” 那俊美少年指指铁英奇腰际天龙金剑剑把上的一绍剑穗道:“愚兄甚是喜爱这绍剑穗!” 铁英奇皱了皱眉头,解剑穗递到俊美少年手中。 俊美少年这才笑哈哈地道:“兄弟,你有什么话要问的,现在可以说了!” 铁英奇松了一口气,道:“大哥可是从扫地斯文吕不二处买得一张字条么?” 俊美少年点点头道:“那是伯母给贤弟的手谕,愚兄怕它落入别人手中,乃重价将之买下,唯买来之后,已将它焚毁。” 铁英奇心头一跳,焦急地道:“大哥可还记得字条上的内容?” 俊美少年道:“当然记得,可是愚兄不能告诉你!” 铁英奇急得打拱作揖,苦着眼道:“请大哥不要再为难小弟了,直说了吧!” 俊美少年摇头道:“兄弟,不是愚兄不肯告诉你,而是伯母在那字条上另加有几句附言。” 铁英奇惶惑地道:“不知家母在那字上加了什么附言?” 俊美少年道:“那附言的大意是说:万一那张字条未为贤弟所得,而落到正人君子手中,请即焚去,并守口如瓶。兄弟,你说愚兄能不维持正人君子的风度么?” 这简直是咬文嚼字!无论怎么说,铁英奇乃是留字人叶秀玲之子,自然应该不在限制之内,可是俊美少年偏要这样说,铁英奇也拿他没法,只好连声吁叹道:“这,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俊美少年露出齿而笑道:“愚兄倒是有个补救的办法!” 铁英奇精神一振道:“真的?大哥!” 俊美少年道:“那字条上的附言虽要正人君子务必守口如瓶,却没有指明得到字条之人前往寻找他们,如今我俩心照不宣,贤弟只要跟定愚兄走,岂不即可如愿么!” 这话更是强词夺理!俊美少年如此一再曲解文字真义,钻文字缝隙,推拒目的,无非是想能有一段时日与铁英奇同行共处。 铁英奇急于看到慈母,不曾多想,当时大喜讲道:“大哥真好,小弟先谢过了!” 俊美少年笑嘻嘻的道:“贤弟不要客气,我们这就上路吧!” 写到这里,各位读者谅来都十分明白,这身披银色披风的俊美少年,正是一年前铁英奇于巫山望霞峰顶所见,银衫剑客周子玉的爱女周婷婷。 她错把铁英奇出了家的父亲,蓝衣子都铁中玉,认作自己的父亲,抱着一种代父向铁家赎罪的心情,将全部精神都用了维护天龙派这件事上,同时因为倾慕于铁英奇的气质人品,芳心之中,更有了以身相报之意。 一年以来,她探出了不少江湖隐秘,也在暗中为天龙派做了很多的事。 这次她以身犯险,扰破幻影神翁挑拨并拉拢长白老人的阴谋,便是一例。 俗语说得好,“好心必有好报”,她这次犯险虽然几乎送命,却因此意外与铁英奇巧遇。 她与铁英奇久别重逢,复得铁英奇为她疗好伤势,一缕柔情,更油然而倾注,紧缠在固郎身上。 兰心惠质的她,自是明白自己与固郎间情爱上的可能障碍,是以上来便使出手腕,逼使铁英奇与她称兄道弟,并交换礼物,先于彼此建立起一层关系,继之又为了加深铁英奇对她的了解,故意强词夺理,曲解“留书”文义,制造与铁英奇同行共处的机会。 她一切如愿之后,这才带着铁英奇往寻铁母,一路东绕西转,籍故拖延,明明只需三日即可抵达的行程,却走了二十几天。 在这二十天之中,他们“大哥”与贤弟之间,果然建立深厚的友谊,到达了水乳交融的地步。铁英奇只觉他这位“大哥”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处事细密,与之相处,如沐暖阳,如浴春风。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江阴。 江阴临江成市,人烟稠密,百业繁盛,乃是长江沿岸一处要冲之地。 他们用过晚饭,踏着落日余晖,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里。 走着,走着,铁英奇忽然蹙眉会首,叹了一口气。 周婷婷知道铁英奇的心思,内愧地柔声说道:“英弟,你又不乐了,是不是?” 铁英奇无言的微微一笑。 周婷婷忽然道:“英弟,愚兄现在告诉你一个喜讯,明天我们便可到达目的地了!” 铁英奇兴奋地道:“真的么?大哥。” 周婷婷含笑道:“大哥几时骗过你来?” 铁英奇一把握住周婷婷的柔手道:“大哥!大哥!我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好?” 周婷婷眼圈一红,道:“只要兄弟将来不厌弃大哥,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铁英奇哪里知道周婷婷的一片痴心,见他眼圈红了,非常不安地道:“你……你……” 周婷婷爽朗地嫣然一笑,接过话道:“我没有什么,只是一点尘埃飞落眼中。”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大汉,与他们交错而过,周婷婷掠眼一瞥之下,玉容陡变,失口惊呵了一声。 铁英奇不知她又是为了什么,关心地道:“大哥,你又怎样了?” 周婷婷用肩头碰了铁英奇一下,道:“我牙齿又痛起来了!” 铁英奇已知必有缘故,便忍住没有开口。 待那大汉去得远了,周婷婷这才指指身后:“英弟,你认不认识刚才那人?” 铁英奇道:“小弟出道江湖日浅,识人有限,大哥不必考我了!” 周婷婷道:“他便是黑面无霸褚铁牛,你所说的十三太保之一!” 说着,乌眸一阵转动,忽又叫了一声“不好”,道:“英弟,我们不能在江阴停留了!”拉起铁英奇,朝黑面无霸褚铁牛所行方面,追了下去。 二人远远看着黑面无霸褚铁牛走进了一家穷苦人家。 铁英奇轻声道:“大哥,我们掩过去,看看他要干什么?” 周婷婷摇首道:“不用了,愚兄已猜出了一个大概了!” 铁英奇道:“你如何猜想?说给小弟听听!” 周婷婷脚下加紧,身形前射如电,一面奔驰,一面道:“现在不及细说,见过伯母之后,你就知道了!” 铁英奇一听说是赶行回家,心中一喜,便什么也懒得再问了 二人奔了一阵,前面来到了一座小山,山脚下疏疏落落地有几家农户,周婷婷指着其中一幢孤零零的石墙茅草屋子道:“伯母就住在那幢屋子里。” 她这种轻车熟路,有如旧地重临的表现,立时引起了铁英奇的疑心,他疑惑地问道:“大哥,你似乎早就来过这里?”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到底给你看出来了,不错,伯母他们确是愚兄护送来此的!” 铁英奇一阵感激,忽又讶然道:“大哥,你到底是谁?” 周婷婷没有正面作答,只顾自言自语道:“愚兄护送伯母他们来此之后,便出去打听你的下落,无意中发现伯母留给你的字条,落到扫地斯文吕不二手中……” 铁英奇感叹一声,接话道:“于是,大哥便用玉佩把它换了回来!”旋即剑眉一锁道:“那么大哥为什么不早将此事告诉小弟呢?” 周婷婷玉容一红,道:“这里面当然有原因……不能告诉你!” 说话之间,二人已达茅屋门前。 周婷婷侧身让铁英奇走到前面。 铁英奇人未进屋,便连声呼喊了几声:“妈!妈!” “英儿回来了!英儿回来了!”疾冲而入。 进入屋内,只见慈母呆立堂中,双目发直,通体微颤,显然是惊喜过度,失其所措。 除了慈母外,草堂内未见天龙五常等人。 铁英奇面对慈母,一时那里还想到其他,抢步上前,拜下去,忍不住泪如泉涌,道:“妈!孩儿回来了。” 叶秀玲一震回神过来,本待伸手将他扶起,忽然心有所触,强抑泛滥的母爱,吞回热泪,寒着脸。道:“你走的时候,是何等气概,难道就这样平平凡凡的回来么!”她由当初反对铁英奇习武的极端,一变而为担忧爱子不能成龙的另一个极端了。 铁英奇惶惊地泣道:“孩儿已找回‘天龙秘笈’了!” 叶秀玲“呵!呵!两声”一把拉起铁英奇,喜极而泣:“孩子!孩子!真难为你了!” 铁英奇如今已是快到二十岁的青年,说个子,比乃母还要高出半个头,自然不好意思再偎到慈母怀中,尤其还有一个不知姓名的大哥相陪同来,更是不敢作出过份孺慕之态,当下定了定神,轻声对慈母道:“妈!我们还有客人哩!”回首叫了一声:“大哥……”掠目门外,却不见那无名大哥的踪影。 叶秀玲原是面门而立,除了铁英奇外,亦未见有第二个人走进屋来,于是奇怪地问道:“什么大哥?” 铁英奇那里知道“大哥”的姓名,被问得俊面红讪讪地道:“这位大哥就是安排你老人家来此隐居的那位身披银色披风的人!” 叶秀玲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道:“呵!就是她!她也来了么?” 铁英奇道:“孩儿就是蒙这位大哥接引而来的。” 叶秀玲柳眉一皱道:“叫什么大哥?英儿你年纪不小,礼貌却是愈来愈差了!人家为了我们铁家的事,以一个……” 她本来是要说:“以一女儿之身,犯难涉险,到处奔波。”忽然,从里间转出一个白衣少女,抢着接口道:“伯母!婷婷恭喜你老人家相会!” 叶秀玲丢下铁英奇,抢步过去抱住周婷婷,慈爱的抚慰着道:“孩子,伯母真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 周婷婷微带泣声道:“伯母,你,你老人家,对我们周家太好了!” 叶秀玲似乎也有点伤感,装出一付开朗的神情道:“孩子别再想过去的事情了,何况谁都没有错,只怨我们大家的命不好!”她一回头,欲待招呼铁英奇过来相见,却见铁英奇脸上一片懊丧惑然之色,发痴发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叶秀玲心想:“这孩子怎样了?”口中却薄责道:“英儿,你这是发什么痴呀?” 铁英奇一惊而醒,一时真不知如何来应付当前这尴尬的局面。 他与他那位“大哥”初见之时,虽似有素识之感,却可没有想到就是周婷婷,这时一见周婷婷换回女装,才恍然大悟。 他乃是聪明绝世之人,回想起沿途情景,自然也看出了周婷婷的对他的心意,他了解周婷婷内心中的真情,认为这只是周婷婷替父赎罪一种牺牲行为,他乃男子大丈夫,岂能接受这种不是发乎真感情的爱? 当然,如说他对周婷婷这种人品才智无一不绝的女子,丝毫没有爱慕之心,那也是欺人之谈,但是,他有他的想法,他可以不计较银衫剑客与自己一家的恩怨,却不愿得到什么不正常的报答。 因此,他蒙蔽住自己的情感,也辜负了周婷婷的一片痴心。 他脑中思维潮涌,杂念纷陈,是是非非的想着,想着,不由失了神。 这时他耳闻慈母之言,顺口答应了一句:“没有什么。” 叶秀玲也不好当着周婷婷的面追问于他,微笑中带着喜洋洋的语气道:“英儿,你看这位婷姐姐是不是你那位大哥,孩子,你真太粗心了!” 铁英奇无法回避,只好勉强一揖,不自然的道:“在下见过周小姐!”已采取了疏远的态度。 周婷婷玉容一戚,还了一福,却说不出话来。 叶秀玲看不过去,纠正铁英奇道:“哥哥变成姐姐,英儿应该叫她婷姐姐才是!” 铁英奇乃是至孝之人,不敢拂逆母命,只好又生硬地叫了一声:“婷姐姐!” 周婷婷心中颇不是滋味,吐苦水似的回叫了一声:“英弟弟!” 她觉得自己一番苦心是白费了,伤心已极! 她保持着大方的态度,含泪强装笑容,向叶秀玲道:“伯母,母子相逢,正有许多话要说,侄女暂且告退,为英弟弟准备饮食去。”说罢姗姗向里面走去。 叶秀玲已看出他们二人之间有点不太和,却因铁英奇初回,只好放在心里,准备将来设法劝说。 叶秀玲凝眸注视了铁英奇片刻,长声一叹,道:“英儿,快把你一年多来的经历说与为娘知道!” 铁英奇在慈母面前无话不谈,遂非常详尽的将离家以后的一切遭遇,说了出来。 叶秀玲凝神静听,时而提心吊胆,时而惊喜交集,许久,许久,才镇摄住心神长吁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公公他老人家总算还健在人间!” 铁英奇点头道:“由于孩儿修完‘秘笈’较预定的一年早了二个月,本拟依约待与他老人家见面,后来,发现他老人家留有指示,说他老人家另有要事,无须相候,于是孩儿只好失望地赶回关内。” 接着,叶秀玲也把隐居到此的经过,告诉了铁英奇。 原来,叶秀玲与天龙四常自铁英奇离开之后,无时不担心挂念之中。 天龙四常身中幻影神翁的“七煞指”之伤,日常饮食,都需要叶秀玲照顾服侍,哪能去外面打听消息? 而叶秀玲又是没有出过门的女流之辈,江湖门道,一窍不通,更是无法向外面有所联络。 于是,大家只好守在冷落的“家”中,空自着急。 这段时期,在他们来说,真是度日如年,苦等了七八个月,依然不见铁英奇归来,他们差不多都要急疯了。 某一天,夜幕初垂,天龙堂中一灯如豆,黯淡的灯光,愈增清冷。 叶秀玲正在厨房中准备茶饭,天龙四常则在有了搭没一搭的,话东话西。 忽然,银光一闪,一个身披银色披风的人,飘落在天龙堂门刚。 银色披风是银剑衫客周子玉的独特标志,周子玉乃是铁英奇之父铁中玉的好友,天龙四常均所深知,因此,他们一见到银色披风,不加细想,便以为来人就是银衫剑客周子玉。 银衫剑客周子玉天龙发生变故之后,就没有来“武林第一家”探望过一次。在天龙四常心目中,他已经不是天龙派的好朋友了。 迅雷手关镇西火暴脾气,这时冷笑出声道:“姓周的,你还记得天龙派的朋友么?” 周婷婷大吃一惊,想不到一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来历,不由愕了一愕站在门口,一时也不走进神堂。 迅雷手关镇西见来人停步不入,又沉声道:“周子玉,本派不稀罕你这种朋友,你请回吧!” 周婷婷这才知道人家把她当成了她的父亲,举步跨进了神堂。 天龙四常一看清了她的面貌,不约同时失惊地喝道:“姑娘是谁?来此何干?” 周婷婷尽量用和悦的语气道:“晚辈周婷婷,家父周子玉,奉命特来叩见各位老前辈,并有事奉告。” 闪电手胡镇南“哼”了一声,道:“令尊不屑踏入天龙派一步。何必还要叫你来?” 周婷婷不愿在这种气氛下,说出周铁二家的恩怨,乃委婉地道:“家父在十九年之前,归入了佛门,连自己家中也未回去过一次,并不是有意冷落各位前辈。” 天龙四常都是一愕,同声道:“原来令尊出了家,那么我们错怪他了!” 三绝手李镇中接着苦笑一声,道:“在下四人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只好请周姑娘随意就座,招待不周,还望周姑娘海涵!” 周婷婷扫目掠视全堂,但见四壁萧条,一片凄凉景象,不由自主的心头一酸,找了一张破椅子坐下。辟地手汪镇北待周婷婷坐好,才开口说话道:“周姑娘今番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周婷婷开门见山,简要的说明来意道:“江湖上盛传贵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少侠,在关外苏家堡被俘失踪,长白老人苏老前辈认为此事系少林武当二派所为,已经尽起关外好手,入关兴师问罪,现正于篙山少林派对峙之中。” 天龙四常陡闻此讯,都惊悸得说不话来。 门外传来碗筷落地的破碎音响,铁母叶秀玲踉跄失色的冲进堂来,言语不清的道:“什么?我那英儿怎样了?” 她心急爱子铁英奇的安危,竟不及和周婷婷以礼相见。 周婷婷听口气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连忙起身扶住叶秀玲道:“铁少侠只是传言被少林武当两派俘去,谅来不会有何凶险,伯母,你老人家保重,不要急坏了身子。” 叶秀玲大家闺秀,知书识礼,稍一静神,也就恢复常态,朝周婷婷微微一笑道:“老身情急失态,真是见笑了。”语音一顿,忽然注目周婷婷,打量了半天道:“姑娘刚才可是称呼老身伯母?不知……” 周婷婷忙说明道:“家父与铁伯伯乃是至交好友,侄女理应以伯母相称!” 叶秀玲疑惑道:“令尊是……?” 周婷婷暗骂自己说话不清,没有先说下自己的来历,玉容微微一红道:“晚辈姓周,小字婷婷,家父周子玉,与铁伯伯当年被武林人物并称‘武林双玉’,伯母可还记得么?” 叶秀玲展颜一笑道:“呵!原来是周贤侄女,快快请坐!” 周婷婷扶持叶秀玲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就站在叶秀玲身侧,把刚才说的话复说了一遍,继续接下去道:“少林武当二派,坚不承认做了劫持铁少侠之事,于是大家认为只有找出铁少侠,才能解决这次误会纷争,眼看马上就会有人来向各位老前辈查问了。” 叶秀玲道:“实情到底如何,我们怎会知道?” 迅雷手关镇西粗声道:“咱们闭门不纳,一概不见!” 周婷婷扬眉补充道:“另据侄女和家父暗查所得,还有一批人,为了制造江湖混乱,明知各位前辈不知铁少侠的下落,却意图阴谋加害各位老前辈,以嫁祸于少林武当和长白老人双方。” 叶秀玲等闻言失惊道:“会有这种事情?” 周婷婷道:“家父亲耳所闻,这消息千真万确!” 三绝手李镇东中心念一动,警觉暗生,道:“这消息既由令尊探悉,何以自己不来?而周姑娘刚才说,令尊自出家后迄今未回家一次,周姑娘又何知道此事?” 周婷婷戚容顿现,道:“事实上家父离家已有二十年,半年前,侄女奉母命出外寻父,始于巫山与家父巧遇,半年以来,侄女与家父一直保持联络,是以此番家父命侄女前来报讯,并以为各位前辈有了安排。” 叶秀玲和天龙四常互望了一眼,沉吟不语,一时委决不下。 周婷婷为了争取时间,探怀掏出一柄寸长短剑,送交叶秀玲,道:“铁伯伯临终之时,曾以此短剑文家父,嘱托维护伯母安宁,伯母见了此剑,当知侄女之言,绝无虚假了。” 那短剑乃是蓝衣子都铁中玉行道江湖的信物,叶秀玲睹物思人,不由失声道:“令尊亲见你铁伯伯去世的么?” 周婷婷知道这时若将整个事实真象说出,必然引起不良后果,只好婉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侄女定当详细禀告,目前但请伯母相信侄女——” 叶秀玲用目色微询了天龙四常的意见,面容一正道:“贤侄女远道而来,一片好心,老身岂能多所怀疑!” 周婷婷吁了一口气:“侄女将来请伯母举家远迁,避祸自保!” 叶秀玲摇头道:“只怕我们走不了,同时,我们也不能,万一英儿回来了,他到那里找我们?” 周婷婷道:“为铁少侠着想,伯母你们也非走不可,如果伯母等有了三长二短,铁少侠内心如何能安?” 大家互相商量了一番之后,叶秀玲留了一张字条给铁英奇,于是连夜在周婷婷引导之下,远随到江阴附近的黄山,定居下来。 后来,天龙五常中的四人,忽然在一个晚上,被人不知本觉间,医好了内伤,而且,那医伤之人,还给他们留下几种天龙秘技,现在,他们另外择地潜修去了。 周婷婷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讨得叶秀玲的欢心后,委婉地说明了周铁两家那件悲剧发生的经过。 叶秀玲听了自是伤痛已极,但她乃是明理识体之人,又因事已如此,不但没有责怪周婷婷和她的父亲周子玉,反被周婷婷这片苦心孤诣的精神所感动,更是喜爱她,把她视成女儿了。 叶秀玲和铁英奇母子二人,正在互诉经过,各述衷肠之际,忽听得门外周婷婷惊声喝到;“来人止步!” 第七章 姻缘前定两代情 周婷婷的一声呼唤,将叶秀玲母子从相逢的喜悦中唤回现实中来,只见门前已来了一个独腿支拐的老丐。 周婷婷晃身来到门前,打量着老丐道:“请问你来此处所为往事,为何无故乱闯别人私宅。” 独腿老丐呆呵一笑道:“我乃丐帮独腿铁拐李元奎,路经此处,实因口渴难耐,因而想向姑娘讨口水渴。” 周婷婷道:“您老稍等,我去为你取水来。”说完一转身进入屋中,就端着一碗清水出来进于老丐。 老丐接过口中称谢,已将碗中水喝完,抬头向周婷婷打量几眼道:“姑娘身着银色披风,不禁使我想起一位故友,不知是否与姑娘有所渊源。”说完将手中之碗递于周婷婷。 周婷婷问道:“不知道老人家说的是谁,小女子涉世来深,识人不多。” 老丐道:“老朽于他未谋面已有二十年之久,他可是江湖大大有名,穿常着与姑娘所着相同的银杉,江湖上称之为‘银衫剑客’周子玉。” 周婷婷垂首:“他老人家,乃是晚辈家父。” 独脚铁拐李元奎大是高兴道:“老花子与令尊交往莫逆,问你一声侄女!令尊二十年未履江湖,不知近来可好?” 周婷婷神情微戚,改口称了一声:“李伯伯!”道:“家父看破世情,已经出家二十年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叹一声,道:“令尊少年有为,一代奇侠,想不到竟是与佛有缘之人!”接着一拍自己的独脚,现出一脸惋惜之色,道:“老花子当年要不是承蒙令尊搭救,只怕连这一支独脚连同老命都没有了,想起令尊的侠骨英风,令人有不胜今夕之感。” 老花子只顾叙旧,竟忘了本身此来的要事。 铁英奇暗忖道:“他这是一种什么阴谋?不能让他施展去。”一声清啸,大步走出了大门。 周婷婷闪身让开正面,介绍道:“李伯伯,这位就是铁少侠!” 老花子独脚拐李元奎豪爽地朗笑道:“敝帮主谈起小兄弟艺比天人,好不叫老花子神驰向往!”说着一支巨掌便待向铁英奇肩上按来,铁英奇缩身退后一步,让开了他的双掌。 独脚铁拐李元奎一怔,哈哈大笑道:“小兄弟……” 一语来了,铁英奇没头没脑地道:“本座回家不过片刻,你们的消息倒是很快!” 独脚铁拐李元奎又是一愣,几乎下不了台。 周婷婷听语气,悟出铁英奇是把脚铁拐当成了黑面无霸褚铁牛同伙之人,忙代为解释道:“李伯伯乃是丐帮帮主朱前辈的师兄!” 铁英奇道:“本座知道他称独脚铁拐!”他疾恶如仇,对幻影翁座下的十三太保,自从六面员外一次对手后,便起反感,是以出言不善。 周婷婷可不知铁英奇对独脚拐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只道他是不意给自己脸上难堪,不由委委曲曲地退一步,一双秀目之内,已是噙满了泪水。 独脚拐李元奎挑眉翻眼,怒火已然冲上了脑门,“哼!哼!”二声,哼过后,他又用极大的忍让之力,抑天一阵长啸,泄去了心头怒火,放缓语声道:“丐帮弟子遍天下,少侠之动,莫不尽入本帮弟子眼中,老花子是以能及时到这里来!” 铁英奇道:“现在找到了本座,欲待如何?” 独脚铁拐李元奎实在受不了铁英奇的冷漠,也微带怒容地道:“老花子身受帮主之命,特来有事相告!” 铁英奇语气一缓,道:“本座洗耳恭听!” 独脚铁拐李元奎道:“敝帮帮主已经见过长白老人苏老前辈,受苏老前辈之托,请铁掌门人速往嵩山一晤,共谋解救梅苓姑娘之道。” 铁英奇颇为喜爱苏梅苓的天真活泼,故对她的安危极是关切,闻言一怔,道:“苓妹妹怎样了?” 他这份关切之情,落在有心人的周婷婷的眼里,令她伤心不已。 铁英奇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这莫非是幻影神翁的诡计么?”他有了这种念头,便不愿再与李元奎-嗦,双手一拱道:“多谢相告!”不但没有肃客待茶之意,而且很明显的是逐客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单脚一顿,气得巨目一翻,冷哼出声:“老夫告辞了!”单脚一纵,“金鲤倒穿波”,落身数丈之外,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铁英奇感慨系之地一叹,自言自语道:“本座才不上你这个当哩!” 他自己声音很小,而且含糊不清,周婷婷没有听清他的什么,却忍不住好奇地搭话道:“苏姑娘美绝人寰,聪明伶俐,落到了幻影神翁手中,确然令人耽心,英弟弟有何打算?” 话中之话,目的乃在探测铁英奇对苏梅苓的感情到底如何? 铁英奇那会听不出周婷婷的深意,他灵机一动,想道:“我且说几句与苓珠珠感情深厚的话,也好叫她死了以身代父赎过的痴心。”于是,装出无情切地道:“小弟心绪已乱,只好禀明家母,即刻上道了。” 周婷婷头一垂,回身向屋内跑去。 铁英奇远远听到她的哭声,心中一畅,道:“这一下,你该死心了吧!”接着,剑眉一蹙,微微一叹道:“婷姐姐,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段伤心恨事,该多么的好啊!”他对周婷婷不是完全无情。 铁英奇这时无意回到屋内,以免见了周婷婷尴尬难堪,他就在茅屋四游荡起来。不知不觉,起出十数丈之外。 猛然,他想起了他和周婷婷急急赶回家的动机,原是因为见到黑面无霸褚铁牛,联想幻影神翁可能已查出了慈母隐身之地,要对慈母有所不利,如今赶了回来,怎可不将此事禀明慈母,预为准备,以免临事慌张。 此念一生,他不禁暗自骂了一声:“荒唐!”转身而回。 那知身形刚转,便见六个花甲老人,脸上露着狞笑,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大惊之下,扫目望去,更见另有高高矮十数个人,围住了那暂时为家的茅屋。他心中一急,形态如狂,拔出天龙金剑,剑指那六个花甲老人道:“各位请让开。”剑花一卷,冲将上去。 那六个花甲老人柱立不动,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道:“少年人手持天龙金剑,可是江湖上传言的铁英奇!”说话之际,一举手中虎头金钩,向铁英奇天龙金剑架来。 铁英奇的目的,只是要冲回家去,无心与他们纠斗,所以出剑疾猛无伦,连环三式,只把那使钩老人,逼得退三步。 旁边另外一个老人大喝了一声:“住手。” 铁英奇收剑冷然道:“要说话,到寒舍门前说去!” 那老叟含着诡序的笑容道:“铁少侠请放心,没有老夫们的信号,他们不会对令堂失礼的。”接着,昂然道:“铁少侠可知老夫等人是谁?所为何来?” 铁英奇不屑地道:“大不了是幻影神翁座下的帮凶走狗,本座没有知道你们姓名的必要!” 那使钩老叟怒吼一声,道:“胡说!”谁是幻影神翁的走狗,无知小子,你听说过‘燕山六义’吗?量你这无知小子亦不会知道,今天我们奉老山主之命前来接你母子两去‘万圣宫’,免得你们母子四处流浪,受流离之苦,你亦可以得到老主的栽培,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不知是你那辈子的修来的福份。” 铁英奇怒道:“住口,我不论你是什么‘六义’、‘六恶’,亦不管你是奉的何人之命,要想叫我归顺你们,那是妄想,你等赶快离开,我不为已甚,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使钩老叟阴恻恻一笑道:“小子,你可得考虑清楚,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只要我一声令下,将你母亲擒获,看你还会如此张狂吗?” 铁英奇闻言震惊不已,心想自己的母亲练功日短,四位叔叔更无力相战,只有婷婷一人怎么能够对抗得了这批凶神恶煞的歹徒,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先冲进屋里,与婷婷、母亲等会合,也许尚可支持危局,可眼前这六名老者绝非易降之辈,一声大喝,天龙剑已告出手,一片金色光华罩向燕山六奇。 武林六义行道江湖已久,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一见铁英奇双目煞光一现,立知有异,乎中长钩亦化作道道光华迎向黄色光网,首先发话的老者同时暴喝一声“动手”。 铁英奇达到天龙秘笈后,经一年苦修,加上灵药之助,功力已深厚无比,再加上“天龙剑法”凌厉无匹,本以为可以一举突破燕山六义的阻劫。可燕山六义这次奉“幻影神叟”之邀出山,亦是雄心万丈,更何况“燕山六杰”本是功力深厚,各俱绝学,铁英奇又怎可一举破他们的防线,刚一接战就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 房屋那边黑面无霸褚铁牛已经迈动庞大的身躯进入屋中对着叶秀玲开口道:“夫人,我等奉天圣宫老山主之命,迎接夫人至万圣宫作客,希望夫人能够赏光应允,老山主的一片善意亦可达成。” 叶秀玲闻言知是宴无好宴,目前的形势却又危在旦夕,只希望英儿能够尽快回来或有转危机,看来只能以拖为主了,于是微笑道:“我于老山主素未谋面,怎能担当得起老山主如此盛情,更何况我天龙一派命运多灾,现在稍见转机,实无法接受老山主盛意。请大侠告诉老山主,希望他收回成命。” 黑面无霸褚铁牛道:“希望夫人能理解老山主一片善意,不要让我等为难才好。” 他身后另一个大汉,阴森森的笑道:“褚大侠不要忘了山主的严命!” 黑面无霸褚铁牛神色一凛,道:“夫人如果坚拒前往‘万圣宫’,在下只好得罪了!”巨掌忽然一伸,疾向铁母叶秀玲胸前扣来。 周婷婷长剑一挑,横身跨走,“斜扯云旗”,向黑面无霸巨爪卷去。 黑面无霸褚铁牛化爪为掌,反击周婷婷剑身,同时另一只手“金丝缠腕”,又向铁母叶秀玲抓来。 拒敌抓人,出手之间,俱见功力,周婷婷的长剑竟被他巨掌一震,弹高尺许。黑面无霸褚铁牛右手震开了周婷婷的长剑,可是伸向叶秀玲的左手却抓了一个空。 原来,铁母叶秀玲虽无打对经验,功力也不及黑面无霸远甚,但是天龙绝学,神妙无方,在黑面无霸褚铁牛小视之下,也轻而易举的闪身避过一抓。 黑面无霸褚铁牛一爪抓空,周婷婷家传“流霞剑法”已是银光万道,二次向他卷去。 周婷婷资质佳绝,一身功力和未经幻影神翁另加传授的黑面无霸比起来,毫无逊色,这时展开“流霞剑法”,只把黑面无霸缠得无法再向铁母叶秀玲出手。 黑面无霸褚铁牛势难兼顾,一面展开身法,和周婷婷打在一起,一面口中发出暗语,叫另外三个大汉,围捉铁母叶秀玲。 那三个大汉,说起来也是江湖上极有盛名之人,功力虽比不上黑面无霸褚铁牛,但以三人之力,围捕铁母叶秀玲真是等于探囊取物,是以不到三招二式,铁母叶秀玲已是岌岌可危。 铁母叶秀玲自知脱身无望,非步绝路不可,手忙脚乱时仍不忘吩咐周婷婷道,“孩子,英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同时告诉他,为娘要他记住,立身公正,就是对为娘的孝心!” 语落,反手一掌,向自己天灵盖压下。 谁也想不到她会自绝! 这当然不是幻影神翁所愿意的,一时只慌得围攻她的三个大汉,神色陡变,失措之下,竟忘了出手挽救。 周婷婷和黑面无霸褚铁牛顾不得再斗,一起扑向铁母叶秀玲,想阻止她的自杀。 可是他们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铁母玉掌下落。 她的手掌,离开天灵盖已不过是数寸了。 蓦地,一声清喝传来,一丝银光击在叶秀玲“曲池穴”上。铁母叶秀玲的娇躯连退数步,然后那人俏生生的,面外背里的落在铁母叶秀玲前面。 铁母叶秀玲只觉得眼睛一花,被一个纤秀的背影,挡住了视线。 她见不到救她之人的面目,不过从背影看去,却不难知道救她的人,也是一个女子。 她正想着:“这人是谁?”忽听周婷婷充满兴奋地叫了一声:“妈!”身形疾射,落在白衣女子右边,和她并肩而立。 来人原来是周婷婷的母亲,银衣剑客周子玉之妻,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彩凤仙姬陆舜华。 铁母叶秀玲一听来人竟是周婷婷的母亲,不由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因为她是早从周婷婷的口中,得知这位准亲家之为能,所以心头落实了。 黑面无霸褚铁牛刚才和周婷婷动手,虽有必胜的把握,但却无能在一百招之内把她击败,一听来人竟是周婷婷的母亲,其功力之高,由女可见其母,不由增加了戒心,他招呼一声,三个大汉,现在是,三对四之局。 彩凤仙姬陆舜华徐娘不老,看去犹似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但一张秀脸,却是冷如厉霜,这时但见她怒目注定黑面无霸褚铁牛,厉声道,“你们还不滚了出去!” 黑面无霸褚铁牛哈哈大笑道:“凭你一句话,难道就能把我们吓走么?” 周婷婷在乃母耳边道:“黑面无霸功力最高,妈把她制服了,便不愁他们不听话了。” 彩凤仙姬陆舜华点了一点头,单手一扬,指风如剑,疾向黑面无霸“玄极穴”射去。口中叱声道:“你先出去!” 黑面无霸褚铁牛道声:“不见得!”单掌一立,运起全身功力,迎着指风,推出一掌。 他那知彩凤仙姬陆舜华的“落花指”,乃是她的成名绝招之一,岂是凭他的掌力所能抗衡的,他自不量力,竟要硬碰硬的争强好胜,结果当然丢人现眼了。 当时他但觉一掌发出之后,手掌一震,彩凤仙姬的指力,直透而入,他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闪身右旋,就这样,他的左肩头上,还是中了彩凤仙姬陆舜华一指,全身一麻,虽没有受重伤,但已是劲力尽泄,一时提不起气力。 彩凤仙姬陆舜华不容黑面无霸褚铁牛集气还击,接着双袖一挥,“彩袖飞云”,劲力如潮,把黑面无霸立即震飞屋外。 这就是铁英奇所见从门内跌出来的那条人影。 铁英奇手中金剑“春寒乍展”,接着“乳燕斜飞”,欺身逼近燕山六杰,硬要强闯而过。 燕山六杰同声磔磔笑道:“铁少侠,你也太把我们兄弟看轻了。” 六条身形,如灵蛇竟走一般,把铁英奇死死缠住。 铁英奇纵有神奇妙绝的天龙秘学,和四种灵叶培育出来的深厚内力,毕竟武功初成,历练日浅,经验不足,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只和燕山六杰打成了平手,突不出重围。 虽是如此,也已打得燕山六杰,大是气沮,凭他们燕山六杰在江湖上的声名,竟会收拾不了一个后生小辈,说起来也够丢人。 要知燕山六杰自连手行道江湖以来,合六人之力,从未有人在他们手下走满二十招过,是以燕山六杰威名不胫而走,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俨然以一个宗派自诩。 这时收拾不下铁英奇,六人又惊又急之下,都把功力展到极限,发挥出联手合对的最大威力。 时间一久,铁英奇终于渐现不支之象。 另一边,铁英奇家中草堂上,黑面无霸褚铁牛虽被震出屋外,但并没有赶走另外的三人,相反的,却涌进了更多的大汉。 就在那草堂之内,展开了一场惊险无比的剧战。 彩凤仙姬陆舜华和周婷婷,因为顾及铁母叶秀玲,空有一身功力,却是无法完全发挥,只保持了一个不败之局,而不敢放手制敌。 彩凤仙姬陆舜华并不认识铁母叶秀玲,也不知道周婷婷对铁家的一番苦心,她这次是心虑爱女出家寻父,一去多年不归,放心不下,才复出江湖的。 银色披风是极为显著的目标,所以,她一路追踪下来,碰巧正好赶上了这个机会。 她见爱女舍死忘生的维护铁母叶秀玲,因为深知爱女平生为人,最是稳重识礼,无须多问,便知道爱女必有原因。所以对铁母关切起来。 她功力虽高,有了牵累,便发挥不出威力,难能维持战局不败,却难望降贼退敌。 铁英奇眼看已是不支,落败遭擒在即,突然,神钩赵燕青身子一斜,虎头双钩无缘无故地掉落地上,人也倒跌出去,不停的看着手腕,哇哇大叫。 接着,阴刀赵燕直也是长刀出手,号叫着退了出去。 于是,余下的燕山四杰无不心头大震,知道有人在暗中相助铁英奇了。 而铁英奇负荷一轻,立时精神大振,长啸连连不断,奋起神勇,逼得余下的燕山四杰手忙脚乱。 场外无力再战的神钩赵燕青,察观全局,已是败多胜少,口中发出一阵若断若续的啸声,六个人急如闪电般,飞奔而去。 同时,围攻茅屋的那批汉子,也闻声退得一光二尽,不见了一个人影。 铁英奇飞身赶到茅屋门口,正好乃母叶秀玲和彩凤仙姬陆舜华周婷婷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四人相见之下,铁英奇叫了一声:“妈!”母子二人拥在一起。 并向铁夫人叶秀玲轻声慰问道:“妈!你没有受惊么?”两人只顾相互慰问,都把身边的周家母女忘记了。 彩凤仙姬陆舜华慈和的眼神落在铁英奇身上,又看了一看身边如醉如痴的爱女一眼,心头一喜,恍然大悟,知道爱女为什么一年多不回家了。 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一双秀目离不开铁英奇母子。 过了许久,周婷婷忽然吁了一口气,轻拉了乃母衣袖一下,细声道:“妈!我们也该走了!” 彩凤仙姬陆舜华一怔,道:“为什么?” 周婷婷伤心得落下两颗大泪珠,道:“妈!离开后,我再告诉你?” 彩凤仙姬陆舜华想招呼铁氏母子一下,又被周婷婷止住道:“妈!我们偷偷的走吧!”拉住乃母,一步三回头的,在铁英奇母子忘情之下,悄然出屋门,消失在夜暗之中。 等到铁英奇母子想起身边还有客人时,那里还找到她们母女的影子。 铁母叶秀玲自怨自艾道:“孩子你看,周伯母救了为娘的命,我们只顾自己说话,却忘了招呼客人,这是多么失礼的事!” 铁英奇道:“她们母子久未见面,或许到一边说话去了也不一定。” 铁母叶秀玲道:“孩子,快去找她们母女回来,为娘去准备晚饭,另外多加几样菜,待会你得多敬你婷姐姐两杯酒,谢谢她们母女。”带着笑容,走进屋内。 铁英奇在附近找了一遍,不见周氏母女的踪迹,只好回家。 当他走到门前时,忽见山道上,又有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铁英奇这时心中有说不出的烦恼和气愤,冷哼声中,朝那人影扑去叱声道:“狗腿子,你以为本座是真的好欺侮的么?看掌!”吐气扬声,朝那人双掌一推,用了八成功力,击出一掌,他这时怒火贯目,真恨不得一掌将来人击毙。 铁英奇八成功力的一击,何等凌厉,呼啸之声卷处,那飞身而来之人那里挡得住,虽然也回挡了一掌,可是整个的身子;却被回震之力,弹出丈远之外,当时气血翻涌,吐了一口鲜血。 铁英奇人随掌进,跃到那人面前这,才看清来人面貌更是气愤道:“独脚花子,本座要不是看在朱老哥面上,刚才便不会让你好好离去,你再次回来,到底居心何在?若不给本座一个明白,你便莫想走了。” 来人正是虎目神丐朱元波的师兄独脚铁拐李元奎,他一身功力虽然在江湖上堪称一流,却还不是铁英奇八成真力的敌手,尤其凌空受敌,功力不及之外,又加上形势上的不利,所以受了重伤,一时答不上话来。 其实,他倒真不是幻影神翁座下十三太保之一。 当日,幻影神翁在关外随口所说的十三个人,固然有一大半,确已成了他座下的十三太保,但其中也有数人,是他信口道来,用以虚张声势凑数的,因为,那时候,他只是心中有成立十三太保的腹案,人数并没有凑全。 自然,幻影神翁口中道出的人物,都是他理想中的人选,只不过后来,事与愿违,没有达到目的罢了。 独脚铁拐之被铁英奇误认为十三太保之一,真可说是冤者枉也,遭了无妄之灾。 他白天糊里糊涂受了铁英奇一肚子气,恨恨而退,对铁英奇的印象,可说已差到极点,直恨不得马上赶回去埋怨师弟朱元波一顿,骂他有眼无珠,交错了朋友。 可是,偏偏又被他发现了幻影神翁设计劫持铁母叶秀玲控制铁英奇的阴谋。 他乃是铁铮铮的汉子,侠义胸怀使他忘却了铁英奇对他的无礼,而满腔热血的赶回来帮助铁英奇,共御强敌。 那想到迟来一步,竟更加深了铁英奇对他的误会。平白无故的被击成重伤。 这时,他心中的难过,和对铁英奇的愤恨不用说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铁英奇对他误会的原因,只把铁英奇当成一个横蛮不讲理的无知之徒,对他大起反感。 铁英奇打了他一掌不算,开口更是气势汹汹,简直要把人的肚皮气破,他一赌气,干脆不开口,要看看铁英奇究竟把他怎样。 铁英奇见独脚铁拐李元奎一脸轻蔑之色,闭声不理,虽现出对他极端的蔑视,不由火气更是高张道:“你要再不开口,本座便不客气了。”举手并指,作势欲点。 独脚铁拐李元奎“呸!”了一声,道:“你要怎样便怎样好了!老花子算是瞎眼认错了人!” 铁英奇冷哼一声道:“铁英奇年纪虽轻,却不是任人使诈欺骗的无知之辈,你真是瞎了眼了!”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发着厉啸,疾向独脚铁拐李元奎“玄极穴”射去。他是安心要给独脚铁拐李元奎吃上一点苦头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瞪了铁英奇一眼,惨然一笑。 眼看指风就要击到独脚铁拐身上,铁英奇忽然发现独脚铁拐满脸威武不屈之色,心中不禁一懔,担心自己可能做得太过份了。 可是羞刀难入鞘,又在心情失常,气愤难当之下,他虽有这个念头,却并未撤回指劲。 那知就在此时,忽然从旁边刮来一道微风,硬把铁英奇强劲无比的指风,吹得斜向一边,击在独脚铁拐身后泥地之上。 铁英奇身形一转,向一株大树猛扑过去,喝道:“是谁?” 那株大树离开铁英奇约有二丈开外,铁英奇身形刚起,已见从大树上轻飘飘的落下一个蒙面僧人。道:“铁少侠功力精进,现在可以逐鹿武林了,不知还认得故人么?”言下对铁英奇极是不满。 铁英奇一式千斤下石,身形飘回原处,微愕道:“老和尚既是故人,何不……” 话刚说出一半,心念电闪,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因为他自行走江湖以来,僧人之中,可以说得上故人的只有二人,一个是在集贤山庄相识的智开大师,另一人,便是周婷婷之父忘我禅师。 智开大师身裁高大,绝不是当面的蒙面僧人,而唯一的可能,便是忘我禅师了,他对周婷婷已是内愧于心,便不敢再对忘我禅师有所失敬,语音一顿,退了一步,改容相向道:“原来是禅师佛驾光临,晚辈有礼了。”抱拳为礼。心中却在想道:“当了和尚,难道还有见不得人的苦哀么?否则,为什么蒙起面来?” 忘我禅师一挥手,道:“铁少侠既然还记得贫僧,不知可否赏贫僧一个薄面?” 铁英奇看了独脚铁拐一眼,道:“禅师可是要晚辈放过这江湖败类!” 独脚铁拐一听铁英奇骂他为江湖败类,直气得暴跳如雷道:“老夫得道江湖,数十年如一日,几时做过败德丧行之事来,你年纪轻轻,怎可血口喷人!” 铁英奇剑眉一轩道:“你身为幻影神翁座下十三太保之一,已是丧尽了丐帮的体面,此事别人不知,本座却是从幻影神翁口中亲耳听来,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 独脚铁拐李元奎更气得全身发抖,吐语不清地道:“你……你……”你心急口结,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铁英奇正想根据自己猜测指出他的阴谋,忘我禅师却摇手制止住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铁少侠,你上了幻影神翁的当了,贫僧可以担保,李大侠绝非十三太保之一!” 铁英奇犹是不信,口中喃喃地道:“这……这……” 忘我禅师道:“看少侠之意,竟似深信那幻影神翁不疑,唉……”一声长叹,余意尽在不言之中。 他话虽未说出来,铁英奇已是汗流浃背,明白了忘我禅师对他的失望,不由惶惊的忖道:“忘我禅师乃是何等光明高洁之人,我不相信他的话,难道还真要相信那幻影神翁的话么?如果幻影神翁安心使坏,我岂不是被他利用了而不自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独脚铁拐如果是幻影神翁座下的十三大保之一,幻影神翁绝不会笨得再派他来向自己使诈,仅凭这一点,已可证明他的洁白,自己真是大大的失察了。” 他原是君子之心,荡荡胸怀。想通之后,立时面容一肃,抢步行到独脚钦拐面前,一拱到地,惶惶然道:“铁英奇误中奸人谗计,错将老哥哥当作十三太保之一,尚望老哥哥看在朱老哥哥份上,恕过小弟一时之过!” 独脚铁拐李元奎想不到铁英奇竟是这样一个勇于认错之人,闻过即改,毫不作诿过于人的掩饰,这种胸襟委实不可多见,他自己也不敢轻薄了自己,忍住伤痛,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拉住铁英奇双手到:“那里!那里!我们是不打不相交,小兄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怪只怪老花子白跑了大半辈子的江湖,没有看出你神色有异,挨了打活该!哈!哈!哈!哈!……”到底忍不住痛,还是哟出了声,脸上暴出了豆大的汗珠。 铁英奇反手将他扶住,深自歉疚地道:“老哥哥你的伤势很重么?” 独脚铁拐一挺身干道:“没关系,老花子还挺得住!”嘴中虽是这样说,全身却仍是颤懔不止。 铁英奇一掌贴在他背心穴上道:“小弟助老哥哥疗伤!”一股暖流,透入独脚铁拐体内。 约半顿饭时光,铁英奇收回掌,老花子又是一声大笑,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内力,老花子得你之助,已经完全好了!”二人一阵客气,便成了好朋友。 忘我禅师见铁英奇知过能改,心中甚是高兴,但他期望铁英奇过切,仍然正色道:“一念之差,误尽苍生,铁少使今日受此教训,但望今后为人处世,能够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害人害己,须知,留人一步退路,就是存一份仁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世无绝恶之人,除恶不如劝善,行霸不若行仁,贫僧一愚之得,不知铁少侠以为然否?” 铁英奇诚恐诚惶地谢道:“晚辈谨谢禅师教言,终身奉行不渝!” 忘我禅师一颔首道:“老衲告退了!”身形不动,人已出去丈远。 谁料这时,忽然有人怒喝一声道:“你……你站住!” 忘我禅师身形微缓,又出去了丈远,终于停了下来,似有转身返回的意思。 这时,铁母叶秀玲飘身而至,眼巴巴的望着忘我禅师口过身来。 三个人,六双眼睛都集注于忘我禅师身上。 忽然,远见忘我禅师,摇了一下头,接着,双肩微动,有了决心离去的微象。 铁英奇连忙飘身上前,躬一礼,道:“家母有请禅师暂留佛驾!” 忘我禅师默然不语,脸上的面巾虽然蒙住了他的面容,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但不难想像出,他虽然对当前的形势,极感不安。 铁英奇又叫了一声“禅师!”道:“家母为人,深明大义,请禅师宽心相见!” 忘我禅师依然不言不语,似乎在去留之间,难以决断。 后面传来叶秀玲幽幽的叹声道:“从你的口音身形,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去留难决,足见余情未断,妾身已是心感无涯,今生无憾了。”陡然语声一扬,毅然吩咐铁英奇道:“英儿!闪身让路,恭送禅师佛驾!” 铁英奇一片迷糊,漫应了声:“是!”闪身让路,转道:“晚辈恭送禅师佛驾!” 忘我禅师实在未能忘我,只见他全身微颤,蓦地,扯落面巾,露出他那丰神如满月的俊容,望着铁英奇一声苦笑,道:“孩子,我们过去吧!” 铁英奇被他一声“孩子”,叫得满头雾水,失神一怔,但觉腕脉一紧,已被忘我禅师带着飞身而起,回到了原处。 他惶惑的举目瞧去,只见慈母泪光莹然,哀哀欲泣,可是她却硬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而忘我禅师也是双眼发直的死盯在慈母脸上,一张朗月般的慈容,却泛起了一层红晖。 铁英奇思维电闪,恍然而悟的“呵!”了一声。 他这一声“呵!”顿把忘我禅师和叶秀玲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忘我禅师和叶秀玲各自神色一凛。守定身份,抑住感情。 忘我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忘我之人,请夫人赐谅了!” 叶秀玲翠袖一卷,就势抹去了粉脸上的泪珠,呜呜道:“英儿,还不见过你出了家的父亲!” 铁英奇大号拜伏道:“爸好狠心呵!” 忘我禅师大袖微拂,托起铁英奇。不觉也流下两行看不破世情的眼泪。道:“银衣蓝衫,义同生死,婷婷失养,孩子,你还能有父么!” 铁英奇心中一凛,道:“大人大义凛然!孩儿失言了!” 忘我禅师目光转到独脚铁拐李元奎身上,露出笑容道:“小僧我难忘,倒叫李大侠见笑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既不知道银衣剑客周子玉和蓝衫子都铁中玉二人之间的纠葛。对于三人的谈话,更是无法领悟,但,有一点他明白的,就是当面这个忘我禅师,乃是他的老朋友,鼎鼎大名的蓝衫子都铁中玉。 独脚铁拐李元奎乃是豪迈之人,一怔之后,哈哈朗笑道:“老花子大梦未醒,实在想不到铁大侠会出家当了和尚,二十年传言,难道还有许多隐秘吗?” 忘我禅师颔首道:“贫僧内愧于心,不言也罢!” 人家不说,独脚铁拐哪能不知自律,他自知留此有许多不便,抱拳道:“贤父子团圆大喜之日,老花子不便打扰,就此告辞!”单足连点,疾跳而去。 忘我禅师扫目四望,念念不忘地道:“婷婷何在?” 铁英奇当时头皮一麻,垂首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秀玲原是发现周婷婷留书出走,特来有所责备于铁英奇的,想不到给他巧遇夫君,揭开了忘我禅师的真面目,她既是惊喜,又是伤心。 惊喜的是,铁中玉竟然未死,而且回来了。 伤心的是,铁中玉狠心当了和尚,她还是永远的失去他了。关于这一点,她实在一时难以释然,因此一时不免有点失神。 忘我禅师问起周婷婷,她才记起了紧握手中的纸条,叫过铁英奇道:“孩子你误人误己,如何对得起你婷姐姐呵!这是你婷姐姐留下的字条,你拿去看吧!” 铁英奇悔恨交集忙展开周婷婷的留言,念给忘我禅师所道:“伯母尊前:侄女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以免英弟弟的心情,仅此为家父及自己,向你们致歉。侄女周婷婷敬留”。 铁英奇不待把字条念完,已是泪湿衣衫,英雄气短。 人去了之后,他才更发现周婷婷的可爱可敬之处,同时,心底深处被压抑着那份爱意,也更加荡漾而激动起来。 忘我禅师不便责问铁英奇,只是摇首叹道:“婷婷一去,贫僧更是愧对泉下老友了!” 铁英奇急切的道:“孩儿这就去追赶婷姐姐回来,如果不能使她原谅孩儿,孩儿也无面目再见两位老人家!”叶秀玲道:“英儿,你要记住铁氏一门和天龙一派,都少不了你呵!” 忘我禅师双目神光陡射,落在铁英奇脸上,正色道:“复兴天龙派,其责在汝,你可不要忘了你对本派所负的重任!其次,八月十五日,嵩山之会,即将届临,此事因你而起,调解折中,你都责无旁贷,希望三思而行!” 铁英奇一时激动而致失言,被说得羞惭无地,俯首无口。 忘我禅师教训了铁英奇一番,语气一缓,和声道:“明天,你便该上路,前往嵩山去了!” 铁英奇想起自己去了之后,留下慈母孤身一人,极是放心不下,便道:“母亲留此,孩儿放心不下!” 忘我禅师道:“你四位师叔明早即可回来,随同汝母远回淮阴故居,召集天龙弟子,重建天龙派的规模,你尽可放心前去就是!” 铁英奇想起四位师叔身中“七煞指”被人解救之事,心有所疑,不由就话问道:“四位师叔之伤可是你老人家出手救治的?” 忘我禅师慨叹一声,道:“身入空门,心在家,我真是有愧学佛了!”不用说,一切都是他暗中所为了。 铁英奇知道乃父遁入空门,完全是由于对银衫剑客一片自绺大义使然,非如此不足以自遣。但出家之后,又感于天龙一派,因他之故而没落,负疚尤深,是以内心痛苦,莫可言状。想到父亲这种可悲的际遇,铁英奇不禁伤痛欲绝。 这时,朗月已挂中天,三条人影,各自无言的驻地寂立着。 最后,忘我禅师忽然一合计道:“夫人保重,小僧告辞了!” 叶秀玲幽幽地道:“你……你……就要……”蓦地一惊,当面夫君,已是出家之人,这种情意绵绵的话,实不应该再行出口,想到失态之处,不禁螓首一垂,粉面通红,一句话就只说了一半,再无下文了。 铁英奇却是哀声道:“爸!你不能走呵!” 忘我禅师以无比定力,守住感情的最后防线,冷漠地道:“痴儿,为父已是出家之人,你们不用多说了。”话声未落,人已如轻絮般,飘出数丈之外,再一拂袖,便消失在冷月清光之下。 铁母叶秀玲和铁英奇二人,虽是无限伤情,但都尚能认清环境,自知约束自制,对忘我禅师的离去,未加阻止。 第二天,一大清早,果见四位师叔连袂而回。 大家见了,自有一番说不完的别后情。 眼见日已中天,铁英奇仍无上路之意,最后还是铁母再三催促,他这才依依不舍的辞别了慈母和四位师叔,奔往嵩山而去。 他这次的目的地是嵩山,少不了还是要经过江阴,想起昨天与周婷婷漫步江边的情景,又是一阵黯然,那时二人,兄弟相称,和好无间,想不到一天之隔,伊人已不知何去,内愧之心触景而生。不觉脚下,便走得慢了。 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大路中间,独脚铁拐李元奎张着大口,一脸笑容地看着铁英奇向他身上直冲过来。 铁英奇心中有事,耳目失聪,独脚铁拐李元奎个子既大,站的位置又是道路中央,铁英奇竟是没有注意到。 眼看铁英奇就要冲到独脚铁拐身上,独脚铁拐李元奎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何事失神?” 铁英奇被吓了一跳,疾退三丈,举目看清独脚铁拐李元奎。不禁难为情地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独脚铁拐李元奎嘻嘻笑道:“我看大概因为周小姐走了是不是?” 铁英奇直觉地一惊道:“你怎知周小姐走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道:“昨日我回到这里之后,便有帮中弟子来报,见周姑娘和一个中年美妇人溯江而上走了,据那位弟子说,周姑娘似乎受了无限的委曲,一路之上,犹自唉声叹气,极不开怀,幸好有那中年美妇人不住的劝慰,才没有哭出来。” 铁英奇心中更是难过,讪讪道:“不用说了,都是小弟一时之错,才惹得她伤心离去。” 独脚铁拐李元奎道:“你是为追她而来的么?” 铁英奇摇头道:“不,小弟系奉命首途嵩山,周姑娘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顿了一顿,忽而又想起什么事地道:“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老哥哥可愿赐助?” 独脚铁拐李元奎巨目一闪道:“有机会为小兄出力,老哥哥高兴之至。”一片热忱,满口答应。 铁英奇想起昨晚对付他的手段,和人家的豪情相比,不禁更增自愧之心,叹道:“老哥哥英雄肝胆,小弟甚是惭愧。” 独脚铁拐李元奎敞声大笑道:“小兄弟,说话最好不要拐弯,我就糊里糊涂听不清了。有什么事?快快直说吧!” 铁英奇老起面皮道:“素闻贵帮弟子遍布天下,耳目之广举世无匹,小弟拟请老哥哥转托贵帮兄弟,随时注意周姑娘行踪,转告小弟,则不胜感激。” 独脚铁拐李元奎拍着胸脯道:“小事一件,包在老哥哥身上。” 铁英奇笑着谢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又道:“小兄弟欲往嵩山,可知捷径走法?” 铁英奇笑道:“小弟路途甚是生疏,只好走一段问一段了。” 独脚铁拐李元奎道:“老花子也要回嵩山复命,小兄弟可愿和老花子同行?” 铁英奇大喜道:“小弟求之不得,多谢老哥哥!” 独脚铁拐李元奎招来一个小花子,吩咐了几句话,便和铁英奇穿过江阴,直奔嵩山而去。 有了老花子带路,二人走得极是迅速,沿途甚少耽搁,很快的就进入了河南境内。 这一天,他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集,周家口。 老花子照例不和铁英奇住在一起,自有帮中弟子接待。 铁英奇则找了一个小客店住下。 这家客店小得只可住五六个客人,而今天的生意特别差,全店的客人,除了铁英奇外,就只有一个算命的老年瞎子。 铁英奇进店的时候,那老年瞎子朝他裂口一笑,一笑之间,现出一付极为白净的牙齿。 铁英奇没有注意那瞎子的牙齿,心中却奇怪他对自己笑的用意,因为既是瞎子,自然看不见人,看不见人,因何而笑?他正思忖间,那老年瞎子已是开口道:“客官可要算命?” 铁英奇又想到:“这瞎子想必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以为我是前来算命之人。”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于是他顺口答应道:“在下乃是住店的。” 那瞎子道:“是住店的更好,彼此有同住之雅,反正闲着没有事,瞎子奉送你‘一命’,不收命金如何?”铁英奇一看天色还早,便就在桌边坐下,道:“有劳者先生了!”随即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年月日。 那瞎子掐指算了半天,脸色渐渐沉重起来,吞吞吐吐地道:“这个……这个……” 铁英奇朗声一笑道:“贱命不值一算,也就罢了!”站起身来要走。 那瞎子手中黑色竹竿一横,急道:“客官且慢,台端的命虽然不尽如理想,但刚才一声朗笑内蕴龙吟之声,乃是大富大贵之微,不知客官可愿让老瞎子摸摸骨相?” 铁英奇被他缠得无法,只好答应。 但当那瞎子的手掌落在他身上时,他却警惕暗生,运起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暗中护住全身要穴。 那瞎子在铁英奇身上乱摸了一遍,铁英奇默察他的手势,似是不谙穴道分布之理,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忖道:“我真是庸人自扰,多此一举,我……” 一念未了,只觉那瞎子掌心一压,似有一物向背后:风愚穴刺入。 铁英奇内功深厚,又加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奥秘无方,当时只是微微一笑,倒要看这瞎子是否真有伤人之意。 同时,掌劲一提,作好制住那瞎子的准备。 那瞎子掌内之物,在铁英奇肌肤上轻触了一下,并未加力向内刺入,只轻轻的点了三点。 铁英奇想不出那瞎子搞什么鬼,正要开口询问时,那瞎子已先笑着道:“客官一身奇骨,天下无双,这可把瞎子弄糊涂……”了字尚未出口,铁英奇但觉那瞎子掌心一压,透过护身罡气,直刺而入,铁英奇大叫:“不好!” 原来,他所提聚的内劲,已被那瞎子刺入体内之物泄尽了。 那瞎子白眼球一翻,落下一对又黑又圆的眼珠,精光通射地阴森森笑道:“通天犀骨针,专破内家真气,小子,你可上当了!” 周母彩凤仙姬陆舜华被爱女接着离开了铁氏母子,急奔了一程,眼看周婷婷竟是越走越快毫无停息之意,不由满头玄雾的望望面容憔悴,心事重重的爱女,道:“孩子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给妈听了!” 周婷婷这时心乱如麻,一年来的经历,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心头一酸,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脚下一停,干脆不走了。 彩凤仙姬陆舜华搂住周婷婷慌急地道:“孩子,你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妈,不要藏在心里,急坏了身子,妈就更加心痛了!” 周婷婷的感情,有如脱缓之马,再也控制不住,一头冲到妈的怀里,只叫了一声:“妈!”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彩凤仙姬陆舜华轻摸着周婷婷的秀发,让她尽情地哭了一个够,然后,才板起带雨梨般的秀脸,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和铁家的孩子闹翻了是不是?”到底知女莫若母,彩凤仙姬陆舜华一猜就猜中了。 周婷婷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细得只有她母亲可以听到地道:“不!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哇!”又哭了起来。 彩凤仙姬陆舜华柳眉一扬,薄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凭我儿这等人品才华,虽不说举世无双,只怕也难找得出几个比得上的人,那小子,真是有眼无珠,不行,妈得亲口问问他,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肠?”她口中虽是这样说,其实并没有去找铁英奇责问的意思,这种气话,不过是为爱女吐口怨气罢了。 接着,彩凤仙姬陆舜华又叹了一口气道:“说起那铁家的孩子,人品武功样样都不错,你若能得到这样一个人作为归宿,为妈也算是对得起你那没良心的爸了!你快告诉妈,你们有了什么不妥,让妈给你参详!参详!” 周婷婷擦去脸上泪水,羞涩地道:“他人很好,就是有一点不近人情!” 彩凤仙姬陆舜华吁了一口气,轻笑道:“孩子,你真把妈气死了,一点芝麻大的事,凭你的才慧,就没有办法了么!孩子!妈不是常常告诉你,什么事情要做得好,一定要有耐心,你要再接再励才是呀!” 周婷婷神情沮丧地道:“我们周家和他们铁家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所以,孩儿想不出主意来。” 彩凤仙姬陆舜华并不知道周婷婷错把蓝衣子都铁中玉当成自己父亲之事,只道爱女是寻父期中认识了铁英奇,产生了感情。是以不禁听得糊里糊涂道:“那铁家孩子的爸,是不是铁中玉?” 周婷婷点了点头,道:“是他老人家!” 彩姬仙姬陆舜华笑道:“这不好了么,你爸和铁中玉过去是最好的朋友,有妈出面,有什么话不好说!” 周婷婷直到这时才想到未将寻到父亲之事向乃母说出,一想到父亲,不由满怀心事尽去。换上了一付笑容道:“妈,女儿要向妈报一个喜讯了。” 彩姬仙姬陆舜华只觉周婷婷大大的变了,说起来一点条理都没有,不由秀眉一蹙道:“孩子,你说到那里去了!” 周婷婷有意让他妈吃一惊,道:“我找到爸了!” 彩姬仙姬陆舜华果然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周婷婷肩头急急道:“孩子你说什么?” 周婷婷喜滋滋道:“孩儿找到爸他老人家了!” 彩姬仙姬陆舜华对这个喜讯,真有点承受不起,当时只觉头脑一昏,身子发软,摇摇欲倒。口中喃喃地道:“呵!呵!他毕竟还活在世上!” 周婷婷扶住她妈的娇体,道:“孩儿该死,本该将这喜讯早早告诉妈,害得妈又跑出来找孩儿。” 彩姬仙姬陆舜华晃了一晃螓首,清了一清神慧,道:“真的,孩子这种大事,你为什么不回去告诉妈?” 周婷婷愁容又现,道:“因为爸的事与铁家有关,而铁家遭遇到一件逆心之事,孩儿为体顺爸的心意,暗中维护铁家,所以抽不出时间回家向你老人家禀告。” 彩姬仙姬陆舜华奇道:“你问了你爸没有?他为什么二十年不回家?” 周婷婷先说出乃父与铁中王比武争胜之事,然后道:“爸因心有内愧,义不独善其身,所以出家当了和尚,孩儿见他时,他犹是念念于怀里。” 彩姬仙姬陆舜华伤感地道:“这件事,你爸做得对,俺也不能再责备他了。想不到彩姬仙姬陆舜华毕竟也是这样一个志行高洁的奇女子。” 接着,她又问道:“铁家母子知道此事了么?” 周婷婷点头道:“他们倒是原谅了爸!” 彩姬仙姬陆舜华赞叹道:“铁氏母子果然值得敬佩,既然这样,孩子你还有什么困难?” 周婷婷玉容一惨道:“孩儿对铁家,原有代父以身相报之意,可是英弟弟,孩儿看得出来,他似乎不愿接受孩儿!” 彩姬仙姬陆舜华秀眉双凝,道:“孩子,这样说起来,倒不能怪那铁英奇了,他如再接受了你这种报答,岂不于义有亏了么!” 周婷婷螓首一堆道:“孩儿并不怪他,只是……只是……孩儿心里……”粉面鲜红,说不下去。 彩姬仙姬陆舜华;笑道:“孩子你放心,我们大家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现在,我们去找你爸去,他在那里?” 周婷婷道:“爸住在栖霞紫峰阁。” 于是,她们母子二人溯江而上,奔向栖霞。 紫峰阁在栖霞寺西边半山中,沿石级攀登数百级即达。 阁有东西两廊,东廊正对千佛岭,石窟石像甚多,几达千数。西廊正对西山,数十丈外,有泉水汩汩自山中流出,即为名泉“珍珠朱”。 这时,正是八月秋凉季节,满山红叶,像一片烘染的晚霞,又像万丛灿烂的鲜花,瑰奇焙丽,悦目怡神。 在那红叶掩映的石级上,星飞丸跳般奔着二条人影。 前面走的是周婷婷,后面那位中年妇人自然是彩姬仙姬陆舜华了。 他们奔了一阵,便来到了紫峰阁崖下。 周婷婷向妈做了一个鬼脸道:“妈你就等在这里,孩儿上去把爸请下来,让他惊喜一番。” 彩姬仙姬陆舜华咋了一声道:“你又调皮了!”但还是闪身站到一丛红叶后面,眼看着周婷婷长身上了紫峰阁,心中却卜卜跳过不停,粉面也有些绯红起来。 周婷婷轻手轻脚的直奔西廊厢房窗外,停足向里偷看。手里却握着一段枯枝,准备跟屋内的父亲开一个玩笑。 目光所及,心头一震,不禁又犹疑起来了。 屋内不是没有人,而是那人有点不大像她的父亲。 那人背窗而坐,虽也是一个光头之人,但身裁比忘我神师纤小得多,周婷婷不感奇怪。心想:莫非爸爸搬迁了? 正当她猜疑不定,抽身欲退之际,忽见屋内那人忽地带着椅子旋身过来,身法之快无以复加,周婷婷只觉得眼睛一花,那人已正面对着她了,原来,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妙令小尼姑,朝着周婷婷点首道:“窗外站的可是周姑娘,贫尼等待多时了!” 周婷婷想不到人家会认识她,微现讶容道:“请问少师父上下,如何称呼?” 那妙令小尼姑惊地大声笑道:“贫尼心如,不知周姑娘可曾听人提起过?” 周婷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复问一句道:“少师父敢是心如神尼的高足么?” 心如神尼忍住笑容道:“贫尼就是心如!” 周婷婷见她神色俨然,只道她故意作态,要借心如神尼的大名唬人,不由“卜卜”一声,笑得花枝招展道:“少师父,你不要唬人了,小妹虽未见过心如老神尼她老人家,但可断言少师父犯了‘欺’字之戒。” 要知心如神尼乃是近百年来尼中之尊,一身功力深不可测,如果不死的话,其年龄总在百龄开外了,怎会是这样一个小尼姑形态,是以周婷婷敢于直指那妙令尼姑,犯了“欺”字之戒。 屋内心如师太只是微微含笑,并不分辩。 但在周婷婷身后,却响起了彩凤仙姬陆舜华的声音,叱责道:“婷儿,怎不知礼,见了心如老前辈还不乖乖的叩见!” 原来,彩凤仙姬陆舜华不耐久待,也心急地赶进来了。 周婷婷一回头见乃母已先拜下,道:“晚辈陆舜华率女周婷婷,叩见老前辈。” 自己的母亲都拜下去了,周婷婷还有什么话说,慌忙跪在一边,惶惊地道:“晚辈年轻识浅,请老师太原谅失礼之罪。” 话刚落完,母氏母女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心如神尼不知用什么神功,把她们从窗口摄进了屋内,而且原来跪伏的身子,也被逼得站了起来。 周婷婷这时脑中的疑惑,变成了无比的惊佩,怔怔的望着心如神尼发怔。 心如神尼望着彩凤仙姬陆舜华笑道:“陆姑娘,我们大概有三十五六年不见了吧,记得你那时候,不过十岁左右,还是一个十十足足的调皮小姑娘哩!” 彩凤仙姬陆舜华因心如神尼记得她幼年之事,足见自己在这位老人家心中尚有份量,不觉高兴已极,恭敬地道:“晚辈今年四十有八,算起来已有三十八年,未见你老人家了,想不到你老人家容颜如昔,而且更见神精,真惭愧死晚辈们了。” 心如神尼道:“贫尼不过巧获奇缘,服食了‘长青果’,算不得什么!倒是令爱资质之奇,颇使贫尼心羡不止。” 说着,双眸神光陡盛,把周婷婷看得手足无措,甚是不好意思。 彩凤仙姬陆舜华猛得回过味来,惊喜失常地尖叫了一声,道:“你……你老人家,认为婷婷还可以造就么?” 她喜极之下,竟忘了招呼周婷婷,先就拜了下去,道:“谢谢老前辈玉成!” 心如神尼一笑道:“陆姑娘,拜师的应该是令爱哩!”一股大力,把彩凤仙姬托扶起来,彩凤仙姬陆舜华含羞摇头一笑道:“晚辈闻喜讯,竟然忘形失态了!” 心如神尼道:“令爱心有见地,她可能还不一定愿意投在老身门下哩!” 彩凤仙姬陆舜华催道:“婷婷,你在想什么,还不叩见师傅……” 不想周婷婷竟果然叹声婉言道:“家父曾对晚辈说过,要给晚辈找一个好师父,晚辈已经答应他老人家了,晚辈承老前辈看得起,但晚辈却不便在未得家父允许之前,冒然拜师,尚祈原谅。” 心如神尼道:“你可知忘我禅师给你找的师父是谁么?” 照理说,心如神尼应该把“忘我禅师”称为“令尊”才对,不过她语气的不妥,并未引起周氏母女的注意,同以周婷婷神色如常地道:“家父未曾明白指示。” 心如神尼咬文嚼字道:“贫尼若是忘我禅师给你请来的师父,你承不承认?” 周婷婷被这奇怪的问话,问得心念转了一转,虽觉得这话听来极不自然,但仍未想到忘我禅师并非她的真父,顺口道:“忘我禅师就是家父,忘我禅师的话,还不就是家父的话么!” 心如神尼脸色一正,道:“如果忘我禅师的话,不能代表令尊的意思呢?” 彩凤仙姬陆舜华威然接口道:“拙夫虽已遁入空门,但为妻女者,仍不应把他视作外人,老前辈如此说法,实在叫晚辈等莫察禅机。” 心如神尼摇首蹙眉,道:“二位当真认为忘我禅师就是银衣剑客周子玉么?” 周氏母女双双神色大变道:“难道他……他……”一时不敢往下说了。 心如神尼点头一叹,接着:“忘我禅师不是别人,他就是和银衣剑客并称武林双玉的蓝衫子都铁中玉!” 语声沉重,字字惊心,这个消息,委实叫她们母女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之下,承受不起,只见她们母女相拥而抱,同声哀哭起来。 心如神尼让她们哭尽心中失夫丧父之痛,这才和颜抚慰她们道:“你们周铁二家的事,细说起来,铁中玉并没有错,你们可不能过份责怪于他。” 周婷婷想起当日误认铁中玉为父之时,曾有诤言相劝铁英奇的豪举,想不到那些话,等于是自己劝说自己,现在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悲悲切切的叫了两声:“妈!妈!”道:“铁伯伯他……” 一语未了。彩凤仙姬陆舜华已是弹去泪珠,神色一肃,道:“孩子,你放心,妈还想得开,铁家母子当时能够不记周家的仇,把你规视子女,难道我们周家的气度就不如铁家么!我一定也要你英哥哥,当作自己的孩子就是了。怨只怨我们命苦,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心如神尼听得大是感动,不住的又叹又赞道:“你们周铁两家,都能这样深明大义,足为武林范式,老尼至为欣慰,但愿影响所及,能够改变今后武林的风气,则善莫大焉!” 心如神尼接着又嗟叹道:“说起当年之事,贫尼算是睹最后惨剧的唯一之人。” 周氏母女急问道:“当时老前辈在场?” 心如神尼道:“贫尼迟到一步,那时令尊已然去世了。”接着又道:“蓝衫子都铁中玉那时正跪倒令尊身旁,哀哀而哭,贫尼便藏身起来,要看他何以善其后。蓝衫子都铁中玉只哭得泪尽血继,昏绝数次之后,才就地挖了一个土坑,将令尊妥为葬入,寻来二块碑石,先给令尊立了碑,然后,又在另一块碑石上写了‘铁中玉自立之墓’字样,便又挖了一个土坑,安好碑石,自己也躺入土坑之内,运力要将坑旁泥土吸向自己身上,活活埋死自己,以殉好友了。” 周氏母女,不由回声惊“呵!”了一声,接着又同声赞叹道:“铁伯伯真是人间大义奇男子!” 心如神尼朗声一笑道:“贫尼见了这种大义凛然之人,自是不能让他死去,于是贫尼使出面阻止了他的自绝,劝了他二天三夜,才劝得他消去死念,入了空门。” 经心如神尼这一说明,周氏母女只感到铁中玉品德的高超,已非她们所能想像的了。 心如神尼继续道:“忘我禅师为了要造就婷儿,曾三请贫尼收婷儿为徒,贫尼感于他的大义,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同时,忘我禅师更将他历年搜得的几种洗髓伐骨,变化体质的奇药,交存在贫尼处,有待婷儿的启用哩!” 心如神尼的话声越说越大,周氏母女已是感动得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神尼过誉,小僧愧不敢当。”一位青年和尚,飘然走到周氏母女面前。 第八章 救情人舍命绝谷 忘我禅师走到周氏母女面前,双手合十道:“忘我讲过嫂夫人及贤侄女不罪之德?” 彩凤仙姬陆舜华神色微变,霎时又恢复了原状,而且一福还礼道:“铁伯伯义薄情天,周氏一门,存没均感?” 周婷婷暗中扯了一下彩凤仙姬的衣角,她虽未说话,但母女连心,彩凤仙姬陆舜华已知爱女心事,微笑点了一点头,周婷婷一步抢到忘我禅师身前道:“爸!婷婷谢谢你老人家,对我们的维护啦!” 忘我禅师见周婷婷仍称他为父,不禁怔了一怔,接着,慨叹出声道:“孩子,你叫得对,贫僧接收你这个称呼,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了!”这话无异是说早就把周婷婷视作他的儿媳妇了。 要知,古时男女婚姻,父母之命重于当事人的心心相印,而那时候的少年人,也鲜有违抗父母之命的,所以有了忘我禅师的话,便不怕铁英奇飞上天去了。 周氏母女自是心底踏实。内心大感欣慰。 忘我禅师虽在言语中暗示了自己的意思,但在礼貌上,仍得正式以男方长辈的身份向女方提出婚约请求,于是,他又向彩凤仙姬陆舜华合十道:“贫僧谨为犬子英奇,请嫂夫人赐允令爱婚事。” 彩凤仙姬陆舜华盈盈一笑道:“婷儿资质庸劣,武功又差,只怕令郎不喜哩!”这只是客气语,语气上已是满口答应了。 心如神尼笑笑接道:“贫尼的徒儿,谁说配不上一个横小子!” 忘我禅师又恭顺地向心如神尼道:“贫僧请神尼充任大媒。” 心如神尼笑道:“忘我难忘,贫尼看你,只怕将来难成佛果。” 忘我禅师合十道:“佛在心头,忘我不敢‘娇情’自欺欺人。” 心如神尼道:“好一个不敢娇,这样说来,贫尼也不能脱身事外了。”语透机锋,显然对江湖间事,也要插上一手。 忘我禅师大喜过望道:“有老前辈慈悲,则天下武林幸甚了!” 心如神尼忽而话意一收道:“贫尼只负责管教婷儿,其它的事情莫打贫尼的主意了!” 语声一顿,双目神光陡射,又道:“贫尼暗察令郎,骨格清奇,实乃人中龙凤,今后武林安危有仗,我们还得对他另加一番琢磨才对。” 周氏母女只觉得这位心如神尼一片救世爱人热心,毫不稍弱于忘我禅师,不由内心感到舒畅脸上也都添加了笑容。 忘我禅师忙接口道:“但愿老前辈栽培!” 心如神尼道:“令郎虽是风骨懔懔,有时却固执过甚,食古不化,贫尼有机会时要在这方面,好好的教训他。”言外之意,似乎将来要给铁英奇吃些苦头。 周婷婷猜不出心如神尼要如何折磨铁英奇,已是心痛不忍的叫了一声:“师父……” 心如神尼笑道:“孩子,你还没有拜师哩!这声师父不嫌叫得过早了么。” 周婷婷玉面鲜红,差涩得说不话来。 心如神尼又瞧着周婷婷笑了笑道:“师父平生不拘小节,但传徒授艺乃属大事,不可草率,婷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山吧!” 周氏母女想不到心如神尼这就要走,她们久别经年,瞬间又要分离,依恋之情,自是难免。 忘我禅师合十朗声道:“忘我恭送神尼!”这无异是告诉周氏母女,收起儿女情怀,该让周婷婷跟心如神尼去了。 周婷婷记挂着铁英奇,忍不住向慈亲细语道:“妈,英弟弟来找我时,您千万要嘱咐他,凡事百忍为先。”一片真情,流露无遗,只惹得心如神尼笑道:“真金不怕火,你耽心什么!” 周婷婷涨红着娇容,扭转腰肢娇嗔道:“师……” 心如神尼喝了声:“走!”拉起周婷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人影。 以忘我禅师和彩凤仙姬惊叹道:“想不到她老人家,百年高令,健朗如昔,这真是造化了婷儿了。” 忘我禅师道:“他老人家菩萨心肠,热心救世,所以才不怕麻烦,答应了贫僧的请求,实是令人钦敬。” 话后,忘我禅师取出一柄银鞘古剑,送给彩凤仙姬道:“这是中玉兄的‘银光流霞剑’,请嫂夫人收回,贫僧也要告辞了。” 彩凤仙姬陆舜华接过“银光流霞剑”,一阵心酸,忍不住珠泪双流,别过脸去。 待她再回头时,已不见了忘我禅师的踪影。 她悲思久久,也就百感交集的穿过红叶花海,走下了栖霞山。 铁英奇醒过来时,才发觉已被人家装在一口木棺之内,眼前一片漆黑,四肢劲力全无,莫想移动分毫。 耳际传来马嘶人叫和辘辘车轮之声,他意识到自己正被人家送到某一处地方去。 他试行提运“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凝聚真力,那知竟是枉然,白费了半天劲,一点效果也没有。 原来,通天犀骨针具有冲散元内力的特性,凡人被针刺之后,非经百日苦练,难以复原。铁英奇被刺不过二三天,离开百日之期尚早,自然无法凝聚真气真力了。 至于,铁英奇手脚不能移动的原因,却是由于被人连续点了睡穴和软麻穴,经时过久,全身麻木之故。 铁英奇不是一个甘于认命的人,他在极端失望之下,毫不气馁,接二连三的试图活动手脚,经过很久时间的努力,他的双手已可活动,只是无论如何,仍发不出力来。 这时,他只好用头脑为自己谋生路了。 他想了许多办法,都觉无济于事,尔后,他想起了天龙历代传留下来的“夺命金丹”,药力神奇,有起死回生凝聚真力之功效,不知还在不在身上,经他搜寻的结果,也不知是人家的疏忽,还是他的幸运,人家竟未搜查他的身上,原有各物,一件不少。 他抱着万一的想法,取出一颗“夺命金丹”,用口液服下。 说起天龙派的“夺命金丹”,擎天玉柱铁铮一共只留下三颗,开天手魏镇中一颗救了万里追风朱五的性命,应该只有二颗了,但是开天手魏镇中在其遗训中却说夺命金丹仍有三颗,似乎多出一颗,前后不符,笔者不得不利用这个机会,补述一笔。 擎天玉柱铁铮所留下的“夺命金丹”,确确实实只有三颗,救朱五用去一颗,所留的实数,也确实只有二颗,但为什么开天手魏镇中的遗训中会说仍有三颗呢?那是因为开天手魏镇中早年承蒙擎天玉柱铁铮赐了一颗,留而未用,临死之前,一并送给铁英奇,他因这是先人之事,无须明白道出,所以略而未提。 到目前为止,且说铁英奇服下奇命金丹后,立觉丹田充实,真力跃跃欲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运真力于四肢,竟是如江河之入大海,通畅无比。敢情功力已经尽复。 大喜之下,单掌一抬,就待裂棺而出,非要先惩治那害人的算命瞎子不可,但当他的掌力就将印到棺盖上之际,忽然,他又转了一个念头,忖道:“我何不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要对这耍些什么花样?”此念一生,掌力自然收回,安心自我用功,待机而动了。 大约又走了两天,在这两天中,人家竟似有心虐待,丝毫未想到他的饮食问题,好在他功力深厚,肚子纵饿,也还支持得住。 不过食念一起之后,他便不能好好用功了。 马车似乎在一座大院落里停了下来,接着便有人把禁囚他的棺木抬下马车,送入院内,放在地上。 棺盖还没有打开,便听得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声音,大发娇嗔道:“你们太狠心了,为什么把他关的棺材里,他怎么受得了啊?” 接着又听见幻影神翁的声音道:“这小子横得狠,最不识好歹,要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那能体会得出你对他的一片苦心。” 百灵仙子急急道:“快把棺盖打开,他受不了哩!” 铁英奇耳闻百灵仙子苏梅苓情急之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感动无比。 接着,便有一缕蚊呐细声,传入他的耳中道:“小子,你未出来前,老夫有几件事关照你: 第一,苏梅苓这小妮子,早被老夫暗中用“七煞玄阴真气”伤了心经,如不学习老夫的武功,过不了一年,便将心脉僵冻而死,全决定在你一念之间,莫怪老夫言之不早。 第二,你中了老夫通天犀骨针后,内力已散,百日之内,难以提聚,所以老夫警告你,你如果想留住小命,出来后,便得事事照我的吩咐做,否则。老夫要教你知道利害。 第三,者夫为了要使苏梅苓安心听命,曾派人化装你的形貌,关在析城山石室之内,月前老夫还带她去看过那化装之人,因此你和她谈话的时候,要注意随机应变,莫叫她看出的破绽。 总之,你如果误了老夫的事,老夫不会让你好受的,希望你不要自误。” 这些话,铁英奇听得暗笑不止,但为了装作功力未复,只好不动神色,不予答理。 接着棺盖打开了,铁英奇被人抬出棺外,抬头面对幻影神翁,不禁有气,讥笑道:“小生多蒙优遇接待了。” 幻影神翁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兄弟不要客气,要不是梅苓这孩子天天念着你,你今生也莫想走出那石室一步呢。” 幻影神翁语毕闪身,让开正面,只见一道绿影扑了过来,苏梅苓竟当着大家的面,抱住铁英奇,呜咽地道:“英哥哥,你到底出来了!” 铁英奇只好装模做样的道:“苓妹妹,我真要谢谢你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铁英奇怀里依了半天,仍无离开之意,铁英奇感于她的一片相待真情又不便推开她,只好任由她抱着,她的眼泪,流透了他的衣衫,也震撼了他的心坎。 幻影神翁皱了一皱眉头道:“苓儿,我们也该上路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才仰起头向幻影神翁道:“英哥哥和我坐一阵车子。” 幻影神翁阴阴的一笑道:“都依你,但你可不准调皮,你要知道,你英哥哥的一身功力,如没有老夫亲自相助,是终生无法复原的哩!” 铁英奇也不知幻影神前向百灵仙子编造了一些什么鬼话,他因心有远见,又怕百灵仙子守口不住,所以也决定暂时不对苏梅苓说实话,但却对幻影神翁冷笑了两声。 百灵仙子苏梅苓领着铁英奇。上了一辆绿呢大车,在二十四名红衣少女和二十四个劲装大汉簇拥之下,驰上了官道。 铁英奇悄声问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妹,我们这是那里去呢?” 百灵仙子苏梅苓答道:“到嵩山参加大会去!” 铁英奇道:“菩妹,你这样为他作嫁,不怕苏爷爷生气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满面戚容道:“我不能不顾你呀!” 铁英奇一阵激动,为之默然。 启母阙在太室阙西,相距约三里,亦称西阙,系汉光帝廷光二年朱龙所建。 阙形如门,是用巨石砌成。 大会会场设在闭后一大片空地上,启母阙便成了会场的大门。 会场中央,用白灰画了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大圆圈,圆圈外面,正对大门的方向,摆了数十张桌子,这是供双方及一般有头有脸的江湖豪客坐的,没有摆桌子的地方,便是江湖上小人物的站立位置了。 自古皆然,只够身份站的人,往往是最为热心的观众,这次大会亦不例外,时未正午,站立已告客满。 午时正,以少林武当为首的一干群雄,进入会场,分坐了左边一半的桌子。 随后不久以长白老人为首的一干群雄也来了,分坐了右边的桌子。 顿时,全场的空气,似是稀薄了许多,大家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但,有些冷静细心的人,却从双方主要人物的神情上,发现了许多疑点,觉得大会的本质似乎有点变了。 事实上,大会的本质,也的确已大大的发生了变化。 导致大会变质的主因,当然是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分访两派之后而造成的。 但却又应该归功于幻影神翁的失策。他不应该安排那次不成功的约会,致促使长白老人对自己的作为作了一次通盘的检讨,他有感于第三者势力的伸张,而惊醒了原来的梦想。 他详细分析了一下各方面的势态,不但觉得自己的美梦极难实现,而且也发现整个的事件都是幻影神翁一人所导演的,以他的年龄经验,哪能不知轻重利害,立时醒悟。 长白老人的入关,不能说丝毫没有野心,不过他是一个正直刚烈的老人,所谓野心也者,也只是想借为铁英奇打抱不平作借口,在中原武林建立起压过各派的威望而已,并没有独霸武林,鱼肉他派的恶意。 所以,当虎目神丐朱元波带来铁英奇的口信后,他便不再固执初衷了。 长白老人既然松了口,少林和武当等中原武林人物,自然更是没有什么话说了。 于是双方首脑人物,都有了退一步的想法,完全收起了相争的意思。 如今只要铁英奇一出现,便可正式握手言好,团结起来,转移目标,共同对付幻影神翁了。 独脚铁拐和铁英奇赶到嵩山的消息,早就由丐帮弟子传到了嵩山,双方都非常有耐性的等待着铁英奇的到来。 是以这时双方首要人物虽然都到齐了,并没有马上评理的逆象,无怪乎使人觉得今天的大会有些变质了。 大家正自议论纷纭,忽见丐帮帮主。匆匆而入先向长白老人耳语一阵,长白老人神色骤变的说了一些话,便又见丐帮帮主转到少林武当方面讨论了半天。他虽然正在为双方调处,可是他这种努力尚未获得结果,蓦然,有人扬声道:“万圣宫到!” 于是大家的视线,一齐转向上山的来路,而长白老人和少林武当因铁英奇再次失踪的消息所进行的商谈,便被人从中打断了。 只见数十个人,拥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和一个老叟,穿过启母阙,走了过来。 凡是到过集贤山庄的人,都认识老叟便是幻影神翁,和那少年便是铁英奇。自然也有人认识那个少女便是长白老人的爱孙百灵汕子苏海苓。 原来,这次苏梅苓竟没有戴上人皮面具,是以有人识得她。 一阵细语传开之后,千百道惊异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长白老人,大家都以为长白老人使了花巧。 甚至连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对长白老人也起了疑心。 当时,便有人出了几声冷笑。 目睹爱孙和铁英奇双双而来的长白老人,又何不是惊骇莫明,以眼前情形看来,显然丐帮帮主朱元波对他所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了。因此,他心中不禁有气,觉得几乎上了朱元波和少林武当串通的大当。 万圣宫一行人走到广场中央,谁都不打招呼,各用自带来的椅凳,辅上绿呢,大模大样的居中坐下。 长白老人怒火贯目,大吼一声,道:“梅苓过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硬起心肠,没有答理乃祖的呼唤。 长白老人伤心已极,发着颤音又叫了一声:“梅苓过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还是没有理睬。 但幻影神翁却答上了话,道:“梅苓现在是万圣宫的宫主,苏老不可因私废公!”这话极具挑拨离间性,等于是示在场众人说,长白老人已与万圣宫人混为一体了。只气得长白老人脸色苍白,半天转不过气来。 拿云秀士苏秉宽婉言进谏道:“你老人家不要生这样大的气,苓儿或许另有苦衷也说不定,你不见她眼睛里含着泪水么?” 长白老人哪管这些,只觉苏梅苓太丢他的人了,怒气冲冲的道:“她要是苏家的子孙,不论有何苦衷,就是死于当场,也不能弱了苏家的门风。”接着,又哼了一声,道:“铁英奇那小子也不是东西,竟也投入了万圣宫,我们这个人算是丢得到家了。” 拿云秀士苏秉宽无以解说,只好长叹一声,道:“爸,苓儿和英儿都不是那种人,我们且先沉住气,静以观变吧!” 长白老人忽然猛的一拍桌面,厉声道:“不行,老夫数十年的清誉,不能因苓丫头的不孝,毁于一旦!”满面凄惨,痛苦已极。 拿去秀士苏秉宽原想说老父的,见了老父这种情形,不由一硬心肠道:“孩儿亲手去把她除了,免得您老人伤心。”晃身飘出数尺,再一跨步,便是白线之内。 长白老人苏圣北长眉一扬,突然止住拿云秀士苏秉宽,道:“秉宽,你回来,为父另有主意!” 拿云秀士苏秉宽应了一声:“是!”又退立至乃父身后。 但是,他侧瞥之下,发现乃父脸上交织着坚毅、悲戚等神色,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乃父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长白老人长叹声,起身向少林武当等中原武林群豪抱拳拱手道:“老夫事理不明,为了铁英奇之事,错怪了各位好朋友,特此认过请罪,但愿各位好朋友能给老夫一个赎罪的机会,为中原武林道义尽一份心力,共同对付幻影神翁。”以长白老人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这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事,然后他此举曾未稍减他的威望,反而当时便获得了一声:“好!” 少林掌门人智明大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对长白老人这种勇于认过的风度,也都由衷起了钦佩。 眼看中原武林人物,已是接纳了长白老人。 谁知,在人群之中,这时忽然有人冷言冷语道:“苏圣北老奸巨猾!倒真会做戏,大家要注意,不要上了他们串通好了的当!”这种极具煽动性的话,果然引得各人尽往深里想去,越想越生疑,原已热心敬佩长白老人的人,也默然住口了。 连少林和武当二派的掌门人,也不免又犹豫起来,没有当即作出欢迎的表示。 长白老人被僵当场,下不了台,这种打击,以使他的心神完全击溃了,他尴尬地颓然坐下。 关外群雄所及归附长白老人的中原豪杰,每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怒火贯目,快要有所行动了。 幻影神翁惯会选择时机,这时,他忽然打了一个仰天哈哈,幸灾乐祸地道:“苏老,你看清了环境没有,你的心再好,也只配喂狗吃,依老夫的看法,你还是来领导‘万圣宫’吧!” 长白老人霍的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凭你们万圣宫也配!”突然双手高举,做了一个手势,含着眼泪道:“孩儿们,我们退席!”他不得不含恨退走了。 一呼之下,关外群雄,和许多归附于他的关内英豪,都默然站了起来。 他对整个中原武林人物这种皂白不分,对人多疑的行为,激起了无比的忿恨,从他们的目光中,完全暴露了出来。 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自进场以来,尽管脸上神色不住的变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种不合情理的沉默,当然也是属于幻影神翁的一部份计划。 百灵仙子苏梅苓几次想不顾幻影神翁的警告,奔到祖父身前,表明自己的苦衷,可是,总是牵挂着铁英奇的安危,畏首畏尾的拿不定主意。 铁英奇虽说一身功夫,已然完全恢复,却也不能不顾忌幻影神翁威胁他的那些话,尤其在他明白百灵仙子是为了他才迁就幻影神翁之后,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因此他被迫放弃了原定的计划,而不敢放手对付幻影神翁了。 他身处两难之间,耳闻长白老人悲忿的呼号,内心中,感情与理智不住地交战。 这时他见恼羞之下,留身不住,就要离场而去。突然间,他作了坚毅的决定,伸手紧握了一下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玉指,表示对她无法兼顾的万分歉意后,突然站了起来道:“苏爷爷请缓行片刻,英奇有话奉禀。” 铁英奇蓦地发话,首先吓得百灵仙子苏梅苓尖声叫道:“英哥哥,你,你,你不要说吧!”同时,幻影神翁也冷笑着道:“小子,你大概吃了熊心豹胆了,竟敢不听老夫的吩咐!” 而长白老人苏圣北更还之一声轻蔑的厉笑道:“谁是你的苏爷爷,你还有脸来见我么?”大步领先走出了座位。 铁英奇既开了口说了话,便是心中早有决定,目中只有大义在先,顾不了个人的利害得失,所以,他对于百灵仙于苏梅苓的尖叫,幻影神翁的警告,全部置之不理。晃身飘到长白老人身前。 铁英奇够能飘身而行,显见功夫并未丧失,当时,喜倒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却惊倒了万恶的幻影神翁。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按座椅。身形箭飞,再也不考虑幻影神翁的那些鬼话了,她只觉得毫无牵挂的得回了个人的自由了。 那知,她身形刚刚射出丈远,突然觉得背上一紧,已连皮带衣被幻影神翁抓正着,接着“笑腰穴”一麻,不由自主的被拉回原处。 幻影神翁抓回百灵仙子苏梅苓后,发出一串阴森森的厉笑道:“铁英奇,你要是这点毫不顾及苏梅苓的死活,就尽管胡言乱语好了!” 长白老人原不想答理铁英奇,可是当前这种情形,使他看出了铁英奇和爱孙的处境,足证他们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一怔之下,停住脚步。一对精光巨目,落在铁英奇脸上,沉声道:“你有什么话,尽可说出来,无须顾及梅苓的生死,你爷爷不吃老魔这一套!” 铁英奇转身面向幻影神翁叱道:“你把她怎样?” 幻影神翁嘿嘿笑道:“这个,你就管不着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跳着脚道:“英哥哥,你不要管我,你做的应该做的吧!我不怕他,哎哟!哎哟!”想必在她说话的时候,幻影神翁对她下了重手。 铁英奇俊目赤红如火,戟指幻影神翁吼道:“无耻老贼,你这种手段卑鄙得令人冷齿!” 苏梅苓叫了几声,疼痛稍止,涨红着秀脸,倔强地道:“英哥哥,你不要管我!” 铁英奇剑眉双挑,跺脚道:“好!苓妹,我只好对不起你了,老魔头要真对你下了毒手,我一定给你报仇,报仇不成,就追你于地下。” 幻影神贫见种这种手段失去效用,内心微现紧张,口气却依然横蛮地道:“老夫要让她好好的死了才怪哩!嘿嘿,老夫要叫她受尽活罪!”举手疾落,只听百灵仙子苏梅苓悲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这种事情,发生于各大门派高人目睹之下,但是竟无人喝声阻止,不时还有人,发出阵阵的冷笑,似乎是冷笑铁英奇和苏梅菩真把这场戏演活了。 关外群雄则因长白老人没有举动,故一时也无人敢冒然出手。 长白老人铁青着脸道:“英儿,现在你可以说出你要说的话了!” 铁英奇悲忿地说出自己的一番遭遇,以及如何被幻影神翁威胁前来参加大会的经过,最后道:“幻影神翁如此做法的目的,就是挑拔关内外武林人物,自相残杀,以逐其消除异已,达到其独霸武林的野心。” 铁英奇义正词严的说出这番话,当时便有一大半人明白了过来。 长白老人一把抓住铁英奇道:“孩子,爷爷错怪了你。” 同时,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跳过来,涨红着脸道:“小兄弟,你真把老哥哥弄糊涂!”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走了过来:“贫道代表本门,向铁掌门致歉!” 不待铁英奇答话,长白老人已是哈哈大笑道:“没有关系,英儿不会见怪这些的!” 话音刚落,忽听少林智开大师嚷声道:“大家注意,不要放走了‘万圣宫’的人!” 长白老人点脚长身,扑向幻影神翁道:“老匹夫,你还想逃么?” 幻影神翁看一招之错,全盘皆输,要想完成阴谋,已是绝不可能了,尚幸百灵仙子苏梅苓并未逃出手去,将来还有利用的机会,于是想在大家注意力集中在铁英奇身上时,偷偷率众逸去,不料,又被少林智开大师喝破了行藏。接着,长白老人又扑了过来。 幻影神翁抓起百灵仙子苏梅苓望着长白老人阴笑道:“苏老,你待如何?” 长白老人一惊,眼望苏梅苓身上,停住了身形。 尽管刚才硬起心肠,宁可牺牲苏梅苓,要铁英奇畅所欲言,可是,这时因为情势全非,便再也硬不起心肠来。 幸好随后扑来的铁英奇接上话道:“只要留下人来,本掌门人便请各方朋友,高抬贵手,放你过去,错开今天,以后我们那里遇上了,那里算好了。” 幻影神翁掠目四射,看出当前形势,自己个人虽有突围的能耐,可是花费不少的时间心血培养出来的实力,恐怕将要在一战之下,丧失殆尽。 这种明明吃亏的事,他是绝不情愿做的,于是两相衡量之下,便有了放弃苏梅苓以保实力的意图。他心理这样打算盘,可是口头却不放松道:“凭你作得了主?” 铁英奇被顶得一愕,凭他今天的声望,确实不敢说这种大话。 在场真能作得主,恐怕只有的长白老人或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 而长白老人又因事为自己爱孙,不便置喙。 正在这个时候,少林掌门人智明大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双双纵身过来,同口齐声,道:“只要你将苏姑娘留下,今天任你自去。” 长白老人正色道:“不可,两位千万不可为了劣孙,遗下武林祸根!” 少林掌门智朗大师双掌合十道:“苏姑娘已为中原武林,受了很多的委曲,请苏老接纳中原武林的一片诚心。”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道:“今天要是再让苏姑娘受了任何损害,中原武林人物,便无颜再立江湖了。” 幻影神翁眼看时机成熟,也不管长白老人,答不答应,暗运真力,一带苏梅苓骄躯,将苏梅苓甩给铁英奇道:“人交给你了,你自问治得了她的暗伤么?” 幻影神翁老奸巨猾,明明自己不愿医好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暗伤,却先后话激,以免对方提出治伤的要求。 铁英奇年轻气盛,轻轻易易的便上了他的当,朗目一瞪到:“你不要自视太高,本座就不相信医不好她,你尽管走好了!” 幻影神翁发出一阵阴笑,带着随来的人,穿过群雄向山道上走去。快要走出会场时,忽然,铁英奇又疾掠而前,横身阻住了他。 幻影神翁冷笑道:“你们说话不算数?” 铁英奇哼声道:“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幻影神翁不屑地道:“你的话真多!” 铁英奇道:“前次你在集贤山庄抢去本座的群英画象,可还保管得好好的?” 幻影神翁死不要脸地道:“谁抢了你的画像!冤有头,债有主,你那画像是怎样失去的?你该向集贤山庄那些不成材的东西讨取才对!”他不但拒绝了铁英奇,而且更有意挑起铁英奇的旧恨,于是集贤山庄受辱的往事,立时在铁英奇脑中映现出来,他不禁为之气沮失神了。 幻影神翁从他身边走出去了老远,他犹自来觉,幻影神翁走出老远,又传来几声讪笑之言道:“小子,你尽放心,那幅画像还不在老夫眼中,只要你有种,巫山‘万圣宫’随时恭候大驾。” 铁英奇并无真心阻止幻影神翁之意,他只是记起了那幅落在幻影神翁手中的画像,有点不放心而已,因为他会立志要凭自己的功力将之取回,不能不有个了解。 他眼看幻影神翁败兴而去,并未再予留难,直到幻影神翁等人去得不见了人时,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才叹了一声,道:“小兄弟,苓姑娘只怕要因你的大量。多吃不少苦头了!” 铁英奇听了,也是后悔自己出言不慎,平白放过了幻影神翁,没有要他医好苏梅苓内伤再走,心中内愧不已。 长白老人却安慰铁英奇道:“英儿,你没有做错,我们如果医不好苓儿的内伤,也免谈对付幻影神翁了!” 铁英奇听得豪气干云道:“是的,我们要自该设法医好苓妹妹!”一双含内疚的凌目,又落向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 忽然一个苍迈的声音,在铁英奇耳边响起道:“纵虎容易,捉虎难,为了一个女孩子的安危,白白放过了幻影神翁,此举,老夫颇不以为然!” 铁英奇束然一惊,回头看去,心里已是老大的不悦,一看之下,那说话之人,竟是集贤山庄的庄主上官勇,在他身后还跟来了一大批集贤山庄见过面的旧识。 原来,上官勇等人自集贤山庄被幻影神翁戏弄了一个够,又被顺便夺去了群雄画像之后,越想越不是味,都觉得这件事情,一旦传到江湖上去,对他们实在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所谓“同病相怜”,“同仇相忾”,他们这些人竟反而因此相处得更亲密和团结,无形中结成了一个小团体。 他们这个团体,恨透幻影神翁自不用说,但,对铁英奇也没有好感,因为他们认为要不是铁英奇无故闯到集贤山庄去,不拿出那幅图象来,他们便不会有那次丑恶的表演,也不会在江湖上,留下笑柄。 因之,他们一听少林武当和长白老人为了铁英奇的事,发生了冲突,便首先赶到少林寺来声援,在他们的想法,认为经这样一来,铁英奇在中原武林中,便不会再有朋友了。 那知,由虎目神丐朱元波的从中周旋,少林掌门人智明大师,武当掌人静玄道人,与长白老人之间早就消除了敌意,只是瞒住了所有来助拳的而已,事态演变,使他们大失所望,不但少林武当代表中原和长白老人连成一气,而且还让铁英奇在大会上出了一阵风头,他们眼看铁英奇便可因此一举成名,对他们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威胁,自是于心不甘,于是便极力地对铁英奇加以打击与指责,要使铁英奇永远出不了头。 当然,这是他们以一般的眼光,对铁英奇作一般的看法,至于铁英奇对集贤山庄那一回事,是否真的记恨在心里,抑或仅限于不愉快,而来并把他们当作深仇大敌相视等等,却不是他们现在愿意考虑的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当时的江湖风气就是如此,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恨不消难丈夫,他们又怎样能例外呢? 真要说起来,目前,铁英奇对他们也确无好感。 所以,他闻声回过头来,一见是他们,脸色便有点冷冷地,赌气道:“我铁英奇敢作敢当,今天我放走了幻影神翁,将来本座自然负责制止他为恶人间!” 苍穹神剑上官勇哈哈大笑,道:“大话人人会说,可是你想到过将来的后果么?今后如有任何一人,受了那老魔头的伤害,都是因为今天一己之私所延之祸。枉你自命少年英雄,原来也是一个自私循情之辈,毫未把其他江湖人物的生命放在心上,老夫身为武林一份子,对你这种只知有己,蔑视公众安危之行为,不得不为天下武林同道,说几句话。” 苍穹神剑上官勇抓住铁英奇放走幻影神翁的弱点,对他豪不容情的施以打击。 他说话之时,声大气壮,音节锵然,每一个字都是用内力真气进出,以铁英奇为目标,说给所有在场之人听,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莫不个个悚然动容,受了他的影响,认为铁英奇确实不应为了一个关外的女孩子,轻易放走者魔头,给中原武林留下一个堪虑的后患。 但是,这时谁也没有仔细想一想,如果不是铁英奇以大仁大义的牺牲决心,冒着使自己抱恨终生的奇险,破坏了幻影神翁的阴谋,使幻影神翁无法完成挑拔关内外武林火拼的诡计,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铁英奇一肚子冤屈,却又不惯自己表功,只气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忿忿地道:“少说风凉话,上官大侠既有先见之明,刚才何不出手将那老魔留下,那样岂不同样遂了你们的心愿么?” 苍穹神剑上官勇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只因不愿扫了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的颜面,才事后向你提出警告,少侠这话莫非想从中挑拔离间中原武林群雄么?” 接着,又冷笑了两声,道:“哼!哼!大凡一个人,不可忘祖,你不可认为有了关外群雄为后盾,便小视关内外武林朋友的存在,须知,你毕竟还是关内一派掌门之尊呵!”这话份量之重,莫可言谕,而其用心却是激起关内武林同道,对铁英奇产生摒绝之心。 铁英奇只气得脸青气促,四肢发抖,回骂不出一个字来。 长白老人更是须发皆张,大有出手之势。 少林掌门智明大师,看情形不对,如果再让他们唇枪舌剑的相斗下去,极可能又会导致另一次不幸的次突,于是这时闪身至两者之间念了声:“阿弥陀佛。”朗朗而言道:“双方都是我们少林的好朋友,现在大会已散,有话请同老袖到敝寺中座谈如何?” 苍穹神剑上官勇只是要给铁英奇一点颜色看看,使他不要小看集贤山庄一批人,刚才一席话,已使与会群雄听得清清楚楚,播下了对铁英奇声望不利的种子。目的已达,自无再到少林寺中找没趣的必要,当时,笑容堆得老高,道:“欣见贵寺和长白老人握手言和,已是关内外武林之福,在下等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说着一拱手,带着一伙人离开了嵩山。 一些被挑动的人,也相继离去。 不一刻间,除了关外群雄,和少林武当二派弟子外,差不多都已走光了。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目睹此情,慨叹出声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愤愤地道:“上次在集贤山庄,他们实在做得太是丢人了,所以他们对铁掌门人时时存着警惕之心。生怕铁掌门人放不过他们,恼羞成怒,先下手为强,不让铁掌门人有出头的日子。” 铁英奇慨然道:“老哥哥分析得极是,让人不是怕人,只要他们将来不逼人太甚,小弟绝不与他们较计就是!” 少林掌门人智明大师,武当掌门静玄道长,一个念“阿弥陀佛”,一个念:“无量寿佛”,同声道:“铁掌门人一心存仁,便是武林之福。” 铁英奇心气一平,对苍穹神剑上官勇等人的怒恼,也就全消了。 长白老人也有感而发道:“学到老忘不了,老夫临老,想不到还有此一失,唉!”一片自疚之色溢于言表。 铁英奇抱起了百灵仙子苏梅苓,抑脸道:“苏爷爷,我们该走了,苓妹妹伤势不轻哩!” 长白老人也觉得无再留的必要,便率群告别而退。 于是,轰轰烈烈的嵩山大会,就在各自神伤之下,风消云散了。 中岳庙后进,有一间独立的小禅房,拿云秀士苏秉宽当门而立,盘山双怪分站左右,长白三鸟,白水四鬼,散布四围,把一间禅房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房内,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带青的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单掌按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百会穴”上,以“百卉朝阳”大法,运聚全身功力,将一线真元内力,渡入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体内。 天龙派的“百卉朝阳”大法,是在“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修炼有成以后才能进修的最上乘神功,兼具阴阳之长,故有通阴抑阳之功,所以铁英奇颇有把握地负起了治疗之责。 百灵仙子苏梅苓脸色由苍白泛起了一丝微红但这红色淡得可怜,如非仔细看去,极难察出。 长白老人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铁英奇身上。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那淡淡的红色又被苍色吞没了,铁英奇脸上却是汗如雨下,全身起了微微的颤栗。 长白老人骇然伸手按在铁英奇背心上,一面助长铁英奇内力,一面用蚁语心声,提醒铁英奇道:“英儿,可行则行,切莫勉强用事,招致两败俱伤!” 铁英奇颓然缩掌自绺道:“英儿无能,有负苏爷爷的期望!” 长白老人深知天龙派“百卉朝阳”之能,连“百卉朝阳”都不行,他功力再是深厚,也不敢冒然再试,只查问道:“英儿,你行功之际,发现苓儿体内有何特异之处么?” 铁英奇锁眉深思了片刻,忧忧地道:“苓妹妹体内,四肢百脉,通畅无比,真力运行时,如入汪洋大海,难着边际,是以捉摸不到她的伤处,引发不起她的生机,英儿纵是施展全力,也如入虚无,发生不出丝毫作用。” 长白老人神色大变,伤心地道:“此乃精散气消,神枯血干之象,除了拖延时日外,苓儿大概已是无救了。” 铁英奇取出最后一粒“夺命金丹”道:“我还有一粒夺命金丹,看看最后的运气吧!”言罢,便将那粒“夺命金丹”向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放去。 长白老人扣住铁英奇腕脉,摇头道:“夺命金丹”乃是人间奇宝,浪费在已失去吸收力的苓儿身上,实是可惜,不用了!” 铁英奇泣然泪下道:“不论如何,英儿要将此金丹给苓妹妹服下!” 长白老人伤感中不失其严肃地道:“英儿不可如此,暴殄天物,乃是莫大的罪过,你既有心,何不留灵丹,将来用苓儿的名义,另积善功。” 铁英奇想了一想,默然将“夺命金丹”递向长白老人道:“那么就请苏爷爷代苓妹妹收下此丹,以为他日济世之用吧。” 长白老人见铁英奇神色异常,不由讶疑道:“‘夺命金丹’放在你身上,不是一样么?” 铁英奇十片凄然之色,道:“英儿不顾苓妹妹生死于先,又自不量和幻影神翁赌气于后,一错再错,以致苓妹妹陷此危境,苓妹妹如果真有三长两短,英儿义难独生,所以不得不有托你老人家了!” 长白老人听得心神皆悸,冒出一身冷汗,却不敢和铁英奇辩论,生怕出言不慎,把话说死了,铁英奇万一真的走上了绝路,这才是真正大悲剧,只好压住内心的恐惧,发出一阵违心的朗笑道:“痴孩子,你怎会说出这些话来,语云:天无绝人之路,爷爷我,还不愿就此甘心让苓儿死去哩!你先把‘夺命金丹’收起,我们不必再在这里打扰苓儿,且到外面商量想办法去。”不由分说,拉起铁英奇,来到一间大禅房中。 房中,除了长白老人父子和铁英奇外,也请来了盘山双怪,长白三鸟和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等人。 长白老人略约又说了说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病状,打着眼色问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朱帮主,老夫久不入中原,已成了孤陋寡闻之人,请老弟介绍一位神医,救得苓儿一劫,老夫和苓儿都不胜感激。” 虎目神丐朱元波看到了长白老人的眼色,但没有领出长白老人的心意,只是摇手道:“中原一地,近数十年来,医道凋零,老花子实在想不出出色的名医,具有回天之术,能救苓姑娘一劫。”铁英奇听得一阵心酸,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长白老人只急得又使眼色又是跺脚道:“老夫记得六十年前,有一位天下闻名的神医,好象是姓姓……什么的?” 虎目神丐朱元波并不聪明,只是对这种没脑的问讯,一时措手不及,不知怎样作答罢了,在不知怎样作答的情形下,他只得照实说道:“六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唯一神医,乃是阎罗恨部竞天,在他行医期间,从来没有救不活的人,等于是和阎罗王作对,是以江湖上公奉他为阎罗恨不用名号。唉!只可惜他最后还是斗不过阎罗王,早就传闻作古了。” 铁英奇惊“呵!”一声,摇摇欲倒。 长白老人气得大声吼道:“胡说,谁说阎罗恨死了!他不是隐……隐居在什么地方?” 虎目神丐朱元波这才有点明白了长白老人的心意,慌忙改口道:“呵!是的!后来又有人说,阎罗恨的死讯,乃是传言之误,其实,他只是不问世事隐居梵净山去了。”十之一二,是过去实事,十之八九,是他捏造和猜想混合。 铁英奇虽是聪明智慧之人,因为情绪已乱,只听到想要听的话,其他的语并概未细察,他的精神一振,一跳而起道:“苏爷爷你们务必想办法,使苓妹妹延续日子,英儿这就到梵净山去了!”言落已穿窗而出。 长白老人随手扔出一串珍珠道:“这串珍珠给你路上做盘费。我们用尽各种办法,也会使苓儿延续性命,等你回来。” 铁英奇一把接住珍珠,如飞而去。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一肚子疑问,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刚才给花子打的是些什么哑迷?” 长白老人蹙着长眉,把铁英奇立意以身相殉之事与自己的用心说给大家听,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嗟叹。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忧心炽炽地道:“小兄弟秉性刚烈,我们骗得他一时,也瞒不了永久,将来又怎么辩呢!” 长白老人胸有成竹地道:“英儿前往梵净山,路途不近,待他发现找不到阎罗恨赶回来时,当在两个月以后,我们利用这段时间,一面想办法医治苓儿,以作万一之想,一面派人寻找面貌与警儿相同之人,作为苓儿替身之用,再骗他一次。”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小兄弟精明过人,再要骗他不易,何况,要找面貌相同之人,也是难上加难之事。” 长白老人道:“这有何难?我们只要找到面貌相似之人,便有办法骗得过他。”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晚辈愿闻其详!” 长白老人道:“我们只说苓儿死里逃生,已看破了世情,出家为尼,将那替身削去青丝,作成尼姑打扮,两种完全相异的装束,极使人发生错觉,便不怕英儿不信了。同时,我们更可以说苓儿再不欲与人接近为词,只让英儿遥遥与之相见,岂不万无一失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脸戚然之色,道:“这样一来,小兄弟不知要如何的伤心了!” 长白老人道:“事难两全,只要英儿认为苓儿仍在,便不会寻死,能使英儿不死,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长白老人话虽这样说,但说到后来,也是语音哽咽,难以成声了。 铁英奇赶到叶县,卖了一颗珍珠,买了一匹骏马,以最大的速度,急着赶路,等到马匹体力耗尽不能再用时,便重新买一匹马,接着赶路。如此一连换了十几匹马,人也赶到了三湘境内,赶到马底驿,跨下座骑,又已精疲力竭,不能再用。 马底驿原是一个很大的驿站,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铁英奇花了五十两银子,又买了一匹全身黑毛、四蹄皆白的乌云益雪。 看样子,这乌云盖雪长得神骏非见,原该不止值五十两银子,但那卖马的人不仅要价极低,而且,银货两讫之后,就象生怕铁英奇反悔似的,立即溜之大吉。 铁英奇急于赶路,虽觉得那卖马的人有点怪异,却自以为必是这匹马性子极烈,不服人骑,所以那卖马的人急于脱手。 铁英奇一身功力,超凡绝俗,不怕降不服这匹烈马,所以毫不在意,便跨蹬上马,上马之时,他还作好准备,提高了警觉。 那知乌云盖雷竟是老老实实的,丝毫未加反抗。 于是,铁英奇便又以为这匹马,极有识主之能,认定自己堪为它的主人,所以才服服贴贴的任自己乘骑。 此念一生,他便对这匹马起了好感,心情大是舒畅,抖缰出了马底驿,转瞬间便驰出十数里地了。 这匹乌云盖雪,步度极大,奔腾之间,身平如水,安稳至极,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名驹。 铁英奇担心百灵仙子苏梅苓伤势变化,所以,赶路急如星火,寸阴胜金,现在有了这匹乌云盖雪,其喜可知。 盼顾之间,不觉又奔驰的十几里地。 蓦地,一音清越的啸声,从一座山谷中传过来。 跨下那匹乌云盖雪双耳一竖,也回应的一声长啸,四蹄一翻,竟身如急矢般,向那啸声传出处奔去。 铁英奇轻喝一声:“站住!”缰绳一收,带得那匹乌云盖雪原地打了一盘旋,但它还是偏着头,不听指挥的,直向啸声来处,狂奔而去。 铁英奇再收缰绳,仍是无效,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它奔到地头再说。 铁英奇这一放松控制,那乌云盖雪的奔势,更如凌空御风,转眼就奔进了那座山谷之内。 谷内尽是翠竹,一片青葱。 穿去竹林,入眼便见一道飞花溅玉的银色瀑布,从一座悬崖的缝隙里,激射而下,一直投到一个水潭中心,因为瀑布力猛势疾,只冲激的水潭的水,翻翻滚滚,有如沸腾的开水。 潭左,有小楼两问。临潭而建,望之十分幽雅。 这匹乌云盖雪去势不减,奔到竹楼前,突然一顿,连前蹄都没有扬起,就即柱立不动了。 这匹神驹显然深悉武功奥秘,露出几乎颇合轻身功夫的“停会停立”。 铁英奇“咦”了一声,脸上泛起惊讶之色。人尚未下马,忽见竹楼窗口白影一闪,忽然飞出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朗俊书生,落在马前,笑道:“小生无礼唐突铁掌门人了!” 铁英奇一心牵挂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无意下马,就在马上一拱手道:“兄台将在下宠召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那俊朗白衣书生一笑道:“小弟姓沈名竹轩,心仪铁兄风采已久,不知铁兄有意下交否?” 铁英奇一见这沈竹轩时,便已有相惜之感,但恐下马相谈之后,会耽误了行程,只好在马上欠身为礼道:“沈兄神仪非凡,只怕小弟高攀不上?” 沈竹轩朗声大笑道:“铁兄既然看得起小弟,何不下马进竹楼稍息,共作竟夜之谈。” 铁英奇苦笑道:“小弟身有急事,不便久留,改日再与沈兄畅谈如何?”一勒缰绳,便欲离去。 可是,说也奇怪,那乌云盖雪任由铁英奇如何催动,只是长啸不去。 沈竹轩一拍那乌云盖雪马头道:“墨儿,你就送铁兄到地头后,再回来吧!” 铁英奇怔了一怔,“呵!”了一声,跳下马背。 铁英奇跳身下马,惶惑地道:“这匹宝马,难道原来是沈兄的?” 沈竹轩点点头道:“小弟因怕铁兄不来,乃略使小计,相欺之处,尚请谅解!” 铁英奇原以为买了一匹好马,谁知竟是有主之物,失马事小,误事是大,不禁依依的望了望那乌云盖雪一眼,忽然,一挺脊梁道:“既然如此,请沈兄收回此马,小弟告辞了!”转身便走。 沈竹轩飘身阻住铁英奇道:“铁兄如不以小弟交浅言深,请赐告何事烦心,小弟随意略效微劳。” 铁英奇虽看出沈竹轩英朗不俗,却没有想到他乃是医道中后起之秀的圣手,皱眉苦笑,语焉不详地道:“小弟因要到梵净山去找一位老前辈!” 沈竹轩见铁英奇不愿明言,也不便多问,召过那匹墨龙驹,道:“铁兄如不见外,即请骑此墨龙驹前往如何?” 铁英奇见人家一片诚心,不再推辞,跳上了墨龙驹,道:“多谢沈兄美意,小弟事毕之后,定当专程造访,领受教益。”一领马缓,疾驰而去。 沈竹轩痴痴的望着铁英奇去得远了,这才慨叹一声,回转竹楼。 铁英奇纵马如风,霎时便出了山谷,上了官道。 不到天色全黑,前面已是沪溪了。 铁英奇怕墨龙驹奔得太急,进城吓了行人,于是微勒缰绳,慢慢行去。 离开城门,大约还有十数丈左右,忽见城内跳出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迎面奔来,铁英奇带马让过一旁,那两条人影,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待二条人影过去了片刻,铁英奇始猛然想起来似的,“呵!”一声,自言自语道:“前面被迫的那人,他……他……一定是万里追风朱大侠!”接着,又惊叫一声道:“他既被人追赶,我怎能袖手不管。”带转马头,疾追回来。 万里追风朱五是铁英奇最初接近的江湖人物,天龙派为了他,还用去了一粒天龙派的异宝“夺命金丹”,所以铁英奇对他印象极深,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存在着,是以关心地追了下来。 遥见前面,忽然由横里又纵出一条人影,阻住了万里追风朱五。 铁英奇心念一动,想先了解一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于是飘身下马,轻步缓缓靠近。 这时,月亮初升,清光如水,照在前面那三人身上,身形面貌看得非常清楚。 一点不错,被困住的那人,正是万里追风朱五。 只听那手握十字剑的老人威凛地沉声道:“人道万里追风朱五在江湖上,算得一条汉子,老夫过去,也确实相信这句话,可是,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万里追风朱五显得有些情虚心急,退了一步,张口欲言,又改变了主意,干脆闷声不响,来个不理不睬。 面对万里追风朱五那个手执青铜长剑的老叟,冷笑了一声,道:“老五,我们不说话,你自己估量着,准备怎样交待吧!” 万里追风朱五被带得非说话不可,长叹了一声道:“言掌门人,卞大侠,二位只要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在下将来总有一天,不会使二位失望就是,可是目前,却有难言之隐,无可奉告。” 掌门人言振威,就是那手握十字剑的老叟,哈哈大笑道:“你今天没有把姓言的放在眼中,将来的话,谁又信得过你,你要真不讲交情,莫怪我言振威要对不起人了。” 三湘剑客卞杰大声喝道:“朱五,姓卞的眼睛里没有砂子,你知道我们真不知道你的背景么?” 万里追风朱五又不说话了。 三湘剑客卞杰指着万里追风朱五的鼻子骂到:“你什么时候做了万圣宫的走狗。你到辰渊来,有什么阴谋?你要是识象,就爽爽快快地说出来,我们今天绝不为难你。” 铁英奇暗中听了,大是惊讶,因为他知道年前万里追风朱五几乎死在幻影神翁手中,这时要说他会投身到万圣宫门下委实令人难信。 万里追风朱五似是被点中了心病,也被激起了火气,自咎的神情随之一敛,语气变得强硬地道:“在下无话可说,两位有什么手段,在下接着就是!”摇肩取下一双寒铁短钩,当胸一立,待敌应变。 三湘剑客卞杰怒极而笑道:“好!好!我卞杰先领教朱大侠高招!” “嗡”的一声,三湘剑客卞杰手中长剑一闪而出,来势之疾,劲到之足,显得他在剑术上,确有相当的火候。 万里追风朱五大惊失色,心头微恼,长吸一口真气,寒铁短钩,一式“挑帘望月”反卷而上。 三湘剑客卞杰冷笑了一声,道:“你再接我一剑试试!”剑走中宫,带起锐啸之声,点、挑、刺,连变三式,深厚的内家真力,配合着灵巧的手法,威力比第一剑,徒增数倍。 万里追风朱五的特长,是轻身神行之术,说到真实功夫,与这位三湘剑客卞杰比起来,确然还要更上一筹。不由心中一紧,不敢用双钩去接,“回风午柳”一个旋转,避开剑势退了五步。 三湘剑客卞杰得理不让人,身随剑转,剑啸之声更厉,又向万里追风朱五绕去,威势之强,简直骇人。 万里追风朱五这时也硬着头皮,展开双钩泛起一片寒光,剑来钩往的,一口气接了五招。 万里追风朱五功力虽难及三湘剑客卞杰,但闪让挪移的身法,却弥补了他功力的不足,二人身形展开,分而复合转眼便是二十招下去了。 时间一久,万里追风朱五终究被逼得手忙脚乱,步履之间,已显呆滞。他心中明白,象这种情形,再难支持十招了。 只见三湘剑客卞杰手巾剑光陡然大盛。一阵尖叫声随之而起,接着,三湘剑客暴喝一声道:“撒手!”紧接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起处,夜空中暴出两道寒光,万里追风朱五手中的寒铁短钩,已被震得脱手飞出。 万里追风朱五飘退一丈之外,竟未脱开三湘剑客卞杰点在他胸前的剑尖。 一切归于沉寂,却较前更是紧张! 三湘剑客卞杰厉声道:“朱五,你还有什么话说?” 万里追风朱五双目一闭道:“在下有死而已!” 三湘剑客卞杰怒“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人吗!” 剑身一挺,传出一声轻响,万里追风朱五的胸衣,袭开了一条五寸长的口子,坚实的胸肌被剑尖顶得微微内凹,只要再稍进一分,便得皮破血流了。 言掌门人言振威晃身上前,十字剑架开三湘剑客卞杰的剑锋,这:“卞兄,手下留情,朱大侠或许真有苦衷,也说不定,我们放他过去算了。”他显然是因为万里追风朱五那种死不皱眉头的气概。改变了主意。 三湘剑客卞杰振腕收剑,道:“今天饶你一死,但愿你知过能改,莫再助纣为虐。” 万里追风朱五一脸凄然之色,连那手被震出的寒铁短钩都不要了,双脚一点,倒纵三丈。 第九章 妙尼姑暗使诡计 “朱大侠慢走!”铁英奇现身阻住了他的去路。 万里追风朱五那会想到来人会是铁英奇,怒恼之下,不免自然道:“你要怎的!”双掌一推击出一道劲力。 铁英奇挥袖接了万里追风朱五一掌,道:“朱大侠不可误会,是我铁英奇!” 万里追风朱五疾退三步.一脸惶然之色,道:“铁小兄,怎是你?” 就在他们这二句对答之间,言掌门人和三湘剑客卞杰上已纵身过来,二人打量了铁英奇一眼,三湘剑客卞杰把他看成了万里追风朱五的同伙。冷笑道:“尊驾是谁?” 铁英奇见人家对他起了误会,不由愣了一愣,不知怎样答话才好,万里追风朱五已是态度全变,忙着介绍道:“这位是天龙派铁掌门人。” 言掌门人言振威和三湘剑客卞杰同时一怔,接着便同声道:“呵!原来是铁掌门人!” 要知嵩山一会,铁英奇虽然没有在大会上显露武功,但他那威武不屈的大无畏精神,已是传遍了整个的江湖,而当时虽因受了苍穹神剑上官勇诬控的影响,落得毁誉参半,但言卞二人,对他却是赞誉倍至。 铁英奇重新和言卞二人见了礼,正色对万里追风朱五道:“朱大侠,如果看得起在下,就请回答刚才言卞二位大侠的问话!” 铁英奇对万里追风的印象极好,所以不愿他受到人家伤害。 朱五面有难色,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道:“铁掌门,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请你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铁英奇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投身‘万圣宫’呢?” 朱五道:“我现在投身‘万圣宫’,就是要找机会扑杀幻影神翁此獠。” 铁英奇道:“请你先不要作此想,你只要在‘万圣宫’好好干下去就行了。” 万里追风朱五苦笑道:“铁掌门人请不要说笑话了!” 铁英奇正色道:“朱大侠以后将能得到有关幻影神翁的消息随时传递出来,不是有利于正道武林么?” 万里追风朱五毅然作色道:“在下尊命就是!” 于是又谈到联络递消息的方法,一时竟使三湘剑客和言掌门人把最关心的事都忘记了。直到这件事有了一个段落,三湘剑客才关心地旧话重提道:“朱大侠这次到三湘来,负的是什么使命?” 万里追风朱五再不隐瞒道:“小弟是来调查一位老前辈的行踪。” 言掌门人道:“这位老前辈是谁?” 万里追风朱五道:“那位老前辈在数十年前,乃是中原有名的神医,外号阎罗恨郭竞天,郭老前辈。” 掌门人言振威笑问三湘剑客卞杰道:“郭老前辈不是早已仙逝了么?” 三湘剑客卞杰点头道:“郭老前辈虽是三湘人氏,但去世极早,同时,过去也并不隐居在这附近。” 只听得铁英奇心头一凉,凄然欲泣。 三湘剑客卞杰忽而又道:“不过江湖人物,生生死死,虚虚实实,如非亲眼目见,谁也无法肯定。” 铁英奇那失望已极的心情,又被这一句话恢复了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是那样的渺茫,但他仍不肯轻易放过。 万里追风朱五道:“在下也是在打探阎罗恨的行踪。那魔头派人做事,从来不说明理由,在下的任务,只是负责这附近地区的搜查,至于将来发现了郭老前辈行踪以后的事,便非所知了。” 铁英奇急着问道:“你有了收获么?” 万里追风朱五摇头道:“大海捞针,岂是这般容易的,在下花费了半年的时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见到,反倒惹到言掌门人和卞大侠对在下生了疑心。” 三湘剑客卞杰笑出声道:“言掌门人对于幻影神翁的崛起江湖,极具戒心,所以门下弟子,对于外来江湖人物,无不派有专人监视,何况,朱大侠一来就是半年之久,能不令人生起疑心么?” 万里追风朱五叹声道:“要是各地同道,都能象言掌门人这样善于自保,则幻影神翁便不能造成今天的局面了。”这句话显示出幻影神翁的势力,已经遍及天下了。 顿了一顿,又遭:“在下走后,二位仍须多多留神,那老魔头极可能再派其他之人前来。” 铁英奇又交代了一番彼此联络的要点,但忍住没有说出自己找寻阎罗恨郭竞天之事,他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怕生出意外的枝节。 大家出了山谷,各自默契的告别分头自去。 梵净山虽在贵州境内,但却是元江与乌江的分水岭,山势东迄,与湘境武陵山脉相衔接。 铁英奇经干城奔枚桃,走到湘贵边境,正跋涉于奇山峻岭之中,忽听一声奇壮的马啼声,从一座山坳之内传来。 墨龙驹回嘶了一声,便朝那山谷之内披驰而去。 铁英奇有了前二次的经验,使索性不再制止墨龙驹,任其所行,怀着好奇之心,倒要看看那是一匹什么样的宝马,竟能如此气机相吸的,引去墨龙驹。 铁英奇座下墨龙驹尚未奔到山谷,已见一道黑影从山谷闪射出来。 原来,也是一匹毛色完全相同的墨龙驹,欢腾跳跃地相迎而至。 铁英奇座下墨龙驹疾射数丈,和那飞奔而来的墨龙驹,相偎在一起。 铁英奇跳下马背,让一对墨龙驹自去温存,心中却在想道:“如果这匹墨龙驹是无主之物就好了。” 于是,他朗目注定在那墨龙驹身上,想鉴定它是否已是有主之物。 蓦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自身后,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人,已然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那老人似乎没有料到铁英奇的功力,竟高到足以察觉他接近的程度,脸上泛出了一片讶然之色。 那黄袍老人发了一阵愕然,朗声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好灵的耳目!真是江湖代代出奇人,一朝新人换旧人,老朽真是老了。” 铁英奇这是头一次被人当面称赞,年轻面嫩,不由红了一张俊脸,微笑道:“辱承夸奖,愧不敢当,倒是老前辈一身仙风道骨,定是前辈高人,尚请见示草讳,以便叩见。” 那黄袍老人叹息摇头道:“老朽已是未履江湖一步,过去的姓名不提也罢!倒是小哥儿腰系着天龙剑,莫非是天龙派掌门人铁少侠吗?” 铁英奇根本不需思索,也能听出黄袍老人话中语病太多,要真是不问江湖中事,又怎知自己姓名,不过,他不好意思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语病,只好心内发笑,脸色如常地道:“晚辈正是天龙派铁英奇!” 那黄袍老人忽突脸色变得不大高兴地道:“是那姓沈的小子,支使你来找老夫的么?” 铁英奇闻言一怔,恍然而悟,这黄袍老人一定是不愿接见外人,不由解释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只是路经此地,并非有意来打扰老前辈清修。” 随又将墨龙驹相吸引之事,说给黄袍老人听,最后,也不管黄袍老人是否原谅他,抱拳一揖道:“晚辈就此告辞了。” 抢身跳上马背,抖缰催墨龙驹,就待离去。 那黄袍老人说也奇怪,见了铁英奇要走了,原是不愉快的神情,顿时云消雾散,打了一个哈哈道:“铁少侠,生老夫的气了么?” 铁英奇心中确然有气,被黄袍老人一说,只好勒住马头,道:“老前辈不要多心,晚辈实因身有要事,尚待赶路哩!” 黄袍老人挡住铁英奇道:“老夫素来有一个怪脾气,从来不接见前来找我的人,可是无心遇上老夫的人,老夫却一定给他一点好处。” 顿了一顿,又指身边那匹马道:“你看上老夫这匹墨龙驹是不是?老夫将他送给你好了!” 铁英奇想不到黄袍老人真怪,谈不上三句话,便要将宝驹送给自己,心中自是高兴不已,可是口中还是客气道:“老前辈这种厚赐,晚辈如何敢当,还是请老前辈收回成命吧。” 那另一匹墨龙驹竟是听懂了那黄袍老人的话,依依不舍的衔住黄袍老人的衣袖。 那黄袍老人一挥大袖道:“不用多说了,你快把它带去吧!” 铁英奇只好谢了黄袍老人,一人二骑,奔出了山谷。 墨龙驹脚程快速无比,不久便见梵净山的山峰,隐隐约约的呈现在前方。 铁英奇呼啸一声,催动墨龙驹,奔行更是迅疾。 再看离梵净山一步一步的近了,正当铁英奇心中高兴时,蓦地,只见一条红色人影,从斜刺里纵出,象一朵红云般,跳上铁英奇身后那匹马上,同时,高兴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竹哥哥,你真好,真给我弄……” 话声未了,只听那墨龙驹发出一声嘶叫,后蹄一额,就原地打一个旋转,硬把那红衣姑娘甩下马背。 当然,铁英奇早就闻声回过头来,一见被墨龙驹甩落,怕她受伤,就马背上挫腰落蹬,一招“天龙吸水”,抢先落地,伸手去托那红衣姑娘。 那红衣姑娘身手不弱,只是一时大意,才被墨龙驹甩下,人未落地,已是柳腰轻折,“彩风掠翅”,俏生生的站在铁英奇身边。 当二人一照面的时候,那红衣姑娘忽然柳眉一扬,嗔喝一声,道:“好小子,你是谁?敢用墨龙驹骗本姑娘。”反手一掌,便向铁英奇脸上打来。 铁英奇眼见那红衣姑娘王掌闪电般的打来,一面闪身退步,一面急急摇手道:“姑娘自己不小心,为什么打起在下来?” 那红衣姑娘羞恼之下,根本就不答理铁英奇,一掌落空,另一掌又连环击出。 铁英奇连让了三掌,见那红衣姑娘似是不可理喻,运用“天仪神功”护住面门,不再躲让,要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那红衣姑娘那里想得到铁英奇安心要给吃苦头,见他身形一慢,露出了空门,连忙抢步挥掌,“劈拍!劈拍!”连打了好几下,却只觉打在铁英奇脸上。有如拍在寒铁精钢之上一般,只震得自己的手掌痛不可忍,惊呼出声,红影一闪,跑得不见了人影。 铁英奇气走了那红衣姑娘,自己也颇不是味,跨上墨龙驹,失去了疾奔的兴头,策骑缓缓而行。 人马刚刚定到梵净山边,又见那红衣姑娘带着一个满面皱纹老太婆,从山里奔出,朝指铁英奇,向那老太婆撒娇道:“姥姥,就是这小子,他想办法来骗人,你看,他连竹哥哥的墨龙驹都抢到了手哩!” 那老太婆也不先问问清楚,暴叫一声,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家姑娘,老身非活劈了你不可!”身随掌进,一招“推门见山”,向着铁英奇前胸印至。 铁英奇皱起剑眉,“哼”了一声,手化“金龙探爪”,五指如钩,穿过掌风,反扣那老太婆腕脉“大陵穴”。 那老太婆神急一凛,沉腕飘身,退了五步,死眼盯住铁英奇寒着脸道:“你是天龙派的?” 铁英奇因为在梵净山找人,不敢随便得罪人,呵下腰道:“在下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 那老太婆用犹豫的眼色,回看那红衣姑娘道:“汶姑娘,你……” 红衣姑娘,翘起嘴道:“姥姥,怕什么?天龙派有什么了不起,打了他,都有我哩!” 那老太婆忽然放声大笑道:“汶姑娘,你说老身会不敢打他么?” 那红衣姑娘清脆的答道:“那姥姥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老太婆双目一翻道:“他要是你竹哥哥的朋友,我们打了他,将来怎样向你竹哥哥交待。” 红衣姑娘一愕,向铁英奇叱声道:“喂,你认不认识回春秀才沈竹轩?” 铁英奇道:“在下与沈兄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这匹墨驹就是他借给在下乘骑的。” 那红衣姑娘一听铁英奇和沈竹轩竟然是朋友,当时态度全变,满面春风地道:“另外一匹墨龙驹是不是他托你带来,送给我的?” 铁英奇道:“另一匹墨龙驹,是一位黄袍老人送给在下的。” 红衣姑娘又道:“你认识黄袍老人?” 铁英奇摇摇头道:“在下与他老人家素不相识?” 红衣姑娘紧逼问道:“你们既然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将墨龙驹送给你?” 铁英奇觉得那黄袍老人强送他墨龙驹的理由,实在勉强得不成其理由,怎能说得出口,只好苦笑道:“在下无法为那黄袍老人回答姑娘这句话。” 那红衣姑娘柳眉突然一挑,又寒起了脸道:“胡说,我向他老人家要了几年,他老人家小气的要命,不肯送给我,他会平白无故的将墨龙驹送给你么?真是天大的笑话,快说,你到底是谁?前来梵净山何事?如果你再油嘴滑调,莫怪姑娘对你不客气了。” 铁英奇大是恼火,心忖:“她这对人的态度,已够不客气了。”正要发作,忽又想起生命垂危百灵仙子苏梅苓,是否仍有回生希望,完全寄托在阎罗恨郭竞天身土,自己这时寻人要紧,实不应该找闲气,横生枝节,此念一生,不由火气尽消,忍气吞声,道:“在下乃是前来相求阎罗恨郭竞天老前辈清修之所,如肯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那红衣姑娘忽然笑得花枝招展地道:“哈哈,你要找阎罗恨郭老前辈!姥姥,你相信他话么?” 那老太婆也是听得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便皱起鸡皮老脸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梵净山。” 在不在梵净山是另一个问题,至少从她的话意里,已知道阎罗恨郭竞天确在人间,且对方还知道阎罗很郭竞天的住处,有了这点口风,他已是大喜过望,当下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婆拱手一揖道:“请姥姥大发慈悲,赐告郭老前辈清修之所,晚辈感激无涯。” 那老太婆叹了一口气,道:“凡是认识他老人家的人,谁也不会告诉你的!” 铁英奇不由得大声道:“为什么?” “那是老人家对仍愿与他保持感情的朋友的唯一要求,铁少侠该不会见怪老身吧!” 铁英奇身入江湖,时间虽短,但对江湖人物的怪脾气,和一诺千金的美德,却是颇有认识,知道这老太婆不会将阎罗恨的住所告诉他,也不过份强求,其实,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因为,他从那老太婆的话语中,听出阎罗恨郭竞天虽不住在梵净山,至少也不会离得太远,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心中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偏不相信自己就会找不到他,于是,又谢了那老太婆,回身就走。 哪知那红衣姑娘又横身阻住他道:“你请他老人家为谁治病?” 铁英奇何等聪慧之人,一听她的口风,便知大有可为,当时便将百灵仙子苏梅苓受伤不治事,用诚恳的态度,悲戚的语调,说给那红衣姑娘听。 那红衣姑娘甚是感动,秀目之内蕴满了晶莹的泪水,滚来滚去,几欲夺眶而出,原先那股调皮蛮横的气势,顿时全敛,轻轻的叫了一声:“姥姥……” 那老太婆别过脸去,没有答理她。 那红衣姑娘一跺莲足,下了决心,道:“我告诉你!” 那老太婆神色一震,道:“汶姑娘,你忘了我们对他老人家许的承诺了么?” 那红衣姑娘一脸凄然之色道:“那位苏家姐姐太可怜了,我们要再拘于小节,还谈什么正义、走什么江湖,我想就是爹爹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那红衣姑娘一阵激昂之后,并未马上说出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地,却螓首低垂,沉思起来。 铁英奇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快要跳出口的一颗心,静等着红衣姑娘最后的决定。 那红衣姑娘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拍着手道:“我有了主意,我们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打一个哑迷吧!” 铁英奇不知她要说什么隐晦之言,生怕猜不出来,误了大事,神色紧张地竖起了双耳。 那红衣姑娘秀目落向那匹无鞍的墨龙驹身上,还没有开口,铁英奇以为她仍想得到那匹墨龙驹,忙慷慨地先道:“姑娘如果喜欢墨龙驹,就请姑娘留下它好了。” 那红衣姑娘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那是他老人家送给你的呀!” “他老人家”四字,语音特重,震得铁英奇神智一朗,向那红衣姑娘一揖到地道:“谢谢姑娘的指教!”连她的姓名都忘了问,就跳上墨龙驹,折转马头,朝来路奔回。 背后,还听得那红衣姑娘清脆的声音呼道:“见了竹哥哥,请你对他说,他为什么好久不到梵净山来了?” 铁英奇一阵风似的回到遇见黄袍老人的那座山谷,对黄袍老人送给他的那匹墨龙驹清叱一声,道:“走!回到你的主人那里去!” 那墨龙驹昂首长嘶,越过铁英奇,率先疾奔。 铁英奇心中好不高兴,一声长啸锨天而起,只震得山鸣谷应。 二骑一人,在崎岖绝谷之内,转来转去,奔腾了半天,最后,走入一条长达数里的山洞,再出洞时,迎面一片四季如春的林园,阵阵花香袭来,精神一朗,二骑一人,已停步在一所竹楼茅屋之前了。 铁英奇跳身下马,不敢擅自入屋。对着门朗声朝屋内道:“晚辈铁英奇,请郭老前辈赐见。” 室内寂然无声,铁英奇又请见了两次,仍是无人答理。 铁奖奇只好自行推门而入,进门是待客用的客厅,竹椅竹儿简单朴实,极为雅致,收拾得灰尘不染,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清新之感。 左边壁上,挂着一幅“洞天山堂图”,用笔草草,近视几显物,远观则景物灿然。 铁英奇翰墨之学,造诣极深,微一掠视,使识出这幅“洞天山堂图”,乃是北宋大家董源的真笔。 右边壁上,也挂了一幅书画,那是南宋大家梁楷用减笔体所作的“雪景山水”,全图墨色运用得非常巧妙,把自然生命,表现得精妙至极。 这两幅画,都是难得的名家真迹,可见这位老人家独具慧眼。 铁英奇以为主人外出未归,不敢失礼进入其他房间,只在客厅里赏画等候。 外面已是缓缓的垂下了夜幕,屋内更是漆黑一片。 铁英奇功力深厚,早具夜视睹物之能,可是,以礼貌来说,象小偷似的,独个儿坐在黑暗之中,不但有欠光明正大,而且有些鬼鬼祟祟,叫主人回来见了生疑和轻视,殊非所宜。 于是他先在客厅里找了一遍,未见灯火之物,但最后还是不敢冒然进入另一间侧室,只得又坐了片刻。 又半个时晨过去,看样子只怕阎罗恨郭竞天不会马上回来了。 这时,铁英奇忽然转念到,江湖人物,豪迈成性,象自己这般拘束守礼,未免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于是他自己嘲笑着自己,起身进入右边一间侧室,这是一间练功房,一张竹床,一只蒲团,此外更无他物。 于是又转入了另一间,这是一间书房。 书桌设在竹窗下,这时,书桌赫然坐着一个人! 铁英奇被惊得退了两步,脱口失声道:“你是谁?”这话问得实在多余,铁英奇一出口,自己觉得可笑,这人要不是阎罗恨天郭竞天,能会是谁! 好在对方并未嘲笑于他,只是默然不作理会。 铁英奇渐渐泛起了疑心,但还是恭声道:“晚辈铁英奇擅自闯入,尚请老前辈见谅!” 那黑影仍是毫无反应。 铁英奇心念一动忖道:“莫非他不是郭老前辈?”闪身上前,试着向那黑影肩头模去。那知一碰之下,僵硬冰冷,那身子竟被带得向侧斜里倒了下去。 铁英奇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个死人尸体,心理上没有准备,又加从来没有接触过死人的经验,纵是功力高绝,也不免惊得疾步后退。 “砰”的一声,那死尸摔倒地上。 铁英奇也被那尸体落地的声音,震得心头猛跳,想道:“完了!什么都完了!”一种沮丧和失望的悲哀,冲得铁英奇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又退了数步。 最后,他定了定神,先找到一盏豆油小灯,点燃起来,火苗闪动,把全室照得甚是明亮。 铁英奇硬起头皮,移过灯光,翻转尸体看去,触目之下,不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庆希望并未幻灭。 原来,那尸体并不是阎罗恨郭竞天! 铁英奇这才定下心情,将尸体和整个的房间,作了一次细密的检查。 死者,身穿褚色长袍,年纪在古稀以上,背上中了一支寸长三梭小箭,箭簇蓝汪汪的,显然上面淬有剧毒,以致这老人中箭之后,身子未动,人就死去了。 桌面摆着一本唐诗,正翻到杜甫所作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此外,四壁书架,藏书极富,书籍放置毫不凌乱,显然未曾被人翻过。 由此,这老人的被害,已不难猜出一个大概来。 那一定是这老人和阎罗恨郭竞天乃是极为交好的好朋友,来访晤郭竞天,见他人不在家,便取了一本唐诗观看,那知这时正有人掩来,射了一箭,于是这位老人便不明不白的死了。 事情的发生,极可能和铁英奇的猜想完全吻合,但进一步去想,便发现许多疑点,无法了解。 譬如说,那人行刺的目的,是这位老人呢?还是阎罗恨郭竞天? 还有,这个老人是不是武林高手?如果是武林高手,则可见那行刺之人的功力更是高绝,否则便不能掩近身来,而不被死者警觉。 再有就是,阎罗恨郭竞天哪里去了?是一直没有回来呢?还是发现敌踪后追敌去了? 铁英奇边想边等了一个通宵,结果既未想出结论,也未见阎罗恨郭竞天回来。 第二天,铁英奇只好把老人埋了,同时自己也决心暂时在这里住下来,非等到阎罗恨郭竞天回来不可。 因为,只有坐等,才是以不变应万交的最好的方法,否则,就是跑遍天下,也不会找到人。 第一天,铁英奇百无聊赖的过去了。阎罗恨郭竞天没有回来。 第二天,铁英奇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中过去了。 第三天,也在焦急中渡过了。 第四天,铁英奇经熟思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以读书消磨时问,来等阎罗恨郭竞天的归来。 阎罗恨郭竞天藏书极富,珍本尤多,铁英奇本就是读书改行,凡是读书人,生来就是爱书的僻,脑子一钻到书本子里,便什么大事都忘记了。 阎罗恨郭竞天的藏书,大约可以分为三大类:文学、武学、医学。 铁英奇鉴于切身之痛,求医之难,很自然地对阎罗恨郭竞天的医学书籍发生了兴趣,于是抛开文学和武学两种书籍不顾之专门看医学方面的书籍。 阎罗很郭竞天四十年前就号称天下第一神医,所搜集的医学典籍,无一不是独步古今,世间难得一见的绝学。 铁英奇天才横通,过目成诵,不过十数天工夫,不但把阎罗恨郭竞天的全部奇书熟记不忘,而且,全部融会惯通收为己用了。 要知医学一道,绝非仅凭一二秘方,便可称雄于世,尤其是探明各病理,才算是真正的高手。 目前的铁英奇可以说已身国手之能,只因经验毫无,自己不知道罢了。 同时,他由于通达了医道,对精微的人体,有了更透澈的认识,使他在武学方面,也无形之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他看完了阎罗恨郭竞天所有的医书,仍然不见郭竞天回来。 于是,他便开始试着研究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匆匆又是数日过去,对于医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方法,已有所得,不禁大喜拍案而起道:“是了!这样便行了!” 忽然,他又神色一沮,唉声叹道:“可是,我到那里去找续断青空哩?” “是谁擅自进入老夫书房?莫……” 话声未了突然而断,接着有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铁英奇因专心致意于一个问题上,是以没有发现有人接近,甚至于那人所说的话,铁英奇都未听人耳中。 由此可见铁英奇为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是如何的耿耿于心了。 直到那说话之人,发出倒地巨响,铁英奇这才一惊而醒,一面下意识地横飘数尺,喝问道:“谁?” 一面转身望去,接着,又是一声“呵!”道:“你老人家怎样了?” 原来,那说话之后倒地之人,竟是阎罗恨郭竞天,这时显然已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铁英奇错步俯身抱起阎罗恨郭竞天,将他平放在床上,现买现卖,为他诊治起来。 当铁英奇手一搭阎罗恨郭竞天腕脉之上时,他只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有这般奇巧之事,阎罗恨郭竞天也是受了和百灵仙子苏梅苓同一样的伤,铁英奇除了摇头苦笑外,一无办法。毕竟阎罗恨郭竞天功力深厚,伤势虽然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同,但忍受力与抵抗力,却是两样。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时间左右,阎罗恨郭竞天已自己悠悠醒了过来,而且还能用微弱的语声,吩咐铁英奇在床脚底下,取出一瓶药丸,又从书架抽屉中取出一包银针,先要铁英奇用最小的银针,刺入十指指尖,又要铁英奇用银针刺了“合谷、曲垣、天井、冲门、阴都、阴廉、中府、下关,通天、凤池、关元、命门、天池、极泉、少海”十五外穴道。 好在铁英奇数日读书工夫,颇有心得,再加阎罗恨郭竞天随时点拨,用针手法是捏拿得恰到好处,只看得阎恨郭竞天又惊又奇。 刺过穴道,才叫铁英奇取出九颗药丸,给他服下。 并又叫铁英奇运功助他一臂之力。 铁英奇内力一达阎罗恨郭竞天体内,不由惊讶得叫了起来。 原来,这时的阎罗恨郭竞天不但经脉畅通无阻,而且所发生的反应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空荡虚渺的情形,大不相同。简直就象好人一般。 铁英奇虽把已得的医学知识重温了一遍,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使他对苏梅苓伤势所研究出来的结果,发生了极大的怀疑。 不过,他内心之中,却是欢喜莫名,因为这种法子,既能医好阎罗恨郭竞天,对百灵仙子苏梅苓自然也有效的了。 当然,这时他不敢以自己的私事打扰阎罗恨郭竞天,以免影响的他用功。 不过顿饭久时间,阎罗恨郭竞天竟已象没事一般的坐了起来。 铁英奇的脸色,更是说不出是惊是疑了。 阎罗恨郭竞天呆呆的瞧了铁英奇半天,忽然长声一叹道:“老夫以天下第一神医扬名于世,想不到自己的一条老命,竟是靠人家挽救回来!” 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笑话!笑话!天下第一神医也会有求人家的一天,真是天大的笑话!” 铁英奇生伯他这一阵大笑影响伤势,忍不住劝阻他道:“你老人家身体要紧,不要过份激动!” 阎罗恨郭竞天单掌一扬,发出一股掌力,穿过墙壁,把屋外的一株尺粗大树击得齐腰而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你看老夫会死得了么?” 尺粗的大树,凭一掌之力就能将它震到,象这等功力之人,江湖上实是少见,这种少见的功力。由一个受了重伤的老人身上显露出来,更叫铁英奇哑口无言,而对没有受伤以前的阎罗根郭竞天之功力,更有着高深莫测之感。 正当铁英奇理不清脑中思潮之际,阎罗恨郭竞天突然笑声一敛,摇头疾首道:“如果没有续断青空,老夫还是活不了!” 一会儿说死不了,一会儿说话不了,真把铁英奇弄糊涂了,甚至连出口的相问,都不知如何措词了。 阎罗恨郭竞天脸上的神急,瞬刻间,又变得非常严肃地道:“老夫假死归隐以来,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请求,故不论少侠如何能够找到老夫的蜗居,但少侠既有耐心在此相等老夫,想必有什么重要之事与老夫相商,老夫愿一改过去陋规,少侠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时间不多,老夫又得出去了!” 铁英奇要是一个自私的人,一定会先把自己的愿望说出,然后急急赶回去治疗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 可是,他不是这种人,苏梅苓的生死固然在他心中极为重要,但是眼看问罗恨郭竞天着想,关切的奇怪行动,更激发了他的侠义之心,再使他也顾不了自己,一心只为阎罗恨郭竞天着想,关切地道:“老前辈有何要事待办,请吩咐晚辈代劳就是,至于晚辈的事,回头再请教老前辈也是一样。” 阎罗恨郭竞天双目精光一闪,道:“老夫去找死,你能代劳得么?有什么话?快快说来,以免耽搁了老夫行程。” 铁英奇一听阎罗恨郭竞天竟是要去寻死,当时晃身挡住门口,一脸惶急之色道:“老前辈德高望重,修养功深,纵是失手被人所伤,也不应自轻若是,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尚请老前辈三思是幸!” 阎罗恨郭竞天苦笑一声,道:“铁少侠,你以为老夫会没志气到去自杀么?” 铁英奇真摸不透这位天下第一神医的心理,只知道自己完全表错了情,微微地笑道:“晚辈实在听不懂老前辈的话?” 阎罗恨郭竞天大约也看出了铁英奇的死心眼,固执得很,如果不把话说明,恐怕不硬闯,便出不了这房子,硬闯吗!不但有失身份,而且对于自己的体力,一时消耗大大,实非所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坦然地道:“铁少侠,可知老夫受的是什么伤?” 铁英奇不假思索道:“可是被幻影神翁用七煞玄阴真气渗入心脏?” 阎罗恨郭竞天脸上掠过一道讶容,道:“铁少使可知医疗此伤之道?” 铁英奇想了一想道:“就晚辈所知,除老前辈金针之法外,大约只有‘续断青空’才有治愈的希望。” 阎罗恨郭竞天忍不住“呵”了一声,显然对铁英奇的医学知识极为惊讶,不过他还是言归正传地道:“少侠可知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续断青空’?” 铁英奇神情紧张地道:“晚辈正想请教老前辈,何处可以觅‘续断青空’?” 阎罗恨郭竞天看错了铁英奇的意思,以为铁英奇要找“续断青空”为他医伤,感激地道:“多谢少侠的美德,老夫至多还能够活十天,少侠纵能取得‘续断青空’,也是缓不济急,救不了老夫的命。” 铁英奇蓦地想起自己出来已在一个月以上,如果阎罗恨只能够再活十天,那么百灵仙子苏梅苓不是早就身亡了么!想到此处,不由神色大变,惶惊不安起来。 阎罗恨郭竞天慨叹一声道:“老夫已一百零九岁,活得太长,早就厌烦了,可是要老夫被人暗伤而死,又实在不甘心,所以老夫才急急赶回来,想凭籍微来医道,巧夺天心,用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催动全身余力,再去找那暗伤老夫之人算帐,并为江湖除去一害,那知伤势发作得太快,要不是遇上少侠,我这番心事又是白费了。”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已将老夫最后一点真元之力激发,虽然暂得不死,而且功力大增,但是一过十日,油尽灯灭之后,便是老夫寿终正寝之时。” 铁英奇这才恍然而悟阎罗恨郭竞天何以会精神奕奕的原因,不过心中仍有一点疑问,忍不住又问道:“老前辈如果不用‘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尚……!在下的话,不说也十分明白。” 阎罗恨郭竞天爽然而道:“尚有百日苦难可受,少侠认为老夫哪一种死法较好?” 铁英奇一听受伤之后,尚可挨过百日,对苏梅苓的忧虑之心略为放宽,可是想起苏梅苓的功力体力,哪和阎罗恨郭竞天相比,只怕她活不到百日之数,不免又担心来,这种耽心,当然只在心念之间一掠而过,而怎样帮助这个可怜的老人,才是他目前的唯一的愿望。 所以,他的心思马上又集中到如何回答郭竞天最后那句话上去。 他蹙眉深思有顷,道:“依晚辈的看法,老前辈欲在十日之内找那魔头拼命之举,殊为欠妥。” 阎罗恨郭竞天愕了愕之道:“少侠说得明白些!” 铁英奇道:“老前辈可知伤你的那人是谁?” 阎罗恨郭竞天道:“好似少侠刚才提到过,那人便是幻影神翁,但是,幻影神翁到底是何许人,老夫确不详知。” 铁英奇便利用这个机会,将幻神翁所行所为说了。大概然后道:“那老魔头不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更擅幻影易容之术,有限的十日之间,不要说老前辈找到他的希望极为渺茫,就是与他当面而遇,也是无法见其真目,如此情形下,请问老前辈与他从何拼起,十日一过,老前辈找不到拼命的对象,那才抱恨终天,死得太不值得了!” 阎罗恨郭竞天悚然动容,叹了一声:“老夫显然又想错了,这却如何是好?” 铁英奇道:“请老前辈见告何处觅取‘续断青空’,晚辈既有老前辈所赐的墨龙驹乘坐,谅能在十日之内赶回。” 微微一顿,又表白自己的心意,道:“同时晚辈亦亟需‘续断青空’应用,以救治一个少女的生命,因之晚辈此举,实乃一举两得之事,请老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阎罗恨郭竞天道:“少侠来找我,就是为了要救那少女么?可是老夫自认假死归隐以来,极少人知老夫仍在人世,这却怪了?” 铁英奇逐又补充将百灵仙子苏梅苓受伤,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指点他到梵净山之事说了一遍。 其实,虎目神丐朱元波并非真的知道阎罗恨天郭竞天未死和归隐之地,只是因为过去听说郭竞天似是湘黔边境人氏,信口说了一句梵净山,想不到搪塞之词,竟点中了事实。 阎罗恨郭竞天一拍腿道:“是了,一定是那丁家丫头,见你骑了她哥哥的墨龙驹,由于爱屋及乌,泄了老夫之底,真是岂有此理!” 显然甚是生气,忽然,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是那多嘴丫头,也不知道我确实住处呀!” 铁英奇笑道:“是老前辈自己暗示晚辈的,请不要错怪了丁家姑娘。” 阎罗恨郭竞天愕然道:“此话怎讲?” 铁英奇道:“老前辈不是送了晚辈一匹墨龙驹么?” 阎罗恨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那畜生引少侠来的,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否则,老夫那时怎么这样糊涂?今天又怎会巧遇少侠援手,救了老夫一条老命。” 接着又问道:“少侠来此不少日子了吧?你怎有耐心等到今天?” 铁英奇道:“晚辈承老前辈赐墨龙驹宝马的当天,就赶回来了,晚辈因久等老前辈不归,百无赖之下,就将老前辈所藏医书典籍读着消遣。” 阎罗恨郭竟无道:“你过去跟谁学过医?” 铁英奇道:“晚辈过去从未研究过医道,所有医道常识,都是从老前辈书中领悟而来。” 阎罗恨郭竞天只听得哈哈大笑道:“医道常识?常识?只怕有这等常识天下也找不出三人以上哩。” 铁英奇又惊又喜道:“难道晚辈已经……” 阎罗恨郭竞天没有理会铁英奇的话,只照自己的意思问道:“少侠是否已经熟记了老夫所有的医书?” 铁英奇不但记熟了阎罗恨郭竞天全部医学藏书,而且,早就融会贯通心领神会了,口中却是谦抑地道:“晚辈勉强能够背诵。” 郭竞天一脸敬佩之色,自射奇光,道:“医药典籍最难记住,老夫唯一传人沈竹轩,在老夫眼中已是绝顶资质之人,在读那些医书之时,也费了一定时间,而少侠不过十数日时光,便能记住,莫非亲自所见,便是有人说破了嘴,老夫也不会相信普天之下,会有少侠这等胜过小徒十倍的惊世之才。”铁英奇这才知道,原来沈竹轩便是此老的传人,要是早知道了,可能自己便没有这番奇遇了。 铁英奇被夸将得不好意思地道:“竹轩兄气度恢弘,人中之龙,晚辈如何比得上他。” 郭竞天瞪目道:“你若比不上小徒,老夫的墨龙驹会随便送人的么!”二人相视,发出一阵会心大笑。 阎罗恨郭竞天这才说出“续断青空”,乃为武夷山心如神尼所有。 由湘黔边境前往武夷山,单程约在两千里左右,一往一返,便是四千里了,纵有墨龙驹为助,只怕也难在十日之内来回,铁英奇不觉为之黯然失色。 阎罗恨郭竞天视若无睹,微微一笑,便催铁英奇上路。 铁英奇备好阎罗恨郭竞天送给他的墨龙驹,骑上欲行时,郭竞天又叫住他,取出一本焦黄手册,交给他道:“这本‘医经’是老夫压箱子的本事,以少侠禀赋之高,足可为医学一门另创境界,送给少侠仅供参考吧!” 铁英奇心想:这本书乃是他的心血结晶,理应传徒才是,自己非亲非故,怎可厚颜领受,当时,便有了一个打算,将来遇见沈竹轩时,再将这书还给他。目前倒是不便推辞,便爽爽快快的将书收下。 同时,又安慰了郭竞天一番,便扬鞭绝尘而去。 铁英奇走得匆忙,不但没有问清阎罗恨受伤的原因和经过,而且也忘了将发现一个老人尸体之事,告诉阎罗恨,却让那双淬毒三梭短箭,放在阎罗恨书桌上,这一遗漏,不知又要生出一些什么麻烦来? 武夷亦作武义,在福建祟安县南,为仙霞山脉之羽项,绵延百余里,群峰列峙,以三仰峰为最高,溪流缭绕,有清溪九曲之称。 三仰峰之顶,有一座占地不广的青砖尼庵。题曰:“三心庵”。 庵主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尼的心如神尼。 过去,底内只住有两人,除心如神尼外,另有一个白发如云的高大老妇人。 如今,由二变三,加了一个深明大义,志行高洁的周婷婷姑娘。 心如神尼带回周婷婷的第二天,便祷告祖师,正式将周婷婷收为门下。 心如神尼有了传人,内心里的高兴自不用说,最使周婷婷莫明其所以的,便是那白发老妇的高兴,尤胜心如神尼数倍。 再有一点,周婷婷弄不清楚的,就是那白发老妇人更是有着不可言喻的尊重,她们二人,似母女,又似主仆,简直微妙之极。 周婷婷受命称那白发老妇人为“武奶奶”,因此,可知那老妇人姓武无疑,但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有时间问她们,也问不出结果来。 心如神尼因为服过“长青果”,所以看起来,似乎是周婷婷的妹妹。 长青果是“续断青空”每过一百年才能结出的果实,据说,最近又有一枚果实要成熟了,由此推算,心如神尼服食长青果是百年前之事,那么她的年龄,应在一百二十岁与一百三十岁之问。 快要成熟的那枚长青果,依二位老人家的意思,已经等待着给周婷婷服用了。 其实周婷婷自到武夷山以来,已经不知服食了多少希奇古怪的灵药了,虽是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功力的猛进,与两个月前,真有云泥之别,她倒不在乎“长青果”不“长青果”了。 现在,她唯一在乎的是英弟弟的对她的态度,她有恨他的理由,可是战不过对他的爱心,今天,她又飘飘若仙的独自站在云海之上,想起她的英弟弟。 她似乎超然物外,有点神不守舍了。 蓦地,武奶奶从庵门内提气轻身,飘落至周婷婷身后,五指箕张抓向周婷婷的右肩头。 武奶奶出手如风无声无息眼看就要抓到周婷婷肩上,忽然,周婷婷右肩一斜,武奶奶抓势一空,并指为掌,又切周婷婷柳腰,周婷婷连头都不回,“反卷金莲”右手已从不同的角度,疾向武奶奶腕脉扣去。 武奶奶叫了一声:“好!你的警觉之心,已是大大的增高了。”错步退了五尺,脸上笑开了花。 原来,武奶奶只是对周婷婷相试,倒叫人家白耽心了。 周婷婷回首微嗔撒娇道:“奶奶,你总是不让婷儿有一刻安宁时光!” 武奶奶裂着嘴笑道:“婷婷,你说老实话,你这时真是心静如水么?” 周婷婷螓首低垂,羞答答的,红霞飞上了双颊。 武奶奶大声笑道:“你真和你师傅年轻时一模一样,心有所思,便完全在脸上……” 庵内透出一丝银铃般的细声道:“武奶奶,你又要在我背后说什么了!” 武奶奶老年人像小孩子一般,做了一个鬼脸,拉着周婷婷大声道:“婷婷,我们去看看‘长青果’熟了没有。” 二人并成一团影子,向东边后山谷去。 她们翻过一座危崖削壁,直上三仰峰的山巅。 三仰峰高插入云,山巅上面,是一块方圆五丈左右的平顶,中央有一口蔚蓝色的水池,池的中心,耸出九条圆筒似的绿色蓝叶,九条蓝叶之中,便是一根白色的芯心,心顶长着一颗红色果子。 武奶奶和周婷婷并肩站在池边,武奶奶指指点点对周婷婷道:“大约还有五个时辰,长青果就得变成青色了。” 周婷婷不由大奇道:“红了还会变青么?” 武奶奶笑道:“要不变青,怎能名之‘长青果’,‘长青果’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青了才算成熟。” 周婷婷有所悟道:“这‘长青果’除了能使人‘青春永驻’外,是否同具‘返老还童’之功?” 武奶奶默默含笑道:“当然也有返老还童之功!” 周婷婷脆声笑道:“长青果我不要服了哩!” 武奶奶讶然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 周婷婷道:“我知道,婷婷要是不上山来,师傅一定将‘长青果’给你老人家服食的,你想婷婷嫔来了,给你老人家增加了许多麻烦不说,还要抢您的‘长青果’,婷婷再是年轻识浅,不知进退,也不能做出这种悖理之事,婷婷是决定不要‘长青果’的了。” 周婷婷一脸真诚,说得又快又急,绝不让武奶奶有插话的机会,可是武奶奶虽插不上话,却被周婷婷的赤子之心,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抚着周婷婷的如云秀发,口中不住的低声叫道:“孩子!孩子!” 当周婷婷话声一落,她便哑着嗓子,接口道:“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心和你师傅一样的好,可是你要知道,奶奶年纪已是这样大了,朝不保夕,寿限一到,便将撇手尘寰,‘长青果’虽是驻颜异宝,但却不能增加一个人的寿命,所以这‘长青果’在别人眼中是天下奇宝,以奶奶看来,真是难值半文钱,起初,我要将‘长青果’让给你,便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说动你师傅,如今你又来这一手,看来我老婆子活在人世,除了沾人的光以外,连一点点可以表示心意的地方都没有,我看还是早死了的好。” 言罢,便真的要向那深不见底的蓝色池中跳去。急得周婷婷一把抓住她,大声疾呼道:“奶奶!奶奶!你老人家死不得,婷婷谢领您的美意就是了!” 武奶奶收住身势,朗声大笑道:“婷儿,你以为奶奶真有本事跳进这蓝水池么?” 周婷婷一愕道:“奶奶,你不是真要死?” 武奶奶道:“只要你肯服食‘长青果’,奶奶当然不想死!” 周婷婷这才知道武奶奶是骗她的,不由撒娇道:“奶奶你坏!婷儿不来了!” 武奶奶面色一正,道:“说真的,青空灵泉圣洁非凡,任何浊物,也莫想死入她的怀中。” 周婷婷听得愕然,莫明武奶奶的深意,正想忖问,忽见一双冲天灰鹤,冒出云层,直向青空灵泉上空飞过。 武奶奶仰首指着那灰鹤道:“婷儿,你看,奇怪的事情你马上就可见到了。” 周婷婷目光注定那双灰鹤,只见那灰鹤飞到“青空灵泉”的上空,忽然像是遇到了一种无形阻力,空白鼓着双翅,竟是飞不过去,那灰鹤也甚是灵巧,忽然身子一斜,划了一个半弧,避过“青空灵泉”的上空,便又飞鸣而去了。 周婷婷只看得莫明其妙,想不出其中道理。 武奶奶又在此时,突然发力,推了周婷婷一把,她用力极大,又在周婷婷神志不专之际,周婷婷那里还立得住脚,一条娇躯,便被推得冲向池内。 周婷婷只好双目一闭,认命洗一个灵泉浴了。 谁知,周婷婷的娇躯刚冲到池边,便如碰到了一道柔软的气墙,把她反弹而回。 怪事,那反弹的力量,正好把她弹回原来的地方,一分不差。 周婷婷大是疑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武奶奶告诉她道:“这青空灵泉,自古以来,便有着一种极为柔和坚韧的气体,护住灵泉上下四周,任你功力如何高绝之人,也莫想进入一步。” 周婷婷道:“人既不可进入,我们又怎样进去摘取那‘长青果’呢?” 武奶奶道:“这就是天公造物的巧妙了!” 顿了一顿,见婷婷没有插嘴追问,又自动接道:“要通过灵泉真气,去摘取‘长青果’,有一个妙不可言的时机,只要把握得巧,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长青果’,如果错过了时机,那就只有请服用过‘长青果’的人去采摘了。因为服过‘长青果’的人,灵泉真气是不生抗力的。” 周婷婷道:“婷儿要自己摘取‘长青果’,请奶奶告诉婷儿,进入灵泉真气要在怎样一个时机吧!” 武奶奶道:“长青果成熟之际的顷刻,灵泉真气亦将同时消失威力。” 周婷婷心思细密,微一沉思,道:“不知那灵泉真气消失威力的时间短暂如何?” 武奶奶道:“婷儿你是仔细得很,这一点问得非常重要,因为那灵泉真气消失威力的时刻,极为短暂,大约只有平常人举步一起一落的时间。这瞬刻的时间,极难计算得准哩!” 周婷婷默计平常人举步一起一落的时间。纵是功力具有相当火候的人,也仅只可以越池面而已,要摘取“长青果”,便非凌空施展身手不可。 关于这一点,以周婷婷的身手来说,自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足为虑。 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把时间拿捏得正好,才是成败关键之所在,想到这里,周婷婷不禁陷入深思了。 武奶奶轻声一笑道:“婷儿,想出了办法么?”语气好像是说:你如果想不出办法,奶奶可以告诉你的。 周婷婷忽然灵眸闪道:“婷儿已想出了一个控制进入时间的法子,不过尚有一点不明之处,请奶奶赐告。” 武奶奶笑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说好了。” 周婷婷道:“‘长青果’将要完全成熟之际,有什么特别征象没有?而距那闪电般的宝贵时间,大约须等候多久?” 武奶奶静听以后,道:“‘长青果’将要成熟之时,它的颜色将由红变白,白到极点,发出闪闪银光,大约再有半盏茶时间左右,便将转青成熟。” 周婷婷也不说话,回身折了一段枯枝,向那青空灵泉虚空钻去,那枯枝像是触到一堵柔软的气墙,伸到池边,便再也伸不进去了。 周婷婷试了一试,才道:“婷儿一面凝聚真力,作势待发,一面将这枯枝紧触住护泉真气,只要灵泉真气一消,婷儿即可因树枝前伸阻力消失,而察出其时机,那时,以有备之势,进入采果,谅无失闪之虞。”这是极为简单易行的办法,因为简单易行,也常常被聪明人忽略过去,所以很少人能够想出。 周婷婷此话一落,只高兴得武奶奶赞口不绝道:“婷儿,你这个办法,就是你师傅当年取得‘长青果’的翻版,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语声刚落,武奶奶游目之际,“长青果”已经快要变成白色了。 周婷婷作势道:“武奶奶,你且看婷儿轻轻易易的将那‘长青果’取来!” 武奶奶笑道:“奶奶预祝你……” 一语未了,只见从对面峰上,翻上一个全身皆黑的丑老人,那老人不但穿是黑衣服,而且,那付尊容也是黑的。 他手中也拿了一段树枝,就在池的那一边,不言不语的,模仿周婷婷的办法,拉开了架式。 武奶奶和周婷婷谈半天话,就没有察出山巅的反面,会藏有一名这样的黑人,由此可见这黑人,能够避过武奶奶和周婷婷的耳目,其功力之高,不难想见。 周婷婷分不开身去对付那黑面老人,只好视而不见,自顾凝功待机,懒得去理他。武奶奶却是气不过那黑面老人,赶来抢现成,不禁冷笑一声,游身扑过去,厉色道:“黑鬼何人?还不给滚下去。” 双掌一推,掌风如轮,向那黑面脸老人卷去。 武奶奶外表虽是疾言厉色,并无伤人之意,所以掌风虽猛,劲力不足,仅是吓唬人的腔声而已。 话虽是这样说,须知武奶奶乃是何等功力之人,一身修为和心如神尼比起来,相差也是有限得很,纵是吓唬人的腔势,那黑面老人也是受不了,不被卷下峰去,才怪哩! 说怪真怪,那黑西老人的衣角都未吹动丝毫。 武奶奶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好深厚的功力,你再接老婆子一掌看看!” 这次她提足了十成功力,抖掌推出。 武奶奶十成功力的掌劲,反而风声全失,竟似虚空作势一般。 只见那黑面老人脸上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道:“我反正是挨惯了你的打,再接几掌又何妨!”言下竟是没事人一般,好象武奶奶刚才那一掌是虚具形势。 武奶奶目光连问了几闪,脸上疑容陡现,他不是怀疑那黑面老人的功力,而是怀疑这黑面老人所说的话,这些话,在她的意念中,只有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但是这黑面老人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人?因此,她不得不用脑筋尽量去打量,蓦地,只见她神色一惨,跟跪奔向那黑面老人,紧张地道:“你……你……” 那黑面老人忽然发出一声震耳吼叫道:“站住,不要过来,这样会伤害了你。” 武奶奶果然停步不前,结结巴巴的道:“凭这句话,我更能确定你是阴弟了。” 那黑面老人气势一歉,道:“不错,小弟就是大姐心目中早已死了的兄弟武阴。” 武奶奶一阵激动,道:“你……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武阴叹了一口长气道:“小弟因为练习一种奇门神功,不幸配药失慎,落得了这般惨状。” 武奶奶甚是关切地道:“你为什么要练习那种奇功哩?” 武阴戚然道:“小弟只是想有机会胜得过姊姊!” 武奶奶听了,更是无限感触地道:“兄弟,你的用心太深了,难道你把姊姊也当作不世的仇人么?” 武阴脸有愧色,道:“小弟一步之错,悔之已晚,但请姊姊看在同胞份上,相助小弟一臂之力。” 武奶奶微现犹豫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武阴一脸祈望之色道:“请姊姊让小弟获得这‘长青果’,以中和体内之毒,并还我本来面目!” 武奶奶低头不语,虽然内心中极为矛盾难决。 原来,武奶奶和她这位弟弟武阴,从小姊弟之情极笃,唯有在武功方面,武阴压根儿就不佩服姊姊武奶奶,偏又想尽了方法都胜不过她,而武奶奶,做什么事都能关顾弟弟,只有二人一动上手时,便心不由主的,谋求制胜之道,从未想到手下留情容让之事。是以,武阴在她手中,从未占过先。 后来,姊弟二人,因为人的际遇分开之后,二人还是每五年必有一斗,直到六十年前,武阴寻到武夷山来又尝过一次失败后,便再未前来找过武奶奶了。 武奶奶更失去了他的信息,匆匆数十年过去,在这情形下,妹弟一朝相逢,武奶奶真是左右为难了。 这时武奶奶正自己和自己猛烈的战斗着,忽然,她毅然地,坚定地,道:“阴弟,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的。” 武阴有点失望地道:“你顾忌我的武功会超过你么?” 武奶奶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超过我了,刚才我两掌无功,便是极大的证明。” 武阴现出一种满足的微笑道:“这就是小弟新近练成的‘化力神功’?” 武奶奶微吃一惊道:“‘化力神功’乃是失传了数百年的武林绝学,并非邪门武功,怎会服用药物?” 武阴苦笑道:“六十年前小弟偶然获此绝学,一直练了五十五年,都未达到任意所之,无往不可的最高境界。” 武奶奶道:“练武重资质,不是姊姊说你,你并非上上之才,是以难望大成。” 武阴道:“小弟自是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又费了两年的时间,找得一张弥补体质上缺陷的药单,那知药物觅齐后,因紊乱了配药次序,服药以后,虽然达到了预期效果,但却也发生了一种副作用,落得今天这般模样。” 武奶奶感慨地叹道:“人生修短有数,缘分也强求不得,你……” 武阴抢嘴道:“小弟抱定人力胜天的主张,现在不是只有一步之差了么?只要姊姊你助小弟一步,便可人力胜天了。” 武奶奶仍是摇头道:“阴弟,请你不要逼迫姊姊说‘不’字。” 武阴满面凄苦之情道:“姊姊如果……” 一语未了,只觉灵泉真气陡然一泄,他因分心说话,待得作势起步时,已是慢了不少时间,只通过了上半身,下半身便被灵泉真气死死吸住,纵是运转“化力神功”,也莫想突入分毫。只好抽身而退,退出时倒没有遇到丝毫困难。 同时,周婷婷却是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灵泉真气”一泄,“丹凤展翅”身如彩霞掠空,从“续断青空”顶上飞过,只一拉手,便用“长虹吸水”手法,将“长青果”吸到手中,轻轻巧巧的落到武奶奶身边。 武奶奶与武阴所说之话,无不句句入周婷婷耳中,所以细心中早已打好主意,看在武奶奶的面上,决心要把这颗“长青果”送给武阴了。 当然,她也知道武奶奶的脾气,说过的话,从不更改,要明理将“长青果”送给武阴,只怕武奶奶绝不会首肯,同时,也显得自己并无诚心送人。 于是,她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当娇躯刚一落地之际,脱手将“长青果”向武阴口中打出,然后,才发话道:“晚辈谨以这颗‘长青果’孝敬武老前辈!” “长青果”化作一道绿光,直向武阴口中飞去。只急得武奶奶双手齐抓,发出两股真力,欲待吸回“长青果”,以武奶奶的功力来说,本是手到拿回之物,那知,周婷婷早就想到了这一着,也是用了十成真力发出,这样一来,除非武奶奶的功力可以超过周婷婷一倍以上,否则便莫想将那“长青果”吸住。 事实上,周婷婷目前的功力,因服了太多的灵药之故,并不稍逊武奶奶,因之,只见那“长青果”带着风声,投入武阴口中不见了。 武奶奶气得大声吼道:“阴弟,神尼已将‘长青果’送给了周姑娘,你不能服她的,快快吐出来。”她情急之下,似乎没有想到,再将“长青果”吐出来,周婷婷能不能再吃的问题。 周婷婷忙道:“武奶奶,人家已经入口的东西,我还能够再吃么?” 武奶奶一愕,跺脚道:“你……你……真不听话!”她还能说什么呢? 武阴高兴无比的带笑道:“‘长青果’入口即化。小弟有心不吃,也是不可能了。” 转正身躯,向周婷婷长揖谢道:“周姑娘侠骨天生,武阴身受大恩,不敢言报,请姑娘受我一礼。”武林人不言报,只是口头上说说,其实内心之中,无不存下涌泉以报之念。 周婷婷因武奶奶的关系,怎好意思接受武阴的礼,闪开娇躯,摇手笑到:“武老前辈,千万不可如此,婷婷当受不起哩!” 武奶奶见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是枉然。苍目一瞪道:“武阴,你得先表示你的心意!” 武明朗声一笑道:“姐姐说得是!” 又回顾婷婷道:“不知周姑娘可有兴趣究习‘化力神功’?” 周婷婷知道武阴出于一片至诚,却之只有使人家心中更是难过,遂毫不作儿女态,一福为礼道:“谢谢武老前辈栽培!” 武奶奶道:“谢什么!‘化力神功’岂能和你克己成人的善心相比。” 话虽是这样说,却又吩咐武阴道:“快去找一僻之地,将‘化力神功’心法教给周姑娘。” 武阴道:“不用再找地方了,就这样里很好。” 武奶奶道:“那我先走一步,阴弟你得了周姑娘的好,也该向神尼道声谢,我在三心庵等你们。” 回身欲走,却被武阴叫住道:“姐姐慢行一步,兄弟如今想开了,再也不想胜过姐姐,姐姐何妨也听听‘化力神功’的要义。” 武阴能有这种觉悟胸怀,倒真使武奶奶又是惭愧又是喜欢。 惭愧的是自己确实对“化力神功”不大服气,尤其刚才两掌伤不了武阴,总觉得颇不是味,所以仍有争强好胜之心,想不到武阴反而先她醒悟,怎不叫她惭愧难安。 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弟能有这种胸怀,为武氏一家后人,树立了永世典范。叫她能不喜欢么! 愧喜交集之下,武奶奶怎好意思再学“化力神功”,去意不变,仍然飘身出去了丈远。 武阴摇头一叹,只好任她去,开始将“化力神功”的心法,用“传音入密”神功授给了周婷婷。 武阴用“传音入密”传授“化力神功”,这原是老江湖的顾虑,因为他自己藏在峰侧听到武奶奶和周婷婷的谈话,便不得不提防另有他人走了他的旧路。 武阴将“化力神功”心法传完,又对周婷婷道:“小鬼见不得菩萨,我也不到三心庵去了,我们后会有期,这次多谢你了。”也不顾周婷婷的表示如何,仰身向峰下倒翻下去。 周婷婷一阵叹息,也展开身形,赶回三心庵。 她人还没有赶回三心庵,便听见武奶奶高声喝骂之声和掌力掌风击空之声,远远传来。 周婷婷心想,有师父在庵内,是谁敢如此大胆,前来生事,同时,脚下加劲,人似飞乌一般,向庵前疾射。 当她看出和武奶奶相对的人是铁英奇时,老远就扬声道:“奶奶请快停手,英弟弟是自己人!”她不叫英弟弟停手,而要喊奶奶停手,在她来说,这是极为自然之事。 因为,她对铁英奇虽是情深意重,却因铁英奇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使她骤然相见之下一时喊不出口,自然,只好请武奶奶停手了。 其实,武奶奶因出尽全力,也胜不了铁英奇,心中早就不是味道,一听周婷婷只叫她停手,认为周婷婷只顾英弟弟,便忘了武奶奶,不但没有停,反而,更是展开全身功力,攻得更是猛烈。 同时,晒笑道:“这小子,根本不是东西,明知庵内都是女人,硬要向南内阁,你说该揍不该揍!”她明知铁英奇是周婷婷的心上人。偏故作不知,倒窘得周婷婷羞容满面,不好意思再插嘴。只把一双秀目,脉脉含情的射向铁英奇。 铁英奇今日的功力,已非武奶奶可敌,因为有求于人,不敢过份逞强,动手之时,只求自保,并无争胜之念,武奶奶仍得不败。 周婷婷的出现,真大出他意料之外,因为过去的一段不愉快,使他内愧丛生,厚不起脸来先招呼周婷婷,生怕万一周婷婷不理自己,自己便无地可容了。 继见周婷婷那道欲语难言的眼光扫来。再也矜持不住,错步退出武奶奶的掌风,出自真诚的叫了一声“婷姐姐!” 武奶奶再不识像,也不好再行进逼,只好站在一边自去生气。 周婷婷望着铁英奇幽幽的一叹道:“英弟,我在武夷山,可是令尊告诉你的?”周婷婷满以为铁英奇乃是前来找她,故有此问。 铁英奇那有听出她话意之理,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周婷婷拜师学艺之事,他到武夷山来的目的,只是讨取“续断青空”,他因对周婷婷内愧在心,又不顾当面说假话,皱了一皱眉头道:“不瞒婷姐姐说,小弟乃是前来讨取‘续断青空’的。” 周婷婷失望伤情中,仍不失雍容之态,微讶道:“不知英弟弟为谁万里奔波?” 铁英奇实话实说道:“小弟为百灵仙子苓妹妹和阎罗恨郭老前辈二人之需,特来求见神尼赐给些许‘续断青空’。” 周婷婷,听铁英奇为的竟是百灵仙子苏梅苓,两相对比之下,但觉双眉一热,几乎忍不住流下悲伤之泪,慌得别过脸去,才定下心情,没有真的流出泪来。 铁英奇心头猛震,内心也是极为难过,但是目前不是他诉说衷肠的时候,当下挺脊梁,硬起了心肠道:“小弟意欲晋谒心如老辈,不知婷姊姊可愿代为引见?” 周婷婷酸着鼻子,但极为爽快地答应到;“愚姊理应代为禀报,英弟请稍待,我即可就来。”飘身疾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叫住周婷婷道:“神尼已经出外云游去了!” 周婷婷道:“她老人家不是刚才还在么?” 武奶奶横了铁英奇一眼道:“刚才是刚才的事,神尼怎会知道这小子要来。”满口小子,似是心中余怒未息。 周婷婷猛然想起师父要教训铁英奇的话,不由大是着急道:“她老人家说过什么时候会回来么?” 铁英奇一听心如神尼不在,也是恐慌的道:“这真是糟透了,我要早来片刻,不就见着了她老人家么!现在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武奶奶眼角都不瞧铁英奇一下,只对周婷婷道:“神尼有话交代下来,令你即刻坐关一日,勤习新获神功,从现在起,你便不得和任何人谈话了。” 周婷婷道:“我想师父不会这样严,奶奶让婷婷和英弟弟多说几句话,好不好?” 武奶奶调腔冷冷的道:“神尼责成奶奶严加督导,就算是奶奶不准你和这小子再说话,难道你便不听话么?” 周婷婷叹了一口气,望了铁英奇一眼,只好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又横了铁英奇一眼,跨进庵门,“啪!”地一声,把大门关了。 铁英奇在周婷婷离去之时,几次想叫住她,打听“续断青空”之事,可是瞅见武奶奶那付横得使人头眼发麻的凶相,到了口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只痴痴的望着他们进了三心庵,直到那庵门相碰的响声,才震得他霍然想起:神尼不在,又把她们放走了,再到那里去找“续断青空”呢,暗驾了自己一声:“糊涂!”点足射到三心庵门口,伸手去推庵门。 那知,庵门不待他的掌力落实,又自动开了一条缝,伸出武奶奶的半个头,对着他鼓目挑眉道:“你算是什么掌门人,这样不知礼数,你知不知道,这是尼庵呀!哼!年纪轻轻的怎的如此不知进退。” 铁英奇俊脸一红,热血上冲,再也顾不得苏梅苓和阎罗恨郭竞天的伤势,回头就走。只听得背后的大门又“啪!”的一声,震得他头脑一清,深恨自己不该冲昏了头随便使气,没有多向那讨厌的老太婆哀求几句,心念一转,又想走回,再去叩庵门。 这时他已想通了,为了别人的事去低声下气,算不得有损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反之,误了人家的生命,那才是令人齿冷的事。 于是,他又走回庵门口,提气朗声道:“铁英奇非为个人打算,请老前辈大发慈悲之心,赐给晚辈一些‘续断青空’,以救治两个被幻影神翁所害的生命。” 庵内竟是硬起了心肠,寂无回声。 铁英奇静静的等了一等,仍无回应,不兔生起气来道:“铁英奇要放肆了。” 双掌一合,“先天无极两仪真气”提起了三成。 就在他掌力将发未发之际,耳际忽然响起周婷婷的朗朗细声,道:“英弟弟,忍字头上一把刀,鲁莽的后果,只有误人误己。我……”话未说完,倏然顿止,显然被人家发现她有私了。 周婷婷对他如此关切照顾,使他想起过去周婷婷态度,大感羞惭,不由的垂下了双掌。 他刚刚压平心气,那大门又闪而开,武奶奶面色稍缓地道:“婷丫头魂不守舍,大约是我不准说话的关系,为了她,我只得让你们再见一面……” 铁英奇一听可以见到周婷婷,见了她便不难设法讨取“续断青空”,当时,心中一喜,不待武奶奶把话说完,便长揖谢道:“晚辈多谢老前辈格外施仁。” 礼毕,便大步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喝声道:“男子汉不得进入本庵,婷婷自会出来见你,你站在那面等好了。” 铁英奇身在人家屋檐下只得忍受,应声:“是!”脸上不敢挂上丝毫不乐的神色。 还好,周婷婷没有叫他久等,差不多是武奶奶身形退去的同时,周婷婷已出现在门口了。 铁英奇这次和周婷婷见面,已再顾不得矜持,先自开口道:“婷姊姊,小弟,对不起你!”周婷婷热泪盈眶,谈谈一笑,道:“英弟不要自责,你并没有对愚姊怎样!” 话意一转,道:“倒是英弟弟所要的‘续断青空’,愚姊却是无能为力。” 铁英奇急得大声道:“是神尼不愿舍药救人?”隐含责备之意。 周婷婷乃把无法通过“灵泉真气”的困难告诉了铁英奇,道:“家师确已外出,没有她老人家为助,你如何能够通过‘灵泉真气’?” 铁英奇将信将疑道:“小弟去试试再说!” “飞龙冲天”,向峰顶射去。 第十章 行健神功威震江湖 铁英奇飘行如风,登山似箭,委时,已立身三仰峰顶。见了山顶中央那口蔚蓝的灵泉,也不免啧啧称奇,慨叹无功之巧。 水性向下,怎会在山顶上喷出泉水?宁非怪事! 铁英奇专心一意的想独得“续断青空”,那有闲暇研究灵泉成因。 甚至对周婷婷所说有关“灵泉真气”之种种怪迹,他亦未真正予以重视。 他心想:“凭天龙派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要冲不过灵泉真气,这不仅是笑话,简直就是侮辱!” 因此,他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决心,退到一处空地较广的峰缘,然后把“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提到十二成,发出一声龙吟朗笑,十指箕张,贯足劲力点足飞身,直向池中冲去。 以铁英奇现在的功力说,就是一块百炼成钢的铁板,只怕也挡不住他如此全力冲击。这时,他的身子平起空中。拉得笔直,虽是仅只丈远的距离,也发出了破空之声,其力道之大。冲劲之猛,可以概见。 铁英奇的身子冲到池边,他那奇快的速度,竟被一道无形劲力阻住,再也莫想前进分毫,且在他身子一停的同时,更有一种反弹之力,把他震得倒飞而出。 去势如箭,一弹就是数丈之远。 铁英奇被弹崖外,心神丝毫不断,心想,白云下面,至多不过是山峰的斜坡而已,有什么可伯的,当时吸了一口真气,用千斤堕法,止住向外弹出的劲势,直线向白云底下落去。 起初数丈距离,他倒是心定得很,只得落地之后,非再试一次不可。 那知,落下之势,迄无止境,顷刻之间,便穿过了云层,再看下面,竟是一道奇深无比的幽谷,这一下,只吓得他魂飞天外。 原来,铁英奇转到余地较多的那一面起步,正是面临危崖的一边,因为峰出云表之上,看不清下面,致有此误。 铁英奇有过两次堕崖的经验,惊悸之时极为短暂,很快便恢复了镇静,先守住心神,然后,四肢平伸,使身形成为飞鸟之状,一面提气轻身,鼓风作式,硬把下落之势,延缓了不少。 这时,他双目精光电闪,找寻谷下落足之点。 忽然,他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微侧,直向一株高达三四丈的古松落去,最高的枝枝,迎着他的身子,首遭压断,接连而下,一共断去五根树枝,身子的落势已差不多完全被抵消了。 只见他又发出一声长啸,挺腰族身。点足落在最后一根树枝上,长衫飘拂,那里象是从高空跌落下来的人。 他身形刚刚落定,正要跳下地,另谋出谷之计,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叹惜声,从左边传来。 他心念一转,便向那声音发出处扑了过去。同时忖道:“既然有人,一定有出谷道路,只有向他请教了。” 他扑到地头,只见是一块又光又平的大石壁,那有半个人影,正想出声叫喊,忽又听得那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返身直扑过去,声音又转到另一个方向,铁英奇身随音转,快速的扑来扑去,始终见不到那发音之人。 一种被戏弄的忿怒,油然而生,身形一顿,双手插腰。昂首而立道:“有种的便请出来与本座对上三掌,如此鬼鬼祟祟的,本座可懒得与你计较了。” 四方八面,都有同样的声音,答话道:“你发什么横,有本事找到老夫,莫说与你对上三掌,三百掌又有何妨。” 接着忽东忽西的声音,又传进了铁英奇耳中。 铁英奇实在气不过,展开天龙身法,在谷底之内追索声音。 渐渐的,铁英奇脸上现出了惊讶之色,继之换上了一付心领神会的神情,身形随着飘忽的声音,翩翩飞午起来。 原来,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有一定的角度,发出的时间,也有一定的节奏,使铁英奇悟出追补之时,转身换式之间,竟是一套奇妙无方的轻功神法,其奥妙之处,较天龙派的天龙身法更为神妙。 铁英奇于学成天龙绝学之后,原来那种固执不学别派武功的死脑筋,早已慢慢有了转变,在这种情形下,也就接受了那暗中人的好处。 那人把一套奇奥绝顶身法,用“延音导向”玄功,周而复始的暗示了三遍,铁英奇已把那套身法精髓,领悟无余。 那人见铁英奇如此天资,发出一声慨叹道:“真是天纵之才,老夫这套‘浮光掠影’身法,可说因人得传了!”那人想必一时疏忽,慨叹之声竟未用“延音导向”玄功,而从铁英奇原先落脚的大树中央发出。 铁英奇就用刚学的“浮光掠影”身法,在那人语势未落前,疾飘大树前面,抱拳为礼道:“晚辈天龙派铁英奇,多谢老前辈赐传绝艺!” 那人真古怪,待铁英奇谢他时,却又冷冷的道:“你不要谢我,老夫并未给你什么好处,这只能算是你自己的缘份。” 铁英奇循声瞧去,只见离开地面丈高的树身下,有一个面盆大小的圆洞中央,露出一张和树皮颜色差不多的面孔,要不是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眸子极为引人注意,真难发现那是一张人的面孔。 铁英奇和那树中人互对了一眼,只觉对方的目光,并不是象他说话一般冷漠,正想不出恰当的话头时,那人忽然面上又带了笑容,道:“你是不是被山巅上那灵泉真气反弹之力逼下来的?” 铁英奇道:“老前辈怎知晚辈的遭遇?” 那树中人面道:“老夫乃是过来人,自然想象得出,只是老夫运气没有你好,不,也可以说老夫六十年前的功力,没有你今天深厚,才落得如今这般不死不活的惨况。” 铁英奇直觉地道:“老前辈受伤了?” 那人面道:“何止受伤,要不是有这株‘旃松’,老夫该在六十年前就归天了。” 铁英奇讶声道:“这是‘旃松’?” 要知“旃松”乃属变种松树之一,质含檀木香味,有延续生命的奇效,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树,铁英奇也是才从阎罗恨郭竞天药典中知悉,自是难兔发出惊讶之声了。 那树中人面道:“老夫跌下来时,心脉已断其三,要不是有这株‘旃松’,你说,我能活到今天么?” 铁英奇道:“老前辈伤势虽重,经过数十年的自疗,想必已经全好了。” 那人满面苦笑道:“有‘旃松’之功,按理该早全好出谷,可是老夫命途多难,偏偏有自疗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一只三眼鹏鹑在老夫‘人中穴’上,啄了一嘴,致使老夫前功尽弃,磋舵至今,连出树之能都没有了。” 铁英奇深知“旃松”有延续生命的奇效,树内老人纵然不食不饮,也可因“旃松”精气滋养,永生不死,只有疗伤必须凭本身能力罢了。 铁英奇目前已是医学大家,同时身上还有一颗“夺命金丹”,以他的为人,当然不会珍惜一粒“夺命金丹”,去救助那树中老人,何况,自己受惠在先,自是更不会有所顾惜了。 铁英奇吸气长身,点足树身之上先不说明原由,将仅存的一颗“夺命金丹”,放在老人口中,然后,一掌压在那老人“百会”穴上,内力潮涌,向那老人体内退去。 不过半顿饭久时间,铁英奇飘身落回原处,含笑道:“请老前辈动功一试,你的伤势是否好了。” 那树中老人,合目行功有顷,一声高昂啸声,从他口中发出,接着便见从树干的分叉处,射出一个赤条条的雪白身子,隐入一片树林之内。 原来,那人被困“旃松”之内八十余年,衣服早就腐烂,又不好意思赤身和铁英奇相见,只好暂不与铁英奇相见。 不久,那老人用许多茅草绑在身上,走出树来,一脸兴奋的神情,感激无比的道:“老夫劫后余生,都是铁少侠所赐,从今而后……” 铁英奇一听他语气不对,生怕说过份的话,急得双手齐摇,打断他的话道:“老前辈刚才教了晚辈一套‘浮光掠影’奇幻身法,区区一粒‘夺命金丹’算得了什么!我们两不该欠,扯直了如何?” 那老人凝目在铁英奇俊脸上不言不语的注视了半天,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两不该欠!那么我们交一个朋友吧!” 铁英奇道:“老前辈既是瞧得起晚辈,还请不时匡正才好!” 那老人道:“既是朋友,你就先脱一件衣服给我穿穿。” 铁英奇一笑道:“请老前辈恕过晚辈疏忽之罪!”脱下一套中衣,给那老人穿了。 那老人又道:“你我忘年论交,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叫来令人听了生份,我看,以后你干脆叫我老简,我叫你一声铁老弟如何?” 铁英奇近来江湖经验大增,知道这江湖人物交往,最好干脆爽快,丝毫不作态,道:“简老吩咐,英奇遵命就是!”结果,还是将老街改称简老,以尊年长。 老简默默点头笑道:“铁老弟谦虚为怀,简老就简老,想法出谷吧!” 铁英奇这时也未想起细问简老的来历,却在无意之间交上了一个著名的江湖的前辈奇人,对他日后祛魔行道帮助不少。 他们二人在谷底绕来绕去,转了半天,只见四壁高耸入云,一无出谷之径可寻。 铁英奇心中记挂着求取“续断青空”,不由大是着急道:“真就没有出谷之径么?” 老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呵!我们还有一个机会,可以试一试!”晃身向崖边一块大石后面奔去,不久传出一声欢呼道:“铁老弟快来,这里果然有名堂。” 铁英奇闻声飞跑过去,转到石后,只见百壁上一个高不及二尺的贴地小洞,里面又传来老简的声音道:“铁老弟快进来!” 铁英奇毫不犹豫的俯身钻进小洞,但觉眼睛一花,洞内竟是高大得很,而且,亮如白昼,别在天地。 老简正在洞中央一日围着白玉栏杆的池边,目瞪口呆的失了神。 铁英奇走过去,目光瞥处,激动地叫了一声:“续断青空”,其生长的茂盛,远非三仰峰上那丛“续断青空”可比。 尤其使人惊喜的,在那“续断青空”丛中,竟也结了一颗“长青果”。 饱读郭竞天藏书的铁英奇,一见那“长青果”便知它已到了成熟的时候,又是一阵激动。 他对周婷婷抱愧甚深,颇有将这“长青果”采下送给周婷婷的意思。 这时只听得老简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迟了!迟了!一切要回到六十年前去,该是多好!” 铁英奇忽然奇怪道:“简老,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个洞府?” 老简道:“我长困:‘旃松’树干内,人虽不能高树一步,但目视所及,至为广阔,记得每隔十年,必有一对雪白灵猿,从石后走出,巡游一阵,又自离去,因那一对灵猿,平日从不现形,由此可知它们必是外来之物,再进一层推想,灵猿进出之处,是在大石后面,因此猜想石后必有出入这深谷的孔道,倒没想到,这里会有‘续断青空’。” 铁英奇指着池边的白玉栏杆道:“由这白玉栏杆看来,这‘续断青空’应是有主之物,现在主人不在,擅取他人之物,实非所宜,但小弟万里奔波,为的便是想求得一些‘续断青空’,现在却叫小弟甚是为难了。” 老简哈哈大笑道:“铁老弟,你也迂腐得可以了,这要是有主之物,难道会无人看守?” 铁英奇道:“简老此话怎讲?” 老简道:“老夫在此幽居六十年,此洞若原主人仍在,那有从未见他出现之理?” 铁英奇想了一想,老简的话也是不错,但仍不放心,便在洞中大声呼叫起来,久未有人出面这才放心等待“长青果”成熟的时机。 他领教过“灵泉真气”的厉害,不得不相信周婷婷告诉他的话,按照她的方法,去争取入池的瞬问。 当他伸手向前试触时,那知这池边面上,竟未布有灵泉真气。 既无灵泉真气,就随手可以摘取“续断青空”,铁英奇不是贪多无厌之人,为了争取回程的时间,便无心等待那即成熟的“长青果”,点脚而起,凌虚御空,飘然停在“续断青空”三尺高上空,伸手摘取“续断青空”。 那知,“续断青空”入手即化粉末,似非生物,铁英奇连摘几根,根根如是,无一例外,不免微一错愕,失神间竟碰落了那尚未成熟的“长青果”。 奇怪,碰都不能碰、还算是什么珍物,这种念头,刚在铁英奇脑中兴起。只视一阵隆隆之声,从地底传出。 同时,老简大声叫道:“铁老弟,快回来,这洞中的事物,万不可大意。” 铁英奇不待老简话毕,人已飘身落到老简身边,刚说得一句:“那‘续断青空’是假的!……” 便被一声巨响盖去了余下的话,继之,又见对面的洞壁,突然向下一落,现出了一座拱门,门内黑乎乎的,似是极为深邃。 忽然,门内发出万道珠光,随着珠光起处,门内现出一辆檀木双轮车,车上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道装老人,那双轮车行到拱门,便停止不动。 因为那双轮车是自动行止,并无推车之人,二人都不觉为之大奇。 车上老道人右手当胸一立,掌心向外的摆出一个单谁掌的架式,可是,并未真的将掌势推出。 铁英奇和老简都看见老道手掌中有一行字:“贫道张茂隆是也!” 铁英奇并不知张茂隆这名字,老简见了张茂隆这名字,却立即神色肃然,拉了一下铁英奇道:“铁老弟,我们遇上前辈高人了!”先自躬身为礼道:“武林末学简金祥,见过张老前辈!” 铁英奇见简老都行下礼去,自己虽是一派掌门之尊,到底年岁还轻,尽管可以与当代各大门派掌门人分庭抗礼,但对一位武林前辈却不好意思讲明身份,只好跟着也是躬身一礼,道:“晚辈铁英奇有礼了!” 他们二人躬身行礼之际,只见两道极为疾劲的暗器破空之声,从他们头上飞射而过,他们要不是躬身矮下一尺左右,极可能正好成了那暗器的目标。 接着便听出那暗器,击中身后一种铁器之上,发出七响“叮当!”之声。 原来那暗器竟有七枚之多。 当然,以他们的身手,莫说只有七枚暗器,就是再多一些,只怕也伤不了他们,要不被他们接住,也一定被他们震荡。但是,如果那样,事情就更糟了。 因为,那些暗器只要有一枚射不到后面铁器上,铁英奇和简金祥,便莫想再走出这座洞府一步了。 原来那是配合好的巧妙机关,铁英奇和简金祥如没有敬老尊贤之心,便不会不礼敬,那些暗器射出后,他们便会以为射向他们,而出手击落暗器,于是暗器便不能同时击中另一道机关的枢纽,制止了下一步更厉害的杀手。 他们由于这一礼,不知不觉间逃过了一场大难,犹不自知。 只听七声“叮当”声响过去,张茂隆右手一收,换了左掌、掌心写着: “请进!”二字,接着那双轮车自动向拱门内倒退而去。 铁英奇因不知张茂隆底细,未跟进之前,不免悄声问简金祥道:“简老,这位张老前辈……” 简金祥神色一肃,接口道:“张老前辈乃是百年前武林中第一奇人,我们先跟他老人家进去,有话以后再说。” 铁英奇又道:“他老人家以文字代口语,倒是奇怪的很。” 简金祥忙道:“奇人奇事,铁老弟,不可随意揣测。” 这几句话时间,车上张茂隆,已退到里面去了。 铁英奇和简金祥并肩走入了拱门,绕过一扇翠玉屏风,遥现眼前的,竟是一座极为广阔的白玉大殿。 殿中央,碧玉云床上,张茂隆已经盘膝而坐的等着他们了。 铁英奇和简金祥双双走到张茂隆面前,又是一礼,道:“晚辈等蒙老前辈接引,不知有何见示?” 这时的张茂隆的架子竟是大到了极点,对他们二人的话,如同未闻,置之不理。 他们二人连说了二遍,都不见张茂隆理会,不禁讪讪的有点感到下不了台。 铁英奇心想:“你再是一代奇人,也不应该对人如此无礼。”心中甚是不服,转向简金祥道:“简老,小弟无意高攀,先行告退了。”回身欲走。 简金祥也生出了疑念,但他原深觉张茂隆这种奇人极难见到了,便不愿即时离去,当着张茂隆的面,又不便大声唤住铁英奇,只好一个旋身,转到门口,阻住铁英奇出路。 这时,铁英奇已换了一个方向,转目一瞥,只见拱门早就自动关上,门桅上有一行清晰无比的拳大行书,写着: “入得此洞,便是有缘之人!何妨稍待片刻!”直是要走也走不了。 铁英奇不待简金祥开口,便道:“张老前辈似是处处有安排,也由不得我们了。” 二人又复回张茂隆云床之前。 这时,他们心情已经平静。仔细打量之下,简金祥由于经验阅历均浓,已看出张茂隆大异生人。 他虽然面目如生,但却没有生人的那种活泼风相。 铁英奇也看出了些端儿,细声道:“床上张老前辈,莫非已是仙去后的圣体么?” 铁英奇想了想道:“张老前辈大概除了武功成就令人莫测外,一定对机关暗x器之术也是有极高深的研究。” 简金祥讶然道:“老弟怎会知道?” 铁英奇道:“那车上的张老前辈不也是假的么!” 简金祥点点头,便将张茂隆的事迹,说了一个大概。 原来张茂隆成名于二百余年前,享名之盛,历百年而不衰,是武林中有名的不倒翁,一身武学高深莫测不说,是凡诸子百家,医卜星象,机关设置,土木建筑之学,无不百善兼精。 不要看他一身道装打扮,其实并非三清弟子,一生率性而行,好其所好,从不骄情做作,故为黑白两道共尊为“朱心赤子”。 铁英奇原对张茂隆只是有那么一种普通的尊敬之心,及听筒金祥说出这番话,仅凭“朱心赤子”四个字,已可概见其为人之不凡,不由尊敬之心倍增。 这座玉石大殿,看不出门户痕迹,亦无分房别室。东向洞壁,摆着一大一小两只五架,玉架上奇书层层横列,不计其数,小架上放满了各式大小不等,形式各别的玉瓶,盛的都是灵丹妙药。 铁英奇急于获得“续断青空”,对于奇书,是无心观赏,对于那些灵丹妙药,却抱着无比的希望,希望能够找到“续断青空”,了却心愿。 所以他先注意的,是那只药架,找寻的结果,发现其中有一瓶“青空玉露丸”,铁英奇惊喜欲狂的将“青空玉露丸”放入怀中,妥为放好,至予其他灵丹妙药,毫无贪得妄取之意。 简金祥却在书架上,取了一本黄绢手册,翻阅之下,便如痴如醉的沉浸其中了。 要知铁英奇所得的那瓶“青空玉露九”,其药效之宏,较“长青果”,犹胜百倍,一滴便可保持青春不老,这时,铁英奇心中的高兴,可想而知。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得出洞的门户了。 这座大殿,四壁平滑如面,光可鉴人,任他如何仔细搜视也找不出门的痕迹,他只好慨叹一声,废然作罢。 忽然,他发现殿中光线,极缓极缓的,在变换的颜色,在某一种颜色,每一个角度位置,可以看出殿壁上,有许多曲折线条。他以为这些线条之中,一定隐有门户的位置,于是又兴冲冲的找寻起来。 结果,又是失望了。 接着,他似是从那些线条之中,发现了什么灵感,手舞足蹈的失神失态的成了一个狂人,只见全殿充满了他的人影。 光线的变换,由慢而快,最后,已是千变万化,不可捉摸。 而铁英奇的人影,已与光线相合,看不清他的身形了。 简金祥只是沉浸于手中奇书,对于铁英奇的遭遇,竟然毫无所觉。待他记住全本绢册,合书起立时,只见铁英奇脸色赤红的,站立殿中纹风不动。 简金祥大吃一惊,道:“铁老弟,你怎样了?” 一问之下,铁英奇毫无反应,只急得他伸手就拉。 那知他手掌尚未碰到铁英奇,便觉铁英奇四周其热如火,不可接近。 简金祥也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前辈人物,不由激起了好胜之心,功行单臂,化骨肉为精钢,又伸手触去。 以他行功后的手臂,莫说是其热如火,就是再高的热力,只怕也伤不了他。 可是,事实不然,他运功后的手臂,一接近铁英奇,其所觉到不可抗的热力,似较未运功前,更为利害,不由脱口叫了一声:“三昧真火!”忽的缩回手掌,一脸惊讶之色。 不久,只见铁英奇所立之处,冒起一阵青烟,铁英奇脚下的玉石,竟齐化乌有,现出一个大洞。 而铁英奇的身子竟然凌虚而立,并未稍减高度。 简金祥见了铁英奇这等功力,也说不出惊奇还是赞叹,只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就是把刚才所得自奇书中的功夫练成,也难望其项脊万一。 他又那里知道,铁英奇之有此成就,也是在刚才一阵飞舞之中悟得的。 原来,殿中光线变化,所现于壁上线条,乃是“朱心赤子”张茂隆一生内功心法精华的寄意。 铁英奇一时福至心灵,竟把那心法完全悟澈了。 要知“朱心赤子”的内功心法,与一般以静生明之学,大异基趣。乃是一种寓静于动,为行健自强不息的至高妙缔,所以习功之时乃是满屋飞舞,定大道于自强不息之中。 此法,虽难领悟,却易速成,目前的铁英奇要说内功之深厚,应是字内第一人了。 关于这一点,铁英奇尚不自知。 铁英奇脚下青烟,愈冒愈浓,下溶的玉洞,也越来越大。 顷刻之间,下面又现出了一间石室。 铁英奇这才发出一声龙吟长啸,收功恢复了雪白的俊脸。喜动眉稍地道:“总算出洞有望了!” 简金祥道:“铁老弟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老汉真给你弄糊涂了。” 铁英奇以诚待人,毫不隐瞒将自己巧获之事说出。只听得简金祥嗟叹不止。 接着,铁英奇又道:“张老前辈并有留言提及,练成‘行健’神功后,即可炼化玉石进入殿下秘室通道,寻路出困。” 简金祥道:“要是铁老弟不能悟出‘行健’神功,难道便无法寻得出路么?” 铁英奇笑到:“那大概除了长随张老前辈之外,今生没有出洞的可能了。” 二人一笑,跳入地下另一秘室。 这间石室,大小不过一丈见方,一边墙上,镶满了红红绿绿各色石块,另一边墙上,画满了各种图形。 原来,这些图形便是这座洞的形势图,敢情,这座洞府,还不仅这两间哩!墙上那些各色石块,便是各处开启的枢纽。 开宗明义第一条,写的便是:凡进入此室之人,便是本洞的新主人,洞中一切,悉数相赠。 其次,便说明得此奇缘之人,与“朱心赤子”张茂隆既不必有师徒之名,更不可在人前稍露口风,但,新主人可以将洞中各物,任意择贤而赠,以免暴弃珍物。 铁英奇这时心中那有二念只图及早出洞,挽救阎罗恨郭竞天和百灵仙子苏梅苓重伤,根本不愿浪费时间,去了解全洞的情形,迫不及待的,前前后后连点了八十一块石块。手法之快,象简金祥这种高人,都无法看出他的手先后次序。 铁英奇点完八十一块石块,便见那道空墙向下一沉,现出一条甬道。 铁英奇踊身而入。 简金祥犹豫了一下,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跟在铁英奇身后进入了甬道。 二人进入甬道,那扇石墙又自动恢复了原状。 甬道地势极陡,直升而上,每隔数十步,即有夜明珠一颗,高悬顶壁。 二人功力都高,上升之势极快,就这样也飞升了一个时辰之久,地势始由峻急转为坦平。 又弯弯曲曲的走了一阵,尽头是一堵石壁,铁英奇向头顶发了三指,那堵石壁上现出一个大不及尺的小圆洞。 一股寒气涌来,冲得他们心神皆朗。 铁英奇伸出头去,动功于目,射出二道精光,看出洞外是一口极深的水井,洞口离井底水面,约有三丈之隔,但离井口,约在十丈以上。 几颗星星,在井口上空闪烁不定。敢情正是夜晚时候。 二人用缩骨神功脱出小洞,铁英奇又反手点了机纽,闭住洞口,这才和简金祥飞身出了井口。 这时,月影西斜,三心庵的阴影,正好落在井口之上。 原来,这口井竟是位于三心庵的后园。 井边有一块石碑,题曰:“无心井”。 庵内透出一线微弱的灯光,偶有悲泣叹惜之声传出了过来。 不用思索,仅凭直觉便知那悲泣叹惜之声,是从周婷婷口中发出,一定是她发现铁英奇遭遇大难,故而哀哀欲绝。 铁英奇不禁心头一热,闪身掩了过去。 他欲待招呼她,又怕耽搁了自己的行程,只好硬直心肠,又退了回来,和简金祥向下疾掠而去。 二人行约顿饭时间久,铁英奇驻足发出一声轻啸,只见墨龙驹昂首狂奔而至,见了铁英奇,欢腾跳跃不止。 铁英奇有墨龙驹代步,简金祥自难与同行,于是,只好相约在嵩山嵩岳庙长白老人处相会,并请铁英奇先向长白老人代为先容,他不日即可赶到。 二人一声:“珍重。”铁英奇催动墨龙驹。连夜奔下武夷山。 且说三心庵的心如神尼,早对铁英奇怀有琢磨成全之心,在铁英奇刚到三仰峰时,其实她老人家并未离开,直到获悉了铁英奇的来意,才如此这般地吩咐了武奶奶一番话。带了一些“续断青空”匆匆而去。那些话,当然就是磨练铁英奇的机会。 后来铁英奇一个人三仰峰摘取“续断青空”,周婷婷对他实在放心不下,又偷偷的跟了上去,结果。眼睁睁的看着铁英奇掉了深谷,而无一伸援手。 这种意外之事,叫周婷婷怎不哀哀欲绝,悲恸无已。 她们原安心要磨练铁英奇的,那知事与愿违,铁英奇竟因此丧命,这对周婷婷来说实在是一件无法弥补之憾事。 谁又知道铁英奇因祸得福,已脱险离开了武夷山。 由于铁英奇一时过虑,未与周婷婷照面即行离去,致使周婷婷凭空担了许多心事,生出许多枝节。这大概就是定数吧。 再说铁英奇催动墨龙驹,不辞疲倦的急赶之下,竟在第十天的当日,赶回了阎罗恨郭竞天隐居的山谷外。 铁英奇这时心中好不高兴,不由情难自己的发出了一声仰天长啸。 十日之隔,他的功力又猛进了一大步,啸声出口,只见云止风静,万事万物都在他雄风之下蛰伏了。 爬过几道山坡,最后,来到了那条进入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处的山洞口。 铁英奇的一颗心,快要兴奋得跳出口腔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醒了一醒头脑,放缓墨龙驹急奔之势,蹄声“的的”缓缓向着山洞走去。 谁知,人马刚进入山洞不出丈远之遥,只听身后的洞口,暴出一声娇喝道:“好狡猾的小子,你今天再想逃出手去,势比登天还难!乖乖的下马就缚,免得本姑娘动手!” 铁英奇就马上扭头看去。 只见那怒言相向之人,竟是梵净山庄的丁汶。她身后除了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婆外,另有四个年尊老者。从他们精光炯炯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内功俱都极为深厚。 六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怒容和杀气,死死的盯住铁英奇。 铁英奇真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了丁汶姑娘,惹得她对自己如此恼恨。当时,翻身跳下墨龙驹转身抱拳为礼,道:“在下铁英奇,丁姑娘可是看错了人?” 丁汉冷冷地道:“你就是烧成了灰,本姑娘也知道你是铁英奇!你好狠的心肠!你……你……恩仇……报……是……什么……东西!”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铁英奇被骂得满头雾水,那里想得出其中缘由。 那老太婆见丁汶哭得可怜,乃安慰她道:“汶姑娘你有机会得报大仇,应该高兴才是,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话,岂不叫这小子见了心中得意。”同时,又神色不善的,向铁英奇吼声道:“人面兽心的东西,等一下有你好受的!滚进去吧!” 铁英奇一肚子疑问,也无从问起,心想:“见了阎罗恨郭竞天前辈,自不难水落石出,这时何必空费唇舌。”于是也懒得再行分辩,返身又向洞内走去。 丁姑娘便和那老太婆和四个老叟,紧跟在铁英奇身后,象押解犯人似的。 铁英奇总是心安理得,但一团高兴却被挤得齐化云烟,点滴无存了。 长达数里的山洞,铁英奇因为心情恶劣,真是越走越不是味。 快要出洞时,那身后的老太婆,猛的脱口发出一声口哨,似是知会别人,他们已经回来了。 果真,铁英奇刚走出洞口,进入那四时如春的林园,便见回春秀才沈竹轩飞步迎了过来。 铁英奇一见回春秀才沈竹轩,大大放心,他虽与回春秀才沈竹轩相交极暂,但由于有一种无形的契机,使他对沈竹轩有着完全的相赖,不由倾诉地道:“沈兄在这里正好,小弟特为令师从武夷取药而回,不知了姑娘为何对在下起了误会?敢请沈兄明说一二!” 铁英奇一片热忱,满心寄望,所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声“哼!”接着便是冷漠的回答:“家师的伤势,不劳铁大侠费心了!”。 铁英奇一愕,会错了意道:“郭老前辈怎样了!小弟并未耽误时间呵!” 回春秀才沈竹轩不屑地道:“家师已经痊愈了!”不多说一个字,显然,对铁英奇也有了误会。 铁英奇也是高傲之人,两句话不投机,便不再讨没趣,闪身向茅屋前面奔去。 茅屋门前,阎罗恨郭竞天赫然也在。 铁英奇说不出的感慨,叫了一起:“郭老前辈……”便被阎罗恨郭竞天那付难看的脸色,堵住了余下的话。 阎罗恨郭竞天闪身让开一边,道:“铁大侠回来了,正好!请!”语气也是极为不善。 铁英奇连番被刺激之下,也不由脸色一寒,气冲冲地进了茅屋。 跟进来的,仅只阎罗恨郭竞天,回春秀才沈竹轩,丁汶三人。 但屋内早有二位年高老者在座,连铁英奇算上,茅屋内一共是六人。 就这样,铁英奇被安置坐在二道墙的拐角处,门口和窗下,都被另外五人的坐位挡住了。象是怕他逃走似的。 铁英奇再也忍受不了,先冷笑了一声,道:“在下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使得各位对在下如此相待?” 阎罗恨郭竞天也冷笑了一声,道:“铁大侠不用心急,你不问我们,我们也得问你哩!现在先叫你认识认识二位声誉祟隆的大侠,二位大侠法眼如矩,等会你说话时,可要小心着,休得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那二位老人,也不要郭竞天引指,左边的一位便自动报名道:“老夫褚日耀!” 右边的一位接口道:“老夫褚月辉!” 回春秀才说明道:“两位褚老前辈,可是明察秋毫,晰理入微的‘日月双明’,有他们二位老人家在座,你最好是实话实说。” 全是逼供的口吻,铁英奇如何受得了,当下忿然道:“你们把我铁英奇看成了什么人!” 铁英奇口中说着硬话,心里也是忐忐忑忑的,不知他们究竟何以致此,他因深知幻影神翁的厉害,生怕幻影神翁会幻化他的形貌,做出一些嫁祸之事,那时他纵有百口,也难说得清楚,所以,他暗中也颇为耽心。 阎罗恨郭竞天:“你外貌忠纯,原来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狡猾之徒,你偷学了老夫的医道不说,竟还做出那种恶毒之事来,直叫老夫等人饶你不得!” 铁英奇正想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恶毒的事,阎罗恨郭竞天已先喝道:“竹轩,把证物取出来,免得多费唇舌!” 回春秀才沈竹轩向丁汶要出一只小布包,打开来,铁英奇已经看出包中之物,就是自己忘了收起的淬毒三棱短箭。 那是他在这茅屋之中,从一位老者的尸体上取下来的。 他一见此物,吁了一口长气,宽心大放,认为这点误会不难冰释。 坐在上首左边的日月双明老大褚日耀见铁英奇神色陡然一松,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铁英奇正要开口,右边的那位褚日辉也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是你遗下了这枚淬毒三棱短箭,便无法认定你的罪状了。” 铁英奇分辩之言,还没出口,又被回春秀才沈竹轩抢先道:“你知道所害的人是谁么?” 一指丁汶又道:“他老人家便是丁妹妹的令尊,梵净山庄主,有武林好好先生之称的丁大侠!” 铁英奇对江湖人物所知实在太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事实上,也不容许他说,丁姑娘一声悲泣,朝指他骂道:“小贱人!丁家与你何恨何仇?你竟狠心害死我的爸爸!” 铁英奇一想起了姑娘指点他对找郭竞天之德,心中一阵难过,一张俊脸,当时涨得绯红。口刚张,话还没出口,又被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抢先发话道:“你知道这三棱短箭别无第二家使用么?” 铁英奇这次却早有准备,再也不愿放弃说话的机会,褚日耀的话声甫落,连忙接口道:“在下并不知三棱短箭为何派暗器?难道会是我天龙派的不成!” 日月双明之一的褚日耀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错!三棱短箭正是天龙派特有的暗器!” 铁英奇先是一愕,继之,忿然而起,口不择言,反唇吼道:“胡说,在下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尊,岂有自己不知道天龙派并无此种暗器之理!” 褚月辉抢接道:“你这种欺人之谈,可以在别人面前强辩,但在老夫面前,却无从施其伎俩!”顿一了顿,又道:“近百年来,天龙派确然未再使用三棱短箭,但这种短箭为夭龙派的暗器,却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 铁英奇见他造痴生事,只恨得牙痒痒的,赌气不语,倒要看他们如何自圆其说。 褚月辉瞄了铁英奇一眼,见铁英奇气得面红耳赤,不由大是得意,更是有板有眼地道:“一百五十年前,天龙派第七代掌门人天智子吴一,有鉴于这种号称阎王贴的三棱短箭过歹毒,不宜正大门派所用,乃严命天龙弟子今后不得再使用,这种阎王帖的三棱短箭,逐从天龙派剔除,百余年来,敛迹江湖。”顿了一顿,语气一转,又道:“但是,铁大侠身为天龙掌门之尊,能说不知道这种歹毒暗器么?” 铁英奇虽是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其实对本派掌故,并不十分了解,这顶帽子,被人家扣得死死的,承认既不合事实,不承认似欠理由,除了冷哼一声外,只得道:“你们还有一些什么杜撰之词,尽可全部说出来,本座真金不怕火,接着你们的就是了!” 他竖起了双耳,要从他们语病之中,伺机反击。 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持须吧咳道:“据此,老夫对铁大侠行凶经过,大概可以作如下的分析了,不论铁大侠来找寻郭老的动机如何,一定是进入此屋之后,见财起意,有了不干净的行为,这……” 铁英奇一听他辱及自己清白,剑眉一挑,沉声道:“锗前辈可要把话说明白些,在下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行为?” 答话的换上了阎罗恨郭竞天,他恼怒地道:“老夫失去了一双善解百毒的碧玉蟾蜍!” 铁英奇道:“你们丢了东酉,便可随便认定是在下么?” 阎罗恨郭竞天道:“那得请铁大侠给我们有力的证明。” 阎罗恨郭竞天道:“铁大侠有话等会再说,且听老夫未毕之言!”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叫铁英奇气得浑身发抖。 褚日耀甚为自得地继续道:“铁大侠偷取郭老的碧玉蟾蜍时,适逢丁大侠来访郭老,撞见了尊驾见不得人的行为,尊驾恼羞之下,乃杀人灭口,以阎王贴三校短箭,趁丁大侠不防之际,猝下毒手,是以,丁大侠被害之时。并无相对的痕迹,如果凭真本领,铁大侠纵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做不到那般干净。”咽了一口唾沫,长了一长脖子,又道:“只有阎王贴三棱箭。所淬剧毒。见血封喉,才能使丁大侠毫无反抗余地。” 铁英奇讥笑道:“褚前辈如此道来,如同亲目所见,在下甚是佩服你的幻想力。” 褚日耀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老夫兄弟,素以推理精确闻名于世,否则怎配并称日月双明,倒叫铁大侠见笑了。”接着,不再理会铁英奇。又道:“铁大侠心机深沉,害死了丁大侠后,又怕人家从尸体上发现天龙派的阎王贴,于是取下暗器,放在一边,准备埋好了丁大侠后,再行收拾,那知天网恢恢,事后他竟忘了收起阎王贴,而致露出了马脚。” 话说到这里,改用征信的语气,道:“铁大侠认为老夫之言,还有些道理么?” 铁英奇悻悻地道:“各位是否愿意听听在下的说法?” 丁汶跳脚道:“人之无耻,莫过于你这小贼,难道你还想口灿莲花、自圆其说么!本姑娘先宰了你再说。”反手拔剑,一道银芒,疾向铁英奇刺到。 铁英奇剑眉一蹙,欲待弹指击偏她的剑势,却被回春秀才沈竹轩用手中乌金折扇,一横一挡,阻住了丁汶的剑锋,急口喝到:“汶妹,不可性急,难道怕他飞上天去?且看他的良心到底黑到什么程度!” 丁汶恨恨地收剑回座。 铁英奇逐把如何碰见了姑娘,如何找到阎罗恨郭竞天这间茅屋,如何发现屋中死了一位老者,以及如何将那老者埋葬后因心急“续断青空”,忘了向阎罗恨郭竞天说明的经过,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要是存心不良之人,离开老前辈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师徒二人,对铁英奇本来极有好感,这时听铁英奇娓娓道来,不由都消了不少火气,脸上的神色,也松弛了不少,只有丁汶姑娘因心切父仇,仍是不依不饶的赖定铁英奇。非和铁英奇拼命不可。另外,便是号称日月双明的褚氏二老,他们分析事理,其实确有专长,最坏的毛病,就是自恃太过,凡他们自认为是的事,便莫想他们改变主意和看法。 因此,他们便尽其所能的,在铁英奇语中找毛病,来证实他们判断的无误。 这时,他们兄弟二人,同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由褚月耀提出指责道:“铁大侠你再回来的用心,不外是自表清白,欺人到底而已,就以你刚才所说的要是存心不良,也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便足以表示你的再回来,是就准备好这种适词,来掩饰你的凶行,只可惜碰上区区兄弟二人,你这番心事算是白费了!”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的话,确有相当的力量,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又被说得犹豫起来了。 铁英奇也想不出更有理由的话来驳斥他们,一时大感烦恼。 同时,他脑中忽又泛起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景相,一想起苏梅苓,便觉得非马上赶回嵩山去不可,片刻难留,那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胡缠,反正自己是清白的,将来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却只有暂时背上这个黑锅,走一步是一步了。 铁英奇抽身之念一起,脸上不安的神色,尽扫而光。 但见他剑眉一剔,俊目放光,态度立变,气昂昂的挺胸而立道:“说实话,在下今日赶回此间,全是一片诚心,为郭老前辈送药而来,各位对在下既是误会难释,在下剖白无从,好在郭老前辈早已自疗痊愈,在下在此多留无益,只有暂时向各位告辞了。”一拱手,大步向着门外走出。 他因看出今天的形势,已非言语所能解释清楚,自己又不能作这不明不白的牺牲,要干就干吧!只要心安理得,怕从何来。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先自闪身阻住门口道:“铁大侠你就想这样走了么?” 铁英奇既已存心离去,便再不示弱,扬眉道:“本座不走留此何为?” 丁汶姑娘长剑一挥,直刺过道:“你给我拿命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乌金折扇横切过来,道:“铁大侠,你自认走得了么!” 丁汶姑娘的长剑虽有破空有声,极为凌厉,但和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威力相较,却又差了一段距离。 是以铁英奇对丁汶姑娘的银光剑势,全未放在心上,根本不打算招架避让,运起一口真气,发出护身罡气,准备受她一剑,也好叫她稍泄心头之恨。 对于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的乌金折扇,他倒是不敢过份大意,不过也没有到要使用天龙剑法的程度,他只是稍存警戒之心罢了。 在丁汶姑娘银光长剑被铁英奇护身罡气震退的同时,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也已切到铁英奇左臂。 铁英奇对回春秀才沈竹轩极具好感,出手之前,仍不忘礼让道:“小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对沈兄放肆了!”斜肩沉臂,“神龙探爪”五指如钩,也不知从什么角度,一晃之间,已扣在回春秀才沈竹轩的扇柄之上。 铁英奇指力着扇,一压一推,硬把回春秀才沈竹轩的身形震退一步。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是少年英雄中的佼佼者,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过敌手,虽看出铁英奇功力不弱,却没有想到他的功力,竟是这般深厚,但觉他那股凌厉无比的压力,一发即收,并未存有伤人之意。 像这种收发由心的造诣,回春秀才沈竹轩自认难望其项背,不由怔了一怔,及至再抬眼看时,只见铁英奇已身在门外了,他是用什么身法穿过日月双明褚氏兄弟那一关的呢? 当时房中五个人,愕住了二对半。 原来,铁英奇一掌震退回春秀才沈竹轩后,对挡在门口的褚氏兄弟,就存心卖弄一下,展开得自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从他们二人之间,擦身掠出户外,使得二位不可一世的空言推理名家,目瞪口呆,几疑铁英奇乃是鬼魅化身。 阎罗恨郭竞天微一失神,已想起了这种身法的来历,不由大叫一声道:“浮光掠影!” 要知“浮光掠影”,乃是昔日名震云贵湘川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成名绝技,经阎罗恨郭竞天一语道破,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也不禁悚然一惊。 皆因日月双明二人,出道稍迟,虽未有机缘瞻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雄风,但对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神威,却是自幼已凛存心中。 阎罗恨郭竞天不用说了,数十年前,他和简金祥是交称莫逆的好友,自简金祥失踪后,数十年来,未尝一日去怀。 所谓人不亲艺亲,铁英奇这一展开“浮光掠影”,立使这些云贵湘川一带的好手,倍增怀念和亲切之感。 当时,情势便缓和了不少。 阎罗恨正色道:“铁大侠可识得无影神风简金洋大侠,你这‘浮光掠影’身法,从何处学来?” 铁英奇察言观色,已发现他们对简金祥十分尊敬,如非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乃是一个极为认理之人,知道不得已,自不顾蛮干招祸,见有机可转,便平下心气,将巧遇简金祥之事,补说出来,最后又道:“在下与简老乃是忘年之交,此刻他已经途前往嵩山相等在下,不知郭前辈问此如何见教?” 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对看了一眼,褚氏兄弟黯然一点头,无话可说。 阎罗恨郭竞天掏出一双寸大紫玉药锄,抛向铁英奇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少侠如不愿与云贵湘川武林朋友为敌,请持此药锄信符会同无影神风简大侠,再来了断,以明是非。” 丁汶姑娘一见要放走铁英奇,大是着急道:“你们将这小贼放了,对得起我爸爸么!”又扑身过去要和铁英奇拼命。 阎罗恨郭竞天吩咐回春秀才沈竹轩制住丁汶姑娘的冲动,沉声道:“丁姑娘不可胡来,只要简大侠仍在人世,云贵湘川之事,总应由简大侠裁决见理!” 丁汶纵是不依,在这情形之下,又能怎样,除了以哭泣抗议之外,别无他法。 铁英奇与简金祥偶然论交,真还没有想到简老在云贵湘川一带,竟有如此声望;像这种极深的误会,竟因“简金祥”三字的面子,得以缓和下来。 虽说这次事件并未了结,但只要有了时间,便不怕没有大白的一天。 铁英奇堂堂奇男子,岂是推卸责任之人,当时,抱拳一礼道:“丁庄主之死,在下责无旁贷,如查不出真正凶手,在下愿一死以谢各位今日不究之德。”大步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十日求药之举,所为何来,虽说阎罗恨之伤势,不知如何已经治好,但自己的心意未尽,终觉不安,逐取出一颗“青空玉露丸”,回身送给阎罗恨郭竞天道:“晚辈武夷之行,虽未获得‘续断青空’,但却得到一种效力更宏的‘青空玉露丸’,仍本初衷,送给老前辈一颗,尚请笑纳是幸!”也不管阎罗恨郭竞天是否愿意接受,内力一运,硬把那颗‘青空玉露丸’塞向郭竞天手中,他因目前功力大进,内力之强,直叫阎罗恨郭竞天欲拒无能。那颗“青空玉露丸”,轻易地便到了阎罗恨郭竞天之手心之内。 同时,阎罗恨郭竞天医中圣手,对于“青空玉露丸”自是久闻其名,也不免有点欲拒不愿。 待他真想将“青空玉露丸”还给铁英奇时,铁英奇已是穿过树林,不见了人影。 阎罗恨郭竞天只好发出一声长啸,示意守洞人,任由铁英奇离去。 铁英奇这才未再遭到什么阻拦。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他再也不好意思带走郭竞天已经送给了他的那匹墨龙驹了,同时,郭竞天的伤势因何而愈,他也没有启口相询。 他这样做,够得上光明磊落四字。 可惜的是,他没有墨龙驹代步,回嵩山的速度,却要慢得多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看起来已是绝无挽回的可能,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人支使铁英奇去寻求一个渺茫的希望后,便积极进行准备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后事,同时派出各路专人,找寻与百灵仙子苏梅苓面貌相似的少女,以备代替苏梅苓,以免铁英奇践行以身相殉的誓言。 以长白老人的财力和人力。不过十天的时间。便已准备得大致就绪。 就是面貌类似苏梅苓的少女,也找到了十数人之多, 其中尤以两人,她们的面貌竟长的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差极为相似,就是神态口音,也极为接近。 大家这才吐了一口气,放下一半宽心,等待剧变的来临。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病情也是奇怪得很,在呼吸微若柔丝,要死不断气的情形下,挨过十几天后,竟忽然脉息转旺,人也清醒过来。 这微兆,有人说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长白老人苏圣北等这一代奇人,也忍不住老泪斑斑,先就伤心痛哭起来。 消息传到少林寺。 少林掌门人智明禅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以及其他尚未离去的正派人物,都齐集到嵩岳庙来了。 原来,他们感于百灵仙子苏梅苓奋不顾身的侠义行为,致使幻影神翁一着之差,落得灰头灰脑而退。 所以大家都未离去,暂时留在少林寺,以表示中原武林对百灵仙子苏梅苓命运的关切。 嵩岳庙大殿上,坐满了平日难复一见的武林奇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里,除乃祖父外,更有少林武当二大门派的掌门人和丐帮帮主守在床前。 他们三人,正代表着中原武林群雄为苏梅苓送终的。 就在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突然叫了一声:“英哥哥。” 长白老人俯身挨近苏梅苓的瘦脸道:“孩子,英儿为你找药去了,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眼睛亮了一亮,断断续续地道:“苓儿要……等英哥……哥……回来!” 一丝爱的牵挂,激起她生存的挣扎。 长白老人苏圣北又鼓舞她道:“孩子,你英哥哥快要回来了,你要真的等他啊!” 百灵仙子苏梅苓语音短促地道:“我……我一定……要……等他……” 语音渐说渐细,又入了晕迷状态。 奇怪的是,她真的没有撒手而去,真的为等待铁英奇而与死神抗争了。 又是几天过去,百灵仙子苏梅苓时好时坏的拖疲了所有关心她的人。 算起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拖过去了十二天。 铁英奇还没有回来。 室内传出了长白老人大声的呼叫“苓儿!苓儿!”急促而显得无措。 不用说,百灵仙子苏梅苓大约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大殿上,接着也是一阵大乱。 纷乱中,一条瘦小灰色的人影,穿过人群,闪身进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床前的长白老人等人,都因苏梅苓的即将死去而痛苦得迷乱了心神。 房中多了一个人,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来人凌虚一指,点在百灵仙子苏梅苓“人中”穴上。 房中守护之人,依然没有发觉。 来人指发出声,道:“苏姑娘死不了!” 声音虽小,却如醒迷晨钟,五位奇人这才恍然恢复了神智。 只见房中多了一位年轻的妙龄尼姑。 室内五位奇人,竟无一人认得她。 她朝五人一笑,吩咐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请朱帮主去取一碗千年参汁来!” 虎目神朱元波毫不抗拒地闷声不响退了出去。 朱元波退出后,其他四人,竟也想不到向她问一句话,都觉得她有一种使人相信的气质,就是将自己的生命付托她,也不曾有犹豫。 长白老人来自关外产参之地,所带人参,自是极多,不久,虎目神丐朱元波便用一只白玉浅杯端进一杯千年人参汁,送给那妙令女尼。 那女尼取出十三段似葱的青色植物,平放掌心,也不见她吸气作式,那杯中千年参汁,已化作十三条白泉,射入青色植物之内,而不流溢出一点来。 又见那妙令女尼雪白的玉手一扬,掌中射出十三道青光。各奔一穴,从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穿肤而入。 十三道青光敛后,只见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 长白老人关爱心切,正待喝问那妙令女尼,那知妙令女尼已发话道:“苏大侠可用贵门神功,引发令孙气机,以助药力发散。” 长白老人毫不考虑的举手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百会”穴上,一股内力便进入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体内。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白老人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却不知房中已失去了那妙令女尼的人影。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长白老人运力施为之下,身内药力行开,不过顿饭时间,百灵仙子苏梅苓竟出声“哼!”了一声。 长白老人心神大定,更是用功不懈。 这次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百灵仙子苏梅苓竟说了一句话道:“我饿了!” 长白老人收掌起身,抹左额上汗珠,向拿云士苏秉宽道:“快去给苓儿冲一杯参汁汤来!” 拿云秀士苏秉宽应声奔出。 长白老人这才想起救命大恩人的小尼姑,苍目四搜道:“各位可曾见到那位小师父?” 大家都是一怔,谁也不知道那位小师父在什么时候走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我到外面去看看!” 少林寺掌门人智朗大师也道:“我们都到外面去,让苏姑娘静养!” 于是房里只剩下长白老人一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喝了一碗参汁米汤,精神渐见起色。 两天之后,她已能够作半日之谈了。 看来,她的伤势已是痊愈,只因身弱,没有复原而已。 少林和武当送了不少轻易不示人的益中调元圣药。加上长白老人自己的灵丹妙药,百灵仙子苏梅警的身体复原得很快,不过数天时间,她便能下床行走,有说有笑了。 她的病一好,那能安份得了。脑子里,又有了花样。 她从别人口中,听说铁英奇对她,竟有以身相殉的誓言,她私心窃慰之下,忽发奇想,磨着长白老人只当她真已死去仍按原来计划行事。 长白老人因她病体初愈,不免较往常更是溺爱,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她。 现成的替身人选,再加上百灵仙子苏梅苓以身施教,嵩岳庙等于凭空增加了好几位百灵仙子苏梅苓。 大家静等着铁英奇的回来。 且说铁英奇因为没有墨龙驹代步,只好展开轻身工夫,一口气赶到沪溪,住了一宿,另外又买了一匹马,还是按照来时的老法子,将马速放足,等到马力不支时,又换一匹新马。 这样不少日子下来,他已穿过三湘,到了沙市。 沙市在宜昌东南的江北岸,属江陵县,为棉花盛产区,虽非县治所在地,但商业之盛,较之江陵尤胜数倍。 铁英奇渡得江来,进入沙市时,已是万家灯火,夜幕低垂了。 他胡乱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只吩咐店家上足马料,伺候好牲口,自己却无心请求美食,随便叫了二斤牛肉,和一些面食,饱餐一顿后,便回到房中,调息养神。 他因心念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安危,这些日子来,除了马力不支换马而外,自己竟是日夜兼程,极少休息,实在疲倦到极点时,也不过觅地稍作调息,极少正式住店歇宿。 沙市这一宵,可说是他第一次正式住宿了。 铁英奇自巧获朱心赤子张茂隆内功心法“行健”神功后,功力猛增,不可以估量,就是本门的“先天无极两义神功”也同时精进了许多。 现在,他是用“先天无极两义神功”来调息的,未及三鼓,他已运功完毕,这多天来的疲倦,一扫而光,又复精神奕奕了。 行功一毕,他便无心待天亮后再行起程,把店小二从梦中叫起,结算帐目,又要赶路了。 店小二几曾见过这种奇怪客人,满肚子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 铁英奇也觉到半夜麻烦人家,极为不该,当时便取出一两黄金,交给那小二道:“店房钱外,余下的都是小费!”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像这种小客店,十两白银大概可以住个一年半载了,铁英奇仅仅只住了半晚,所赏可说够丰的了。 有这样多钱,店小二要不高兴,那才有鬼哩! 可是偏偏怪,店小二竟真的不高兴,阴阳怪气地道:“公子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怪人,自己不厌烦,也该体念体念我们这些侍候人的可怜虫呀。”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没将多余的钱,找回铁英奇。 铁英奇也懒得理会,跨马加鞭,连夜离开了沙市。 一弯娥眉月,淡淡的挂在多云的天上,地上时明时暗,显得特别多变。 铁英奇拍马狂奔了一阵,那知再要收缰时,座下马儿已不听指挥,一个猛劲向前急冲。 铁英奇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 一趟数十里下来,座下马儿忽然双脚一软,哀叫了二声,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竟是奔得脱了力。 铁英奇摇头一叹,这匹马当然不能再骑了。 他为人心地极慈,为使那马舒适些,便替它取下马鞍。 马鞍取下后,只见马背上鲜血淋淋,受了极重的擦伤。怪不得这马狂奔不止,原来是被那店小二使了坏,用三棱铁片,放在马鞍底下,马背负痛所致。 铁英奇一时也想不出那店小二为什么要使坏,只好又靠自己的双腿赶路。 要说铁英奇的轻身工夫施展开来,速度之快,就是墨龙驹那种骏马,也难与相比,只是不能连日继夜的长久支持罢了。 铁英奇这一展开轻功,月夜之下,那里还看得到他的人影,如果有人大路上与他交错,也只能觉到一阵微风到过而已。 奔行间,忽闻有马嘶之声,从路旁数十丈外的屋中传出。 铁英奇心中一动忖道:“我如以高价买入此马代步,岂不更好。” 于是,他越野向那马嘶之处奔去。 走近了,他才看出那栋房子是一所道观。 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打不定主意,是扣门而入哩?还是翻墙而入? 就在这时,观内忽然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恐怖。 铁英奇再无考虑,人便从墙上翻进了观内。 观内左厢房灯光外透,而且,有挣扎之声传出。 铁英奇只觉心头泛起一股热血,凌虚一掌,震开窗门,冲入房内。 目光所及,不由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房中正有一双穿内衣的青年男女,那女的战战兢兢的缩在床头脸色吓得苍白。那男的则赤脚站在地上,用板凳压着一条尺长青色小蛇。 因为铁英奇的闯入,那男子也被吓得忘了被压住的小青蛇。 那小青蛇一阵挣扎,滑了出来,一昂头,便向那男子握凳的手上咬去。 铁英奇来不及招呼那男子,只好凌空发指,将那小青蛇击毙,讪讪地道:“两位……两位……。”他说什么哩?人家明明是两口子,只为了打蛇之故,女的胆小惊叫起来,自己却闯下来打抱不平。这种难堪的场面,真叫他有话一时也说不出来。 那女子忽然又尖声叫了起来,道:“强盗呀!强盗!” 铁英奇更是进退不得了。 幸好,那男的到底比较有胆识,见了铁英奇的穿装打扮,和他的人品神情,已知他不是坏人,先安慰那女的停止了呼叫,又对铁英奇道:“尊驾大约是有所误会了!” 铁英奇涨红着脸,点头道:“在下以为有人为非作歹,想不到惊扰了二侠,实在歉疚难安!” 那女的似乎心眼儿小些,面露不悦之色,像是说给自己听,细声道:“真是冒失鬼,行侠仗义,也该看清了出手,没的吓死了人!” 铁英奇这时恨不得有一个地洞,钻了下去。 那男的也怕那女的惹恼了铁英奇,忙把那女的用被盖好,自己顺手披了一件外衣,准备应付铁英奇两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扣门道:“光宗,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男的开了房门,走进一个老年道士,铁英奇见了那老道士,忽然想起一件事,忖道:“奇怪!道观里怎会有年轻夫妇同宿?” 问题马上有了答案。 只见那男道:“幺叔,是侄媳床下,看见了一条七步青,惊动了这位侠士,而她又误会这位侠士是强盗,于是惊动了你老人家。” 那道士摇头道:“这不能怪人家,道观里面有女人,那能成话!”微微的向铁英奇一笑道:“这是贫道不成材的俗家侄儿侄媳,因为回娘家,顺路走了几家人家,错了宿头,只好到小观来借宿,倒惹少侠见笑了。” 铁英奇道:“那里!那里!在下鲁莽之处,尚请各位见谅。”拱手一礼,急步退出。 那老年道士另外把铁英奇让到自己禅房中落座。 铁英奇说起观中马匹,便问老道士愿不愿意出售。 老道士说那马匹是侄儿侄媳代步用的,难以应命。但口气之间,并不肯定。 铁英奇微笑中,取出十两黄金,道:“贵观似是清苦得很,区区之数,聊作在下奉献的香火之资吧。” 老道士面上一亮,谢着受了。又道:“舍侄岳母家离此不足半日路程,步行无妨,少侠如果确需马匹代步,明日老道再和舍侄商量商量好了。” 铁英奇又取出十两黄金道:“多多拜托道长!” 老道士有了黄金,连禅房都让给了铁英奇。 铁英奇便在禅房运功调息起来。 功行三夏天,不过还才四更天左右。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 铁英奇站起身来,准备开门出去,练两趟拳脚。 谁知,手一搭上房门,不由心中一怔,臂力猛运,一推一压,仍未将那房门打开。 他忿然作色,怒吼一声,向墙壁上推出一掌,掌力及处,发出一阵颤栗锵然之声。 原来,这房子竟是用精铜铸成的。 这时,外面老道士哈哈大笑道:“铁英奇!你还认得老朽么?” 铁英奇听老道士的声音,“你还认得老朽么?”却变成了幻影神翁的声音。 铁英奇气得双眼冒火,大声道:“老魔头,你要是有种,便与本座在功力上,比一个高下。” 幻影神翁冷然道:“要拼简单得很,今天要烧你不死,明天自然会放你出来。” 接着便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和堆积柴火之声。 不一刻,便有青烟从墙脚小洞中透了进来。 铁英奇运起“行健”神功,欲以三昧真火练化精钢小屋,那知鼻中所吸入的青烟,竟使铁英奇一阵晕眩,真气涣散,再也提气不足。 铁英奇暗叫一声:“不好!这青烟有毒!” 取出三颗“青空玉露丸”投入口中,跌坐于地。 外面烈焰冲天,已把这座小道观完全包没了。 第十一章 淫男女居心险恶 以他目前情形来说,要硬闯出去,并非绝不可能之事。 烧红了铜墙铁壁,那里经得起他“行健”神功全力一击,不过这样一来,则有使自己一身功力显露太早之弊,从而使幻影神翁提高了对自己的警觉,徒然增加日后除魔的困难。 此举不智已极,实非所宜。 想来想去,不由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运转‘行健’神功,发出神功三味真火,钻入地下,事后再行脱困,岂不叫那老魔头疑神疑鬼,并收攻心之效。” 铁英奇想到就做,“行健”神功一运,三味真火透身发出,人便缓缓向地下陷去,待全身陷入地下之后,又用身边泥土,恢复地面原状,使地上看不出他已藏身于泥山之下。当他刚将头上洞穴填好,正要施展龟息大法,暂时潜伏之时,蓦地,觉得脚下泥土一松,现出了一个小洞。 他试行略为用力一压,哗的一声,落下去一块泥土,小洞变成了大洞,他的身子,也从那洞口直落下去。 还好,下落未及二丈,便着实落地。 铁英奇目运神功,精光陡射,看出自己原来是落在一条隧道之内。 这种天助人愿的极运,只乐得铁英奇心花怒放,双袖齐挥,运起神功,将洞顶落下的泥土,尽行送回原处,隧道之内,点土不存,隧道顶上,亦似从来有过洞口,一切都如旧观,没有丝毫痕迹可寻。 他检视了一下初运神功完成的动作,大为满意估量了一下出口方向,飞身疾行而去。 隧道地势,时高时低,极为不平,要非功力深厚,视黑暗如同白昼,那敢放身飞行。 他疾行了一阵,仍未走出隧道,不免心情微现紧张,生怕这条隧道没有出口,那才冤枉也。 蓦地,眼睛一花,忽见隧道顶上已有光线射入,他以为前面就是隧道出口,心头狂喜,脚下加劲,身形似箭,速度陡然加快数倍。 当他身形刚进入那光亮之处,不由一怔,停下身来。 原来那亮光,并非自然天光,乃是从一座大石洞内射出。 这里不但不是隧道的出口,而且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 洞门上尖下宽成三角形,门里有一座上宽下尖倒三角形大理石雕刻的屏风,刻着一付山水景物图,栩栩欲活,生气勃勃。 那光线便从屏风两侧射出,斜照在隧道一壁。 不用说,这洞府之内,一定有人。 要是平时,铁英奇怎能不好奇而入。 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不是说他没有好奇之心,而是心中放不下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百灵仙子苏梅苓,惟恐招惹麻烦,耽误赶回嵩山的行程,是以,只略为驻足停了片刻,脸色一正,扭头转身而回。 不过,这次速度倒是慢得多了。 这条隧道真长,铁英奇走了不少时间,仍未到达出口,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起来,脚下也就又加快了不少。 蓦地,一连串脚步之声,由身后传来。 铁英奇戒心立生,身如疾风般,首先奔出了隧道口。 原来,那隧道口,是在一株空心古树之内。 他抬起头,只见东南方向,红了半边天,幻影神翁放了那大的火,当真是非烧死他不可,想到自己居然脱身,不由得意的一笑。 笑意刚露,猛又想起隧道之内,正有人赶来,自己真是太过大意了,于是闪身躲在那空心大树的反面。 不一刻,从树身内跳出二人。 一个是身穿长袍的白面老人,另一个是一位秋波盈盈,黛眉斜挑的绝色少女,也是青色打扮,素淡之极。 二人出现后毫不耽搁,一点足,便向幻影神翁想烧死铁英奇的火场奔驰去。 铁英奇只见两个黑影子一闪,就不见了人影,其身法之快,自己也自叹不如,心中不禁有些仲忡的。 铁英奇目前实在不能跟踪而去,只好摇头一叹,离开了那株空心古树,奔上自己的路途。 途中,由于他掩饰得谨慎,再未发生其它事故,很顺利地便赶回了嵩岳庙。 铁英奇心里紧张,也未事先向人打听苏梅苓的病况,三脚二步,直向苏梅苓养病的精舍跑去。 当他跑到百灵仙子苏梅苓养病的精舍前面时,才发觉情形不对。 原来那精舍双扉紧闭,门上积了一层灰尘,似已多天未经人打扫了。 联想结果,铁英奇的一颗心,有如落到了冰窟里,周身发凉,战栗起来。他在精舍外面叫了一声:“苓妹妹!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丝毫回声,他已失去推门进去的勇气,惨然喃喃自语道:“我……我回来得太迟了!” “铁少侠!你回来并不迟!”他身后转出盘山双怪。 铁英奇再也忍不住流下一行清泪道:“苓妹妹怎样了,请二位老前辈赐告!” 大怪查狴道:“铁少侠不要心焦,苓姑娘仍是好好的,我们一旁慢慢再说罢!”便请铁英奇来到客厅坐下。 铁英奇不大相信大怪查狸的话,以他的想法,苏梅苓可能是遭不幸,大怪的话,不过是暂时安他的心罢了,所以人刚坐下,就又急急的道:“苓妹妹现在何处,请二位老前辈有话直讲。” 二怪查狻一笑道:“菩姑娘确是好好的,只是铁少侠恐怕见不到她了。” 铁英奇俊目为之一直,道:“什么?” 大怪查狴道:“苏姑娘的病被一位异人医好了,可是据说,她不愿再与少侠见面了。” 铁英奇放下了一半心,较为平和地道:“为什么?” 二怪查狻道:“苏姑娘的心事,无人得知,甚至苏老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他老人家只好依着苏姑娘,迁出了嵩岳庙。” 铁英奇道:“老前辈可知她们迁往何处?” 大怪查狸道:“苏姑娘远离此间的本意,原是要避开少侠你,可是苏老却暗中有话交下,请少侠立刻赶去。”接着便将长白老人的新址告诉了铁英奇。 铁英奇迫不及待的,一揖而别。 他照着盘山双怪的指点,又费了不少精神,才在嵩山深处,找到了数间茅屋。 铁英奇先在屋外发出一声情啸,果然从屋内走出了长白老人。 二人相见之下,都有说不出的感慨,铁英奇先不说自己遭遇,便急急询问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近况道:“苏爷爷!苓妹怎样了?” 长白者人见铁英奇如此情切,真想将苏梅苓有意相试他的实情点破,却又怕苏梅苓不依不饶,老脸有点发红地道:“她很好,只是经过这一场大难,心灰意懒,看破世情,闹着要出家修行,老夫规劝无效,昨天依然落发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叹声虽长,其实并没有悲戚的真情。 铁英奇心烦意乱,自是听不出来。脸上顿时发白,鼻子一酸道:“苏爷爷,苓妹到底为什么要出家呢?”接着,又猜测着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怪我上次没有顾及她的安危,使她受伤那件事呢?不!不!这原是她为天下群雄大义着想而甘愿自我牺牲的,她不会怪我的!”头一偏,又蹙眉道:“莫非她怪我回来得太迟了么?” “不!她应该知道,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呵!” 铁英奇自管猜测伤悲,只看得长白老人苏圣北感动欲泣,同时,另外一双隐在暗处的秀目,又何当不是泪水盈盈,几乎要终止她的调皮行为了呢! 忽然,铁英奇声色一变道:“苏爷爷,苓妹妹是否就在屋内,我要见她一面!” 长白老人一指百数十丈外的一所小尼庵道:“苓儿就在那尼庵之内出家了!”语气一转,又道:“可是她不愿见你,你再去也是枉然。” 铁英奇根本没把长白老人的话听进耳中身形晃处,人已出去数十丈之远,几个起落。就停身在那小尼庵之前。 长白老人回首向屋内叱道:“苓儿,你这样捉弄英奇,爷爷都跟着你有罪了!” 屋内跳出百灵仙子苏梅苓,心软口硬道:“话该!谁叫他心眼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呢!” 这一句话,无异夫子之道,道出了苏梅苓的心底事。原来,她不知怎样,也知道了铁英奇对周婷婷的感情,暗地里吃醋,给铁英奇罪受。 长白老人直到这时,才知道爱孙安的竟是这份小心眼,不由吹胡子气道:“唉!唉!都是爷爷惯坏你了!”便向那小尼庵纵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面追,一面叫道:“爷爷!你要管闲事,苓儿使真不理他了。” 长白老人身形一顿,叹道:“孩子,但愿你能适可而止!” 百灵仙子一笑道:“爷爷你放心,苓儿知道了!” 长白老人这才安慰地一笑,与百灵仙子一起向尼庵蹑步走去。 铁英奇在紧闭庵门的庵门外,心焦地扬声道:“苓妹妹!苓妹妹!小弟英奇在庵外求见!” 他一连呼了两次,庵内都无人理会。 铁英奇情急之下,向前一掌拍在庵门上,以他今日的功力,何等雄厚,那庵门如何经得起他一掌,只听一声大震,那庵门一分而开。 庵内发出一声惊呼,人影连闪,现出两个中年尼姑。阻住铁英奇冷然道:“少侠一派掌门之尊,原来竟是无礼之徒!你知道这里乃是尼庵么!” 铁英奇原是心急情切,顿使他羞得无地自容,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其中一个女尼姑笑了一声,道:“少侠如果无话可说,就请退出吧!” 铁英奇再厚的脸皮,也存身不住,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垫脚倒跃飞出庵外。叹了一口气,回身就走。 就在他慢吞吞走出十步不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女尼的呼声,道:“少侠请回,你看是谁出来了!” 铁英奇疾转身形,只见庵门口,静静地立着一个清秀的小尼姑,宽大的灰色僧袍,裹在一个娇小的玉体上,使人见了,倍增伤感之情。 他踉跄逼进数步,尼姑装扮的假苏梅苓怒目而视,喝声道:“不要走过来!” 铁英奇一惊,止住身形,叫了一声:“苓妹妹!” 那小尼姑板着面孔道:“少侠请自重,出家人再无世俗称呼!”冰冷的语气,冰冷的态度,使铁英奇一颗燃热的心,骤然为之一寒,气结口张,老半天,才逼出一句:“你……你……” 铁英奇悲痛之情,自是不用说,隐身暗处的长白老人,也瞪了身旁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眼,传声责问道:“苓儿,你到底用心何在?为什么教她说出这种无情无意的话来?” 百灵仙子苏梅答辩道:“我没有教他说这种话呵!”柳眉一竖,又恨声道:“该死的丫头,我非治她不可!”就要扑身过去,对她的替身,有所行动。 被长白老人按住她的肩头道:“苓儿,不可鲁莽,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能不能插身而去,如今之计,只有静以观变,以谋补救,真是,这都是你自作聪明好报应呵。” 百灵仙子苏梅苓总算接受了祖父的劝阻,未曾强行出头,可却恨得牙痒痒的,在自己腿上拧了好几下,以消去心头的怨气。 长白老人见爱孙这般自责,和霭地传声道:“孩子!你要镇静!千万要镇静!” 百灵仙子苏梅苓抬服向那失了控制的替身看去,只见她这时态度大变,完全没有了出家人的庄重,格格一笑道:“英哥哥,你生气了是不是?哈哈!哈哈!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呵!” 百灵仙子苏梅苓虽说也是一个任性不拘小节的人,但多少还有点顾忌和分寸,绝不会荒唐到这种程度。 铁英奇被弄得啼笑皆非,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暗中的苏梅苓真是气得连骂:“无耻!无耻!真无耻!” 小尼姑真会变,笑过之后,又变回冰冷的面孔,道:“你不要高兴,我并不是你心中的苏梅苓,她早就死了!” 铁英奇仰天长叹道:“苓妹妹你不要故意作态,我也不想知道你恨我的原因,纵有解释,也是多余,你既自认是死了。小兄弟只好把你过去的影子,永远藏在内心的深处,现在小兄弟要告辞了!”转身挥泪而行。 那苏梅苓的替身小尼姑,娇喝一声道:“站住!你再看看我到底是谁?” 语毕,回手一抹脸,但见她花容瞬变。换了一付娇秀带煞的面孔,哪里还是什么百灵仙子苏梅苓。 就是暗中的苏梅苓和长白老人,也被这意外的意外,惊得一怔,想不到她竟是易了容才貌似苏梅苓的。 由此可知,她既化装应征前来,身后必有极大的阴谋。 他们还在思虑间,而事情的变化,却快得出奇。 只见铁英奇一步逼到那小尼姑面前,大声道:“你……到底是准?为什么要冒充苓妹妹来捉弄我?” 那小尼姑道:“老实告诉你,你的苓妹妹重伤不治而死之后,苏老爷子怕你死要面子,以身相殉,来安排了这个场合请我代替苓姑娘和你决绝的,我不看你将来被人骂作无情无义之人,甘冒极大的危……” 啪!啪!啪!三段疾劲的枯枝,向那小尼姑“玄极”、“七坎”、“期门”三大要穴射到。 接着一条人影,从树后冲出,吼声道:“英儿不要听她信口开河,所说的没有半句真话!” 铁英奇一听是长白老人的口音,头也不回,“浮光掠影”一错步,便走出了数丈之远,闷声不响如飘风般疾驰而去。 长白老人凌空一个大转身,向铁英奇追去,同时吩咐苏梅苓道:“苓儿?不要放走了这小妖女,要解释英儿的误会,非留住她不可!” 苏梅苓其实不要长白老人吩咐,早就扑向那小尼姑了。 原来,长白老人发出的三段枯枝,因所用力道甚小,不但没有伤到那小尼姑,反而被小尼姑回手一掌,击得向苏梅苓射去,逼得苏梅苓拧腰错步忙了半天才勉强躲过。 这时,她的火气那还用再说,口里骂道:“该死的丫头,你真是不想活了!”双掌翻飞,齐向那小尼姑身上逼去。 苏梅菩一身家传绝学,功力之高。已是小辈人物的佼佼者,因为恨极那小尼姑,出手毫不留情。罩住了那小尼姑七大死穴。 那小尼姑不避不让,静立如山,绷着秀脸道:“你真不知进退么?”灰色袍袖一摆,发出一道无形劲气,逼得苏梅警前冲的身子,退了二步。 苏梅苓何等气性之人,明知那小尼姑功力高过自己,也顾不得了,娇体再拧,挫腰进步,招出“闭目羞花”,用足了十成真力,带起一轮掌风,又向那小尼姑胸前“七坎”大穴推去。 小尼姑面罩寒霜,冷声道:“你就是想死,目前也不是你死的时候,你乖乖的等你爷爷回来吧!” 骈指如戟,身形化作一道灰线,穿过苏梅苓的掌风,一指向苏梅苓的“肩井”穴上点过来。 苏梅菩脚下莲步互错,娇躯连闪让了四个方位,仍是没能让开那小尼姑的一指,还是被点中。 苏梅苓天生宁折不屈的性格,身子被制,动弹不得,口中却是气呼呼的骂道:“你有种便放开姑奶奶,与你拼一个死活!” 小尼姑望着苏梅苓恨恨的道:“本宫为了帮你演戏,牺牲了一头美好的青丝,想起来,实在恨你不过,非打你两个耳光出出气不可。” “劈拍!劈拍!”在苏梅苓一左一右两边脸上,各印了五条指印。 同时,还顺手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想骂都骂不出声,只气得苏梅苓双目尽赤,无可奈何。 那小尼姑打过苏梅苓,又指着她的鼻子哼声道:“明人不做暗事,本宫就是万圣宫的宫主,念你也曾在万圣宫混过几天,饶过你这一回,你如要报仇,本宫在万圣宫等着!” 一阵娇笑,带着那小尼姑的身形,隐入后山不见了。 原来,那小尼姑便是幻影神翁找来代替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万圣宫”宫主。她因精于逢迎,善承意旨,甚为幻影神翁所喜爱,不但尽传所学,而且,还替她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以后来居上,功力竟比苏梅苓高出不少。 幻影神翁这次派她易容混到苏梅苓身侧,原是下的一着闲棋,想不到所收获的却大出想象之外,这也是苏梅苓聪明自误所致。 且说长白老人以十二成功力紧追铁英奇不舍,虽然没有马上追上,心里确是笃定的很,铁英奇纵是天纵之才,谅也不可能超过他。 那知,他追了一阵,铁英奇见他紧追不舍,忽然脚下加劲,一条身子便成了一道蓝烟,便不见踪影。 长白老人停步发了一阵呆,说不出心头的滋味,只好败兴而回。 及见苏梅苓又吃了人家的亏把她解穴后便决心要把她好好造就一番,当天就把她送到一位异人之处深造去了。 苏梅苓痛定思痛,也是性气大变,刻苦用功不提。 话说,铁英奇甩脱了长白老人后,独个来到一处人迹罕到的绝谷,露天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思前后想的,作了三天三夜的思过工夫。把一身所负的责任和应尽的义务,通盘检讨分析了一番。 最后作了一个决定:苏梅苓因他之过而死,在他而言,自是义不独生,而且,更坚定了身殉的决心。只是在一身责任未了的目前,实在有死不得的苦衷。 于是,他自誓缓死三年,要在这三年之内,尽其所能的,完成以下的各事: 一、取回自他手中失去的群英图。 二、他放走过幻影神翁一次,他要把幻影神翁仍然制服,交给指摘他的人处置,以全信誉。 三、复兴天龙派,重振天龙声威。 三年一过,即使事与愿违,他也要为自己了断了。 三年时间,要复兴天龙派谈何容易,铁英奇有见及此,他需要的是,一天当作两天用,一切事情的进行,只有“快!快!快!” 他再无犹豫,第一个目标,是巫山望霞峰的“万圣宫” 心念一决之后,连与无影神风简金祥相会之约都顾不得了,当时单人独剑,径往巫山望霞峰“万圣宫”赶去。 他抱着哀兵必胜的心理,一路之上,毫不掩饰行踪,完全是光明正大,明张旗鼓的气势。 他这种作法,传到幻影神翁耳中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替身,也正将大有收获的消息送到了“万圣宫”。幻影神翁真没有想到,那场大火,竟未将铁英奇烧死,心悸之余。毒计又起,突然下令,在巫山望霞峰“万圣宫”前,搭了一座高达三丈的“迎宾彩牌”,张网以待地等候铁英奇的来临,沿途也就没有派人偷袭暗算。 虽说铁英奇巧得了“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行健”神功心法,成就之高已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 就因为人家对他的武功想象不到,所以,人家对他的前往“万圣宫”只是钦佩他的勇气和壮举,并未对这件事,存有多大希望。 最多是笑一笑,称赞两句:“英雄本色,勇气可嘉!”当然,这是指那些不了解他和不关心他的人而言。 另外,却不知更有多少人,为了铁英奇这一壮举急白了头发,跑断了大腿。 其中,有一个特别的人,他有一千个理由,赶在铁英奇前面,抢先进入巫山望霞峰“万圣宫”。 他僧衣飘飘,步履如飞,行云流水般,轻车熟路的避过幻影神翁的伏潜暗卡,现身在“万圣宫”彩牌高搭的前门广场上。 他的出现,有如从天而降,“万圣宫”前分两行站立的十八个青衣短装壮汉,就没有一个人,看得出他是从那一个方向出现的。 他对那十八个站门大汉,视若无睹地飘然进了大门。 而那十八个大汉,竟如泥塑木雕一般,无人阻挡于他。 门内也有块小空地,他居中而立,朗声发话道:“小僧忘我,出来请幻影神翁说话!”声音清越,直透重门,传入幻影神翁耳中。 话声才落,从右侧厢走出两个青衣俊秀少年,一纵身就并肩站在忘我禅师面前。 不要看他们长相颇为文秀,但出口的语气,却是横蛮狂妄之极,左边的那一位,秀目一翻道:“本宫僧道无缘,和尚快给少爷滚出去!” 忘我禅师合掌当胸道:“少侠真要本僧出去,难道不怕贵山主见罪么?” 右边的一个少年吼道:“和尚你算是什么人物,山主他老人家怎会接待你?……” 语音未了,台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道:“左右二童,不得无礼!”接着一个娇小玲珑的绿衣人影,从宫内射出,落身忘我禅师之前,一摆手向那两个俊秀少年厉声道:“你们二人还不与我退下!” 那两个俊秀少年似是怕极了绿衣少女,恭声应了一声:“是!”肃然退入厢房不见。 那绿衣少女这才向忘我禅师一幅道:“山主有请禅师佛驾。” 幻影神翁并未出迎,所谓“有请”自是请忘我禅师进入宫内,多少带有一点传见的意味。 忘我禅师乃是出家之人,倒不在意幻影神翁的狂妄,一笑道:“姑娘先请!” 忘我禅师在绿衣少女身后,进入“万圣宫”正殿,抬眼只见幻影神翁高居上座,目中无人地面对忘我禅师的进入,连身子都没挪一下只冷冷的道:“和尚,你找本神翁何事?” 幻影神翁原已查出忘我禅师曾在这望霞峰北面,救过一次铁英奇的性命,因为忘我禅师能解开他的“七煞指”力,早把忘我禅师列入有数对手之一,要不,他根本就不会接见。至于,忘我禅师到底何许人也,他并不详知。 忘我禅师气色平和地道:“久闻神翁‘七煞玄阴神功’妙绝人寰,小僧特来请教一二!” 幻影神翁真想不道这个和尚,对他倒是知道得不少,不免心中微吃一惊,但脸上神色却是依然不变地冷冷道:“和尚,你既知道‘七煞玄阴神功’,谅也知道它的厉害,你自信你那点本事,足与老夫对抗么?” 忘我禅师笑容依旧地道:“小僧欲以‘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请教神翁绝学,至于是否足与神翁对抗,小僧并未作此推测。” 幻影神翁一怔道:“你是天龙派的!” 忘我禅师原是有为而来,也无须对幻影神翁故作神秘,实言道:“小僧俗家姓铁名中玉,神翁谅不陌生吧!” 蓝衣子都铁中王乃是武林中的慧星,行道江湖为时虽暂,但他四射的光芒,却为武林人物所共观,声名之着,不下于任何一代掌门之人。 所谓:“人名树影”,当时大殿之上,便起了一阵惊讶之声。 就是幻影神翁也微显失态的愕了一愕,但他极会做作,旋即借着一阵哈哈大笑,掩饰住自己的张惶,道:“原来是当年蓝衣子都铁大侠,老夫倒是失敬了。”话说得客气,并未真的给忘我禅师以应有的招待,仍让忘我禅师独立殿中,他却高居上座,自狂自大。 忘我禅师急着要在铁英奇来到之前与幻影神翁动手,了却自己的心愿,所以毫不把幻影神翁的不礼貌放在心上。只道:“不知神翁可愿赐教?” 幻影神翁老奸巨猾,脸上换了一付笑容道:“好说!好说!” 话未尽意,说了等于没说,一双魔眼射到右侧的一个瘦长黑脸老头身上,没有说一个字,但那老头已干笑一声向忘我禅师道:“神翁何等身份之人,岂屑与一个野和尚动手,老夫张不才何妨指教于你一手绝学。”语气之太,真可气死人。 忘我禅师打量了那黑瘦老头一眼,道:“阴风鬼手张大侠盛名久着,小僧有讨教的机会,敢不应命。”站在殿中央的身子,缓缓升起三尺,又缓缓的空中转了一个身,凌空飘出殿外,落在门前广场之上。 说动作,简单到了极点,但却震得大殿之上,人人色变,叹为观止。 要知轻身功夫,虽不在于闪电身手,象这种既凌空又缓慢的动作,才是轻功中的上乘。 殿中一般黑道好手,也是一时之选,观状之下,焉得不惊。 尤其,阴风鬼手张不才就凉了半截,自知与忘我禅师差得太远,途不敢施展轻功,只用普通纵跳身法,跟出殿外。 忘我禅师自是看出了幻影神翁的用心,似是无心和自己动手,要以手下之人的生命来拖垮自己。 此举与他来的目的,大是不利,当时心中也有一个计较。 要知,蓝衣子都铁中玉当年乃是一个豪气干云的侠士,如今虽做了和尚,二十年来都为维护周婷婷母女而烦心,其实极少精研佛学,渗透禅门妙谛,是以豪情如昔,没有一般清修之士的出世思想。自然更不会逆来顺受,作那无价值的牺牲。所以不愿在殿内动手,要找机会,直接和幻影神翁一拼。 他引出了明风鬼手张不才,自然也引出幻影神翁和他的一干手下。 幻影神翁人多势众,随时都可以置忘我禅师于死地,故毫不把忘我禅师放在心上,也没有防到忘我禅师另有计较。 忘我禅师和阴风鬼手张不才动手之前,先看清了各人关系位置,然后,便不再作客套,说了一声:“请!” 接着双眼盯注阴风鬼手张不才脸上不动,他安心要一招之下,击败阴风鬼手张不才,趁大家惊愕之际,扑向幻影神翁。 阴风鬼手张不才也是平日作恶多端,才在这种情形之下遇上了忘我禅师,他刚说了一句:“有请了!”左臂一探,鬼爪尚未完全递出,便觉腕脉一麻,一条手臂,已完全落到了忘我禅师手中。 阴风鬼手张不才还击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忘我禅师单臂一伦,把他向幻影神翁身上扔去。 同时,忘我禅师更以“如影随形”身法,跟着扑向幻影神翁。 阴风鬼手张不才的身子在前,忘我禅师的身子在后,由于他身法太快,别人只觉场中不见了忘我禅师,却不知道他随在阴风鬼手张不才之后。 幻影神翁虽看出了忘我禅师跟在阴风鬼手张不才身后扑来,却不知忘我禅师的用心何在? 所以,他只好先挥出一掌,把阴风鬼手张不才打出数丈之外,死于地上。 然后,错身闪开正面,望着忘我禅师阴笑道:“你真要找老夫动手吗?” 忘我禅师落身在幻影神翁这种绝世高手面前来说,旁人是无法插身其间的。 当然,幻影神翁也不能当着一干属下面前,稍有示弱,而不与忘我禅师动手了。 忘我禅师不再客气,“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尽其所能的提足十成,神色一凛道:“神翁如果自认不敌,小僧放手就是!” 幻影神翁被忘我禅师一语扣住,哈哈大笑道:“禅师是一片诚心,老夫指教他几手就是!”随即向众属下一挥手道:“你们退出五丈之外,老夫指教你几手就是!”随即向手下人叮嘱,静心观战,如果有人擅行出手干扰,以死罪论。他为顾及自身不伤颜面,不得不大方起来。 自然,他自认可以胜过忘我禅师,也是原因之一。 幻影神翁又对忘我禅师道:“禅师擅用何种兵刃?” 忘我禅师一抬手道:“小僧就是这双手掌。” 幻影神翁道:“我们内力相拼,还是招术上分高下?” 忘我禅师道:“各用其极,各显其能。”从这语气,忘我禅师皆亡的用心,已是显露无余。 幻影神翁目空一切之人,在这个时间,也不禁浓眉皱了皱,道:“老夫与禅师有深仇大恨?” 忘我禅师正色道:“为武林除大害,何须有仇有恨!” 幻影神贫志在武林大业,当然不愿和忘我禅师亡命死拼,不论胜败如何,对他来说,都是不智之事,眼光四溜,谋求转移忘我禅师目标之道。 可是忘我禅师拼死而来,那容幻影神翁另生花样,他也怕夜长梦多,白费了自己的心思,这时也顾不了什么礼数,举手推出一掌,道:“小僧占先了!” 他轻按虚推无风无息,众人看不出什么厉害,幻影神翁却是暗吃一惊,为保存实力,竟不与硬拚,闪身让开正锋,探爪向忘我禅师肩头扑去。 他无心以内力相拚,要在武学招术上和忘我禅师一见高下。 象这种打法,纵是百数十招,也无伤中元之力气,且极易调息复原,仍有足够的本钱,以应付铁英奇的来临。 忘我禅师被逼得双掌一分,只好以天龙掌法对敌。 两人多以快招相搏,眨眼已是五十招开外,忘我禅师手法忽然一变,竖掌如刀,用闪电般的手法,一连攻出九掌。 这九掌委实奥妙难测,九掌相连,泛起了满天掌影,罩住幻影神翁全身三十六大主穴,只要他微一疏神,任何一个掌影,都是致他于死命。 幻影神翁也确有一手,只见他身形在掌影中一阵急旋,泛出数十张面孔,一连闪开了忘我禅师八掌。 只是最后一掌,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和忘我禅师硬碰硬的实对了一下。 忘我禅师退了两步,因为步度较大约有五尺左右。 幻影神翁也退了两步,但只退了四尺五寸。 五寸之差,已经显出幻影神翁多占了一分胜算。 但是,由于忘我禅师抱有必死的决心,在气势上,反而百是威猛慑人。 这等绝顶高手,以招术相搏,身手之快,自非笔墨所能形容,更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看清楚。 大家只觉二团人影,微微一分,又滚到了一团,谁也没有看出二人便对了一掌。 幻影神翁和忘我禅师又已打得难解难分,人影莫辩。 由于他们的拳风掌力,在斗场的四周,激起了一股旋转不已的气流,顿把四周围观之人,逼开数丈。 这时,峰下射起一道红色讯号,表示铁英奇上山来了。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讯号,所有的视线,完全被场中的一团滚来滚去的人影吸引住了。 铁英奇如飞的身形,直射而至。 一眼看到场中相斗的人影,一颗心跳得快要跳出口腔来。 以铁英奇今天的成就,那有看不出场中相斗的惊险程度。 幻影神翁虽无拼命之心,但却被忘我禅师舍死忘生的打法,逼得非以真力相拚不可。 这样拚斗下去,无论谁胜谁败,其结果,败者不用说,就是胜者一方,也一定是够惨的。 何况在铁英奇法眼之下,看出忘我禅师在功力和招术上,都较幻影神翁稍逊些许。这一些许,在绝顶高手相搏中,实足以决定整个的命运。 当然,铁英奇并没有看出忘我禅师内有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 一团人影,蓦地又是一分。 他们又硬对了一掌,各自退了三步。 铁英奇掠身插入二人之间,道:“且慢……” 忘我禅师没让铁英奇把话说下去,单袖一挥,向铁英奇击去,同时厉声道:“退开!你要插手,便是忤逆不孝!” 铁英奇悲号一声,借着忘我禅师的袖风,倒飞退出。 幻影神翁和忘我禅师又打在一起。 铁英奇被忘我禅师一袖震开时,已看出乃父的眼神坚毅中带着无比的关爱之色,他这时心中的难过,便更不用说了。 他知道,自己纵是甘冒忤逆不孝的骂名,也无法解决问题。 他更了解他插手后的后果,一定是等于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因为忘我禅师一定不会原谅他,而自绝而死。 这是天龙派的门风,更是铁家的家风。 铁英奇体内流着铁家的血液,身上穿着天龙派的服饰,如果他异地而处,他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和作法。 他这时的心情,有似万箭穿心,而仍然吊着一口气,求死不能,求活不得,便觉得眼前一黑,急得身子向后倒去。 “英弟弟!”一支雪白的玉手,扶住了铁英奇,周婷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身旁了。 就在铁英奇微一失神之际,场中连续发出两声闷响,人影突地一分,一左一右的倒地不起。 原来,忘我禅师一看铁英奇已来到了“万圣宫”,速战速决之心益切,进不顾自身危险,以一招只有五成劲力的“金龙抖甲”露出一个破绽,让幻影神翁一掌切在他肩骨上,打得他发出第一声闷响。 幻影神翁一招击中忘我禅师,心头自是一喜,不免第二招出手稍慢,那知忘我禅师注足十二成真力的右掌,从一个极难的角度,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实实的击在幻影神翁背心之上。这是连续发出的第二声闷响。 忘我禅师以俱亡的决心,挤着自己先挨一掌,却把幻影神翁也打成了重伤,可说已如所愿。 铁英奇在他们二人受伤倒地的同时,惊叫声中,顿足扑出。 周婷婷也是叫了一声,“铁伯伯!”跟纵而至。 铁英奇俯身一按忘我禅师心口,吁了吁长气道:“爸!你的生命不妨!” 忘我禅师脸上绽出一丝苦笑道:“我先要知道幻影神翁的结果?” 铁英奇转身一探幻影神翁脉息,道:“幻影神翁纵能不死,一身功力已去十之五六,不足为害武林了。” 忘我禅师一眼见到周婷婷,招手叫她们走近身边,道:“你们要好好的在一起!” 铁英奇一听口气不对,顿感兆头不好,刚叫一声:“爸爸!你……不……” 忘我禅师已惨然一笑,道:“子玉兄,小弟来得太迟了!”接着又叫了一声:“孩子,你们好自为之!” 接着,头一垂,自断心脉而死。 铁英奇伏尸痛哭,竟不顾人单势孤,正身处众敌之中的情势。 周婷婷悲痛之余,为了铁英奇的安全,却不敢稍有大意,长剑出靶,当胸平持,含悲待敌。 这时“万圣官”群魔,一见两败俱伤,鼓噪声中,把铁英奇和周婷婷二人,团团围住。却未立即向他们进攻。 四个青衣美婢,把幻影神翁抬入宫内。 铁英奇哀了一阵,突的长身而起,红面赤日,貌似疯狂,双袖齐挥,大吼道:“你们给本座滚了开去!” 他愤怒已极,心智失常,竟把“行健神功”,施展到极点,只见一阵旋风,从他立脚之处,四向狂卷开去,把“万圣宫”围的四周的一干魔众,象秋风扫落叶般,冲冲跌跌地退出数丈之远。 他这一发怒扬威,震得四下鸦雀无声,连大地都象是死去了。 就在这时,由大门外,蓦地飞进三条人影。 其中之一,便是潜伏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做过她的替身,现在的“万圣宫”宫主。另外二人,也与铁英奇有过一面之缘。 那便是铁英奇火烧不死,从地下隧道脱险后,所见的青袍白面老人和那位黛眉斜桃的绝色美女。 “万圣宫”宫主的现身,广场上暴出一阵杂乱的声音道:“好了!宫主回来了,我们安静下来,待命行事!” “万圣宫”宫主翠袖一摆,道:“这里用不着你们,统统给本宫回到殿中去,本宫等会儿有话向你们宣布。” 群魔中有人扬声道:“山主负了重伤,公主不可放走他们!” “万圣宫”宫主玉面一寒叱道:“谁要你们多嘴!还不快退!” 一时之间,群魔纷纷退去,只有八个年迈苍老的老人,不听“万圣宫”宫主的吩咐,冗立未动,同时脸上都有着不服的神情。 “万圣宫”宫主见了,只冷笑了两声,也没理睬他们,莲步栅珊。柳腰款摆的走到铁英奇的面前,瞄了周婷婷一眼,轻轻一叹。道:“百灵仙子苏梅苓算是白死了!” 周婷婷因为不知道铁英奇有誓殉苏梅苓之事,听了不禁莫明其妙的一楞,秋波转到铁英奇脸上,只见铁英奇的眼光,竟是不敢正视那“万圣宫”宫主,而且神态间也显得极为局促不安,正感奇怪之际,只听那“万圣宫”宫主又一脸怜惜之色道:“我真替你可怜,生成了克父克妻命。”旋即脸色一正,道:“本宫今天不为难你,你走吧!是英雄?是狗熊?大家等着瞧你的!” “万圣宫”宫主真有那好心放走铁英奇么? 不!她是震于铁英奇刚才显露的功力,没有完全致胜的把握,是以采取心理战术,要把铁英奇活生生逼上死路。 刚才,她说的几句话,在别人听来,也许不会觉得其份量之重,足以致死任何一位男子大丈夫。 但,听在铁英奇耳中,真比马上杀了他都要难过。 明明是骂他:“上无以对师父,下无以对朋友,你还什么颜面活着,还是干脆的死了吧!” 语落千斤,铁英奇那能承受得起,当时羞得无地自容,默默无言的双手抱起忘我禅师尸体,也没招呼周婷婷一声,便顿足疾驰而去。 周婷婷正回味万圣宫宫主话中深意,慢得一慢,铁英奇已奔出十数丈之外了。 她慌忙叫了一声:“英弟弟,等一等我!”人如飞絮,急飘追去。 周婷婷追随心如神尼深造以来,为时虽暂,但由于蓝衣子都铁中玉历年为她搜得洗髓代毛体质的奇药相助,和心如神尼的偏爱,一身功力,突飞猛进,连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要知任督二脉一通,在练武的人来说,等于进入了上乘境界,跨进玄而化之的大门,也就是说,功夫一深,便可练成不死之身了。 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知名之士,虽毕生勤修,都无法打通任督二脉之易了。 所以,她身如飘风,恍眼便追到了大门口。 这时,正应一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俗话,周婷婷的身形快,是有自其观的事,可是,还有更快的人影,后发先至,挡住了周婷婷。 他就是和“万圣宫”宫主同时现身的那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白面老人。 周婷婷追人要紧,谁阻在她面前,谁就是她的敌人,既是敌人,就没有客气的,双掌一推,击出一股掌风道:“让开!”身形去势不停,跟着掌风真冲过去。 在她的想法,当然认为自己任督二脉皆通后的掌力,不难把那白面老人震开。 那知她的掌撞到白面老人身上,一阵回旋,忽的反折而回,震得她自己去势一顿不算,而且,还把她退回了三步。 周婷婷讶然失色,眼看要闯过这一关,势比登天还难,正眨着眼睛打主意,那白面老人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慢走!本帝君有事相托!” 既是有事相托,自是没有留难之意,周婷婷怕惹恼了他,只好奈住性子道:“什么事?” 那自称帝君的白面老人道:“姑娘你是心如神尼的什么人?” 周婷婷心惊那白面老人目光之锐利,仅在她身形一动之间,便看出了她的武功路数,当时不敢支唔,据实道:“她老人便是家师。” 那白面老人干笑了一声道:“好!好!好!你回去对令师说,‘万官圣’礼聘她为朱雀堂堂主,命她三月之内前来报到就职。”口气简直大得吓人。 周婷婷不由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白面老人竟不生气,用手抛出一段寸长枯骨,道:“这是本帝君的信物,令师见了自然知道,你去吧!”也不见他抬手势,周婷婷只觉从地面上,涌起一股劲气,把她凌空劲气一震,便把她这个任督皆通的不凡高手向上弹了出去。 那白面老人送走周婷婷,鬼魅似的,只见青光闪一闪,便站在那八个违命的老人面前,脸色冰冷地道:“你们每人断去一条手臂,以儆效尤。” 那八个老人,乃是幻影神翁礼聘而来的天南八怪,各人一身怪异武功,功力之高,也只略逊幻影神翁,在“万圣宫”,是幻影神翁以下最有身份地位的人。 “万圣宫”宫主平日总是尊称他们一声“老前辈”,刚才,他们便因“万圣宫”宫主,据傲态度,激起了反感,有心给她难看的。 他们那里知道,这个“万圣宫”宫主的大反常态,乃是抱了粗大腿之故。 那八个人何尝没有看出青衣白面人挡阻周婷婷时,所显露的一手绝世轻功,足证他的功力,较幻影神翁又是高得太多了。 可是人的脸,树的皮,他们又有什么台阶,可以退步哩! 何况,他们还有一套八人连环合击之术,以他们八人的功力加在一起,自信普天之人,应无不败之人。 所以,当白面老人的话一出口,八怪之首的金面叟黄星,便翻着白眼珠,嘿嘿而笑,道:“尊驾大言不惭,也得亮亮身份才对!” 白面老人掏出一段枯骨,托在掌中道:“凭这个,够不够!” 八怪刚才没有看清,这回看清,心头之火,顿时象遇到了万载寒冰,冷到了底。 二怪银头叟赵明,传声征求大家的意见道:“他可能是假的!” 其他七人一脸愁苦,神色上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看法。 白面老人凌厉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时间不多了!” 大怪金面黄星应声道:“兄弟们!我们认命了!” “啪!”的一声,用右掌先坎断了自己左臂,反手点住血道,牙齿一裂,硬忍着没有哼出声来。 接着下去,是七声同样的轻响,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血淋淋的手臂。 白面老人颜色不变地道:“算你们识相,下不为例!”反身向“万圣宫”大殿之内走去,也没有招呼那天南八怪。那天南八怪却驯得象绵羊般,个个垂首跟在他后面,大家都不敢出一声。 当然这样情形,其余的人都已看得清清楚楚。 连天南八怪都不敢稍作反抗,谁敢不乖乖的听命,是以整个“万圣宫”,谁也不敢吁一口大气,生怕招惹了那白面老人。 白面老人进入大殿,原先的“万圣宫”它主,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于殿中央放好,恭敬的请那白面老人坐下,然后不言不语的,和跟白面老同来的那少女,并排站在白面老人身后。 白面老人并不告诉大家,他是谁,便吩咐道:“把黄三绝抬过来!” 四美婢立即把幻影神翁抬了出来。 白面老人回头对跟他同来的少女道:“春儿,为师今天要当面考较你了!”语气竟是非常的和气,这话虽然不是对大家说,大家却都因为温和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那名叫春儿的少女,闪身过来,一掌贴在幻影神翁丹田上秀眉一飞道:“人死不了,功力还可以保持六成。”她对幻影神翁功力诊断的结果,比铁英奇似是高了两成,这不是铁英奇的医道不如她,而是因为幻影神翁的武功路数,和她同源,比较明了之故。 白面老人短捷地道:“你动手吧!” 那名叫春儿的少女,先盘膝调息一阵,然后面对幻影神翁而立,凝神喝了一声:“疾”双手一扣,从十指尖端,射出十条白线,凌空连番点了幻影神翁全身各大主要穴道。 最奇怪的是,她点过幻影神翁的正面后,幻影神翁竟会在无知无觉之间,自动将身翻转过来。 点完背后穴道,那少女扬掌向幻影神翁当胸一掌,打得幻影神翁在地上打了九个转身,然后跳而起,竟是完全好了。 幻影神翁伤势霍然而愈,定神一看,只见替他医伤的人,竟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绝色少女,正想说两句感谢的话,那少女朝他一挥手道:“快先叩谢帝君!” 幻影神翁因背里面外,没有见到后面四平八稳的坐着一个白面老人,这时,经那少女一提示,转身过来,一眼见了那白面老人那种南面而王的气派,心里就有一些不大愿意。 姑不论那白面老人是什么身份,自己的伤,虽然也是他们医好的,但将身坐在他“万圣宫”老山主宝座之上,显然犯了江湖上喧宾夺主的大忌。 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再一眼看到由他新创造的“万圣官”宫主,竟是非常恭顺的站在那白面老人身后,对他露出一付不屑的轻笑,更使他怒火中烧,把他一片感谢之心,烧得一干而尽。 他原就不是一个知道感恩图报的人,心中有了不快,尤其在他“万圣宫”重地之内,那能不摆足山主的架子,气势一扬,吩咐道:“来人,给这二位来宾,另外看座。” 要是往常,接着应是执事人员大应一声:“诺!”然后照他的意思,立即做好。 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天南八怪就是大家的榜样,在没有明白那白面老人的意向前,谁也不敢接他的腔,自然,更没有人为他做事了。 幻影神翁天生的歪种,自有其机警应变之才,他已体会到,“万圣宫”已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他不再是“万圣宫”的主人,他的基业已被白面老人鹊巢鸩占了。 他以求助的眼光,向他自认为心腹的死党面上扫去,先和他对目的就是天南八怪。 大怪金面叟向他摇了一摇头,一脸莫可奈何的神色。 他却不死心的扫遍了全殿,只见大家的脸色,都是死板板的,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心想:“这次真的完了!”接着,他又纠正自己道:“不对,老夫岂是俯首认命的人,他们纵然不帮助于我,该也不敢与我作对,我只要制住这白面老人,‘万圣宫’岂不还是我的。”想着,想着,一对残眉,不觉自然而然的扬了一扬。 那白面老人好深的城府,竟不打扰幻影神翁的胡思乱想,这时才冷然沉声道:“黄三绝,见了本帝君为何不知礼数?”他好像是有意挑起幻影神翁的火气似的。 幻影神翁的残眉又是一扬,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本神翁不在乎人家批评我忘恩负义,我到想先称称你凭什么如此自高自大?竟敢在本神翁头上动上!” 白面老人哼声道:“你倒想得天真!”扭头向“万圣宫”宫主道:“你用他教你的功夫,一招之内,把他制倒。” “万圣宫”宫主应了一声:“遵命!”走到幻影神翁面前,不屑地道:“黄三绝你先出手!” 幻影神翁见了她这种态度,气得眼睛泛白,吼道:“秋兰!你敢!” 万圣宫宫主冷然道:“秋兰岂是你叫的!看掌!”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 幻影神翁怒极回了一掌,同时阴笑道:“你是找死!”“死”字只说了一半,只觉秋兰的掌劲重如山岳,把他打得当场退了三步。 幻影神翁不知受伤之后,一身功夫只剩了六成左右,是以犹抱了极大的希望,夺回自己的基业,这一对掌,他才全明白了人家看不起他的原因,他的一身功夫,在这大殿之内,大约只够得上是第三等人物了。 他一念未了,但觉全身一麻,已被秋兰进步一指,点住了穴道,不能再动分毫。 秋兰制住幻影神翁,盈盈走回白面老人背后站好。 白面老人这才陶出一段枯骨,向整个大殿一扫,沉声道:“老夫玄阴帝君!”话一顿,眼睛又向全殿一转。只见全殿之人,都被他“玄阴帝君”四个字,吓得战栗不止,害怕已极。 尤其,当面的幻影神翁也是一脸惊讶敬仰之色。 白面老人大是得意,哈哈朗笑道:“从今天起,老夫便是万圣宫的主人,与各位共为武林大业而努力!”这句话,表明了他的目的,也承认了殿中之人的共事关系。 这些人,那里有几个好东西,跟上了幻影神翁已是意得志满,如今成了玄阴帝君的部下,岂有不吓昏了头之理? 一阵欢呼之声,哄堂爆炸开来,震得整个大殿摇晃了好半天。 玄阴帝君一抬手,连破空之声都没有,就解开了幻影神翁的穴道,静静的等待幻影神翁的反应。 幻影神翁其实在玄阴帝君说话之时,早就打定了自己的主意,像他这种小人,当然惜命重于借名,所打的主意,自然只有“投降!”二字。 他极善观风辩色,他更知道玄阴帝君不言不语的解开他的穴道,是他生与死的最后关头。他怕玄阴帝君疑心他心意不诚,穴道一解,立即用极快的动作,就地一跪,满面诚挚之色,说道:“黄三绝,请帝君恩准效力。” 玄阴帝君道:“你不恨我么?” 幻影神翁黄三绝惶惊地道:“属下艺出‘七煞玄阴真经’,创立‘万圣宫’,只是想为玄阴扬眉吐气,帝君乃是玄阴门中的至尊,说起来,乃是属下的尊长,属下得亲教益,便是天大的造化,帝君如有所使,属下万死不辞。”暗中转过话去,攀起关系来。 玄阴帝君挥手命幻影神翁站立一旁。 幻影神翁一付恭顺样子,谢了又谢,才半侧着脸,畏畏缩缩的站至一旁。昔日威风,丝毫不在。 玄阴帝君望着幻影神翁,态度一变,和悦的一笑,道:“三绝,你的‘七煞玄阴真经’可是在四十年前大巴山一座绝谷里的青石上拾到的?”说话的口气,竟是亲切得很。 幻影神翁惊讶得瞪大双目道:“你……你老人家……怎……”吞吞吐吐,说了半天,都没有把话说全,他那意思人家却完全明白了。 玄阴帝君道:“那是本帝君有意思成全你的!” 这话不由幻影神翁不相信,因为他巧得“七煞玄阴真经”的时候,并无第二人在旁,自己也从未向人提起过。何况,这“七煞玄阴真经”原来就是玄阴门中的绝学,玄阴帝君提起此事,莫非……幻影神翁念头一转,自以为猜透了玄阴帝君的随意,打蛇随棍子上,扑地跪倒,叫了一声:“恩师!弟子……” 玄阴帝君摆手道:“你不能算是本帝君的弟子,‘七煞玄阴真经’在本门中不是道统真传,只能算是本门中的旁支。” 幻影神翁听得从脑门冒出一股冷气。失望到了极点。 那知玄阴帝君又给他一点“甜头”道:“本帝君姑且成全你到底,特降殊恩,准你尊称春梅秋兰二女一声师姑吧!”话一说完,双睛电射,注定幻影神翁面上。大有要他马上向二人见礼之意。 幻影神翁城府深得很。脸皮也厚得很,当着全殿过去的属下,竟脸皮都不红一红,好像生成了是春梅秋兰二女的师侄似的,处之泰然地向二女大礼相见道:“小侄叩见二位师姑,以后尚望二位师姑不时赐教!” 春梅倒无所谓,反正过去不认识幻影神翁,当师姑就当师姑吧,大大方方的受了一礼。 只有那秋兰,原曾当过幻影神翁的徒弟,她再大方再脸厚,也比不上幻影神翁,竟窘得大是不好意思。 玄阴帝君哈哈一笑道:“秋儿,你奉命行事,并非真的与他有师徒关系,这人师姑当之无愧!” 幻影神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自己的基业,早就在人家计算中了,可是他面上不敢现出丝毫颜色来,反而顺着玄阴帝君的口气道:“帝君之言甚是,请恕小侄不知之罪。” 玄阴帝君又告诉幻影神翁道:“本帝君原有意培植你为本门扬眉吐气,那知你年纪虽大,却是粗心大意,太使本帝君失望,而不得不自行出山。” 幻影神翁更明白自己这半生都落在人家手中,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只好暗中叹了一口气。 玄阴帝君话头一转,向大家道:“‘万圣宫’自今日起,不再有山主与宫主的存在,自本帝君以下,设玄阴二女,再下,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以下为分堂,分堂以下为小堂,其他无执事人等,统以宫友相称。” 他眼光落在天南八怪身上,天南八怪患得患失之心立起,都希望能够当上一份堂主或副堂主之职。 谁知玄阴帝君的分派是:他们八人仍隶属幻影神翁黄三绝名下,算是传递消息,通风报信的“行走”。而幻影神翁也只不过是二女之下的直属“行走”分堂分堂主。 至于其他的名称职务,统由玄阴二女量才起用。当然幻影神翁过去的老人,没有一人够资格当上分堂主的,这是万圣宫将来细部分派的事,暂且不提。 玄阴帝君指定幻影神翁当了直属“行走”分堂堂主后,便取出三段枯骨,向幻影神翁传令道:“黄三绝立即离山,以本帝君的白骨令,传示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分任‘青龙’、‘白虎’、‘玄武’三堂堂主,限三日之内前来报到就职。” 幻影神翁黄三绝除了知道长白老人现在嵩山嵩岳庙外,对于擎天玉柱铁铮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二人的生死存亡都在存疑之中,更不用说找寻他们了,受命之后,不禁面现犹豫之色。 玄阴帝君弹指射出两道白光,落到幻影神翁手中,道:“汝速行无误!” 幻影神翁知道那两个纸团中,必然另有指示,便不再停留,飞身而去。 玄阴帝君这占据“万圣宫”,江湖上的形势,又成了正消邪长之势。把一个铁英奇磨练得更是光芒四射,照耀武林。 一提起铁英奇,笔者便无心再对万圣宫多作叙述,我们还是来跟着茁壮中的铁英奇看吧! 且说铁英奇被秋兰一张利嘴说成了天下不孝不义的冷血动物,只觉眼冒金星,无地自容,那里还有心情和人家对阵撕杀。双手托起忘我禅师的死体,一口气,奔出了百数十里外,直到跑得累了,才稍泄心头的痛苦。 他这时将忘我禅师的尸体轻放在一株撑天古松之下,自己则眩目伴尸而跪。 他悲不可抑,想着乃父的死,也不知想了多久时候,他忽然向忘我师的尸体拜了三拜,道:“孩儿知道你老人家的心意了,你老人家自周伯伯含恨离去之后,便早有全义殉死之念,只是为了周妹妹与孩儿,致使你老人家如苦含辛的多受了二十年的蚀心之苦。” 他说到周妹妹,心中一动,默默久之,才又接下去道:“你老人家因有殉义之念,护子之心,所以你老人家才有今天与幻影神翁同归于尽之举,兼为天下武林除去一个大害,义胆仁心,叫孩儿好不敬仰!”又拜了三拜,可是脸上却有了坚毅的表情,又道:“您老人家重义一生,一定有与周伯伯为伴的心愿,孩儿这就上路,送你老人家前往就是!”他又拜了三拜,这才将忘我禅师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暂时安放,又用大石块堵住了洞口,以兔野兽进入伤了遗体。 然后,就附近城中买了一具上好棺木,雇了一辆大车,自己又换了孝服,回到忘我禅师存尸之处,诸事办好待要起程之际,铁英奇忽然失声叫了起来。 赶大车的原是一个头戴大盘草帽的小老头子,胆子原就不大,听了铁英奇的惊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道:“公子何事惊慌?” 铁英奇讪讪地道:“我不知道路走法!”真的,周子玉葬在那里呢?不但铁英奇不知道,恐怕周氏母女也忘了打听,但各位读友一定知道有一个人知道周子玉的埋骨之地,可是铁英奇并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以一时没有了主张。 赶车的人不知就里,只觉是这个公子实在荒唐,连回家的道路都不知道,还出个什么门,当时忍着笑道:“小老儿跑遍天下,只要公子说出贵处地名,一切有我哩!” 铁英奇道:“我不知道!”当然他这个不知道,是指的不知道周子玉的墓地何在。 但那赶车的小老头怎猜得出铁英奇的心事,想到这位公子真是不可救药,一时忍俊不住,失口而笑。 他笑声出口,忽又一惊而止。暗中骂了一声:“老糊涂,人家送丧之事,怎可随便发笑。” 幸好,铁英奇满脑子哀苦,置万物于心外,根本没注意赶车的失了态,只苦思着一筹莫展。 那赶车的定了一定神,见铁英奇仍然没有主张,叹声道:“嘴上没毛,做事不牢,小老儿有一个主张,不知公子愿不愿听?” 铁英奇一惊而醒道:“请老夫指教!” 赶车小老头指着前面道:“转过前面拗口,有一座普渡寺,因地处荒僻,香火冷落,寺内偏殿,便成了停柩之处,公子若是一时打不定主意,何不暂时将灵柩寄存寺内,日后再来搬运,岂不甚好?” 铁英奇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依那小老头的话,将灵柩送到普渡寺存放起来。 这普渡寺过去想必也有一段香火兴盛的日子,现在虽然颓败没落,但佛家的饰物,仍然留有极高华的陈迹。 此寺占地极大,寺房也多。但全寺如今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所以许多房屋都是灰结尘封,无人照料,任其腐蚀下去。 铁英奇神沮气苦,脑中的问题,又多又难,凄然不可终日,遂就暂时借住在普渡寺中,略作息养。 其实,真要分析起来,他在友死父亡的哀痛心情之下,感慨人生如梦,碌碌江湖,多少有了一点“消沉”的心理。 寺内,老和尚慈祥,小和尚稚气,说他们有佛气倒不如说他们有人气。 相处两天下来,彼此便似有了数十年交情的老朋友。 这天晚上,铁英奇已决定了第二天一早离开了。 真想不到,仅只住了两天的寺院,在他心中竟产生了依恋之情,甚至静不下心来打座调息。 象一身功力到了他这种火候的人,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委实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推门走出室外,就在寺院四周散起步来。 看看月已西斜,三更早过,铁英奇的心情,渐趋平伏,正欲回房之际,忽然看见寺内飞出一条小小的人影,不用说,就是那小和尚。 铁英奇藏身暗处,看着那小和尚在普渡院四周,打了两个圈,似是搜查附近有无江湖人物隐藏。 铁英奇要非功力高绝,也几乎被他发现行踪。 最后,小和尚以流星赶月手法,向空中击出两块小石子,后石撞前石,发出一声脆响。 接着便见老和尚从寺内飞身出来。 二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小和尚又跑出数丈之外,守望四周。 老和尚又在寺院四周,搜查起来。 铁英奇见他们如此谨慎,大是奇怪,不知他们的目的何在? 这时,老和尚回到寺前,在第四级石级,从右算起的第三块麻石上,左掌一按,那方石块,翅起了尺高,他伸手在石下摸了一摸,提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呼唤了小和尚一声,联袂向东疾驰而去。 铁英奇对这老小两个和尚,有着出乎寻常的好感,这片刻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大是起疑,便隐身追了下去,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名堂。 那老和尚功力极高,左手携着小和尚,飞行速度,仍是极为惊人。 不过,在铁英奇相形之下,他又差得太多了。 两个和尚飞奔了一阵,前面已是长江在望。二人直赶江边,向江心一只高悬黄灯的孤舟,甩手打出一块石子。 那石子力道力行极巧,先落在船蓬上,然后一滑,又击中了船桅,发出来的声音,便是两响。 这,大约就是他们的联络的暗号吧! 果然,那船上黄灯忽然一闪,变成了红灯。 小和尚紧张地道:“船上有警!” 老和尚面色凝重,将怀中小包交给小和尚收好,吩咐小和尚守在江边等候,同时留话道:“为师如果身遭不测,你便速回寺中,请那借宿的铁相公作主就是。” 小和尚狐疑道:“他帮得了忙么?” 老和尚手抚小和尚秃头道:“铁相公真人不露相,足有帮忙的能力。” 小和尚又道:“如果他不愿帮忙哩!” 老和尚道:“不会的,那相公虽是隐忧重重,但那天赋的侠义热情,直透华盛,只要你向他据实相告,他必然会拔刀相助。你千万相信他就是!” 铁英奇在暗中见那老和尚这般看重他,知己之感,油然而生,但觉胸腹间热血沸腾,决心要伸手管这件事了。 小和尚声音有些咽呜地道:“师父!我们何不现在就回请那铁相公来!” 老和尚语气一凛道:“为师行道江湖数十年,几曾求过人家,你难道不知道么?” 小和尚反驳道:“既然这样,师父为什么又要徒儿去求他?” 老和尚道:“那是老夫身后之事,你小小年纪,怎能与为师相比。” 小和尚大是不服,道:“师门的志气,那分大小,徒儿誓不求人!” 老和尚先是听得一愕,继之,道了一声:“好!好!好!”注视了那小和尚半天,一叹道:“你不愧是我佛心阎王的弟子!只恨为师没有时间调教你了!”随手递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小和尚道:“这是本门武功秘笈,望你好自为之。”显然,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看得铁英奇鼻头酸酸的。 老和尚双袖一挥,身化“大鹏展翅”,竟不带一点风声,落身江面之上踏波而去。 小和尚痴痴的望着老和尚纵身上了船,才隐起身来。 蓦地,船上传出一声穿云裂石的笑声,道:“原来是你这佛心阎王从中捣鬼!” 第十二章 江湖四尊大动干戈 铁英奇一听船上那穿云裂石的笑声,功力奇高,暗叫了一声:“不好!”疾展“浮光掠影”身法,凭仗丹田真气,竟然不落水借力,凌空直向江中孤舟落去。小和尚竟未察知天降救星,犹为师父耽心不已。 铁英奇身如无物,落身舟上,微息不生,舱内之人,全被他瞒了过去。 他找了一处可以透视舱内的位置,举目望去。只见舱内一共只有四人,一人背向这边,那三个可以看清面貌的人,叫佛心阎王的老和尚居中而立,左边是一位面目清瘦的五旬老者,右边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壮年书生。这二人,神情极是萎顿,显然曾受过一番折磨。 佛心阎王一脸疑讶的神色,合什向那个铁英奇只见背影之人道“原来是无影神风简大侠,幸会!幸会!” 那人会是无影神风简金祥? 这真使铁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他不禁自怨自艾道:“糊涂!在嵩山时,怎会忘了他的约会!”便想现身出去,继之,又忖道:“且慢!先看看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再现身化解不迟。”于是,又打消了现身的念头。 这时,无影神风冷笑道:“无戒和尚,倒看你不出,你居然还记得老夫的容貌。……” 佛心阎王无戒对无影神风简金祥极为恭敬,顺着他的口气,抢着用话套交情道:“贫僧记得六十年前,曾随先师晋遏大侠,多承启发,时在念中,贫僧……” 无影神风简金祥忽然暴喝一声道:“废话少说,办完公事,老夫再与你叙旧,现在,我问你,东西可带来了?” 佛心阎王无戒脸上神色瞬变,他不敢正面回答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话,以微询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老人脸上,想知道他到底先已说了一些什么话? 无影神风简金祥只是冷笑,并不制止。 那老人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他已经知道那件东西就在禅师身上!”苍脸一红,便垂下了头。 佛心阎王早年也是武林道上声名极着的大侠,素以菩萨心肠阎罗手段闻名于世,老年静心学佛当和尚,侠义之心却是丝毫未减,当时面色一沉,道:“余施主,你也不是武林中无名小卒,如何不顾江湖道义若是?” 那老人被责得无地自容,闷声不响,反手一掌拍向自己脑门。 无影神风简金祥抬手一指,点住了那老人,使他自杀不得,嘿嘿而笑道:“事情未了之前,谁也莫想轻轻松松的死去!你又忘了老夫的话么?要不,你便再尝尝老夫的‘消魂指法’也好!”作势就欲点出一指。 佛心阎王闪身挡在那老人面前,道:“以简大侠的威名,想不到竟会对一个武林后辈,下此辣手,贫僧倒是错怪了余施主了。” 要知“消魂指法”号称天下毒功之一,中人之后不痛不痒,只是一个劲的酸,叫人蚀骨消魂,身受之苦胜过万刃穿心,纵是铁打金刚也忍受不住,余姓老者血肉之身躯自是承受不起,在这种情形下谁能不实话实说。 只是这种手法素为正道武林人物所鄙,无人使用免辱身份。 无影神风简金祥六十年前,独霸西南诸省,侠名极着,声望之隆,与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人,并驾齐驱。 想不到六十年不见,品格大变,令人冷齿。 无影神风简金祥毫无羞愧之态,手指在佛心阎王无戒禅师面前晃了一下,道:“我再问你一句,东西带来了没有?”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哈哈狂笑道:“你想用‘消魂指法’相逼贫僧么!可惜你找错了对象,贫僧有死而已。”回手一指,先点了自己心经“极泉”穴。这样一来,纵是不敌被擒,无影神风简金祥也威逼不了他了。因为,自点“极泉”穴,便是逃避“消魂指法”的唯一办法,所谓“逃避”,便是说,“消魂指法”加到他身上,他便会立刻死亡,逃避了“消魂指法”的折磨之苦。 无影神风简金祥只气得暴跳如雷道:“你就以为老夫没有别的手法整治你了么?”扬臂一爪,向佛心阎王左肩抓去。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神色凝重的,闪电般让开了一爪。 无影神风简金祥出手如风,只见他原式不变,翻腕反扣,一爪仍然把佛心阎王抓个正着。 论功力,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在武林中,也是与各派掌门人相提并论的绝顶高手,可是,与无神神风简金祥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是以在船舱之内闪身不开。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爪见功,掌力一压,带得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向左冲出一步。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抱必死之心,根本不考虑本身安危,借势翻腕,斜掌横切无影神风简金祥左腰“章门”穴。 无影神风简金祥冷笑出声,道:“在老夫面前,岂容你动手动脚!你给我躺下!” 掌力再次一压,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前冲之势,反逼得退了一步,立脚不住,扑身倒下。 无影神风简金祥右掌一立,拍向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将台”穴,讪笑道:“老夫要是治不了你,怎配身居‘万圣宫’玄武堂堂主之尊!”无影神风简金祥落掌如风,这一掌落实,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的罪,就有得受了。 此老今日心狠手辣,竟使出来比“消魂指法”更厉害的“反筋回血”手法。 蓦地,舱外有人轻喝一声道:“简老且慢!” 铁英奇实在看不下去,闪身进入舱内,阻止无影神风简金祥再下毒手。 无影神风简金祥掌势一顿:“哼!”了一声又复向下拍去。 铁英奇想不到无影神风简金祥,相别不过数十天,便反眼不认人,不免微微生恼,挫腰一掌,向着无影神风简金祥腕脉切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要再不缩手收掌,固然可以贯彻初衷,把佛心阎王无戒禅师毁于掌下,但是,一条手臂就要断送在铁英奇掌下。 他迫不得已,将下拍之势,反掌向铁英奇迎来。 双方掌势一接即收,无影神风简金祥被震得退了一步,而铁英奇却是纹风未动,这还是铁英奇只用了五成功力,否则无影神风简金祥只怕会被震出舱外。 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吃一惊,喝到:“你是谁?” 铁英奇一愕忖道:“相别不过数十天,怎就连人都不认识了?”继之,又转念想道:“莫非是因为我身穿孝服,一时没有看清之故。”当下笑了一笑,道:“小弟铁英奇!” 舱内五人,都是一怔,齐将目光投向铁英奇身上。 要知,铁英奇自嵩山一会,以及独闯“万圣宫”的壮举之后,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血性之人,却没有想到他有这高的功力,能将无影神风简金祥比下去。 最尴尬的是无影神风简金祥,被铁英奇在三个小辈之前,一掌震退,其恼怒之情,可想而知,忽然暴喝一声,道:“原来是你,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双掌一并,当胸推出。铁英奇剑眉一挑,忖道:“简老大约是恼羞成怒了。”便不逼人过甚,只用六成真力,回击过去。 掌力接实,铁英奇的六成真力,竟与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十成功力,不相上下,难分胜负,二人脚下都未移动分毫。 可是,那条孤舟,却被二人掌力震撼得摇了半天。 这一掌,在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等三人眼中,只觉他们二人功力悉敌,难分上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安下心来。可是,无影神风简金祥却是心头大震,无颜再与铁英奇答话,回手一掌,将舱板震裂半边,纵身脱出舱外,飞身而出。 铁英奇心中疑惑不定,竟未出手阻拦,只摇头叹了一声,俯身扶起佛心阎王无戒禅师,道:“禅师受惊了!”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双手搭在铁英奇肩头,又惊又喜的哈哈大笑道:“贫僧虽看出铁少侠真人不露相,却没有想到,尊驾就是名动江湖的天龙派铁掌门人,真是多多失敬了,今天要不是铁掌门人仗义出手,贫俗等三人,真要死得糊里糊涂了!” 于一阵感谢声中,舱中年老人和壮年书生,都和铁英奇见了礼。 他们二人说起来也是名重一方的江湖名人,那老者名叫金银双鞭余进贤;壮年书生名黑白扇王留唐。 大家又请铁英奇上首坐下,铁英奇心知在这情形之下如再谦让,便是骄情,为求大家安心,便谢了三人,不客气的坐了上首。 这时,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吁声一叹道:“无影神风简大侠早年侠名动天下,专管人间不平之事,想不到数十年不见,性情变得如此反常张狂,甚且,投身‘万圣宫’,助架为虐,真是武林中一件大大的不幸之事。” 铁英奇想起与无影神风简金祥忘年订交之事也不胜感慨地道:“这都怪在下,年轻识浅,知人不明,错救了他。”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讶然道:“不知铁掌门人此话怎讲?” 铁英奇随将与无影神风简金祥订交之事,择要说出,大家听了,又是一阵感慨的嗟叹。 后来,话题转到这次惹祸的事情上,佛心阎王无戒禅师便吩咐移舟靠岸,把小和尚叫上船来,取出那包东西,道:“这包东西,乃是贫僧一位外方好友托付贫僧保管之物,余王二位施主,便是受了贫僧那好友之托,前来取回此物的。” 铁英奇道:“包中之物,想来必非凡品!”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哈哈一笑道:“实不瞒铁掌门人说,贫僧虽是受人之托,却不知包中是何物件?”脸上一片怡然之容,认为如此乃侠士道义本色。 铁英奇被他这种只见其义,不见其害的精神,感动得倍增警仰道:“禅师如此重义,贵友想必也是一个铁血男儿,在下景慕已极,不知禅师可否推介识荆否?”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神色一正,凝目注视铁英奇脸上,久久一叹道:“敞友与铁掌门人已是素识,贫僧未明铁掌门人身份前,原有借助大力之意,可是如今却羞于启口了。” 铁英奇转念想道天龙派遭人轻视之事,以为佛心阎王不屑与他结交,不由脸色一寒道:“如禅师以为不足论交,在下就此告辞了。”拱手飘身,出了船舱。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急得摇手连呼道:“铁掌门人!请莫误会,贫僧绝无此意。”惶恐之色,益于言表。 铁英奇见佛心阎王无戒禅师心诚意诚,不好意思再走,徒落气量狭小之讥,一闪身又回到原处。 他这一去一来之间,大家只觉他换了位置,谁也没有看出他用的什么身法,佛心阎王等三人更是神色一凛,不知铁英奇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长叹一声道:“敞友就是黄山集贤山庄庄主苍穹神剑上官大侠!” 铁英奇眉峰一皱:“哦!哦!”二声,接不下话去。 佛心问王无戒禅师似乎早已料到铁英奇必然如此,神色不变地缓缓道:“贫僧对苍穹神剑上官大侠与铁掌门人结怨之事,虽未目见,但以贫僧与上官大侠相交之深,由上官老儿脾气推想,其错当不在铁掌门人,今日拜识风仪,更使贫僧相信推断无误,不知铁掌门人可愿看在武林危机迫在眉睫,亟待精诚团结,群策群力,共赴大难的份上,由贫僧从中作一调解?实乃武林之幸!天下之幸!” 铁英奇胸襟如海,对苍穹神剑上官勇,原无深仇大怨,只是因为他们逼人太甚,不得不自卫求全而已。现经佛心阎王无戒禅师一提,倒是毫无意见,极愿修好。 就在他将要表明自己态度时,小和尚猛的插了一句话道:“师父,铁掌门人英雄肝胆,道义为先,万无不同意之理,怕只怕上官大侠,倔强成性,宁死不认错!” 铁英奇真不愧是奇人奇行,当时神情一肃道:“禅师一片菩萨心肠,在下敢不从命,就此重托禅师了!只要上官大侠不记前嫌,在下随时听命谢罪就是!” 铁英奇这种不记私怨的坦大胸怀,使得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等人深为感动,异口同声叫了一声:“好。”对铁英奇更增敬佩之心。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满心高兴,随即带了小和尚,连同金银双鞭余进贤和黑白扇土留唐,亲自前往英山集贤山庄一行。铁英奇别过四人,竟有一种茫然之感袭上心头,因为待辩之事太多,一时竟打不定主意,何去何从。 只是漫不经心的,信步沿江而下。 他信步而行,但却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过了宜昌,又过了沙市。 前面,就是他被诱入伏,几乎被烧死的那座道观的遗址。 一堆灰尽,片瓦无存,旧地重临,感慨丛生。 正当他失神间,只见前面路上,飞奔来了一条人影,那人一眼瞥见铁英奇,急奔的身势突然升空,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半弧,无声无息的落在铁英奇身后。 铁英奇功力高绝,虽在神志不专之下,仍然发觉了身后有异,猛然身形急转,单掌当胸一立,喝道:“是谁?……” 来人喜动眉梢,大叫一声,扑向铁英奇道:“铁兄弟,你可把我老简找死了!”手一伸,便向铁英奇肩上搭来。 铁英奇厌恶地闪身退了三步,双掌一封,冷然道:“舟中一别,不过数日时光,你找我何事?” 那人被铁英奇冷漠的态度,弄得一愣,停住身形,苍目连翻了几翻道:“老夫和你武夷一别,因途中遇见了一位故友,行程略有延误,想不到赶往嵩山时,你已先行离开了,好不容易今天才找到你,你这就是对好朋友的态度么?谁又和你在什么舟中见过面?你再仔细看看!老夫到底是谁?” 铁英奇暗骂:“你倒真会装蒜!”脸皮依然绷得紧紧的道:“无影神风简大侠名闻天下,如今又是‘万圣宫’玄武堂的堂主,在下不敢高攀,我们将来,‘万圣宫’中再见,只是那时候,在下便没有今天这样好说话了。”头一撇,甩袖而行。 无影神风简金祥乃是年高望重的老英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寿眉一卷,认为铁英奇错把另一人认作了自己,必有原故,自是不能让铁英奇走开,以免误会越闹越深,当时,闪身阻住铁英奇道:“铁老弟慢行,此事其中必有缘故,不可不察!” 铁英奇一惊,驻足不语,想起幻影神翁易容幻形之能,舟中所见的无影风简金祥极可能是假的,不过,谁又能相信,当面这位无影神风简金祥就是真的呢? 即便当面这位是真的,又怎知他没有投身“万圣宫”,而现在来欺骗自己呢? 这些问题,都无法当时证明,铁英奇真有点作难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何等老练,一眼就看出铁英奇心中想法,立即提出一件可以证明他身份之事,道:“奇光蕴神功,无心脱蛟龙。” 铁英奇一身“行健”神功,是在朱心赤子张茂隆洞中悟得,无心井便是出洞之门,此事只有铁英奇与真的无影神风简金祥知道。 铁英奇一犹豫道:“简老,小弟还有一个疑难请教?”语气已是和气得多的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长后一挑道:“心疑生暗鬼,铁老弟有话,尽管直说。” 铁英奇道:“请你证明,你并非‘万宫圣’玄武堂堂主!” 天呀!这叫人如何证明呢! 无影神风简金祥被铁英奇弄得啼笑皆非,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当他们二人,虎虎对视,铁英奇脸上神色又变,又将拂袖而去之际,忽然,又见大路上奔来一人。 铁英奇一见来人,脸上泛起一层尴尬之色,没奈何的叫了一声:“苏爷爷!”便低头不语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却是大喜道:“苏兄来得正呢,铁老弟正怀疑小弟投身‘万圣宫’,当了玄武堂的堂主哩!你我分手不久,正好请你作一证明!” 长白老人苏圣北发出一声仰天长叹道:“‘万圣宫’宫主有什么不好!简老弟,你就坦白承认了又人何妨!” 无影神风简金祥被说得糊里糊涂,还当长白老人苏圣北有心开他的玩笑,只急得言词不清道:“你……你这人喝醉了么?” 长白老人苏圣北神色一凛,道:“老夫清醒得很,只怕是你糊涂得忘了本了,英儿乃是自己人,我们理应提携他才是,你这般违莫如深,岂是对人之道。” 铁英奇剑眉双蹙,只觉长白者人苏圣北的话刺耳得很,正感不是味时,长白老人苏圣北又正面向他道:“‘万圣宫’已由玄阴帝君出山接管了,老夫已被帝君聘为白虎堂堂主,和简老……” 铁奇脸上神色连变,不等长白老人把话说完,已是全身颤抖,双手掩耳,狂呼道:“不!不!我不要听了!”又叫了一声:“天呀!”顿足疾掠而去。 背后,还传来了长白老人苏圣北狂笑道:“令祖擎天玉柱铁老哥哥,也已受命为帝君座下青龙堂堂主!他有话交待,要你立刻前往听命!” 铁英奇又狂叫一声,飞跑更急。 无影神风简金祥顾不得答理长白老人,口中呼声:“铁老弟!”尾随追下。 长白老人苏圣北笑更是狂傲得意了! 周婷婷被玄阴帝君一阻,待得奔出“万圣宫”,已失去铁英奇奔行方向,心知方向一失,再要想追上他,势比登天还难。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寸长枯骨,脑中回想起玄阴帝君要聘请师尊任职“万圣宫”朱雀堂主的话,狠起心肠,搁下私情,决定先回山一行。 说起周婷婷这次怎会也在“万圣宫”现身呢? 原来,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离开三仰峰那晚,铁英奇因招呼墨龙驹,发出过一声轻啸,空山寂寂,声能及速,何况铁英奇“行健”神功初成,不知控制内力,未免多用了两成功力,于是清清晰晰的送到了正在悲泣慨叹的周婷婷耳中。 周婷婷闻声知人,出屋疾追,还是慢了一步,没有见到铁英奇的人影。 惆怅中,却减去了不少悲思之情。 至少,她知道铁英奇已是脱险下山了。 一念之诚,于是,她偷偷的跑下了武夷山,她觉得要不见上英弟弟一眼,在武夷山再也安不下心。 江湖上传遍了铁英奇独闹“万圣宫”的消息,周婷婷追到“万圣宫”,终于遇见铁英奇,两口子正好送了忘我禅师的终。 万里相寻,连话都没有说下几句,便又各奔东西,周婷婷心中的难受,自是不言而喻。 毕竟,周婷婷不愧是天下奇女子,在此关头,还是选择了先公后私的做法,放弃找寻铁英奇,先赶回五夷山三心庵。准备等待师父回山,面禀玄阴帝君的狂言。 其实,心如神尼在将“续断青空”分送给阎罗恨郭竞天与百灵仙子苏梅苓后,已毫无耽搁的回到了三心庵。 所以,她并不知铁英奇独闹“万圣宫”的壮举,还在为铁英奇的失事堕崖和周婷婷的离山忧心不已了。 心如神尼原是一片成全铁英奇的好心,想不到适得其反,这件不幸的事,使心如神尼愧海交集,自责不已。 周婷婷回到三心庵时,正是心如神尼临崖独立,暗自伤神之际。 周婷婷也被引起了心中伤感,叫了一声:“恩师!”双足一点,就扑到心如神尼怀中,顾不得说下山之行,便呜咽抽泣了起来。 心如神尼见是周婷婷无恙归来,心情立即舒畅,抚着周婷婷垂肩柔发,轻声安慰周婷婷道:“婷儿,你这次下山受了什么委屈没有?” 周婷婷哭了一阵,情绪渐渐平伙,掏出玄阴帝君的白骨令,道:“师父,你老人家可识得这段枯骨?” 心如神尼双目一触白骨令,神色一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这只白骨令,你从何处得来?”声音微颤,显然这位天下第一神尼,见了白骨令,也是心惊不已。 周婷婷察言观色,知道事态极为严重,随将下山所遭遇之事,详详细细的禀告于乃师。 心如神尼犹知铁英奇未死,心情又是一宽,望着周婷婷脸上现出了微笑。 当他听到玄阴帝君传令聘她为“万圣宫”朱雀堂主时,神色又是一紧,显得极为慌惊不安。 周婷婷见状,想不到师父竟会怕了一个玄阴帝君,不由大是不服道:“那老儿真是可恨,婷儿下次遇见他非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心如神尼紧张的心情,似被周婷婷的不知,引得大为开朗,微微一笑道:“婷儿,你知道玄阴帝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么?” 周婷婷道:“大不了是一个青袍老人,有什么了不起!” 心如神尼慈眉双蹙道:“说起玄阴帝君来,就当今武林之中,为师还想不出有谁可以胜得过他!” 周婷婷想起铁英奇祖父擎天玉柱铁铮当年的英勇事际,应是天下武功最高之人,不由兴忡仲的道:“听说擎天玉柱铁爷爷仍在人间,要是能够找到他老人家,便不难制伏那玄阴帝君了!” 心如神尼道:“擎天玉柱铁大侠的功力,与为师在伯仲之间,以为师功力而论,最多在玄阴帝君手下保得百招不败,铁老大约也强不过那里去。” 周婷婷这才感到紧张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怎会如此厉害?” 心如神尼道:“说起此魔出身,一言难尽,总之,他算得上近数百年来,功力最高的魔头之一,二十岁出道江湖,便具无敌身手,百年之前,整个江湖简直被他闹得天翻地覆。” 一顿,吁了一口长气。 周婷婷抢着道:“师父未免把玄阴帝君捧得太高了,他要真的厉害,当年就该席卷武林,他用不着等到今天才在后辈面前,厚颜称雄了!” 心如神尼笑道:“婷儿,你不要抢话说,我还没有说完呢!” 周婷婷道:“徒儿是看不惯那魔头倚老卖老,要略泄心头之气。” 心如神尼道:“幸好当时正道人物中,也出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难,力挽狂澜,一战之下,打败了玄阴帝君,消弭了一场武林浩劫。” 周婷婷精神大振,急急地道:“他……他老人家是谁?还在不在人世间?我们可以请他去!” 心如神尼仰脸望着天边一朵白云,无限向往地道:“他……未打败玄阴帝君之前,江湖上寂寂无名;打败玄阴帝君之后,等不到人家问他的名字,便在武林中消失了,好象天上的彗星一样,虽是光芒四射,为时却是极为短暂。” 周婷婷失望地一叹,道:“真可惜!”忽然,她心念一动,想起师父说话的神态语气,大异平常,目之中所射的神光,也竟是那样的深邃柔和,“呵!呵!”莫非他是她的……忍不住脱口道:“师父,你老人家认识他!” 心如神尼脸上泛起一片红霞,瞧了周婷婷一眼,象少女般一扭头,道:“不!为师不认识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为师只知道他乃是武林不倒翁朱心赤子张茂隆老前辈的记名弟子,并知道张老前辈的洞府,就在三仰峰附近。” 周婷婷何等心慧之人,恩师的满口否认,等于是自认和那奇人有过不平凡的感情,要不,她百年修为的神心,怎会止不住激动。 她把这想法放在心里,脸上露着微笑,又问道:“师父怎知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洞府就在三仰峰附近?” 心如神尼忽然朗声一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确是认识他!” 周婷婷暗笑道:“你老人家早说,不就得了!” 只听心如神尼幽幽的又道:“张老前辈洞府就在附近之事,是他告诉为师的!”顿了一顿,脸现凄苦神色,又道:“只可惜,他话未说完,就因重伤倒在那块青石上,与世长辞了!”指着一株古松之下的大青石,手指有些颤颤的。 周婷婷有些湿湿的道:“那是说,他老人家,最后还是失败了!” 心如神尼神色一肃道:“谁说他败了,只能说他与玄阴帝君二人都受了重伤,而他……他为了要告诉为师有关张老前辈洞府之事,连夜急奔了千里之地,才引得内伤转巨,误了自己生命!”说到后来,她那严肃的神态,再也保持不住,脸上掉下两行情泪。 她话虽说得隐隐约约,那情意之深,却听得周婷婷也流下了眼泪。再不敢有所发问,生怕加深恩师的隐痛。 师徒二人,互慰的望了一眼,心如神尼忽然心神一敛,庄严地道:“我们只要找到张老前辈的洞府,便有办法制伏玄阴帝君了!” 忽然,就在心如神尼所指那块青石的古松上,发出一声大笑,道:“张老前辈的洞府,早已有捷足先登之人了!” 声落人现,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揖道:“数十年不见,想不到故人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以心如神尼的功力无影神风简金祥纵有冠绝天下的“浮光掠影”轻功,也难欺入五丈之内不被发现,只因正碰上心如神尼缅怀往事,未免疏神,致有此失。 心如神尼命周婷婷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正色道:“简施主所说张老前辈洞府已有捷足先登之人,可是真的?” 无影神风简金祥原是无心出口,经心如神尼这一问,猛的记起朱心赤子张茂隆的遗言中,有不在人前稍露口风的告戒,不由老脸一红,呐呐地道,“守口之言,尚清神尼见谅,老夫不敢有违张老前辈遗喻!” 周婷婷心直口快道:“原来老前辈便是捷足先登之人!” 心如神尼也目注无影神风,微微含笑。 无影神风简金祥摇手急辩道:“另有其人!另有其人!老夫只是幸附骥尾,得观张老前辈仙颜,算不得张老前辈授命之人。” 周婷婷犹待出语相逼,心如神尼一笑,止道:“婷儿不必再问了,既能容纳施主在一起,那人必非邪恶之徒,这样贫尼也就放心了!”心如神尼肃容入庵,献过香茗,看巧武奶奶也从外面归来,大家都是旧识,武奶奶一见无影神风简金祥,神色一变:“简老头!你是来作说客,请我们神尼出任堂主的吗?” 原来,武奶奶这次下山,听到江湖传言,“万圣宫”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堂主中竟有神尼之名,是以有此一问。 但当他一眼看到周婷婷时,又把无影神风简金祥甩到一边,只问周婷婷道:“婷儿,你好么?你不声不响一走,真急死了奶奶和你的师父!以后要走,千万告诉奶奶一声,有奶奶陪着你,便不怕江湖鬼蜮伎俩了。”一片亲情爱意,令人感动。周婷婷握住武奶奶的鸡皮老手,承欢道:“凭了师父和奶奶,有谁敢欺负我!” 武奶奶被周婷婷奉承得大是高兴,道:“婷儿,你休息休息!你大概饿了,奶奶给你准备东西去!”一笑而退。 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声道:“武大娘,请莫忘了老夫一份!” 庵内饭菜是现成,很快就端了出来,不过另外给周婷婷做了两样精制小菜,放在她面前。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了,大笑武奶奶偏心不已。 饭毕,又谈到当前武林形势。 心如神尼这才知道,不过近半月的工夫,“万圣宫”已是面目一新。重换了新的主人。 最使心如神尼听了又气又怒的,是玄阴帝君自说自语,强聘自己与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为其座下的堂主。 据无影神风简金祥说:“他在沙市附近遇到铁英奇时,铁英奇便把他以‘万圣宫’堂主视之。” 同时,他还遇见自承受任了堂主之职的长白老人,而且,听说擎天玉柱铁铮也已到“万圣宫”。 铁英奇就是受了这消息的打击,不克自制的在江湖上失了踪。 总括一句,当代四大奇人中,已有二人投效在玄阴帝君座下无疑,剩下来的,只有心如神尼与无影神风简金祥而已。 这些话,只听得心如神尼等三人脸上布上一层愁云。 无影神风简金祥慨叹一声,道:“老夫前来拜访神尼的目的有二:其一。商量应付对策;其二、找寻铁英奇的下落。”话音一顿,又讪讪地一笑道:“事到如今,老夫也顾了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告戒,要告诉各位一个消息了。” 心如神尼等三人神色一肃,异口同声道:“我等洗耳恭听!” 无影神风简金祥正容道:“此话由老夫口中说出,但愿就止于三位之耳,莫再传与他人知道!” 心如神尼也慎重地道:“施主放心,我等绝不妄泄一字就是!” 无影神风简金祥又向空默析了一阵,始沉声道:“铁老弟就是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遗物得主,老夫猜想他在灰心失意之余,极可能会潜入张老前辈洞府,是以前来寻找于他。” “哦!” “哦!” “哦!” 三人面面相觑,真想不到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遗物得主,就是铁英奇。 惊“哦”之声过后,心如神尼微微一笑到:“贫尼在此处找了将百余年,想不到有缘之人乃是铁英奇,真是缘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婷儿,你现在可高兴了吧!” 周婷婷自是比谁都高兴,连声催问道:“朱心赤子张老前辈洞府何在?我们快去找他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那洞府出口,乃是贵庵后园无心井!” 三人听了,又是一怔。 无影神风简金祥望着周婷婷笑了笑道:“那天我们出困之时,铁老弟听到周姑娘叹惜之声,原想与姑娘相见,后来,不知他怎样又决心走了?” 周婷婷一皱眉,显得又失望又悲戚,陷入深思。 片刻间,只见她目朗眉舒,心胸开畅地一笑道:“英弟弟乃是重义之人,想必是怕延误了正事,所以才顾不得私……”下面一个“情”。再也说不出口。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周姑娘!你与他倒真是心意相通了!” 周婷婷被说得不好意思,闪身后园奔去,道:“我们找英弟弟去!” 他跑到“无心井”边,纵身向井中跳去,但觉手臂一紧,被无影神风简金祥牢牢抓住。耳边响起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声音道:“周姑娘且慢!井水凉得很哩!” 周婷婷睁大眼睛,愕然道:“老前辈你不是说这口井么?” 心如神尼与武奶奶也都用含疑的眼光,望着无影神风。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张老前辈洞府出口,在高出水面三丈处的井壁上,你如不知门户,纵是跳入水中,也是不得其门而入,还是由老夫在前引路吧!” 心如神尼道:“婷儿,施主说的甚是,我们且在井边,听候简施主招呼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丹田凝气,身子也高出井口,正要缓缓向井内落去,突然园外飞进一条人影,喝声道:“神尼小心,不可上了人家的当,快快阻止他入井!” 心如神尼念生意动,袍袖一挥,发出一股般若神功,封住井口,道:“简施主慢行一步!来人乃是长白老人苏施主!” 人影连闪,无影神风简金祥,长白老人苏圣北,心如神三人,已是分据三方,凝目相对。 三人三条心,三种想法,一个疑团? 而武奶奶和周婷婷都张大了眼睛,怔在一边。 来人长白老人苏圣北,百分之百怀疑无影神风简金祥心怀不轨。 因为他一路追寻铁英奇时,不但风闻“万圣宫”增设四大堂主之事,而且,自己还收到了一份聘书。最使他看不起无影神风的,就是他曾经亲眼看他无影神风本着“万圣宫”的招牌,在外为非作仗歹。 无影神风简金祥更怀疑长白老人,是奉了玄阴帝君要命,前来挑拨离间,游说心如神尼。 心如神尼则是一片茫然和迷惑。 三人紧张地对立了半天。 长白老人苏圣北向心如神尼一拱手,道:“前次多承神尼援手,赐救小孙梅苓一命,圣北老眼昏花,错过神尼佛驾,慢待失礼之处,尚请神尼多多海涵。” 心如神尼礼貌上笑了一笑,道:“失礼的原是贫尼,倒叫苏施主见笑了!” 长白老人礼貌一过,便戟指无影神风简金祥道:“神尼可知此人真实身份背景?”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指着长白老人道:“神尼注意此人信口雌黄!” 心如神尼开口欲言,却被长白老人抢在前面道:“此人已投身‘万圣宫’,当了玄武堂的堂主!” 无影神风简金祥吹胡子瞪眼道:“此人已就是‘万圣宫’的白虎堂的堂主了!” 长白老人气极骂道:“胡说!” 无影神风简金祥回骂道:“你才胡说!” “你……” “你……” 二老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心如神尼定了一定神,摇摇头道:“二位施主各执一词,贫尼莫衷一是,二位都请下山吧!”她没有办法,只有下逐客令了。 长白老人苏圣北一怔,道:“老夫乃是追寻铁英奇而来,请神尼叫出铁英奇,老夫和他说几句话就走!”他一心要向铁英奇解释百灵仙子苏梅苓未死之事。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老夫只要找到铁英奇,不用神尼吩咐,自会立刻下山!” 二人都无离开之意。 心如神尼,慈眉双挑道:“婷儿!送客!” 长白老人苏圣北“哼”了一声,目中棱芒陡盛,射到无影神风脸上。 无影神风简金祥狂笑道:“苏圣北真有你的!挑拨离间的手段,确实高明,老夫愿在武功方面,请教!请教!” 周婷婷插身二人之间,左右一福道:“晚辈恭送二位老前辈下山!” 他们二人,都有一拼之意,却因周婷婷站在中间,碍于“身份”,拉不下脸当时出手。 二人只是干等着,瞪着眼睛。 心如神尼冷笑一声,道:“二位既然目中无人,贫尼只好亲自恭送了!”脸色一寒,般若神功,运到了十二成,移步向二人走近。 她刚走得二步,墓地斜刺飞来一人,在三人之间一落,道:“神尼亦有令人生疑之处,不得不察!” 来人欺身进来,三大武林奇人都未能及时察觉,其功之高可以想见,大家都是一惊,连忙抬头望去。 但见来人身穿天蓝色长袍,银发皓道,面露微笑,目射奇光,向着他们三人,不住的含颔作礼。 长白老人苏圣北欢呼道:“大哥!想死小弟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是和风满面地道:“铁大侠驾到,这就好说了!” 心如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舍下道:“铁大侠素不轻言,贫尼敢请开导!” 擎天玉柱铁铮突然在三仰峰现身,不但镇住了即将爆发的一场大战,而且,更使周婷婷的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口腔来。 心上人的爷爷,还不是自己的爷爷,想起来,真是难为情。 擎天玉柱铁铮未先回答心如神尼的话,只笑了一笑,神目电闪,落在周婷婷脸上,只看得周婷婷全身发燥,似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上爬行,不安已极。 心如神尼一笑道:“婷儿还不快过来见铁老前辈!” 周婷婷心理一慌,更是抬不起头来,不过心里却极愿上前见礼,恭顺的走到擎天玉柱铁铮跟前,拜了下去,吐声清越地道:“婷儿叩见铁爷爷!” 擎天玉柱铁铮受了周婷婷一拜,便身手未动的发出一股极大的劲力,扶起周婷婷,神目之中,隐含慈泪道:“令尊就是银衫剑客周大侠么?” 周婷婷咽呜着应了声:“是!” 擎天玉柱铁铮伸手抚着周婷婷秀发道:“孩子,你好!” 周婷婷一串热泪滚滚而下,只觉得这位铁爷爷对她太好了,忽然羞意尽消,一头冲到铁老怀中,抽泣道:“爷爷!英弟弟他太苦了!” 擎天王柱铁铮深觉愧对自己爱孙,被周婷婷一句话,说得半天默默无语。 同时,也引起四声共鸣的嗟叹! 爷俩这纯真的关切之情,使长白老人想起了自己爱孙百灵仙子苏梅苓的遭遇,频频摇头,说不尽的心酸。 这情形落在擎天玉柱铁铮眼里,向他一笑道:“兄弟,梅苓那孩子,愚兄已经见过了,我喜欢她,你尽可放心!”言外之音,使长白老人心神皆舒,喜上眉梢。 擎天玉柱铁铮轻轻推开周婷婷:“孩子!你先站开一步,爷爷忘了回答令师的话哩!” 周婷婷依依地离开了擎天玉柱铁铮,回到武奶奶身边,一双秀目,却柔光闪闪的,没有离开过擎天玉柱铁铮片刻。 擎天玉柱铁铮又恢复了他那威凛的风标,笑对心如神尼道:“神尼也是外出回山不久,同样有洗刷嫌疑的必要!” 心如神尼恍然而笑道:“铁老是认为贫尼已归附在‘万圣宫’了?” 擎天玉柱铁铮道:“老夫曾目观四大堂主,同时在‘万圣宫’出现!” “呵!”三人异口同声而呼。 周婷婷听了忍不住插口道:“爷爷的意思是说,另有四个面貌与爷爷等相似之人!” 擎天玉柱铁铮点头道:“不错!我发现我们四个人,都闹了双包案。”一顿,接着:“是的,我们不能不想到,我们现在四人之中,可能有假冒之人在内!” 无影神风简金祥不大相信道:“要找出四人象貌相同之人,假扮我们,恐怕不大可能吧!” 长白者人哈哈大笑道:“幻影神翁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莫说只是四个人,就是上百个,又有何难!” 无影神风简金祥犹自不相信,经过心如神尼和擎天玉柱铁铮的一再解释,才无话可说。 要知他脱困不久,对幻影神翁的幻形之能,犹无认识,是以,不免要大家多费一番口舌。 事实上,“万圣宫”中的四大堂主,确然没有一个货真价实的本人。说穿了,不过是玄阴帝君的一种阴谋而已。 玄阴帝君除网罗擎天玉柱等四大奇人以壮声势外,并含有分化正道武林团结的诡计在内。 他授命幻影神翁,利用易容之术,将他们座下的四位魔头,幻形变作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心如神尼,无影神风简金祥等四人。 此事,做得非常隐秘,除了幻影神翁外,其他一干魔子魔孙,赤均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都以为四大堂主,确为擎天玉柱铁铮等四人,倍感兴奋不已。 需知,擎天玉柱铁铮在江湖上,声誉之隆,极少有人可与相比,罗致了他们四人,再看碌碌江湖,已是再无余子,俱不足道了。 玄阴帝君这一手,真是高明已极,擎天玉柱铁铮等纵然不能为他所用,也要被他安排的那些假冒之人,弄得身败名裂,为正道武林所厌恶,无颜立足江湖,含恨道世以没。 这种做法的结果,是否能尽如玄阴帝君的理想,暂且不论。 且说擎天玉柱铁铮见无影神风简金祥相信了大家话,这才可坦诚相对,共商大计。 长白老人首先响应道:“大哥言之有理,不过用什么方法呢?” 心如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依贫尼之见,我们何不就以各人师门绝技,来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长白老人苏圣北道:“是的,玄阴帝君之人,纵能幻化我们的形貌,在武功方面,却难以学步,模仿得恰到好处,尤其功力火候,明眼一见,便识真假,神尼之见的确高明。”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神尼般若禅功,已至出神入化之境,意随念动,百步之外,伤人医命于无形,我等正好一观罕世绝学。” 心如神尼笑道:“铁施主先天无极两仪神功,简施主融汇儒道‘浮光掠影’,俱皆武林绝响,珠玉理应在前,老尼何敢占先?” 长白老人望着擎天玉柱铁铮笑道:“笨鸟儿先飞,小弟先抛砖引玉,敢不遵命!”顿了一顿,道:“只是如有失闪,还请各位不要见笑。” 语声一落,他已转向无心井双手向着井口,一按一扬,喝了一声:“起!”硬把井内三十丈下的井水,带起一道碗口粗的水柱,高出井口数丈,就象是一根雪白的银柱,插在井中,撑天而立,不动不散。 如此“不动不散”,就是功力火候已到神化之境的真本事。 大家刚叫得一声:“好!”余音未落,长白老人双目电射,凝注水柱顶端,又叫了一声:“转!” 只见那撑天而立的水柱,忽然一阵盘旋,满天飞舞起来,真个是骄如飞龙,疾似闪电“九转玄功”便在那飞舞之中,生生不息,表现出九转还原之妙。 无影神风简金祥又单独喝了一声:“好!小弟凑个兴吧!” 只见他身如飘萍,看似极缓,其实,快似闪电地,已然落在那飞舞的九龙之上,就凭一口丹田之气,静立在水柱的端头,随之飞舞起落,正好成了那水柱的龙头。 这种身法,较凌虚御风,显然又要高了一筹。 心如神尼笑对擎天玉柱铁铮道:“苏简二位施主所现神功,已证明了他们是真实本人不误,该贫尼现丑了!” 言罢双手一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垂帘合目,不言不动,再无其他动作了。 周婷婷看了半天,看不出乃师“般若禅功”威力之所在,不禁细声问武奶奶道:“奶奶,婷儿看不懂!” 武奶奶摇摇头,敢情她并不比周婷婷高明。 擎天玉柱铁铮微微一笑,道:“神尼正以与舞水龙作目标,展其伤人医命的罕绝威力。” 周婷婷显然有些茫然,仍是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擎天玉柱铁铮道:“婷儿,你可看出水龙之内,有一段青色树枝么?” 周婷婷运功凝目找了半天,才在那水龙的腰部,发现一段长约五寸的青皮树枝,随着水势翻滚不已。 蓦地,只见那根树枝,一分为四,随之,青色的树皮,渐渐转黄,似乎那段树枝,快要断绝生机。接着,奇事出现,那原已一分为四枯黄色的树皮,突然又自动合而为一,快要枯黄的颜色又恢复了原有的青色。 周婷婷这才看出师父神功威力无边,高妙莫测。 擎天玉柱发出一声清越的啸声,使人感到他那声音悠悠的变成了条音带,有如实体之物,向着长白老人苏圣北鼓动的水龙卷去。 那条活活泼泼的水龙,忽突一滞,盘旋之势顿缓。 原来擎天玉柱铁铮已用“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化音为实,和长白老人较量了一手。不过那只是一发即收,并未完全发出威力。擎天玉柱铁铮口中的啸声,变成了笑声:“哈哈!苏兄弟原谅愚兄则过!” 顿时,但觉天空一朗,水龙缓缓游回井内,四老同声大笑,道:“幸好我们四人之中,并无假冒之人渗入。” 擎天玉柱铁铮又道:“我们今后,最好规定一种手式或暗语,以明身份,免为人欺。”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铁兄思虑周祥,就请一并费心好了。” 擎天玉柱铁铮施展心语传声,和四人交换了若干意见,四人满面含笑,心领神会,无虞把要好朋友当作敌人了。 尤其是长白老人苏圣北和无影神风简金祥,想起刚才误会之事,不由又相对大笑起来。 这时,四人身份已明,再无顾虑,无影神风简金祥乃重新又把铁英奇可能就在朱心赤子张茂隆洞府之内潜踪之事说了出来。 擎天玉柱铁铮沉吟有顷道:“让他去吧!我们暂时用不着找他,弄不好反而把他逼上了绝路。” 长白老人苏圣北忧心忡忡地道:“英儿曾有身殉苓儿的誓言,如果不向他说明苓儿未死的确讯,万一他有了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擎天玉柱铁铮道:“英儿志气高扬,荣辱之念忒甚,深以老夫投身‘万圣宫’为奇耻大辱,此恨未雪,他绝不会轻生,他纵要身殉苓儿,那也是将来之事,尽有挽回余地,倒不急在一时,目前我们还是共商应付玄阴帝君的大计吧!” 擎天玉柱铁铮乃是铁英奇的祖父,他既不主张惊动铁英奇,大家自是无话可说,只有周苓,心中念着铁英奇,情不可抑的,叫了一声:“爷爷……” 擎天玉柱铁铮道:“婷儿,何事?” 周婷婷面一红,那心中之事,实在说不出口,口不应心地道:“大家何不同到庵中,慢慢地说!” 心如神尼笑道:“贫尼多多失礼,倒是婷儿想得周到,大家请!” 大家进入三心庵草堂落坐,献上香茗,周婷婷和武奶奶都退出庵外,守护四周,以免有人接近。 大约过了半顿饭时间,心如神尼才把周婷婷与武奶奶叫回庵内。 而这时,庵中已不见了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 周婷婷和武奶奶身任守护之责,竟未发现他们三人离庵他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忖道:“我们真是差得太远了!” 心如神尼是看穿了周婷婷的心事,含笑道:“为师也要下山一行,你好好的充实自己吧!” 留给周婷婷一本绢册,交代了武奶奶几句话,也就飘然下山而去。 且说铁英奇连番遭到逆心之事不说,忽然又听说自己最敬爱的祖父也投靠了玄阴帝君,成了“万圣宫”的清龙堂堂主,真是又羞急又愤慨,精神大受刺激,抱头盲目而逃。 乱跑了一阵,身子乏了,神智反而恢复了平静。 他近年来饱经屈辱,已养成了一种坚毅不拔的性格,环境的压力愈大,愈能激励他奋发上进之心。 于是,他决心再入朱心赤子张茂隆遗给他的洞府,以便独对玄阴帝君,洗刷祖父擎天玉柱铁铮给天龙派的奇耻大辱。 他决心一定,便再无反顾的向武夷奔去。 这也就是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三大奇人,追踪到武夷山的前后。 那知,铁英奇刚进入武夷山区,又遇到了一件意外阻拦。 铁英奇回到武夷山时,已是夜幕高张,天地一片漆黑。 他脚下加劲,兔起鹘落,在山风中,疾驰而行。 他功力罕绝,飞行极速,却意外的追上两条人影,那二人功力极高,行动之间,夜寂无声,要非铁英奇功力较前大进,只怕难以赶上他们。 铁英奇无心答人闲事,便想折身从旁超越上山。 那知,二人之中,有人说道:“这次少林之行,小弟甚是为你这天下第一神偷的名号耽心,你自信确有把握么?” 另一个人“哼!”声。道:“蒲田少林虽是嵩山少林下院,我神偷吴七,却并未把他们放在眼下,小弟倒真为兄台耽心调虎不成,反被和尚们活劈了。” 原先说话的那人发出一声狂笑道:“我铁瞻金丸余振飞,不是向你吴七夸口,就是嵩山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只怕也难逃老夫铁瞻金丸之厄!” 二人说话之间,向斜刺里,转了方向。 原来,他们只是抄捷径,路径武夷山而已。 铁英奇乃是侠肝义肝之人,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明知蒲田少林有了麻烦,便再也放不下心。逐把自己的事搁在一边,隐身追了下去。 他虽是暗中跟上那二人,认清了他们的面目,却并未中途拦击。 一则,是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再则,是因为只知道二人前往少林,到底目的何在,犹未查清,不便轻举妄动。 这样一直跟到南平,都未查清二人此行目的,看样子,他们倒是机警得很,只怕今后也不会露出什么痕迹。 他想了一想,便决定先奔莆田少林报警,好叫少林寺有所防范,以免自己兼顾不到,有所失闪。 于是,他捷足先登,赶到了莆田。 一入莆田,天已黑尽,只得放缓脚步,准备找一朴实农家,住宿一宵,第二天再往少林报讯。 前面翠竹丛中,有一座三开间农舍,屋前一池清水,宁静的气氛,使他心胸为之一朗。 他走过一条曲折小径,刚欲扬声招呼,只见从屋边跑出两条大黄狗,在“汪!汪!”声中,向他猛扑过来。 铁英奇乃是借宿而来,自然不便打狗欺主,只好闪身避让。 这时,屋内一个十岁左右儿童,叫了一声:“回来!”那两条黄狗便极其听话的,夹着尾巴,走回去了。 铁英奇赶前两步,含笑问道:“小哥,在下铁英奇,有请你家大人说话。” 那小童仰头瞪目,瞧着铁英奇道:“你是外路来的?” 铁英奇一想,这小孩真不简单,自己小时候,便没有这种识人之力。 他却没想到,他的穿装和语言,等于在脸上有写了“外乡人”三字。当下他道:“小可乃是过路之人。” 那小童道:“你问我家大人,有什么事?向我说好了。” 铁英奇总觉向这样一个小童出口借宿,极难措词,眉头微皱,道:“在下有事相求,小哥作得了主么?” 那小童装出一付大人样子,昂首挺胸道:“谁说我作不了主!” 铁英奇苦笑道:“在下赶过了宿头,欲向府上借住一宵,小哥可肯见允?” 那小童皱了一皱眉头,道:“这……这恐怕不太方便!”铁英奇道:“随便住宿一宵就行,请小哥方便则个。” 那小童仍是摇头道:“不行,请你另走一家。” 铁英奇无法向小童讲理,只好垂头丧气的回身欲走。 一声极为柔脆的女人声间,从屋内传出道:“筠儿,你在和谁说话?” 那小童叫了一声:“妈!”转身走了回去道:“是一个过路借宿的人,孩儿已经请他走了!” 铁英奇听见有人答了腔,虽是转了身却没有真的走开,站在原地未动。 果然,屋内传出一声叹息道:“出门在外的人,处处都是困难,帮人家一分忙,便是自己积一分德,孩子,你快去请人家进来。” 铁英奇转回身子,只见门口站着一位二十五六的少妇,白白净净的面孔上,分布着极为匀称的眉、眼、鼻和小小的樱桃小口,总之,这是一张极美的面孔。 那小童却是不大高兴的走了过来,道:“请客官屋里坐!” 铁英奇心想,可能这孩子的父亲在外耕种未归,于是坦然的走进屋去。 客厅不大,收拾得纤尘不染,可见这户人家,不是粗俗之家。 少妇命小童奉上香茗。 铁英奇自己报了姓名。那少妇告诉铁英奇,现在他们家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丈夫姓郭,是去年不明不白去世的,小童单名郭筠。 铁英奇一听这郭大娘是寡妇,便觉不大方便,这才领悟到何以那小童不愿他住宿的原因,只是,人已进了屋,再要说走,却又不大适当了。 幸好,郭大娘庄重得很,吩咐小童送铁英奇进了对面房间,便未再和铁英奇交谈,晚饭也是由郭筠送到房中,让铁英奇个人独用。 铁英奇这才放心,闩上房门,上床调息。 他功力罕绝,微一施为,便天地通泰,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待他运功完毕,已然月挂中关,过了二更。但觉四外一片宁静寂寥,望着窗外如水月华,缅怀身世,不禁一阵叹息。 蓦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数十丈外传来。 他如今功力之高,非比等闲,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莫说夜行人飞行之声,就是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儿,在十丈之内落地,亦逃不过他耳目。 来人,五个! 方向,正是向这房屋而来。 来人功力不弱,要非他巧获奇缘,练成了“行健”便无法在数十丈外,察知得如此详细了。 他正想不出这可怜的母子二人,怎会牵涉江湖是非之际,来人已止身于屋外四方,显然安心不让那母子逃走,大有赶尽杀绝的打算。 他剑眉一挑,恼怒之情陡生。 户外,响起了一人大步走近的声音。接着,两声闷吠,两条大黄狗,已遭了毒手。 继之是一声大震,来人震开大门,入了客厅。 一声“嘿!嘿!”冷笑,发自那人口中道:“小寡妇!朱大爷给你送贞节牌坊来了,你还不开房门,出来相迎。” 房内,郭大娘惊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颤声问道:“是谁呀?” 小童郭筠也问了一句,道:“谁?” 来人狂笑道:“小贱人!你连你朱大爷的声音都听不出么!”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道:“快滚出来,本大爷有话问你!” 郭大娘在房内畏畏缩缩的道:“今天太晚了,我母子早已安睡,大爷的话,明天再说好么?”话虽是这样说,一阵摸索之声传出,正向门边摸来。 郭筠狂叫了一声“妈!”道:“你不能开门,他不是好东西!” 房外,朱大爷吼道:“小杂种住口!你们母子做的好事,我郭兄弟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快快连那小子一并滚出来,本大爷为我郭兄弟捉奸捉双,看你这个小寡妇,有什么话说!”原来,郭大娘留铁英奇住宿之事,落到了这批坏蛋眼中,藉机生事。 郭大娘“呵!”了一声,原要开门的打算立变,死命抵住房门,岔然道:“不开门!” 自命朱大爷的大汉,冷声道:“不开,由得你么!”大巴掌一抬,猛力向着房门拍去。 他耳边响起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道:“朱大爷暂请住手!”横里伸出一双手来,托住了朱大右臂肘间关节。 来人出手奇快,有如电奔,不但不知他在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而那搭在关节上的手指,也有如两根钢条一般,刺痛入骨,朱大爷不禁为之心弦一震,回过头来。 但觉火光一亮,托住他手臂之人,用另一双手,点亮了桌上油灯。 闪动的灯光中只见那人身穿蓝色儒衫,腰中束着一条麻绳,(这是铁英奇一片孝心,为忘我禅师通权达变,所服的孝。)不伦不类,但看他面貌,却是文秀得很,脸上也没有煞气。 朱大爷试行一挣,竟脱开了控制,胆气随之一壮,道:“你是谁?敢来管本大爷的事!” 铁英奇:“在下天龙派铁英奇!天下人管天下不平之事,象你这种欺孤凌寡的行为,本座却是管定了。” 天龙派新掌门人铁英奇虽不是以武扬名,但他所行所为之事,已是传遍了整个的武林,姑不论人家对他的观感如何?而他是一位名人,则应无疑问。 果然,那朱大爷神色微微一怔,显得有些出乎意外,又问了一句道:“阁下真是天龙派掌门人?” 铁英奇朗朗一笑道:“本座没有改名换姓的必要!” 那朱大爷道:“你就住在屋中?” 铁英奇心念一动,道:“出门之人向人借宿,乃是平常之事,朱大爷此问,用心何在?” 朱大爷不但胆气壮了起来,而且,似是抓住了理由,又恢复了他那滔滔的气势,一瞪目,道:“堂堂一派掌门之人,与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同居一家,人家的想法如何,你应有自知之明!” 铁英奇怒气一冲,道:“别室而住,岂容你信口雌黄。” 朱大爷斜着眼睛,板起面孔道:“你身在寡妇家中,暗室中事,有谁知道!” 铁英奇一愕道:“难道你朱大爷也不相信?” 朱大爷“嘿!嘿!”而笑道:“本大爷亲目所见,自是相信得过,可是……可是……”一顿,没有了下文,眼睛斜射在铁英奇脸上,板起的面孔,忽然笑得非常古怪。 铁英奇心头一紧,道:“可是……什么?” 朱大爷大步走近一张椅子坐下,道:“铁掌门人!请坐!我们慢慢好商量!” 铁英奇道:“本座站着就行,你有什么要商量的?” 朱大爷干笑了两声,道:“铁掌门人,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你一派掌门之人,惜的是赫赫威名和清白之誉,我……我花中狼朱一戒,乃是惜花之人,咱们心照不宣,各行其是,各得其利如何?” 铁英奇如何听得进入这种话,俊面一寒,道:“你把本座看成了什么人?” 花中狼朱一戒霍的站起道:“愿不愿在你,发什么脾气,本大爷告辞了!”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自言自语道:“大掌门人身手高绝,谁知道你刚才不是从那小寡妇房中跳窗子出来的!” 铁英奇大喝一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虚式一抓,一股极大劲力,硬把花中狼朱一戒甩回厅内。 花中狼朱一戒心中只是发麻,不用再谈动手,就凭这一招,有十个花中狼朱一戒,也难与抗衡。 他原有走到门口,偷袭之意,这时却完全改变了主意,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天龙派掌门人,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有种,你就动手吧!大爷落在你手中,认命就是!” 铁英奇真能杀人灭口么?不要说做,恐怕他这种念头联想都不会想到。 这时经花中狼大声一嚷,铁英奇更是无所适从,气得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房门呀的一声,郭大娘和郭筠已经穿好衣服,推门而出。铁英奇虚掌一按,阻住他们母子走出房门,道:“贤母子请就在房中,不要出来!” 郭大娘扶住房门,瞧着花中狼朱一戒,恨恨的道:“杀了你!正是为人世除大害,我受你的欺侮也受够了,就和你拚了吧!”便欲向花中狼朱一戒扑去,她既是妇道人家,又不会武功,怎冲得过铁英奇为保护她而布起的罡气。 同时,郭筠也抱住郭大娘的大腿,哀号着:“妈!妈!” 郭大娘无能为力,抚门大哭起来。 蓦地,门外有人大吼一声,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好大的威风,屋外那四个固守之人,闻声飞逃而去。 屋内,花中狼朱一戒脸上的颜色,也变了一变,但顷刻间,又恢复了那阴恶的冷笑。 沉重的脚步声再起,门口出现了一位身高体大的壮实和尚。 花中狼朱一戒恶人先告状,装出义愤的声音,道:“悟明大师来得正好,郭大娘几乎被这小子污了!” 悟明大师“哼!”声道:“你也不是好东西!还不快滚!” 花中狼朱一戒盯了铁英奇一眼,一溜烟夺门而去。 悟明大师看了铁英奇一眼,铁英奇正待有所说明,那悟明大师又转身面向郭大娘念声“阿弥陀佛”道:“大娘请回房安息,此间的事贫僧作主就是!” 郭大娘低下头,不语,亦未进房。 悟明大师一摇头,又转身向铁英奇大喝一声,道:“贫僧有好生之德:这遭放过你,还不快滚了出去!” 铁英奇一愣,使容骤变,一双剑眉,刷地挑起。 第十三章 花和尚半夜惹事非 又羞又怒道:“大师乃是出家之人,如何听信一面之辞,便把本座视作为非之人,这岂不有失察了么?” 想来这悟明大师虽是出家之人,但脾气偏是极为高昂,凭他少林寺悟明大师的身份,铁英奇竟敢“本座,本座”的反问于他,不由先就对铁英奇没有了好感,当时冷笑一声道:“不知施主怎会在郭大娘家出现?”竟不屑先问铁英奇的姓名。 铁英奇见他竟也如此轻断,也板起脸:“本座借宿此间,难道有何不妥?” 悟明大师敞声大笑起来道:“施主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语音一顿,道:“唉!余下的话,贫僧不愿向下说了,你自己心中应该明白。” 这话不但伤害了铁英奇,同时,也说得那郭大娘玉面生寒,正色道:“大师佛门高僧,轻信色中狼朱一戒胡言乱语,已然是非不明,怎不知口齿留德,置小妇人于何地,有请大师赐正!” 悟明大师只是性情粗暴,并非全无脑筋之人,一时失言,惹来郭大娘这一顿责问,被说得哑口无言,真要吵起来,让人家知道了,于他和尚面子大是有损,像这种不是武功可以争执的事,多言无益,当时“哼!”了一声,道:“看你不出,倒是利嘴得很,贫僧岂是和你一般见识之人,哼哼!贫僧也懒得管你们的事了。”僧袍一甩,点足穿户而去。 铁英奇心胸间一股不平之气,无处发泄,击掌截下一双桌角,吓得郭大娘失惊道:“铁相公何必自苦如此,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得心地光明,怕他闲言闲语则甚,今夜多承援手,小妇人就此致谢了,相公也请回房休息吧!”向铁英奇福了一福,携着郭药,退入房内,关好房门。 铁英奇真没想到,郭大娘胸怀如此坦荡,倒显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逊了颜色,当即一心平气和,朗声道:“敬领大娘教益!”转回房中。 经此一来,铁英奇那能再静下心来等待天明,只觉脑壳中杂念纷陈,对许多过去之事,感到既愧且悔。 首先,他回想到“万圣宫”那幕使他毕生难忘的惨剧,当时自己在悲痛心情下,竟至心神不属,欠缺镇静,只顾为了安置亡父遗体,糊里糊涂的就被小妖女,三言两语,骂得一时冲动,录明闭寒,不但轻轻的放过了万恶的幻影神翁,而且,连周婷婷也置之不顾便仓惶而走,显得自己是多么的经不住打击和不够坚强。 其次想到这次远来莆田,更是有欠思虑,小题大作,自己仅可就在途中除去那存心不良之人,岂不干净利落,何必白白浪费时间,跟踪前来,误了自己再返朱心赤子张茂隆洞的初衷。 如今奸邪未除,反被少林寺悟明大师视为邪恶之流,这口气,想来想去,实在咽不下去。 “唉!我这一趟,真是所为何来?”念头一转,便不愿再理向少林下院告警事,决心抽身而回。 但是,另一种正义的呼声,又在提示他道:“义之所在,舍死忘生,在所不计,任劳任怨,更是英雄本色,管天下之事,才是天下之人,你心志如此经不起考验,如何妄言复兴天龙声誉,消灭武林浩劫,岂非痴人作梦么!” 铁英奇但觉被自己心声之语,鼓舞得心高气壮,坦然入睡。 天色一明,铁英奇留下一绽纹银,也未惊动郭大娘母子,便离开了郭家,向少林寺走去。 莆田少林寺因系嵩山少林下院,寺中僧徒,与嵩山少林的和尚原是一脉相传的同门师兄弟。 主持方丈智先大师,便是嵩山少林寺掌门方丈智朗禅师同参师弟。 此外,也有四位智字辈师兄弟协理寺务,一干僧群掌理的职司,也和嵩山少林寺名目相同,只是人数有多寡之别罢了。 铁英奇以步当车,朝阳初升时光,已见扬名武林的少林下院蒲田少林寺,隐现苍松翠柏之中。 铁英奇初入江湖,在苍穹神剑上官勇集贤山庄,与嵩山少林寺智开大师就有知遇之感,爱屋及乌,所以对少林寺极为谦虚礼让,停下步来,瑞正衣冠,才大步向前走去。 走过一条苍松并列的青石大道,紧接着就是步步登高的数百级石级,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少林寺大门,在石级的顶头巍然屹立。 铁英奇拾级而上,走完石级,才看出大门之前,还有一片白石辅成了的广场。 穿过广场,便待举步跨进寺门,忽听门内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四个身躯高大的和尚,分两边走了出来,拦住铁英奇去路,一齐合掌当胸,道:“敝寺已暂停佛事,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铁英奇打量四僧一眼,笑道:“在下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求见贵寺主持方丈,有事相商,烦请高僧们代为通报一声。” 铁英奇接掌天龙派,已是江湖上众所周知之事,他虽未显露过什么赫赫武功,在别人眼中也不见得就有复兴天龙派的身手和魄力,至少,也是一派掌门之尊。 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岂敢轻视弱小,而有失大门大派的风范,当下四个和尚相互望了一眼,脸上神色一正,接着左面第一僧一摆手,四僧同时闪开,躬身合掌道:“铁掌门人请至嘉宾室稍座,容小僧等通禀敝寺方丈前来恭迎侠驾。” 铁英奇微微一笑,随着一位僧人步入左边一座客厅,但见厅中窗明几净,布置得雅洁无比,极为宜人。 小沙弥捧上一杯香茗,退了出去。 嘉宾室只留下一位大和尚,二人相对稍微笑了一下,铁英奇年轻而薄一时想不出应对交际之言,而那大和尚也似拙于言词,没有什么话可说。 片刻之后,小沙弥重又回来,合掌道:“敝寺知客师叔,先来奉陪铁掌门人,主持方丈一俟早课作毕,便来亲迎铁掌门人侠驾。” 铁英奇只觉少林寺毕竟是大门大派,果有其胸襟气概,心中不由一阵舒畅。 转念间,厅外大步进一位中年大和尚。 二人目光一对之下,不由都“咦!”了一声。 铁英奇忖道:“真是冤家路狭,又碰上了你。” 那大和尚也是暗自思量道:“你这种人物,会真是天龙派的掌门人么?世道日衰,人心不古欺诈蒙骗之徒太多,可不要上了他的当,否则少林颜面何存?”心念一动,便有了主张。 原来,那知客僧,不是别人,就是在郭大娘与铁英奇有过一面之缘的悟明大师。 二人先是一怔,继则同时尴尬地一笑。 铁英奇抱拳道:“在下前来求见贵寺主持方丈,有重要指示相告,有烦大师接引,昨晚不知之罪,并请大师见谅。” 悟明大师笑容一敛,道:“请少侠稍待,贫僧立请敝寺方丈定夺就是!”也不相陪铁英奇。便自退了出去。 铁英奇听他语气不对,长叹了一声,只怕由于这个悟明大师对自己有成见而致,见不到他们主持方丈了。 果然,等了将近顿饭久时间,悟明大师终未再见出现。 又等了不少时间,才见那小沙弥匆匆而入,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道:“敝寺主持方丈因另有重要之事,请铁少侠暂回寓所,约期再行奉请。” 这些话,铁英奇自见到悟明大师后,早在意料之中,是以毫不为怪,只淡淡的一笑道:“少师父之言当真么?” 小沙弥脸上一红,也不答话,转身疾步而退。 铁英奇大笑声中,运起天龙之力,在嘉宾室桌上写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慎之!慎之!” 笑声未落,便已写完,而且,还带着笑声走出了少林寺大门。 铁英奇一走,悟明大师闪身回到嘉宾室,目光所及,只见铁英奇所留警语的字迹指力强劲,入木七分以上,暗叫了一声好深的功夫,然后细看字句,看完,冷笑出声道:“你简直就是夫子自道;我们等着你就是!” 回首吩咐一声道:“请主持方丈驾临嘉宾室。” 不久,这嘉宾室来了五个老年和尚。 一前四后,正是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和四位护法智真、智善、智美、智圆四位大师。 主持方丈一见桌上留言,不由神色一怔道:“悟明,此人功力比为师如何?” 悟明大师脸色一红道:“弟子不敢妄议尊长。”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沉声道:“你说他品德有亏,本座一时不察,轻信你了。” 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此人确是天龙派掌门人铁少侠,则本寺即有自大失礼之讥,如果此人有所图谋而来。你这种轻率之举,岂不授人把柄,先自失了声威!” 悟明大师一时偏见,想不到惹来主持方丈如此愤怒,吓得慌慌悚悚,无语以对。 他回想当晚情景,想想越生越疑,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花中狼朱一戒的当,忽然,大叫一声,伏地认罪道:“弟子一时不察,明明是上了那花中狼朱一戒的当,请主持师尊赐罪!”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厉声道:“误事之徒,还不下去,请回铁掌门人,事了之后,再交竖堂议处!” 悟明大师飞奔追出寺外,那里还找得到铁英奇的人影。 于是,主持方丈又传命四出找寻铁英奇之人尚未回寺,黄昏时刻,寺外却来了一位高不及四尺,但长得极为壮实的黑面老人,脸上板刀眉,比眼睛宽过一倍,好似占尽了上半边脸,极为引人注目。 他大模大样地走到少林寺大门口,白石广场上,双手一合一扬,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击在大门门楣上。 轰然一声,把“少林寺”中间的林宇,震坍一半,化作灰尘,飘落满地。 象这样侮辱少林寺之事,可说是史无前例,激发了全少林寺僧家的愤慨,当时便有数十个僧人,纵身而出,把他团团围住。 殿内响起了九声钟声,只见人影纷飞,外面的和尚,是越聚越多了。 少林寺僧众虽是围住了那个阔眉老人,可是无人擅自向他出手,由此可见莆田少林寺戒律之严,无逊于嵩山少林本寺。 那阔眉老人出手一掌震毁了“林”字之后,便瞑目而立,对于四周僧众,不理不睬,毫不把他们人多势众放在心上。 寺内急速的走出一群老年和尚,由主持方丈智光大师率领着,场中群僧立即二分,让出一条通路,让主持方丈走了过来。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一眼看到那蹙眉老人,长眉双蹙勉强哈哈大笑道:“余施主别来无恙,老纳失迎了!”说话之际,僧袖微拂,原是围在四周的僧众,蓦地退到场边。 铁胆金丸余振飞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老和尚,我们大约有二十年不见面了吧!你倒是好得很,当上了主持方丈,可还记得我们当年之约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合掌当胸道:“好说!好说!老纳与施主之约,时在念中,施主不远千里而来,老纳敬陪就是。” 同时用蚁语传声,吩咐身后的老僧道:“此獠凶狠毒辣,掌力刚劲过人,本座昔年,曾在他手下受挫。如非智开师兄赶到,几乎死在他手中,这番前来,定是不怀好意,如果另外还有接应之人,更是难以应付,你们随时准备罗汉大阵,以应万变。” 智真大师疾步退了下去。 智美大师也用蚁语传声,道:“主持师兄乃是一寺之尊,先由本座出手!斗他一阵如何?”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传声道:“不可,本门声誉要紧,除非本座身遭不测之后,你们不可出手。” 铁胆金丸余振飞见他神色庄重,都未开口说话,便知他们正以传声神功相商,他到胸有成竹,待了片刻,放声一笑,道:“你们商量好了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应声走出一大步,合掌当胸道:“余施主既已等得不耐,老纳即请赐教就是了。”运足全身功力,合目待敌。 那知铁胆金丸余振飞并不立即动手,双手连摇道:“老和尚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顿生一种被戏弄之感,复目双眉闪了一闪,双目陡张,精光炯炯地微有不愉之色,道:“余施主有话请说,老纳洗耳恭听!” 铁胆金九余振飞脸色一寒道:“今日一战,如果你老和尚正果西归,难道老夫就白白的出力了么?” 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微征一笑道:“老纳糊涂,要不是施主提起老纳几乎忘记了与今日之战有关之物。但请放心,只要施主能够艺压本寺,任由施主将本寺‘七巧金莲’取去就是。” 原来,早年智光大师与铁胆金丸余振飞之战,便因铁胆金丸余振飞觊觎“七巧金莲”而起。那时“七巧金莲”原在嵩山少林寺,智光大师尚未主持莆田少林,身任嵩山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大师,奉命护送“七巧金莲”领赐莆田少林寺,以为镇寺之宝,途中被铁胆金丸余振飞截劫,智光大师力战不敌,身受重伤,“七巧金莲”已然到了铁胆金丸余振飞手中,要非智开大师及时赶至,夺回“七巧金莲”,智光大师也就当不上莆田少林寺的主持方丈了。 铁胆金丸余振飞败退之时,曾有狂言,誓必再来田莆少林寺,夺得“七巧金莲”之豪语,这种话,原是一般绿林人物失败后用以遮羞之语,谁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就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本人,也没想到真会再来少林寺。 因为讲功力,他固然自信有战胜智光大师的把握,可是想凭他个人之力,从莆田少林寺中夺得“七巧金莲”,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以少林寺的济济人才,莫说只有他一个人,就是有十个他这等功力之人,只怕也无法胜过少林寺名震天下的罗汉大阵。 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他只不过是玄阴帝君为夺取“七巧金莲”整个安排中的一个小环。 其实,玄阴帝君早就在少林寺附近预作了安排,虚虚实实,弄得少林寺众僧心理上大受威胁。这也就是铁英奇初到莆田时,即遭到大家注目的原因。 要知,这“七巧金莲”乃是嵩山少林寺最高权威象征“绿玉令牌”的副杖,具有嵩山少林寺掌门人亲临的尊严,也就是说,将这“七巧金莲”领赐莆田少林主持执掌后,莆田少林主持即有约束嵩山本寺在外僧众之权,使嵩山、莆田上下两院的团结,显得更具体化了。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从“七巧金莲”在少林寺僧众眼中的权威而言。 显然可以想见的,它要没有相当的真实价值,当年铁胆金丸余振飞也就不会心生觊觎之念了。 话说,铁胆金丸余振飞听了莆田少林主持智光大师之言,阴阴一笑道:“老和尚,你倒真会做空头人情,老夫要不亲自见到‘七巧金莲’,怎会相信‘七巧金莲’仍在莆田?” 这一招,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所施的巧计,他要叫少林寺自己引贼入门,免得神偷吴七暗中摸索,浪费时光。 任谁也想不到铁胆金丸余振飞居心叵测,主持方丈智光大师更是不察,以少林寺如云高手护卫之下,凭铁胆金九余振飞一人之力,谅也莫可奈何,落得大方,当时,朗笑出声,吩咐道:“四位护法师弟,速请‘七巧金莲’法驾出寺。” 四位护法智圆、智真、智善、智美互相望了一眼,智圆大师欲言又止的,怔了一怔,终于脸色一庄,躬身道:“领主持法谕!” 四位大师踏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大门之内了。 这时,隐在暗中的铁英奇,也吁了一口气,认为“七巧金莲”请出后,倒免得他心分两处,照顾不周。随留身原处不动,以免铁胆金丸余振飞在支使少林四大高手离去之后,又生花样,使少林和尚吃了亏。 四位护法大师穿过大雄宝殿,又一连通过了三座大殿,进入一片松林。 这片松林,异常浓密,虬枝横生,可见这些松树,都有相当的年代了。 一条白色的甫道,从松林外蜿蜒而入,走到深处,地势突然开阔,浓密的松林之中,被人工开出一片四五丈见方的空地,青砖的围墙环绕着一座青石彻成的石屋。 四大护法走到墙边,在紧闭的黑漆铁门上,单指弹了七响。 屋中一阵步履之声传出,两扇黑漆大门,呀然大开,一个枯黄面容的瘦弱老和尚当门而立。 智圆大师神色恭顺地合掌当胸,道:“奉主持方丈法谕恭请‘七巧金莲’出阙!” 那瘦弱者和尚双目陡睁,精光暴长,神色肃杀,道:“智深谨领法旨!” “呼”的一声,关上了黑漆大门,竟不请四大护法入内。 四大护法亦视之当然,穆肃而待。 过了片刻,黑漆大门又打开了,枯瘦和尚手中捧着一块红绫盖着的檀木托盘,神色庄严地道:“四大护法!恭接权杖法驾!” 四大护法先向“七巧金莲”合施一礼,由智圆大师接过“七巧金莲”,双手捧着,枯瘦和尚又向“七巧金莲”合什礼,道:“智深恭送法驾!” 四位护法护住“七巧金莲”,转身走了几步,算是完成了接杖送杖的仪式。 枯瘦和尚这才重新和四大护法见礼,道:“四位师兄,外面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而需请出‘七巧金莲?’” 智真大师道:“二十年前的旧事,铁胆金丸余振飞又找上门来了!” 智深大师暴喝一声道:“岂有此理!贫僧出去会会他!” 智真大师阻住智深大师道:“飞云阁乃是本寺存放重器经典所在之地,师弟责任重大,不可擅离!” 智深大师一听,“职责”二字,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吁叹一声,转身入屋关上了黑漆大门。 四位护法循原路走回,已经出了密茂松林,只见后面殿中冒出了一股浓烟,使四僧同是一惊道:“后殿失火了!” 智美、智善二僧,抢步扑向后殿,智真僧则护住智圆大师,未曾离开。 这时,从斜刺里又跑出一个僧人,手中提着一只水桶,似因救火心急,慌不择路,没有看到怀抱“七巧金莲”的智圆大师和智真大师直向他们二人冲来。 智圆大师错步闪身,没被那僧人冲上,但却也挨胸而过,微有碰触。那提水僧人擦过智圆大师身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鲁莽,正欲回身请罪,智圆大师沉声道:“恕你触犯法驾之罪,快去救火!” 那僧人身形一晃,就入了后殿。 智真大师猛然开口道:“师兄,那和尚身形有异,似非本寺弟子!” 智圆大师闻言微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手中所捧“七巧金莲”一眼,见无异状,信口道:“师弟之言不错!我……” 语未了,只见智善、智美二位大师从后殿闪身而回,道:“一幅佛帐,不知怎的卷在香火之上,幸未造成火灾,就被我们赶上扑灭了。” 智真大师道:“二位师弟可曾遇上一位救火弟子?” 智善、智美同时摇头道:“没有!” 智圆大师道:“此事慢慢再查,主持方丈可等得不耐烦了!”便率先向前面走去。 事实上。他们就是停下身来,去找那手提水桶的救火僧人,也已无济于事,莫想追上他了。 四位护法拥着“七巧金莲”步出少林寺大门,全场僧众屏息而立,但觉一片穆肃寂静,令人对少林寺僧的纪律生出一种起敬的心理。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一阵阵刺耳的笑道:“老和尚,老夫相信你们,用不着查验了,看掌!” 说打就打,单掌一立,向智光大师迎面劈了过来,劲势强猛,带起一声尖叫。 智光大师见他出手一掌,较二十年前,功力倍增,心中甚感惊骇,无怪他竟敢单身前来惹事。 智光大师忽然间,不敢硬接,左手一横,身体侧转,让过正面,向斜里飘出六七丈远。 铁胆金丸余振飞大喝一声,顿时反掌,如影随形,硬将发,出去的掌力,一收一放,又向智光大师击来。 铁胆金丸余振飞虽是仅只使出一招一式,而那掌上的造诣,已达收发由心的上乘境界,使少林寺全体僧众,都为他们主持方丈耽起心来。 智光大师这时有备在先,右手一招“斜扯云旗”,劈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大力金刚掌力,迎着铁胆金丸余振飞的掌势撞去。 劲力之足,不让铁胆金丸余振飞分毫,二股掌力接实,平地卷起一阵旋风,二人都凝立未动,看似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是铁英奇却看出少林寺主持方丈远非铁胆金丸余振飞之敌,他身形虽然未被震退,但脸上安详的神色是勉强装出来的,怎能比得上铁胆金丸余振飞自然闲适,余力未尽。 智光大师望着铁胆金丸余振飞,一脸伦然之色道:“施主功力大进,老纳望尘莫及!” 他心念有数,自己二十年的苦练,依然没有赶上人家。可是,为了少林寺声誉,岂能自甘认命,顿了一顿,又道:“可是老纳却不自量力,决与施主周旋到底!” 身形暴起,纵起一丈六七,双掌互迭,迎面望去,只看上一只手掌,铁胆金丸余振飞认识得出,这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金刚降魔力,全身功劲,凝集在一只手掌下发出,较单掌发力威势增加了一倍,较双掌同时推出的掌力也因力量集中,要占上半倍之利。 铁胆金丸余振飞功力虽较智光大师为高,可也高不出半倍以上,至多是一筹二筹而已。 智光大师施出这种少林绝艺,自非铁胆金丸余振飞所能力敌,但因智光大师身形由上而下,掌力所及角度遍及数丈方圆之内,要想闪身而避,却是不易。 铁胆金丸余振飞真不愧是黑道中有数的行家,临危不乱,合掌当胸,柱立不动。眼看智光大师下降身形,离开脑门已在一丈之内,这才猛然暴喝一声,道:“来得好!” 迎着智光大师推出左掌,迎着右掌以稍进的速度,又推进一掌,表面上看去,是双掌同时发力,实际上却是两股掌力,有了先后。 前掌志在诱敌,后掌则在保身。 智光大师朗声一笑,道:“老纳近年修为在此一击,施主小心了。”掌势一吐,掌力潮涌而下,与铁胆金丸余振飞的掌力相接之际,只觉他这次力道不及刚才掌力的五成,心念刚刚一动,忽觉又有一股掌力冲到,这连续的两次掌力,逼得智光大师将掌力全部尽放,劈头压了下去。 而此时的铁胆金丸余振飞却借着第二次回掌之力,斜飘一丈,挺腰轻笑,道:“‘金刚降魔掌’其能奈何老夫!” 智光大师掌力尽放,待得发觉铁胆金丸余振飞用计脱出威力范围之外,已是力不从心,收不回掌力了。 同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站在一丈开外,智光大师距地的高度,也已不足凌空扑击了。 待他身形落地,欲再次起身转扑时,铁胆金丸余振飞已是身形一矮,挫腰亮掌,只见人影一晃,缩尺成寸,猛扑过来,不让智光大师再有腾空的机会。 智光大师被迫无奈,只好展开一身所学,与铁胆金丸余振飞近身相搏起来。 少林拳掌,号称天下一绝,讲究的是大开大合,隔物伤人,对于小巧远身之战,却有先天性的缺点。 何况,铁胆金丸余振飞功力胜过智光大师一二等,先天缺陷,加上本身的不足,二人相斗,不过顿饭时光,智光大师便逐渐落了下风。 象这种一流高手相搏,胜败之机,系于一发之微,少林众僧虽是看得心惊胆颤,为智光大师耽心不已,却都限于智光大师的交待,不敢冒然出手助战。 看情形,隐伏暗中的铁英奇,已到非出手不可的时候了。 铁英奇确也有了出手的准备,只见他双手成炬,牢牢的盯在激战中的二人身上。 那知正占上风的铁胆金丸余振飞突然一掌逼退智光大师,不进反退,倒身跃出一丈,暴唱一声,道:“老和尚,暂停?” 智光大师巴不得有此一声,喘息着道:“余施主,有何话说?” 铁胆金丸余振飞狂态毕现地道:“老和尚你非老夫敌手,现在,我要先看看‘七巧金莲’了。”言外之意,似是对“七巧金莲”忽然生了疑念。 智光大师感到无比的羞辱,愤然道:“智圆师弟启覆莲红绫!” 智圆大师神色一肃,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托住檀木盘,平伸三尺,向盘中红绫,吹出一口丹田内力,只见那红绫被吹得飘然而起,落至左侧智美大师手中。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向檀木盘投去。 “呵!”大家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智圆大师所托的檀木盘中,那里是什么“七巧金莲”!原来竟是一段枯槁的老树根! 铁胆金丸余振飞发出一阵挪揄长笑,话也未说,便从少林众僧头上飞越而去。 铁英奇见了,暗暗跺足道:“糟糕!什么时候被他们将‘七巧金莲’得去了,真是该死!”就想当场留下铁胆金丸余振飞,不怕他不说出“七巧金莲”的去处。 可是,他马上又转了一个念头,忖道:“要是‘七巧金莲’真被那神愉取走,留住他又有何用!不如尾随跟过去,或有取回‘七巧金莲’的希望。” 这念头,在铁英奇脑中一闪而定,当时,也顾不得显耀绝学,施展“浮光掠影”身法,也从少林寺僧头上横越而过,追了下去。 其实,这时少林众僧目观“七巧金莲”变成了一段枯树根,已是惊愕得目瞪口呆,那能注意到快似闪电的铁英奇。 当然,少林寺失去了“七巧金莲”,自有其善后措施,暂且不提。 却说铁英奇尾随铁胆金丸余振飞之后,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竟是胆大得很,在光夭化日之下,进了莆田城。 铁胆金丸余振飞在大街上转了一阵,忽然晃着身子走入一条冷落小巷之内。 这条巷子,两旁房屋,又黑又矮,分明是穷苦人家集中之地。 铁英奇老远跟在后面,眼见他在一家门楣上插有三根香的门口,前后徘徊了三四次,然后,单掌向门框上一搭,做了一个弧形姿势,道:“孙大哥在家么?” 屋内走出一个老太婆,见了他,装出一付亲切的神情,道:“呵!原来是王大爷,请进!请进!”铁胆金丸余振飞便消失在那家门内了。 铁英奇不敢以同样的方式混进去,只好在无人注意之际,飞身上屋,搜索下去。大约翻过了三间房子,才听到铁胆金丸余振飞在下面说话的声音。 他俯身屋上,找了一条瓦缝,向下望去。 只见下面那问房中,到是收拾得极为干净,铁胆金丸余振飞、神偷吴七并肩坐在一条板凳上,另外那个老太婆就坐在他们对面。 神偷吴七从怀中摸出一朵七瓣莲花,花盘大如拳头,花腔长约五寸,也是金色的。 “七巧金莲”!铁英奇有点激动了。 神偷吴七满面得意之色地道:“余兄,小弟偷天换日的手段如何?” 铁胆金丸余振飞打了一个哈哈,一掌拍在神偷吴七肩上,打得他眉头一皱,道:“吴兄,真有你的,斗力不如斗智,小弟纵使拼死拚活,自认无法从少林寺夺得‘七巧金莲’。” “什么是‘七巧金莲’?让本姑娘见识见识!”人影一闪。从侧门走进一个大姑娘,伸手来接“七巧金莲”,态度从容不迫,有如旧识相对一般。 铁胆金丸余振飞和神偷吴七似乎都不认识她,神色微微一愕,还是将“七巧金莲”交给了她,不过他们二人的眼光,却都落在那老太婆脸上,似是问她“这是你的孙女儿么?” 奇怪的是屋上的铁英奇,一见那大姑娘后,也不由脑中一阵迷糊,疑是处身梦中。 那老太婆也不认识那大姑娘,刚摇得一摇头,语未出口,那大姑娘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多谢你们!”闪身就出了房门。 因为她来得奇突去得飞快,房中三位老江湖都为之愕住了。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那大姑娘早就上了屋。 一阵怒喝声,从屋内爆出,三条人影又叫又骂的翻上瓦面,朝那大姑娘追去。 铁英奇因那大姑娘的出现,边疑自己是在做梦,脑中不住的问自己道:“她会是苓妹妹么?” “不!苓妹妹早死了!她一定又是那小妖女,打扮苓妹妹,玩什么花样了!可恨!可恶!容她不得。” 他想通了以后,才起步追去,这时,前面的人已跑得见不到人影了。 好在铁英奇“浮光掠影”身法,快捷无伦,不久就超过了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在城外一座小山岗上,追上了那貌似苏梅苓的大姑娘。 铁英奇大喝一声:“站住!”一振臂长身,人便象一只大鹏般越过那大姑娘,横身阻在她前面,脸色冷得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那貌似苏梅苓的大姑娘,一见来人竟是铁英奇,真是喜从天降,当时双手齐张双臂向铁英奇怀里冲来,掠叫道:“呵!英哥哥!原来是你!” 铁英奇单掌一立,发出一声极大的劲力,把那大姑娘冲来的身子,阻得一顿,厉声道:“站住!” 姑娘一悟道:“英哥哥!你不认识你的苓妹妹了么?”说的甚是哀怨动人,委屈已极。 其实她真是不折不扣的百灵仙子苏梅苓!所以神情才如此惶惶不安。 铁英奇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是真的百灵仙子苏梅苓,只把她当成小妖女秋兰,是以冷笑依然地道:“你再也莫想在本座面前使巧了,还不快把‘七巧金莲’交出,今天饶你不死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铁英奇对她这般疾言厉色,只道铁英奇对她以假死戏弄之事,极不谅解,但党心中一阵苦痛,事到如今,平日最会说话的一张百灵小嘴,因自己先弱了三分气势,竟木讷得笨口笨舌,不知从何解释起才好。 她却不知铁英奇至今还不知道她假死戏弄之事,以铁英奇对她关切,感情而言,要真知道了实情,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如此疾言相劝。 这就是因为铁英奇和苏梅苓各人的遭遇和处境的不同,影响了各人对一件事的看法,这种特殊的对事方式,便是误会的原因。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时说不上话,乃是基于内心不安和歉愧,并非真的就笨得无话可说。 这时,她正在设法如何打开这个僵局,如何让铁英奇消气,哪知铁英奇见她不言不动,又不将“七巧金莲”交出,心中对小妖女秋兰的恶感,便完全爆发出来,一双赤红冒火的星眸,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使苏梅苓一接之下,看到铁英奇对她根毒到了极点,不免心头一酸,错把铁英奇对别人的忿怒,认在自己头上,一阵伤心,悻悻地忖道:“你凶什么!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当时,心一横,不但不愿再作解释,而且,也是气呼呼地道:“‘七巧金莲’是我得来的,为什么要给你,你说,你凭的是什么?”刁蛮胜气发出来了。 这种神态和语气,久为铁英奇所向往,梦中玉人,音容何在?更触动了他的伤心之处,冷笑道:“你倒真会做作,可是本座知你大深,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这话听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脑中,好象是骂她从相识起,对他就是虚情假意,不由使苏梅苓更由伤心而怀恨了。 最不巧的是,正在这紧要关头,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也追了前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猛咬银牙,杏目圆睁,并出一句话道:“铁英奇!你好硬的心肠!”跺脚纵身斜飞出来。 铁英奇大喝一声,道:“那里走!”起步欲追,可是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正好上了山岗。 他们对于铁英奇一路施展的身法之快,极为惊心,认为铁英奇已从那大姑娘手中夺得了“七巧金莲”。 所以,他们并不阻止百灵仙子苏梅苓的逃走,反而一齐扑向铁英奇,要从铁英奇身上追回“七巧金莲”。 铁胆金丸余振飞在少林寺与智光大师周旋时,并来施展他的成名绝技铁胆金丸,他却双手齐扬,人未扑到,两道金光,升起一道风,向铁英奇卷去。 神偷吴七却是身如轻烟,手中抡起一把尺长短剑,连人带剑,化成一道银虹,闪电般疾点铁英奇胸口。 铁英奇星目猛张,神光遏射,左手凌虚一掌,击中人在空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很声喝道:“不先打死你这妖女,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右手在腰间一探,从长衫里面,带出一道金光芒,挥腕一抢,迎向老太婆“泰山压顶”的乌快拐杖。 同时,左手掌劲劈出后,化为“金龙探爪”,接住铁胆金丸余振飞发来的“铁胆金丸”,甩腕又将那料“铁胆金丸”迎着后来的那道金光击出。 铁英奇见铁胆金九出手,左手掌式也回到胸前,正好迎上神偷吴七刺来的短剑银虹,“捕光捉影”双指一夹,夹住了剑身。 铁英奇大展神威,用连续手法,应付了四种不同的情况,说来话长,其实进行的速度,却是快若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 只听得,先是百灵仙子苏梅苓尖叫一声,道:“英哥哥!你会后悔的!……”一条身子,被击得震出数丈之远。 其次是,反击而回的铁胆金丸,迎向第二铁胆金丸,把它震得倒飞一丈之外,暴出一蓬金霞花雨,正好逼得铁胆金丸余振飞身子连闪,手忙脚乱的力求躲避,扑不过来。 左手扣住的银虹短剑,任是神偷吴七用尽了劲力,涨得面红脖子粗,也无法摇动分毫。 最妙的是,那老太婆双手抢着乌铁拐,被铁英奇的天龙金剑,刺尖透杖而过,露出半分在外。 那老太婆就象蜻蜓撼石柱一般,不但砸不下乌铁拐杖,就是想收回,也无能为力。 铁英奇一人之力,这时一手架住一个武林高手,却仍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吃力的神情。 铁胆金丸余振飞避过自己铁胆金丸之危后,本有返身再扑的打算,及至看到这种情形,真把他吓得停身老远,再也不敢扑过来了。 因为凭他的阅历见识已然看出铁英奇一身功力高得出奇,那老太婆和神偷吴七完全落在铁英奇的控制之下,生死之机,得看人家的高兴了。 凭他铁胆金丸余振飞再上去,还不是同样的白搭。 再加上他一眼看到地上那枚被铁英奇接去又回击过来的铁胆金丸,已经变形成了一块铁饼,怪不得那铁胆金丸在铁英奇手中,不起炸裂作用,原来是铁英奇的掌力太厚,那铁胆金丸入他手中,便被他无与伦比的握力一压,变了形状,以致金丸失灵发不出威力来。 要知,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铁胆金丸”,并非铁所铸,乃是用缅铁精钢百炼而成,抗力之大,非比等闲,普通人掌力一加,只有促发它的爆炸,着火而死。在铁胆金丸余振飞的经验里,从未有人破过他的铁胆金丸,至多是避让脱险而已。 所以,在他见到自己铁胆金丸被毁的情形之后,更是虚心胆怯,不敢妄动了。 这时,那倒在地上的百灵仙子苏梅菩,忽然蠕动一下,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英哥哥!” 她抬起手臂,举了一举“七巧金莲”,象是想把它摔出,但因伤势太重,发不出力,又重下了手臂,那“七巧金莲”脱手滚在一旁。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赌气而走,只是想激起铁英奇眷恋之情,只要他追了上来,便可再找一个机会,向他认错赔礼。 那知,铁英奇的想法与她完全不同,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百灵仙子苏梅苓本人,而且犹心含忿地劈出一掌。 照说,这一掌也不致将百灵仙子苏梅苓打成如此重伤。 以百灵仙子苏梅苓今日之能,纵然接不住这仅用的六成功力的一掌,但避重就轻,达到仅受轻伤的目的,是可以做到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之所以宁受铁英奇一掌,她自有她的用心之处。皆因,百灵仙子苏梅苓人起空中之后,不但不见他追来,而且还向她击出一掌可致人死命的掌力,足见铁英奇对她已是恩断义绝,心目中再也没有她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念头一起,顿觉人生乏味,百念皆灰,瞬刻间有了解脱的打算,是以不但不运掌回击,或是闪身避让,反而将全身功力尽泄,实受了铁英奇一掌。 顿被打得心气一散,昏死过去。 等到她神智回醒过来,已是临死不远,再无回生之术了。 可是,在百灵仙子苏梅苓意念上,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觉得自己这一死,真是太不值得,太没理由,而且最使她不愿死的是,她深深的爱着铁英奇,这种死法,岂不叫英哥哥终生抱愧么? 只是她明白太迟,大错已然铸成,连将手中的“七巧金莲”交给铁英奇的余力都没有了。头一重,又昏死了过去。 闪闪发光的“七巧金莲”在她身边滚了一滚。铁胆金丸余振飞念动身动,转身向“七巧金莲”扑去。 铁英奇双臂运力一弹,把那老太婆和神偷吴七震出数步,身化“浮光掠影”,抢先拾起了“七巧金莲”。 铁胆金丸余振飞但觉眼睛一花,“七巧金莲”又到了铁英奇手中,惊得他心底冒出一股凉气,那敢出手抢夺,晃身退出丈外,怔怔的望着铁英奇发愕。 这时,昏迷中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梦艺般轻呼了声:“英哥哥!”道:“我不怪你……” 她气弱声微,这句话没吐出口,只在喉中转了一转,要非铁英奇功力高绝,真还听不出来。 所谓:“人之将死,其情也真。”自然,不会再是假话了! 铁英奇听得如被锤击,头脑一昏,惊得大喊一声,道:“你真是苓妹妹?”双手疾飞,遍点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全身三十六大主穴,稳住她的伤势。 同时,伸手怀中,取出“青空玉露丸”给百灵仙子苏梅苓服了三颗。 他如今医道极深,明知“青空玉露丸”医不了这种掌伤,但却有使伤者缓死的神效,所以他不惜浪费灵药,先保住性命,然后图谋补救。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铁英奇手法与灵药交攻之下,又回转了一口气,而且,神智极为清朗。 一双秀目虽是无神,但那情意万千的目光,却是无比的真切。铁英奇连忙将她抱起,偎入怀中。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正集在一起,喋喋私语,显在商量应付之策。 百灵仙子苏梅苓依在铁英奇怀里,又轻轻的道:“英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铁英奇镇静了一下心神,没有立即回答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话,却伸手向百灵仙子苏梅苓耳后根摸去。因为他想起那假苏梅苓是带有人皮面具的,所以想从这一点,辨出真假。 他的手摸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耳后,但觉平滑如脂,没有戴用人皮面具痕迹。 这一来,他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百灵仙子苏梅苓,悲声呼道:“苓妹妹!苓妹妹!你真是苓妹妹!” 忽然双手平托起百灵仙子苏梅苓,仰首哭呼到:“天呀!我铁英奇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神智极为清朗,从铁英奇的话中,已经听出铁英奇是误会她自己,不由悔恨不已,自己这个玩笑真是开得太大了。 诸般都是命,后悔已是来不及,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英哥哥的,自己确是百灵仙子苏梅苓本人。 她身子一动,道:“英哥哥,你抱紧我!” 铁英奇将百灵仙子苏梅苓抱回怀中。 百灵仙子苏梅苓又道:“英哥哥,你起初以为我不是你的苓妹妹么?” 铁英奇摇了摇头,茫然出语道:“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已没有信心。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头在铁英奇怀中钻了一钻,道:“英哥哥!你附耳过来!” 铁英奇低下头,道:“你有什么话说?” 百灵仙子苏梅菩螓首微挺,未语脸上先泛起了红晕,铁英奇以为这是回光返照,一掌按在苏梅菩胸口,真元内力渡入苏梅菩体内,才又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百灵仙子苏梅苓瞑目回味了片刻,嘴角掀起了微笑,含羞地道:“有一天……有一天的夜晚,在……月光下,我……我捏……捏过你……一次……大腿……” 铁英奇只听得心中一惨,两行轻流的英雄之泪,一拥而出。 其实,不要苏梅苓多说,他已相信怀中之人,就是百灵仙子苏梅苓,再经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令人回味的情话一说,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眼泪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脸上,苏梅苓打了一个冷颤,道:“英哥哥!你哭了!” 铁英奇别过脸,揩去泪痕,强作笑容道:“苓妹妹!你瞎说,我哭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倒是心平气和地道:“英哥哥,你不要骗我,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不是绝无生理,如果铁英奇还有一颗天龙派的“夺命金丹”,她就死不了。 可是铁英奇仅有的四颗“夺命金丹”,早已用尽。他虽是医道神通,还有其他药物可以救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重伤,然而百灵仙子苏梅苓危在旦夕,药物难求,又将奈何! 想到药物,铁英奇猛的记起,在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之内,不是有许多各式灵丹妙药么? 或许,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一条命有挽回的希望。 铁英奇此念一生,便恨不得马上赶回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去。他低头告诉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定可以医好你的。”便待奔上山岗。 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一见铁英奇要走;眼看到手的“七巧金莲”,便将随他而去,一种人为财死的心理作祟,再也不顾是否铁英奇的敌手,三人一字排开,阻住了铁英奇,那老太婆大喝一声,道:“小子!留下‘七巧金莲’,放你走路!” 铁英奇一心一意都放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凭功力,他就是手中抱着苏梅苓,也不在乎三个人,但动起手来,毕竟耽误时间,所以他便想将那“七巧金莲”送给他们三人,以免纠缠。 他心襟如海,并不过份重视身外之物,同时,他更有一个想法,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柴烧,救治苏梅苓的伤势,比一枚“七巧金莲”的得失,重要得太多了,万一因此耽误苏梅苓的生命,那才是终身之恨,同时,今天将“七巧金莲”交给他们,明天还不一样可以取回来么? 他这种想法,已经不止一次,一年前把群雄画象留在集贤山庄,后来又被幻影神翁抢去,就曾作过这种想法。 他已决定把“七巧金莲”交出,手都伸出去了,早差话没说出口。 怀中的苏梅苓却费力的叫了一声,道:“不……”她因话说得太急,但觉气血一涌,喉头一甜,嘴角流出不少鲜血,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铁英奇最是知道苏梅苓性格,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当时,伸出手,一缩而回,双睛棱芒电射,望着对方三人。 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对方三人一怔,打了一个冷噤,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铁英奇提劲戒备,把他们视同无物,大步闯了过去。 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三人竟是不敢真的出手拦阻。 铁英奇晃身便出去了丈远,那知就在这时,迎面飞来一条人影,触眼看到铁英奇怀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形一顿,阻住铁英奇,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请施主速将苏姑娘放下!” 铁英奇定神看去,原来是一个霜眉童颜的老年尼姑,脸上带着三分不快的神色,双目神光炯炯,瞧着他怀中的百灵仙子苏梅苓。 偏巧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人值昏迷未醒,嘴角鲜血直流,那老尼姑只看得心头冒火,又冷冷地道:“你怀中苏姑娘,是谁打伤的?” 这话当然问的是铁英奇,可是铁胆金丸余振飞却飞身上去,先向那老尼姑一拱手,抢着说道:“神尼来得正好,这位姑娘,便是这小子打伤的。” 那老尼姑望着铁英奇厉声道:“余施主之言,可是真的?” 听他们的语气,那老尼姑好似和铁胆金丸余振飞都是旧识。 铁英奇原就怕延误了苏梅苓的就医,这时不由没好气的道:“苏姑娘是本座所伤,又待如何?” 那老尼姑没想到铁英奇会答出这种蛮横的话来,不禁为之一怔,接着发出一阵怒笑:“少侠功力高绝,出手就可随便将人打成重伤,贫尼自不量力,倒要请求指教一二!” 铁英奇剑后双挑道:“你们四人同上,又何妨,本座接着就是!”他直把那老尼姑看成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人一伙,是以对那老尼姑毫不客气。 那老尼姑何等身份之人,几曾有人对她如此无礼过,当时,冷笑一声,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只可惜你看错了人,贫尼要不客气了。” 语毕,喝声道:“快将苏姑娘放下,再来领死。” 铁英奇昂然道:“放不放下苏姑娘,乃是本座之事,要动手,尽管出手就是!” 那老尼姑只气得霜眉扬得老高,双掌一挫,走中宫,踏洪门,一招“遥叩天门”,凌厉的掌风,照准铁英奇脑门击来。 铁英奇叫了一声:“来得好!”左臂轻扬,一式“推窗望月”,掌心向上,斜斜推出一掌。 铁英奇因为怀抱有一个人,宜乎速战速决,是以这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两掌相接之下,激起了一阵旋风,冲上天空,而那老尼姑,也被震得退了五步,铁英奇却是纹风未动。 老尼姑不禁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是谁?” 铁英奇道:“在下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 那老尼姑听得一怔,皱起了霜眉。 正好,这时铁英奇怀中的苏梅苓,被他们二人的掌风一激,又渐渐醒了过来,仰脸望着铁英奇道:“英哥哥,你现在和谁交手?” 铁英奇道:“一个自命不凡的老尼姑。” 百灵仙子苏梅苓侧脸一眼看到那老尼姑,惊叫出声,道:“师父!师父!” 那老尼姑被苏梅苓一叫,激出了护犊之情,再也不顾铁英奇的厉害,涌身又扑向铁英奇,怒声道:“你要不放下苓儿,贫尼和你拼了!”她虽没有注意到铁英奇和苏梅苓的关系,而铁英奇却已知道这当面的老尼姑,就是苏梅苓的师父,那里还肯和她动手,身展“浮光掠影”,侧身让过那老尼姑,急呼道:“老前辈,你误会了,请听晚辈一言!” 同时,百灵仙子苏梅苓也叫道:“师父!师父!英哥哥是自己人,你不可伤了他。” 那老尼姑这才相信是误会,身形一顿迷惑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梅苓向铁英奇细声道:“快向我师父赔个礼!” 铁英奇道:“令师是谁?”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你没听说过三苦神尼么?” 铁英奇听得面容一肃道:“是她老人家!” 要知,三苦神尼与心如神尼并称当代双侠尼,武林中身份极高,铁英奇只是耳闻,因为不识其人,而致冒犯失礼。 当时,三步当两步,手中却仍抱着百灵仙子苏梅苓,俊脸通红地,向三苦神尼谢罪道: “晚辈心急苓妹安危,未免紧张,对神尼不敬之处,恳请看在苓妹妹份上,多多赐谅才好。” 三苦神尼打量了铁英奇半天,忽然发出一声长叹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你好深厚曲功力!” 接着伸手接过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把贫尼弄糊涂了。” 铁英奇在百灵仙子苏梅苓示意下,逐将误伤苏梅苓之事告诉了三苦神尼,道:“晚辈误伤苓妹,正欲离去为她设法医伤,想不到老前辈就来了。” 三苦神尼忽然瞧着铁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莲”道:“少侠放心,苓儿之伤,包在贫尼身上就是了!” “阿弥陀佛”一阵人影闪动,少林智光大师与五位师弟飞身而来。 智光大师一眼见到三苦神尼,合十当胸,道:“谢过神尼与铁掌门人为敝派夺回‘七巧金莲’之德!”一双精光逼射的慈目,便盯在铁英奇手中的“七巧金莲”上。 这时铁胆金丸余振飞等人,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铁英奇一笑还礼道:“大师言重了,‘七巧金莲’在此,请大师收回!”双手捧着“七巧金莲”,走向智光大师。 智光大师肃容接过,身后闪出智圆大师,又将“七巧金莲”请了过去,智真、智善、智美、智深四位大师分站四方,团团的护住智圆大师。 智圆大师因手捧“七巧金莲”,不便向铁英奇行礼致谢,但他那双目之中,却含满了感激的泪水。 要知“七巧金莲”乃是从他手中失去,如果追不回“七巧金莲”,他便是师门百死莫赎的罪人,这叫他如何不感激铁英奇到了极点。 实在说起来,这“七巧金莲”乃是百灵仙子苏梅苓从神偷吴七手中夺回,其功不在铁英奇。 铁英奇在少林寺众僧那种感激的目光注视之下,极是不安,不由把一张俊脸胀得绯红,道:“贵寺‘七巧金莲’乃是这位神尼高足,百灵仙子苏姑娘所夺回,在下不敢居功。”说完,向智光大师介绍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智光大师及五位师弟经铁英奇说明之后,六双视线,又一起转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上。 百灵仙子苏梅苓伤势沉重,假在三苦神尼怀里,气息微弱,离死不远。 智光大师等都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一眼便看出百灵仙子苏梅苓生命危在旦夕,心中一惊,道:“苏姑娘可是受伤极重?” 三苦神尼戚然一叹道:“小徒藏腑离位,心脉已断其三,普天之下除了……唉!”下面的话,似是不便出口,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铁英奇原是急着要带百灵仙子苏梅苓前往朱心赤子张茂隆洞中,碰碰运气,这一打岔下来,又耽误了他不少时间,一经三苦神尼提起,更是急上加急,于是便向三苦神尼要求抱回百灵仙子苏梅苓,三苦神尼摇头道:“这孩子可怜,就让她静静的在我怀中安息吧!” 铁英奇忙道:“晚辈乃是要送苓妹妹前往武夷求药疗伤,请老前辈将苓妹妹交给晚辈罢!” 三苦神尼道:“你可是想去找心如神尼?” 铁英奇道:“晚辈另有去处!” 三苦神尼道:“你知道由此处到武夷山有多少路?” 铁英奇一怔道:“千数里地,晚辈自信在一天之内可以赶到。” 三苦神尼又道:“苓儿还能活过一天么?” 铁英奇心慌意乱,不加思索道:“晚辈尽力而为,还可再加快两个时辰!” 铁英奇是据实而言,那知这话听到众人耳中,大家脸上都现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要知,数百里路,普通人行走,非半月之期莫达,就是武林中的高手,展开全身功力,也得四五天时间,铁英奇这话,不是说得太过火了么? 三苦神尼是唯一的脸上无惊讶之色的人,她平静地道:“贫尼早已看出少侠内力之强,可宇内之尊,再加上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贫尼相信你脚下有此奇速,可是苓儿的性命,再难延续两个时辰了。你纵是飞行如电,又何补于事!” 三苦神尼不愧是罕世高人,一掌之下,就试出了铁英奇的深浅,而且还从他身上看出了无影神风简金祥所授的“浮光掠影”无上轻功。 所有的人,闻言一惊。 就是铁英奇也对她这种发如法限敬佩不已。无言以对,没有了主张。 这时,少林寺主持方丈智光大师一连变了几次脸色,最后,终于神情一肃道:“神尼前辈,晚辈暂时告退一步!” 智光大师大袖一摆,向智圆大师等五僧道:“五位师弟过来!本座有话相商!” 六僧飘然走下山冈,隐入林中不见。 铁英奇心神不安地道:“老前辈对苓妹之伤,有何高见?你老人家刚才不是说,包在你身上么?” 三苦神尼道:“时机不与我,贫尼无能为力了,要救孩儿,得看少林主持方丈的胸襟气概了。” 铁英奇蹙着剑眉想了半天,摇首道:“晚辈惭愧,猜不透老前辈禅机!” 三苦神尼道:“贫尼讲的乃是事实,等会你就知道了。” 铁英奇再不好意思开口相问,可是等了半顿饭久时间,除了觉得浪费了时间外,看不出这种等待,对挽救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生命有何帮助。 铁英奇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越走越快,在原地打起圆圈来。 好几次他想运功施展地听之术,去探听智光大师等到底是商量一些什么事?如何还不回来? 终因心地光明,深以这念头为耻,忍了下来,未敢有亏君子之风。 三苦神尼的脸色,也是罩上了一层轻愁,不时向山下望去。 又等了半天。 铁英奇差不多快要急疯了,大声道:“晚辈不能再等待了,我还是要带苓妹到武夷山去!” 三苦神尼霍地愁容一展。道:“你看,他们不是回来了么!而且神态一片祥和,苓儿的生命有救了。” 语声未落,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带着五位师弟,已然走了回来。 铁英奇勉强又忍了下来。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穆肃之中含着微笑,双掌合什当胸道:“贫僧代表蒲田数百少林弟子,请神尼及铁掌门人带同苏姑娘,前往敝寺一行,并为苏姑娘治伤疗病!” 铁英奇惊得张大一双俊目,忘了礼数地大声道:“大师是说可以治疗苏姑娘的伤势?”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道:“本寺尚有一颗‘大檀丸’,愿奉给苏姑娘服用,以酬夺回‘七巧金莲’大德。” 铁英奇是知道少林“大檀丸”乃是武林中三大奇药之一,与自己天龙派的“夺命金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吁了一口气,道:“大师为什么不早说!” 他是情急心急,出口无心,但却说得智光大师慈颜一红,略有尴尬之色。 三苦神尼道:“少林‘大檀丸’制于数百年前,据说传流至今,已只剩下三颗,而莆田少林寺只掌有一颗。铁少侠不可误会。” 智光大师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敞仅有的一颗‘大檀丸’,便藏在‘七巧金莲’之内,请神尼带了苏姑娘同至敞寺,以便启有。” 铁英奇本还想追问:“‘七巧金莲’不就在这里么!为什么不马上给她服用呢?”却被三苦神尼用目光止住,没有说出口来。 三苦神尼抱起苏梅苓道:“大师不惜贵寺重宝,挽救苓儿一劫,贫尼多谢了!”僧袍飘飘,抱着百灵仙子苏梅苓,首先走下了册岗。 他们江湖奇人,受恩不言报,报在念中,是以表面上都不激动。 一行人,回到少林寺,安置好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少林寺大雄宝殿举行了一个庄严的启莲大礼。 铁英奇这才知道,他们启用“七巧金莲”,原来有其必须遵守的礼仪,倒觉得自己少不更事,出言轻率了。 智光大帅向佛祖祷告了一阵,然后手捧“七巧金莲”走往百灵仙子苏梅苓暂住的小禅房。 禅房不大,房中除三苦神尼和铁英奇外,只有智光大师进入房内。 智圆、智真、智善、智美等五位大师,都在禅房之外,凝神戒备。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又已恢复了神智,望着智光大师,喉音低弱地,向铁英奇道:“英哥哥,老和尚是来为我做佛事的么?我……我……不怪你……你……不要伤心!婷姐姐会好好对你的!”她显然会错了意,以为智光大师是来念经送终的。 铁英奇听得好不心酸,握住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手道:“苓妹妹,快不要胡思乱想,大师是来给治伤的!”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真是千万个不愿死,听得精神一抖,兴奋起来,道:“真的么!” 智光大师壮容道:“请小施主安静,贫僧要为小施主用药了!” 双手捧起“七巧金莲”,左手小指,顶住莲茎底端,以金刚指力,将莲茎底端压陷五分,右手轻轻将莲瓣压下四片,然后,又将那四片莲瓣恢复原状,接着又压下四片莲瓣,如是交替做了三次,最后,又双手压住莲茎,搭在莲茎顶端的小指,又用大力金刚指力,压入五分。 只听一声极微的脆响,金莲蕊心,并裂开来。 智光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请小施主张开口来!” 随将“七巧金莲”花心,于三尺之外对准百灵仙子苏梅苓樱桃小口,内力一催,只见从花心之内射出一道白光,直向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射入。 智光大师一见射出的是白色,心知有异,叫了一声:“不好!”便惊得手跌无措,人都吓呆了。 铁英奇身负医道奇学,对药物的常识,自是高人一等,“大檀丸”应是什么颜色,他那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一见从莲心之内射出的是白光,也知道发生了变化。他功力高绝,眼明手快,不待智光大师惊叫出口,已是横插一掌,挡在苏梅苓嘴前。 那道白光虽奇快无比,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只刺在铁英奇掌上,未能伤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痛得头一皱,原来那白光竟是寒铁金精制成的寸长短钉,有专破内家真气,无坚不摧之能。 这时候,他已无心顾及手心受伤,脚步微挫,右手一探,抓住智光大师肩头上,厉声喝到:“好狠心的和尚,你不愿给‘大檀丸’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暗算于她!”五成劲力一压,智光大师站脚不住,退了三步,肩肿骨发出一声脆响,那条手臂便脱了臼,只痛得智光大师裂齿“哟!”了一声。 他到底不愧是少林寺莆田下院的主持高僧,“哟”声出口,马上就用极大的定力,忍住一口冤气,以平和的语气道:“少侠不要误会,贫僧绝无害人之心!” 铁英奇出手一招,原是急忿之下所发,其实也颇有听人解释的胸襟,当时也自觉鲁莽,单手一扣智光大师手臂,向上一推一送,便把他脱臼的手臂接一回来。人却一闪身挡住禅房门口,道:“本座但愿大师给我一个公道!” 智光大师心头茫然,这事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一时也无法说起。 门口,智圆大师出房中发生了争吵,跳至门口道:“铁掌门人!有何不妥?” 铁英奇冷然道:“你来问贵寺方丈吧!”侧身让智圆大师进了禅房。 智圆大师进入房中,一见气氛不对,心中一凛,道:“主持方丈……” 智光大师摆手止住他说下去,道:“传四位师弟入房。” 铁英奇真不把少林众僧放在眼中,当时,冷笑一声道:“你们都进来也好!”便让房外四僧也走进了禅房,但自己却仍守在门口。 智光大师神色迷惑地,将刚才所发生之事,向五位身份极高的长老说了。 智圆等五僧都是一愕,显出极为吃惊的神情。这种神情,如非真是不知,要五人同时表示出来,那是不容易的。 铁英奇江湖经验不足,看不出其中的微妙关系,但禅房内的三苦神尼,却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察物入微,一看少林僧人们的眼色,便有八成相信他们确不知情,便向铁英奇道:“苓儿无恙,铁少侠不可冲动,是恩是怨,日后自会水落石出,当前还是平心静气,谋求补救之道才是!” 铁英奇乃是大智慧的人,冲动于一时,却不会糊涂蛮干到底,当时,心气一平,走四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伸出左掌,那颗小钢钉仍死死的钉在掌心,未曾放出。 事实上,铁英奇在一连串行动之下,实也顾不得去拔。 铁英希望着掌心的那枚小钢钉,向三苦神尼道:“老前辈可识得这枚钢钉?”同时内力一催,将那钢钉弹出掌心,飞向三苦神尼。 三苦神尼接过,番视了片刻,蹙起一双霜眉道:“这是长白老人苏圣北的‘白虎断魂针!’又将那小钢钉传给智光大师等僧观看。” 智光大师等人看了,将“白虎断魂针”交回三苦神尼道:“贫僧得闻名未见面,还请神尼赐教。” 三苦神尼道:“‘白虎断魂针’虽是长白老人苏大侠之物,但自他扬名关外以后,便来听说他再使用过,其中不无蹊跷?” 铁英奇见他们讨论到“白虎断魂针”身上,似乎全已忘记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生命已危在旦夕,不禁感到大大的不耐,心中一动,忖道:“莫非那颗‘大檀丸’被神偷吴七取去了?” 越想越觉得有理,使向三苦神尼一拱手道:“苓妹偏劳老前辈照顾了,晚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晃身出了禅房,奔出少林寺。 他心中念着神偷吴七,认为唯一可以找寻的线索,就是那老太婆家中,于是他便向那老太婆家赶去。 房屋依旧,屋中各物,也未移动分毫,只在屋中不见了半个人影。 铁英奇苦笑一声,忖道:“再笨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糊涂!糊涂!我真是糊涂!”一时又没有了主张,不知向哪里去找寻神偷吴七才好。 他在空屋之内犹豫了片刻,一顿脚,自言自语道:“他们得手之后,一定是逃走了!我一赂赶去,不怕追不到他们。” 他正要离开这空屋,忽听门外飘进一声娇脆的声音:“孙姥姥,你老人家在家么?” 铁英奇一听那声音似是在那里听过,便闪身躲在一边。 接着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而且,还听见一个小童的声音道:“妈!屋内没有人,我们不要进去了。” 铁英奇恍然记起了来人,就是郭大娘母子。本待出去相见,但忽然想起:“他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怎会和孙姥姥认识?”心中有了疑念,便改变了主意。 这时,那郭大娘已经走进屋内,口中还在念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孩子,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为娘不是对你说过么?” 郭筠半天没有说话,似是不完全同意妈妈的话。 郭大娘又道:“孙姥姥平时不是很喜欢你么!你为什么没有半点图报的心理?” 郭筠被说急了,道:“阴阳怪气的谁愿意和她打交道,要不是妈妈说学好了武功,便没有人敢欺侮我们,我才不愿理她呢!” 顿了一顿,又道:“尤其那托我们带信的人,鬼头鬼脑,更不是好人的样子!” 郭大娘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见不到人,我们就走吧!” 铁英奇一听她们要走,顾不得多想,闪身走了出来,道:“贤母子前来找孙姥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 郭大娘和郭筠料不到铁英奇会从房中出来,都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呐呐半天,才道:“原来是铁相公!” 郭筠生硬地道:“你认识孙姥姥么?” 铁英奇不惯说谎,直言道:“我不认识她,我也是来找她的。” 郭筠道:“你找她干什么?” 第十四章 机关算尽棋差一招 语气显然不大和善,而且,也不大看得起铁英奇。 由这一点,铁英奇已然看出他对孙姥姥和她的朋友,都不大信服,对自己的不客气,可能是由于误会自己是孙姥姥的朋友之故。 铁英奇又想:“他们既然认识孙姥姥,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一点线索也不一定。”于是,他作了一次心理上的探测,试着将少林寺所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些,话来说完,那郭筠已是忍不住,道:“妈!我们真要帮他们的忙么?” 这话无异是承认了一件事实,他们之来,与此事颇有关系。 铁英奇心情大动,可不敢显露出来,祈望地等着郭大娘的决定。 郭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管孙姥姥为人如何!但对我们母子,却是经常周济,一片爱护之情,小妇人不能忘恩负义,出卖于她,请铁相公原谅小妇人的苦衷。” 铁英奇听得凉了半截,无法指责她的不是。 因为,像这种为友尽义之事,正是武林人物最钦佩的,铁英奇那能只为自己着想。同时,他以一派掌门之尊,更不能出手对付人家妇人孺子,逼问消息。 就在铁英奇感到极是为难,无以应讨之际,忽然,郭筠现出一脸迷惘之色,道:“妈!我们帮助坏人,不是也成了坏人么?妈!你不是常常说要明是非么?孩儿不明白,什么时候该明是非?什么时候不该明是非呢?” 铁英奇听得眉头一舒,暗叫了一声:“这话问得好!” 郭大娘却是怔了半天答不出话来。 郭筠催问道:“妈!你说话呀!孩儿又问错了么?” 郭大娘脸色一怔,道:“孩子,你没有问错,是妈不明是非!”螓首低垂,又幽幽的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顾信义呀?” 铁英奇接道:“大娘平日常受孙姥姥照顾,今日为她做上些事,坚守信义立场,也是人之常情,在下倒不好说什么话。”说时,一脸凄然之色。 郭筠茫然地道:“孩儿听不懂!”他显然对乃母过去的教诲,有了彷徨无所适从之感。 郭大娘听了爱子之言,不由心头兴起了一片阴影,这个榜样,只怕将使孩子变成善恶难分,是非不明之人。 她乃极有断决明快妇人,此念一生,不由轻皱秀眉沉思起来。 想着想着,只觉冷汗直冒,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辩是非,乃是为人的基本态度,我如今是非不明,那配妄言信义,我实在是犯了本末倒置的大错,要非这孩子一言,自己真是成了大大的罪人了。” 郭大娘伸手抚着郭筠的肩头,愧歉地道:“孩子,你说得对,妈不能只顾个人的小仁小义,而做一个不明是非之人。”一脸含愧之色,转向铁英奇道:“铁相公不会笑话小妇人吧!” 铁英奇正色道:“哪里话,像大娘这样明智之人,在下实是平生仅见。” 郭大娘望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一叹道:“此刻孙姥姥正在寒舍,等待我们母子回去哩!” 铁英奇神情紧张地道:“只她一个人么?” 郭大娘道:“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人,与她一同留在舍问。” 铁英奇道:“那人一定是神偷吴七,在下正要找他,多谢大娘了。”疾步向门外奔去。 郭大娘见铁英奇要走,急急道:“铁相公慢走,小妇人还有下情奉陈!” 铁英奇一顿身形,站在门口,道:“大娘还有什么话说,在下实是急欲找那神偷吴七,查问少林‘大檀丸’之事,以救苏姑娘一命由哩!” 郭大娘道:“小妇刚才说来找孙姥姥,只是籍口之词,其实,乃为孙姥姥取一件东西而来,如果那件东西内就存放着‘大檀丸’,铁相公岂不省了一番手脚么!” 铁英奇迅步退回屋内,大喜道:“大娘要取的东西放在何处?可容在下先行过目?” 郭大娘伸手指着东边墙上挂的一只破提蓝道:“就是那只提蓝。” 铁英奇一见那提蓝上布满了灰尘,不像是刚被人动过,而且,又挂在极为打眼的地方,那“大檀丸”似乎不可能放在其中,一阵犹豫,并未马上去取那只提蓝。 郭大娘道:“妇人听那孙姥姥和那老人言谈之间,对那提蓝甚是重视,所以有此一想,铁相公何妨看个究竟再说。” 铁英奇道:“大娘之言有理!” 当他正要纵身取那提蓝之际,蓦地,从门外冲进一条人影,举手一掌劈向郭大娘,怒声骂道:“忘恩负义的的小贱人,果然不出所料,你要出卖老娘了!” 郭大娘不会武功,如何承受得起孙姥姥的这种武林高手一掌,铁英奇这时救人要紧,顾不得去取那提蓝,左手一带郭大娘娇躯,把她带到墙边,右掌一招“丹凰朝阳”,接了孙姥姥一掌。 孙姥姥的掌力,那能和铁英奇相比,顿被震得立脚不住,几乎跌倒地上。 可是,同时又有一条人影,扑向那只提蓝,在铁英奇救人对掌,无法兼顾的瞬间,取到了那只提蓝。 铁英奇一见那人就是神偷吴七,叫一声道:“你来得好,本座正要找你!”一错步,便向神偷吴七扑了过去。 孙姥姥冷笑一声,道:“小贱人你今天是死定了。”她自知功力拦不住铁英奇,攻其所必要,这次她不用掌力,却迎头一拐,向郭大娘砸去。 拐势凌厉无匹,带起了一缕风声,惊得郭筠叫了一声:“妈!”扑向郭大娘身上。 铁英奇眼看神偷吴七已逃不过自己这一击,却被孙姥姥这拐杖,弄得功败垂成。郭氏母子生命堪险,他不能眼看着一对贤母子因他而死,逼得身形一顿,单掌一招“天王托塔”,拍出一股暗劲,把孙姥姥的拐杖震开,救了郭大娘母子一命。 而自己也一个缩步,挡在郭大娘母子面前。虎视眈眈的望着孙姥姥和神偷吴七。这时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正是使铁英奇极难兼顾的角度。 如果铁英奇去对付孙姥姥,神偷吴七便有了穿门逃脱的机会。 如果铁英奇去对付神偷吴七,则郭氏母子便将伤在孙姥姥拐杖之下。 铁英奇有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的功力,但,他却不敢动手。 因为,郭氏母子的生命和那只不知是否藏有“大檀丸”的提蓝,这二者铁英奇都不能失去。 而神偷与孙姥姥二人,因深知铁英奇的厉害,也不敢主动向他出手。 于是三人成了倚角之势,一时都未出手相搏,相互凝目对视,寻找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原是进入屋中,目光一触屋中情形,倏的退出屋外,厉声大笑道:“你们二人把老夫支使开去,如今落在这小子手中,叫老夫好不高兴!” 神偷吴七笑着高叫道:“余兄不要误会,我们都是为帝君做事的人……” 话未了,铁胆金丸余振飞大吼道:“余兄余兄,余兄岂是你能叫得的,老夫所名天下之时,江湖上那有你这一号。”接着“哼!”了一声,又道:“老夫刚才走了一趟少林寺,查出‘七巧金莲’内藏的‘大檀丸’,早被你这个卖友争功的人,用一枚长白老人的‘白虎断魂针’换了包,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他把这话讲出来,不仅是骂神偷吴七,而且,也就是说给铁英奇听,好叫铁英奇对神偷吴七痛下杀手,以荡泄私念。 神愉吴七叫苦道:“余前辈,不要生气,这都是帝君的安排,怪不得我自作主张。” 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道:“孙姥姥参预此事,难道老夫连她都比不上么?”显然更生气了。 孙姥姥忙接口解释道:“这是帝君的巧安排,余兄事后自知,但请相助渡过目前这一关,我们再酬你的情如何!” 铁胆金丸余振飞老奸巨猾,心中虽有了助他脱险的打算,却是闷声不响,连话都懒得答了。 神偷和孙姥姥,显得极为不安。 铁英奇则不住的转脑筋,筹划两全之道。 神偷吴七紧张地叫道:“余兄……余前辈,你走了么?” 铁胆金丸余振飞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在等着为你们料理后事哩!” 神偷吴七和孙姥姥互打了眼色,因为他们默契在心,铁英奇就和他们当面而立,也不知他们已经交换了一次意见。只听神偷吴七大声道:“大檀丸就在这提蓝之内,我们把它交给你了,你现在可以消气了吧?” 他准备这样做,显然也有用意在内: 第一,自然是引开铁英奇注意为主,告诉铁英奇在这提篮之内确然放的是“大檀丸”,好使铁英奇转移目标,放过他们。 第二,当然对铁胆金丸余振存了报复之念,大有嫁祸余振飞之意。 铁英奇心念一动,果然注意力集中在那提篮之上,凝目运功,待机而发。 但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何等经验阅历,神偷纵鬼,他却看破了他嫁祸之意,当是冷笑一声,道:“你先把提篮抛到门口,老夫见过东西后,再商量以后的话不迟。” 他左手五指箕张,夹了四颗作用各别的“铁胆金丸”,此举,他不是准备救他们脱险,而是为自己脱身设想。 神偷吴七故意双眉一皱,万般无奈地道:“好吧!我依了你了。”抬手一掷,将提篮向门外抛去。同时,暴喝一声:“退!”反手一掌;把墙下击开一个洞,与孙姥姥二人闪电般,跃出墙外。 铁英奇运功以待,一见神偷将提篮抛出,猛喝了一声:“过来!”右掌虚招,一股无影劲气,疾向那提篮卷去。人却留原地维护郭氏母子不动。 那提篮乃是神偷运足全身劲力抛出,去势又疾又猛,以神偷的想法,铁英奇如要截得提篮,非扑身追出不可。 同时,他也顾虑到,铁英奇如果为了郭氏母子的安全,宁可暂时放弃那提篮不追另一可能情形。 所以,他知会孙姥姥发掌破墙而出,便是有意消除铁英奇的后顾之忧,好叫铁英奇放心去追夺那提篮,这正是一石二鸟的连环巧计。 那铁英奇功力高绝,身形不动,就凭右掌一招之力,便硬把那篮吸到手中,根本就无需去找那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麻烦。 屋中的这种结果,当然不是神偷吴七所料想得到的。 但他们二人,总算因铁英奇分神去攫取提篮。没有阻止他们的逃脱,在他们已是大大的幸事了。 是以他们二人脱身屋外,便急如漏网之鱼,借着夜色的掩避,疾向郊外逃去。他们二人,奔了一阵,转于一丛修竹之内,孙姥姥在一株翠竹的根部,用手模了阵,地下裂出一扇小门。 孙姥姥道:“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避避风头再说。” 神偷吴七一点头道:“也好!你先请!” 孙姥姥走到小门边,忽然驻足道:“吴兄,你真将那‘大檀丸’抛给铁胆金丸老余么?” 神偷吴七忍不住得意地一声朗笑道:“你认为我会这样笨么!” 孙姥姥道:“可是,我没有见你取出那‘大檀丸’来呀!” 神偷吴七高兴得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区区在下,能以神偷名世……”猛然一顿,反身厉喝道:“是谁?” 林外大步走进铁胆金丸余振飞,阴森森笑道:“小偷儿,你的心机算是白费了,那小娃儿的功力高得紧,当时即施展凌虚吸物之力,截住了那空无所有的提篮,却使老夫证实了你的阴谋。”话一顿,面孔一板,右手一伸,夹着四枚铁胆金丸的左手一晃,厉声道:“拿来!” 以功力而言,合神偷吴七与孙姥姥二人之力,不难把铁胆金丸余振飞击败,可是,他们谁也招惹不起他掌中的铁胆金丸。 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铁胆金丸”,母子连环炸裂威力围广达两丈开外,专破气功横练功夫不说,最厉害的,就是其中含有一种毒粉,见风化气,只要吸入些许,除非服用他的独门解药,便莫想活命,端的令人胆寒。 神偷吴七色厉内荏地向孙姥姥打一个招呼道:“我们合力收拾他!” 谁知,孙姥姥却不甘愿冒此奇险,晃身退出丈外道:“你们二人都是我的朋友,老身站在武林义立场,谁也不能帮。”临危卖友,她还有一番光明正大的道理。 神偷吴七也是江湖人,经常用诡计算人家,却也自认说不出这种话来,当时为之气结目瞪,长声一叹,道:“老偷儿真是瞎了眼了!” 孙姥姥冷冷地笑道:“你直是瞎了眼了,你把老婆子看成什么人,仅凭二十四颗明珠,就想买老婆子的命么?” 孙姥姥不屑地道:“龙眼大小,算得什么!就是大如鸡卵,也不过是一件死东西,岂能与生命相比!” 铁胆金丸余振飞喝了一声“好!”道:“孙姥姥紧守江湖道义,老夫将来对你也有一份人情。” 孙姥姥道:“多亏余兄,老婆子先走一步了!”顿足起身飞出竹林之外,不见人影。 铁胆金丸余振飞又厉喝一声,道:“孙婆子知机而逃,小偷儿,你快把‘大檀丸’拿出来,难道真要老夫动手么?”说话之际,左手往腰中一插,收回了“铁胆金丸”,轻蔑地道:“对付你小偷儿,老夫一双铁掌足够有余。” 神偷吴七被侮辱得沉不住气,伸手拔出腰中短剑,手腕一挥,猛向铁胆金丸余振飞刺出一剑,道:“少说大话,看剑!” 铁胆金丸余振飞微微一笑,道:“小偷儿,你出手一剑确有二分火候!”话出,左掌“分云拔月”,化掌为指,反扣神偷吴七握剑腕脉。右掌一招“推山填海”,击出一股掌风,扫向神偷吴七腰部。 左手是虚张声势,右掌才是制敌正招。 神偷吴七手中短剑,乃是天下奇兵之一的鱼肠宝剑,反腕震剑,便对住了铁胆金丸余振飞的左手攻势,可是他右掌截来的凌厉掌劲,神偷吴七认难以抗衡,如果出掌接实,自己必被震伤,于是展开平生轻功绝技“闪电飘风”身法,飘飘荡荡的,凌空罩来。 铁胆金刃丸振飞冷哼一声,凝立原地不动,把那漫天剑影视如不见,只守定神偷吴七身形变化,运足掌力以待。 神偷吴七轻身功夫,号称天下一绝,“闪电飘风”仅次于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自非铁胆金丸余振飞所能比拟。 铁胆金丸余振飞功不及神偷吴七偷妙,而掌沉力猛,加上沉稳练达,却是眼神不乱,守住一点,正是以静制动的上乘心法。 神偷吴七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守得紧,无机可寻,已是心中有些着急,但骑虎难下,欲退无从,只好身化“天外飞鸿”,打了一个旋身,短剑一沉,立向铁胆金丸面门而刺去。 铁胆金九余振飞偏头侧面,让开神偷剑势,右手斜截神偷左臂,左手一招“叶底偷桃”,向上一登。 两人立时展开一场近身相搏,剑光掌影,交织成一片。 两人越打越快,片刻之后,但见人影闪动,乍分候合,已是难解难分。 激斗之中,忽听一声冷笑,一声闷哼,同时响起,两条缠战不休的人影,突然分开。 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双掌平胸,站在原地丝毫未伤。 神偷吴七云一连退了七步,才拿桩站住。 握剑右臂,贴体下垂,身形刚一站定,手中短剑脱手插在地上。 原来,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掌击伤了他的右臂。 铁胆金丸余振飞大步逼向神偷吴七,厉声道:“拿来!” 神偷吴七未受伤之前便打不过铁胆金丸,如今更不用说了,他却是死不输口道:“拿什么?” 铁胆金刃余振飞冷笑一声,道:“大檀丸!”疾然伸手,向神偷吴七点出一指,这一指快似闪电,神偷吴七那能够闪开,被他一指点个正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铁胆金丸余振飞翻转神愉吴七,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红黄色的药丸,在鼻端闻了一闻,浓眉微皱道:“这是什么丸药?” 神偷吴七虽被点倒,失了反抗之力,却是神智清醒,能言能听。咬紧牙关,只是不作声,脸上并布满了轻蔑的冷笑。 铁胆金丸余振飞狠狠向他身边击出一掌,打得泥土纷飞,弄得神偷吴七灰头土脸。吼道:“你再不说话,老夫要用分筋手法对付了!” 神偷吴七脸色一寒,道:“大檀丸已然到了你手中,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铁胆金丸余振飞道:“这真是大檀丸么?何以并无丝毫香味?” 神偷吴七打了一个哈哈,算是略出胸中怒气,道:“你我都未尝过大檀丸,是真是假,谁又知道?有种你就到少林寺去问和尚们去!” 这话顶得铁胆金丸无话可说,恨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托着“大檀丸”一脸尴尬之色。 神偷吴七忽然自言自语道:“连鉴定药物的常识都没有,取去一粒假大檀丸那才叫人笑话呢。” 铁胆金丸余振飞厉声道:“你要调侃老夫,老夫活劈了你!” 神偷吴七冷笑道:“你要试大檀丸的真假,那不简单得很……”话吐一半,望着铁胆金丸只是冷笑。 铁胆金丸余振飞眼睛一亮?道:“你只要能够证明这大檀丸是真的,老夫饶你不死。” 神偷吴七装得逼真道:“你再加老夫一掌,只让我留下一口气,然后再将‘大檀丸’给我服下,岂不真假立判!” 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怔,伸手打了神偷吴七一个耳光道:“这个法子还要你说!” 神偷吴七依然冷笑道:“老夫舍得一条命,你就舍不得一粒假药么?” 铁胆金九余振飞被说得哭笑皆难,心中也对他恨到了极点,却是拿他没奈何。 不过,他从这些话的反面,听出这“大檀丸”不可能是假的了。 他心领神会之下,仍不放心,厉声大喊地道:“你少跟老夫油腔滑调,你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你如果不说真话,老夫却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装腔作势,便要施截脉手法对付神偷吴七。 神偷吴七这才面容一肃,道:“你要我说真话不难,先得保证饶我一命。” 铁胆金丸余振飞哈哈大笑道:“你要老夫如何保证?” 神偷吴七侧头吟思了片刻道:“你先对天起毒誓,老夫才信得过你。” 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中,起了一个死于自己铁胆之下的誓言。 神偷吴七这才正正经经地道:“大檀丸制药于数百年前,要非有特别保存之法,怕不早就药力消失,成了无用之物,也就值不得江湖上重视了。”一出口便是大道理,不由铁胆金丸余振飞不相信。 神偷吴七暗笑了一声,接道:“因此,大檀丸制成之后,便用千年蟾蜍胆膜,裹在外层保存药力,不致外泄,这就是无香无味的原因。你要不相信,尽可马上试验!” 铁胆金丸余振飞道:“如何试验法?” 神偷吴七冷笑一声,道:“你连这种简单的试法都想不出,还走什么江湖,称什么英雄?” 铁胆金丸余振飞文的不行,只好又来武的,瞪目一吼道:“你要不将话说清楚,便莫怪老夫收回誓言了。” 神偷吴七不屑地道:“你真笨得不知道用一根针,刺一个小洞,让药味透出来么。”他怕刺了洞走了药味,便听信了神偷吴七的话,不再刺洞了。 因为刺洞乃是举手之劳,谅神偷吴七决不敢再说谎话,自讨苦吃。 铁胆金丸余振飞志得意满的收好大檀丸,却从自己怀中取出另一颗黄色小金丸,暗弹指力,压开一条裂缝,甩在神偷吴七身边,阴笑道:“老夫要让你死得痛快,便算不得铁胆金丸了!” 仰天一声长笑,飞身而去。 那黄色金丸忽的炸裂开来,冒出一股黄烟。 神偷吴七失望的厉叫一声道:“好恶贼,老夫死也要迫你的魂!” 铁英奇一招“神龙吸水”,以深厚无比的内力,消去神偷外掷之力,把那提篮忽的吸到手中。 这一手,只看得郭氏母子,张大了口,以为铁英奇在变戏法,半天回不过气来。 铁英奇提篮到手,也懒得去追他们,伸手向提篮里摸去,抓出一把破布来,脸色一变,忙将篮内破布全部倒出,仔细找一番,篮中那有什么大檀丸,气得大喝一声道:“老偷儿施了手法,我们上了他的当了!” 郭氏母子非常歉疚的同时低下了头。 铁英奇叹了一口气,道:“贤母子无须难过,这不能怪你们,而是我经验大差,疏忽所致,现在请二位速往少林暂避一时,我要追他们去了。”晃身施开身法,追出屋外。 这时,已是夜幕低垂,加以云层密布,掩去了星月的光辉,城外一片黑漆漆的不辩路径。 铁英奇浮光掠影身法纵是佳妙,无奈追错了方向,竟是一无所获。 他离开少林寺到现在,已是超过了一个时辰,再要半个时辰找不着神偷吴七,讨回“大檀丸”,只怕就难以挽回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劫数了。 他尽其所能的展开全身功力,围着莆田城四周转起圈圈来,由近而远,一圈一圈向外扩张。 当他搜到神偷吴七倒卧的竹林边缘时,正当神偷吴七吸入了铁胆金丸的黄色药丸的烟气,痛得五脏翻腾,苦不堪言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 铁英奇闻声闯入竹林之内,只见神偷吴七已被毒烟折磨得不成了形,铁英奇俯身展掌,贴在神偷吴七胸口“七坎”穴上,攻入一缕内力,当时便逼得神偷陡然一清。 铁英奇见他神智清醒过来,急促的问道:“大檀丸那里去了!”他因见神偷吴七受了伤,意识到他的‘大檀丸’已经被人抢去了,是以有此一问。 神偷吴七只说了一句:“我中了铁胆金丸的剧毒,已是活不成了。”头一侧,又失去了神智。 他答非所问,却给铁英奇带来一线希望,身上有现成的“青空玉露丸”,正是清心的驱毒灵丹,当时毫不犹豫的给神偷吴七服了一粒“青空玉露丸”再加掌力一催,使药力加速行开,不过片刻时光,便解去了神偷吴七的体内剧毒,同时举掌拍开了神偷吴七的穴道。 神偷吴七死里逃生,一见救他的人竟是生死之敌的铁英奇,不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久久长叹一声道:“少侠不念旧恶,救了老夫一命,真叫老夫无法自容。” 铁英奇见他说得真诚,便不好意思疾言相对,笑了一笑,道:“在下时间宝贵,请告诉我铁胆金丸所行方向,我要去把‘大檀丸’追回来,迟则恐怕救不回我那朋友的生命了!” 神偷吴七脸上的神色连变了好几次,正色道:“你那朋友,值得用‘大擅丸’去救她的生命。” 铁英奇一怔道:“天下奇药原是应救人济世而生,‘大檀丸’既是救人之物,又何可惜之有,如果老丈身受重伤,非‘大檀丸’救治不可,而在下恰巧又有此药,在下也不会吝惜一颗‘大檀丸’而置老夫生死于不顾的。” 此话说得音节锵然,一脸诚挚,绝不是违心之论。 只听得神偷吴七一阵感愧,道:“少侠刚才是用什么药救了小老儿一命的?” 铁英奇不善说谎,据实道:“在下用的是青空玉露丸。” 神偷吴七见多识广,惊讶得大叫一声,道:“少侠,你说用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青空玉露九’,救了小老儿一命?”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铁英奇一笑取出玉瓶道:“如果老夫认为一颗药力不足,在下再送老夫一颗。” 神偷吴七几曾遇见过这样大方的人,这只有使他更是内愧难安,那敢再生妄得之心,忙摇手道:“够了!够了!一颗老夫已是终生受用不尽,多谢少侠了。” 要知青空玉露丸药力持久,人服一次,可保十年不受毒药之害,神偷吴七是以有此一说。 铁英奇只急着追铁胆金丸余振飞,要回“大檀丸”,又急急的道:“请老夫告诉在下,铁胆金丸所行方向,在下感激不尽。” 神偷吴七本就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心中邪念有之,但对江湖义气,却是极为重视,其实他暗中图谋“大檀丸”也是受了一个朋友之托,为人帮忙的。 当他身受铁英奇救命大恩之下,又见铁英奇如此磊落光明,不禁激发了他潜在的善念,当时说道:“少侠,不用去找铁胆金丸了!小老儿送你一颗‘大檀丸’就是。” 铁英奇听了一愣,道:“你有几颗‘大檀丸’?” 神偷吴七笑道:“七巧金莲之内,只有一颗大檀九,但到了小老儿手中之物,如非小老儿自愿,谁也莫想从我手中夺去,这是小老儿自愿,少侠拿去吧!” 他伸手掩住右耳,运起内力一震,便从耳内跳出一团棉花,露出一颗红黄色的药丸。托在手中,送到铁英奇面前。 铁英奇逐见如此意外之事,惊言之余,倒有点不敢领受了。 要知,偷窃之术,讲究的是眼明手快,临机应变。顶着先鞭,尤为其中妙谛。 所以一个以窃技名世的人,纵无需大才和智,但那心灵性巧,望风使舵的小才小智,势非高人一等不可。 吴七号称天下神偷,其心性之巧,设想之周,自有其过人之处,才能独秀群伦,成为偷窃界的顶尖人物。 他身为天下神偷,对天下各种奇珍异宝,在乎时便广为注意,收集不了不少资料,故对“大檀丸”的形状、重量、色泽、药味等都有极深入的研究。当然,如何开启“七巧金莲”之法,也是早就胸有成竹。 至于,他如何能得到这些资料?那是属于他那一行中的“行中秘密”,就非笔者所能得知了。 神偷吴七奉命配合铁胆金丸余振飞,前来莆田少林谋取“七巧金莲”时便已有了私心,预计安排了“偷龙换凤”办法,特制了一颗可以乱真的假大檀丸,准备连老魔头玄阴帝君都欺骗在内,将真的“大檀丸”据为己有。 所以,在他得到“七巧金莲”后,便下手取得“大檀丸”,还故意告诉孙姥姥,将一颗假“大檀丸”,交她转递送回“万圣宫”,后来事情的变化,急转直下,他还假戏真做的为那假“大檀丸”出力卖命,以遮露瞒玄阴帝君的耳目,怎知自己个人落到铁胆金丸余振飞手里,因深知铁胆金丸余振飞也是黑道中的精怪,怕他对那假“大檀丸”生心,乃欲擒故纵的又表演了一场,使铁胆金丸确信得到了“大檀丸”,满意而去。 只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最后的一手杀招,事出意料之外,几乎他全盘皆输,连生命都丢掉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只有小才而无大智,不能彻底看透事理演进之故。 现在,他深为铁英奇的泱泱气度所感化,又怕玄阴帝君的降罪处罚,所以,有了洗手归正的念头,于是善念复萌之后,真诚的献出了“大檀丸”。 铁英奇犹疑未决之际,神偷吴七忽然打了一个哈哈道:“少侠胸襟如海,莫非对一个义愿改过的人还存有介心么?” 铁英奇被说得玉面红红道:“那里话!那里话,在下只因这大檀丸得来太容易,是以……”双手接过大檀丸。 神偷吴七微微一笑,道:“少侠认为这颗大檀丸得来容易么?铁胆金灵丸余振飞差不多要了小老儿的老命,都还得不到哩!” 铁英奇一阵感激道:“老夫真是特惠晚辈了。” 神偷吴七正色道:“少侠急人之难,不计自身得失,点破了小老儿数十年的迷津恶梦,要非少使有这种大德化人的风范,老儿只怕仍然沉迷邪恶,难以回头,在小老儿看来,少侠之得到这颗大檀丸委实不容易哩!” 铁英奇谦抑的,连道:“老夫言重了,晚辈不敢当,晚辈不敢当!”他心急百灵仙子苏梅苓安危,接着便抱拳一揖道:“晚辈多承德惠,永志不忘,就此告辞了!”疾展身形,飞身出了竹林。 神偷吴七忽然大叫道:“少侠慢行,可愿携带小老儿则个?”追了上去。 铁英奇飞行极速,已经离开竹林十数丈外,闻声身形一顿,等到神偷吴七追上,才并肩向少林寺奔去。 奔行间,神偷吴七说明了他心意,他因立心向善,已是“万圣宫”中的生死敌人,愿为铁英奇奔走效劳,以赎罪。 铁英奇自有一种识人的直觉,深以此老百出肺腑,将来必是自己一个大好的帮手,便接纳了他的诚意,并互相一握手,建立了友谊。 神偷吴七心仪铁英奇人品武功,是他以晚辈自居,自觉当之有愧,受之难安,又坚持铁英奇改了称呼,以忘年平辈论交。 二人身法都快,不过片刻时间,便赶到了少林寺。 一片若大的丛林,在夜色笼罩之下,显得非常沉郁静寂。 寺内一片黑沉沉,看不见一丝灯火,使人心理上有着重压般的不舒畅。 二人身形在寺郊松柏道上一现身,从黑暗里忽然响出一声:“阿弥陀佛,”一左一右纵出四个灰衣和尚。 原来少林寺经铁胆金丸一扰,已是全寺戒备,加了埋伏暗卡。 铁英奇不待那和尚开口,先就朗声发话道:“在下铁英奇,找回大檀丸了!” 四个和尚一见来人果是铁英奇,都是合什当胸,道:“铁掌门人!请!” 铁英奇轻车熟路,便带着神偷吴七直奔百灵仙子苏梅苓养息的小禅房。 房外也有五位智字辈大和尚戒备着,一脸忧容,显得心情甚是沉重。见了铁英奇也只摇头苦笑,没有高兴的表示,直到他仍看到铁英奇身后的神偷吴七时,才异口同声的惊容陡现道:“少侠,带来了吴大侠,谅必有所得了!” 铁英奇只是一点头,少林五大长老,已是欢容满面,把铁英奇拥入房中。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气息微弱,已完全昏迷过去了,三苦神尼和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默然坐在一旁。 铁英奇一现身,他们二人霍的站起,同声道:“少侠此行如何?” 铁英奇一脸高兴道:“幸不辱命!”伸手将大檀丸交给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自己却跑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去探她的脉息。 铁英奇找回大“大檀丸”不马上喂给百灵仙子苏梅苓服用,而交给少林主持大师智光大师,这是为人光明,尊重少林主持大师的关系。 因为“大檀丸”乃是少林的奇药,虽说少林主持已有将“大檀丸”送给苏梅苓服用之言在先,但在礼貌上,他仍应交少林寺,由少林主持方丈亲自赐服才对。 而少林主持方丈和五大护法长老,更是内心感佩。 少林寺的“大檀丸”,由少林和尚亲手送人,这是少林寺的光荣和尊严,这份失去的容颜,从铁英奇手中挣回了,叫他怎不心悦诚服铁英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双手微颤的捧着“大檀丸”,亲手纳入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退后三步,领导身后五大护法师弟,口中低声的念起经文来。 铁英奇盘膝坐在苏梅苓床边,双手平举齐胸,默运“行健”神功,只见从他手中心,射出一股微带赤红色的气体,透掌而出,象天际灵蛇一般,钻入百灵仙子苏梅苓鼻中不见。 这是铁英奇觉得自己连番给百灵仙子苏梅苓带来苦难,内愧于心,要借这催动“大檀丸”药力之便,不惜耗费自己真内无力,用体内三味真火,施展“溶筋化骨改体”大法,使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病复起后,判若二人,功力挤入第一流顶尖高手之列,以减心中歉疚。 这种“溶筋化骨改体”大法,百世难得一人练成,而施功之人,非具百年修为,无法施展。 照铁英奇修习“行健”神功的时日来说,他绝不可有此成就,但读友当记得,他曾因天龙五常之助,服食四种绝世难觅的奇药,有此四种奇药助长,使他修为超过了常人百年之功。 房中,六个少林和尚和神偷吴七,对铁英奇此举,因为不知其中奥秘,并无惊讶之容,只有三苦神尼乃是行家之中的行家,她因出世较早、年在百龄以上,对于铁英奇表现的这种功,先是一片迷惘,一待想通以后,又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惊讶,不知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绝世神功,怎会让铁英奇学得了。 不过顿饭时光,“大檀丸”药力早生奇效,医好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而铁英奇仍是施功不懈,直到又过了三个时辰,他已是全身皆湿,满头雾气,才发出一声长啸,霍地收掌游身,在禅房之内闪身飞舞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悠悠醒来,张目叫了一声:“英哥哥,我怎会完全好了?” 铁英奇身形一敛,满面春风,不但毫无疲态,神情反而更见清明,站在苏梅苓身边,叫了一声:“苓妹妹……”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话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病势一好,众人不便再在少林寺内留居,当晚便由少林寺主持方丈在寺外准备了四合独院,请他们暂住。 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自有说不完的话,各倾相思。 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不便干扰他们,各去打坐调息。 万灵仙子苏梅苓虽是重伤初愈,但因被铁英奇“溶筋化骨改体”大法,改变了体质,功力倍增,精神旺盛,毫无倦容。 铁英奇也已用“行健”神功,在少林寺满屋飞行之际,调息复了原。 二人这一谈,不觉就谈到天色大明,已是第二天了。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弄巧反拙,中了妖女秋兰反间之计,逼走了铁英奇,万般自悔伤心之下,由乃父祖陪送,投入三苦神尼门下,痛定思痛,性气大变,刻苦用起功来,三苦神尼爱徒心切,及欲把她造成一个顶尖高手,于是想起了南海潮音洞的至交好友止水师太的镇洞之宝阴阳双钰,因该露具有调龙虎,凝真力,助长速成的奇效,所以带了苏梅苓前往潮音洞借阴阳双钰,加快苏梅苓功力的精进。 碰巧她们也发现了铁胆金丸等人的鬼祟行为,在三苦神尼指使下,苏梅苓出奇制胜的唬得了“七巧金莲”,想不到因为受了一掌之危,不但得回了英哥哥,而且还因祸得福,功力倍增,用不着再往潮音洞去借助止水师太的阴阳双钰了。 铁英奇也把自己所遭遇的事,告诉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当他说起自己祖父和长白老人,心如神尼,无影神风等四人,都成了“万圣宫”的四大堂主时,更是忧心如炽惶惑难安。 百灵仙子苏梅苓跟随过幻影神翁,深悉幻影神翁的鬼伎俩,尽量宽慰铁英奇,要他相信四位老人家的品德,绝不会做那厚颜无耻之事。 可是铁英奇因亲自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长白老人苏圣北的行为,心中那个疙瘩,总是驱除不去,羞愤之心,毫未消灭。 这时,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也走进来,加入了推考。 由于“万圣宫”易主之事,发生不久,尚未普遍传入江湖,神尼对于四位老人当了“万圣官”堂主之事,也是无从置喙,不敢妄议。遂笑对神偷吴七道:“这事只有请吴施主多多指教了!” 神偷吴七是“万圣宫”易主后,才被玄阴帝君网罗进去的,对于宫中之事,所知也极有限,但却把玄阴帝君的身份来历告诉了他们。 同时,也证实了擎天玉柱等四人,确已在“万圣宫”当了堂主。 此外,神偷吴七又告诉他们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玄阴帝君派了不少高手分头谋取各大门派及世间的重宝奇珍。用意则不知何在? 第二个消息:是玄阴帝君已经公然下令,要把天龙派纳入“万圣宫”旗下。 第一个消息,玄阴帝用心莫测,虽觉着可怕,但也无从为力,无法去止住那种狂澜之势。 第二消息,才真的使铁英奇惊悸欲绝,如果祖父擎天玉柱居心要将天龙派并入“万圣宫”,自己的处境,便极为尴尬,无从应付了。 正当铁英奇焦思苦虑,想不出对策之际,忽然,门外由少林寺僧带进了郭氏母子。 母子二人在城内朋友家中躲了一夜,天亮以后,路上行人多了,估量着孙姥姥是胆大包天,也不敢随便向他们下手,这才匆匆赶来。 大家听了他们母子的说明,确实赞佩了几句。 铁英奇因为心中有事,眉峰紧锁,脸上神情极不开朗。对郭氏母子,也就疏忽了招待。 郭大娘女中丈夫,对此没有当作一回事。 倒是郭筠小小年纪,自尊心特别强,以为铁英奇故意冷落他们母子,大是生气,扯了乃母一下衣角,道:“妈!铁相公已经得回了大檀丸,孙姥姥等人大约再也不敢在这一带出现了,我们回去吧!” 郭大娘道:“如果他们晚上来找我们的麻烦呢?我们怎么办呢?” 郭筠正色道:“妈!生死有命,我们能够仰仗人家一辈子么?” 郭大娘紧紧握着郭筠的手,想制止他的胡言乱语,那郭筠意气极盛,又叫了一声:“妈!”委屈得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铁英奇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想到郭氏母子对他有了不快。 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虽看出了郭氏母子情形有些不对,但想不出,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 只有鬼灵精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见郭氏说话时,眼睛老是落在铁英奇身上,便料出郭筠不快的原因,全在铁英奇身上。 她也是一个毫无顾忌,心直口快的明朗人,当时清脆的一笑,道:“英哥哥,你得罪了人哩!” 铁英奇莫明其妙的一愣道:“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郭小弟生气要走哩!” 铁英奇这才会过意来,是自己冷落了他们母子,非常不安的向大娘一拱手道:“在下因心有疑难未决,不是有意冷落贤母子,务请见谅。” 郭大娘连忙还礼道:“少侠太客气了,小妇人如何敢当,小儿幼稚,也请少侠不要介怀。” 接着,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把铁英奇心中作难之事,向郭氏母子解说一番,郭氏这才自愧的又向铁英奇道歉。算是真的释怀了,马上人又活泼起来,有说有笑,道:“铁叔叔,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好么?”他大胆的自己改了称呼。 郭大娘忙喝止道:“筠儿,你懂得了什么?谁要你出什么主意!” 郭筠问了一闪大眼睛道:“筠儿只是要向铁叔叔提醒一句话!” 郭大娘又要阻止他,却被铁英奇抢先笑道:“赤子之心,最为贵,请大娘让他说了吧!” 郭筠道:“妈!你不是常说:明是非,便能安心么?”一顿,又道:“铁叔叔,你明不明是非?” 全室为之一愕。 蓦地,铁英奇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大家一怔,只听铁英奇神色肃然道:“为造福人群,我铁英奇大义灭亲,在所不计。” 显然,他已决定了他要走的路了。 三苦神尼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铁少侠大义凛然,贫尼至为敬佩,少不得奉陪少侠前往淮阴一行了。” 神偷吴七也是兴冲冲的道:“老偷儿愿充马前小卒!” 自然,更少不得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以极沉重的心情,谢了他们,便请少林主持方丈代为照料郭氏母子,自己和三苦神尼等人,日夜兼程,奔回淮阴。 由于从福建莆田奔淮阴,路途遥远。行程当然非止一日。 天龙派归并“万圣宫”之事,在隔建听来,虽是一个奇特的消息。 其实,在中原武林中,已是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的大新闻了。 旁人正静观这事件的发展! 也有人不屑一顾地道:“这就是武林垃圾的归宿!” 这个消息传到淮阴“武林第一家”天龙派时,正是天龙群雄为忘我禅师在“万圣宫”成仁,铁英奇跑得不知去向的事,又伤心又恐慌的时候。 流言刚刚传到天龙派,那知第二天,“万圣宫”的正式通知和一封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也送到了天龙派。 规定他们在五日之内准备好恭迎万圣宫的特使的仪典。 今日的天龙派,虽还没有恢复过去的声势和武林地位,但由于流落各方弟子的闻风归来,已是颇有复新气象。 忘我禅师的死讯先带给了他们凄风苦雨的沉重心情。 “万圣宫”的正式通知,更使刚有新生活泼之气的天龙派,又隐入了悲云惨雾,惶惑不安的境地里。 这时,恢复了旧观的天龙派神堂内,聚集了天龙派十代弟子中的六位老人。 居中而坐的,是铁英奇的慈母叶秀玲,她因为是掌门人的生母,虽是入门最迟,却被大家尊敬坐了首位。 余外的五人,便是辟地手汪镇北,三绝手李镇东,迅雷手关镇西,闪电手胡镇南,五柳先生林茂森。 辟地手汪镇北手中拿着“万圣宫”要天龙派并入“万圣宫”,正式通知。 叶秀玲手里拿着擎天玉柱铁铮写给她的手谕。 他们可以毫不考虑“万圣宫”那份令人恼怒的通知,可是对于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却不得不予重视。 擎天玉拄铁铮原是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又是其中五人的直系尊长。他的手谕,在他们的直觉里,只有一句话可以说:“遵从!绝对的遵从!” 以一个天龙弟子而言,这是不容许他们丝毫犹豫踌躇的。 这时,叶秀玲以颤抖的声音,对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作第三次朗诵了:“字谕秀玲贤媳知悉:余以颓老隐世之身,惊闻本派弟子,近二十年来,饱受各大门派欺凌折辱,疾首痛心,莫此为甚,回忆四十年前余以义胆铁剑,不顾生命,消弭武林浩劫于无形,拯天下苍生于水火,是有今日武林之兴盛气象,彼等不知感恩图报本派于万一,而竟负义凌辱本派若斯,诚为令人扼腕而三叹也。 玄阴帝君为余忘年契友,今以济世救人宏旨,抱拯弱扶倾大义,出掌‘万圣宫’,请余出山,就任青龙堂堂主之职,余深感世道炎凉,非奋发图强,无以振我天龙派于既倒,是以乐之助,已就斯职矣。 兹以帝君恩宠本派,准余所请,特降殊荣,将本派纳入‘万圣宫’正统,实乃不世机缘,汝其凛凛无违! 届时,余亦将亲自前来,主持谢恩宏典,希转告镇北等四人深体余心,预为妥善而为要。 翁字某年某月某日。” 叶秀玲朗诵过后,大家沉默了片刻。 三绝手李镇东长长的一叹,道:“这封手谕,不论语气措词,我总觉得与恩师他老人家平日为人大相径庭,实是令人难以相信这手谕是出于恩师的本意。” 叶秀玲也秀眉双蹙道:“就笔迹来说,小妹曾用他老人家二十年前书翰比较,不但笔势完全相同,而且更见苍劲功力,要非他老人家,也写不出这一笔字来。可是!可是!唉!……” 迅雷手关镇西大声道:“三师兄,就是你的心眼儿多,想得太远,小弟认为既是恩师他老人家的亲笔手谕,根本没有研究商量的必要,遵行就是!” 闪电手胡镇南道:“恩师他老人家既然自己要回来亲自处理,依小弟之见,还是及早遵命准备的好!” 辟地手汪镇北问五柳先生林茂森道:“林师兄,你的看法如何?”原来五柳先生林茂森在座中,年龄是最大的。 五柳先生林茂森沉吟了一下,道:“单纯从本门弟子身份而言,老掌门的手谕,不容有丝毫不敬或怀疑,但以‘万圣宫’所行所为,和整个武林的祸福而言,我们应有应变的准备,以免上了‘万圣宫’的当,因为天下奇才辈出,不乏假造手笔的高手,我们不得不慎为应付,万一稍有错误,便将失足成恨,难以面见历代祖师于泉下了!” 辟地手汪镇北又问叶秀玲道:“师妹之见如何?” 叶秀玲掩袖而泣道:“小妹夫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请师兄作主就是!”其实,她其实早已胸有成竹,犯上不敢,从贼不甘的两难之下,有了以死殉夫的打算。 三绝手汪镇北听完了大家的意见,凄然惨笑道:“看来我们只有准备一切了!” 三绝手李镇东沮丧地叫了一声:“师兄……” 辟地手汪镇北不等他说出心中的话,便一摆手道:“你不要说了,愚兄之意已决。” 辟地手李镇东苦笑了一声,一脸戚容,望了神堂上的历代祖师神位一眼,一双朗目之中,突然滚下了连串的泪珠。 这时,就是以师命为重的闪电手胡镇南和迅雷手关镇西,也中一脸黯然之色。 话说“万圣宫”玄阴帝君为使正派武林互相残害,虚张自己的声势,向江湖上宣布武林四大奇人,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人为他座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的堂主。 这四位奇人,都是顶天立地的正派人物怎会与玄明帝君沉瀣一气,做那危害人间,遗臭万年之事。 玄阴帝君自然也知道要使四位奇人投身“万圣宫”乃是绝无可能之事,所以只好叫幻影神翁以幻影易容奇术,为他早已物色的四位隐世大魔头化装进入“万圣宫”,以四大奇人的身份,在魔子魔孙之前,接任四大堂的堂主。 这一招冒名顶替之事,在“万圣宫”中,除了那四个冒名的魔头本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主谋玄阴帝君,助恶的玄阴二女和幻影神翁知悉内情了。 假人做坏事,打击了真人的声望,破坏了真人的名誉,必然的结果,自然是四大奇人前往“万圣宫”找他们算帐。 所以玄阴帝君下令杀手,就是张网以待,请君入瓮。 不过其中有一点,使玄阴帝君不得不多加一层考虑,便是四大奇人之中的擎天玉柱铁铮的生死行踪,他始终没有能调查清楚。这在整个安排之内,不能说不是一个小小的缺陷。 他放出流言,要归并天龙派,便是补救这一点的手法。 只要擎天玉柱铁铮仍在人间,便不怕不为天龙派的声誉,露面出头。 武林之中,只要这四大奇人一倒,禄禄余子尽在他掌握之中了。 这一招棋,首先在精神上受到打击的就是天龙派的各代弟子。 他们悲愤,彷徨,而痛心的等待命运的宰割,武林人物以师命为重,上面变了节,他们也只有跟着跳火坑了。 天龙神堂时原悲忿气氛,被这时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暂时冲淡了。 与铁英奇同师的田横,忽然来到神堂外面,禀道:“据火急快讯传报:师祖他老人家已在淮阴城中现身,快要回来了请二师叔示下。” 辟地手汪镇北扫视了各师兄弟妹一眼,道:“知道了!速即准备迎接师祖圣驾!” 田横应声退了下去,不到半盏熟茶时间,五柳先生林茂森之子林伯轩,气喘吁吁,一头冲了进来。 五柳先生林茂森正值心中烦闷,没好气的叱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鲁莽!还不给为父滚出去!” 林伯轩被父亲一骂,心中一急,含在口中的话,反而说不出来。 三绝手李镇东道:“林师兄,伯轩心急情急,须有要事,不可责骂于他。” 五柳先生林茂森哼了一声,道:“有话快说!” 林伯轩定了一定神,道:“师祖他老人家,离此已不足一里之地了!” 五柳先生林茂森甩手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辟地手汪镇北道:“我们速去迎接他老人家!”率先走出天龙神堂。 大家刚刚走到厅外庭院,只见大门口已经走进四个人来。 辟地手汪镇北等真没想到擎天玉柱铁铮来得这样快,弄得手足无措的惶悚伏地道:“恭迎恩师圣驾!” 擎天玉柱铁铮见了,只在鼻内冷哼了一声,昂首直入大厅之内。 天龙弟子迎接之礼不周,惹得擎天王柱铁铮大为震怒,同时也羞得辟地手等人,半天抬不起头来。 直到擎天玉柱进入大厅,他们才又自怨自艾的跟入厅内。 这时,擎天玉柱铁铮和同来三人,已在大厅上首,并肩落座。 一个貌如春花的年轻尼姑坐在上首,其次是两位年纪极大的老人,擎天玉柱铁铮末位相陪。 三位客人,除了坐在第二位的,他们认识他是长白老人外,对于其他二人,却是谁也不认识。 辟地手汪镇北硬起头皮,率领五位师兄弟妹重新叩见擎天玉柱铁铮。 擎天玉柱铁铮这时似是怒气已消,长叹一声,摆手道:“你们快快起来吧!”接着,“唉!”了一声,又道:“为师数十年不回,心里确实记挂你们,所以一起程之后,就急急飞赶,较原来预定的日期,早回来五天,如今见你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语气之间,一片祥和关爱之情,再不提他们迎接不周的事了。 辟地手汪镇北等更是一阵激动,把刚才的不愉快,完全抛入九霄云外。 擎天玉柱铁铮又吩咐他们叩见了三位贵宾,他们这才知道那年轻尼姑和另一老人竟是知名天下的心如神尼和无影神风简金祥。 这三位贵宾,对人们倒是非常客气,丝毫没有架子,也不让他们叩首下去,并对他们复兴天龙派之事,夸奖了一番。 接着下去,便是六位长老之外其他天龙弟子,前来依礼叩见擎天玉柱铁铮,擎天玉柱铁铮都好言嘉勉了一番,使人人对他又恢复了由衷的敬爱。 繁文缛节过后,铁母叶秀玲又以家属之礼,叩见了擎天玉柱铁铮,一时想起夫死子离,悲从中来,只叫了一声:“公公!……。”便悲泣得说出不话来。 擎天玉柱铁铮露出是一脸戚容,抬掌用无形罡气托起叶秀玲,命她一旁坐下,慰道:“秀玲,你不要伤心,听说英儿秀出群伦,功力已是大有进境,等他回来后,为父带他到‘万圣宫’去叩见帝君,只要帝君一发慈悲,便不愁他将来不成天下第一个人!我们天龙派就有出头之日了。” 叶秀玲原只是恸夫思子,感情是单纯的,这时一听擎天玉柱铁铮提起“万圣宫”,悲痛之中又多了一份痛心,可是,她乃大家困秀出身,心中纵然把“万圣宫”恨到了极点,也不曾对长辈有所不敬,只有用沉默表示抗议,闷声不响了。 同时,也影响了所有的天龙弟子。 擎天玉柱铁铮似是看穿了叶秀玲的心事,也从天龙弟子的眼中,看出他们对这一次归并“万圣宫”的大事,只是为师门戒律所限,不敢有所异议,其实并无丝毫诚意可言,他仰天发出一声震天朗笑,笑声一起,先是屋颤窗摇,叶落纷飞,继之,便似有一股极重的压力,压得天龙众弟子人人心惊胆颤,窒息难受。 功力之深厚,更出乎大家想像以上。 擎天玉柱铁铮微露神功,面容一肃,道:“你们以为为师的功力如何?” 天龙弟子都把眼光落在辟地手汪镇北身上,目前只有他,以暂理派务的身份,才有回话的资格。 辟地手汪镇北先向三位贵宾微微做礼致了歉,正容道:“弟子不敢妄议尊长,但普天之下,只怕也难有像恩师这般功力深厚之人!” 擎天玉柱铁铮哈哈大笑,道:“井蛙之见!井蛙之见!”微微一顿,目扫座上三位贵宾道:“就在座三位老友,便与为师功力不相上下,要说到我们的帝君,更非为师等可以测其万一。” 叶秀玲见他处处标榜“万圣宫”,心里实在蹩扭得很,忍不住,说道:“但是!……”却又说不下去。 擎天玉柱铁铮朗目转注叶秀玲脸上,接道:“但是中玉是死在‘万圣宫’手下,是不是?” 叶秀玲饮泣道:“公公圣明!” 擎天玉柱铁铮又是一阵“呵!呵!”朗笑,道:“老夫不是糊涂之人,怎会与仇人结友,你即使不提起这件事,老夫也不能让天龙弟子为此惶惑不安,貌合神离,误解了老夫一片深心。”语音突然一收,目中神光电闪,扫视了全体天龙弟子一眼,道:“各代弟子都在吗?”接着,又道:“如有不在的,把他们一起叫来,为师要把这个大道理,亲口告诉他们。” 当下自有人把所有的天龙弟子召来大厅。 大厅里骚动一阵,又渐渐平静下来。 擎天玉柱铁铮见人数到齐了,便也起座站了起来,手捋项下银发,点头而笑道:“为师首先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中玉之死,并非死在‘万圣宫’手中,而是为友重义,对银衣剑客周子玉,作了一个壮烈的交待,其死也是光荣无比,我们身为天龙弟子之人,尤应引以为荣。 此事有英儿和周子玉爱女周婷婷在场,如非有此内在的原因,以英儿的刚烈,岂会一走了之。” 天龙弟子听擎天玉柱铁铮这样一说,都觉得不无道理,心中的想法,也就受了一点影响。 擎天玉柱铁铮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低声问叶秀玲道:“秀玲,你认为为父的话如何?” 叶秀玲幽幽地道:“儿媳不知道!” 擎天玉柱铁铮又向大家道:“即使中玉之死,应该归于‘万圣宫’,那也只是幻影神翁的事,与玄阴帝君无关!”语音加重,又道:“如以江湖恩怨来说,玄明帝君反而是我们大大的恩人,他不仅是我们天龙派的大恩人,在说起来,他老人家更是整个武林中的大恩人!山主的高位,降为‘行走’的小职位,并把‘万圣宫’的基业,从幻影神翁手中接收过来,消除了幻影神贫为恶的力量,整顿了罪恶的‘万圣宫’,新成立了一个举世同欣的‘万圣宫’,他老人家不但代我们报了仇,而且,也给整个武林消灭了一场弥天浩劫。” 说到后来,擎天玉柱铁铮已是兴奋得有些面红耳赤了。他用神光炯炯的双眼,瞧了瞧神色迷惘的众天龙弟子,又发出一阵震耳笑声,把他们从迷惘中惊醒过来,道:“因为今日的‘万圣宫’,已成了正义先驱,只因创业伊始,不为大家听明了罢了!”回手一指座上三位贵宾道:“要不,神尼和苏简二位老弟会去担任‘万圣宫’的区区堂主么?以他们身望之隆,见识之广,都不惜归附‘万圣宫’,可见‘万圣宫’所行所为,无不正大光明,足为武林造福!才能群贤毕集,共襄盛举!” 擎天玉柱铁铮声音一落,伸手左右前后,连连指着:“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功力,可以和神尼等并比!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声望,可以和神尼等并比!你!你!你!你们那一个的智慧修为,可以和神尼等相较!”语声又高了起来,道:“所以,为师告诉你们,你们不要自作聪明,以蠡测海,坐井评天,辜负了帝君对本派的盛意,所以,为师特为赶回,恳切的开导你们,希望大家有所明白,为我天龙复兴而努力!” 这一席话,确然发生了极大的力量。 但见天龙弟子的脸上,都有了笑容,纵有极少数的人,依然愁眉不展,那也只是一时想不开,迟早都会释然的。 碌碌余子,不是擎天玉柱铁铮所耽心的,他的目光收回,落到叶秀玲脸上,和霭地道:“秀玲,你认为为父的话,有理么?” 叶秀玲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儿媳听命公公!”自己没有意见,也就是说她口服心不服。 她总觉得公公说话的态度与语气,似乎不像修为功深的人。 擎天玉柱铁铮寿眉微蹙,改变了问话顺序,由小而大,先问迅雷手关镇西道:“镇西,你有什么意见!” 迅雷手关镇西直性子又加死心眼,一心就只知道有天龙和师父,没口的说道:“只要恩师你老人家吩咐一声,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跟着你老人家走,还有错的么?” 擎天玉柱铁铮眉开眼笑,道:“好!好!二十年不看,你倒是处处都有了进步!” 擎天柱铁铮的眼睛转到闪电手胡镇南身上,闪电手胡镇南不等擎天玉柱开口,先就恭声道:“恩师在那里,弟子就跟到那里,今后再也不愿离开你老人家一步了。”言罢,竟然流下了两行英雄之泪。 擎天玉柱铁铮又嘉奖了他几句,轮到三绝手李镇东了。 三绝手李镇东不敢与擎天玉柱铁铮正目相视,低下头去,道:“弟子认为依人篱下,不如独自争雄!不过恩师既然已有决定。弟子秉命而行就是了!” 擎天玉柱铁铮“哼!”了一声,怒目瞪了他一眼,转头见到五柳先生林茂森,故作惊讶道:“啊,茂森你也回来了。” 五柳先生林茂森躬身道:“弟子身为天龙一派,理应归派效力。” 擎天玉柱铁铮道:“你为人老成持重,对为伯刚才的话,见解如何?” 五柳先生林茂森恭顺地道:“掌门师叔一代完人,真知自见,弟子钦佩无已,今后本派有托,复兴有望,弟子们也不怕人家欺侮了,弟子自是一意追随,效力到底。” 擎天玉柱哈哈笑道:“令尊就是一个明白人,想不到你比令尊更强,可喜!可喜!” 语落,最后是辟地手汪镇北了。 辟地手汪镇北脸色肃然,细声禀道:“弟子有下情奉禀,请恩师神堂赐见!” 擎天玉柱铁铮怔了一怔,道:“你有什么话?这里说不是一样么?” 辟地手汪镇北正容道:“弟子请恩师赐准,此话只能在神堂禀告!”正气凛然,似有非请擎天玉柱铁铮恩准不可的气概, 三绝手李镇东颜色一变,道:“师兄,……” 辟地手汪镇北道:“愚兄自有道理,准备迎接‘万圣宫’来使的事,交给你负责了。” 三绝手李镇东从辟地手汪镇北眼中,看出了他坚毅的决心,虽不知有什么话要向恩师禀告,但可想像出,那些话可能不是恩师乐意听的,所以才请恩师进入神堂,单独禀告。他预感到兆头不好,又没有插言的余地,只好一应到“小弟遵命!” 擎天玉柱铁铮沉吟了半天,点头道:“好吧!”又同座上三位贵宾告了罪,昂首直入神堂。 天龙神堂乃是天龙派供奉历代祖师之地,在天龙派弟子眼中极为神圣,擎天玉柱铁铮进入神堂,既不向祖师致敬,又无恭谨之色,这种态度,看在辟地手汪镇北眼中,更坚定了他想要做的事。 辟地手汪镇北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摆在神龙左旁,请擎天玉柱铁铮坐下,他自己却正面朝历代祖师神位跪下,对擎天玉柱坐的方向而言,乃是侧身而跪。 擎天玉柱铁铮脸色不愉,冷然而笑。 辟地手汪镇北顾不了恩师的脸色,先向祖师位恭恭敬敬的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仍然在向祖师神位,朗声而禀。 这在天龙派说来,乃是以徒谏师的神圣大礼。 边座的擎天玉柱乃是假冒,如何知道这种天龙派的法度,只道辟地手汪镇北看出了他的毛病,有所举动了。 他也是绝世大魔头,对天龙派的弟子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岂能懔怕辟地手汪镇北一人。 所以也没有计较辟地手汪镇北不向他正面而跪的失态。 他这种容忍,正暗合了擎天玉柱铁铮处此情形下的态度,要不是这样,辟地手汪镇北便会对他生疑了。 辟地手汪镇北一开始只是叙述事实,报告大师兄如何以死感动叶秀玲,说动铁英奇归入天龙派,接任掌门人之事,当然是着重开天手魏镇中死事的意义,暗示弟子应有自主独立的精神,为本派所威立基。 那知擎天玉柱铁铮听了,无动于衷,只冷漠地“哼!”声,道:“魏镇中不尊重为师意旨,强迫英儿习武,乃是不孝不义之尤,为师认为死有余辜,不值得一谈!” 辟地手汪镇北心中有如抱了一块寒冰,全身凉辣辣的,一直冷到了脑门,暗忖道:“恩师真是完全变了!” 他不死心地,又把四位师兄弟为了培植铁英奇,身受十年奔波之苦,找来四种天下奇药给铁英奇服食之事说出,希望擎天玉柱因铁英奇一代奇资异质之故,重视自己天龙派的潜力,取消了依人之念。 可是,擎天玉柱铁铮又是轻笑一声,道:“英儿不识时务,个性偏激如不严加调教,难成大器,你们妄自使他功力猛进,反而助长了他目空一切的劣根性,不但对他无益,实在就是害了他,你们四人都了犯了扼杀本派英才之罪,令人可恼!可恶!” 辟地手汪镇北听,擎天玉柱说的话没一句听得入耳,而且批评得无理又似有理,他们三十年来为天龙派尽的力,都无功有过,愧对祖师了。 辟地手汪镇北听得大是气沮,一脑子的道理,满肚子的忠言,竟被打击得信心动摇,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由沉吟起来。 擎天玉柱铁铮见他久久说不出话来,怒声叱道:“镇北,你把为师请了进来,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辟地手汪镇北惨然泣道:“弟子千言万语,归总一句话,只请恩师看在历代先贤祖师创立本派之不易,息了将本派并‘万圣宫’之念,全心协力辅助英儿,以英儿惊世之才,不难重光本派,再振雄风,共度复兴,尚祈恩师垂察!” 他是弟子身份,自是有话说不出口,不过以他的想法,有这些话也足够说动这圣明无比的恩师了。 谁知,擎天玉柱铁铮冷然道:“余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 辟地手汪镇北猛朝擎天玉柱拜倒哭过:“弟子深受师恩,不能为本派效力!” 擎天玉柱铁铮厉声道:“你要怎么?” 辟地手汪镇北凄然道:“弟子以死明志,但愿恩师崖勒马!” 反手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 门外,又有人大声叫道:“秀玲师姑悬梁自杀了!” 第十五章 汝欺我诈将计就计 擎天玉柱铁铮漠然无动于衷,面孔板得更紧道:“你们这些无知之徒,死了倒好,免得老夫烦心!” 语声甫落,忽又目光一直,望着辟地手汪镇北冷笑道:“逆徒!你为什么又不死了!” 原来,辟地手汪镇北竟在生死刹那关头,忽然掌势一顿,停在半空,没有真的拍下去,人也显得呆呆的。 擎天玉柱铁铮第二句话刚出口,便看出辟地手汪镇北情形有异,他那里舍不得死,明明是被人隔空点穴制住了。 擎天玉柱铁铮不禁脸面微微一红,以他一身功力,竟被人家当面弄做手脚,这还了得,当时,巨目一翻,棱芒四射,老羞成怒厉声喝道:“是谁?还不给老夫滚了出来!” 一阵凉风从屋顶掠下,神堂中央,悄然出现了一位皓道银须,身穿天蓝色旧长袍的慈颜老人。 天呀!这位慈颇老人除了身上所穿的蓝色长袍,不及坐在太师椅上的擎天玉柱铁铮所穿的新和华贵外,其余面貌等等,竟是完全相同。 最怪的是,他还展容一笑,道:“对不起,老夫也是擎天玉柱铁铮!”接着袍袖一卷,发出一股劲气,把辟地手汪镇北原姿托到墙边,空出神堂中问。 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位擎天玉柱一阵阴笑道:“果然不出帝君所料,你到底被逗引出面了!”他声音说得很大,目的在对大厅上的三位贵宾,发出惊号。 只可惜厅中三位贵宾,因为叶秀玲悬梁自尽之事,不得不礼貌地赶到后院去看望一下,是以,他的惊讯发了出去,等于白费。 他话声一落,霍的离座而起,干笑着逼向刚行现身的擎天玉柱铁铮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断门绝户掌纪成,四十年前一掌之辱,今天特来讨回一点利息了。” 擎天玉柱铁铮“呵!呵!”笑道:“原来是纪朋友,老夫欢迎之至!欢迎之至!不知纪兄这笔帐要如何算法?但请吩咐就是!” 这位冒名擎天玉柱的断门绝户掌纪成,说起来也黑道中的一位隐世大魔头,在四十年前,为擎天玉柱铁铮一掌挫败,便隐世苦练绝技,欲图报复,这次卷土重来,颇具信心不再把擎天玉柱放在眼中。 当时,他冷笑一声道:“老夫当年是败在你双掌之下,今天少不了得再讨教你的掌法。” 擎天玉柱铁铮打量了天龙神堂一眼,道:“此时此地如何?” 断门绝户掌纪成双掌一领道:“再好没有!” 原来,擎天玉柱铁铮另有计较,不愿惊动门下弟子和另外三位冒牌货,一心要在这神堂之内决斗断门绝户掌纪成。 而断门绝户掌纪成的想法也与他差不少,不过他的顾虑,是怕天龙弟子见到真的擎天玉柱对他有猜忌之心,误了大事,所以不愿和擎天玉柱到外面去决斗,好在他有援兵在外,胜券在握,不怕擎天玉柱飞上天去。 二个人的心意,都不愿惊动别人。于是这场大战,便在神堂之内展开了。 断门绝户掌纪成脸上掠过一抹狞笑,双掌高高举起,霎时之间,变成一片乌黑之色,把断门绝户掌提集了十成。 擎天玉柱铁铮突然向后疾退三步,双掌合十,也提足了先天无极两义神功,但脸上却是笑哈哈地道:“纪兄的断门绝户掌力更是精进了,老夫恐怕不是你的敌手,请吧!” 断门绝户掌纪成提足功力,便不再说话,双肩一晃,欺身而上,举手一印,“五鬼招魂”,向对方当胸击去。 擎天玉柱铁铮一提丹田真气,横飘三尺,让开一掌,没有还手。 断门绝户掌纪成冷笑一声,道:“你为何还不还手?” 擎天玉柱铁铮道:“纪兄外来是客,在本派神堂之内,老夫礼让三招。” 断门绝户掌纪成横挥一掌,向擎天玉柱腰部击出,道:“老夫不领你的情!” 擎天玉柱铁铮突然在地打了一个翻身,脚跟未动,又让了一招。 断门绝户掌纪成见两招出手,擎天玉柱铁铮闪让的身法,较四十年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可见对方在修为上的进境,还是超过了自己不眠不息的四十年苦功,心头一悸,凌厉的脸色,又增加了一种不服气的神气,恨恨地道:“铁老鬼,你少狂!” 双掌先在自己头上虚舞了一圈,倏然又涨大了一倍,再加上掌中逼出的黑气,便把整个的头胸掩住了。 双腿一盘,高大的身子,又矮下了二尺,对面看来,他就成一团黑气,向擎天玉柱铁铮滚去。 擎天玉柱铁铮寿眉一蹙,身化“龙腾虎跃”,挨着气团边缘,平升四尺,跳过气团,让满了第三招。 擎天玉柱铁铮让过第三招,轻喝一声道:“老夫要还手了!”右臂一招“金龙抖甲”反臂旋身,拦腰击去。 他出手力道的惊人,啸风之声不闻,但却把空气压成一股白色气柱,见了令人心惊。 断门绝户掌纪成想不到他随手反击之势,竟是这等凌厉,吃惊之下,已是闪让不开,咬牙运气,双臂齐伦,一招“力屏天南”,硬接擎天玉柱铁铮单掌来势。 三条手臂互争,相隔还有一尺之远,无声无息的,二人向侧二分,擎天玉柱铁铮退了一大步,上身一阵摇晃,稳住了身形。 断门绝户掌纪成登!登!登!一阵向后退了六步,置到靠上了墙壁,才拿步站稳。 断门绝户掌纪成双掌之力与擎天玉柱铁铮硬拼一招,被擎天玉柱单掌震退六步,在断门绝户掌纪成固然是惊骇欲绝,觉得擎天玉柱铁铮的功力实在惊人,远非自己所能为敌。 但是,擎天玉柱铁铮又何尝不暗吃一惊。要知以擎天玉柱铁铮今日的功力,已到化虚为实的最高境界,且当时已用了十成真力,居然未能如愿以偿,一掌震毙断门绝户掌纪成,此魔功力之深厚,可以想见,只怕要费一番手脚了。 二人虽然各有所思,但动上了手的身形,却是一分又合,又打在一起了。 这等绝世高手相对,照说必是风声呼呼,劲气弥空,发出极大的声响来,其实不然,二人都不愿让外面的人知道这场搏斗,所以用的全是暗劲,外表看去声势不一定吓人,而招招都可以致命,因为这等近身相搏,出手便是真力内劲,生死存亡,系于一发之间,倍极惊险。 两人愈打愈快,片刻之后,但见人影闪动,已是难分敌我。 又对了片刻,倏然,两条人影停止了纵跃,相对抵掌而立。竟走上了以内力相挤的道路。 这种以内力相拼之打法,功力深厚一分,便多占一分胜算,断门绝户掌纪成功力比擎天玉柱铁铮差了两成,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是断门绝户掌纪成不应该,也不愿为的。 怪只怪他技差一招,形势所逼,不容他不接受擎天玉柱的挑衅。 原来擎天玉柱试出断门绝户掌纪成的内力修为,虽比自己为差,但要在极短时间之内收拾他也非容易之事。 他意在速战速决,所以在缠斗中,虚亮一招,露出左边门户,诱使断门绝掌纪成使出一招“斜扯阳旗”,向他胸口劈来。 擎天玉柱铁铮不接掌,却使一招“飞龙在田”,向断门绝户掌纪成小腹切去,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谁也让不开谁的掌势,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掌相对的硬拼,但其结果,却是二人被震得再次分开。 这当然不是擎天玉柱的本意,所以在四掌相触的刹那,他忽然内劲一敛,先接了断门绝户掌一成掌力,然后以“百卉朝阳”生生相息之理,消去各自的坐力,逼得断门绝户掌纪成非以内为相拼不可。 断门绝户掌纪成心知上了当,但战机千变万化,除非你不上当,上当之后,便由不得你自主了。 断门绝户掌纪成会同另外三个魔头来此的目的,便是安排巧计来诱杀擎天玉柱铁铮的,成竹在胸,是以惊而不乱,发出两声极轻的呼啸,通知了外面三人,要他们赶快设法偷进神堂,联手对擎天玉柱铁铮,所以啸声发出之后,立即运功,和擎天玉柱对起掌来,以内功相拼,等待后援。 擎天玉柱铁铮诱使断门绝户掌纪成内力相拼之局,展开天龙绝学“百卉朝阳”大法,根本无须提功反击,便把断门绝户掌纪成发出来的内力,化于无形。 断门绝户掌纪成何等老魔,掌力一接,忽觉自己的内力,有如石投大海,毫无反应的消失于无形,顿时吓得脸色全变,欲待收功已是不能。 当时,口气一软,可怜的道:“铁老一代大侠,素有仁德之风,难道今天出手,竟就这般赶尽杀绝,毫不留情么?” 擎天玉往铁铮扫荡群魔,享誉数十年,平日为人极为谦恭,与人对敌,也只点到为止,胜得极为光荣,有时,为了顾及对方声誓,明明数招之下便可得胜,也常常容让不出全力,故意与对方走上数十招,才以胜得极为艰辛的姿态,略占先机,不叫人家脸上难堪,保全人家面子。 所以有许多人,与他一战之下,反而化敌为友,感怀不已。 但也有一些不知擎天玉柱存心的人,认为自己可以和擎天玉柱走上数十招才败,已是了不起的人物,不但败得不服,反而想挣回脸面,死缠不休,直到擎天玉柱使出真功夫,把他败于数招之下,这才体会出擎天玉柱的深心,由衷的敬佩擎天玉柱。 断门绝户掌纪成熟知擎天玉柱的为人,心想只要自己一软,擎天玉柱必定手下留情,饶过自己,所以说出了求饶的话。 谁知,今天的擎天玉柱铁铮的心系武林浩劫,认清不是自己讲求仁义的时候,又加这次的现身,原是预先安排了的步骤,更无饶人的可能。 他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大豪杰,该使辣手的时候,绝不容情,当时,面色一正,道:“老夫今天不是不饶你,而是为了天下的苍生,饶不得你!” 话声一落,内力潮涌,从双掌之内反击而出,这时,断门绝户掌纪成的内力,已被化去了一成,那里还挡得住擎天玉柱铁铮这全力一击。 只见他,双目圆睁,闷哼一声连身形都未后退,便双腿一软倒毙地上。 擎天玉柱铁铮俯身脱下断门绝户掌纪成身上的蓝袍,换穿在身上,屈指虚弹,凌空解开了辟地手汪镇北的穴道。 辟地手汪镇北穴道被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灵智并未昏迷,对于真假恩师相斗的一幕,完全看得清清楚楚,早就恍然大悟,喜心翻倒,这时身上穴道一解,也顾不得活动筋骨,双掌一撑地面,身子平射过来,俯伏在擎天玉柱铁铮脚前,百感交集叫道:“恩师!你老人家想煞徒儿们了!” 擎天玉柱铁铮也是老泪婆娑的,双手扶起辟地手汪镇北,颤声道:“为师一念之差,苦了你们了!” 辟地手汪镇北想起恩师初回,不应惹他伤心,于是避免谈那些伤感的话,高兴的笑道:“恩师你老人家回来了,待徒儿去叫他们进来,叩见你老人家。” 擎天玉柱道:“不用了,为师另有安排,我回来之事,你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今后,你听我吩咐行事就是了。” “现在,你把断门绝户掌纪成尸体好好藏起,随我出去吧!他们也快回到厅中来。” 辟地手汪镇北等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依言将断门绝户掌纪成尸体藏好。 擎天玉柱铁铮又吩咐辟地手汪镇北一些话,辟地手汪镇北满心高兴的,随着擎天玉柱铁铮,步出了天龙神堂。 且说铁母叶秀玲,见二师兄和公公进了天龙神堂,知道他们有事商量,不会马上出来,于是悄悄地退回自己居住的后院。 想起公公擎天玉柱今天的作为,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夫死子离,已是万般悲痛,再见天龙派也将从此沉沦,更是深悔自己走错一步,不该让铁英奇学武,否则,至少母子二人,可以相依为命,用不着卷入江湖是非风险之中,落得如今这种下场,一时想不开,便把自尽的念头,付之于实行了。 她回到房中,闩好了屋门,找出一段白绫,甩手抛起丈高,穿过屋梁,反垂下来。 她这时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已有了六七成火候,在四位师兄指导之下,武功方面,也有了相当的成就,是以无需纵起身形,便能用极其妙的手法,将白绫穿过屋梁。 倒垂下来的白绫,在她头顶上微微的飘荡着。 她仰头向那将要结束自己一生的白绫看了一眼,伸手将之扣了一个死结,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应该留几句话给铁英奇才是,乃又转向房中书桌走去。 她取出了纸笔,刚写了:“英儿,”二字。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道:“一了百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现在再不死,等会,你就没有死的自由了!” 叶秀玲一震,未转身先扭过头去。 只见在房间中央,那条飘扬的白绫底下,站着一个年轻尼姑,看面貌竟是大厅上三位贵宾之中的心如神尼。 门窗末动,也不知她是怎样进来的。不禁一阵紧张,把刚才寻死的念头,化作一股冲霄怒气神色不愉地道:“神尼乃是一代高人,怎竟见死不救,反而促人早死!” 心如神尼脸如春花,没有分毫怒容,笑道:“佛度有缘人,你与贫尼无缘,贫尼如何管得了你的事?贫尼催你早死,只是因为你早死一步,对贫尼有所帮助,你既是要死的人,难道这点善缘都不愿结么?” 叶秀玲为之气结,道:“你们到本派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心如神尼笑容更浓道:“消除武林浩劫!” 叶秀玲不屑地道:“欺世盗名,莫此为甚,这就是你们自命武林高人写照,我临死之前,总算认清了你们的真面目,明白了自己以往的错误。” “好!我就让你趁了心愿吧!” 心如神尼一笑,退后五步后眼看着秀玲用白绫住粉颈,凌空一指,点了叶秀玲的心脉,保住了她一口真元之气不散,晃身飞出屋外,叫了一声“秀玲师姑悬梁了!”一溜烟,消失了人影。 她这一叫,自然有天龙弟子闻声赶来,先将叶秀玲解下,然事赶往大厅之中报信。 大厅上的心如神尼与长白老人简金祥等三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为了争取天龙弟子的向心力,自是不得不赶去探视一下。 就因为他们离开了大厅,所以天龙神堂之内的种种音响,没有被他们发觉。 叶秀玲原就未真的死去,在心如神尼内力催动之下,马上恢复之神智,回醒过来。 她展眉一见救她的人,竟又是心如神尼,不禁一怔,心里想不透,对方到底捣些什么魔鬼? 她一肚子没好气,劈头一句,便不领情,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位心如神尼那里知道叶秀玲刚才的遭遇,直把叶秀玲的话,当作佛语禅机,她本来就不是真尼姑,对佛理更是涉猜,象这种就是真正佛门中人也答不出来的禅,她哪能领会得出,只好装模做样的,垂头合目,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能见死不救,叶施主何出此言?” 三绝手李镇东一旁见叶秀玲出言不善,大异往昔贤淑闺范,认为她神智尚未全清,怕她得罪了人,忙拦住叶秀玲的话题道:“师妹,你何苦呢!纵有想不开的事,也该看在英儿份上,忍耐下来,你这样岂不叫大家更加伤心么?” 他提出铁英奇,果然打动了叶秀玲的母爱之心,她一阵歉疚,顿时平息了一腔怒火,幽幽一叹,道:“师兄说得是,小妹以后一定坚强起来!” 三绝手李镇东与大家回到大厅,迎面正好碰见恩师和二师兄辟地手汪镇北也从神堂里走了出来。 擎天玉柱铁铮落在叶秀玲脸上的眼光,蕴含着无边的慈爱。 三绝手李镇东虽有所觉,可是他对此只有更加茫然糊涂。暗忖道:“不知二师兄用什么方法,感动了恩师,莫非他已打消了归并‘万圣宫’的念头么?” 一念未毕,却见擎天玉柱铁铮叫过辟地手汪镇北道:“你把为师的意旨,告诉大家知道。” 辟地手汪镇北脸上也没有悲愤忧苦之色,说出来的话,更使三绝手李镇东听了为之脸上发红,不知是什么味道。 只见辟地手汪镇北目泛精光,面泛喜色,精神奕奕地朗声说道:“本应经恩师再三开导训示,深体恩师高瞻远瞩,才明白本门归并‘万圣宫’后,不仅本派门楣可以因而光大,且更有进而领导武林,为世同钦的远景,其中好处,一言难尽,总之,望我天龙弟子一体认清,这个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家应该全力以赴,无负我天龙一门历代祖师的期望。” 这样一来,天龙弟子更是无话可说了。 可是却激起了三绝手李镇东的不愉快,他感于恩师深重,不敢明目反对,只好作单身远去的打算,心中打了几个转,想出一个借口,朝擎天玉柱行了一礼,道:“弟子有话奉告,请恩师赐准。” 擎天玉柱铁铮微笑道:“为师开诚布公,广纳众议,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三绝手李镇东侃侃而言道:“英奇师侄关系本门兴衰至大,长久流落外乡不归,终属不妥,弟子不才,愿请命找回英奇师侄,也好请帝君栽培造就,不知恩师可否赐准?”擎天玉柱铁铮回顾心如神尼等道:“这话颇有道理,各位以为如何?” 长白老人笑道:“帝君极为喜爱英奇,只要能找回来,便是大功一件,令徒此议,甚是可取。” 叶秀玲见有机可乘,也叫了一声“公公!”道:“媳妇想念英儿,食不知味,请公公赐准随同三师兄同往。” 擎天玉柱笑道:“你要出去找寻英儿,自是可以,只是以后,可不准再做出傻事来。” 叶秀玲被说得低头不语,羞红了脸,跟着三绝手李镇东一起去了。 心如神尼见擎天玉柱准许叶秀玲离去用传音入密神功,传声道:“纪兄,你为什么连她也放走?” 擎天玉柱铁铮传音回道:“胡大妹子,此女细心的狠,万一被他看出了破绽反而不美,让她走了,我们岂不更好行事。” 心如神尼笑了一笑,表示完全同意。 擎天玉柱铁铮当真是有心之人,他竟已把几个冒名魔头的真名实姓都摸清了,使得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擎天玉柱铁铮,已再不是冒牌货,而是真真实实的本人。 三绝手李镇东和叶秀玲告退下去,准备行装。 这时,五柳先生林茂森也向擎天玉柱请求道:“弟子来得匆忙,家中留有许多事务,须待料理,本门安全既已有靠,还请师伯恩准小侄父子,暂回故里一行。亦要用人之时。再返师门效力。” 擎天玉柱铁铮也答应了。 不一刻,他们四人,各人提了一只包裹,来向擎天玉柱辞行。 擎天玉柱铁铮故意叹了一口气,显得非常冷淡地道:“你们去吧!” 辟地手汪镇北见他们两个一个一个籍词离去,心里难过极了,举目向恩师望去,只见恩师脸上毫无表情。 他晓得恩师这种态度,是做给那三个冒名高人看的,其实他内心之中,正不知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以他老人家这样身份的绝世奇人,尚且如此不惜一切名誉地位的牺牲,献身承救武林浩劫,其性行是何等的高洁,其精神又是何等的伟大。自己和他老人家比起来,简真不成比例,能算是什么东西! 这样一想,倏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坚强了不少,收起来惜别的伤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 三绝手李镇东和叶秀玲向他叫了一声:“师兄!我们去了,老人家的起住饮食,有请师兄多多尽心了。” 辟地手汪镇北见三绝手和叶秀玲所流露出来的痛苦神色,忽然,又是一阵难过,再也硬不起心肠,道:“你们远行,为兄相送你们一程!” 闪电手胡镇南和迅雷手关镇西也同声道:“我也相送你们一程!” 他们一行出了大门,但见前面一条大路,等直伸展出去,没入一片茫茫的轻雾里。 野风飘起离人的衣服,辟地手汪镇北但觉眼前一片模糊,两行清泪已顺腮而下。他已是忍不住要将实情告诉他们了。 他叫一声:“三位……”话未出口,耳际传来擎天王柱的传音之言道:“玄阴帝君一身功力,超凡入化,为师等远非其敌,我们这次身入地狱,成败之数,极难预料,他们离去正好可为本门留下一脉后继之人,你千万不可泄漏了为师的安排,以免影响他们的心情,露出了我们的马脚!” 五柳先生林茂森,三绝手李镇东,叶秀玲回过头来,见辟地手汪镇北脸上的神色不住的变化,未见他说出要说的话,有的叫“师弟”,有的叫“师兄”,道:“我们走了,你好好保重!” 辟地手汪镇北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们永远记住恩师的伟大,相信他,绝不会是你们今天所想象的那种人!” 三绝手李镇东一怔,欲待问明他话中之话时,辟地手汪镇北已是双手一拱道:“恕我们不远送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说完,便带着迅雷手关镇西、闪电手胡镇南疾步走回。 五柳先生林茂森望着发呆的三绝手李镇东和叶秀玲道:“你们真要把英侄找回,送给玄阴帝君么?” 三绝手李镇东摇头道:“小弟第一次在恩师面前打诳语了,小弟的本意,是想阻止英侄转回家门,免得被逼做那违心之事,为本门保留一点正义。” 叶秀玲忧心忡忡道:“英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也不知他从那一条路回来,我们要碰不上他,就糟了。” 五柳先生林茂森点头道:“本派今后气运,完全要看英侄的了,愚兄原本无事,也不用回家了,就和你们一同找他去吧!” 林伯轩道:“孩儿之见,我们最好分途守候,才不致误事。” 五柳先生林茂森道:“这样也好,伯儿你到涟水去坐候,为父负责淮阳方面,师妹没有江湖经验,单身不便,由李师弟照料着,守在宝应,只要阻止英儿,便去寒舍会齐,再作以后打算。” 三绝手李镇东和叶秀玲都认为这样分配,非常妥切,使约定了传信之法,各自分头而去。 宝应离淮阳不远,一天多的路程,在三绝手李镇东和叶秀玲等武林健者脚下,只费了半天时光,就赶到了。 他们在城北咽喉之地,选了一家雅静客店,定居下来。 他们要的是两间视界辽阔的楼上客房,即是不出外,在房中亦可守望三条官道,叶秀玲终日守在房中,不需在外抛头露面,四处打听。 三绝手李镇东则经常在外面走东到西,等待铁英奇的到来。 一连几天下去,都不见铁英奇的影子出现,眼看明天便是天龙派正式归并“万圣宫”的日子。 他们只有偷偷回去,暗中承受耻辱的念头, 二人商量了一下,叶秀玲虽在武功方面有了不少的成就,毕竟出身大家闺秀,不习惯暗中行动,又怕不小心露了行迹,遂决定还是留在宝应,由三绝手李镇东一个人赶了回去。 三绝手李镇东不擅易容之术,只改了穿装打扮,用一顶大盘草帽,压在额头上,遮盖了大半边脸,倒也不会引人注意,在天色将黑的时候,赶回了淮阴,找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客居,螫伏房中,不敢出门一步。 因为淮阴原是天龙派的根本之地,以他的身份,在淮阴地面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为减少麻烦,只有躲着不出来。 直到二更过后,他才一溜烟的向“武林第一家”奔去。 只是四五天的隔别,想不到“武林第一家”,已经有了非常的变化。 在老远,便见“武林第一家”的上空,被数百盏灯光照红了半边天,走近一看,便使三绝手李镇东为之心痛不已。 整个的“武林第一家”装饰得美轮美奂不说,在大门口的旗杆上,扯着一面白布大旗,一十六道仰照的灯光,射在随风飘荡的白旗上。把白旗上的字迹,照得清晰无比。 只见那上面写道:“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铁铮率全体弟子恭候我主帝君特使大驾幸临。” 三绝手李镇东鼻子一酸,他不敢再看更多的无耻布置,闪身向后园奔去。 他在“武林第一家”,前后消渡过十年岁月,一草一木无不了如指掌,所以毫不费力的,便偷过埋伏暗卡,进入屋内。 掩身在大厅屋檐暗影之下,向内窥去。 这时,大厅之内悬灯挂彩,人来人往,一片喜气洋洋。 恩师陪着心如神尼,长白老人,无影神风坐大厅一头,喜上眉梢,有谈有笑。 二师兄辟地手汪镇北和五师弟迅雷手关镇西则是跑进跑出,忙个不休。 三绝手李镇东看得满腹辛酸,潸然暗泣之际,忽见恩师擎天玉柱铁铮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大笑,道:“各位老弟,来得正好,老夫等候多时了!” 笑声一落,只见一阵人影闪动,走进一大群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僧一道,三绝手认识他们是武林中素有泰山北斗之称的,少林武当派的掌门人:智朗禅师,和静玄道长。 以后则是: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 华山掌门人白衣秀士朱远谋。 紫竹庵主明性师太。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 神驼骆一峰。 最后面是: 少林智开智能二位大师。 武当静逸静宁二位道长。 一共是十二位,他们不是一派掌门人,就是江湖上极有声望的一代奇侠。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竟高傲得端坐不动,都未起身相迎。 一干大侠先是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意外。接着,脸上都泛起了薄怒。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勉强念了一声“无量佛”道:“贫道等来得鲁莽,请铁老宽恕打扰之罪则个。”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也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僧等为天下武林请命而来,请铁者赐一座位,以便长谈如何?” 他们虽是一派掌门之尊,因擎天玉柱铁铮乃是他们师长同辈人物,又加过去为正道武林立下了极大的功劳,所以一摆手道:“看座!”自己则仍是坐着未动。 闪电手胡镇南接着向外传话道:“看座!” 一十二个壮年天龙弟子,搬进一十二张半高不矮的椅子,似是专为他们准备的,摆成两排,放在擎天玉柱铁铮等人的对面。 在气势上说,如说是款待客人,不若说是接见属下。 一十二个武林高人,见了这种情形,不由都变了颜色,发出了声声冷哼。 这对他们,是一种不可容忍侮辱的! 眼看便是一个下不了台的局面。 大家无言的静立了片刻,都有不愿受辱的心理。 擎天玉柱铁铮不言不动,就象没有看见他们一般。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用传音功向武当掌门静玄道长商量道:“我们所为何来!依老袖之见,还是委曲求全为上。”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修养,不下于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传音回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禅师之见极是,我们应为全体武林着急,忍辱负重。” 于是,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僧谢坐!”在第一排,中央椅子坐下。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接着毫不犹豫的坐到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的左边椅上。 有他们二人领先,余下之人,便都忍气吞声的就了座位。 擎天玉柱铁铮严肃的面孔后面,是无尽的歉疚和由衷的赞佩,他为了要取信玄阴帝君,不得不牺牲个人之声誉,来行这场戏的表演,所以他感情毫不流露的打量了对方一十二张悲忿的面孔一眼,冷然道:“你们的来意,老夫都知道了……” 少林掌门智朗禅师怕他说出坚决的话,断绝了他们进言的机会,不待他把整个意思说完,抢着又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铁老乃是大智大慧的人,果然洞察先机,想必定也看出玄阴帝君奴役全武林的阴谋,而有了为武林消弭浩劫的对策了,真是武林之幸,天下之幸!” 擎天玉拄铁铮回顾了同坐一排的心如神尼、长白老人,无影神风三人一眼,装出认真的神色道:“不错!老夫确有对付玄阴帝君之策!” 大家听得都是神情一肃,把刚才的不愉快,尽皆淡忘。只是竖起耳朵,等待擎天玉柱铁铮说出对付玄阴帝君的办法。 虎目神丐朱元波与天龙派关系非凡,更是左盼右顾,忍不住表示自己的意见道:“铁老武林救星,刚才只是相试我们为武林请命的诚意,现在他老人家,果然不负众望了。” 擎天玉柱铁铮缓缓地道:“老夫认为要消弭这次浩劫,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玄阴帝君化干戈为玉帛,互修盟好,大家成了一家人,岂不天下太平,再无杀劫了么!” 他这段话,因为说得极缓,所以大家的失望,是慢慢的增加,等他把话说完,大家已是气得啼笑皆非,愤然作色。 擎天玉柱铁铮心哭脸笑,道:“老夫首将天龙派归入‘万圣宫’,便是为了倡示先声,如果各位能看得开门户之见,老夫极愿为各位引入,各位以为如何?” 不待各派来人说明来意,他竟以如簧之舌,反来游说各派来人了。各派来人纵有更多义正词严的话,也被堵住说不出来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戚然道:“铁施主误入歧途,看来是难过回头的!我们还是告退吧。” 擎天玉柱铁铮挪揄地道:“禅师佛门高僧,如何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既然挺出头,这般没有耐性,岂是为事之道。”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罪过!罪过!贫僧不善口舌,但愿老施主回头是岸,莫为已甚!” 霍的,一十二个人,都立起来了,改由少林掌门人和武当掌门人殿后,悲忿地向外走去。 擎天玉柱铁铮朗朗大笑道:“各位慢走,老夫有一言相告!” 一十二位江湖奇人,不由得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武当掌门静玄道长道:“铁老可是回心转意了么?” 擎天玉柱铁铮笑道:“螳臂挡车,以卵击石,各位自认有抗玄阴帝君之力么?”呼的凌空击出一掌,掌风绕厅而旋,只见大厅之内,所有的灯光,被他掌风劲气,压得成了星星之火,但却无一熄灭。 忽然,擎天玉柱铁铮又喝了一声:“起!”劲风立正,所有灯光又恢复了挺拔的火焰,照得全厅如同白昼,“一掌判阴阳”乃是“气弥六合”的无上神功。 放诸大厅之内,无人可及。 心如神尼先就忍不住传声赞道:“纪兄数十年不见,功力竟是精进若是,真叫小妹相形汗颜了。” 擎天玉柱铁铮望着微微一笑,又向各派来人昂然道:“只要各位之中,有人同样显露一手,老夫便打消明天归入‘万圣宫’之念!” 群侠哑口无言,谁也无此能为。 擎天玉柱铁铮又道:“玄阴帝君一身功力,不知高过老夫多少倍,各位可以先回去,多想一想,但望各位有和老夫共事的一天!” 擎天玉柱铁铮临了显了这一手,实含有警告各大门派的至意,暗示他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自讨苦吃。 可是,这时的群雄,又那能悟出他的深意!他们便这样带着满腔的忿怒,离开了天龙派。 他们人影刚在门外消失,心如神尼忽然惊叫一声,道:“铁兄,暗中另有高人!”将手中捏着的一张字条,甩给擎天玉柱铁铮,人却拔空而起,一阵风似地飞出屋外。 三绝手李镇东起先真被心如神尼那惊叫声,吓得冷汗直下,以为自己的行踪已被心如神尼发现了,及至心如神尼是凌空拔起,从他身边掠过,飞向庄外。他这才吁了一口长气,暗笑自己太过紧张。 接着,又听恩师发出一声朗笑道:“大概是那活儿来了,请二位代为坐镇,老夫去为神尼打个接应。”也是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只觉恩师于如明星的巨目,朝他藏身之处,扫了一眼,耳边还听得一声极细的声音道:“逆徒,你又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快离开!”人影已是一闪而没。 是责斥呢?还是关怀?或许更有别的用意?这话的涵义太深,三绝手李镇东一时也领会不出其中道理,不由心神微惑,要想追踪而出却已失去了他们的方向。 他心意难释的一叹,心头只是一片茫然。 说起心如神尼如何能确定追敌呢? 原来,当擎天玉柱铁铮用“气弥六合”劲气,威镇各大门派掌门人之时,心如神尼却被人于暗中用摘叶飞花手法,送给她一张字条:“东行十里,九曲塘候驾!” 字条送到她手中,当然是冲着她来的,她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大魔头之一,这口气,叫她如何忍受得下。 于是,毫不考虑的向十里外的九曲塘奔去。 十里地,以她的脚程,不需片刻时光。 所谓“九曲塘”,只是一口池水将涸的烂泥塘而已,塘边植满了垂柳,白天远远望去,还有那么一回事,有点风景外形,近看,除了令人失望外,便只有微带霉味的泥土气味。 心如神尼驻足池边,冷冷地道:“贫尼来了,是谁相约?快快出来答话!” “是老夫!你想不到吧!”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惊得她霍地转身望去,一怔道:“纪大哥会是你?”在无人之处,她总是直呼纪成真名的。 “老夫并非什么断门绝户掌纪成,你不要认错了人!” 心如神尼有点慌张地道:“谁?你是谁?” 擎天玉柱铁铮道:“除了不是断门绝户之外,九尾妖狐胡媚娘,你说老夫会是谁!” 九尾妖狐胡媚娘大惊道:“你,你是擎天玉柱铁铮!” 擎天玉柱铁铮朗声一笑,道:“老夫清誉要紧,岂容断门绝户冒名为恶!” 九尾妖狐胡媚娘觉得事态严重了,她虽是自诩不凡,但对擎天玉柱铁铮却不敢企望有占上风的可能。擎天玉柱铁铮把她骗到这来,用心可知。 她虽心猜擎天玉柱铁铮的用心,却仍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要怎的?” 擎天玉柱铁铮正色道:“为消弭浩劫着想,只有先对不起你了!” 九尾妖狐胡媚娘素知擎天玉柱铁铮从来慎言,说一不二,不由惊骇欲绝道:“你要对我下手?” 擎天玉柱铁铮凛然道:“只有请你认命了!” 九尾妖狐胡媚娘忽然哈哈脆笑道:“铁铮,你可会想到严重后果么?” 擎天玉柱铁铮神色不变地道:“老夫考虑周详,自认不会有不良的影响发生。” 九尾狐胡媚娘被擎天玉柱铁铮压迫得有点失措,道:“你今天杀了我,只怕明天的大礼上,你无法向‘万圣宫’的特使交待。” 擎天玉柱铁铮道:“老夫早有成算,毋庸烦心,自然有人取代你的位置。”说着,向她背后一指,微笑道:“你看后面是谁?” 九尾妖狐胡媚娘一生多疑,只道擎天玉柱铁铮暗使狡计,诱她回头,偷袭于她,双臂功力陡聚,凝目相对道:“管他是谁?我绝不上你的当。” 擎天玉柱铁铮朗朗一笑道:“老夫岂是背后伤人之徒,你尽可放心回头一看。” 九尾妖狐胡媚娘这时连自己都不相信,怎会相信人家,只是不信,冷笑道:“铁铮,我劝你少用心机,要向我下手,也得拿出点真实功夫。” 蓦地,背后果然有人接口道:“这就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媚娘!如果真要暗算你,我现在一掌,足可制你于死地。”声音清越,就在她身后三尺不到之处发出。 吓得九尾妖狐胡媚娘神色大变,闪身飘到另外一个方向,站成三角之势,才举目张望,只见她打了一个冷噤,面色变得苍白无比,很久,很久,低低的叫了一声:“姐姐!” 原来,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心如神尼本人,神尼俗家姓胡,闺名琴先,与九尾妖狐胡媚娘乃是未出五服的堂姊妹。 姊妹二人,一个心地善良,成为万人景仰的天下第一神尼,一个豺狼成性,成了罪恶如山的隐世大魔头。 心如神尼为了渡化这个不成才的堂妹,不知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力,但顽石终不点头,最后,九尾妖狐胡媚娘干脆逃避不和心如神尼见面,免得心如神尼长日喋喋不休,令她心烦。 一晃数十年过去,九尾妖狐胡媚娘有了玄阴帝君做大靠山,静极思动,竟明目张胆和心如神尼作对起来。 与心如神尼见面,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完全处手劣势之下与她见面。 这在九尾妖狐胡媚娘说起来,是极为险恶的场面。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九尾妖狐胡媚娘又庆幸现身的是心如神尼。 凭她与心如神尼的关系,擎天玉柱铁铮再是心狠,只怕也无法下手了。 九尾妖狐胡媚娘叫了神尼一声:“姐姐!”便盈盈的向心如神尼走去,还向擎天玉柱铁铮飘了一眼,显出“看你怎样奈何我!”的神情。 那知,九尾妖狐还没有走近心神如尼,心如神尼已是大喝一声:“站住,不准过来!” 九尾妖狐胡媚娘显然摸熟了心如神尼性慈的性格,脚下那肯站住,脸上更装出浓重笑意,摆着柳腰,还是一步一步走近了心如神尼,道:“唉哟!姐姐今天为什么变得这样凶,谁叫我是你的妹妹,再骂再打,我还敢还手不成。” 心如神尼慈面电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尼大义灭亲,顾下召媚妹你了。”云袖轻拂,涌出一遭暗劲,阻住了九尾妖狐胡媚娘。 心如神尼绝情如此,九尾妖狐胡媚娘做梦也没有想到,暗中已是看出情形不对,她却不甘俯首认命,气纳丹田,猛扑心如神尼,带哭带叫道:“好狠心的姐姐,妹妹要死,也要死在你手中,你就成全了我吧!”她是成心耍赖,认定心如神尼绝不会伤她,所以放心得很。 她一身功力确属非凡,心如神尼七成功力的佛门般若禅功,竟阻不住她十成全力的一冲,被她逼近五尺之内。 心如神尼被迫无奈,功力增到十成,云袖再拂,才把九尾妖狐胡媚娘震出五步。慈目一闭,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不是贫尼心狠,今天放你一命,便将使整个武林,沉沦魔掌,万劫不复,媚妹,贫尼为你闭关十年;以谢今日之过。” 语音一顿慈目再开时,眼神已显得非常坚定,又道:“请铁施主代贫尼制裁了她吧!” 骨肉之亲,纵有大义灭亲胸襟,毕竟,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擎天玉柱铁铮深体心如神尼的苦衷,身形闪动,站在九尾妖狐胡媚娘与心如神尼之间,向九尾妖狐胡媚娘拍出一掌道:“老夫为消弭武林浩劫,只有斩尽杀绝了。” 掌劲如潮,涌向九尾妖狐胡媚娘。 九尾妖狐胡媚娘一看软求无用,眼珠乱翻,相好逃生之路,双掌一封,发出一股掌力,以进为退,当两股掌力一接,借势横飞三丈,莲足一点,又出去五丈,脆笑一声,道:“老娘打不过你们人多,只有失陪了!” 她狡猾得竟于第一招就逃之夭夭,倒真出乎心如神尼和擎天玉柱铁铮二人意料之外。 擎天玉柱铁铮何等功力,九尾妖狐虽然高明,到底比擎天玉柱铁铮还是差了一段,她奔出还不足十丈,擎天玉柱铁铮的身形,已飞到了她的头顶上空,一股极大的压力,向她迎头击下。 九尾妖孤冷笑一声,从腰中带出一片彩虹,反手向擎天玉柱铁铮卷去。 这彩虹不是别的,原来就是九尾妖狐仗以成名的七情带,带呈七色不说,最厉害的是暗藏六欲迷香,中人必无幸理。 心如神尼怕擎天玉柱铁铮不知情带厉害,朗声警告道:“铁施主小心迷香!” 擎天玉柱铁铮半空发话道:“区区六欲迷香难不倒老夫!” 掌力向下一压,把九尾妖狐连人带彩带,击出一丈。 这是擎天玉柱铁铮欲求速战速决,所以出手不留情,用之十二成真力,痛下杀手,九尾妖狐胡媚娘的功力原非擎天玉柱铁铮之敌,又加存心取巧,欲用迷香暗算擎天玉柱铁铮,未免提劲不纯,所以被打出丈外,受了重伤。 擎天玉柱铁铮一掌击中九尾妖狐,人在空中并不落地,只见他折腰展腿,就象一支大鸟似的又转到九尾妖狐落身之处,凌空一指,点了九尾妖狐媚娘‘七坎’重穴。 九尾妖狐一身绝技,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胆怯心慌之下,死于非命。 心如神尼飘身过来,向九尾妖狐合什念了一遍经,脱下九尾妖狐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又取了她的七情带和解药收好,退开五步,道:“最后一着,还得有请施主出手!” 擎天玉柱铁铮寿眉蹙了一蹙,叹道:“老夫今日的行为,要被武林朋友见了,人家不把我当绝恶之人才怪哩!” 心如神尼合掌当胸,道:“除恶即是为善,铁施主当年扫荡群魔之时,何曾软过心肠?” 擎天玉柱铁铮苦笑道:“毁尸灭迹,人神共愤,老夫内心难安。” 心如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事出无奈,圣贤不为过也。” 擎天玉柱铁铮道:“老夫只好放肆了!”双掌向地下一拍,击出一个深坑,将九尾妖狐抛入坑内,拂袖将泥土盖好,然后,默运先天无极两仪神功,隔土在九尾妖狐尸体上一挤一压,泥土下的九尾妖狐便被先天无极两仪神功气压得支离破碎,再无人形,纵是有人发现她的尸体,也无人认出她是谁了。 擎天玉柱铁铮虽说为整个武林着想,以他一生光明磊落的性格,做了这件事,内心的难受仍是溢于眉宇,拍了一拍身上的浮灰,苦笑道:“但愿我们这片苦心,将来莫被各大门派所误解才好。” 心如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佛曰:‘我不下地狱,谁入地狱!’,只要仁义长在心头,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擎天玉柱铁铮朗笑一声道:“但问耕耘,莫为收获!老夫着实了,我们也快回去吧!” 两条人影,平地掠出,瞬刻便不见人影。 就在他们人影消失的同时,从一株垂柳阴影里,闪出一位身穿天蓝色儒衫的美少年,他是在擎天玉柱铁铮掌震九尾妖狐之时,隐身过来的。 他的功力高绝,又胜过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多多,是以他的接近,未被心如神尼和擎天玉柱铁铮二人发现。 他因迟来一步,只目睹了最后那段毁尸灭迹的残酷行为,而未能发现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的自我牺牲和伟大用心。 他带着一脸痛苦和感伤,走到擎天玉柱铁铮掩埋九尾妖狐尸本的所在,仅只用单掌凌虚一吸,便把九尾妖狐的尸体翻了出来。 这时,九尾妖狐那里看得出人形,只是成了一堆肉泥,惨不忍睹。 他悲声一出,喃喃自语道:“爷爷这种亲自所为之事,叫我如何向我自己的良心交待呵!” 不用说,这位俊朗少年,就是众目所瞩的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了。 原来,他和三苦神尼,百灵仙子苏梅苓,神偷吴七一路日夜兼程赶回,不期在宝应遇到了慈母叶秀玲。 大家悲喜交集的见了面,先介绍慈母认识了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然后,才引百灵仙子苏梅苓叩见慈母。 铁母叶秀玲一见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此间的神情,就明白了一大半,她原是意属周婷婷的,这时见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容貌和周婷婷比起来,原是春兰秋菊,各具其美,在性格上百灵仙子苏梅苓却是较周婷婷多了一分骄憨,多了一分天真,使叶秀玲一见之下,便觉得她也应该是她的儿媳才对。 所以不让百灵仙子苏梅苓叩首下去,便一把搂抱住她,问东问西,关爱备至。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张小巧的嘴巴,能言善道,尽其所知的,把铁英奇的一切,统统说给铁母叶秀玲听了。 一路上,铁英奇原已将一切遭遇,告诉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样一来倒好,无需铁英奇多费口舌。 百灵仙子苏梅苓说完了自己的,才想起问铁母叶秀玲的近况,叫了一声:“妈!”妈字出口,才发觉口急叫错了,不由羞得一张秀脸涨得通红,一头躲到铁母叶秀玲怀里,怩忸不敢说话了。 铁母叶秀玲见百灵仙子苏梅苓这般小儿女态,心情大是开畅,把百灵仙子苏梅苓抱得更紧说道:“孩子,你迟早都要叫我妈,现在叫了,我更高兴!” 这话不但笑得百灵仙子苏梅苓再也抬不起头来,就是铁英奇,也只觉脸上热烘烘的,又是窝心,又是害臊。 亲情洋溢里,时光过得最快! 但现实问题,却不让他们停留在快乐之中! 铁英奇问起乃母一个人在宝应的原因,铁母叶秀玲忧伤地将家中所发生之事,完全告诉了铁英奇。最后道:“孩子,我看你暂时也不要回家去了,我们先到你林师伯家中去,以后再定行止吧!” 铁英奇对于家中所发生之事,实事忧忿已极,又加不放心三绝手李镇东的安危,坚持要到淮阴去看看真相。 铁母叶秀玲只好和三苦神尼、神偷吴七、百灵仙子苏梅苓暂时留在小客店中,让铁英奇一个人回到淮阴会见机行事。 不过特别吩嘱铁英奇最好暗中探视,也不可公开露面。 这次的百灵仙子苏梅苓倒是出奇的乖,竟不作与铁英奇同行的要求跟着铁母叶秀玲一块儿走了。 铁英奇功力奇绝,偷窥了后半段心如神尼和擎天玉柱收拾九尾妖狐的事。 因为他只看到了爷爷杀人的行为,却不知爷爷何以杀人的原因和苦衷。把这片段的事实,拿来和已知的传言对照,不由他不自叹自艾,感到无比难过。 爷爷在他脑中的偶象地位,是慢慢浅淡下去了。 当然,他不敢对爷爷骤下断语,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不容他不朝最坏的方面想去。 他面临到一个最大的难路,有待理智的抉择,和上天的启导。 目前,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彷徨,打不定主意,怎样去走自己应走的路。 想着,想着,他还是解不开这个死结。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蓦地,又有一条人影,疾如飘风般从他身左两丈开外一掠而过。 那条人影,凌空折腰,“鹞子翻身”,硬把前冲的势子止住,改向铁英奇扑来。 以铁英奇的功力说,莫说那人已经向他扑来,就是那人远在十丈之外,也应该早就有所发现了。 可是,这时那人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后,他竟犹似未觉,呆呆的不作防敌措施。 那人的视线,也被铁英奇身前的那堆身肉模糊的尸体所吸引,同时,他也并无贸然出手伤人之意。 身形一顿,站在铁英奇身边,他原是要大声喝问的,当看清了铁英奇的面貌后,忽然改为一声讶呼道:“呵!原来是小兄弟你!”继之,神色一正,指着那堆肉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英奇被来人问得一怔,定睛看去,才看出对方竟是老哥哥虎目神丐朱元波。 铁英奇这时的感情,大大受了震荡,一见是虎目神丐朱元波,便有如见了亲人一般,不禁悲从中来,叫了一声:“老哥哥……”鼻头一酸,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原与铁英奇忘年论交,情谊莫逆,但这时的神情,竟是一反常态,似是有所顾忌地不敢过份表示接近,又一指地上肉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死者是谁?” 铁英奇见虎目神丐朱元波对他态度大是疏远,心中一惨,猜想他定是因为自己爷爷投靠了“万圣宫”,连带把自己也看轻了。 他乃是心高自重之人,纵有百般委曲,在这情形之下,也低不下气来向虎目神丐朱元波诉说。 同时,在外人面前,他更不能指责自己祖父的不是,祖父纵有一万个不是,也应该由自己来承担,由自己来解决,那容别人过问。 于是他剑眉微挑道:“小弟不便奉告!” 第十六章 舍生忘死英雄本色 虎目神丐朱元波真没有想到铁英奇会这样对待他,一怔道:“小兄弟,你是和老哥哥生气么?” 铁英奇淡淡地道:“小弟不敢!” 虎目神丐朱元波吁声一叹道:“令祖这次重现江湖,心性为人,真使人失望,我们道不同,难相为谋,老花子虽然可惜你明珠暗投,又不便耸恿你成为不孝之人,唉!我们的交情,只有暂时收起来了。” 言罢,头也不回,纵身而去。 铁英奇将心比心,也难责怪虎目神丐朱元波这种态度,平心而论,这只能怪自己的祖父晚节不终,把天龙派又送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他不愿盲目从贼,又不能明目张胆放手和祖父作对,同时,更不愿让正派人物看轻了他的人品。 他真是左右为难,怎么也想不出两全之策来。 蓦地,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远处隐约传来。 他心神一震,顾不得空想那未来之事,展开“浮光掠影”身法,朝那叫声来处,疾掠而去。 一路上还不时听到呼喝之声,一阵急驰之后,已老远可见有两条人影,正搏对得甚是剧烈。 除了那一对相搏之人外,四周更有五人站在一旁呐喊助威。 铁英奇功力奇高,夜暗之中仍有十丈以上的视力,看出那搏对的二人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师叔三绝手李镇东。 三绝手李镇东似是已受了重伤,身形运转,极不灵活,但他仍以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硬拼不息,大有宁可身死,也不屈服的气概。 至于,与三绝手李镇东相对之人,铁英奇却不认识。 但是,站在一旁呐喊助威的五人,其中竟有三人是他极为熟悉的,他们竟是神驼骆一峰,虎目神丐朱元波,少林智能禅师。 铁英奇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觉得各大门派未免欺人太甚,身形急纵而起,人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越长啸,猛向二人扑去。 他那“浮光掠影”身法,快似闪电灵光,虽然引起了旁观五人的注意,却末容那五人出手阻击已是一掌凌空推出,硬把三绝手李镇东和那相斗之人隔开,二人各自后退了五步。 然后落身二人中间,扬声呼道:“请暂住手,在下有言请教!” 与三绝手李镇东搏斗之人,其实一身功力比三绝手李镇东高出二成不止,只因立意要生擒三绝手李镇东,不想伤他的性命,所以一时未能得手。 他眼看三绝手李镇东已经被他点中一指,受了重伤,生擒在望,那知凭空又插进一个蓝衫俊秀少年,只气得他发出一声仰天笑道:“看你穿装打扮,明明是天龙弟子,你来管这事,不嫌有些自不量力么?” 他话声出口。站在一旁的虎目神丐朱元波提醒他道:“丁掌门人,这位就是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少侠!”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听得一愣,老脸红透了半边。 就当他一愣之际,虎目神丐朱元波忽然迈前一步,向铁英奇道:“小兄弟,老花子不是卖友求荣之人,只因我们立场不同,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小兄弟多多见谅。” 寥寥几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内心中的痛苦,却可从他蕴满泪光的虎目中看出来。 铁英奇颇有为人设想的风度,只要把话说明了,他是绝不在意的。 怪只怪自己的祖父,做出这种难以令人谅解的事,自己纵是不幸,也无由分说,不易使人相信,于是,遂不作求人了解的打算,只苦笑了两声道:“老哥哥,日久见人心,小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将来自有明白的一天。”接着拱手为礼道:“小弟暂向各位告辞了。”回身搀住三绝手李镇东道:“师叔,我们走吧!”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晃身阻止道:“且慢,老夫等刚才在府上言未尽意,请铁掌门人屈驾随老夫等一行!” 铁英奇并不知各派掌门人刚才在“武林第一家”受够了擎天玉柱怨气之事,但他乃聪明绝顶之人,听出对方有留难自己之意,不禁随口问了一句,道:“尊驾是谁?”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自己报了姓名,虎目神丐朱元波又给铁英奇介绍了他不认识的两个人。 原来,那二人也是一派掌门之尊,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的老年秀才,便是华山掌门人白衣秀士朱远谋,另外一个长得又长又瘦的老头子,便是终南派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 铁英奇道:“各位要我到那里去?”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道:“地方不远,就在前面张公祠。” 铁英奇微一沉吟道:“丁掌门人可容在下改日施教?”铁英奇的意思,是想回去请三苦神尼出面,和各派掌门人先取得默契以后,再行坦诚相见。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望了一望其他四人道:“各位高见如何?” 虎目神丐朱元波深知这时各大门派掌门人,刚刚受了擎天玉柱铁铮的气,心情都很恶劣,铁英奇这一随之前往,如果一言不合,必定又是一场纷争,他为暗中维护铁英奇,先就接口道:“依小弟之见,就照铁掌门人的意思,改期谈也好。” 铁英奇感激的看了虎目神丐一眼。虎目神丐虽没有敢和他正目相见,却因为自己有机会为铁英奇说一句话,脸上也微微的泛上了笑容。 终南派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摇头道:“小弟不赞成朱兄的意见,明天便是天龙派正式归并‘万圣宫’的日子,错过今天,再与铁掌门人商谈,已是无补于事。” 神驼骆一峰也大声道:“铁老复出,关系武林兴衰甚巨,今天这个机会小弟认为不可放过。” 少林智能大师合什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嵩山大会之后,老衲对铁掌门人之贤,极为钦佩,望以武林大局为重,不要推辞才好。” 虎目神丐朱元波见众意如此,不便再行说话,有失自己立场,摇头一叹,心情极为沉重。 铁英奇脸色连变数次,觉得他们的话不无道理,但隐隐之中,似含有一种威胁的意味,大有非去不可之势。 他正自权衡之际。三绝手李镇东细声传音道:“各派掌门人积怒在心,这时前往,极不相宜,掌门人多加考虑!” 铁英奇刚刚赶回,什么情形都不明了,就是要谈,也非待把全般情形了解一下不可,是以一时决定不下。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发出一声朗笑,单手一挥,道:“铁掌门人不用多作考虑了,请!”他挥手之际,只见人影晃动,除了虎目神丐朱元波站立原地未动他,其他四人,已分站在铁英奇四周了。 这种势态,虽然是不容铁英奇再作考虑,非行不可了。 铁英奇身为一派掌门人乏尊,心中纵有容让求全之心,在心理上,总觉不是味道,何况,此行经他分析后,对他天龙派掌门人身份,大是有损,少年人自有三分盛气,当时剑眉一跳,道:“在下另有要事,今天不能从命,请各位赐谅。” 说完向三绝手李镇东一使眼色,大步而行。 三绝手李镇东一步一趔,走在铁英奇身后,他因不知铁英奇近来武功成就,不禁为铁英奇耽着心。 因为当前这五人,都是江湖上一流之选,只怕铁英奇难以匹敌。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见铁英奇不愿随行,大为恼怒,晃身阻住铁英奇道:“铁掌门人,此路不通!” 铁英奇转身朝另一方走去。 神驼骆一峰也阻止铁英奇笑到:“我们一见如故,今天请你赏脸则个。” 铁英奇闷声不响,又改了一个方向。 终南派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手中枯黄竹杖一横道:“请铁掌门人三思而行!” 铁英奇望了一望一脸为难之色的虎目神丐朱元波,怕使他为难,便不向他立身之处走去,改了另一个方面。 少林智能大师晃身合什道:“请铁掌门人体念苍天有好生之德,共同致力消灭这次武林浩劫。” 铁英奇走了四方,已是尽了礼数,将身回到中间站好,朗声道:“本掌门人也有苦衷,请各位莫逼人太甚。” 神驼骆一峰道:“此行并不要铁掌门人作何承诺,我们只是想阻止令祖将贵派与‘万圣宫’合并之议,其实此举,乃是两利之事,铁掌门人何乐不为!除非铁掌门人已不复再有当年正义之感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铁英奇一腔正义,乃是发于自然天性,在不得已时,他自有大义灭亲的勇气。 当然,这是说在万不得已时,他才会如此。 情势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不会采取这种断然手段的。 他要复兴天龙派,消灭武林浩劫,却不能不为自己祖父的一时错失,失尽儿孙应尽的责任。 他这种腹案的形式,乃是发于人性的至善,和为人子孙的孝思。绝非外力可以勉强的。 神驼骆一峰措词不当,使铁英奇大生反感,当时,冷笑一声,道:“骆大侠是要以在下做为人质了?” 这不仅是神驼骆一峰个人的意思,而是大家的默契,他们刚才为难三绝手李镇东,便有这种打算,当然,铁英奇更是最好人选,不过,他们口中说不出“人质”二个字罢了。 这时经铁英奇直口道来,他们都是一派掌门之尊,脸上那能挂得住,不由恼羞成怒的互望了一眼。 而神骆驼一峰,他原是性烈无比的老人,又加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那还能忍得住,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大笑:“铁掌门人说得好。但老夫自问此心可表天日,虽说有欠光明,那也是为整个武林大局着想,权宜行事,只好委曲铁掌门人了。” 铁英奇打量了他们五人一眼,昂头道:“天龙派掌门人愿代表全体天龙弟子,为武林正义,抛头骨,洒热血,在所不计,但有损天龙声誉之感,则恕难接受,各位要不放行,在下只有得罪了!” 言罢,招呼三绝手李镇东:“师叔,如果有人再敢阻拦我们,本座不惜一战!” 神驼骆一峰听得哇哇大叫道:“铁掌门人豪气干云,老夫第一个佩服,却也愿第一个领教你的高招!” 铁英奇道:“在下却之不恭,骆大侠请!”已知一战难免,答应得非常干脆。 神驼骆一峰行侠一生,几曾碰到过这种不把他看在眼中的人,脸红脖子粗地道:“铁掌门人请亮兵器!” 铁英奇原想就以双掌对敌,继之一想,觉得这样一来,将要使神驼骆一峰更感羞辱,为顾全人家的面子,只好翻腕拔出天龙金剑,横剑当胸,凝神以待。 神驼骆一峰大喝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支光芒灿烂的金圈,一分为二,分执二手,双圈一错,发出一声震耳交呜,说道:“铁掌门人,请!”他还是不愿先动手。 铁英奇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为敬对方年长,遂不再客气,起手一剑斜向神驼骆一峰右手脉门点去,道:“在下有礼了!” 剑出无声,所点部位亦非要穴,分明是出手在先,礼让在后。 神驼骆一峰微微一笑道:“铁掌门人不要客气!” 反手切出一圈,虚迎来剑,并退后一步,算是同样礼让一招。 铁英奇天龙金剑震腕生花,突然欺身攻上,长剑左扫右击,瞬息间连续攻出八剑。 这八剑乃是天龙剑法中奠基之学,一气呵成,连续攻出,迅如电光石火,有如飞龙在天,娇捷无伦。 神驼骆一峰展开阴阳双圈,泛起一片金光,叫了一声:“来得好!” 左挡右招,见招接招,见式破式,站在原地纹风未动的连接了八招。 从表面上看去,他竟是接得非常轻松愉快,骨子里,他却是有苦说不出,对铁英奇的艺业大为心服。 原来,铁英奇劈出的这八剑,剑剑所蓄蕴的内力,都恰好高出神驼骆一峰个筹,神驼骆一峰招招都接得下,但非常吃力。 这就是说,神驼骆一峰以六成功力还招,铁英奇的剑劲,超过他半筹,当神驼骆一峰施出十二成功力时,铁英奇的运剑之力,还是高出他半筹。 这种运力的巧处,就在仅只高出半筹之上,而且,还能预知神驼骆一峰出手的劲道,而超出得恰到好处。 不论铁英奇的功力深浅,就凭这一点,已叫神驼骆一峰吃惊不小了。 铁英奇轻描淡写,神驼骆一峰凝神一意的互攻了一轮之后,已是三十招过去。 铁英奇忽然轻啸一声,轻轻由正中刺出一剑。 神驼骆一峰阴阳双圈一错,式分两招,上压下举,迎着天龙金剑钳住,那知铁英奇这一剑来势虽是轻轻的,却于隐隐之中,有一股极大的暗劲,直向神驼骆一峰迈去。 神驼骆一峰十二成功力的阴阳双圈,碰到了那股暗劲,但觉双手一震,阴阳金轮再也把握不住,被震得脱手飞出丈外。 同时,他更觉得背上突然有一股极大力道冲到,冲得他站身不住,直向铁英奇剑尖撞来。 以铁英奇目前功力来说,神驼骆一峰在他手中,最多能勉强支持五招不败,铁英奇与他相斗三十招,不过是存心厚道,顾全他的颜色而已。 以神驼骆一峰在江湖上的名头,如果在铁英奇手下走不满五招,他要不羞死才怪哩! 故所以铁英奇在三十招以后,才震飞神驼骆一峰的兵刃,还是惊得在场之人目瞪口呆,回不过气来。 他们都不相信强如神驼骆一峰者,在铁英奇手下竟会走不满四十招,这样看来,铁英奇真是不可轻侮了。 铁英奇最后一剑,原无伤人之意,他只想把神驼骆一峰逼迫一步,然后顿然收剑,放过他去。 怎样也想不到神驼骆一峰竟会不畏死,直扑过去,只听“噗赫!”一声,天龙金剑已是透肤而入,刺入神驼骆一峰前胸五分有余,幸未伤及内腑。 这还是铁英奇功力火候,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见机缩手得快,否则,神驼骆一峰那怕不血流五步,死得糊里糊涂了。 神驼骆一峰等于是捡回一条老命,一时惊愕当场,说不出话来。 其他观战之人,不悉内情,都认为铁英奇不应再刺神驼骆一峰一剑,如此未免过分心狠手辣,令人不愤。 只听一金铁交鸣之声,各人抽出了各自的兵刃,大吼一声,便把铁英奇围在核心。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用的是一柄长约三尺,宽仅一寸的柳叶绵丝剑,剑身柔软如鞭,毫不打眼。 只见他内力一催,那柳叶绵丝剑霍然挺得笔直,剑身也发出碧绿的光芒,戳指铁英奇道:“铁掌门人好剑法,老夫不才,也要请教二招。” 铁英奇冷笑出声,道:“本座……” 蓦地只见神驼骆一峰脸色一肃,打断铁英奇的话道:“小弟之伤,不能怪铁掌门人!” 大家听得同是一愕,不知神驼骆一峰话意何在? 神驼骆一峰猛然转身,望着少林智能大师冷笑道:“请大师给老夫一个公道!” 少林智能大师一愕道:“骆大侠,此话怎讲?” 神驼骆一峰怒笑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明白!” 少林智能大师一脸茫然之色道:“贫僧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骆大侠,骆大侠何妨明白指教!” 神驼骆一峰双目尽赤,恨声说道:“老夫与你们何仇?你竟乘人不备之际,在背后偷袭老夫一记百步神拳,幸得铁掌门人功力高绝,缩剑得快,老夫才幸免于死,这也是上天有眼,留得老夫一命,来揭破你害人的阴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时,大家才恍然明白,神驼骆一峰的受伤,实在不能怪铁英奇,于是大家一起把视线转到少林智能大师身上,希望他能有所说明。 少林智能大师发了一阵呆,忽然敞声大笑道:“骆大侠,你这话可真凭实据?” 神驼骆一峰声壮气壮道:“少林神拳,百步伤人,要非是你这无耻的和尚,有谁有此功力,将老夫击得向前冲出?” 少林智能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其他同道四人道:“各位掌门人曾见贫僧有所举动否?” 所得到的回答,是一阵摇头,和一阵沉默。 神驼骆一峰也起了疑心,举目向四处搜去。 铁英奇运起天视地听之术,已然察出二三十丈外,正有一人向远处奔去,这人想是暗算神驼骆一峰后,趁大家争执之际,逃离附近的。 以铁英奇的功力来说,理应早就发现潜伏之人,只因他毕竟经验欠缺,犯了疏忽的毛病,才让那人得了便宜,几乎造成一件天大的误会。 铁英奇也甚是讨厌那暗算之人,当时起步欲追道:“那人正向东南逸去,在下去追他回来!” 铁英奇功力高绝,他能听到的声音,别人不一定也能听得到,何况那人并非等闲之辈,早已远出数十丈外。 他们既是毫无所觉,对于铁英奇的话,就是百分之百相信,也不放心让他追了出去,唯恐他也一去不回,闹出笑话。 因此,他们不放心让铁英奇走出,却向神驼骆一峰打了一个眼色,神驼骆一峰立即拔身而起,人在空中道:“此人暗算了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身形连闪,便消失了人影。 铁英奇也不言语,只觉得他们这样不相信他,对他来说,无异是一种侮辱,脸色极为不愉。 神驼骆一峰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一刻便见他一脸铁青地走了回来,大家忍不住向他问道:“骆兄可是白跑了一趟?” 说话之际,眼光却一齐落向铁英奇身上。 铁英奇大是恼怒,冲口说道:“骆大侠不但见到了人,而且,还和人家对了一掌!” 原来,铁英奇默运神功,已将神驼骆一峰追敌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终南派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脸色一正,道:“铁掌门人既非亲自所见,请莫妄作意测。” 铁英奇俊目一闪道:“本座之言是否属实,自有骆大侠证明。” 神驼骆一峰叹道:“老夫掌力不敌,留她不住。” 大家齐是一惊,同声道:“骆大侠可认识那人?” 神驼骆一峰掌力深厚,威名久着江湖,那人能胜得骆一峰,大家自然都急于知道是谁。神驼骆一峰神色沮丧地道:“那人是一个年轻女子,老夫练了一辈子掌力,结果还败在她手中,说起来实是汗颜。”听语气,他显然知道那女子的姓名,只是羞于出口。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道:“骆兄是认识那女子!” 虎目神丐朱元波自向铁英奇表明立场之后,一直缄口不言,这时,却忍不住开口道:“骆兄一生坦荡,想不到还有世俗之见。” 神驼骆一峰被说得老脸一红,道:“好!说就说吧!”话到口边,又顿了一顿,才用低沉的声音道:“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凭直觉便知道那人是百灵仙子苏梅苓,极可能又是骗过他一次的那位“万圣宫”的女子伪扮的,当时,急口分辩道:“不!那不是真的百灵仙子苏梅苓!” 少林智能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长白老人居心叵测,无缘无故的找了本派一阵麻烦,在高山大会上又欺骗了一次天下众雄,到头来现出狐狸尾巴,原来竟是‘万圣宫’四大掌主之一,百灵仙子苏梅苓乃是长白老人的孙儿,有其祖必有其孙,何况,百灵仙子苏梅苓原就是‘万圣宫’的宫主,依老衲之见,骆兄之言,一定不错。” 少林智能大师想起长白老人兵临少林寺的往事,不由词锋也犀利了起来。 铁英奇有想说出事实,但想起自己都在人家杯疑之中,纵是说干了口舌,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遂也就懒得说了,反正真金不怕火,迟早都有真象大白的一天。 事情又回到了老问题上。 铁英奇抛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事不说,自己也不能老和他们缠夹。干干脆脆的道:“今日之事,错纵复难,一言难尽,在下另有要事,先行告辞了。”双手一拱,向三绝手李镇东招呼了一声:“我们走!”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坚持到底道:“务望铁掌门人前往张公饲一行。”铁英奇俊国扫视了他们五人一眼道:“各位可是要群殴在下?”言外之意,便是说:你们各位单打独斗,谁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们不是一派掌门之尊,便是江湖上极有声望之人,要说围攻,是谁都不愿做的。要说单打独斗,就以神驼骆一峰为例,各人心里有数,大家都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人,神驼骆一峰不成,还不是谁出手谁丢人。 可是铁英奇因为心中恼怒,说话语气,未免太横,实在叫人受不了。 大家面面相觑,全是一脸忿怒之色。 局面是尴尬到了极点。 就在这僵持难下的时候,忽然又见一条人影,疾驰而来。 那人目力真好,老远就听见她发话道:“铁少侠,你倒忙里偷闲的和各位掌门人聊开了,可知令堂又遭了意外,失了踪么?” 铁英奇闻言之下,心头猛震,一楞之间,来人已到了他的身前。 各派掌门人自是都认得三苦神尼,不禁都是一惊,惶惑地道:“老前辈,这话怎讲?” 铁英奇顿足恨声道:“唉!你们误尽本座了!”身形一晃,便失了所在。 三苦神尼见铁英奇走得太急,许多话还都没有说全,忙又传音告诉他道:“吴七与小徒,也都来了,他们就在前面十里外一所土地庙内等你,你先走一步,贫尼马上就来。” 铁英奇脱走,这些掌门人莫说阻拦于他,便是他飘出去的身法,都无一人看清,他们现在才知道,铁英奇处处容让他们,如果他真的要下毒手,纵是大家围攻,也绝无胜算可能。 三苦神尼见铁英奇对各派掌门人神情极不愉快,一愕道:“各位可是与铁少侠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 三绝手李镇东便将刚才之事,向三苦神尼说了一遍。 三苦神尼面色一正,道:“各位也是一派掌门之尊……”口气中,颇有责怪各掌门人之意,但话到口边,又改了主意,“唉!”声一叹道:“铁少侠武林救星,岂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事久见人心,你们……唉!”回头招呼三绝手李镇东道:“李大侠,我们也不能久留了!”飞身逝去。 三绝手李镇东的身手那能赶得上三苦神尼,又加受伤之身,是以起步就落了后。 好在三若神尼说明了地点,不怕失误找寻不到。 虎目神丐朱元波心口交战了一阵,顿足追上三绝手李镇东道:“李大侠,老花子和你一同去!” 走的,走了。 原地方,留下来的是四条木立的人影,各带一脸迷惘的神色,忽然,同发出一声长叹。 十里外的土地庙,是铁英奇童年常游之地,他闭着眼睛也找得到,疾如流星的身法,区区十里之地,在他脚下,不过是片刻时光。 看地势,转过一个山脚,前面就是那土地庙了。 偶然抬头,发现前面也有一条人影,朝着同方向飞奔。 他这时,满肚子火气,低啸一声,身形飞得更快,一个“云鹞翻身”,便从那人头顶上飞越而过,挡住那人的去路。 铁英奇飞身拦阻人道,身形不带半点风声,只是陡然之间,在那人身前落下,这种出其不意的顿然现身,直吓得那人出了一身冷汗,惊,叫道:“谁!”蓦地刹住前冲之势,退后五步,双掌平举当胸,凝目前视。 铁英奇这时才看那人的面目,四目相对,二人都不免“哦!”了一声。 那人先向铁英奇躬身一礼道:“弟子参见掌门人!” 铁英奇激动地叫了一声:“二师叔!” 二人的语声中,都有感慨万千的意味,有说不出的辛酸。 辟地手汪镇北行过礼,目蕴泪光,道:“想不到我们半途相遇,倒省了我不少时问。” 铁英奇道:“师叔可是有事找我?” 辟地手汪镇北点了一点头,道:“英侄,你跟我来!”转身回头欲走,却不说出为了何事。 铁英奇剑眉一皱道:“小侄现在有要事呢!……我们何不同到前面土地庙一谈,小侄正有许多话请问师叔呢。” 辟地手汪镇北道:“我们本不知你回来了,是令慈说起,为叔乃奉命特来找你。” 铁英奇心头猛震,微怒道:“呵!原来是你们!……” 辟地手汪镇北神色不变地道:“英侄,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们抄近路走吧!” 铁英奇跟着辟地手汪镇北疾向家中奔去。 一路上,二人心事重重,都有许多话想说,但又都觉得千头万绪,无从开口。 不久“武林第一家”的黑影,已是迢迢在望。 辟地手汪镇北忽然地道:“我们从后园入内,莫让别人知道了。” 铁英奇不由大生反感,忖道:“回自己的家,都不能走大门,这样成什么世界!”心里千万个不愿意,结果还是忍住没有表示出来。随着辟地手汪镇北绕到后园墙外。 辟地手汪镇北要铁英奇在墙外等着,由他先进去支开守护弟子后,再知会铁英奇入内。 铁英奇淡淡一笑道:“不用师叔烦心,小侄自有不被别人发现办法,你只要告诉我们在那里相会就得了!” 辟地手汪镇北在铁英奇脸上打量半天,见他充满了自信,也就不再勉强,低声道:“为叔在‘潜龙别室’等你,你要小心了!”翻上墙头,没入墙内。 铁英奇脑中闪过千个念头,忖道:“莫非我们要把我关起来么?只怕要使你们大失所望了。”任铁英奇一身功力,“武林第一家”的潜龙别室那能关得住他。 铁英奇何等功力,他在墙外片刻时间,已自默运地听之术,查清了园内弟子们守护位置。只见他身形一晃,快得看不见人影,便进入了后园,直奔“潜龙别室”的入口处。 原来,“潜龙别室”是过去擎天玉柱铁铮打座静修的一间地下室,入口处,就在西园一座八角凉亭之中。 平时,这里是天龙派的禁区,任何人不得进入。 铁英奇出生以后,天龙派虽是没落了,但这个地区,还是保留了过去的禁例。 铁英奇虽然也从未来过这里,但他却早从天龙派五常口中获知了这件事。 天龙五常重返“武林第一家”后,已把西园整理得恢复了旧观,一丛丛的短树林,东一堆,西一堆的看去极为散乱的围住一池青莲和小座茅草八角凉亭。 这里无人看守,铁英奇身负天龙绝学,自是知道四周小树林所布成的“潜龙阵”,乃是天下奇学之下,如果不识其中奥妙,谁也莫想进入一步。 铁英奇胸有成竹,举步走了进去,直达池中八角凉亭。 他在亭中落座以后,才见辟地手汪镇北闪身而来。 辟地手汪镇北想不到铁英奇会比他先到,一怔之后,真诚地笑道:“掌门人功力精进,可喜!可贺!” 铁英奇仰天一叹道:“师门蒙羞至此,再高的功力,又何足为贺!” 辟地手汪镇北不敢答话,伸手在八仙桌下摸了一摸,那张八仙桌便缓缓向上升起,桌下现出一个门户来。 辟地手汪镇北请铁英奇入内,自己却飞身走了。 铁英奇拾级而下,穿过一条不太长的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室门大开,里面被珠光照得亮同白天。 石室中,四壁书架,藏书数以万计,一张紫檀大书桌摆在正中央,除了书桌前面有一张太师椅外,室中便没有其它可坐的椅凳了。 铁英奇这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真打不定主意,如何来面对现实? 私情?公义?公义?私情?在他脑中交织成一片,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实在说来,要兼顾的问题太多,一处地方想不到,可能就会造成千古恨事。他能不特别谨慎么? 他心烦意乱的在室中打着圆圈,走来走去,又急又怕的等待着那避免不了的事情到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 铁英奇全身起了一阵微颤,但觉四肢软瘫瘫的,几乎立足不住。 要来的,终于来了。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慈穆,身穿蓝色锦袍的老人。 这老人在门口一现身,铁英奇全身的不安,却反而又一扫而光。 这不是铁英奇硬起心肠有了决断,而是因为度过了战斗前怯场,非面对现实不可了。 擎天玉柱铁铮站在内室门口,凝目望着铁英奇,显然他内心中也很激动。 铁英奇正眼打量他在关外见过一面的祖父,容颜依旧,他老人家显得更有精神了。 往事如飞,在他脑中掠过,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顾不得将来的后果,俊目泪水如珠,滚滚而出,叫了一声:“爷爷!”便拜将下去。 擎天玉柱铁铮也老泪婆娑,扬手发出一股暗劲,想把铁英奇托扶起来。 那知劲力发出,只觉铁英奇的身势奇重无比,竟阻不住他下拜之势。 擎天玉柱铁铮双目奇光陡射,将功力提到十二成,但是铁英奇仍然若无其事的向他拜了三拜。 爷儿俩第一次见面,便暗中交上功劲。 擎天玉柱铁铮心中固然惊奇,就是铁英奇也深佩爷爷的功力深厚,其实他也用上了八成功力,才没被爷爷拉住。 铁英奇拜罢起来,看了一看爷爷正直的容颜,怎样也看不出,爷爷会是天龙派的罪人,他眨了一眨眼,凄然一叹,想不出说什么话好。 擎天玉柱铁铮朗声一笑,笑声中走向太师椅坐下,道:“英儿,你站到爷爷身边来,爷爷有话和你说!” 铁英奇蹙眉一怔,道:“孙儿站在这里很好,爷爷有话尽可吩咐。”仍立原处,没有走过去。 擎天玉柱铁铮一楞,道:“英儿,你对爷爷甚是不满意?” 铁英奇见爷爷开门见山,说到了正题,扑地又向擎天玉柱跪下,哀声道:“英儿不孝无状,有几句话,请爷爷容禀!” 擎天玉柱铁铮脸无愠色,含笑道:“不用说了,你的心意,爷爷完全明白。”注视了铁英奇片刻,正色问道:“爷爷也要问你一句话,如果爷爷不接受你的抗阻,你准备怎样对待爷爷?” 铁英奇一楞,他想不到爷爷会出这个问题,作难了半天,犹是讷讷说不出一句来! 擎天玉柱铁铮和颜悦色地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爷爷年老,脾气难免古怪,你有话但说无妨!” 擎天玉拄铁铮不再打岔,静听铁英奇说道:“英儿只有尽一己之力,使爷爷心愿难偿!直到爷爷回头为止。” 擎天玉柱铁铮道:“你这是要与爷爷做对了?” 铁英奇毅然道:“英儿别无选择!” 擎天玉柱脸上的筋肉动了一动,也不知他心想的是什么,只是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如果你阻不住爷爷的所行所为呢?” 铁英奇正声道:“英儿只有请爷爷回到关外‘天龙洞天’去,向历代天龙祖师悔过!” 擎天玉柱铁铮微笑道:“你这个主意,谅来是不会改变的了!” 铁英奇道:“孙儿矢志不移!” 擎天玉柱铁铮猛然向桌上一拍,跳起来道:“好!好!好!” 铁英奇忖道擎天玉柱铁铮要向他下手了,当时,暗提功劲,跪着不动,昂然道:“孙儿如果不为整个武林浩劫和复兴天龙派着想,极愿死在爷爷的掌下,以尽孙儿一己之孝,可是孙儿既以天下为己任,便不敢以恩孝而误苍生,请爷爷原谅。” 擎天玉柱铁铮眼睛瞪着铁英奇,无比激动的道:“英儿,你好!你起来,爷爷不会怪你的,爷爷信任你,现在要把实话告诉你了!” 铁英奇一头雾水,真不知爷爷安的是什么心,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就硬着头皮谢了擎天玉柱铁铮,站了起来。 擎天玉柱铁铮坐回太师椅上,叫铁英奇站在书桌对面,道:“英儿,爷爷不是糊涂人,你认为爷爷真会卖身投靠么?” 铁英奇无从了解起,除了沉默以外,根本就答不上话。只好静听擎天玉柱铁铮把事实真象说出来。 听着听着,铁英奇俊目之内蕴满了泪水,只觉爷爷坐在对面,随着叙说,不住的升高,升高!高得不可仰视,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简直太渺小了。 原来擎天玉柱铁铮与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翁简金祥四人在武夷山三仰峰一会之后,四大奇人针对玄阴帝君的诡谋,商量了一个绝妙的奇计。 他们四大奇人,不悔身败名裂,投入地狱,居心要除去玄阴帝君安排的四个冒名之人,然后以真代假,潜伏到玄阴帝君的近侧,伺机暗杀玄阴帝君,消弭武林浩劫。 他们得知玄阴帝君之能,放眼天下,无人可敌,除非四人合力,任怎么也莫想除得了他。 他们为了避免玄阴帝君多心起疑,决定由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两人,先行渗入,因为擎天玉柱铁铮出山之事,玄阴帝君尚无所知,心如神尼则一向隐居武夷山极少过问江湖中事,江湖上纵是不见他们二人的行踪,也不会引起玄阴帝君的疑心。 只有长白老人和无影神风,必需在江湖上不时出现,吸引住玄阴帝君的注意力,才能保全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的安全。 当然,在机会来到的时候,长白老人和无影神风便会立即设法参加潜入的行列。 这种身入虎穴的做法,不仅是冒着个人生死之险,而且,也将一生清誉,作了孤注一掷,一个弄不好,牺牲自己不说,还要落个千古骂名,永无洗唰的一天。 这种大仁大义,不顾自己得失的牺牲精神,说来容易,要做起来却非有超人的胸襟不可。 当铁英奇明了真象之后,叫他如何不对自己的祖父加倍的敬仰,无限的惭愧。 他羞愧的说道:“爷爷!您老人家太伟大了!”挨身过去,靠在擎天玉柱铁铮的身边。 擎天玉柱铁铮拍着铁英奇的肩头道:“孩子,你现在可以走了!只是不要将这些话告诉任何人。” 铁英奇愕然遭:“英儿怎能去讲?” 擎天玉柱铁铮正容道:“孩子,你要尽量忘记爷爷刚才说的内情,以你原来的立意,尽其可能和爷爷作对,这出戏才演得逼真呢!” 铁英奇一点即透,自是知道自己应做之事,当下向擎天玉柱铁铮一拜道:“英儿去了,请爷爷小心!” 擎天玉柱铁铮目送铁英奇走出石室,然又喊住他道:“爷爷当初放你妈回去,原是要她离开这是非之地,那知她竟守在附近不走,是爷爷我放心不下,才叫你二师叔接她回来的,她原是妇道人,不易在江湖上奔波,就让她住在家里好了。” 铁英奇又放下了一层心事,应了一声:“是!”人便飞快的出了“武林第一家”,带着一颗诚恳的心,向十里外的土地庙奔去。 黑夜已过,这时差不多已是黎明时候了。 待他来到土地庙时,只见庙前站了不少的人,他冷笑一声,疾步赶了过去。 当三苦神尼赶回土地庙,不见铁英奇在内,一皱寿眉问道:“铁少侠没有到这里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近来虽然非常听话,没有任性行事,但一颗心却早已不知飞到那里去了。三若神尼要是再不回来,只怕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一见师父回来,以为铁英奇也跟在后面,正要笑着迎上去,那知师父竟问出这样一句,不由一呆,道:“师父见到了英哥哥?” 问话中,已是告诉三苦神尼,铁英奇没有回来。 三苦神尼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百灵仙子苏梅苓不加思索的道:“英哥哥可能是发现了妈妈行踪,追去了。” 三苦神尼也只好如此自宽道:“但愿如此!” 二人言谈间,虎目神丐朱元波和三绝手也到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一见百灵仙子苏梅苓,不由一惊道:“苏姑娘果真也来了!”他是想起神驼骆一峰被百灵仙子苏梅苓暗中打了一掌之事,信口说出这话。 百灵仙子苏梅苓那有听不出他话中有话之理,当然秀眉一颦道:“朱伯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一笑道:“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打了神驼骆一峰一掌么?要不是你哥哥缩手得快,你这个祸可就闯大了!真是调皮,不知轻重!”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愕道:“朱伯伯你真会说笑话,师父离开后,我就没有出过庙门一步!” 神愉吴七蓦地从暗角里钻出来,吓了虎目神丐一跳道:“老偷儿和苏姑娘寸步未离,老花子你可不能在神尼面前乱告状。” 三苦神尼笑道:“这事朱大侠可能是弄错了,苓儿今天老实得很,绝没有做错事。” 虎目神丐朱元波只好把刚才神驼骆一峰的话说了一遍,道:“难道会有两个苏姑娘?” 百灵仙子苏梅苓听了跳脚道:“我知道她是谁,一定是那个臭丫头,我非去找她不可!”说着便要夺门而出。 三苦神尼叫住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几,你怎么又胡来啦!这不是给你英哥哥添麻烦么?你妈的事,还没弄出眉目来,你也要凑凑是不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给铁英奇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真怕又给铁英奇生事,委屈得只是跺脚,“哼!哼!”不止,却不敢任性闯出去。 三苦神尼在这时候,便将百灵仙子苏梅苓不久前所受的委屈,向大家说了,虎目神丐朱元波不安的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了歉。 同时,也知道了铁英奇的一片苦心,无比难过的自责道:“老化子与铁小兄忘年论交,这次却是信他不过,说起来真是惭愧得不得了,以后老花子对小兄弟,绝不再生二心,以赎今日之过。” 大家又谈到铁母叶秀玲失踪之事,一时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想到她是被辟地手汪镇北向她透露了真象,把她请回去了。 正议论间,庙门外传来脚步之事,接着,走进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二人。 其他的人,因为土地庙太小,都在外面没有进来。 二位掌门人先向三苫神尼问了好,然后向内扫视了一周。 所谓土地庙,原是庙宇中最小的建筑物,通常都是四扇墙壁一尊神,如此而已。 这虽是一座最大的土地庙,但也不过可容六七个人,全貌自是一目既可了然。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举目不见铁英奇,微感意外地一怔,道:“请问铁少侠可是不在家?” 百灵仙子苏梅苓刚才听取华山掌门人等找铁英奇的麻烦的事,心里原就老大的不高兴,这时,也不管他们的来意如何?便冷笑道:“我哥哥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你们真是放不过他么?”语气极不善。 三苦神尼忙喝道:“苓儿不得无礼!” 百灵仙子苏梅苓话虽不敢说了,小鼻子却仍哼了数声,显然,对各派掌门人很不服气。 三苦神尼寿眉一扬,又要数说百灵仙子苏梅苓几句,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抢先说道:“贫僧等特为刚才之事,来向少侠致歉,并有要事相商,请苏姑娘不要多心。”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才无话可说。 虎目神丐朱元波叹声道:“铁掌门人一直就没有来过,我们大家正为他耽心呢!” 二位掌门人互望了一眼,神情间显得极为失望,便转身告退。 门外传来铁英奇的声音道:“二位掌门人久违了!”人影一闪,铁英奇已向他们拱手为礼。 要知在嵩山上,铁英奇和少林武当二大门派掌门人已经建立了极厚的友谊,尤其与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在集贤山庄时,便有知遇之恩,所以对他们敬礼有加。 二位掌门人来齐声一笑道:“铁掌门人回来得正好,我们特来致歉,并有事请教。” 铁英奇因为知道了自己祖父忍辱负重的苦心和乃母之下落,心胸开阔,毫无把刚才发生之事放在心上,道:“些许误会,二位掌门人请不必介怀,有何指教请尽管见示。”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哈哈大笑道:“贫道素知铁掌门人胸襟如海,必不会把刚才不愉快放在心上,现在,贫道等有一件事要向铁掌门人请教,如果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铁英奇道:“道长太客气了!”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面色一正,道:“今日正午,令祖将率领贵派弟子正式归并‘万圣宫’,贫道及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代表庙外各派掌门人及正义之士,请铁掌门人见示立场?” 铁英奇早就胸有成竹,他是站在正义的一边,可是在这时候答应武当掌门人,就未免显得他这个掌门人太软弱,颇有被威胁的意味。 他不是看不开的人,但为争取天龙派应有的地位,他沉吟了一下,道:“二位掌门人可容在下,于前往张公祠回拜时,再行奉告!”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望着少林智朗大师会心的一笑道:“贫道等恭候铁掌门人光临,现在告退了!”二位掌门人转身大步走出土地庙,带了各派掌门人迅速离去。 虎目神丐朱元波这时才走过来,道:“小兄弟,老哥哥一时不明,冤枉你了!”言时,一脸羞惭之色。 铁英奇忙一把抓住虎目神丐朱元波的手臂道:“老哥哥那里话,你我道义之交,原应规过劝善,小弟愧未能事先把话说明,以后尚望老哥哥随时匡正是幸。” 虎目神丐朱元波望着铁英奇一叹道:“你处境很难,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原应多多替你设想才是。” 他们二人,大有你一句,我一句,说不完的样子。 百灵仙子苏梅苓急了,插话打岔道:“二位不要婆婆妈妈的了,英哥哥,我问你,有什么话怎不当面对他们说?一定到张公祠去干吗?” 铁英奇望了一望三苦神尼,三苦神尼含笑点头告诉百灵仙子道:“你英哥哥要是在这里答应了他们,岂不有兵临城下的受逼的况味,如果到张公祠去,情形便不同了,那样,才显得你哥哥凛然正义,一切出于自发。” 百灵仙子苏梅苓“呵!”了一声,瞟了铁英奇一眼道:“我还把你当作老实人呢!原来你鬼名堂比我还多嘛!” 铁英奇被说得甚是不好意思。 三绝手李镇东关于铁母叶秀玲的安危,忧心忡忡的道:“英儿,有令堂的消息没有?” 铁英奇当然不好把擎天玉柱的大计告诉任何人,以免露了风声,有误大事,只简要地道:“她老人家被爷爷接回去了!” 三绝手李镇东不好再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他纵然不同意恩师的做法,可也不能当着别人批评师父的不是。 铁英奇也不再谈乃母的事,却向大家表示要与百灵仙子苏梅警二人立即前往张公饲去。百灵仙子苏梅苓听了,大是高兴道:“就只我们两个人去!” 铁英奇笑道:“你的处境和我一样,也有向他们提出保证的必要。” 三绝手李镇东虽是离开了“武林第一家”,也不赞成恩师的行为,但却绝不愿与恩师正面为敌,他特别把这个意思告诉了铁英奇,要铁英奇多加考虑。 虎目神丐朱元波也不放心铁英奇和苏梅苓二人前去,坚持要陪同他们同行。铁英奇只好答应了。 三人出了土地庙,铁英奇道:“我们快走一步,最好他们前脚回张公词,我们后脚同时赶到。” 百灵仙子苏梅苓最是好事,不住的连声称好,一挫身先就跑了出去。 她不久前因祸得福,服一颗大檀丸,又经铁英奇打通了奇经八脉,功力之高,已然超过了虎目神丐朱元波,只见她身形快逾怒矢,很快便见不到了人影。 虎目神丐朱元波和铁英奇随后急追,铁英奇为照顾虎目神丐朱元波的速度,越追距离越远,虎目神丐朱元波只有自叹不如。 铁英奇又怕百灵仙子苏梅苓先到生事,只好伸手拉住虎目神丐朱元波右臂,委婉地道:“老哥哥我们不能让苓妹先到惹事,也赶一程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但觉铁英奇手中传来一股热流,顿时自己内力倍增,身轻如燕,不过片刻时间,就赶上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虎目神丐朱元波见铁英奇带着他奔行了一段路,仍是神态悠闲,好象没有出过力一般,自愧的一叹,道:“江湖后浪推前浪,老哥哥真是差得太远了!” 铁英奇微微一笑,指着前面张公祠道:“老哥哥你看,他们也刚到哩!” 脚下加劲,三人同时落身在张公祠门前。 祠外,分由少林武当二派弟子守护着。 门口正是四位少林悟字辈弟子,嵩山一会之后,大家都有过一面之缘,不算是生人。 铁英奇一拱手道:“请大师兄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前来拜访!” 谁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各派掌门人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商量如何采取一致的步调,以对付铁英奇的造访,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已经进入了大堂。 铁英奇望着他们讶容未退的脸色,微微一笑,拱手道:“铁英奇特来回拜各位!” 百灵仙子苏梅苓与铁英奇并肩而立,也极为有礼的向大家一福道:“苏梅苓这厢有礼了!”她不自称晚辈,显然是顾虑了身份,一开头就落了下风,不能平等相谈。 小妮子确然也有她一套。 因为铁英奇来得快,各派掌门人事先不及协调一致的步骤,所以有的人站起来答礼,有的人仍是端坐不动,俨然似大掌门人自居。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哈哈一笑,同时站起身来,请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厅上落座。 然后,笑问道:“铁掌门人一诺值千金,来得真快,一定是有佳音告诉我们了!” 铁英奇道:“在下与百灵仙子苏梅苓愿追随各位,为维护正义效力!”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额手称庆道:“铁掌门人深明大义,江湖之幸也。”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铁掌门人如此做法,老衲至为钦佩!” 铁英奇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摒弃邪恶,忠诚正义武林合作,倒是获得了全体的欢迎。 但是,谈到如何合作的问题,便有各式各样的意见提了出来。 有的人主张请铁英奇挺身而出,制止今天中午天龙派与“万圣宫”的合作。 有的人主张铁英奇对于中午之会,最好避不出面,由各大门派出面阻挠。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原就以铁英奇为人质,以被迫擎天玉柱铁铮与“万圣宫”决裂的企图。 这时,又站起来旧调重弹道:“依本座己见,铁掌门人既有大义当前不认亲情的志节,何不请铁掌门人再委曲一点,假作被我们所擒,以逼使铁老回到正义一边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了不愉快的神色; 铁英奇向百灵仙子苏梅苓使了一个眼色。要她沉着忍耐,自己则昂首顾盼,微笑不语,好象没有听到似的。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听了青城掌门人丁公直的话,表示意见道:“丁掌门人设想周到,贫道理应全力支持,只是贫道另外有两点意见,请各位指教。”微微一顿,接着道:“其一,铁少侠乃是一派掌门之尊,我们如果这般委曲他,只怕将招致天龙弟子的公愤,获得相反的结果。其二,我们正道武林,标榜的光明磊落,这种手段是不是有值得考虑的地方?”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小弟同意静玄道兄高见。” 终南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道:“本座认为静玄道兄之见,亦近迂腐,不明权变之道,仍以采丁掌门人之策为上,同时……”他的眼光落到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脸上,住口不说了。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以华山掌门人枯竹叟之为忤,笑道:“叶兄,同意什么?” 华山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做现尴尬之容沉吟了片刻,先向铁英奇致意道:“本座心直口快,如有言语不当之处,务请铁掌门人不要见怪。” 铁英奇道:“叶掌门人有话尽管直说,在下原是虚心领教来的。” 华山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干咳了两声,表示心中的话,极难出口,又停了半天,才道:“俗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由于铁老与苏老的关系,本座认为我们有多一层顾虑的必要,铁掌门人如果能够接受丁掌门人的意见,才是他与我们合作最好的证明。” 百灵仙子苏梅苓气得跳起来道:“你不相信我们,我走好了!” 铁英奇量大如海,含笑止住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妹不要打岔,智朗禅师要说话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正声道:“贫僧深信铁掌门人心口如一,具有大义灭亲的胸怀。”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的话,未免说得过份肯定,连铁英奇自己都觉得他大胆得过了火,这于他内心之中却是一阵感动,向他注目致意。 其他的人,更是“呵”了一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希望他说得明白一点。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微笑着向铁英奇道:“铁掌门人在敞派甫田下院,所行之事,已由敝师弟智光用千里传讯之法,早报到了老衲耳中。据智光师弟来信说,铁掌门人一身功力,已是出神入化,足当对抗玄阴帝君的大任,此言可是真的么?” 铁英奇欠身笑道:“智光大师过奖了,在下是不敢充当!” 少林掌门人智朗为释大家之疑,遂将铁英奇在福建莆田少林所行之事,原原本本的叙说了一遍。 大家这才无话可说,对铁英奇的看法,有了极大的转变。 其实,他们对铁英奇原无成见,对铁英奇的猜忌,也无可厚非,现在他们都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人,意见上的分歧一经沟通,也就能从善如流,不再坚持己见。 当时,神驼骆一峰便跳身过来,抓住铁英奇双手道:“老朽无礼,尚请铁掌门人见谅!” 接着,青城掌门人丁公直,终南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华山掌门人朱远谋纷纷过来向铁英奇致歉。 大家真是不打不相识,无形之间,亲近了不少。 当然,这种转变,是表示大家非常相信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的保证,同时,也可以说是由于铁英奇沉着应付,不愠不火,那种恢宏的气度所影响的结果。 虎目神丐朱元波内心之中的高兴,更是不用说,他有心让铁英奇在大家面前显露两手,奠定他在江湖的声望,大声提议道:“老花子有一点意见,供各位掌门人,各位大侠参考!”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笑道:“朱帮主有何高论,我们洗耳恭听!”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今日之事是由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人发起,以图阻挠铁老归入‘万圣宫’之事,但二位掌门人并未以领导群雄身份自居,显得我们颇有群龙无首之感,依老花子浅见,我们也应该选出一位领导之人,以集做权,统一进退,才不致意见分别,分散了大家的力量,不知各位认为如何?” 一个倡导,百口附和,都认为老花子这话大有道理。 铁英奇看穿了老哥哥此举的心意,在他的立场,却有不能接受的苦衷,忙先发制人,起立过:“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高德望重,足为群雄之首!”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不让大家表示意见,先就稽首道:“使不得,众雄之首,应以功力修养为先,老衲曾战败于长白老人手下,自愧难当大任,请各位另选资能是幸。”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笑道:“如论功力修为,铁掌门人神凝内蕴,已达化境为贤,反浑入明的上乘境界,贫道如果看得不错的话,只怕在座众雄再无出能其有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就事论事,铁掌门人虽有领导群雄的才智和大义灭亲的壮志,但君子爱人以德,为兼顾铁老过去维护正道武林的盛德,我们但求铁老能回头是岸,迷途知返,应尽可能不让铁掌门人做出大义灭亲之事来,所以贫道认为铁掌门人不宜负此重责,以免铁掌门人在一意为公之下,做了终身悔愧之事,那样便有失我们爱护铁掌门人的本意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了一声:“好险,我几乎给小兄弟带上一面死枷了!” 铁英奇对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原就有非常的敬意,这时,对他处处关顾自己,更有说不尽的感激。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着道:“铁掌门人身负奇学,我们自是瞻仰,不过智朗禅师也不能再作推让!” 说来情理兼备,不由大家不同声赞佩。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勉为其难,负起了统率群雄之责。 现在,大家是等着看铁英奇露一手了。 铁英奇当仁不让,也知道自己要不拿出真功夫来,众雄纵然才会消去了猜忌之心,在他们眼睛里,自己份量还是有限得很。遂不再谦让,走到大殿中央,衣袂飘飘地在众目注视之下,凝聚一口真气轻缓缓上升了五尺,然后停住,不上不下的凌虚立在空中。 这种凌空虚立的上乘功夫,难就难在静止不动,其困难的程度,比起凌空虚度的功夫,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就以在座各大掌门人而论,如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和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者,都还没有凌空虚度的功力,更不用说凌空虚立了。 大家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自是人人识货,顿时喝彩声震天动地的掀了起来。 铁英奇的表演并不以此为止,采声一落,他开腔说道:“请哪位掌门人向在下劈出一掌!” 凌空虚立,凭仗的就是凝聚的丹田一口真气,最忌发声说话,大家不由更惊讶得合不拢口来,不知他的功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最使大家想不通的,他还要人家向他击出一掌,也不知他用意何在?是以无人出手。 铁英奇见大家都不出手,只好向少林智朗大师道:“少林百步神拳,威名卓著,请掌门人道赐一招。” 少林智朗大师不由引发了好胜之心,同时也不相信铁英奇能凌虚接他一拳,当时僧袍一挥,道:“老衲献丑了!” “隔山打牛”拉开架式,遥向铁英奇奇出了一拳。 铁英奇双掌一合,迎着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击来拳风,微微一推,但见二股劲力大接,空中发出一阵轰然巨响,卷起一道气流冲霄而上,把屋顶冲开一个大洞。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身形未动,但立脚之处,却陷入地下五分。 再看铁英奇神态如常,身形纹风未动,竟是凌虚而立地接了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一记百步神拳。 这份功力,当是深厚到令人不可思议。 大家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反倒叫不出好来。 铁英奇身形一闪,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身法,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不住的拱手道:“现丑!现丑!” 大家这才猛然恢复神智,哄然鼓起掌来,对铁英奇已是心服口服,敬佩得不得了,而对玄阴帝君的顾忌,也大为减小。 百灵仙子苏梅苓也是第一次见铁英奇显露这等深厚的功力,只高兴得拍手大笑道:“英哥哥,我看你的功力,比以前又高得太多了!” 第十七章 热血男儿宁折不屈 正当大家对铁英奇恭纵致贺的时候,忽然,门口走进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向华山掌门人朱远谋细声说了几句话。 只见华山掌门人朱远谋脸上一阵青白,神色极度不安的,向大家一拱手道:“在下因有要事,不便参加正午之会,请各位赐谅!”匆匆的退了出去。 那知华山掌门人朱远谋刚退出不久,又有一个终南弟子走,向终南掌门人枯竹叟叶寒山说了几句话。 终南掌门人叶寒山也神情焦急的告辞了。 接着,又在同样的情形之下走了二人: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 紫竹庵主明性大师。 他们都没有说明退走的原因,留给未走的人,只是想不透的疑团。 现在大殿上留下的,只剩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虎目神丐朱元波,神驼骆一峰,少林智能大师和智开大师,武当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和铁英奇与百灵仙子苏梅苓了。 忽然,外面又气喘吁吁的跑进一个老花子来。 虎目神丐朱元被一见是丐帮五行丐之一的金丐黄辉,一怔大声道:“黄师弟,有什么事发生了!” 金丐黄辉直走虎目神丐朱元波面前,欲待细声相告。 虎目神丐朱元波朗声一笑道:“无事不可对人言,黄师弟有话,尽可当着大家说!” 金丐黄辉脸上掠过一层羞涩的表情,呐呐的道:“启禀帮主,本帮‘九节宝杖’失窃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震骇出声道:“什么?‘九节宝杖’不见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要知丐帮“九节宝杖”就是丐帮帮主的权杖,“九节宝杖”失窃,丐帮帮主朱元波如果不能将之找回来,不但帮主当不成,而且还有引绺自罚的各种后果。 这个消息,确实使虎目神丐朱元波慌了手脚,是以不由声色俱厉的责问起金丐黄辉来。 金丐黄辉俯首道:“是!弟子们该死!” 虎目神丐朱元波忽然长叹一声道:“这不能怪你们,刚才各派掌门人的退去,想必也是出了同样的事情,这大概一定又是玄明帝君的杰作了!”一叹之后,忽然又发出一声狂笑道:“老花子顾不了那样多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现在小兄弟正需人手帮忙之际,本帮主不便离开。”语声不顿,又道:“速传五行五丐前来听命,至于‘九节宝杖’之事,容后再议!” 金丐黄辉应了一声:“是!”向铁英奇打了一个招呼,转身疾奔而去。 铁英奇见虎目神丐朱元波为了帮助自己,竟把帮中大事抛在一边,这种义气薄云的友情,激起了他无比的豪情,引颈发出了一声龙吟长啸。 啸声激昂,整个的大地都在颤栗了! 四十八匹快马和一辆美丽的绿呢大车,驰行在前往“武林第一家”的大道上。 二十四位身着枣红劲装的彪形大汉,开道于前。 二十四位身披绿色披风的艳服美女,簇拥于绿呢大车之后。 车马驰行如飞,势如奔雷,令人侧目。 这一行人,正是“万圣宫”派到“武林第一家”来并吞天龙派的特使。 眼看离开“武林第一家”,不过二十多里地了。 前面是一道微微隆起的小山岗,岗上绿树成荫,是一片数十亩广阔的果园。 大队人马,晃眼上了山岗。 这队人马,上了山岗之后,只听一阵人喊马嘶之声掀起,便停止不再前进了。 当路站着一对飘逸俊秀的少年男女。 他们身后,排列着十僧十道六丐一尼姑,外加两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叟。 十僧,以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为首,率领座下九位少林高手,扮成一座小九单元的小罗汉阵。 十道,以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为首,扮成了一座七剑阵,余下三人,护卫一旁,可以任意策应。 六丐,便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和五行丐,分占了五行阵的方位。 一尼,当然就是三苦神尼。 二位老叟,除了神偷吴七,便是三绝手李镇东。 排头的一对少年男女,铁英奇在左,百灵仙子苏梅苓居右。 他们阻得“万圣宫”之人,无法通过这片小山岗。 “万圣宫”二十四个劲装大汉,两边一分,让二十四个身披绿披风的美女拥着那辆绿呢大车,超越到前面,停在铁英奇和苏梅苓的面前。 二十四骑绿色披风美女中跳下两人,奔到车前,挑起车帘,车中并排定下两位绝色美女。一位穿红,一位穿绿,铁英奇识得他们,正是今天“万圣宫”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玄阴二女”。 尤其那位身穿绿色衣裳的秋兰,她曾假扮过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曾在“万圣宫”骂过铁英奇一顿,几乎弄得他走投无路。 铁英奇一见她,星目之中,已然射出怒芒,恨不得一掌将她劈死,以泄心头之恨。 秋兰她倒是镇静得很,毫不把愤怒的铁英奇放在眼中,露齿一笑,道:“铁少侠真是多礼,我们都是自己人,何劳远迎,真是不敢当得很,请二位上车同行如何?” 铁英奇一怔,想不到她口齿之间,竟是这样厉害。开口就占了上风。警念立生,冷笑一声,道:“你准知道本座是来迎接你的么?” 秋兰假作吃惊道:“铁少侠什么时候脱离了天龙派?” 铁英奇怒喝一声道:“本座乃是天龙派掌门人,谁说本座脱离了天龙派!” 秋兰轻轻地笑道:“这就叫人听不懂了,天龙派归入‘万圣宫’,已是人人皆知的大事,你身为天龙派掌门人,如果说不是来迎接本宫的,那一定是被你爷爷赶出来的叛徒逆孙了。”接着,长长的一叹道:“唉!我早就看出你是一个目无尊长的人,既被爷爷赶了出来,你还配自称天龙派的人么!” 铁英奇气得狂笑道:“你少逞口舌之剑,本座就是不让你们过去!” 他显然被激怒到了极点。 百灵仙子苏梅苓跨前一步,笑道:“英哥哥,不要生气,小妹的丫头,原来就是缺乏教养不知礼数的人,由小妹来教训她就是了。”玉臂一抬,指着秋兰道:“你口口声声说人家目无尊长,你一定是一个知道尊卑的人了,那么你见了本姑娘,为什么不知下拜叩见。” 秋兰投身长白老人家中,服侍过百灵仙子苏梅苓,应有主仆之份。苏梅苓所说的话,乃是事实。 秋兰想不到言多有失,被百灵仙子苏梅苓揭了自己的疮疤。 当时冷哼一声,道:“本宫昔日之事,乃是从权之计,如何认起真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哈哈大笑道:“谁要你认真,我不过是臊臊你而已,老实告诉你,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剑的时候,你们有本事胜得过我们,自会放你们过去,否则,你们还是爽爽快快的夹着尾巴回‘万圣宫’去吧!” 秋兰脸色一寒道:“好!本宫就先拿你这利嘴丫头开刀!”翠袖一甩,王指尖尖,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面门抓来。 她出手生寒,玄阴真气,透指而出。 百灵仙子苏梅苓打了一个冷颤,要非服了少林“大檀丸”和被铁英奇打通了奇经八脉,只怕这一招就要落败。 可是现在的百灵仙子苏梅苓身集长白老人和三苦神尼之长,又加任督二脉皆通,长白老人的“九转玄功”和三苦神尼的佛门心法“菩提真力”,也在水长船高的情形之下,火候猛进,功力倍增,目前成就,也不下于乃师三苦神尼了。 她冷笑了一声,道:“毛手毛脚的丫头,本姑娘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要狂妄到什么程度了!”香肩微斜,飘身侧移五尺,让开秋兰一抓之势,反手劈出一掌“菩提真力”。 掌劲如潮,向秋兰拦腰扫去。 秋兰轻笑一声,道:“来得好!” 翠袖连挥,指掌并用,一出手就连攻了四招。 百灵仙子苏梅苓心中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秋兰的一身“玄阴真气”,竟不在她佛门“菩提真力”之下。 秋兰又何尝不是心惊不止,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功力,她知道得最清楚,在一般江湖上看来虽是一流身手,可是在隐世高人眼中,便挂不上名了。 如今看她出手的功力,不但可以跻身隐世高人之列无愧。而且,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这就不由她不吃惊和莫明其妙了。 两条身形再一相合,一轮快攻快打,转眼便是百合以上,双方竟是打得旗鼓相当,短时间无法分出胜败。 时间一久,攻守之间,也不似刚才那般疾急,两人的人形,逐渐清晰可见。 三苦神尼见自己的徒儿,打得有板有眼,功力之厚,竟不逊于自己,大乐之下,用佛门禅语心功,向铁英奇谢道:“苓儿今日的成就,都是少侠所赐,老尼至深感激。” 铁英奇传音答道:“老前辈教诲之功,少林‘大檀丸’回天之力,晚辈因人成事,前辈千万不可这样说,晚辈愧不敢当。” 至于,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二人,见了苏梅苓和秋兰的搏斗,更都暗中叹了一口气,自愧不如,一方面为正派门户武功衰微兴悲,一方面为“万圣宫”实力强大悬心。 场中二人空手相搏了一阵,突然人影一分,各人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百灵仙子手中多一柄碧光闪闪的兵器“分花五指”。 秋兰手中拿着的也是一件掌形兵器,通体赤红,五指微屈成爪形,长仅一尺,似乎比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分花玉指”短了八寸。 三苦神尼见了秋兰手中的赤红手掌,微吃一惊,生怕百灵仙子苏梅苓吃亏上当,暗中指点她道:“苓儿注意,秋兰手中所握的赤红手掌,乃是夭下至毒的外门兵器,名叫‘玄阴鬼手’,看去长仅一尺,但运用起来,可以随意伸长到三尺左右,最是难防,同时,五指指端各藏有细如牛毛的玄阴针,一按机纽便可射出伤人。专破护身罡气,你要特别小心了。” 这话不但告诉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而且也顺便告诉了铁英奇。 铁英奇剑眉一蹙,双目精光电射,看住秋兰手中的“玄阴鬼手”,不敢丝毫大意了。 三苦神尼说话之间,双方又打入紧要关头。 但见百灵仙子苏梅苓手中的“分花玉指”,化成一轮耀眼的碧光,有如天际钟龙一般,围住秋兰身形,盘旋不已。 秋兰手中的“玄阴鬼手”所泛的红色光芒,便在碧光之中,吞吐伸缩不定,气势虽不如“分花五指”所发的碧光壮茂,但那神出鬼没的招势,却是毫不逊色。 百灵仙子苏梅苓似是打得兴起,忘记了三苦神尼的嘱咐,进手还招之间,不免有了急功轻进的迹象。 秋兰却反而一变阴毒辛辣的打法,大架大招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上身微仰,手中“分花王指”使出一招“万花迎春”,迎着秋兰的“玄阴鬼手”挡去。 只听“噗赫!”一声,秋兰手中的玄阳鬼手不但陡的长出了二尺,而且,中途拐弯,成了一个下斜之势,点向百灵仙子苏梅苓“腹结穴”。 百灵仙子苏梅苓蓦地一惊,想起师父的话,吸气旋身,硬拧柳腰错开一尺,堪堪避开秋兰的“玄阴鬼手”,逃过一劫。 那知事情并不这样简单,百灵仙子苏梅苓忽觉腰部一麻,不知秋兰已在什么时候发出了“玄阴针”,打中她“天枢穴”旁边。 “玄阴针”不仅专破护身罡气,而且蕴含奇毒,着体一麻,百灵仙子苏梅苓立觉双目广眩,身子晃了一晃,便向后倒下。 铁英奇原是守定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他功力至高,毕竟经验还是不足,见苏梅苓逃过“玄阴鬼手”一击,也认为百灵仙子苏梅苓危极已过,吁气中不免稍有分神,那知百灵仙子苏梅苓就在这刹那中了暗算。 就当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形微晃的时候,他已飞身过去,拦腰抱住即将倒地的百灵仙子苏梅苓,顾不得答理秋兰,立又退了回来。 他来去之间,就象电光一闪,大家只见他手中忽然多了一个人,竟不知是他如何把百灵仙子苏梅苓抢救回来的。 玄阴女秋兰更是目瞪口呆,望着铁英奇,一脸慌惑的神色。 三苦神尼飘身至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脸色一戚道:“苓儿中了她的‘玄阴针’了!‘玄阴针’剧毒无医,这却如何是好!” 铁英奇随手点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章门”、“天并”、“天空”、“七坎”、“促精”、“挂膀”七大穴。 然后,伸手怀中,摸出“青空玉露丸”,放了三颗在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将人交给三苦神尼道:“苓妹中毒无妨,请老前辈替苓妹取出‘玄阴针’,晚辈要会会这玄阴妖女!”言罢,晃身欺至玄阴妖女秋兰面前,一脸怒色道:“你过份心狠手辣,本座容不得你!” 根本不容玄阴妖女秋兰答话,出手向玄阴妖女秋兰点了过去。 他出手快速无比,玄阴妖女秋兰在骤不及防之下,闪身急躲,虽然让开了“玄机”穴,但却被那疾劲指力,点中“五里”穴,只觉手臂一麻,劲力顿失,手中“玄明鬼手”把握不住,脱手掉在地上。 她这时那敢捡拾“玄阴鬼手”,慌忙错身退出一丈之外。 铁英奇气极了这种阴损兵刃,一脚踩在那“玄阴鬼手”上,真力微聚,透脚而出,但却只觉那“玄阴鬼手”硬过寒铁精钢,莫想损坏分毫。“‘玄阴鬼手’乃是本门的奇宝,岂是外力所能损坏的,我看你这是白用气力了!”语含蔑笑,听了刺耳已极。 铁英奇那里听得下去,脚尖微挑,把“玄阴鬼手”挑起三丈来高,右手一招,将“玄阴鬼手”吸手中,发出一种悠长龙久啸声中已将全身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啸声落处,正色道:“本座要毁不了这‘玄阴鬼手’,便任由你们过去!” 玄阴女秋兰尖声笑道:“大姊,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容耽误了!” 铁英奇俊目放光,双手抓住“玄阴鬼手”一拧一绞,硬把那寒铁精钢打制的“玄阴鬼手”从中折断,抛去手柄,再将那鬼手手掌,以双掌猛然一挤,竟把那手掌,挤成了一块铁饼。 这样深厚的真力,只看得玄阴二女花容失色,香汗如雨下。 当然,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因不知“玄阴鬼手”的坚硬程度,故并没有过份惊奇的表示。 玄阴二女,交头接耳了一阵。 只见玄阴女春梅,红袖一摆,四十八骑男女徒众,立即都跳下马背,拔出了各人的兵刃。 这时,玄阴女春梅手中也亮出了一支“玄阴鬼手”。 原来,“玄阴鬼手”共有两支,玄阴帝君分传给二女,一人一支。 玄阴女秋兰的“玄阴鬼手”已毁,改换掣一条五彩软鞭。 玄阴女春梅微张檀口,发出一声轻啸,只见那四十八个男女徒众,交叉而行,四男四女,八人一组,齐向铁英奇逼来。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大喝一声,带着五行五丐抢到铁英奇面前道:“小兄弟,请退后一步,群打群殴,该是我们的了!” 铁英奇俊目几涌来的人众一掠道:“老哥哥请退,今天他们是冲着天龙派来的,小弟愿以一挡之,如果接不住时再请各位接应。现在,只请老哥哥和两位掌门人阻住他们,勿使偷过这座山岗,便足感盛情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老远听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本寺罗汉小九单元阵式,虽不能与罗汉大阵相比,谅他们也莫想冲得过去!”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接上了话道:“铁掌门人放心,本派七星剑阵,严阵以待!” 虎目神丐朱元波只好向铁英奇嘱咐了一声:“小心!”带了五行五丐退回原处。 铁英奇展开“浮光掠影身法”,不等对方男女徒众围攻过来,便采取主动,先向他们欺身过去。 他身法如电,游走之间,指东点西,只听阵阵闷哼起处,东边倒一个西边倒一个,不过片刻时间,那群男女便在还手无力,连人影都看不清的情形之下,被铁英奇点倒了一半。 余下的人,骇然而惊,一哄而退,回到玄阴二女身边去了。 铁英奇放声大笑道:“以你们这种身手,也敢到天龙派来现丑,岂不叫天下武林人物,看轻了你们‘万圣宫’么?” 其实玄阴二女手下四十八人,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绝顶高手,只因人数太多,施展不开,又加铁英奇功力太高,身法又快得出奇,正占了以少胜多的有利条件,所以让他显足了威风。 玄阴二女这时对铁英奇已有点心寒胆怯了。 不用说铁英奇身后还有十僧十道六丐一尼姑,就是仅只铁英奇一个人,他们也是败多胜少的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却不甘就此退走。 玄阴二女指定了七个大汉,连同自己二人,一共是九人,参参落落的向铁英奇围来。 玄阴二女身手高绝、再加上七个好手,布成了一个“玄阴九绝阵”,把铁英奇团团围在中问。 铁英奇昂然不怕。不过内心之中,已经觉出他们九人此刻布成的阵势,比刚才的人多势众要厉害得多了。 玄阴二女之一的秋兰,望着铁英奇阴阴的道:“铁掌门人要能胜得这一阵,愚姊妹今天回马就走!” 铁英奇昂然道:“到那时候,只怕你们想走也走不成了!” 玄阴女春梅将手中“玄阴鬼手”在头上转了三个圈,身形错动之间,便领其余八人围着铁英奇游走起来。 他们已经转了八转,转到第九圈,便是“玄阴九绝阵”威力发挥到顶点的时候,发动之下,其势石破天惊,无人可敌。 那知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不大响亮,但入耳惊人的声音道:“铁少侠身具‘朱心赤子’张茂隆、‘行健’神功,非你们所能匹敌,快与老夫退开!” 语落人现,一人行云流水般飘然而来。 铁英奇怕大家不知来人是谁,借着发话,告诉大家道:“原来是玄阴帝君亲自驾到,怪不得一眼就能看出本座所展神功来历呢。” 玄阴帝君打量了铁英奇半天,哈哈大笑道:“老夫百年来未履江湖,想不到今天还能遇到勉可与老夫对手的人!”这话虽狂,但在他的本意,却是对铁英奇真诚的抬举。 铁英奇一路北上,已从三苦神尼日中熟知了这位震慑当今的玄阴帝君一切。 其功力的高深莫测,已是众口一词早有定论,放眼当今武林,确难得出谁是他的敌手。 铁英奇质资奇佳,又有四位师叔找来四种天下奇药为他易筋洗髓培元固本,自获习“行健神功”后,已将药力完全催动发散,收为己用,再加独门心法,导流归源,一身成就,连他自己也摸不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这不是说他糊涂,而实在是因为他修为年资毕竟尚浅,又各方面的成就,超过了一般的常规,如果不经比较,他自是无法认识自己。 玄阴帝君这样一说,无异是评定铁英奇的成就,已将达到与他相等的境界了。 所谓:“一经品题,身价百倍。” 铁英奇本人倒无所谓,可是站在后的十僧十道六丐一尼姑,和三绝手李镇东,神偷吴七等人,却都听得有点飘飘然,有如被玄阴帝君称许了自己一样。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正道武林中,有了可以和玄阴帝君对抗的人了。 铁英奇面对如此绝世凶人,内心虽然有些紧张,但丝毫不敢大意,尽量镇静自己,不让形之于色,以免分神失误。他道:“承蒙过奖,本座实不敢当!”顿了一顿,神态肃然道:“不过本座并不以尊驾所赞为荣!” 玄阴帝君老得成精,怒火冲到脸上,化成了眯眯笑道:“放眼天下,以你这样轻的年纪,达到了这样高的成就,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铁英奇正色到:“消弭武林劫运,才是本应认为最光荣之事!” 玄阴帝君哈哈大笑道:“英雄之见皆同,铁少侠一片苦心,正与老夫素志吻合,我们如果忠诚合作,则武林劫运自可不消自消,不平自平,岂不正如了你的心愿。” 玄阴帝君借题发挥,乍听起来,倒是入情入理,极难驳斥。 铁英奇一阵沉吟,正想说出一番话,道破玄阴帝君居心叵测。 那知神偷吴七以为铁英奇正在考虑接纳玄阴帝君的话,他乃是“万圣宫”出来的人,自是知道“万圣宫”为祸武林的阴谋,生伯铁英奇一时耳软乱了步骤,将来受制于人,不免忧于形色,提醒铁英奇道:“铁掌门人不可与虎谋皮,误听甘言蜜语。” 玄阴帝君冷芒电射,落在神偷吴七身上,不怒而威道:“你就是神偷吴七?” “万圣宫”人多势大,神偷吴七虽是成名老英雄,在宫中并不显要,不是十分特出的人物,玄阴帝君的这样问话,正因为彼此有着身份上的距离,并非真的不认识他。 神偷吴七和玄阴帝君射来的棱芒一接,不自禁的打了一寒噤,道:“属下……”想是慑于玄阴帝君的淫威,不自觉的又称起“属下”来了,话一出口,才猛然觉出不对,色厉内茬的改口道:“在下正是吴七!” 玄阴帝君语声平易地道:“你是本帝君执掌‘万圣宫’以来,第一个背叛的人,你的胆量倒是颇为不小!”平易中隐含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气。 神偷吴七竟是不敢答腔,脸上也没有了人色。 玄阴帝君又笑笑地道:“看在铁少侠的面上,本帝君给你一个天大的宽容,你且回到二位宫主身边去!” 神偷吴七颤声应道:“谢帝君洪恩!” 说也奇怪,他竟不加反抗的举步欲行,与他刚才贸然出口警告铁英奇的行为,大相径庭。 三绝手李镇东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喝声道:“吴兄去不得!” 神偷吴七惨然一笑道:“这是帝君对小弟特降殊恩,不然,小弟将陷于万死不能之惨境。” 玄阴帝君笑道:“你很听话,本帝君待会儿可以再加考虑!” 神偷回身向十僧十道六丐一尼姑等一拱手道:“吴七有始无终,愧对各位了!”大步向玄阴二女立身之处行去。 铁英奇暴喝一声,道:“义之所在,刀斧加身亦所不惧,吴大侠怕什么?” 神偷吴七收步停身,惶恐地道:“在下一死原不足惜,可是这样一来,势必给在场的好朋友招来无安飞灾,却非我吴七所愿。” 铁英奇道:“此乃意料中个,本应要不能为吴大侠分忧,要我这个朋友还有什么用!”义形于色,不顾一切后果。神偷吴七大是感动,接着一声长叹道:“有铁掌门人这一句话,在下更是非行不可!”又举起脚步。 铁英奇一愕道:“吴大侠何以言行矛盾着此,本座甚是莫明!” 神偷吴七张口欲言,又似觉得要说的话不能出口,一挺胸继续前行。 玄阴帝君唤住神偷吴七道:“本帝君特准你将本宫规律说给铁少侠听!” 神偷吴七道:“万圣宫规律第五条:凡是背叛本宫之人,一经擒获,处以‘万劫轮迥’重刑,如果不服图逃,所有同行好友一并论罪。”这就是说,杀他一个人不算,凡是和他在一起的朋友,都要受到同样的待遇。 神偷吴七念完了,神色更是凄然道:“老偷儿不能连累朋友,请各位谅察!”还是向玄阴二女走去。 铁英奇深知这是神偷吴七的一片苦心,看他坚决的态度,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动,并且这时,也没有时候和他多说了,当时哈哈一笑,道:“吴大侠你这是自我牺牲的想法,有我铁英奇在,只怕由不得你。” 语声末毕,只见人影连闪,神偷吴七已被铁英奇一把抓住,抛给武当静逸道长,道:“请贵派七星剑护住吴大侠!” 人在话先,回到了原处。 玄阴帝君看着铁英奇闪身抓人,竟是原地未动,不加阻拦,待铁英奇回到原地,才是一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铁少侠你不怕给少林武当二派在场之人惹祸么?” 铁英奇楞然忖道:“自己一身虽无所谓,但不应该不为其他的人打算,真是慷他人慨,过份鲁莽了。”内疚之心,油然而生,欲待回头向少林武当朋友们表示歉意,耳际已传来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心声蚁语道:“道义之交,不计利害,铁掌门人万万不可分心,给人可乘之机。”言简意赅,表明了大家有祸同当的立场,也向铁英奇提出警告。 铁英奇悚然而惊,平抑住心潮,暗凝真力。装得满不在乎,谈谈的一笑道:“本座不怕事多,你看着办吧!” 玄阴帝君心里已是怒极,表面上看去显得更是平和道:“铁掌门人的确是英雄汉子,本帝君最是喜欢你这种年轻人,那些恶心之事,不谈也罢!我们还是从头说起,谈谈我们的合作如何?”铁英奇毅然摇头道:“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本座愿向帝君领教一二!” 玄阴帝君听得狂笑道:“你……你……以为真是本帝君的敌手么!‘行健’神功,本帝君早在百年之前,就领教过了,结果,送命的不是本帝君,而是对方,凭你十几二十年的修为,纵是回到百年之前去,最多也不过能和本帝君不相上下而已,可是今天么,我劝你,不要被老夫刚才一顶高帽子压昏了头,不知自量了!” 铁英奇神色穆肃地道:“义之所在,绝无反顾,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语音一顿,横扫了玄阴二女等人一眼道:“他们都非本座敌手,帝君如有所顾虑,本座尽有容人之量,今天放你们回‘万圣宫’就是!” 玄阴帝君笑容一敛道:“你真不识抬举,本座让你三招!” 铁英奇伸手凌空虚击三掌,道:“本座尊敬你年老,三招之让领请了。”身形一闪,飞掠而进,身动之际,手中拔出了天龙金剑,一招“长虹贯日”,疾刺玄阴帝君“腹结穴”。 铁英奇面对如此强敌,自己能否力敌,尤在未知之数,丝毫不敢大意,好在自己年纪比他轻得多,用不着顾及身份,所以出手就用上了天龙金剑。 挫步,拔剑,闪身,递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迅快得叫人看不分明。 要非玄明帝君,只怕极少有人接得住这一剑。 因为他身手太快了,就象闪电一掠而至,剑锋已到玄阴帝君“腹结穴”不足二寸。 玄阴帝君确不等闲,望着铁英奇刺来的天龙金剑,冷笑一声,道:“身手确然不错,但在本帝君眼中,算不了什么!”左掌一翻,掌缘斜立,迎着铁英奇剑身横切过来。 一股暗劲,震得铁英奇剑势一偏刺向右腰空处,铁英奇只好晃身斜飘而出。 玄阴帝君身形末动,便化解了铁英奇第一招攻势。 这一接触,铁英奇并未存有侥幸心理,刺不中玄阴帝君,自是意料中事,原没有什么,只觉得玄阴帝君功力之厚,确然骇人而已。 但是玄阴帝君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了,他虽看出铁英奇功力奇高,还是把他低估了数筹,没想到他艺高得出乎自己想象,并不逊于自己多少,这叫他如何不暗自吃惊不止。 这时,他再也不敢大意,双掌一抢,道:“你也试试本帝君的手法!”肩不晃身不动,不知怎样霍地欺身到了铁英奇面前,举掌一挥,直往铁英奇胸前击到。 这一掌飘忽快捷,不带丝毫风响,辛辣玄诡,迥异寻常! 铁英奇看得出这一掌来势奇快,虽无凌厉掌风,但却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势道,席卷而至。 铁英奇不敢轻攫锋锐,丹田提住一口气,护住全身毛孔,不让那阴寒之气渗入,同时滑步旋身,“浮光掠影”混合天龙转身,左手化掌为爪,疾抓敌腕,右手天龙金剑“朝阳初升”横扫而出。 玄阴帝君阴阴一笑,道:“来得好!”双掌翻飞,刹那间,掌剑互攻了一十三招。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所中玄阴针,已由三苦神尼起出,因为服过了铁英奇的“青空玉露丸”,剧毒已解,已无大碍,微一调息,便又活活泼泼的生气勃勃了。 她一张开秀目,便见铁英奇和一个白面青袍老人,斗得难分难解,而且,人家只凭双掌就敌住了铁英奇的天龙金剑,不由惊得叫了一声,道:“师父,那是谁?这么高的功力!” 三苦神尼止住百灵仙子苏梅苓乱叫道:“苓儿小声些!不要分了铁少侠的心,那人就是玄阴帝君!” 百灵仙子苏梅苓倒抽一口冷气,紧紧扼住自己的手腕,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显然观战之人,反而比那舍死忘生相搏的双方,更要悬心吊胆得多。 铁英奇再次出现江湖,大家虽然知道他的武功方面又是精进了不少,但是到底到了何等境地,仍是莫测,是眼见他力战玄阴帝君,进攻拒守,奇幻无伦,剑刺掌劈,交互适用之下,隐蕴无穷威力,竟是打得一个半斤八两,未落下风。 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等人不禁俱皆眩惑,欣慰,赞叹不已。 三绝手李镇东更是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酣斗中,只见二人快打疾攻的身形一缓,各自退开一丈以上,实按虚点,用上慢动作。 这种遥遥缓攻的打法,看去有如做戏般,毫无惊险可言。 实则,这种打法,乃是战局到了最惊险的阶段,生死一发,优劣立判。 这时只见铁英奇天龙金剑一挥之间,便有一道棱芒从剑尖吞吐而出,直达玄阴帝君面前,就和短兵相接,近身肉搏一样。 而玄阴帝君抬手运掌之间,却是不闻一丝声息,但却看得空中颜色隐现青白之色。 用真力劲气相拚了! 三绝手李镇东只惊喜得手舞足蹈,喃喃自语道:“呵!呵!这是天龙剑法中的日正中天一招,竟然已达百步伤人的奇境,只怕恩师他老人家见了,也会自叹不如。”接着又一声嗟叹道:“老魔头实在厉害,凭‘日正中天’这招奇学,竟是伤不了他!” 要知,铁英奇在内功心法方面承受了朱心赤子张茂隆“行健”神功,由于时间匆促,并未窥及朱心赤子张茂隆其他绝学的路径。 他因聪明绝顶,固然已将“行健”神功和天龙派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融为一体,互相增益,并有积速的成就,可是动起手来,还是离不开天龙艺业和无影神风简金样授给他的“浮光掠影”轻功。 按功力说,铁英奇实在不如玄阴帝君,不过他天龙金剑奇兵在手,展开剑气,对抗玄阴帝君的赤手空拳,仍可应付。转眼之间,双方力搏,已过二百合。 二人鏖战两百合,玄阴帝君竟是仍未能控制整个战局,铁英奇金芒绕体,运掌出指之间,打来一点不见逊色。 玄阴帝君自诩为当今天下第一人,凭他的身份和修为,不要说败在铁英奇手中,就是和他打成一个平手,脸上也有欠光彩。 当然,他也看出铁英奇能够支持不败的原因,是手中天龙金剑太过犀利之故,可是,他空手应敌在先,现在再要他动用兵刃,却是拉不下脸来。 何况,他这次出山,熟虑而动,认准了普天之下,再无敌手,所以将自己成名兵器“玄阴鬼手”,分传了玄阴二女,此刻是不怕人家笑话,已无兵刃可资运用了。 他这时打得老脸无光,不时凄厉的发出尖锐的鬼叫,随之脸上的颜色,也起了急剧的变化,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已将“玄阴真力”提聚到十二成。 铁英奇出生牛犊不怕虎,有了两百招的鏖战经验,原先激动内怯的心情,已是渐渐趋于沉着和冷静了。 这时见玄阴帝君脸上颜色大变,便知他要用全力来搏杀自己了。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能够支持二百合不败,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要说还能挡得住玄阴帝君全力攻击,那是希望甚微之事。 既然打不过人家,难道就认命不成? 不!铁英奇不是这种软弱的人,他有坚定不拔的毅力,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打不过玄明帝君,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能够两败俱伤最好,否则也要打落对方一半威风,自己牺牲才有价值。 于是,他也把全身功力,提到了顶峰。 不过,他因安心两败俱伤,在运力提劲方面,便有了虚实之别。 也就是说,伤敌重于自保,不计个人的生死了。 这时,两人都停止搏斗,四目相对,不言不动,一动便是石破天惊,生死分判,空气紧张到了极点。 三苦神尼看出情形不对,暗用佛语传音,知会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人和虎目神丐朱元波:“今日之战,关系今后武林命运至巨,依贫尼看法,铁少侠一身功力虽到了不可想象的境地,可是要和老魔头硬拼下去,限于修为经验,只怕算胜难期,二位掌门人和朱帮主,请放弃阻敌之念,赶快集中力量,配合贫尼行动,务必以最大的牺牲决心,于必要时抢救铁少侠脱险!” 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和虎目神丐朱元波,异口同声表示,今天如果抢救铁英奇不成,愿全体毙命于此。 接着,少林的九单元罗汉阵和武当的七星剑阵,丐帮的五行五丐,都跟着三若神尼向铁英奇身后集中过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轻声问三苦神尼道:“师父,你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功力虽高,却因经验欠缺,显然还没有看出当前的危机。 三苦神尼用佛语传音吩咐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儿,如果战局发生意外,抢救铁英奇脱离战场,就是你的责任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觉出事态的严重了,也用传音神功又问道:“你们呢?” 三苦神尼传音道:“我们的事你就不用了,总之,你要记住,救护铁少侠,是你对全体武林应尽的义务,不管什么困难,只要铁少侠有一口气在,你便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一切都要为他活下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绣眉一挑道:“师父,这个你放心,苓儿和英哥哥只有一条命!” 三苦神尼说了一声:“好!你……” “你”字未了,只听玄阴帝君发出一声厉笑道:“小子!看掌!”蓦地,身子直线上升,升到二丈六七,式化“苍鹰扑兔”,带起一阵阴风寒气,临到铁英奇头顶,才双手猛推,击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暗劲。 铁英奇在玄阴帝君式演“苍鹰扑兔”之时,抖手将天龙金剑甩向无人之处,空出双手迎接玄阴帝君临空一击。 铁英奇全身功力与玄阴帝君全力之击抗衡,何况又用御剑之术,将天龙金剑甩出,更削弱了自保之力。 好一个铁英奇,抱着成仁的决心,以过人智慧和胆识,一面运功护法心脉,一面奋身拔起,迎着立阴帝君扑去,声色之厉,并不稍逊玄阴帝君。 两条身子,在空中一接,也无巨大掌声发出,铁英奇闷哼一声,落回地上,双脚插入地内盈尺,脸色变得青中带紫;但脸上却泛出一层冷笑,令人莫测他伤势轻重。 玄阴帝君临空发出一阵阴笑。 就在铁英奇受伤落地,玄阴帝君阴笑刚起的同时,铁英奇甩向左边无人之处的天龙金剑,忽然金光打闪,绕了一道弧形,从玄阴帝君身后,一掠而回,只听玄阴帝君笑声未绝,已随着满天血雨,变成了厉啸,一式“云叟翻身”,落回原来站立之处,再看他的左掌,已是血淋淋的,被削去了半边。而那柄天龙金剑却斜飞过来,落回铁英奇手中。 玄阴帝君用右手点住左手穴道,止血止痛,脸上阴霾大盛,口中发出冰冷的酷笑,向铁英奇逼来。 铁英奇身后的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等一阵大乱,各自按照预定计划,飞身过去,阻敌的阻敌,救人的救人。 谁料这时,铁英奇奋起神力,暴喝一声道:“站住!”声如龙吟,内力充沛之极,竟不是象是身受重伤之人。 三苦神尼等人不由各自闻声止步,齐集铁英奇身后。 玄阴帝君老魔头在一愕之下,脸上微现惊容,不敢再进。 铁英奇星目英光电射,神威凛凛,手中天龙金剑,跳动着闪烁的金芒,戟指玄阴帝君厉声道:“老魔?你如再向前跨出一步,本座拼着最后一口真气,与你并骨此间!” 玄阴帝君的脸色阴晴变化了一阵,似为铁英奇的神威所慑,必胜的信心,起了动摇,看了眼被天龙金剑削去半边的手掌,更是犹豫起来。 最后,忽然仰天大笑道:“本帝君自出道以来,从未有人接过我全力一击,你能幸得不死,以老夫的身份,岂能再向你下手,今天饶过你,万圣宫随时候驾!再决雌雄!”身子平飞而起,落在一匹空骑上,冷冷吩咐玄阴二女道:“看在铁少侠的面上,召回四大堂主,天龙派之行作罢!” 玄阴二女飞身离去! 玄阴帝君大袖一挥,喝道:“走!” 一阵黄尘滚起,拥着玄阴帝君向岗下行去。 铁英奇屹立如山,面上倏然之间,失去表情,变得本然,口角渗出了一丝丝的污血,滴在衣襟上。 大家待得玄阴帝君一行人去远,始吁了一口长气,回过手来,欲向铁英奇表达敬意,一见铁英奇的情形,顿时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哭着扑向铁英奇道:“英哥哥,你怎样了!”伸手去拉铁英奇。 铁英奇的身子,被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碰,手中的金剑脱手掉落地上,身子一仰,向后倒了下去。 三苦神尼错身闪步,将他托住.一按他的心脉道:“铁少侠以重伤之体,凭仗一股浩然正气,以最后一口真元内力,吓走玄阴帝君,却牺牲了一线生机,令人可敬可佩!” 百灵仙子苏梅苓哀号道:“师父,你是说英哥哥要……去了!我……我……”语声未毕,便昏死过去了!三苦神尼手中托着铁英奇,眼睁睁的看着百灵仙子苏梅苓昏倒地上,只急得跺脚唉声道,“铁少侠余气未绝,真是小孩子,一点也沉不住气。”其实她却没有想到,她刚才那几句话,实在令人失望到了极点。 三绝手李镇东接过铁英奇道:“请老前辈先救醒苓姑娘,好共商救治敝派掌门人大计。” 三苦神尼看了铁英奇一眼,摇了一摇头,一脸戚然之色,自去料理百灵仙子苏梅苓。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智开师弟,速回高山,将最后一颗‘大檀丸’取送‘武林第一家’备用!” 智开大禅师应了一声:“是”疾驰而去!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却从怀里掏出一只紫色玉瓶,倒出一颗紫色药丸,托在掌中道:“此乃本派‘紫金丹’,请李大侠托开铁掌门人牙关!” 三绝手脸上喜色一现,道:“‘紫金丹’乃贵派掌门人护命神丹,这……这叫本派……如何……受得!”他话虽是这样说,还是托开了铁英奇的牙关。 要知,武当“紫金丹”在武当门中,乃是无上至宝,药力虽比不上少林“大檀丸”和天龙派的“夺命金丹”宏伟,但已是武林中无法一得的疗伤圣药,就武当门中,也只有掌门人才有一颗,作为保身护命之用。其他弟子纵是命在旦夕,也无权享用此丹。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不惜牺牲“紫金丹”,可见他对铁英奇是如何的看重了。 而且,武当“紫金丹”,传到静玄道长手中,已只剩最后一颗,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铁英奇眼下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紫金丹”竟是毫无起色。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已回醒过来,又是哀哀的哭个不停,弄得大家心乱如麻,竟忘了铁英奇身上还有“青空玉露丸”之事。 要是“紫金丹”配合“青宝玉露丸”使用,铁英奇伤势虽重,保命应该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时候,偏偏谁也想不起来。 愁云布满了山头,大家只好决定先护铁英奇返回天龙派“武林第一家”,再作计议。 铁英奇仍由三绝手李镇东捧托而行,走在前头,后面的,是一条悲戚垂首的行列,各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下了小山岗。 就当大家步出岗下树林时,蓦地,从斜刺里掠来一条人影,快如“浮光掠影”,从三绝手身边一飘而过。 一招手就接去了三绝手李镇东手中的铁英奇,闪身而去。 这事发生得太意外了,来人功力高极,尤其轻身功夫,更到了神化之境,简直无人可及,三绝手李镇东根本连人家的面貌都没有看清,便被人家抢去了铁英奇,吓得失去了神智。 只有三苦神尼算是看清了来人是谁,可是也只叫了一声:“无影神风简大侠!” 点足腾身要追时,来人已经出去了数丈之远,莫想追得上了。 她正恨得跺足,耳际却传来无影神风简金样的传音道:“老夫救人要紧,没有时间和你们-嗦,只好一切从权了!” 事实上也是的,无影神风简金祥被人冒牌,受任“万圣宫”四大堂主之一内情,一般人都不知道,在此情形下,他纵使说破舌头,也不可能说服大家,将铁英奇交给他带走,所以他只用这种非常手段了。 三苦神尼错愕间,只听得百灵仙子苏梅苓尖叫了一声,不顾一切,急矢般追了下去。 三苦神尼叫了一声:“苓儿!”跟着百灵仙子苏梅苓追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轻功,天下无双,又加功力比百灵仙子苏梅苓师徒为高,她二人那能追得上他。 不过四五里路程,师徒二人便追失人影,百灵仙子苏梅苓停下脚步,放声大哭,莫知所从。 三苦神尼上前劝慰,才勉强把百灵仙子苏梅苓带回“武林第一家”。 天龙派归并“万圣宫”的事,算是无疾而终了。 派到天龙派的“万圣宫”四大堂主,也奉命离开了天龙派。 玄阴帝君倒是颇有气魄,没有为难天龙派各代弟子。 擎天玉柱铁铮只觉事情来得很是突然,甚至来不及向辟地手汪镇北有所指示便跟玄阴二女走了。 辟地手汪镇北更是莫明其妙,好似做了一场恶梦。 直到三绝手李镇东和少林武当和丐帮群雄到了“武林第一家”,大家才知道“万圣宫”撤走的原因。 但是说到铁英奇身受重伤和被人劫走之事,整个的天龙派就又陷于悲切和忧伤之中了。 且说无影神风简金祥甩脱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师徒,找了一个山洞,从铁英奇杯中摸出“青空玉露丸”,一口气给铁英奇服了三粒,运功为他推拿了一阵,铁英奇竟然回醒过来,然后,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掌搭在铁英奇“丹田穴”上,道:“小兄弟,你先运功试一试,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一丝热力,已透体而入。 过了很久时间,铁英奇摇头一叹道:“不行,我的真力凝聚不起来!”他不该妄用最后一口真气,遭了武家“竭泽而渔”的大忌,虽因灵丹妙药之助,救回一命,一身功力被他最后那一吼,完全断送了。 铁英奇在武功医理两方面,都是大大的行家,不是不知其中的利害,他之所以要这样做,乃是不得已之事。要不牺牲自己,可能会招致更不可想像的后果。 玄阴帝君会放过他们吗?那是决不可能的! 铁英奇的心情显得特别平静,竟不把自己真气难提之事放在心上,望着愁眉苦脸的无影神风简金祥淡淡的一笑,道:“简老,你不用费心了,我知道不会有多大希望的。这样也好,能够恢复我不会武功的本来面目,我倒是心安得很。” 无影神风简金祥撤回内力,先是一阵摇头,接着面色一正道:“只怕你安不了心!难道你忘了令祖和我们几个老东西的处境了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望着铁英奇点头一笑道:“你现在老练得多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责任?” 铁英奇道:“如今知道又有什么用?” 无影神风简金祥正色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责任,老夫要你振作起来!” 铁英奇苦笑道:“我现在还能怎样?”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要你再去碰一碰运气,你忘了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洞府么?” 一说起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铁英奇脑中便掠过那洞府中无数的奇书和无数的灵药。心中一动,忖道:“天无绝人之路,以张老前辈之能,或许仍有回天之术也说不定。”当下口中没有表示,心内已是同意了。 无影神风简金样哈哈一笑,背起铁英奇,展开绝顶轻功,直向武夷奔去。 一路上,铁英奇非常过意不去,总想改乘马车,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口认定,寸阴寸金,车马速度,那比得上他“浮光掠影”轻功的快速,坚持要背着铁英奇赶到武夷山去。此老热心过份,盛情难却,铁英奇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路上非止一日,武夷山终于遥遥在望。 无影神风简金祥看目的是即刻到达,步履更是轻快,转眼间,便进入了山区,又片刻时间之后,已接近三仰峰下。 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三心庵后园“无心井”入洞。 三心庵内住有周婷婷,铁英奇是知道的,不过这个时候,他不愿意与她见面,一则是因为自己已落入这般景况,怕使周婷婷见了伤心,再则,总觉得负她太多,有点不好意思和她见面。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怕周婷婷影响铁英奇的心情,故非常同意铁英奇暂不与周婷婷见面的想法。 于是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歇下脚来,直到天黑才向三心庵后园奔去。 可是,当他们抵到三心庵时,触目之下,不由一阵凄然,呆在当地,半日无言。 原来,三心庵已被烧得精光。 瞧那余灯未熄,阵阵轻烟,独自不时冒出?显见这三心庵不是昨天就是前天才遭了劫运的。 后园“无心井”,也被人用掌力把井口扫塌了半边。 此外,东倒西斜的树身,和残枝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足见经过一场惨烈的拼斗。 这时,铁英奇不禁为周婷婷耽起心来,非把真相查明不可。 无影神风简金祥依着铁英奇的意向,把他放下,到余烟未熄的残垣里找了一遍,结果找出了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道:“这人被烧得缩成一团,实在辨认不出来。” 铁英奇心谅肉跳地道:“庵内只有武奶奶和婷姊姊二人,这会不会是她们二人之一呢?”言下,是希望不会是她们二人之一。 无影神风简金祥寿眉微绉道:“看这里的情形,武奶奶和周姑娘必然是落了下风,否则三心庵也不会被人烧掉了,但愿这尸体不是她们。” 二人默然了片刻,都有不忍离去的感觉。 蓦地,只见无影神风简金祥双眼圆睁,摆头向左望去,大喝一声道:“是谁?还不与老夫滚了出来!” 喝声甫落,从十丈左右外飞出一条人影,疾奔而至。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面貌却是白析得很,见了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似乎忿怒已极,连话都不说,双手一分“左右开弓”发二股掌风,分别劈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二人。 铁英奇功力尽失,如何承受得起人家一掌之力,好在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轻功高妙,晃身抢到铁英奇身前,反手击出一掌。 无影神风简金祥心中恼怒来人不分皂白,出手便用掌力伤人,有心警戒于他,故这一掌,用了六成真力。 无影神风简金祥六成真力的一击,力道之猛,并不亚于武林一流高手,但是两股掌风一接实,无影神风简金祥只觉自己的掌力,徒然一轻,有如泥牛入海,化于无形,而那人的掌力,却是迎头击来,把他击得上身一阵摇晃。 尚幸那人掌力因与无影神风简金祥掌劲一接之后减了劲道,没有伤得了无影神风简金祥。 可是,就这样也叫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大的吃了一惊,毫无考虑的,又用十成功力推出一掌,道:“你也尝尝老夫一掌看!” 一股疾风朝那人卷去。 那人一声冷笑道:“你掌力虽是不弱,能奈老夫如何!” 双手一圈一吸,疾风顿止,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掌力又被消于无形。 无影神风简金祥何等老英雄,看清那人一圈一吸的手法,不由一惊道:“‘化力神功’,你是何人?” 那人见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口道出他的武功来历,也是一呆,道:“老夫武阴,今天便叫你们这些魔崽子尝尝‘化力神功’的绝学。”呼的一掌,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击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知道化力神功的厉害,自己掌力再高,也是伤不了他,自己和对他掌,只有挨打的份,于是不待掌力接近,脚下“浮光掠影”退了一步,伸手抱起铁英奇,闪身脱出掌力之外。 武阴的掌力,打无影神风简金祥不到,呼的一声,击在一块青石之上,那块青石顿被震得四分五裂。 武阴见这一掌没有伤得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时掌形翻飞,左推有按,一连朝无影神风简金祥攻出了八掌。 却都被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身法,轻快的避了开去。 武阴发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十分神妙,蹙眉想了一想,道:“你是谁?怎会‘浮光掠影’身法?”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浮光掠影’乃是老夫的招牌,你既然知道‘浮光掠影’,总该知道老夫是谁了!” 武阴“哦!”了一声,道:“无影神风!”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头道:“不错!老夫简金祥。” 武阴先是一怔,忽然,脸色一厉道:“‘万圣宫’的走狗,老夫与你拼了!” 双手一抢,和身向无影神风简金祥扑来。 原来,武阴蒙周婷婷赠“长青果”。解去体内因服药不所产生的毒素,虽已将其“化力神功”传给了周婷婷,但仍得难报周婷婷大恩于万一。 于是,他想起自己在找寻驱毒奇药时,曾在某一座山里,发现了一枚功能凝聚真气真力的“玄果”,只因那时玄尚未成熟,为免暴殄天物,未曾采摘,如今采来,岂不是一回报周婷婷的最好礼物? 因此,他离开三仰蜂后,便奔向那绝谷险地,费了不少心机,历尽千辛万苦,在九死一生的险境里,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被他得到了那枚“玄果”,这才兴冲冲的赶到三心庵来。 那知还在老远,就被无影神风喝破了行藏,现身出来又见三心庵被人所焚,认定是他们所为,一时忿怒之下,与他们动起手来。 武阴的“化力神功”,因药物之助,得以小有成就,终本身资质关系,难达上乘境界,与无影神风简金祥动手,为无影神风简金祥功力深厚,掌力沉猛,运使“化力神功”也是极耗真力,不利于速战速决。 乃至看出了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身法,明问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身份,也不免大吃一惊,心中更是恼恨 因为,四大奇人受任“万圣宫”四大堂主之事,早就传江湖,武阴自是也有耳闻。 “万圣宫”什么恶毒之事做不出来,纵然心如神尼为四大堂主之一,万圣宫的人又何尝不会因为自己姊姊和周姑娘不愿同流合污,而遭了他们的毒手。 所以他毫不考虑,有了拼命的打算,猛扑无影神风简金祥。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他骂自己是“万圣宫”的走狗,真有哭笑不得之感。 不过,同时也知道武阴不是三心庵的敌人了。 既不是敌人,自然就没有拼命的必要,一定得设法找机会解释清楚,才是道理。脚下“浮光掠影”,又闪身避了开去,摇手喝道:“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武阴冷笑一声,止住身形,道:“你也是成名人物,难道怕死不成!”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你‘化力神功’火候不足。时间一久,绝非老夫敌手,是否如此,你应该比老夫更清楚吧!” 武阴听得一凛,色厉内茬道:“哼!你倒是颇有自信!”口中虽是这样说,斗志却已消了不少。 无影神风简金祥望了武阴一眼,放下铁英奇,微微一笑道:“我问你,你与三心庵是友?是敌?” 武阴道:“亦友!亦敌!”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怔道:“你说明白些!老夫听不懂。” 武阴蹙起眉头道:“周婷婷姑娘对老夫有赐药救命之恩,可以说是老夫的朋友。”接着,语声。顿,“哼!”了一声,又道:“可是心如神尼,晚节不坚,临老附恶,投效了‘万圣宫’,和你老鬼一样,令人不敢恭维,你们不但是老夫的敌人,而且,更是正道武林的公敌。” 无影神风简金样被人当面指着面孔骂,一时感慨万千,倒是对武阴另眼相看了,当时也不便说明,指着铁英奇道:“这样说来,我们二人之中,老夫固是你心中的敌人,但这位天龙派的掌门人铁英奇少侠,在你的看法是朋友呢?还是敌人?” 武阴以为无影神风简金样有意调侃他,不由大怒道:“铁掌门人何等英雄,岂会跟你在一起,你要再对老夫不尊重,莫怪老夫先毙了他!”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道:“不管他是不是铁掌门人,你如果对他下毒手,其人品的高下,可想而知!” 武阴气得暴跳如雷,又向无影神风简金祥猛扑过来,吼道:“先收拾你,也是一样的!”呼的,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劈出一掌。 无影神风简金祥闪身让开,触眼又见两条人影,飞驰而来,喝声道:“且慢动手,又有人来了!” 语声未毕,只见武阴已然转身迎了上去,双声招呼道:“周姑娘!姊姊!见了你们,小弟就放心了,你们的三心庵可是被这简老鬼烧掉的?”来的正是武奶奶和周婷婷。 武奶奶望着武阴一叹道:“阴弟不可对简老前辈无礼!” 便招呼武阴一起向无影神风简金祥与铁英奇这边走来。 在他们姐弟答话的同时,周婷婷已是瞥见了铁英奇神情寂落的站在无影神风简金祥身旁,见她来了,忽然侧过身去,她不知道铁英奇是对她心中抱愧,羞于见她,却以为铁英奇对她仍然不太谅解。 她心中念念不忘铁英奇,这时见了他,那还计较许多,当时硬起头皮,飞身落在铁英奇面前,幽幽的叫了一声:“英弟弟!”道:“你还不原谅我吗?”明如秋水的秀目中,一时忍不住,簌簌的流下两行清泪。 铁英奇看见了,不仅是感动,而且更觉惭愧,嗫嚅道:“婷姐姐!我对不起你!” 周婷婷灵眸一亮,惊喜道:“英弟弟!你说什么?” 铁英奇诚诚恳恳地道:“过去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周婷婷原是极为端壮娴静的人,这时听了铁英奇的话,也不禁喜极忘形,竟向铁英奇怀中扑了过去。 那知她冲力过猛,铁英奇功力尽失,如何承受得住她一冲之势,只听轰然一声,二人都跌在地上。 武奶奶,武阴和无影神风简金祥,同是一惊,晃身过来。 周婷婷扶起铁英奇,满面疑容道:“英弟弟!你怎么了?” 铁英奇怕周婷婷知道了他功力尽头之后,会伤心难过,俊面一红,道:“没有什么!是小弟一时失神,没有想到……” 周婷婷也是玉容鲜红,怕他再说下去,更加羞人,连忙打断他的话道:“英弟弟,我给你引见一位前辈高人!” 便介绍他认识了武阴。 铁英奇侠名满天下,武阴能够认识他,自是高兴无比,忽然想起铁英奇被无影神风简金祥抱持之事,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不禁好奇的问道:“铁少侠不良于行,莫非……” 铁英奇大窘,抢口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这话太含糊,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周婷婷最是关心铁英奇,想起铁英奇一碰就倒之事,心中更加犯疑,一把拉住铁英奇的手臂道:“英弟弟!你有什么话瞒着我?” 铁英奇心急口拙道:“没……没有……什么!”向无影神风简金祥投去一道求援的眼光。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不知道铁英奇为什么不肯将自己功力尽失之事说出,可是人家既然要这样做,想必一定有什么用意,便帮着铁英奇圆谎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和小兄弟来到这里,见三心庵无端被焚,小兄弟耽心周姑娘的安危,失神之下竟被毒蛇咬了一口,正在运功逼毒武老弟就来了,老夫伯武老弟伤了小兄弟,便抱起小兄弟和武老弟周旋,武老弟细心人,想不到也起了疑心。”又故意回头问了武阴一句话,道:“武老弟,是这样的么?” 武阴也不表示“是”,也不表示“否”地“哼”了一声。 周婷婷翻着明眸,吟哦道:“这里没有毒蛇呀?”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都是一震,心想:“糟了!”一念未了。却忽听武奶奶哈哈大笑道:“魔崽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很可能在这里放了毒蛇了!” 无影神风简金样和铁英奇暗中一吁,松了一口气。 周婷婷也疑团尽释,又关心对铁英奇道:“英弟弟,现在怎么了,还碍不碍事?” 铁英奇虽然不善说谎,可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顺着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话道:“区区一条毒蛇,岂能伤得了小弟,婷姐姐尽可放心,此刻小弟已是完全好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怕言多露了马脚,转换话题道:“三心庵是谁毁去的,你们就这样不中用!” 武奶奶瞪口道:“谁说我们不中用,要不是婷姑娘不愿妄伤无辜,老身要不把他们统统宰了才怪哩!” 原来,事情是发生在昨天的晚上,那时武奶奶和周婷婷正在房中用功,忽然来了十几个蒙面大汉,她们惊闻刚走出庵门,便道到了围攻。 因为那十个人来得突然,又不明白他们的意向,周婷婷一念仁慈,传音规劝武奶奶不可在佛门之地伤人,坏了师父的清规,于是他们在动手之际,就多了顾虑。 加之那十几个人,个个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动手时又都舍死忘生,激战不久,她们几乎不能自保。 还是武奶奶硬起心肠,下毒手伤了一人,才和周婷婷脱身逃出。 二人躲在暗中,眼见他们把三心庵烧了,又把那重伤之人抛入火中,武奶奶就又要出来拼命,却又被周婷婷劝阻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看他们都是被人利用的人,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用,我们还是记下这笔帐,将来来到‘万圣宫’去算吧!” 武奶奶这才忍住一口气,让他们安然退去。 说到这里,武阴满面疑容道:“心如神尼不是‘万圣宫’四大堂主之一么?为什么保不住自己的三心庵?” 武奶奶只得又把玄阴帝君派人假冒四大奇人之事,告诉了武阴。 武阴又羞又愧的向无影神风简金祥致歉,恢复了对无影神风和心如神尼的尊敬之心。 武奶奶又问武阴道:“你一身内毒完全好了么?为什么不常来看我们?” 武阴道:“谢谢周姑娘的‘长青果’小弟一身内毒已消尽了,姐姐,你不见我的面色完全变回来了么?”接着又一皱眉头道:“小弟到底资质平庸,‘化力神功’就只至六成火候而止,再难前进一步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鼓励他道:“老弟!不要气馁,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努力下去,你一定会成功的!”说话之时,用眼睛望着铁英奇眨了一眨,分明这话是说给铁英奇听的。 武阴长叹一声道:“其实‘化力神功’即使练到了十成火候,也不能天下无敌,退一步想,我有这六成功力,也该满足了。” 武奶奶奇道:“这话怎讲?” 武阴道:“‘化力神功’施展时极耗真力,如果碰上内力极强的高手,久战之下吃亏的还是使用‘化力神功’之人,内力终将耗尽。也就是说,‘化力神功’助强不助弱,强者习了‘化力神功’,如虎添翼,弱者习了‘化力神功’,如负泰山,未得其利先受其害。” 武奶奶道:“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当初为什么要不计生死的练此‘化力神功’呢?” 武阴道:“这个道理,我是在练成‘化力神功’之后才明白的,刚才和简前辈一动手,更证实了‘化力神功’的此一弱点,简前辈如果继续用全力向我劈出十掌,我便无以应付,非败不可!” 铁英奇功力虽失,武学知识仍在,这时插嘴道:“那也不尽然!” 武阴一听铁英奇话中有话,不由大喜道:“请铁少侠赐教!” 铁英奇道:“长白老人苏圣北的‘九转玄功’,内力生生不息,可耐久战,如能配合运用,虽不能说天下无敌,可也就足以自保了。” 武阴听了,只是一叹,没有说什么,他不敢存那奢望。 铁英奇见武阴满面失望之色,又道:“晚辈默察老前辈行功运力之实,督脉‘印堂穴’,向内深陷,这情形似为打不通任督两脉,功力不能精进的主因。” 武阴大是佩服道:“铁少侠真知灼见,一针见血,不知可有补救之法?” 铁英奇说得兴起,忘了自己武功尽失之事,脱口道:“本派‘百卉朝阳’大法,当可治愈者前辈此一缺陷。” 武阴向武奶奶望了一眼,内心极是激动,却是不敢开口向铁英奇请求。 周婷婷笑道:“英弟弟既是说出口来,想必是有意帮忙武老前辈了!” 铁英奇一震,才知自己说溜了口,惹上了麻烦,要是平时,就是周婷婷不开口,他也会成全武阴的,可是现在自己功力尽失,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但又无法推诿,一时感到尴尬无比,笑着不敢答话。 不说话,当然就是不答应。 武氏姊弟原和铁英奇没有多大的关系,同时也知道替人行功打通任督两脉,极耗内力,武林中极少愿意这样牺牲的人,姊弟俩倒是想得开,放得下,并未放在心上。 只有周婷婷素知铁英奇不是这种人,不由想到另外的问题上去,以为铁英奇对她还是心中存有芥蒂故意给她难看,心中极不舒服,一时泪光莹然,几乎要哭出声来。 铁英奇有苦说不出,吞吞吐吐的叫了一声:“婷姊姊。” 周婷婷赌气没有答理他。 武阴见了极不是味,不好意思久留,在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一支白玉盒子,揭开盒盖,里面现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黄色果子,有九条青纹,把那果子分成了十瓣。因为极易识别,而在场的人,又都是武林高手,所以无须武阴说明,便都知道那果子,是对凝结真气,培元固本有奇效的“玄果”。 当时大家都“啊!”了一声。 尤其无影神风简金祥更是激动无比的瞧了脸色平静的铁英奇一眼,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总算是绝代高人,尽管心中激动,却没有把心中之话说出来。 铁英奇医道武学都有过人的造诣,当然一见那“玄果”,便知道只要吃了它,就可慢慢恢复自己的功力。 可是,他又怎能说得出口?是以只好淡然处之。 武阴将那“玄果”送给周婷婷道:“老夫感谢周姑娘恩赐‘长青果’之德,无以为报,谨以这‘玄果’送请笑纳”。 周婷婷如何肯受,不住的摇头推辞道:“此果天下奇珍,晚辈不敢受赏,何况老前辈正好自己吃下,增强内力,或许能够不借外力,打通任督两脉也不一定。” 武阴坚持道:“老夫一片诚心,如果婷姑娘不受此果,老夫势将终生难安。” 武奶奶接过“玄果”,交给周婷婷道:“这是我阴弟的一片诚心,婷姑娘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不收,老身也是不依的。” 周婷婷无奈,只好谢了武阴,收下“玄果”。 武阴面上,这才有了笑容。 铁英奇这时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他觉得只要周婷婷吃了“玄果”,自己再把“行健运功”传给她,她便可取代自己的地位消灭武林浩劫,为苍生造福。 他因对周婷婷内愧之心极深,此念一生,便恨不得马上把周婷婷造就出来,以求自己的心境泰然,倒把自己要恢复功力之事,视为无可无不可了。 当时,便对周婷婷道:“婷姊姊,你吃上‘玄果’之后,小弟再把‘百卉朝阳’大法传给你,你便可帮武前辈打通任督两脉了。这乃两全其美之事,你就吃了吧!” 周婷婷一听吃了这“玄果”便可帮武阴打通任督两脉,心中已是活动了,但想到要向铁英奇学习“百卉朝阳”大法,却是老大的不愿意,她爱的是铁英奇的人,而不是铁英奇的“百卉朝阳”大法,她怕铁英奇为求自己心安理得,把“百卉朝阳”大法传给她后,便不再理她,岂不是大大的不合算么! 她心有疑虑,是以迟迟不吃“玄果”。 铁英奇看穿了周婷婷的心事,红着俊脸,鼓起勇气道:“小弟言出肺腑,请婷姊姊相信我,绝无他意。” 周婷婷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替武前辈打通任督两脉呢?” 铁英奇道:“小弟有难言之隐,请婷姊姊不要多问,同时也请婷姊姊不要生我的气。”一脸诚执之色,任何人也不能对他再有怀疑,周婷婷更是不用说了。 这时,纵使铁英奇说的是假话,她也不会不相信他的。 周婷婷取出“玄果”,正要向口中放去,无影神风简金祥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阻周婷婷道:“周姑娘,这‘玄果’你不能吃!” 他情急出口,这话令人听来,各有各的解释。 武阴第一个就不愉快道:“简前辈难道认为这‘玄果’中藏有毒药不成!” 无影神风简金祥出口无心,措词欠详,被武阴说得一愕,欲待解释,周婷婷已是一笑道:“晚辈不怕毒药!”将“玄果”放入口中。 无影神风简金样急得大叫道:“快把它吐出来!” 周婷婷只是一笑,把“玄果”吞下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气恼已极,打了铁英奇一个耳光,骂道:“混帐!你玩的什么花样?” 铁英奇挨了无影神风简金样一记耳光,摸着脸,不住的苦笑道:“简老,小弟另有安排,请你不要生气。” 无影神风简金祥只是暴叫如雷,大骂“混帐!”不止。 周婷婷迷惘地道:“简老前辈,英弟弟有什么不是,惹得你老如此生气?” 无影神风简金详瞪了周婷婷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真把‘玄果’吃了?”这一问原是多余,他因为气得一时没有话说,也只好多余的问一声。 周婷婷道:“晚辈又不会变戏法,自然是真的吃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跺脚一叹,灰心已极。 铁英奇见了微笑道:“请简老赐助她一臂之力,使她尽快吸收‘玄果’效能!” 无影神风简金样望着周婷婷冷冷的道:“快运功调息,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周婷婷望了铁英奇一眼,看出铁英奇一脸鼓舞激励之色,遂不再说什么,依言运功调息起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掌按在周婷婷“百会穴”上,内功源源透入周婷婷体内。 周婷婷任督二脉早通,再有无影神风内力之助,不过片刻时光,便将“玄果”仙质全部吸收,神凝内蕴,进入反浑入明的境界了。 铁英奇眼看周婷婷得此奇缘,只为她高兴不已,心中快慰已极。 不久,二人收功而起。 但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神色仍是极不愉快,周婷婷向无影神风道谢时,不禁问道:“老前辈真生晚辈的气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叹道:“我是生你英弟弟的气!” 周婷婷道:“英弟弟有什么不对?”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英弟弟对不起天下武林!” 周婷婷一怔道:“不至这样严重吧!”明眸陡亮,闪电般射到铁英奇脸上,正色道:“英弟弟!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铁英奇那好意思多作解释,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发一口。 周婷婷芳心尽碎,回首掩面痛哭起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慌了手脚,顿脚道:“唉!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周婷婷抬起螓首,静等无影神风简金祥的下文。 铁英奇原想阻止无影神风简金祥说出自己功力已失之事,继而一想,今后将与周婷婷长时相处,终有被她看出的一天,随也就任由无影神风说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叹声道:“你英弟弟功力尽失,正需要这颗‘玄果’恢复功力呢!” 这消息如晴天霹雷,听得大家同时一震。 武家姊弟这才明白铁英奇不肯帮武阴打通任督二脉的原故,并不是不愿帮人,而是无能为力,刚才倒是错怪他了。 周婷婷更是又痛又悔的,“哦”一声,愣愣的如同失去了神智,发了半天呆,忽然一把拉住铁英奇,“呜!呜!”地连声道:“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真是悔死了!”一阵抽泣,哭倒在铁英奇杯中。 铁英奇心静如水,语声放得极为平静地道:“婷姊姊,你不要难过,小弟到三仰峰来,并不知道会见过‘玄果’,‘玄果’之有无,原不在我预料之中,其实小弟恢复功力之事,另有打算,并未绝望,你要坚强起来,帮助小弟度过这个难关。” 第十八章 干柴烈火天赐良缘 周婷婷扑在铁英奇杯中,原是一时心急情切所致,这时情绪渐见平伏,不由又感到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推开铁英奇,恨恨的道:“是谁害你失去功力的?我饶不了他!”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道:“那人只怕你惹不起呢!” 周婷婷道:“是天王老子我也得打他一掌!” 无影神风简金祥正声道:“伤你英弟弟的,不是别人,就是自认天下无敌的大魔头玄阴帝君!” 大家听了,都是一悸。 无影神风简金祥又把铁英奇大战玄阴帝君之事,绘声绘影的说给大家听,说到铁英奇身受重伤,为了维护在场群英的安全,拼着牺牲自己一身功力,吓退玄阴帝君时,周婷婷又止不住热泪滂沱而下,目光透过迷蒙的泪水,痴痴的望着铁英奇,发着颤声道:“英弟弟!英弟弟!”一阵呜咽,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武奶奶和武阴一脸肃然之色,对铁英奇产生了无比的敬意。 铁英奇只是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也不用说了,小弟未能手刃玄阴帝君,说起来真是汗颜得很,现在小弟有一请求,要请婷姊姊玉允,不知婷姊姊意下如何?” 周婷婷幽幽地道:“你说得话,婷姊姊都会听的,你说吧!” 铁英奇声音微微一扬道:“在小弟功力未恢复前请婷姊姊为天下苍生着想,负起控制玄阴帝君凶焰的重任!” 周婷婷秀盾一蹙,道:“只要我有此能力,万死不辞!” 铁英奇道:“婷姊姊放心,你吃了‘玄果’,便不难练成克制玄阴帝君的身手!” 周婷婷锁眉沉思有顷,大声道:“铁弟弟,你是安心成全我的!” 铁英奇没有答话,但脸上却迅速的掠过一抹微笑,回头望着无影神风简金祥道:“简老,还是请你带我下去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瞧了瞧武奶奶和武阴,未曾作声,亦未抱起铁英奇,显得神色间极是犹豫。 铁英奇看出无影神风简金祥如此犹豫的原因,必是由于死死记住朱心赤子张茂隆“不可在人前稍露口风”的戒语。不愿武氏姊弟进入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洞府。 于是笑了一笑道:“小弟便是石洞的新主人,自然有权款待我的客人,简老不要拘泥,请即可下洞吧!”他又回头招呼武氏姊弟道:“‘无心井’内,就是朱心赤子张老前辈送给晚辈的洞府,请二位老前辈一同进入,为晚辈座上佳宾。” 武氏姊弟先是一阵惊喜,接着又交头接耳商量了半天,武奶奶摇首道:“少侠美意,老婆子和舍弟心领了,我们就在地上为你们守护井口吧!” 铁英奇知道二位老人规避嫌疑,笑向周婷婷道:“好姊姊,你也算得是半个主人,小弟请不动的客人,只好看你的了。” 周婷婷见铁英奇把她称作半个主人,其他的意思已尽在不言中,心里踏实,喜上眉梢,向武奶奶一撒娇道:“奶奶要不去,婷儿也不下去了!” 武奶奶见铁英奇和周婷婷情真意切,同时,也不愿真的不照顾周婷婷,只好点头答应了。 于是,无影神风简金祥抱起铁英奇首先跃入“无心井”内,打开了入洞门户,迎接周婷婷等一个一个下了进入洞府的甬道,闭死洞口,一起循甬道步步下降。 甬道内,每隔数十步,即有夜明珠一颗照亮,大家下降了一个时辰之久,依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二人的经验,应该是到了进入石室的门口了。 尤其无影神风简金祥在出洞的时候,还特别的留过神。 可是,这时候竟再也找不到那入洞的门户了。 二人找了半天,都无法找到进入石室的洞口,连铁英奇也给弄糊涂了。 不过,这条甬道似是直入地下,后面还长得很!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只好顺着甬道,再走下去,又走了不少时候,忽觉一股新鲜空气冲来,大家脚步加快,却看出前面是通道的出口。 出口外面,繁星在上,夜雾扑面,原来竟是到了羁留过无影神风数十年的谷底盆地。 真奇怪!既未经过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秘室,怎会就到了谷底呢? 这些问题,他们只找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一定有人也获知了洞中的秘密,用洞中机关,改变了出入道路,所以他们才找不到入室的门户,来到了谷底。 这个理论一成立,无影神风简金祥忽然惊叫一声,猛然回身向来路扑去。不一刻,只见他一脸沮丧之色地走了回来。 铁英奇不待他开口,凝重地问道:“简老可是发现来路已经被截断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铁英奇道:“我是这样猜想而已,既然有人骗我们下来,当然是不会再让我们出去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悲声一叹道:“老夫在这绝谷盆地之内,被囚禁了数十年始得出困,想不到命该如此,结果还是自投罗网而来。” 周婷婷安慰大家道:“我看大家也用不着急在一时,等到天亮后,我们再慢慢想法子,从长计议吧!”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铁英奇道:“铁弟弟,上次你入洞之后,是怎样发现出洞的门户的?” 铁英奇的脑筋并不比周婷婷转得慢,一听她这样说,便明白了她的用心,蹙着双眉道:“小弟是从一幅全洞形势图中,找出出洞方法的,可是那时候,因急于离开,未对全图详加研究,只怕要使婷姊姊失望了!” 周婷婷道:“你不妨试试,看能否想出一些眉目来!” 铁英奇道:“但愿能够如此!” 周婷婷扶着铁英奇找到一块可以避风雨的悬崖后面,照顾他睡好,因为铁英奇功力尽失,已无防寒之能,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铁英奇身上,自己就挨着他坐下来,一面运功调息,一面将手搭在铁英奇身上,通过一丝内力帮助铁英奇防寒。 铁英奇在这样情形下,那能入睡,一时想起周婷婷对他的诸般好处和多情,一时又想起自己对不起她的地方,一时又想到洞内墙上的形势图,翻来覆去的想,结果,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外面已是天亮了。 而他反而疲倦得入睡了。 待他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 谷深雾重,阳光难透,但谷底并不太暗,只不过没有山顶上那样明亮罢了。 周婷婷一直坐在铁英奇身边未动,见铁英奇醒来,笑问道:“英弟弟,你想了一晚,可曾想出些许多眉目来?” 无晓得铁英奇是怎样胡思乱想度过一晚的,他无言可答,只好摇头笑了一笑。 这时,无影神风简金祥从外面走过来道:“小兄弟,我在我们上次发现洞口的那块大石后面找了半天,竟不见了那贴地小洞,看来我们真是被人困住了。” 铁英奇又要大家找寻了一遍,结果仍然寻不出任何门户来。 他们只好先找了一个石洞,暂时安身下来,一面不断的找寻进入朱心赤子张茂隆洞府的门户,一面由铁英奇思索洞府的形势,和传授周婷婷天龙派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和“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行健”神功。 铁英奇入洞之法尚未想出,而周婷婷的“先天无极两仪神功”和“行健神功”,却都练得有了相当的火候。 因为周婷婷也是资质极佳的武林奇材,又加任督二脉已通,和“玄果”之助,所谓“一艺通,百艺通”,周婷婷有此成就,原非意外之事。 一眨眼,就过去了三个月,周婷婷的“行健神功”,更有长足的进境,然就整个的功力而论,仍较为失去功力前的铁英奇差了两成。 但这个进境,已是令人敬佩的了。 以铁英奇个人来说,这三个月的时光,真是白白的浪费了,不但恢复功力之事无从说起,且似乎因为传授周婷婷的武功过份劳累了的关系,反而身体日见衰弱,使人非常的耽心。 周婷婷怕影响铁英奇的情绪,虽是内心如焚,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在背后暗暗忧伤。 大家因心情烦乱,竟想不起谷底的“旃松”,对铁英奇的身体有保健之效。 无影神风简金样凭着那株“旃松”,不食不饮的维持数十年的生命,现在连他都忘了“旃松”有此效用,真是该死。 这一天,周婷婷满谷飞舞,练了一阵“行健”神功后,便独自一个人,望着进入“朱心赤子”张茂隆洞府前的那块大石头,发起呆来。 过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不见了她。 大家也没有在意,因为这些日子里,大家因练功的关系,各自独处一两个时辰,乃是常有的事。 眼看雾气更浓,天色已是黑了下来。 周婷婷仍不见出现,于是大家才着急起来了。 先是找遍了整座谷底,也不见周婷婷的踪影。 继之,便不由朝坏的方面想去:周婷婷莫非是遭洞内先来者的暗算,被擒到洞中去了。 这种想法,极可能是事实。 他们忧心之中,更激起了无比的忿怒。 无影神风简金祥生气一掌一掌向洞口大石块上劈去。 原来,周婷婷在练习“行健”神功时,偶过掠眼,瞥见原是“朱心赤子”洞府洞口边的大石后面,有一道白影一闪而没。 但当他纵身到大石前面时,却又什么都没有见到。 她有些怀疑,莫非是因为自己精神紧张,由错觉生出来的幻象。 她痴痴的站在大石前面发了半天呆,最后,悲叹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蓦地,一声轻响从地下传出,接着,奇事立现,只见石墙上高不及二尺的地方,也就是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认定是洞的位置,忽的向内陷去,现出一个小洞。 周婷婷一阵犹豫,打不定主意,是立刻犯险而入?还是招呼大家一同进入? 就在此时,又见洞口伸出一只白色小手,向她招了一招。 这样一来,周婷婷再无犹豫,疾射进入小洞。 洞内竟是高大得很,而且,亮如白昼,别有天地。 所见到的一切,正和铁英奇所说的完全相同。 周婷婷大喜之下,一拧柳腰,反身而回,准备告知铁英奇等人,目光所及,使她大吃一惊。 原来,她进来的那小洞口,又不见了。 却见一双雪白的小灵猿,拱着上双脱了毛的白手,向她膜拜不已,把她弄得莫明其妙。 后来,她想通了一点,她刚才所看到的白影,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了,他们既能操纵门户,把自己请了进来,当然也能打开门户,把外面的铁英奇等人接了进来。 周婷婷不知他们懂不懂人言,试着慢慢的道:“洞门打开,让我的朋友进来!” 谁知,那双小灵猿似是懂得她的话,不住的摇着手,又叫又跳,显然对周婷婷有所陈说。 可是周婷婷一句也听不懂,不知他们用意何在? 周婷婷急了,不由大声道:“把洞门打开来!”同时,也准备出手制伏一只小灵猿,逼它把洞门打开。 那对小灵猿见周婷婷脸上有怒容,更是急得跳叫不止,跑近周婷婷身边,拉住周婷婷的衣角,把她拉着向内走去。 周婷婷也是聪慧绝顶之人,已看出这对小灵猿的举止行为,必有道理,随终止了逼迫它们打开洞门的想法,随着它们进了一座拱门,转入了一间小石室。 室顶投下一道珠光,把全室照得通明。 石室中空无一物,只有四面光滑的墙壁上,按部首刻满了数千个拳头大小的字体。 那对小灵猿又向周婷婷呀呀叫了一阵,便有一只灵猿跳起来,用手指了一个字,接着,一个一个连续指下去。 周婷婷恍然大悟,这灵猿口不能言,却是能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意思,由这一点看来,灵猿之灵自是不在话下,周婷婷把灵猿指的字组合起来,成了下面的句子:“我们叫小雪和小白,左耳珠有红痣叫小雪,右耳珠红痣的叫小白。 我们的老主人,就是这‘养心洞’的主人。 老主人有话留下,要我们看守洞府,如果将来有人学会了‘行健’神功,他就是这个洞府和我们的新主人。 你会‘行健’神功,你就是我们的新主人!” 周婷婷明白了之后,忙摇手道:“我算不得这洞府的新主人,新主人应该是英弟弟!” 小雪指着壁上的字连成问话道:“上次入洞的不是你?” 周婷婷笑道:“是不是我,难道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守的什么洞?” 小白小雪毛茸茸的脸上,竟然涨得通红,半天没有指字答复。 周婷婷逼问道:“你们是不是偷到外面玩去了?” 小白推了推小雪,意思是仍要小雪回答,小雪无奈,只好畏畏缩缩的指字作答道:“那天我们追赶一只小白兔去了,等到回来,才知道已有人来过,而且也学了‘行健’神功。于是便等着主人再来。”它们口口声声只认周婷婷为主人。 周婷婷道:“你们既然等我们,为什么不早放我们进来?” 小雪指字道:“因为主人没有施展‘行健’神功,所以不知道是主人回来了。” 周婷婷气道:“我已在谷底练了三个月‘行健’神功,难道你们到今天才发现?” 小雪见周婷婷生了气,忙跳着急急指道:“老主人有吩咐,只准我们每十年走出谷底洞一次,平时不准外出,主人不要见怪。”周婷婷问:“为什么十年才准出洞一次。” 小灵猿这次偷懒,没有跳起来指字,只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周婷婷也不加追问,却告诉它们,铁英奇才是上次来学过“行健”神功的人,因为被恶人打伤,失去了功力,自己的“行健神功”,是由他传授的,只有他才能算是这里的真正新主人。 一对小猿灵听了周婷婷的话,彼此争执了一阵,才听从周婷婷把铁英奇等人接进来,不过她们坚持按照老主人的规定,非“行健”神功传人,都不准进入老主人法体的正洞,只能在其他石室起居出入。 周婷婷见这对小灵猿如此灵巧,而且,对老人又是这般的忠义不谕,只好都答应他们,一同出洞去迎接铁英奇等人。 这时洞外已是一片漆黑,却见铁英奇所住石洞外面,点着了一堆熊熊大火,火光中,人影闪来闪去,似乎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周婷婷为了先让人家知道她回来了,先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啸,这才带小白小雪两只灵猿,腾身跃过去。 周婷婷的返回,照理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的相迎她才对。 可是,周婷婷所接触的几张面孔上,所泛出的喜色,却是一现而逝,冲不破重重的忧伤。 周婷婷心头有了警兆,大声问武奶奶道:“奶奶,出了什么事?” 武奶奶回问了一句:“你到哪里去了?”不等周婷婷开口,又摇头戚然道:“铁少侠看是不成了!” 周婷婷吓得面无人色,拧腰射入洞内,只见铁英奇色面。配红如酒醉,呼吸微弱,出气多于进气,已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周婷婷惊号声中,一掌搭在铁英奇“丹田穴”上,真元之力,透体输入铁英奇体内。 周婷婷何等的功力,有她真元之力导入,即使死了一半的人,也能拉回来。 可是,对铁英奇却是毫无效力可言。 铁英奇不但毫无起色,周婷婷反而觉得自己的真元之力,输入铁英奇体内后,如同泥牛入海,消失于无形。 周婷婷一心救人,不计自己真力的耗失的利害,掌中内力仍是源源不绝的向铁英奇体内输入。 无影神风简金祥精神萎顿地警告周婷婷道:“小兄弟体内发生了一种异常的变化,老夫耗费了大半功力,也不能使小兄弟的生机旺盛起来。” “婷姑娘,我看你还是撤回内力,另商别法来救小兄弟的危机吧,以免力尽皆亡,无补于事。” 周婷婷流泪道:“英哥哥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我要陪他一起去!”竟是不肯缩手,内力输送不绝。 武奶奶哀告道:“婷婷,使不得,你这种想法只怕铁少侠知道了也要伤心,铁少侠一心一意成全你,难道为的就是要你同死么?” 周婷婷原是一个知书明理的人,她第一次和铁英奇见面时,就曾以大理训了铁英奇一顿,当然遇事极有分寸,武奶奶的话,已是使她猛然一震,接着又听无影神风简金祥:“姑娘可是进入张老前辈洞中去了?洞中灵药积多,铁少侠一线回生希望。可能便寄托在张老前辈灵药之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婷婷当即霍然收功而起,道:“晚辈一念之愚,几乎误了大事,我这应到洞中找药去!”又信口叫了一声:“小雪小白!”回头却不见那一对小灵猿,她翻身向外奔去。 人刚到洞口,忽见眼前白影一晃,小雪小白急射而来,几乎和周婷婷冲了个满怀,周婷婷叫了一声:“我们回洞找药去!”身形不停,已出去了数丈之远。 小雪小白吱吱呀呀一阵急叫,只见白影闪了一闪,就赶上了周婷婷,一边一个,拉住周婷婷的衣襟,小手在周婷婷面前晃动不止。 周婷婷正要斥责它们,忽见小雪手握一只玉瓶,恍然而悟,原来小雪小白早已看出铁英奇的病势垂危,不待吩咐,自去取了一瓶药物来。 周婷婷感激的在小雪小白二猿头上各抚了一下,返身折回洞,连药瓶上的标志都忘了看,便倒了两颗白色的药丸,纳入铁英奇的口中。 顿时,全洞静寂得落钟可闻,四人二猿,一十六只眼睛,一起聚精会神的注目守着铁英奇服药后的变化。 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好久,可是在他们的感觉上,就象渡过了千万年,最后终见铁英奇一阵微颤,脸上酡红尽退,霍然睁开双目望着周婷婷道:“婷姊姊!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铁英奇开口第一句,便说出这话,这在周婷婷听来,真是太重要且太感动了,她这时,才算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在铁英奇心中的地位。 周婷婷忍不住热泪盈眶,握住铁英奇的手,轻声道:“英弟弟,我们大家可以进入张老前辈的洞府去了!” 铁英奇望着周婷婷道:“是谁占住了洞府?你们没有发生争执么?” 周婷婷招手叫过两只小灵猿:“是张老前辈两只守护灵猿对我们生了误会,而闭门不纳的。” 周婷婷又叫两只小灵猿见了铁英奇,说明铁英奇就是它们的新主人。 小灵猿真也学会人样,向铁英奇行了叩见之礼。 惹得铁英奇忍受不住,忘了自己的病体,出声一笑。 那知他笑声刚出,忽然脸上一苦,发出连串咳声,接着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大家都是一惊! 周婷婷慌得惊叫道:“英弟弟!你怎了?” 铁英奇喘息了一阵,平静地一笑道:“我好得多了!”接着又问周婷婷道:“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周婷婷一怔,不好意思地道:“这是小雪小白取来的,我不知道。” 她这才想起药瓶上原附有标志的,尴尬地一笑,掩住了自己的大意,举目向瓶上看去,念出道:“此药专为解救感染洞外谷底疾症之用,服药之人,如不待病体全愈,离谷必亡。”除此而外,标志上却没说明药物名称。 铁英奇自学得阎罗恨郭兢天的医学书后,医道已是极为高明,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谷底有一种伤人气体不成?但是无影神风简金祥被困谷底数十年,为什么不生病?而这一次,其他的人又不生病?”接连几个问题,在他脑中升起。 有了问题,他自然请急于寻求答案的寻找,由于他医道极高,不久便把这些问题想通了。他的定论是:在这谷底一定有一种伤人的慢性毒气,人畜在这谷底住得久了,必染其毒而亡。 无影神风简金祥因为身藏“旃松”有专克这种毒气之能,所以未受其害。 而这次同来的人,因为人人都有一身功力,身体自是极为强健,所以慢性毒气,一时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他们未被感染,不过时间一久,他们也是不能免的。 至于自己呢?因为功力尽失,身体抗力极弱,所以先受了害,但是,他是服过“青空玉露丸”,按说应有的避毒性才对,为什么还会中毒呢?那一定这种毒性极为特别,非“青空玉露丸”药力所能克制。 铁英奇想着想着,一时外物皆忘,入了神。 周婷婷见了铁英奇这种呆呆的失神之态,惶然叫道:“英弟弟!英弟弟!你又怎样了里?” 铁英奇被她打断了思路,但却极为镇静地道:“婷姊姊,你看,按照这玉瓶上的说明,我现在还不能进洞去,你先和他们一起进洞去吧!” 周婷婷一愕道:“英弟弟,你又发什么痴了,你是这洞中主人,不进去,叫我们怎能进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奶奶武阴,也都表示了反对的意见,如果铁英奇不进洞去,便大家都不进去。 铁英奇见他们都非常认真,知道如果不把事情说明,只怕很难勉强他们离开这个险地,于是,只好把自己那不大成熟的想法说出,而且,请他们放心,自己有了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药物,决不会再有危险。同时,自己病体未好以前,既然离不开谷底,也谈不上恢复功力之事,能够利用这个机会,一面养病,一面找出这种害人祸源,免得将来再害别人,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大家都是江湖奇人,话经说明,谁也驳不到铁英奇,只好依照他的话,先搬到洞中去。 周婷婷以铁英奇尚在病中,处处照料等等,总加起来,足有一万个不能离开铁英奇的理由,结果,也被铁英奇说得泪汪汪而别。 不过,铁英奇却答应每天与她在洞口见面一次。 就这样,铁英奇便一人留在谷底,以带病之身,探求天地间另一奥秘。 日子平静地过去了一段,铁英奇虽然尚无所获,但因为服用了朱心赤子药物之故,身子已是健朗了不少。 同时,也读了不少朱心赤子洞中的藏书,这些书都是周婷婷照他的意思送出来的。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铁英奇的生活过得非常正常,且也悬心外界武林动态,便又离洞而出。 铁英奇搜遍了整座谷底,也找不出丝毫可疑的东西,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就在他将感到绝望的时候,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揭开了谷底的奥秘。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在“旃松”的东南方,有一片非常青翠可爱的草地。 铁英奇经常在那里读书,休息,卧观天上层层的白云,以排遣胸中的郁闷。 这一天,他在这片草地上静静的躺卧了一会,忽然打了一个盹,一觉醒来,竟已超过了用药的时问。 于是他匆匆取出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 当他把药丸送向口中的时候,忽然,他双睛一接,发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原来,他手中的药丸,这时,正从白色慢慢变成了淡红色。 铁英奇药理极精,立即意识到其中大有问题。 他托着药丸,暂不服用,起身离开了那片草地。 说也奇怪,一离开那片草地,手中的药丸,马上又回复了白色。 再走回草地上去,那药丸又变成了淡红色。 铁英奇一连来回试验了几次,已确定这片草地大是古怪,于是他匆匆将那颗药丸吃下去。 然后拔起几根青草,翻看了半天,却无法找出这青草和别处的青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一切都是那样正常,这顿时又把他难住了。 后来,他忽然灵光一闪,忖道:“莫非问题出在草底下?”想到就做,他拔光了一小片青草,草下泥土,似乎也和别的地方没有差异。 他又折了一段枯枝,在泥地上挖了一个小洞。这才看出五寸以下的泥土,竟然也是淡红色的。 这一发现,几乎把铁英奇高兴死了。因为从泥上呈淡红色一点上,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情了。 他满面微笑的,挑了一点泥土,放在口里尝了一尝,道:“不错,泥味是甜的,正是奇绝天下的‘氤氲之土’,我的功力又有恢复的希望了!” 原来,“氤氲之土”乃秉天地瑞气而成,产生天下至浊与至清之处。 这座无名深谷正是清浊两种地气的吐纳口。 因为云封谷口,清浊之气,都不易散发。 于是,清气培育出“续断青空”和“旃松”两种至清奇物。 浊清气则留滞谷内,成了害人之物。 “氤氲之土”有吸浊扬清之特性,原有谷内浊气,要没有它的吸收,其浓度将千百倍于今天,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进入谷底一步,而不马上死亡。 现在铁英奇的高兴,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形容其万一,他在青草地上跳跃翻腾了一阵,敞声哈哈笑道:“我要给婷姊姊一个意外惊喜!” 便准备暂时不把发现“氤氲之土”的事告诉周婷婷,他回到自己起居的小洞,取出天龙金剑,在草地中央,费尽力气,挖了一个大可容身,深及颈项的洞穴,然后,把自己埋在泥里,只留头脸在外。 一个时辰过后,但觉四周泥土,发生一种极大的吸力把他的一颗心,似乎化成了千千万万,从全身毛细孔吸出体处。 接着,便觉头脑一空,全身都似被泥土溶化了,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他回复神智,已是半夜时光了。 但觉夜露飞在头脸上,清凉入骨,舒畅之极。 这时,他又发觉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千万毛孔,渗入体内。 那清凉之气,通经走脉,不久便充实了他整个的身体,而心胸间也有了微温的感觉。 铁英奇这时才缓缓催动气机,试着做起调息的功夫来。 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慢慢的凝聚,他已感到真气力又在体内活跃新生了。 由微而壮,由缓而速,这一调息下来,便是三十六周天,七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自埋在“氤氲之土”内,整整的过了二天三夜。 在这七十二个时辰之中,铁英奇已是脱骨换胎,气质全变,成了人世间,独一无二,体无杂质的清气灵胎。 要知,人体本是秉天地间清浊二气而生,则以所秉清浊二气之多少而定。 清气多者,可达十之八九,是为圣贤才智之资。 浊气多者,亦可达十之八九,是为平庸愚劣之质。 铁英奇为近数百年来,灵气所钟的武林奇才,真要严格起来,体内清灵之气,顶多也不过占有九成,仍有一成的浊气渗杂其间,算不得全清之体。 这时,他被“氤氲之土”,将体内至浊之污气带同玄阴帝君留在他体内的玄阴掌力,吸取一空,又将天地间至清之气,顺乎自然之理,纳入他的体内,一交一换,把他造成了世间唯一的全清之体。 他不但恢复了全身功力,而且,更因祸得福,达到了人类所不能完成的最高极限。 大凡习武练气的人,不论他何宗何派,说穿了,万源归宗,所修炼的目标,就是欲图加强体内的清气排除体内的浊气,而达到驾御体内至清之气的愿望。 谁能吸收凝聚的清气越多,谁的成就就越高。 所谓:“大清罡气”,就是清气修炼有成的代表之称。 可是清浊之气,乃是因天地造物之巧而生,要以力胜天,岂是容易之事,是以千万年来,尽多清修之士,其能达到全清之体者几希。 铁英奇已被玄阴帝君用掌力将全身功力撞散,由于玄阴帝君这种玄阴之气留在铁英奇体内,把铁英奇已散的真气,隔绝于全身百骸四肢莫想再凝聚起来,真气发挥不出,于是铁英奇成了平凡的人。 这种留在铁英奇体内的玄阴掌力,原非任何药物可以消除的。 铁英奇纵是把武阴送给周婷婷的“玄果”服下了,也是无补于事,铁英奇深通医理,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唯一救治铁英奇的方法,就是功力高过玄阴帝君之人,愿意牺牲自己,用自己的内力渡入铁英奇体内,对消玄阴帝君留在铁英奇体内的玄阴掌力,使铁英奇的真气不再受到隔绝,铁英奇才有复凝功力的希望。 可是,这在当时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铁英奇明白这一点,但为了安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热心,不忍拂逆他,只好跟他到武夷山来,其实他已是安心在这里归隐终老了。 所以,他才有培植周婷婷以自代安排。 那知,诸般巧合,被小雪小白误拒不纳,停居在这浊气特重的谷内,因为体内清气,被隔通,失去了抗拒之力,吸收了过多的浊气,把他上上的秉赋。弄得成了下驷之材,几乎今生都没了出谷的希望。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却又给他得到了一次旷古绝今的奇缘,使他成为天龙派和全武林的一个不世伟人。 有人要问这“氤氲之土”既有这大的妙处,为什么不一并惠及周婷婷等年轻有为之士,那样岂不是更使江湖上平添不世高手,除尽世间不平之事? 这种想法,包括笔者,都不例外。 只有铁英奇深识其利害,未作这种妄想。 原来,这是宇宙间的一大奥秘,除了象铁英奇诸般巧合,以其因中毒而成之九成以上的至浊立体,才承受得住“氤氲之土”吸敛之力外,其他的人,功力再高,也抗不住这种天地造化的巧妙,将被“氲氤之土”的吸力,将全身精血吸尽而亡。 因为“氤氲之土”有其一定的特性,过少则力量不足,无济于事,过多除非象铁英奇这种浊气超过十分之九以上的下驷体质,不足以供其贪婪之口,而也只有在它吸足了至浊之气以后,才会吐出至清之气,有益于人。 这样的事,除了铁英奇因机缘巧合,有此条件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且说,铁英奇功力三十六周天,但觉精神气朗,真力充沛,到了不可想的境界略微提气,一条身子便脱土而出。 袍袖轻拂,既不见劲气流动,四周余土,又都自动投入坑内,连上面的青草都恢复了原样。 这时的铁英奇全身散发着一种沁人的清凉之气,而他内心之中,更是平静如秋水,好象天下万物,都对他点头含笑,心胸间再也引不起丝毫火气了。 午夜云封的谷底,一片漆黑,而铁英奇却是揽物如同白昼,谷底夜景尽收眼底,一种宁静之美,使他悠美神往,大有隔世之感。 他心中惦念着周婷婷,心想:三天不见,不知她是如何的着急和牵挂? 信步所之,不知不觉朝着那洞口走去。 他明知这时洞门是关闭着的,但忍不住,还是飘飘然向洞口过去了,只要天一亮,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离开洞口,还有数丈之远,他便瞧见洞口有一个人的背影,罗衫飘扬的痴痴望着前方。 那是周婷婷,也不知她在那儿站立了多久了。 她一定是三天不见铁英奇,又不愿违背铁英奇的意思,到谷里来找他,只好日以继夜的守候在洞口了。 铁英奇一阵感动,身法快得胜过天下的流星,而不带半点衣块破空之声,周婷婷这高的功力,竟没察觉到他的接近。 铁英奇立在周婷婷身后,招呼她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忽然摇头轻笑,忍了下来,人也飘身而退,绕了一个圈子,迎着周婷婷的正面,走了过去。 步行的声音,传了过去,周婷婷大叫一声,道:“是英弟弟么?” 晃身飞跃而来,扑到铁英奇的面前。 周婷婷这时心中已无羞涩之念,仅有的只是说不尽的关切和爱意,一把握着铁英奇的手,幽幽地道:“英弟弟,你这几天那去了,为什么不到洞口来看我,真把我急死了!” 铁英奇捏了一捏周婷婷的玉手,传达了自己的情意道:“我很久没有到洞口来了么?”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不久,我们不是约定每天辰牌时候见面的么!我就在辰脾时分等起的。”她一心一意地等着铁英奇,竟把几天的光阴,当作了片刻的时光。 真要算起来,应该是已等了三天三夜了。 铁英奇讶然道:“你在洞外站了这样久,他们都没有叫你回去么?” 周婷婷道:“好似他们叫过我,我都没有理他们,武奶奶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她实因心意专一,除了守望铁英奇外,几乎在洞口站了三天三夜,而武奶奶为了照顾她,又何尝不是在她身后的洞口,隐身陪她站了三天三夜。 这时,武奶奶已是闻声飞过来,她见他们亲亲热热的手拉着手,对面而立,不免一窘,点足欲回,却被周婷婷叫住了,道:“武奶奶,英弟弟回来了!” 这话原是多余的,只因她心中实在太高兴,极愿有人分享她的快乐,所以在她的想法,这话并不算多余。 武奶奶停下身来,苦笑道:“婷婷,既然见到了铁少侠,你也应该回去休息休息了!”忽然,又回头埋怨铁英奇道:“唉!年轻人,为什么不知替你婷姊姊想一想,你可知她在此地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么!” 铁英奇正要向武奶奶表示的歉意,却被周婷婷抢着道:“武奶奶,你倒会说惊人的话,我几时等了三天三夜了,英弟弟身体不好,你不要吓了他!” 武奶奶一敛,笑道:“好!好!算是我说错了!你总该回去了吧!” 铁英奇深受感动,道:“婷姊姊,小弟对你抱歉万分,请你原谅我的过去吧!” 周婷婷薄嗔道:“英弟,你又把我看成外人了,只要你好好的养病,我什么都不在乎。”她竟也不追问铁英奇为什么不守时和她见面的事了。 铁英奇拉着周婷婷的手道:“走!婷姊姊,我陪你回洞去!” 周婷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道:“英弟弟,你说什么?” 铁英奇一笑道:“小弟的病好了,可以离开这座绝谷,和你们一同到洞中去了。” 周婷婷欢喜得泪水一倾而下,紧握着铁英奇的手,摇个不住道:“呵!呵!你的病好了!你的病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武奶奶也在一边高兴道:“铁少侠,你为什么不早说,快走!快回洞里去,你病体初好,莫叫着了凉,又使人耽心。” 不由分说,拉着周婷婷一只手,连带拖动着铁英奇,向洞内跑去。 铁英奇回到石洞中,眨眼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他没有将恢复武功之事告诉周婷婷,原先只是想使周婷婷意外的大吃一惊,现在转动变为有意的安排,准备用来作为对付玄阴帝君的策略了。 这一个月,他只是拼命的阅读朱心赤子张茂隆所藏的各式奇书秘典和加紧督促周婷婷的武功修为。 周婷婷虽然忧心铁英奇的功力恢复无期,但眼见铁英奇的身体较前却是健朗得多,也就作了退一步的想法,不再急于此事,她伯铁英奇沮丧想不开,反而不时安慰他,以加倍的用功,来逗引铁英奇的欢心。 铁英奇看出了周婷婷用心,也不说破,只是对她更为体贴,以报答她的一片深情。 周婷婷功力进步奇快,家传之学加上心如神尼的“般若禅功”和天龙派的绝学,以及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行健神功”,已是身集当代武林绝学的精华,成就之高,已不下于铁英奇大战玄阴帝君的功力了。 足有放手和玄阴帝君一战的本钱了,但已是一个武功进境的阶段,再要向前进一步,却非短时日可以达到的了。 周婷婷想起武阴亟须打通任督二脉的事,便和铁英奇商量,可不可一试? 以功力深厚来说,周婷婷足可应付有余,可虑的,只是周婷婷的经验问题,运功行力一个拿不准,极可能招致两方面的损害。是以铁英奇非常放心不下。 周婷婷吃了人家的“玄果”,此心耿耿,一日不为武阴打通任督二脉,她便一天安不了心,所以坚持非冒这个险不可。 铁英奇无奈,只好叮咛再三的答应。 武阴得到了这一消息。自是高兴不已。 一切安排,都由铁英奇指导进行。 武阴盘膝坐在一个石蒲团上。 周婷婷和他,先是各自分开用了一回功,然后,周婷婷站在武阴的面前,右手食指点在武阴鼻尖“素疗穴”上,左手食指点武阴“承浆穴”上。 周婷婷气聚“丹田”,二股柔和内力,分自“素疗”、“承浆”两穴,透入武阴体内,混和武阴本身真元之力;在体内运转了三周天。 然后,任脉下走“廉泉”、“天突”、“华盖”、“玉堂”、“中庭”、“上脘”、“建里”、“分水”、“阴交”、“石门”、“开元”、“中极”、“曲骨”等二十三穴,而达“会阴”。 督脉则循“神庭”、“百会”、“风府”、“哑门”、“大椎”、“身柱”、“灵台”、“至阳”、“中枢”、“命门”、“阳关”、“腰俞”等二十七穴,而达“长强”。 只要任脉的“会阴”和督脉的“长强”一通,便是通过了第一关,再回力反攻任脉“承浆”和督脉“龈交”,这二穴再通,便大功告成,打通了任督二脉。 周婷婷内力何等强劲,“会阴”与“长强”一开,竟是长驱而过,一点也没有遭遇到阻碍。 可是,运功回到“印堂”穴,正是武阴二脉难通的病源所在。 但见武阴面色一惨,本身真元之力顿汇,他竟不敢用真力斩关而过,显然真力行到“印堂”穴,由于脉道狭小,冲之过猛,则有炸裂之危,用力过弱,又乏冲突之力。这里就有赖周婷婷施展“百卉朝阳”大法相助了。 周婷婷一面要运功护住“印堂穴”,不使炸裂受损,一面又要诱导武阴的真元内力,化洪流为细水,而保有洪流的力量,来攻破“承浆”与“龈交”之间的一关。 武阴的面色一阵白过一阵,全身发着轻微的颤抖。 周婷婷花颜如醉,头上热气蒸腾,也是吃重到了顶点。 铁英奇望了武奶奶一眼,道:“婷姊姊看来快要支持不住了!” 武奶奶也是大大的行家,那有看不出周婷婷和武阴二人,都陷入了困境之理,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她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惊地道:“这却怎样是好?怎样是好?” 铁英奇探怀取出一束金针道:“请奶奶赐我一臂之力,晚辈要用金针渡厄之法了!” 铁英奇功力尽失,自是无能运功行针,武奶奶愕然望着铁英奇道:“你有把握吗?” 铁英奇道:“有奶奶以内力相助,晚辈自信不会失闪。” 武奶奶一叹道:“我们只有冒这个险了!”一掌搭在铁英奇“背心穴”上,内力源源导向铁英奇体内。 铁英奇那里是要武奶奶内力相助,不过是借以掩饰他恢复了武功而已,当时,微微一笑,向周婷婷“极泉穴”、“天泉穴”、“肩井穴”各刺入一针。 同时,伸出食指,点在“天泉穴”针柄上,一股清凉力道,沿针透入周婷婷体内。 周婷婷但觉神智一爽,内力陡增,接着便见武阴体内发出一声轻响,全身颤抖立止,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任督二脉已被打通了。 周婷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坐到一边去运功调息。 铁英奇取出周婷婷身上金针,望着武奶奶一笑道:“多谢谢奶奶哩!” 武奶奶眨了一眨眼道:“少侠,你功力尽失之后,还有这般能耐,老婆子真是服你了!” 不一刻,周婷婷已是调息复原,先行站了起来。又谢了武奶奶和铁英奇,当她灵眸转向铁英奇脸上时,目色之中,竟是充满了迷惑的神情,她象是发现了铁英奇的秘密,而又不相信自己的想法似的。 周婷婷含蓄地一笑道:“想不到英弟弟倒是深藏不露哩!” 铁英奇一怔,这时武阴也已行功完毕,过来道谢了。 铁英奇与玄阴帝君之战,虽败犹荣,他的声誉,已是直线上升,成了妇孺皆知的少年英雄。 天龙派也因之在一日之间,恢复了昔日的光辉。 擎天玉柱铁铮的投靠“万圣宫”,并未影响世人对天龙派由衷的敬仰。 这是因为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有少林武当两大掌门人和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目睹其事,为之分辩喻扬之故。 只可惜铁英奇有如昙花一现,谁也不知他被无影神风简金祥劫持到那里去了,使人对他寄予无限的惋惜和悬念。 只是玄阴帝君心目中已把铁英奇列为平生第一大对手,铁英奇的生死下落不明,使他寝食难安,恐惧不已。 于是影响他延迟了对各大门派的激烈行动,而把“万圣宫”的人力,转用到搜寻铁英奇的目的上。 因此,给了各大掌门人一个喘息的机会,有人暗中联系,酝酿一次武林大集会,共同来对抗“万圣宫”的嚣张。 被邀参加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一方雄主.就是一派掌门人,声势之大,胜过嵩山之会数倍,而秘密的程度,更非苍穹神剑上官勇在“集贤山庄”所办的那次集会可以比拟。 由“武林第一家”天龙派出发的人,分走两条路线赴会,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代表天龙派,早一天走了。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以另一种身份,于第二天出发。话说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这一路,上路后第五天,在指定的时间,到了东台。 东台不是小地方,相当热闹,可是她们没有进城,按照帖示,沿着城脚,走了五里地,来到一座破败的小尼庵前,叩门进去,庵内没有尼姑,却会见一位银头白发的老太太,收了三苦神尼的请帖,盘问了她们半天话,最后,又要三苦神尼露了一手以表示她身份的绝学,才交给她们另一份旅程图示。 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离开那尼庵后,百灵仙子苏梅苓抢着打开图示一看,不由气得哼口骂了一声:“可恶。” 三若神尼一惊道:“苓儿,这图示有什么问题?” 百灵仙子苏梅苓翘起小嘴唇,恨声道:“这人真缺德,叫我们白跑了不少冤枉路,师父,您说气不气人?” 三苦神尼道:“我们第二站到底是什么地方?” 百灵仙子苏梅苓简短的道:“五河!” 三苦神尼道:“那不是离开淮阴不远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气人的就在这里,偏不告诉我们直接去五河!” 三苦神尼平心静气地道:“这不能怪办事的人,幻影神翁扰了一次集贤山庄,这次便不得不特别谨慎了,我们多走一点路,确实可以使‘万圣宫’中人,难于查出我们集会的地点,即使被他们查出来,也可能赶不上我们的集会,我们就又散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心里服了,口中还是牢骚地道:“鬼鬼祟崇,我第一个反对!” 三苦神尼笑道:“对非常的人,用非常的手段,这不算鬼鬼祟祟,这一点你要分清楚。” 百灵仙子苏梅苓沉默了片刻,忽然这:“我不想参加这集会了!” 三苦神尼一怔道:“你又想起了什么心事?”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脸戚色道:“我要找英哥哥去,他受了重伤,一定要人照顾的。” 三苦神尼苦笑道:“这话你也说了千遍了,可是你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百灵仙子苏梅苓倔强地道:“不知道,可是我找遍天下,也要找到他。” 三苦神尼一叹道:“我们要找铁少侠;更非去参加集会不可!”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为什么?” 三苦神尼道:“一人之力比众人之力如何?我们可以请到会的人,大家帮忙找呀!”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了一笑道:“师父,那我们快些走吧!” 她恨不得马上赶到集会地点,请大家帮她找寻英哥哥。 三苦神尼道:“急什么,图示上明明注明了日期,到早了又有什么用!”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管这些,还是催促三苦神尼展开身形,急急赶路,提早三天到了五河。 五河离淮阴不远,却是在安徽境内,因靠近洪泽湖,境内河道纵横,乃是极为富裕之地。 因为提早到了三天,他们便没有直接去找指定的地点,先在五河城内找了一家客人不多的清静小客店住下。 三若神尼是年高之人,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是未上二十岁的大姑娘,店主人特别好心,在私宅之内,为她们整理了一间静室,由内眷接待。 师徒二人,倒是住得非常惬意。 一宿无话,第二天,百灵仙子苏梅苓又不耐烦安份了,非磨着师父三苦神尼先去看看接洽的地点不可。 她私心里,是希望可以早碰到接头的人,更希望能够说服他,早一点得到下一站或许是集会地点的图示,先到地头先安心。 这是年轻人的通病,不独百灵仙子苏梅苓为然。 三苦神尼对这个徒弟,可真是没有办法,一点师父的架子,都摆不出来,她实在是太溺爱她了。 其实,如今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功夫,比师父都高了,三苦神尼要管得太严,她也会偷偷的跑了出去,回来一撒娇,三苦神尼照样扳不起脸来,还不是不了了之。 俗语说:“崽大爷难当”,应用在师徒方面,又何尝不是一样。 三苦神尼经不起百灵仙子苏梅苓再三哀求,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她,带着笑嘻嘻的爱徒,走出了客店。 这一次的接洽地点,不是城外,而是城内一所大宅第之内。 朱漆的大门,门外蹲着一对比人还高的石狮子,两行大槐树,枝叶茂密,由门头上直伸出来。 气派之大,连百灵仙子苏梅苓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找错了人家,有些胆怯地不敢上前。 三苦神尼向她一笑道:“真没出息!”飘身走在前面,自去叩门。 百灵仙子苏梅苓杏眼一睁,娇笑着抢到前面,道:“师父不怕丢人,苓儿怕什么!” 举手在黄光闪闪的门环上叩了三下。 屋内有人问了声:“谁?” 大门向内打开,走出一个驼背老人,打量着三苦神尼师徒道:“本宅僧道无缘,师太请另走一家吧!” 他把三苦神尼师徒,当作了化缘之人。 三苦神尼一声:“阿弥陀佛”尚未念完,百灵仙子苏梅苓已先笑着道:“老人家看走了眼,我们不是化缘的。” 驼背老人被说得不好意思,一笑道:“老汉失礼了,请教有何贵干!” 百灵仙子苏梅苓想起规定的问答暗号,兴冲冲的吟道:“舍南舍北皆春水。” 这是杜少陵所作“客室”一诗的首联上句,那驼背老人如果是有心人,便应接念:“但见群鸥日日来。”以后,才能谈到正题上去。 也不知是日期未到,驼背老人故意不答理?还是那驼背者人根本就不知道?只见他一脸茫然之色道:“姑娘说的是什么?老汉听不懂!” 百灵仙子苏梅苓还是不死心,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驼背老人苦笑道:“老汉目不识丁,姑娘说的什么话,老汉实在听不懂。”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管三七二十一,实话实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驼背者人“呵!”了一声道:“姑娘原来是找人的,不知要找那一位?请说出姓名老汉马上去请他出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听驼背老人不请她们入内,便气道:“我们找你们的主人,难道也不让我们进去!” 驼背老人一惊,哈腰道:“是!是!请二位赐告大名,小的即禀报主人前来迎驾。”想是驼背老人被百灵仙子苏梅苓气势所慑,也怕得罪了他,那驼背老人进去片刻,再走出来,脸上就换了一付高傲的神色,冷冷的道:“家主人不认识二位,老夫也没空,你们请吧!” “乒乓!”一声,关上了大门。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关外家大业大,是她爷爷长白老人的宝贝爱孙,几曾被人这样冷落过,小脾气一发,便扬掌向大门拍去。 这一掌要被她拍下去,那大门非被震坍不可,当然,有三苦神尼在旁,不会让她到处惹祸,抬手架住她的手臂道:“苓儿,忍耐一点!”拉住她,回头就走。 百灵仙子苏梅苓还恨恨的瞪了那大门一眼,才悻悻地跟着离去。 二人刚走到那大宅围墙转角的地方,忽见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奔到大门口,跳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童子。 那少年童子身手俐落,飘身下马,点壁掠飞,一身功夫超过了年龄。 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瞥之下,再也舍不得走开,便隐起身形向门口瞧去。 只见那少年童子大模大样的叩了一下门环,不待里面看门人答应道:“郑驼子开门,干姑娘马上就到了!” 也不知那干姑娘是什么来头,只见那大宅之内,顿时人声沸腾,忙作了一团,整个都出来迎接那干姑娘。 不久,一阵车马奔行之声,传了过来,四骑劲装大汉,八骑胡子花白的老人,拥着一辆彩车,缓缓而来。 来到门口,骑马的都下了马;可是那辆彩车却径直穿门而入,进入内庭。 三苦神尼和苏梅苓无法看见车内坐着什么样的一个干姑娘。 但她们却听得那彩车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吩咐道:“每人赏黄金一锭!” 百灵仙子苏梅苓听得一怔,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好熟! 一个劲装大汉,提过一只口袋,凡是到门口来迎接干姑娘的人,每人给了一锭十两重的黄金。 好大的气派!怪不得人人乐于来迎接这个干姑娘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忽然一跺脚道:“哼!我知道你是什么东酉变的!” 三苦神尼不知百灵仙子苏梅苓又发了什么神经,愕然道:“苓儿,可不准乱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师父急成这个样子,不由绽容一笑道:“谁会乱来!我们回去吧!” 三苦神尼松了一口气,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返回了客寓。 回到客寓后,百灵仙子苏梅苓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那大宅第的主人是谁。 原来,那大宅第的主人姓郑名光宗,是五河县唯一的一位两榜进士,在朝为官甚久,是去年才告老回家的。根本就不是武林人物。 百灵仙子苏梅苓先是有点失望,可是她不死心,又问起店主人,知不知道郑宅有个干姑娘的事。 店主人一听到郑家的干姑娘,精神顿时一振,大声道:“呵!说起郑老爷的那位干姑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好姑娘,人长得又漂亮又大方不说,单凭她那做人的仁慈心性儿,这五河县便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接着赞道:“她对人接近,真是和气到了极点,平日恤老怜贫,有求必应,五河县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真是嫦娥花容,菩萨心肠了,了不起!了不起的一个好姑娘。” 百灵仙子苏梅苓听得全身打冷颤发麻,冷冷的插口一句道:“她是五河县人?” 店主人不料她有此一问,一怔道:“不!不知她是那里人?”显然因为她不是五河人,他脸上也少了光彩。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笑道:“那她怎会成为郑家的干姑娘的?” 店主人的兴趣又由谈回浓,道:“那是郑家老爷在告老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批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所有保镖都一个一个被强盗杀得精光,正要杀害到郑老爷的时候,干姑娘骑着一匹快马赶到,就在马背上飞到郑老爷身前,三拳两脚,打得那些强盗求饶不止。”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笑道:“她后来把那些强盗放走了?” 店主人道:“干姑娘仁慈心肠,自然不会杀人的,当然把那些强盗放走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打了一个哈欠道:“暖哟!我真累了,以下的事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不用说了。” 店主人笑嘻嘻地道:“姑娘等会儿想起有什么话要问,一叫小的就到!”笑着走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和三苦神尼回到房中,三苦神尼笑着道:“苓儿,你又要淘气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忽然忧容清面的道:“师父,我们都上了‘万圣宫’的当了。” 三苦神尼一惊道:“苓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灵仙子苏梅苓断然地道:“这次武林大会,是‘万圣宫’安排的!” 三苦神尼“噗哧”一笑,道:“苓儿,你想到那里去了!这次武林大会不明明是少林智朗大师和武当静玄道长在‘武林第一家’发起的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可是那时候并没有真的作决定,而这次的请帖也没有署名!不透着奇怪么?” 三苦神尼蹙了一蹙眉头道:“孩子,你太多心了,不署名,就是保密呀!凭送帖人的身份,我们便不应该有所猜忌!我问你,天下有几个智开大师!” 百灵仙子苏梅苓想了一想,想了很多可以驳倒三苦神尼的理由,可是她还没有说出口来,又改变了主张,一叹道:“师父,苓儿今天晚上要给您一个证明!” 三苦神尼摇头道:“你不要惹祸了,师父不要什么证明。”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师父不要证明,菩儿一个人去探郑府!” 三苦神尼怕百灵仙子苏梅苓闯祸,只好又自己转弯道:“好!好!为师陪你走一趟郑府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道:“师父总是爱护苓儿的!” 三苦神尼轻轻的打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一下道:“谁叫师父欠了你的!” 当天晚上,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隐身在郑府客厅屋面之上。 只见客厅上摆了四五桌酒席。 上席首座,坐了一位宫派的人,他右手旁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用蚁语传音道:“师父,您看那女人是谁!” 她这口气不是问话,而是肯定那女人是谁了。 三苦神尼“呵!”了一声道:“原来又是秋兰那妖女。” 百灵仙子苏梅苓吃过玄阴女秋兰的亏,把她恨到了极点,这时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作势便要扑了下去,道:“徒儿去毙了她,以雪心头之恨!” 三苦神尼忙伸手扣住百灵仙子苏梅苓腕脉,摇头传声道:“苓儿,鲁莽不得!” 百灵仙子苏梅苓愤然传声道:“为什么?”她灵明为怒火所掩,委实控制不住自己。 三昔神尼那有不知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脾气之理,懒得回话,不由分说,拉住她飞身出了郑府。 一路上,百灵仙子苏梅苓不依道:“师父好没道理!” 三苦神尼笑道:“谁没道理,要真被你胡乱一扰,那才叫做没道理哩!” 百灵仙子苏梅苓何等智慧之人,刚才只是一时忍不住,没有考虑到整个的影响,这时经三苦神尼,那还不一点就透,当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道:“有师父在一起,苓儿便不会没有道理了!依师父的看法,我们该采取什么方式对付才好?” 三苦神尼道:“你不要偷懒,这个主意还得要你说,你先冷静一下,慢慢想吧!” 百灵仙子苏梅苓做了一个鬼脸,一撇嘴唇道:“这大概又是师父的‘机会教育’了!” 三苦神尼道:“你年纪轻轻的,原该多用用脑筋。”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笑,沉默了片刻,秀眉一挑道:“苓儿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比较妥善!” 三苦神尼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我们还是知道得迟了一步,来不及筹设万全的对策,现在只有先求自保,然后随机应变。” 三苦神尼点头道:“你这话不无道理,你自保之策如何?”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我们只有假装不知,先找到集会地点,暗中通知大家,冲出险地,保全正道武林的实力,再作打算。” 三苦神尼赞道:“苓儿果然不错,你的想法和为师的一样!”她一经用脑,便能料事如神,认定宝应的卖花姑娘心无其人。 三苦神尼道:“可是,我们现在何去何从呢?”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我们去找集会的地点。” 三苦神尼道:“天下之大,一点迹象都没有,我们到那里去找?” 百灵仙子苏梅答道:“我们只要能够找到一个被约请的人,便可暗中跟去了。” 三苦神尼摇头道:“你能知道谁是被约请的?” 百灵仙子苏梅苓无以为答忽然面现喜色,拍手道:“师父,苓儿想出一个办法来了!” 三若神尼见她这样高兴,也极为认真的道:“什么办法,快快说出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兴冲冲的道:“我们去‘武林第一家’,把神偷吴七找来,凭他神偷之术,便不难查出谁可以跟踪,谁不可以跟踪了!” 神偷吴七因为怕“万圣宫”找他的麻烦,所以至今仍在“武林第一家”天龙派作客,尚未离开他去,是以百灵仙子苏梅苓想到了他。 三苦神尼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同意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赶回“武林第一家”去请神偷吴七帮忙。 他们尽其所能的展开绝世轻功,不一日便赶回了淮阴。 因为找寻集合地点之事极为重要,便不敢在“武林第一家”逗留,只把他们发现了“万圣宫”居心叵测之事,告诉了铁母叶秀玲,请她派出专人通知各大门派,相机应付,随即便拉了神偷吴七匆匆的离开了“武林第一家”。 三人根据各种迹象,作了一番推测,决定赶到水旱码头的镇江,去找寻可以跟踪的江湖人物。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赶到镇江,在交通要道口打了一家客店落脚,神偷吴七便展开了活动。 见是经过镇江,形迹足以引人注意的江湖人物,不论识与不识,都是神偷吴七搜查的对象,东西偷得不对,还得将原物奉还失主,这样一来,可把神偷吴七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的是忙了一天,竟没有发现个是被约请与会的人。 百灵仙子苏梅苓已是非常不耐烦,耽心赶不上集会,误了大事,是以急得在人群中穿来插去,找寻可以下手的对象。 她人本长得娇小玲珑,秀美绝伦,不用她找人,人家的眼光都会集中到她身上。 她正找寻目标的时候,忽然,有一条雪白的小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襟。 百灵仙子苏梅苓顺着手看去,见是一个十二岁的幼童,向她招了一招手,便一跳一蹦的向一个老婆婆跑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跟着到了老婆婆身前。 没等到她开口说话,那老婆婆便先裂开满口黄牙一笑道:“姑娘可是失落了什么东西?” 敢情,她以为百灵仙子苏梅苓是在找寻失落的东西,不过,不难想象到,她一定是捡到了一样东西,所以有此一问。 百灵仙子苏梅苓正要回答没有失落东西时,却见那老婆婆自怀摸出一只封套来,看那形式,极为眼熟。 那不是“万圣宫”诡计邀人的图示是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喜心翻到,忙改口道:“敢情老婆婆是拾到了我失落的东西!真是谢谢你哩!”便伸手去接那封套。 那老婆婆忽然又一缩手,道:“且慢,姑娘能不能说出这封套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百灵仙子苏梅答一阵面红耳赤,倒真被难住了,这封套本不是她的,叫她如何说得出封套上的字来。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忖道:“封套上应该没有字才对,莫非老婆婆用了一点心机不成。” 这时,她抱着万一的想法,便摇了一摇头。 那老婆婆又加问她一句话道:“这一定是姑娘的东西了,请姑娘原谅老婆子的多心!” 百灵仙子苏梅苓收了封套,那管她刚才多心的事,只急着早早离开,好去开封看那图示。谢了一声。回头就跑。 她因转身太快,没想到那个幼童正在她身后,一个急势子,莲足起处,竟踩向那幼童的身上。 以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的功夫,这一脚下去,那幼童不一命呜呼才怪哩! 存惊得百灵仙子苏梅苓一声尖叫,控腰拧身使了一招“悬崖勒马”,把前进的势子,硬扯了回来。 再看那幼童时,却也一闪身,让了开去。 怪!这幼童的身法,好象极为熟悉。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怔之下,恍然记起那幼童的身法,和玄阴二女的身法完全一样。她“呵!”声出口,回头向那老婆婆望去。 只见那老婆婆已是携着那幼童走出数丈之外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轻叱一声:“站住!”人如疾矢般向那老婆婆纵去。 那老婆婆见百灵仙子苏梅苓飞身赶来,把手中的幼童,向人群中一扔,自己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人不能兼顾,只好放弃那幼童,专追那老婆子。 这时,二人都顾不得惊世骇俗,身形如闪电般向城外奔去。 霎眼间,便进入一片森林之内。 那老婆婆蓦地止步旋过身来,盯着百灵仙子苏梅苓冷笑道:“苏梅苓,你要真不知进退,本姑娘便对你不客气了!” 她这时已然揭去了脸上人皮面具,现出如花容貌。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怔,竟不认识她是谁! 第十九章 女人斗狠手段极淫 正当她一怔之际,那美女又道:“你要知道的东西,都在我封套之内,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希望你不要自误!” 百灵仙子苏梅苓哈哈一笑道:“这封套既是专为本姑娘而设的,大不了是告诉我,你们已知道我发现了你们的朗谋,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所以干脆不让我参加了,不看也罢!”将那封套揉成一团,双掌一合一搓,化为一片黄粉,洒落满地。 那美女道:“你自以为聪明,可是你毁了这封套后,便连起码的问题都无法解答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道:“本姑娘要问的话太多,只好麻烦你亲口相告了。” 那美女道:“我岂会告诉你一个字!”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不说!” 那美女打了一个哈哈道:“你死到临头,还作那痴心之想,真是太不量力了!”错步闪身,并指如戟,疾点向百灵仙了苏梅苓“眉心穴”。 人影一闪,指风已达百灵仙子苏梅苓脑门。 百灵仙子苏梅苓功力猛进之后,何等身手,那会把这美女的指风放在心上,淡淡一笑道:“你还差得远哩!”“哩”字出口,忽又“呵”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惊。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时轻敌,未把那美女的指风放在心上,螓首稍偏,便以为可以让过,那知那美女的身手,远超过她的想象之上,指风掠额而过,竟割去了她一束青丝。 百灵仙子苏梅苓狂态立收,再不敢小视于对方了。 那美女何当不是一惊,她更想不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能够避过她的指风,因为在一年之前,百灵仙子苏梅苓便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而自玄阴帝君入主“万圣宫”后,她更是时来运转,犹得玄阴帝君赏识,被列为玄阴四秀之下,得了玄阴帝君不少真传,又因玄阴帝君之助,打通任督二脉,她这时的气度,那里还把百灵仙子苏梅苓放在眼里。 所以她的一指点不倒百灵仙子苏梅苓,能不大吃一惊? 她们二人,为避人耳目,都未携带兵刃,这时只好徒手相搏。 百灵仙子苏梅苓是有名的难缠人物,娇体一拧,腾身又上带着微怒的笑声道:“真想不到‘万圣宫’除了玄阴二女外,还有年轻高手,先吃本姑娘一掌!”挥掌便向那美女胸前击去。 那美女冷笑道:“‘万圣宫’高手如云,你想不到的事多呢!”身形骤然一转,让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掌势,电掣般推出一掌,击向百灵仙子苏梅苓柳腰。 百灵仙子苏梅苓纤腰一扭,突地转到那美女身后,玉掌再起,劈了过去。 二人一搭上手,立时身形飘然,人影翻花,打在一团。 时间一久,便见那功力虽然很高,却非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对手。已是渐渐落了下风,显出了败象。 百灵仙子苏梅苓半点不饶人,掌势身法,更是凌厉。 只听得那美女哟的一声,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掌已拍在她秀脸之上,打得张口喷出一股血箭,退出一丈,脸上肿得好高。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哼一声,道:“把你脸上另一张人皮面具取下来!” 那美女道,“休想!看掌!”和身猛扑过来,她显然是被百灵仙子苏梅苓那一掌打出了火,立意拼命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另有用心,非生擒她不可,当时冷笑道:“本姑娘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再次动手双方都快,各自抢制先机,穷极变化,舍生忘死。 片刻之后,百灵仙子苏梅苓娇喝一声,道:“与本姑娘躺下!”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抓住那美女一个破绽,已用“菩提神功”向那美女点出一指,点中了她的“肩井穴”。 那美女原非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对手,因为拼命才支持了很久,如何受得住“菩提神功”这种重手,当时一个立足不稳,后退了四五步,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百灵仙子苏梅苓又点了她几处穴道,扬手揭开她脸上第二张人皮面具。现出了张百灵仙子苏梅苓极为熟悉的面孔。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怔,道:“呵!原来是你,春兰。” 想不到这美女竟是百灵仙子苏梅苓被迫在“万圣宫”宫主时的贴身丫环春兰。 春兰冷然道:“我现在不叫春兰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不管你叫什么,看在过去的情份,我给你解穴道!” 春兰道:“我现在身为‘万圣宫’四秀之一,蒙帝君赐名秀珠,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也不领情。”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道:“我先尽我的心意,你领不领情,那是你的事,其实,人与人之间关系也真难说,幻影神翁对我就不算坏,教过我不少武功,我还不是一样不领他的情。”伸手拍开了秀珠的穴道。 秀珠站起身来,道:“幻影神翁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必领他的情!”言罢,顿足飞出桑林而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其实何当没有利用秀珠念头,只是被秀珠这样一说,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任由她飘然而去。 忽然,她猛一跺脚道:“好丫头,想不到我苏梅苓这次竟被你拿话扣住了!”一脸无可奈何的愤愤之色。 正当她深责自己心不够狠,手不够辣的时候,远远又传来衣袂飘风之声,只见人影一闪,秀珠又回来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微怒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秀珠道:“我发现姑娘以诚待人,故忍不住回来向你说一句话。”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有什么话快说吧,莫等我改变了主意,你便脱不了身了。” 秀珠正色道:“姑娘大概是想探查帝君约集群雄的地点吧?依我无意间得到的一些迹象判断,我认为苓姑娘不妨到潜山去看看!”言罢,形色仓惶的拔身而起,向桑林外掠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大喜叫道:“春兰姊,你不能说详细一点吗?” 秀珠掠过桑林的娇躯,在树梢下停了一停,歉疚地道:“我所知有限,只能告诉姑娘这样多了。”振臂一挥,飘然而逝。 百灵仙子苏梅苓传音遥遥道了谢,自己也就赶回镇江而去。 潜山天柱峰之阴,有一座伏龙谷,谷外是一片翠翠郁郁,掩住了整个谷口,使人看不见谷内的地形,但从三面环绕的高峰山势推测,谷内一定是险阻重重,隐密异常。 在一个浮云掩月的黄昏时分,一条疾速的人影,由远处一闪而至,停身在谷外一片密林之前,“呵!”了一声,道:“奇怪!这里怎会无人接待?”这人正向四方扫视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又有一人来到林边。 先到那人,霍地旋身,望着来人喝道:“在下苍穹神剑上官勇,来人是谁?” 来人应声道:“原来是上官大侠,小弟叶寒山!” 枯竹叟叶寒山飘身落在他穹神剑上官勇面前,又一拱手道:“小弟不敢有劳上官大侠接引,请问是否穿林入谷?”他把苍穹神剑上官勇当作接待之人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一笑道:“小弟也是刚才抵步,不知应否穿林入谷?” 枯竹叟叶寒山讪讪一笑道:“小弟失礼,请上官大侠见谅,既是没有接引之人,我们何不一同穿林入谷。” 苍穹神剑上官勇正要和枯竹叟叶寒山一同纵身入林,忽然,又有两个连袂而至。相见之下,都是熟人,一个是太白一奇神目古剑秋,另一位是长春秀士李元。 以后,接着又次第来了: 玉拐婆李兢之。 云中鹤邓翔。 神驼骆一峰。 绛红院院主飞红女吕青莲。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 蒙山风云叟异商侗。 四川暗器名手多臂天王唐连发。 长笑弥勒公孙昌。 扑天大鹏盖半天。 瞽目郎中杨春。 单掌开山楚英。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 青城掌门人丁公直。 紫竹庵主明性师太。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 回春秀才沈竹轩。他是骑着一匹墨龙驹,又带着一匹墨龙驹而来。 天龙派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二人算是来得最迟。 素识之人,自是故人相见,少不得寒喧一番,就是从未谋面之人,也有引见之人从中介绍,成了共患难的新朋友。 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与玄阴帝君一战后,已是名重天下,莫不另眼相看。 苍穹神剑上官勇由于有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的劝说,同时也因为铁英奇的行为表现,对铁英奇的成见,已渐渐消除,先就过来和辟地手汪镇北表示友好,并且关切的询问铁英奇的消息。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牵着一匹墨龙驹过来,向辟地手汪镇北表示过去对铁英奇误会的歉意,因为事久见人心,不待铁英奇请无影神风简金祥化解,他们己发现了另一个证据,证明先生丁大侠的死,也是幻影神翁的暗器。 他们深觉愧对铁英奇,回春秀才沈竹轩特地把铁英奇的墨龙驹带了前来,准备就便送到天龙派去,想不到这里遇见了辟地手汪镇北,于是便请辟地手汪镇北收入了铁英奇的墨龙驹。 辟地手汪镇北睹物思人,倍增感慨。 大家谈起铁英奇的为人,嗟叹了一阵、又安慰了辟地手汪镇北一番,并且誓言,今后一定发动所属力量,代为寻找铁英奇的下落。 这时,大家都以为这次集会,是由少林派和武当派策动的,对于这一次集会的安排和布置,绝口交相称赞。 对于少林武当二派无人现身的事,也未在意,总认为他们早在谷内等候,于是,由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和苍穹神剑上官勇为首,齐向郁林之内走去。 一条蠕动的长龙刚刚起步,忽然又有三条人影飞驰而到。 大家认得来人便是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和二位师弟静逸静宁,不禁奇怪的停步相候。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念了一声“无量佛”道:“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真是有心人,竟安排得如此完善,到会的人同时到达谷口。此事如由贫道筹备,万万做不到这样周详缜密的地步。” 这语气,好象武当派并不是发起人之一。 因为,在大家的心目中,都认为这次集会是由少林和武当会同策动举办的。 而尤其,其中一部分人的请帖,是由武当弟子送去的,这更使他们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了。 众人这种不安的情形,当然也引起了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的注意,他不由“哦”了一声,道:“各位对贫道有何指教?” 有人想说话了,但却被接连而至的三位高僧转移了注意力。 这三位高僧一现身,顿时把大家的脑子弄得更是迷糊不清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与智开智能二位大师,为什么也才来呢?他们不是主办的人吗? 为什么不先来布置准备呢? 种种问题,使大家的视线一起集中向少林三僧身上。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见数十道目光齐射而来,心中起了迟到愧歉的感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僧三人,遵照静玄道长的柬帖指示,应于三更初起时分到达。”他举目望了望犹未走出浮云的月影位置,又道:“幸好尚未误时!” 这话,不但表明了他们也是被邀请的人,而且,他们到达时间,也是被人预先安排在最后的。 大家更是糊涂了。 首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已意识到这次大会大出了毛病,心神皆悸地道:“听禅师之言,原来也是被邀与会之人!那么是邀约之人呢?”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也听出静玄道长的话不对头,一愕道:“难道道长不是邀约之人!这就奇怪了?” 武当静玄道长神色凝重地道:“贫道与禅师在‘武林第一家’,动念约集武林同道之事,尚未到成熟阶段,想不到竟然有人利用这个极易发生误会的机会,把我们骗到这里来了,其中阴谋昭然若揭,莫非又是玄阴帝君弄的手段?只是我们这个念头,怎会被玄阴帝君探知,这倒是令人不可思议之事?” 他说话之时,双目神光,从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身上掠过,在天龙派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身上停了一停,又回到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 被他目光扫视的人,都有被嫌的自觉,又苦于无法自辩,神情上显得极是尴尬不安。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收回目光,苦笑道:“贫道师兄弟三人,亦不能脱除嫌疑!” 苍穹神剑上官勇朗声笑道:“依在下之意,目前不是查根问底的时候,至于如何对付当前可能发生的事故,才是我们及待研商的问题,不知道道长与禅师,以为然否?”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接口道:“上官大侠之言甚是,我们……” 言犹未了,忽从那密林之中,发出一串清脆笑声,道:“各位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其实帝君请各位来并无恶意!” 随着话声,走出一位秀美女子,向大家盈盈一福,道:“春梅奉帝君之命,请各位掌门人和各路英雄入谷!” 群雄目目相觑,此时都有进退维谷之感。 玄阴女春梅嘴角微微一撇,发出极度轻蔑的淡笑,道:“帝君有话,各位要是不敢入谷,也不为难各位,就请各位回驾吧!” 武林人物爱名甚于惜命,他们不是一派掌门之尊,就是一方雄长,如何忍受得了玄阴女春梅的讪笑,这时,就是要他们上刀山入油锅,也不会一皱眉头,有所踌躇。 尤其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素有武林中泰山北斗之誉,更不能把话说在人家之后,当时便见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双双抢先答话道:“刀山剑林贫僧何惧!” “深渊火海,贫道不辞!” 二人同时闪身,站在群雄之前,向玄阴女春梅道:“请姑娘前面带路!” 玄阴女春梅张着灵眸,瞧着他们:“你们当真不怕吗?”神驼骆一峰大是光火道:“你再耍贫嘴利舌,莫怪老夫要对你不客气了。” 玄阴女春梅笑脸不变道:“骆大侠何必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各位真要不怕,小女子先行引路便了!”娇躯一拧,也不见她举步作势,身子已悠悠然向林内飘去。 少林武当二大门派,并肩紧随玄阴女春梅身后踏向林内。 随后,是一行高高矮矮的武林名人。 林深树密,原就被浮云轻掩的月光,更莫想透入丝毫,这时林内虽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如不运功于目,发挥夜视之能,也是难于举步。 林内道路弯弯曲曲,极不正常,有人轻“咦!”一声,道:“这莫非是什么阵法?” 玄阴女春梅笑道:“不错,林内确有巧妙布置,要回头的,七树左转,八树右弯,即可返回原来的地方。”她处处用言语相激,挑动得群雄豪性大发,一个个视死如归。 这片树林看上去不见其大,但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穿越而过,抵达谷口。 这时明月脱出云层,一片银光照射之下,隐约可见谷内形势。 四侧立壁如峭,当中有如坐井。 玄明女春梅在谷口停了一下,道:“我们就要入谷了!” 少林拿门人智朗禅师高宣一声“阿弥陀佛”直向谷中走去。 进入谷口,是一条异常险恶的狭道,深入了里许之遥,未见一草一木,有的阴森森的怪石,使人产生一种有去无回的感觉。 接着,前面形势又是一变,只见怪石环绕中,有一块数十丈方圆的草地,被数十盏气死风灯照得雪亮。 草地中央,摆着四桌热气腾腾的酒席,其中有一席是素席,想是专为少林武林二派来人准备的。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执壶侍候之人。 玄阴女春梅将群雄带到酒席之前,倒是极为礼貌的一福道:“各位想必辛苦了,今晚清先随便用些酒饭,明日帝君当另设盛宴款待各位,小女子暂行告辞了!” 飘然走到一块大石后面,隐去了身形。 玄阴女春梅的背影,带走了群雄的豪情壮气,给他们留下了无尽的迷惑和起自心底的寒意。 甚至,他们的呼吸都似乎被玄阴女春梅带走了! 因为这种看似平静无波的场面,其给人心灵上的压力,实倍胜于动手过招,大砍大杀的惊险。 青草地上,心绪零乱的默然站着二十九位武当豪杰,任由气死风灯把他们的影子,远拉到磷磷怪石之上。 无人开口打破沉寂,也无人入席就座。 大石后面,又传来玄阴女春梅的笑声,道:“帝君以诚待人,席上酒菜系南北名厨调制,各位尽可放心享用。” 神驼骆一峰发出一阵朗笑,振起群雄豪情,大声道:“朱老花子,你平日沿门托罐乞食于人,也难得一饱,今天这个机会倒是不可白白放了过去啊!来来!老夫陪你一醉如何!”大步走向右边的一席坐下。 虎目神丐朱元波哈哈大笑道:“老花子借花献佛,先敬驼兄三杯!”走到神驼骆一峰对面坐下,亲手倒了六杯美酒。 事情有人开了头,便不怕没有响应,一时笑声震耳,豪气如虹,都把明日可能发生之事,撇在一旁,据席大吃大喝起来。 席间武当静玄道长用传音神功,就商于群雄:“玄阴帝君功力无敌,再加擎天玉柱铁老等四大奇人助纣为虐,明日之战,势必惊险绝伦,我们虽有必死决心,但群龙无首形同散沙,一旦动起手来,步调更难一致,要想全身而退,恐非易事。贫道提议,公推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为首,统率在座同道,规划进退,则以我等众人身手,如能万众一心,未尝不可破釜沉舟一战,事关生死,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在这紧急关头,也不虚言推诿,遂老老实实的负起了重责,不过他又提议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相助,静玄道长自是没有理由推辞,欣然受命。 吃后,大家又围坐一起,用传音神功商议了各种应付之策,才各自运功调息养神。 这时候,数十盏气死风灯,已在油尽之后失去光明。而朗月清光也已走到了尽头,留下了一片漆黑,笼罩着大地。 短暂的黑暗,是不会太长久的。 群雄深切地了解,玄阴帝君自认天下无敌,为自大身份,行事布置虽然极尽诡密之能事,但真到有机会表现他武功修为的时候,倒是可以放心,他不会不让人家没有出手的机会的。 是以,大家颇能安心地运功调息,养精蓄锐,以备作生死之搏。 谷外,骄阳缓缓爬上山坡。 谷内,因四壁高耸,却是仍不见阳光的影子,但已是光明大放,全谷朗然于目了。 怪石丛中的青草地上,盘膝席地坐着二十九位男女武林高手。他们并未因天色已亮而停止运功,竟是沉着气,静观“万圣宫”的动态。 这份沉着,和昨夜慌乱的情形比起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只瞧得暗中窥伺的“万圣宫”徒众,大为动容,由衷钦佩。 大石后面,转出八个劲装大汉,收拾残看桌椅,他们搬着东西,穿行于群雄之间,群雄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玄阴女春梅在石壁半腰一块突石上,望着下面,发出一声冷笑道:“各位今日的表现,倒有点气派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宣了一声佛号,只见席地而坐的群雄。霍地巨目同睁,长身站起,动作一致,好不严整。 玄阴女春梅绉了一绉眉头。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一正衣襟,道:“贫僧代表群雄,请玄阴帝君答话!” 玄阴女春梅道:“禅师代表群雄,本人代表帝君,你有什么话,向我说好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霜眉一扬道:“贫僧等被你们用各种方法骗来,请问你们居心何在?” 玄阴女春梅笑道:“这个禅师不问,我也要告诉各位,不过在本人未说明之前,各位不妨先抬头向山峭壁上看看。” 群雄抬头张目,向玄阴女春梅头上峭壁瞧去。目光所及,群雄再也控制不住心情激动,一致张口“呵!”了一声。 原来,在玄阴女春梅立脚之处,再上去二十丈左右,有一块明澈如镜的大青石,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夺去了群雄的镇静。 是些什么东西呢? 总括一句,不是各门派的信物,便是各门派镇派之物,或成名兵器。 分开来说,就是: 铁英奇在集贤庄失去的群英榜。 少林派的碧玉牌。 武当派的铁剑令。 苍穹神剑集贤山庄的青银剑。 太白一奇神目古剑秋的驼龙胆。 长春秀士李元的银丝折扇。 终南派的龙骨铁伞。 玉拐婆李兢之的墨玉钗。 云中鹤邓翔的斑玉指环。 神驼骆一峰的唯一家当九龙玉杯。 绛红院的蝉纱羽衣。 素心岛的宝莲灯。 四山唐门的紫金云鼎。 长笑弥勒公孙昌的一把蕉蒲扇。 扑天大鹏盖半天的红尾甩手箭。 瞽目郎中杨春的风磨铜报君知。 单掌开山楚英的振威标旗。 丐帮的九节宝杖。 青城派的绵丝柳叶剑。 紫竹庵的紫竹观音。 蒙山风云登异商侗的尺八翡翠玉屏。 佛心阎王无戒禅师舍生护送,后又失落了的狡税软甲。 阎罗恨郭兢天的碧玉蟾蜍。 华山派的九曲玄珠。 凡是被请来的人,都有一件东西落在“万圣宫”手中。 有些人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万圣宫”取去,触目之下,虽是激动,却不惊奇。 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失落了东酉,这时一旦发现自己的东百悬在峭壁之上,其惊怒的程度,可以想象。 这些东西,关系一门一派和换物之人的声望名誉至重。 这时,纵是“万圣宫”开放谷口,请他们离去,只怕他们也不肯走了。 因为谁要取不回自己的东西,谁就不能长此立足江湖! 所以,群雄的心神有些失常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看出了这里隐伏的危机,运起全身功力,发出一声觉迷醒津的狮子吼禅喝,震得群雄灵智一清压住了即将暴发的无名怒火。 玄阴女春梅语声一变,重而有力地道:“你们每人都有机会,得回你们自己的东西!” 群雄的情绪又被挑动了起来……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连忙传音警告大家道:“各位不可过份激动,松懈了斗志!” 玄阴女春梅又道:“凡是愿意和本宫建立友谊关系的,即可得回你们的东西!” 群雄之中人有高声冷笑道:“要我们与‘万圣宫’化敌为友,除非日从西起!” 玄阴女春梅笑笑道:“非友即敌,第二条路,那就得看各位的功力修为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苍眉双竖,敞声笑道:“要打么!那就请‘万圣宫’的高手出来吧!” 玄阴女春梅摇摇头道:“本宫今日无意向各位出手,东西全部挂在峭壁之上,任由自己设法取回自己的东西,本宫绝不阻拦。” 大家仰头看了一看高悬二三十丈以上的东西,都有自知之明,谁也没有这份功力,升空取物。一时讪讪的都答不出话来。 玄阴女春梅轻笑一声,又指着身后一道石门道:“门内设有本宫测验功力的深厚的三种奇械,准要是能通过三种一测验,本宫便可将他原物奉还!” 苍穹神剑上官勇再次扬声道:“老夫愿意第一个试验!” 玄阴女春梅道:“上官大侠请!”闪身让开了正面,现出身后的石门。 苍穹神剑上官勇振臂欲起却被绛红院院主飞红女吕青莲出声阻止道:“上官大侠请三思而行,世间那有如此便宜之事,莫要中了人家各个击破的诡计,要去,我们大家同起,千万不可分散力量。” 苍穹神剑上官勇微微一怔,点头道:“院主之言有道理,老夫一时想不及此……” 玄阴女春梅居高临下接话道:“本宫无人才,也不会想出这种杀鸡取卵自弱于人之计,大家如果不见第一位进入之人安全出来,第二人尽可再不上当就是!” 苍穹神剑上官勇哈哈大笑道:“老夫相信你了!”飞身跃上那块高约七八丈的突出崖石上,迈步进入石门。 谷下群雄的心情立时紧张起来,等待苍穹神剑上官勇入内尝试的结果。 苍穹神剑上官勇身入石门,提防戒备,穿过一条数步即可通过的市道,进入一座石室之内。 只见石室中央,迎面站着一个精制的大肚如来,肚皮上写了几行说明:“一掌或一拳之力,震开眼前如来佛者,是为通过的第一关。” 苍穹神剑上官勇也是江湖上见多识广的老英雄,既知玄阴帝君之能,便不敢小视这座如来佛像的设置,当时功凝右臂,气纳丹田,开声发力,叫了一声:“开!”奋力一拳,向那如来象的大肚子打去。 只见那大肚子如来被苍穹神剑上官勇这一拳,打得晃了半天,然后,向左边移了开去,靠着石壁站住不动。 那大肚子如来一离开,这才看出在他原来的位置后面,又有一个赤手空拳的铁人,胸前贴着一张说明:“三招分胜负,胜者通过第二关。” 苍穹神剑上官勇深知这种铁人设置,和少林寺罗汉堂的十八罗汉,有异曲同工之妙,厉害无比。 他乃经验丰富之人,未动手之前,先分析那铁人手足功架,和出手可能的方向的部位。 他如此仔细一观察,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 只见那铁人脚下不丁不八,所踩方位,竟是太极之数,四面八方,无不旋身可及。 再看他上身姿,左手当胸直立,掌心微向内收,式作“擎天一柱”,右手高举齐眉,掌心向上手肘下垂,姿势怪异得连苍穹神剑上官勇这等身份艺业的人,都叫不出它的名称。 总之,这铁人的架式,把上下左右,四方八面,封闭得严严密密,任何角度,都莫想透进招去,而回击之方位,却是无从揣测。 苍穹神剑上官勇绕着那铁人转了一圈,老脸一惨,不要说过招,就连出手的余地都没有,“唉”声一叹,退出石洞,跳下悬崖。 绛红院院主飞红女吕青莲急着问道:“上官大侠如何了?” 苍穹神官上官勇豪气尽失,摇头道:“老夫羞于出口,各位入内一看便知。” 再有人问他,他便什么都不答。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念了一声佛号,道:“待老衲上去一察究竟。” 飞身上崖入了石洞,不过眨眼时间,就也退了下来。 他入洞时间太短,更使大家倍觉奇怪,都欲知道内情。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知道大家的心思,皱眉一叹道:“老衲佛门弟子,不敢对我佛如来动手,所以连第一关都未通过。”脸上虽是惭然,却无沮丧之色。 辟地手汪镇北第三个挺身尝试。 汪镇北既以辟地手为号,其掌力自是极为雄浑,通过第一关应无问题。 但是当他看到第二关的铁人时,更不由会心一笑,暗忖道:“原来是本派‘两仪四相’之式,怪不得苍穹神剑上官勇无颜出口。” 只他用天龙绝学和那铁人对了三招,因铁人使的,也是天龙绝学,由是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第二关。 不过,他却疏于深思,没有仔细去想,“万圣宫”为什么要摆出天龙绝学的用心。 第三关,是一支紫玉蒲团,只要坐在其上,把它压下去地面齐平,便算是合格。 辟地手汪镇北坐上蒲团,提起一口真气,用千斤坠法,竟是莫想把它压下一分一毫。 他正感无计可施之际,耳际忽然传来一丝如蚊纳的声音道:“连运先天无极两仪神功,传神会意,无我无物,座下紫玉蒲团自会因先天之气温压,降与地平。”因为声音太小,无法细辩说话的口音,但听语气,似为本门中人无疑,辟地手只道是自己恩师暗中示意,便不加深思的照着做了。 说也奇怪,那块千斤坠力压不下的紫玉蒲团,在他运功一周天之后,竟是不可思议的自行降了下去,与地面齐平。 他刚收功站立起来,便听头顶上一阵隆隆之声响起,接着便见石室中东顶端,现出一个小圆洞,从洞口落下一物,向他手中射来。 他伸手接住一看,不由高兴得大叫出声:“呵!我得回群英像了!”闪身出室,纵下谷底。 谷下群雄,先见峭壁上的群雄像向石内一隐,现出一个洞口,便知辟地手汪镇北可能得手了。 乃见辟地手汪镇北满面春风的执像而下,立即纷纷向他道贺。 一声冷笑,在贺声中传了过来,只见苍穹神剑上官勇,扭头望向另一边了。 辟地手汪镇北人在高兴头上,虽是看出苍穹神剑上官勇生了妒忌之心,却因正有许多人,向他询问洞中情形,忙于叙述,也就顾不了理会苍穹神剑上官勇了。 辟地手汪镇北一片好心,甚至不惜公开天龙绝学,把破解铁人的招式,传给了群雄。 群雄大喜之下,云中鹤邓翔首先纵身而起,第四个进入了石洞。 但不想一会儿工夫,他就空着手走出来,什么话也不说,一脸铁青,向辟地手汪镇北恨恨的盯了一眼。 扑天大鹏盖半天和云中鹤邓翔在武林中,素有南鹤北雕之誉,私交弥笃,见云中鹤邓翔,振羽而归,关切地道:“邓兄,洞中情形怎么样?” 云中鹤邓翔怒气冲冲的道:“没有什么可说的!是上了我们的好朋友汪大侠一个不大不小的当而已!” 此言一出,群雄目光如箭,立时集中射向辟地手汪镇北脸上。 辟地手汪镇北因曾受高人暗中指点,心中原就有病,这时见大家的眼光直射过来,虽是老江湖也不免微有失措之感,因他不是惯于昧心之人,装不出恶形像,说话的声音,也就显得低沉无力地道:“邓兄如果有甚误会,请明白道来,小弟虚心接受指教。” 云中鹤邓翔虎虎地道:“那铁人所摆的第一招架式,可是贵派的‘两仪四相’?” 辟地手汪镇北不加思索地道:“是的!” 云中鹤邓翔冷笑着拉开架式,使了一招学自辟地手汪镇北所教的“阴生阳动”,道:“在下这一招‘阴生阳动’使得如何?” 辟地手汪镇北点头道:“力道均匀,部位分寸拿得极准,胜过小弟多多。” 云中鹤邓翔“哼!”声,道:“可是化解不开铁人那招‘两仪四相’,汪大侠如何解释?” 辟地手汪镇北愕然道:“有这等事?” 云中鹤邓翔实在气急了,顾不得丢人现眼,连解衣服扣子的耐性都没有,听一阵裂帛之声,硬生生撕开左袖,露出又红又肿的左臂,举得老高,让人人都可以看到他的伤势,跳脚大声道:“那铁人横推一掌,差一点把我臂肿骨击得粉碎,这还会是假的不成!” 辟地手汪镇北皱着眉头,红着脸,讪讪地道:“莫非那铁人已变换了架式,用的不是‘两仪四相’?” 云中鹤邓翔的火气更大了,吼声道:“见你的鬼!难道我的眼睛瞎了不成!事实俱在,谁都可以证明你所言不实。” 辟地手汪镇北乃是一个忠厚老人,那里说得过云中鹤邓翔,口中道:“这个!这个……”这个多半天,也未说出个名堂来。 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与铁英奇有救命的交情,怎能眼睁睁任令天龙派的长老受人类落,可是,他未入过石洞,想说公道话也无从说起,当时,口发一声哈哈朗笑,先把大家的视听移转开去,然后,纵身飞向石室,凌空发话道:“待老花子给二位大侠查证一下好了!” 话声未毕人已进入石室消失不见。 不过一盏熟茶时间,峭壁上的九节宝杖缩隐去,随见虎目神丐朱元波手执九节宝杖,笑嘻嘻飘身而下,道:“老花子照汪大侠所示而行,有此九节宝杖,可证汪大侠言无虚假。”停了一停,接着又加了一句说道:“不过第三关,小弟用的是本门内功心法。” 群雄一阵哄然,尽皆释怀。 云中鹤邓翔气得差不多要吐血,道:“各位难道不相信我的话?” 扑天大鹏盖半天义愤愤填膺道:“仁兄放心,天龙派有朋友,你也不会孤单,小弟少不得也要到洞中去看看!” 盖半天号称扑天大雕,其升空身法,活像一支展翅大雕,一条身子竟是横着盘旋而上,姿势怪异,速度却是快得惊人,一闪而没。 霎时后,只见扑天大鹏盖半天在洞内传出一声怒吼,道:“邓兄之言不错,汪镇北言不由衷,老花子也没说真话。” 他话声未完,人已如闪电般落身群雄之间,最后一句话,是指着老花子的鼻子说的。虎目神丐朱元波身为丐帮帮主,在武林中身份实比扑天大鹏盖半天高得太多,扑天大鹏盖半天如此失态,其忿怒的程度可以想见,显然他又是一个吃了亏的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可不甘心被扑天大鹏盖半天指着鼻子骂,当他怒目相向,道:“扑天大鹏,你说话要有根据,老花子可不能任人污蔑!” 扑天大鹏盖半天“嘶!”的一声,扯下自己的左袖,露出和云中鹤邓翔同样的伤痕,大声道:“我这条受伤的左臂,难道还不能证明你们说的是假话么!” 虎召神丐朱元波“哼!”声,道:“汪大侠的话,是当众而说的,老花子所听到的和你完全一样,你这不过第二关受了伤,是你功力不足,怨得谁来?” 扑天大鹏盖半天反唇斥道:“哼!哼!准不知道你朱大侠是天龙派的同命死党,汪大侠要照顾你,尽可在暗中用传音入密神功和你交谈,谁能知道!” 虎目神丐朱元波气得只跺脚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如此信口开河,老花子和你没有完。” 扑天大鹏盖半天冷笑道:“不择时地,在下随时候教。” 二人吵得快要动手相搏了。 悬崖上,传下玄阴女春梅一阵阵的轻笑,听得自乱阵脚的群雄大为难受。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横在虎目神丐朱元波和扑天大鹏盖半天中间,左右拉劝道:“二位请冷静!冷静!我们千万不可自毁团结,于人以可乘之机,有什么话,尽可从缓计议,慢慢商量。” 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也道:“老衲提醒各位一句,‘万圣宫’诡计多端,莫要中了他们离间之计,那就后悔无及了。” 你一句,我一句,总算把这场争吵,在表面上平压下来了。 可是隐隐之中,却有一股无形的矛盾,尤在滋生扩大。 在每一个人都进了一次石室之后,群雄之间的分裂,已是非常明显了。 因为各人的机遇不同,在得失之间,互相产生了猜忌之了。 总括得回失物的,计有: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天龙派辟地手汪镇北、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绛红院院主飞红女吕青莲、神驼骆一峰、回春秀才沈竹轩等六人。 其余的人,都遭到了失败的命运。 不过其中有些想得开的,尚能消妒嫉之心,平心持论,紧守公正的态度。如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华山掌门人白衣秀士朱远谋,佛心阎王无戒禅师,紫竹庵主明性师太,青城掌门人丁公直、太白一奇神目古剑秋、长春秀士李元等人。 其他的,则以苍穹神剑上官勇为首,公然指摘那些得回失物之人,是由天龙派从中搭线,与“万圣宫”有了勾结,所以才能得回失物。 因此,二十九个人,分成了两大对立的集团和一些无能为力的中间人。 原是钢铁般的整体,这时被分化得比散沙都不如了。 读友是明眼人,想必已经看出“万圣宫”在那石室中,弄了鬼了。 这种看法一点不错,“万圣宫”正是利用人性猜忌的弱点,以控制机关的手法,把群雄戏弄于股掌之上。 事情,发展,完全与“万圣宫”的预计吻合。 现在,时机差不多已经完全成熟了。 站在悬崖上高兴得不住大笑的玄阴女春梅,终于还是笑了几声,才正起面孔,提足丹田功力,仰天发出一声有似凤鸣的长啸。 一声出口,劲气飘然而生,就像是千百枚钢针,漫天盖下,刺得人人耳鼓生病。功力之高,竟然盖过了在场每位群雄。 参加过铁英奇与玄阴帝君之战的有数的几人,固已早知玄阴二女之能,并未现出过份惊讶之色。 但是那些从未见过立阴女功力的人,其吃惊的程度,便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玄阴女春梅示威声一落,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以又娇又脆的声音道:“‘万圣宫’言而有信,已得回失物的各位大侠,现在可以离谷了,本宫这次邀请各位前来,招待不周,探为歉疚,尚请各位原谅!” 另一根火引子,又被她点燃了。 玄阴女春梅话才说完,便见苍穹神剑上官勇怒吼一声,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谁也不得离开一步。”一步当先,闪身阻住了山谷道路。 接着人影纷飞,心怀妒忌之人,成群的阻于出口要道之上。而且,每人都取出了兵刃,凝神以待。 其实那些得回失物的几位高手,并无抽身先走之意,但是,见了苍穹神剑上官勇等人那种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神态,不由内心之中都有了怒意。 神驼骆一峰是直性子人,最是受不得气,一个忍耐不住,突然一声,取下轻易不用的一对乌金短柄小斧,晃身向谷口奔去,吼声道:“老夫倒非出谷给你们看看不可!” 玉拐婆李兢之手中玉拐一横,飘身阻住神驼骆一峰,道:“驼鬼,老婆子看你不顺眼,吃我一拐!” “泰山压顶”迎头一拐,向神驼骆一峰脑门砸下。 神驼骆一峰左手乌金斧,式化“吴刚伐桂”,拦腰扫了过去,右手“举火烧天”,看是向玉拐婆婆玉拐迎去,实则在两种兵刃相触之际,身形一矮,斧化“迎风弄月”,确向玉拐婆婆面门。 玉拐婆婆冷笑一声,道:“程咬金三板斧,可吓不住我老婆子。”手中玉拐,招走“八方风雨”,刻出一圈白光,击在神驼骆一峰先后二斧之上。 只听一声金玉相触的大震,二人都是身形一晃,各自迟了五步。 他们身形一开之际,一声“阿弥陀佛”,少林掌门人智朗大师高大的身躯,飘落在二人中间,双掌合什道:“二位快请住手,万万不可因了小小的误会,伤了和气。” 神驼骆一峰道:“他们盛气凌人,老夫实在忍不下去!” 玉拐婆婆冷笑道:“卖友求荣之人,老婆子最是看不起!” 神驼骆一峰吼声道:“谁是卖友求荣之人,你说话可得明白一点。” 玉拐婆婆玉拐一顿道:“我说你又如何!” 神驼骆一峰又要扑身过去,却被少林智朗禅师阻住。 这时,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跑了过去,把神驼骆一峰拉了回来。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摇头叹息不止,道:“今日我们要不能同舟共济,只怕这卧龙谷就是我们的埋骨之所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接口道:“气节荡然,生而何欢,这种武林败类,实在容他们不得。”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在这生死关头,各位难道还看不开么?” 苍穹神剑上官勇,似乎被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感动了,戚然而叹道:“除非他们能够放弃独善其身的自私念头,老夫才能劝得住愤激的群情。”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听得长眉双蹙,暗忖道:“你这种说话的语气,原是没有火气的人,也会被你引出火气来,老衲这个调人实在难做了。”他甚感为难,真不知如何向神驼骆一峰等人开口才好。 智朗禅师心中虽是百般为难,脚下却还是移近了神驼骆一峰等人集中之处。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见智朗禅师一睑为难神色,智朗一笑道:“大局为重,贫道等乐于委屈求全。” 智朗禅师面容一开道:“各位大量,老衲为武林苍生致谢了。”回身反向苍穹神剑上官勇等人那边走去。 这般客让,照说可以化戾气为样和了,但也不知苍穹神剑上官勇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又在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那句“委屈求全”四字之上,挑了眼。 他们议论纷纷的认为静玄道长在话中做反面文章,口中骂他们无理取闹,不知合作的重要,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坚持这句话。非由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收回不可。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三番两次,往复劝说,也觉苍穹神剑上官勇等人真是无理取闹,枝节太多,不免稍作思虑道:“请各位赏脸,这个问题解决后,大家总该言归于好了吧。” 玉拐婆冷笑一声道:“大掌门人,不耐烦了是不是?”语气极为不善。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听了玉拐婆婆的话,头皮一阵发麻,暗忖道:“不好了,他们竟对我也生了疑心……”一念未了,扑天大鹏盖半天已跨上一步道:“言归于好不是单方面的问题,掌门人这话不知是什么意思?好像把责任全放在我们一边似的,禅师要有了这种居心,那么余下的话,也不用再说了!”真的对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抱有了偏见。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急得摆头连声道:“各位不要误会!各位不要误会!老衲绝无偏袒之心!”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尖笑道:“老和尚,老身相信你没有偏袒之心!”她因出道甚早,当年便是群英像上人物,所以语气上,显得老气横秋。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虽觉她语气过份自大,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道:“仙子明察,老衲为至心感!”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沉声道:“可是‘相信’不能代替‘事实’,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望你确实能为全体武林着想,化解今天的纷争。”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一时想不出她这话的重心何在,不由一怔道:“老衲自是希望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关于这一点,仙子尽可放心。”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道:“那么老身提出一个解决今天纷争的意见,只要你能说服他们,老身担保我们再不会对他们有所怀疑就是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一正脸色道:“老衲尽力而为,有什么话,请仙子直言明示,以免夜长梦多,‘万圣宫’又生恶念。” 悬崖上的玄阴女春梅笑着插嘴道:“禅师放心,本宫不会象各位一样,自己不知道自己所为何来。”语语刺心,令人无地自容。 素心岛上散花仙子凌彩霞却不睬理玄阴女春梅的讥讽,厚起面皮道:“老身认为解决纷争的有效办法,最好请他们将所得回的各物,交由老身等人保管,这样不但可以证明他的心地光明,而且也消释了我们的疑念,老和尚,你认为如何?”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听得只皱眉头,哭笑不得,想不到她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这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了。 可是,她却得到了她同立场的人一致支持,同声叫好。 其实,这些话待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转达,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等已是听得清清楚楚,气忿不已。 辟地手汪镇北摇头一叹,把五柳先生林茂森拉到一边,商量道:“林师兄,你认为我们可以交出群英像么?” 他这样做,是想自我牺牲,将群英像交出,以争取大家的谅解,只因此举关系天龙派今后声誉极大,自己不便断然作主。 五柳先生林茂森坦然微笑道:“师兄任何措施,小弟无不同意。” 辟地手汪镇北老泪纵横,一把握住五柳先生林茂森的双手,颤声道:“谢谢师弟支持,但愿愚兄这次没有做错!” 五柳先生林茂森鼓励辟地手汪镇北道:“掌门人做过的事,我们为顾全武林大局再做一次,不算有辱师门,如果今日的纷争,真能因此化解,谁能说我们做错?” 辟地手汪镇北胆壮气豪,朗朗一笑,身形疾如闪电般,走到正感为难的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面前,双手拿出群英像道:“在下愿将群英像交出,以明心迹,藉平众怒,请禅师收下,转变那位大侠保管。” 此举,不但出乎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个人意料之外,所有群雄,也无不动容,内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像这种不计自身荣辱,委屈求全的大度胸怀,竟会在口口声声,以天龙派荣辱为念的天龙弟子辟地手汪镇北身上表现出来,其所产生的影响便非比平凡了。 当时,便有许多人,深受感动,而开始自我检讨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双手连摇道:“汪大侠此事有待从长计议,老衲……老衲……” 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对群英像有谋据之心,这时,不愿放过这机会,脸上挂着假笑道:“识时务者谓之俊杰,我们不能辜负了汪大侠的诚心,让老身替你保管吧!”伸手去接辟地手汪镇北的群英像。 此时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道:“且慢!” 人群中惊出蒙山风云叟异商侗,哈哈大笑道:“汪大侠,凭你这份做朋友的义气,难道我们真能要你的‘群英像’,叫江湖后世笑话不成!请你收回‘群英像’吧!”接着肃容扬声道:“我们大家也消除成见,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散花仙子到手的“群英像”,被蒙山风云叟异商侗这样一扰,眼看是难达目的了,气愤愤的叫了一声:“商大侠你?” 一语未了,已有许多同声响应蒙山风云叟异商侗的意见,成了一片道:“商大侠之见甚是,再闹下去显见我们没有了立场,有失江湖道义。” “我们万众一心,不能再对立了。” “只有和衷共济,我们才能渡过今天的难关。” “‘万圣宫’没有安着好心,大家该醒觉了。” 你一句,我一句,良心与道义,在他们心中复活了。 散花仙子见众意难犯,说了一半的话,中途改口道:“商大侠……你是说中了老身的心事,我也只是试试汪大侠的诚意的!”接着,也勉强发出了一阵哈哈之笑。 人潮又汇合在一起了。 但人中却有三个人,在混乱中向谷口奔去。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叹出声道:“唉!上官大侠真是想不开!” 语声刚落,忽听谷口响起一声“轰!”然大响,一股烟云,冲上半天,三条狼狈的人影,从烟雾中倒纵回来。 只见他们衣衫破裂,泥灰满面,显然吃了大亏,苍穹神剑上官勇之后是扑天大鹏盖半天和云中鹤邓翔。 苍穹神剑上官勇老远就吼道:“‘万圣宫’居心险恶,已经把出谷口封死了。” 悬崖上的玄阴女春梅娇笑连连道:“你们大家吵得也够累了!休息!休息吧!” 又伸手指着身后峭壁上的各派物件,敛去笑容道:“‘万圣宫’言而有信,条条不变,你们各位估量着办吧!不过小妹却没有时间奉陪各位了。” 她身形不动,却见她立身的突出悬崖,缓缓向壁内缩去。 玉拐婆婆李兢之厉笑一声,道:“鬼丫头,你挑拔离间不成,还想走么!”玉拐在头上抡了一个大圈,藉此一甩之势,长身向那悬崖扑去。 玄阴女春梅冷笑道:“各位虽都是盛名卓著的一方雄主,说功力却未见得是本姑娘的敌手。”玉手一挥,向玉拐婆婆悬空的身子拍出一掌。 玉拐婆婆身形一顿,倒翻下来,喟叹出声,道:“鬼丫头功力深厚,老身冲不上去。” 人家功力深厚,兼受地形保护,应该说群英,确也莫想冲得上去。 就这瞬间,只见玄阴女春梅已是隐身石洞之内,而那突出的悬崖,正好堵住了那个洞口。 远远望去,那峭壁上的各派实物,因为没有的垫脚的突出悬崖,非一口气腾升三十丈,莫想把它们取下来。 二十丈高的光滑峭壁,在武林人物来说,实在已超过了一等功力可能的极限,他们也无能为力了。取不回失物暂且不说,眼前的形势,只怕要想出谷,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时已正午,阳光直射下来。 口渴了! 肚子也饿了! 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尽的忧灼! 铁英奇在三仰峰,“朱心赤子”张茂隆“养心洞”中,最大的收获,不是尽得了“朱心赤子”张茂隆的全部绝学,而是在灵性方面有了超凡的修养。表现在外面的,是一团和气化身。 周婷婷的功力,目前不会再有进境了,她现在的成就,在练武人眼中,已是有形武功,顶点再上去,是无形的境界,那得看她将来的努力和造化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去不回,也不知“万圣宫”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已到了一个如何严重的程度。 铁英奇心系武林安危,眼看“养心洞”中各人的成绩都已有了相当增进,再也无心久留下去。一个劲的要重出江湖,为武林消除浩劫,为天龙派重振声威。 周婷婷耽心着铁英奇功力未复,一百二十个不同意铁英奇的意见。但经不起铁英奇以“朱心赤子”张茂隆一切藏书和无数济世良药作证,证明他在“养心洞”内也绝无恢复功力的可能,说劝她不如二人合作起来,倒一样可为武林中做一番大事。 周婷婷只好将就铁英奇,于是一行四人,回到了险恶的江湖。 铁英奇仍然隐藏着已恢复的武功,一切都仰仗周婷婷和武氏姊弟的护卫。 但他在其他各方面的表现,却是非常突出和惊人,使武氏姊弟的并不因他武功未复,而稍减对他的虔诚敬仰之心。 一路上以车代步,非止一日,又回到了江苏境内。 这时候,虽说正是“万圣宫”集中人力,搜寻铁英奇的风头上,可是仍然逃过了“万圣宫”的耳目,没有被他们发现。 当然,这应该归功于武氏姊弟两位老江湖善于观风察色的经验,和铁英奇的改变装束。 但说穿了,还是由于“万圣宫”在以搜寻铁英奇为词的掩饰之下,把主要的力量,转用到布置欺骗各大门派各路英豪入伏的阴谋上,以致主理搜寻铁英奇工作的,不是宫中最上的人选之故,所以才让铁英奇等人不声不响的回到了江苏。 沿途没有遭遇到“万圣宫”的阻挠,在铁英奇来说,反而觉得有点失望和惊悸。 他反应极敏,已意识到“万圣宫”又在进行什么重大阴谋。 于是快马加鞭,尽快的回到了淮阴“武林第一家”。 铁母叶秀玲见铁英奇无恙归来,虽然功力没有恢复,也是喜出望外,至少自己的孩子是安全的回来了。 只可惜铁英奇一在知悉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发现后,又立即带着周婷婷等三人匆匆的离开了家门,追向镇江。 他们入城的路线,正巧错开了百灵仙子苏梅苓扼守的要道,是以没有与她遇上。 他们选了一家冷落清静的客店住了下来。 铁英奇照例的留在居中,由周婷婷和武氏姊弟展开了找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活动。 武奶奶和武阴没有见过百灵仙子苏梅苓,只凭铁英奇的口述印象去找人,自有其不可克服的困难,以致当面遇见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次,却疏忽了过去。 周婷婷在暗中见过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次,那是百灵仙子苏梅苓身为“万圣宫”宫主,被幻影神翁利用胁迫长白老人合作期间的事。 如今,已是好久未见,也不知她长高了多少?容貌有没有变化?在周婷婷的想法,是否真能一见面就能认出她,真还没有一点把握。 周婷婷一个人走在街上时,以她的花容月貌和高绝的风华,任谁也看不出她是身负奇绝功力的救世观音。 可是当她和武氏姊弟走在一路的时候,由于武氏姊弟的惊人长像,和开合之间便是神光炯炯的眸子,又像凤凰一般的捧着她,人家对她的看法,便完全不同,而有着高深莫测的感觉了。 现在他们三个人,走进了一家交通要道口的嘈杂酒馆。 酒客多半是粗鲁汉子,像周婷婷的人品,在任何的地方,也有把任何人比下去的本钱,出入这种酒楼,无异是皓目当空,那里还有人家的颜色。 她一上楼,先是引起一阵惊叹,继之,一个个都发了呆。 安份的良民,被她高华的风范,鉴人的容光,逼得手足无措,坐立不安,自惭形秽的挨着墙边溜走了。 剩下来的,以江湖人物居多。 不能说他们对周婷婷存有野心,但他们想吸引周婷婷的注意,则是心意一致的。 于是,丑态百出,各人都在尽量设法把自己表现得突出出来。 此外,有三人六只眼睛,在三个不同的角度,暗中瞧着周婷婷等三人。 周婷婷灵眸一转,传音武氏姊弟道:“二位老人家,可曾注意到三双可疑的眼睛?” 武奶奶大眼睛一翻,道:“我要挖了他们的眼睛!”手中筷子微微一抖,一片绿菜叶,裂作三块,分三个不同方向飞出。 她话声说得大,早就提高了那三个人的惊觉,可是那三个人万万想不到武奶奶能将一片菜叶分向三方震出,等到发现绿光射到面前,已是闪让不开,“啪!”的一声,贴在他们额头上。 力道不大,也没有打伤他们,但声音之大,却足够震动全楼酒客的耳鼓,千万道的眼光,一起射向那三人,真把那三人羞死了。 那三人的脸,那还挂得住,只听三声厉啸从他们口中发出,由三个方向,越过人头,向周婷婷桌上扑来。 武氏姊弟脸色一变,拂袖作势,就要出手伤人。 周婷婷传话止住他们道:“跳梁小丑,不值得动手!” 二老一笑作罢,那三个人已然落身在桌子面前了。 三人年纪不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一色华丽装束,原是一路的人,不知为何偏要各掠一方而坐。 这时三人并肩而立,看他们精干的样子,显然是江湖上青年一辈的高手,只可惜和周婷婷他们一比,差得太远了。 他们受了挫折,还是一股不服气的样子,显见他们闯荡江湖凭仗的是血、气或别的东西,而非经验。 更奇怪的是武奶奶戏弄了他们,他们却望着武阴一瞪眼,道:“吴七!夜半三更,城外天齐庙,等你报到!” 武阴一愕。 武奶奶一怔:“谁是吴七?” 那三个少年一声冷笑,也不答话,晃身退到了门口。 武奶奶怒喝一声,道:“你们不把话说明白,走得了么?”凌空发指,向那三个少年身后点去。 周婷婷甩袖消解了武奶奶的指力,道:“奶奶,让他们去吧,我们按时赴约,岂不比现在问他们强得多么?” 武奶奶迷惘地摆头道:“他们怎会把武弟看成吴七了呢?” 周婷婷秀眉一蹙微一沉思道:“三苦神尼,苏家妹子,吴七三人,原是一路的,我们恰好也是三人,他们极可能是认错人了。” 武奶奶笑道:“无论如何也不应把老身认作三苦神尼呢!” 武阴打趣道:“姊姊,他们经验太差,可能把你当作带发修行的佛门中人了,这种情形,在江湖上原是不算稀奇的。” 武奶奶道:“我们也只好这样想了。” 周婷婷自言自语道:“三苦神尼,苏家妹子功力不弱,他们竟敢如此毫无顾忌,必定预有安排,我们倒不可忽略大意,视作等闲。” 当下,便叫武奶奶姊弟,赶回住所,把这些情形向铁英奇说了。 铁英奇当然赞成他们前往赴会。 周婷婷怕铁英奇一人留在店中有失,便请武奶奶留下照顾铁英奇,自己则和武阴在三更之前,向城外天齐庙赶去。 周婷婷为人议事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比,却是细心得多了。 未到时候,先赶到天齐庙暗中查探,便是她不自大和谨慎之谦。 天齐庙是一座陈年破庙,久已香火绝迹,因之破庙四周,尽是高可及人的茅草。 茅草里最便埋下伏卡,周婷婷意在暗探,便和武阴商量决定,先由她一个人进入,武阴则如约在三更时分,循大道而入。 周婷婷展开铁英奇传授给他的“浮光掠影”身法,身法的快疾,加上她深厚的功力火候,夜暗之中,根本就无法看清她的身形,至多只有一阵微风刮地的感觉而已。 她就是在埋伏暗卡头上飞过,也莫想发现到。 武阴也是第一次见她全力飞行,以武阴的功力,都只觉她一晃,便不见行进,其他的人自是更不用说了。 周婷婷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欺身进入了天齐庙。 庙内大殿上,已经打扫干净,四周插满了火炬,把全殿照得通明。 一张香案后面,摆了三张大师椅,另外左右,各摆了四张太师椅。 这时,殿上只有八个少年人,在酒楼上和周婷婷们见过面的那三个少年人,也在其中,不过他们的神情,极不自然。 他们八人之间,似乎感情都很好。 一个年纪最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少年,安慰他们三人道:“六弟,七弟,八弟,你们纵是约错了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凭我们八兄弟在帝君面前的份量,简堂主能把我们怎样,何况,正点子我们并没有放过,多杀三个人,算不了什么!” 那三个少年人却是不好意思地道:“大哥说得好,要真被简堂主申斥三句,我们兄弟们大家脸上无光,最使小弟耽心的是帝君轻易不支派我们,假如第一次就出了差错,岂不叫帝君失望。” 那大哥一叹道:“经验不比武功,我想帝君不会对我们看轻的,只要我们大伙儿婷婷表现,今天立了功,便什么都没有问题了。” 那三个少年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只好谢了那大哥,打起精神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霎时,从后门外走进一群人来。 最先一位,打眼得很,竟是无影神风简金祥。 随后,是两位不比简金祥小的老者。 再后面,是八个年纪较轻五十左右的老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坐到中间位子上,他身后的两个老人,坐在他的左右。 那八个五十左右的老人,坐到两旁的椅子上。 八个年轻人,则在无影神风简金祥身后,站成一排。 周婷婷明知无影神风简金祥有真假之别,但却没有辨别之能,心里一阵作难,生怕把真的当成了假的,弄糟了事情,惹英弟弟笑话。 她正在筹思对策的时候,忽听无影神风简金祥吩咐道:“带秀珠!” 殿外有人传声道:“带秀珠!” 俨有官府升堂的气派,颇有几份杀风,可是,并不庄严。 少顷,门外自动走进一个少年女子,面容极为憔悴,双手直直下垂不动,显然是被点了穴道,故尔摆动不开。 那女子一进殿,身子便抖颤不止,害怕到了极点。 尽管这样,她还是走到香案前面,双膝跪了下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点头,便见坐在左边最末一张太师椅上的那个五十左右的老人,起身向秀珠背上拍了一掌,解开了她的穴道。 秀珠这才开口发音,哀求道:“请堂主赐属下一个痛快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全殿火炬,都因他这一笑所激起的劲气,压逼得昏暗不明。 第二十章 双凤伴龙闯魔穴 他笑了半天,正当全殿陷人昏昏沉沉之际,笑声突然中途一断,突然而止,连丝毫余音都未留下。 这样因足表现他的功力高深莫测,但留给周婷婷的印象却是邪里邪气,令人生厌。 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笑声收息了半天,大殿上仍寂静得落钟可闻,不见他开口说话。 大家以为门口来了不速之客,不由齐皆扭头向门口望去,结果什么都未发现。 可是,无影神风简金祥却又作做地一笑,道:“好!好!只要你痛痛快快回答老夫几个问题,老夫便不让你受那炼魂之苦,给你一个痛快好了!” 秀珠乃是效命“万圣宫”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炼魂毒刑之惨,不敢稍有犹豫,速快的答道:“堂主有所垂询,属下知无不言。” 无影神风简金祥接上一句,道:“言无不尽!” 秀珠干脆的应了一声:“是!” 无影神风简金祥面色一厉,问道:“你在桑林之内,与百灵仙子苏梅苓之战,胜负如何?” 秀珠答道:“属下落败遭擒!”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那丫头为什么会轻轻易易的放过你?” 秀珠道:“属下曾为百灵仙子侍女……” 无影神风简金祥“哼!”声道:“那丫头!” 秀珠慌惊地道:“是!是!属下曾做过那丫头的侍女,是那丫头顾念旧情,未曾为难属下。” 无影神风简金祥双目精光陡射,直落秀珠脸上,道:“以那丫头的为人,可能么?” 秀珠道:“属下句句实话!” 无影神风简金祥阴阴一笑,道:“那么你顾念旧日之情,告诉了那丫头一些什么消息?” 秀珠慑于“万圣宫”绝毒酷刑,与其多受折磨,倒不如干干脆脆说了领死的好,既已招疑,就是不说也不行,于是直截了当地道:“属下告诉那丫头,帝君发起的正派武林巨头大会,可能是在潜山附近……” 无影神风简金祥干笑道:“可能是在潜山,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详细地点?” 秀珠怕极了道:“属下确实也不知详细地点何在。”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了一点头,道:“你如果知道了详细地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了。” 秀珠道:“属下……属下……说不上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神色俱厉,吼声道:“这事连老……”他原是想说:“这事连老夫都不知道。”话到口边,猛然思起,以他四大堂言的身份竟不知道集会地点,岂不大大有伤颜面,故此一顿,改口道:“是谁告诉你的?” 秀珠面容惨白,打着哆嗦道:“没……没有人……告诉……属下……是……” 无影神风简金祥问了半天话,这才算抓住了秀珠一个弱点,裂嘴苦笑道:“怕你连累别人,是不是?” 秀珠吓得神魂俱飞,脱口应了一声:“是!” 忽然觉得说错了,忙又更正道:“不是!”无影神风简金祥见秀珠语无伦次,认为再逼问一句,便不难查出真象来?乃高兴已极地哈哈大笑道:“是!是谁?爽爽快快说出来,老夫饶你一死!” 秀珠所犯之罪,生死已成定论,岂是无影神风简金祥所能宽贷的,他只因高兴头上,是以说溜了口。 殿外,忽然有人“噗哧”一笑,按口道:“好一个大言不惭之人,你真有这种权力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惊,道:“外面是谁?” “不要慌,我不是‘万圣宫’的人,不会向你们的主子邀功讨好的!” 门外闪身进来三个人。 三苦神尼走在最前面,百灵仙子苏梅苓居中,神偷吴七殿后。 说话的声音,又清又脆,当然出于百灵仙子苏梅苓之口。 可是,当他们三人走入殿内,看清坐首席之人是谁之后,又不由同声惊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无影神风简金祥,尤其百灵仙子苏梅苓想起铁英奇重伤后是被他劫走的,不由喜心反倒,抢出一步,指着坐上的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上天有眼,总算叫本姑娘碰上你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先不答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话,一摆手,示意站在身后的圣宫八俊挟走跪在案前的秀珠。 八俊之中立即跃出二人,奔向秀珠面前,正要去抓她,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百灵仙子苏梅苓已先他们一步,拉走秀珠,甩袖击出一股凌厉袖风,袭向奔来的八俊之二,口中厉声道:“谁敢过来!” 那圣宫八俊,乃是玄阴帝君秘密训练的年轻高手,所谓初生之犊不怕虎,何况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年纪比他们还轻,虽久闻她的大名,却未把她放在心上,眼见她袖风如潮涌来,也各连掌回击,同喝下声,道:“丫头,你找死!” 三道劲力,凌空一接,百灵仙子苏梅苓双肩微晃中,已见那八俊中的两个少年,告退了一步。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袖之感,立把圣宫八俊的气焰压下了不少。 百灵仙子本人也是暗吃一惊,凭她的功力身手,只能震退那两个少年一步,可见八俊的身手均极不等闲,如果他们八人齐上,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百灵仙子苏梅苓眼珠一转,暗忖道:“我今天绝不可示弱,否则,恐难全身而退。”秀眉一挑,杏眼含怒的望着那两个少年,只是发威。 那两个少年也是满脸不服气的神色,跃跃欲动,只因他们是奉命来带秀珠,不敢妄自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缠斗,暗中齐把请示的眼光向无影神风简金祥投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嘿嘿一笑,道:“你们退下!没有关系,反正他们跑不了!” 那二个少年,挫腰退回八俊行列。 百灵仙子苏梅苓也把秀珠送交师父三苦神尼,回身望着无影神风简金祥杀气腾腾地道:“老匹夫,你把我哥哥劫到那里去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愕,尚未开口说话,其他老人也都面现讶然,向他望去。 皆因玄阴帝君派人冒充四大奇人,充任四大堂主之事,除了玄阴二女和幻影神翁知悉真情外,其余之人,都被瞒在鼓中,这教座中这些人们怎不疑容毕现?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不知铁英奇被救之事,茫然地道:“丫头胡说,谁劫走了那铁英奇小子!”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笑道:“你否认也没有用,你今天如交不出英哥哥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由他们的谈话中,藏身暗处的周婷婷,已知这位无影神风简金祥是假货了。当时也不动声色,只等待有力的时机,协助百灵仙子苏梅苓脱险。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略一思索,便也想出铁英奇必是被真简金祥救去了,这种发现,对他也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凭此,又可向玄阴帝君邀功一番了。 这时,他便不再否认,含糊地变换话题道:“你包庇本宫叛徒,罪在不赦,你还想走得了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心中惦念着铁英奇的安危,她这时连潜山之事,都置诸脑后了,只口口声声追问道:“你到底把英哥哥劫持那里去了?” 不但百灵仙子苏梅苓不肯放松,那座中的那些老者,也有人暗中传声问道:“本宫不也找寻铁英奇么!这丫头的话,请堂主予以澄清,以免众人生疑,出手时多了顾忌。”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暗中冷笑,传声先向自己的伙伴道:“此事帝君自有安排,老夫不便解说,请各位不要过问。” 用玄阴帝君的大帽子一压,果然无人敢再多说了。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打量了座中诸老一眼,现出一脸得意之色,但随又隐去,转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阴阴地道:“你要知道铁英奇的下落不难,只要你和我到‘万圣宫’走一趟,包你不会失望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也有她的想法,刚才出手一袖,没能震飞两个少年人,已使她是惊念暗生,看出真要动起手来,绝对讨不了好,但由于心中对铁英奇实在悬念,不禁发了奇想,大胆得一点头,道:“好!我随你走一趟‘万圣宫’,不过……”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做梦也没有想到百灵仙子苏梅苓真会答应到“万圣宫”去,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高兴地打岔道:“不过什么?” 三苦神尼一见情大急,道:“苓儿,你莫非疯了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戚容道:“师父,徒儿只要见上英哥哥一面,死也甘心,我晓得他们没有安着好意,但我还是想去一下!”言下极为坚决。 三苦神尼素知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脾气,只要她主意一打定,便是天王老子也莫想使她回心转意,当时便忍着不再劝阻,免得越说越僵,徒惹“万圣宫”一干魔头的笑话,暗自决定另筹挽救之道。 百灵仙子苏梅苓望着无影神风简金祥非常认真的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无影神风简金祥:“什么条件?”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让我师父和吴大侠把秀珠带走!”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手道:“这个可以,但你可是一定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难道本姑娘会反悔不成!”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那么我们击掌为定!”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遥遥击出一掌。 百灵仙子苏梅苓眉头都不绉一下,也伸出玉手,轻轻拍出一掌。 二股劲势不大的掌力尚未接实,忽然殿外飞进一人,凌空一掌,把他们二人的掌风一冲而开,落身朝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笑道:“姑娘不要信他的鬼话,铁少侠根本不在‘万圣宫’中!” 百灵仙子苏梅苓似是惊喜过度,一呆道:“老丈此话当真?他人在哪里?” 来人一点头道:“姑娘放心,老夫包给你一个英哥哥就是!” 百灵仙子苏梅苓简直高兴的要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拍桌子道:“来人是谁?” 来人蔑视着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真不知老夫是谁么!怪不得你一去不回,想必是得玄阴帝君的好处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怒声道:“老夫不认识你,更不懂你疯言疯语说的什么!” 来人哈哈大笑:“你装得到蛮象,老夫却不在乎再告诉你一次我的姓名,你家老祖宗武阴便是!” 武阴不是江湖名人,使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仍是一愕,不知他究竟什么来头。 武阴对于真假四大奇人,不甚了了,当然想不到这个无影神风简金祥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他如此这般作态,只恶心得差不多要呕吐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退到师父身边,轻声道:“师父,你听说过这位老人家么?” 三苦神尼耸耸肩头,摇首道:“他年岁不小,功力不在你我之下,但是江湖上没有听说过的名子,把为师也弄糊涂了!” 一阵清风刮来,殿中忽然又多出了一位白衣美女,银铃般的一笑,道:“武前辈,你不要气破了肚皮,这人根本就是一冒名顶替之人,你老跟他生气,岂不是太不值得了么!” 武阴一见来人是周婷婷,绽颜一笑道:“姑娘怎知他是冒名之人?” 座上的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拍桌子怒道:“胡说,谁说老夫不是简金祥!” 周婷婷笑吟吟地道:“你说你是简老前辈,因何不识武前辈?”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声道:“谁说不认识他!”听周婷婷的语气,简金祥与当面这位武阴应该是素识才对,所以他不得不硬起头皮,假说认识武阴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忍不住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这位武前辈么?想不到你竟改口得这样快!可见‘万圣宫’中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是老魔头,也不免老脸红了一红,胡扯道:“老夫公务在身,岂有时间和武阴话旧!” 百灵仙子苏梅苓小嘴巴已然掀起来了,更刻薄的话也到了口边,却因周婷婷望着她笑了一笑,乃又忍回去了。 周婷婷依然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和武前辈分手的?”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板面孔道:“老夫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周婷婷一点不生气,又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要问你一句,你可识得本姑娘?”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怔,半天说不上话来,想说识得她吗?又不知她的姓名,要说不识得她吗?又恐与事实不符,左右为难的想了半天。忿然道:“老夫为什么要识得你!” 周婷婷笑容一敛道:“你既然不认识本姑娘,由这一点,便可证明你不是简老前辈了,因为简老前辈与我们分手不久,他不会象你这样健忘了。”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被逼得勉强打着哈哈笑道:“老夫认不认识你,与老夫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你自已被人家骗了,反倒对老夫生了疑心,这种可笑之事,真叫老夫笑破了肚皮,哈哈!哈哈!” 周婷婷任由他装模做样的狂笑不止,只是不理他。 但他的属下,却已有人对他起了怀疑,传音问道:“请堂主有所说明。”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止住狂笑,用传音神功告诉他们道:“帝君的安排,请各位不要多问,只是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让他们逃出手去,此事关系重大,请各位出手的时候,全力以赴。” 周婷婷望着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笑,道:“你们商量好了对策么?我们可要去了。” 回身向百灵仙子苏梅苓等人立身之处走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原没见过周婷婷,是以不识得她,这时见她走过来,大是高兴道:“姊姊可愿赐告芳名?” 周婷婷本想将自己的姓名说出来,继之一想,又怕百灵仙子苏梅苓听了她的姓名,发小脾气吃醋,便不敢在这个时候直言,笑了笑道:“我有很多话要向你说哩!等会一并告诉你吧!” 百灵仙子苏梅苓大眼睛一眨道:“你知道我?” 周婷婷点头道:“你虽不认识我,我对你却并不陌生。” 百灵仙子苏梅苓听得一阵迷惘,坠入五里雾中。 这时,座上的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喝道:“这几人都是帝君欲得而甘心之人,不论死活,大家务必将他们留下。” 一阵人影纷飞,出入门户,都被他们占好有利地位,挡住了。 秀珠被救之后,已由三苦神尼用内力助她恢复了体力,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关心地问她道:“珠姊姊,无碍么?” 秀珠大是感动道:“婢子如能逃过今天一劫,都是姑娘所赐,没齿不忘。”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这些话都不用说了,目前的问题,是你有没有恢复原有的功力?” 秀珠精神一振道:“婢子完全好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望着三苦神尼道:“师父,我们二人开路!”她性格爽朗,想到就做,也不与周婷婷等人商量,当先向门口走了过去。 三苦神尼寿眉一蹙,投目向周婷婷表示歉意,周婷婷一笑道:“苓妹妹之见与晚辈相同,由晚辈与武前辈殿后就是。” 三苦神尼疾步赶上百灵仙子苏梅苓,神偷吴七和秀珠居中,周婷婷与武阴走在最后。 这时,三苦神尼取出了千丝佛尘,百灵仙子苏梅苓手中多了一只碧玉佛手,神偷吴七也拔出了鱼肠宝剑。 秀珠兵器被人收走,只好空着双手,周婷婷和武阴则未带兵刃,也是赤拳空手。 挡在大殿正门的便是在案桌两旁的八位老者。 这八个老人自大得很,仅只闪身走出二人,一人挡住三若神尼,一人挡住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声冷笑道:“你接得住本姑娘一招么?”手中玉佛手,划出一道碧光向当面那老人肩头抓去。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你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他原是空手挡住百灵仙子苏梅苓面前的,话未说完手中多了一支大斗旱烟筒,迎着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玉佛手点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人家人数太多,利在速战速决,安心一招便把这老人的旱烟筒震出手去,功贯右臂,又加了二成劲力。 那老人的旱烟筒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触,二人都是一震。 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形未动,手臂已是一麻。 那老人的旱烟筒并没有出手,而且也只被震退一步。 百灵仙子苏梅苓虽比那老人高明,却也有限。 二人一合手,便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分不出高下。 同时三苦神尼也和人家动上了手,与她对手之人,功力亦是不弱,竟使三苦神尼一时奈何不了他。 四个人一动上手,周婷婷先就颦起了秀眉,真没有想到这些老人的身手竟都是如此高强,看来今天一战,不是轻易可以得胜了。 其实,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又何尝不是暗暗吃惊,他身为一堂之主,也不知自己的属下,有这样高的身手。而对玄阴帝君的用心,又多了一层认识。 说起来,玄阴帝君对“万圣宫”的人事布置确是用了一番心思。他以各种方式和手段,起用了数以百计的绝世老魔,暗中许以重利,却叫他们以各种身份渗入各部门。 这些高手,平日绝不愿露真象,反而位低名隐,分属各堂分堂之下,看来是微不足道之人,其实却是他真正的死士。 玄阴帝君如真要以他网罗这些绝世魔头,一鼓作气,横扫武林,并非不可能之事。 说不定今日武林天下,早已经是他的了。 铁英奇纵有通天之能,恐也无能为力。 所幸,玄阴帝君有着一种沽名钓誉的虚荣心,以致坐失了时机。 他用尽了各种手段来获得正派武林的归心,结果,浪费了时间,也迟缓了统一武林的行动,给了铁英奇一个茁壮健全的时机,简直是间接培养出一个可怕的敌人。 这是闲话,暂且不提,大殿中四人两对,打得不可开交,圣宫八俊老大,闪身至假无影神风简金祥面前请求道:“属下请命,先擒下叛徒吴七与秀珠二人。”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故示大方地一笑,道:“囊中之物,随手可得。对付他们用不着急在一时,你们只要监视他们,不让他们偷偷溜走就得了。” 圣宫八俊之首,回身退了下去。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向身边二位老人道:“倒是那名不见传的武阴和另外一个丫头,似是功力不弱,不可小视,最好是先下手为强。” 那两个老人领命道:“堂主之言有理!”闪身分扑武阴和周婷婷。 先说扑向武阴的那老人,身形未到,掌力已发,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向武阴迎头罩来。 武阴运起“化力神功”,单手虚推,便把那老人的掌力,化子无形,只惊得那老人停身不前,拧腰向右边问了出去,鼓眼瞪着武阴道:“你敢用真实功夫与老夫对拼三招?” 敢情他不识武阴的“化力神功”,以为武阴用什么宝物或邪术比去了他的掌力。 武阴自“化力神功”练成以后,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可以不用顾忌出手的对象,当时乐得大笑道:“孤陋寡闻之辈,谁说老夫用的不是实功夫!” 一句孤陋寡闻,说得那老人老面无光,神情一呆。 可是另有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如一缕轻烟般来到了武阴面前,裂齿笑道:“区区‘化力神功’有什么了不起!看掌!”向武阴迎面劈出一掌。 武阴被这老人一眼看出“化力神功”,心神一惊之下,那老人的掌力已经压体,仓促间拍出一掌道:“算你眼力不错,也叫你尝尝‘化力神功’的味道。”力道发出,哪知那老人掌力忽然一收,不与他硬对,飘身转到武阴背后,又是一掌拍出,等到武阴转身出掌相迎时,他又收回掌力,换了另一个方向。 就是不与武阴掌力相对,武阴纵有“化力神功”,却也无可奈何。 而那老人轻功又高,把武阴逗得团团转,发不出“化力神功”的威力,以致一时打得难分高下。 那原先和武阴拼斗的老人,一见和周婷婷相斗的老人已是手忙脚乱,远非周婷婷的敌手,连忙转移目标,改向周婷婷扑去,夹击周婷婷。 原来,周婷婷在和那老人相斗之初,还抱着容让不下煞手的仁心,及见武阴的“化力神功”,都有人认得出来,而且,逼得武阴有力难使,不禁惊悸无比的暗责自己看走了眼,而不得不收起慈悲心肠,抱着伤得一人,便减少一分阻力的打算,痛下杀手了。 周婷婷何等功力,不过二三招,便打得那老魔头无力还招,节节败退。另一个老魔加入进来,也只不过稍稍缓一缓气,合二人之力,依然不是周婷婷的敌手。 这时下场动手的老人,已经有了五位。 “万圣宫”方面除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外原另有十位老人。 这五位之中,似以和武阴动手的那老人功力最高,是唯一没有落下风的人。 其他和三苦神尼、百灵仙子苏梅苓、周婷婷相关的四位老人,完全都落了下风。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摆手,又有四位老人下了场,一个奔三苦神尼,一个奔百灵仙子苏梅苓,两个奔了周婷婷。 周婷婷功力高绝,纵是四人围攻于她,仍然还是稳占了上风,只不过一时也伤不了他们。 可是,三苦神尼和百灵仙子苏梅苓,已是反胜为败,落了下风。 以她们几人的身手,竟打不过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座下的一批身分更低的人,这话要说出去,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这就是玄阴帝君令人可怕难以捉摸的地方,他这种安排,更增加了“万圣宫”的神秘气氛。 使人对“万圣宫”的人,不敢以身份作为武功高低的判别,而弄得畏首畏尾,不敢放手面临他了。 周婷婷眼看除了她自己,都有了落败的迹象,不由的柳眉一竖,口中发出一声清越长啸?将“行健”神功提到十成,凤目含威,右手一挥,向右边一个老人腰际击去。 那老人似是没有想到周婷婷突然发作,一掌之力倍增,还想硬接她一掌,那知一股掌力一接,那老人闷哼一声,便被震出丈外,吐了一口鲜血,倒地死去。 周婷婷到底女孩家,平生又从未杀过人,见那老人被她一掌震死,难免心中不忍,没有一气呵成,连下杀手将另外三个老人一同击败。 就在她仁心念动之际,又有一个老人加入进来,仍是四对一之局。 那四个老人都是玄阴帝君心腹死士,功力之高都过名派掌门人,而稍逊四大奇人。 周婷婷功力再高,也高不过玄阴帝君,又加硬不起心肠,轻易置人于死地,于是一时之间,又把战胜之机失去了。大殿里已是打得灰尘漫天,火炬无光了。 秀珠和神偷吴七趁大家全神贯注战场的财候,二人偷偷的交换了一下意见,抱着必死的决心,忽然,神偷吴七奔向了周婷婷,秀珠奔向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亡命的各向一个老人攻去。 以他们的功力,当然不是任何一个老人的敌手,可是却也收到了牵制之效,就在他们各被一个老人点伤之际,百灵仙子苏梅苓得手不饶人,伤了一人之后,趁那另一个老人失神之际,又以亡命的打法,给另一个老人吃了一玉佛手。 她连番得手,头都不回,又向与三苦神尼相关的两个老人扑去。 她这时豁出了性命,竟象是一只疯狂的小老虎。手中玉佛手起处,又打伤一位与三苦神尼相关的老人。 这都是在一线先机之下,杀人伤敌,等到另外两个老人抢扑过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师徒已经连手在一起,稳住了阵脚。 话说周婷婷因神偷吴七舍身相助之故,抓住一个机会又伤了一个老人。 但是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又扑了过来,还是保持着四人围攻之局。 这时的战况,“万圣宫”的老人死了一个,伤了四个。 原有的十三个老人,现在只剩了八人了,且都已经动上了手。 武阴那边,最是平稳,仍未分出胜败。 百灵仙子苏梅苓师徒二人共斗三个老人,也是平分秋色。 周婷婷在四人围攻之下,虽是吃力却没有露出败象。 其实,她仍有制胜之机,只要她硬得起心肠杀人,机会是多得很。 可是她生性太慈和了,一怒之威,伤了一人,便又错过半天,不忍再下毒手,是以该胜不胜,坐失战机。 要是百灵仙子苏梅苓有周婷婷的功力,只怕胜利早已获得,奏凯而归了。 受伤的神偷吴七和秀珠,已由圣宫八俊中走出二人,把他们拖到一边去,又点了他们的穴道,以防他们再生事故,或企图自杀,逃避“万圣宫”严厉的惩罚。 这等高手相斗之下,圣宫八俊根本就插不上手,只有旁观的资格。 时间一长,久战之下,周婷婷的火气又渐渐被逼出来了。 出手劲力,陡然之间,又加强了不少。 围攻她的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知道周婷婷的厉害,也都全力以赴,提心吊胆地谨慎应付。 周婷婷这次打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选中了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做下手的对象,暗将全身功力贯注双掌,只要找到时机,立时倾力一击,先将最大的强敌毁掉。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何等奸滑之人,他见周婷婷的眼光,不时向他射去,便已猜出了周婷婷的心事,心头一寒,生怕遭了周婷婷的毒手,口中招呼大家道:“各位注意,这丫头要发狠了。” 照说,既然看出了周婷婷的用心,理应通力拼死把周婷婷缠住才是,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怕死,他口中说得好听,用意却是要别人替他当挡,自己反而攻势顿消,保住大多的力量,做为保命逃生的准备。 这样一来,原是无隙可乘的攻势,就因假无影神风简金祥自私之举,未败先给周婷婷有了可乘之机。 周婷婷目射神光,凝注假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身形,这种镇静而有力的注视,看得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冷汗直冒,斗志全消,破绽更多。 周婷婷又发出一声清越长啸,身子直拔起来,人在半空中,右掌一挥,向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头顶猛然击下。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逼得只好冒死举起双掌,提足全身功力,反击过去。 蓬的一声,掀一阵狂飓,回旋激荡,好不惊人。 但见,周婷婷凌空倒飞而出,落向三苦神尼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相斗的三老人身前,蓦地出手,点倒了一个老人。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双足连移,跌退了八尺,蓬的一声,倒于地上,脸色苍白,四肢一阵抽缩,当时死去。 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死,那些老人,霍的停手,退到大殿门口,商议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弹去了秀脸上的香汗,望着周婷婷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道:“你这位姊姊的功力真高,小妹钦佩极了。” 忽然,她想起神偷吴七和秀珠二人,便晃身向圣宫八俊走去。 圣宫八俊,一字排开,阻住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冷笑了一声,骂人的话尚未出口,忽听一阵风响,厅门口又飘进一个人来,来人望着死去的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一顿脚道:“是谁把他打死了,真误事不小。” 那人一现身,全殿之人,都是一惊,原来又是一个无影神风简金祥。 他原有取代假无影神风简金祥混入“万圣宫”,与擎天玉柱等人合歼玄阴帝君的预谋,这样一来,将来围攻玄朗帝君时,就只能有三个人了。 周婷婷见来人是无影神风简金祥,忙走过去,道:“是晚辈下的手,难道不应该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似以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出来口来,叹了一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死了也就算了。” 武阴过来道:“简老前辈,你一出来,怎的便把我们忘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摇头道:“一言难尽,我们先应付了当前的局面再说。” 接着,双眉一蹙道:“就是你们二人出来的么?” 周婷婷道:“我们四人都出来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神光陡射,道:“他完全恢复了!” 周婷婷玉容一蹙道:“无法可想,是他极力主张要出来的。”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怔,道:“你们真糊涂!他人呢?” 周婷婷道:“今天的约会,只有晚辈与武前辈参加。” 三苦神尼和无影神风简金祥原是旧识,竟插不下口来,更不用说百灵仙子苏梅苓了。 同时,他们谈的话,又隐隐若若,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实在忍不住,闪身过来,自我介绍道:“晚辈苏梅苓,请问老前辈,你把我哥哥送到哪里去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朝百灵仙子苏梅苓上下打量了一阵,发出一阵大笑道:“你问我,不如问她!”回指着周婷婷。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愕,道:“姊姊,你……” 一语未了,大殿门口,又走进来数人。 大家循声看去,脸上都变了颜色。 只见铁英奇被两个彪形大汉夹持着走了进来,身后,又有三个老年之人。 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一个叫:“英弟!”一个叫“英哥哥!”双双冲了过去。 走在后面的老人,一掌印在铁英奇“百会穴”上,厉声喝道:“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吓得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慌不迭的退回原处,让开了一条路,眼睁睁的看着铁英奇被推入殿内,而无法出手救援。 那五人扶着铁英奇走入殿内,倒是给了铁英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两个彪形大汉,还是分站在他的左右,用巨大之掌印在铁英奇“百会穴”上的那位老人,也是原姿不动在铁英奇身后,不仅如此,那左边的另一个老人,也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扫视全殿,戒备得极为严密。 他们一起进来的是三位老人,有两个老人的精神用在掌握铁英奇身上,另一个身裁修长,面黑如墨,瘦骨棱梭的老人,便成了发言人。 他昂然站在大殿中央,扫视一遍死伤在地的同僚,当他眼光落在假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尸体上时,双眉一挑,暴射着凌芒,瞪着真无影神风简金祥,怒道:“你是谁?竟敢易容本宫简堂主,前来生事扰乱,胆子倒是不小!” 无影神风简金祥敞声大笑道:“你何不先扯下那死鬼面上的人皮面具看看,再问老夫到底是谁。” 那老人一俯身便要去扯假无影神风简金祥脸上的人皮面具,原先与武明对斗的那老人,轻烟般飘到他面既叫了一声:“且慢!”便在那瘦长老人耳边细语了一阵。想是把刚才交手的情形告诉了他。 那瘦长老人脸上神色一阵变化,望着无影神风简金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转向周婷婷道:“丫头,铁英奇已经落到了老夫们手中,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这时,周婷婷正暗地里用腹语神劝和铁英奇商量着。 铁英奇假装到底,只用扬眉眨眼表示可否,看情形,他们彼此间的意见并未一致,所以周婷婷显得有些心急,所以那瘦长老人的话,周婷婷也未听清楚。只随口“呵!”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百灵仙子苏梅苓关心铁英奇的心情,不下于周婷婷,铁英奇的扬眉眨眼,尽皆落在她的眼中,她因不知周婷婷正和铁英奇有所商量,还以为铁英奇正向她暗送消息,一时却又想不通铁英奇的意思,急得忘形脱口大叫道:“英哥哥,你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用传音神功相告。”她想到提醒铁英奇,却忘了自己不该明白的叫出来。 那长瘦老人没得到周婷婷的回答,正自没有好气,听百灵仙子的话,冷笑道:“铁少侠功力全失,有心无力,你这不是叫他心里难过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不知铁英奇功力全失之事。只道是那瘦长老人用诡计害了铁英奇,一个捺不住火气,便什么也不顾的向那瘦长老人扑了过去,要和他拼命。 “万圣宫”王牌在握,自然不会和她动手,只听那瘦长老人沉声道:“谁要轻举妄动,我们就把铁英奇劈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天不怕,地不怕,却不能不为铁英奇的生命着想一听要劈了铁英奇,她倒是真的怕了,连眼都不敢瞪,就乖乖的退回原处。 周婷婷却道:“你们要什么条件?可以放了他。” 那瘦长老人奸笑道:“条件?铁少侠是我们帝君的上宾,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向我们帝君说去。” 周婷婷看了一看当前的形势,要想从他们手中抢回铁英奇,简直是不可能之事,她又不放心铁英奇单独被送到“万圣宫”,想了一想,不由想出一个情真意切,但不大高明的主意,柳眉一蹙道:“我陪他到‘万圣宫’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因没有见过周婷婷,自周婷婷出现以来,只见她对铁英奇未兔热心得过了份,心中早不是味,这时,见周婷婷竟要陪英哥哥到“万圣宫”去,不禁酸溜溜的道:“陪英哥哥到‘万圣宫’去,原是我的事,你这位婷姊功夫虽高,人也很好,却是不敢有劳大驾。” 周婷婷睨了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眼,也不好意思当着大家说明自己的身份,极为尴尬的苦笑了一下。 倒是铁英奇点醒百灵仙子苏梅答道:“苓妹妹,你对婷姊姊说话,不可这样无理。” 百灵仙子苏梅苓虽没有见过周婷婷,却听铁英奇说起过,知道周婷婷的为人,以及她和铁英奇的关系,周婷婷原是她心仪已久之人,想不到眼前这个功力比自己高得太多的姊姊,原是周婷婷,嗔怪铁英奇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这种天真无邪的举态,却惹得敌我双方,都笑了起来。 她却不管这些,狠狠的跺脚道:“有什么可笑的!” 一跳跳到周婷婷面前,道:“婷姐姐,我们一同陪英哥哥到‘万圣宫’去吧!” 铁英奇原是有意让对方这些人抓到“万圣宫”去,如果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也能跟到“万圣宫”去,对他的帮助自是极为有利,可是,在表面上,他必须做拒绝的表示,才能切合实情,于是,他故意唉声一叹,道:“你们干万不可因我个人之故,轻身涉险,须知,你们身系天下安危,应以武林大局为重,赶快离开为是。” 周婷婷玉容一戚道:“英弟弟,我不能让你一人到‘万圣宫’去!” 百灵仙子苏梅苓大声道:“英哥哥,要死我们死在一起?没有你我们谁也活不了。” 那长瘦老人阴森森的笑道:“你们不要争执,一切应听老夫之命行事!” 那瘦长老人一指铁英奇道:“你们要不顾铁少侠的生死,尽可各行其是,不过,嘿!嘿!你们要后悔的!” 百灵仙子苏梅苓再强的个性,也不敢用铁英奇的性命打赌,当时打了一个哆嗦,也不敢发横了。 那瘦长者人非常得意地道:“不仅是你们两个丫头应随老夫到‘万圣宫’去,凡是在场的人,均须束手就擒,如果不服,莫怪者夫宁可牺牲铁少侠了。” 顿了一顿,声音一沉又道:“我现在给你们半盏热茶时间思考,你们估量着回答罢!” 无影神风简金祥,三苦神尼,武阴同是一愕,心情非常沉重。 周婷婷眉峰一聚,凝思了片刻,给她看出了那瘦长老,只是虚声恫吓,不足构成威胁的条件,其实铁英奇乃是玄阴帝君所要之人,那瘦长老人怎敢擅自损伤他一根毫毛。 也就是说,只要大家不作抢救铁英奇的激烈行为,就是大家同时扬长而去,那长瘦老人,也不会真的把铁英奇怎么样。 这个道理一想通,周婷婷便用传音入密神功告诉大家,要大家尽可自行离去,另外设法接应救援。 起初,无影神风简金祥和三苦神尼等人,都不愿独善其身,要和周婷婷、苏梅苓二人患难与共,一同到“万圣宫”去。 但经不起周婷婷再三恳切陈词,他们三人才勉强同意。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眼珠一转,便想把神偷吴七和秀珠争回,交由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人带走,免得身受“万圣宫”酷刑之苦,便把这个意思,用传音神功向周婷婷说了,周婷婷听了,也大是赞许道:“苓妹妹,真有你的,一点亏也不吃,那就看你的好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精神马上又抖起来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那长瘦老人冷笑一声道:“本姑娘最是不受威胁,我们英哥哥也不是怕死的人,你只道我们都是傻瓜么!谁不知道你不敢伤我们英哥哥一根毫毛,我们陪英哥哥到‘万圣宫’去,是我们的自愿,你可不要看错了,还以为我们怕了你呢!” 她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又加上一声:“哼!”道:“好!我们大家就走给你看看,看你把我英哥哥怎么样!”柳腰一拧,当下朝殿外走去。 接着,无影神风简金祥也哈哈大笑,道:“苓姑娘真是聪明,一语提醒梦中人,我们几乎被他们唬住了。”跟在百灵仙子苏梅苓后面向殿外走去。 其次,是三苦神尼,三苦神尼之后是武阴。 周婷婷也笑道:“大家都不去‘万圣宫’,我也不去了。”走在最后。 凭功力,“万圣宫”人,谁也莫想阻得住他们。 那长瘦老人仍不识相,厉声喝道:“你们再不停步,老夫要下毒手了!” 周婷婷回头笑道:“你要真敢的话,早就动手了。” 那瘦长老人语气一软道:“老夫虽不敢杀害铁少侠,但路上折磨他总是可以的吧!” 接着便听铁英奇发出一声尖叫,显然是有人在折磨他了。 周婷婷等人急促的步子一停,回过身来,只见铁英奇脸色苍白,全身犹在颤栗不止。 那瘦长老人脸上挂满的厉笑,道:“老夫看得出,你们几人之中,至少有两个人硬不下心肠走开。” 百灵仙子苏梅苓晃身直向那瘦长老人冲去,恨得眼睛冒火道:“你再要折磨我英哥哥,本姑娘和你拼了。” 那瘦长老人似是也看出百灵仙子苏梅苓宁折不弯的性子,心里确也怕把事情弄糟,双方真要拼起命来,纵是能够杀了铁英奇,可是到手的第一件大功,岂不是白费了心机。如果有人将此事报告了玄阴帝君,万一帝君怪罪下来,自己更是一百个交待不了。 所以,他见百灵仙子苏梅苓情急拼命,真还不敢和她动手,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保持那份狠狠姿态,色厉内茬地喝道:“丫头!你敢!”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大家同归于尽,谁也莫想活着出去!”直扑的样子,毫不稍缓。 幸好,周婷婷闪身阻住了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苓妹妹,不可鲁莽,有话慢慢总可说得清楚。” 周婷婷劝住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回身望着那长瘦老人冷起面孔道:“事情你可看清楚了,一定极端,谁也没有得好处,你的顾忌,我们也清楚,现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要走极端呢?还是要顺顺利利回到‘万圣宫’去?” 那瘦长老人心事被说破,微一沉思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周婷婷道:“留下我们二人,让他们离开此地。” 那瘦长老人尚未表示可否,另外那个和武阴拼斗过的老人忙道:“不可以,要走你们统统都走,我们答应路上不折磨铁少侠就是!” 那瘦长老人向那反对的老者传音商量道:“柳兄,这两个女娃对铁英奇影响极大,我们难得有这机会控制她们。” 那柳姓老人嘴皮乱动,也用传音神功,说明他的意见道:“胡兄,这两个丫头功力过人,尤其那姓周的更是无人可敌,我们把她们带在一起,岂不要整天提心吊胆,自寻烦恼。” 那胡姓的瘦长老人仍用传音神功道:“柳兄之见甚是,但小弟觉得我们还是有办法。”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他们嘴皮乱动,知道他们正在商量,忍不住冷笑道:“这点点小事都举棋不定,何必出来现世丢人。” 那胡姓的瘦长老人道:“除非二位能让我们制住穴道,我们路上才能放心,否则,各位请吧,老夫也不想留难你们了。” 这种要求原在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意料之中,闻言之,毫无惊讶之色,她们为了想沿途照顾铁英奇,自然不在乎被人制住穴道。 再说一句老实话,二人谁也不愿被谁比了下去,当时二人满口答应了。 铁英奇为要表现得真切,更是装出张惶痛苦之色,极力的反对她们二人出此下策。 无影神风简金神和三苦神尼也是急得跳脚道:“糊涂!怎能答应人家这种条件,难道不怕这批魔崽子言而无信,另外给你们吃苦头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望着那胡姓老人道:“这些话,你们都听到了?” 那胡姓老人道:“‘万圣宫’志在武林大业,老夫以信誉保证,一路安全护送三位前往‘万圣宫’。” 周婷婷爽快的答应道:“本姑娘倒是相信你的话。”她为了要照顾铁英奇,纵是人家不守信,她也不在乎。 百灵仙子苏梅苓却是一绉柳眉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那胡姓老人倒是沉住气道:“苏姑娘有条件?”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指神偷吴七和秀珠道:“把他们交给我师父带走!” 那胡姓老人沉吟道:“这个……” 百灵仙子苏梅苓柳眉一竖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们要真有本事,难道不会再把他们抓回去。” 这话激将之中,含有轻蔑的意味,老魔当然听不出来,就是憋不下这口气,何况这个条件也不算过份,当时一咬钢牙道:“好!老夫答应你!” 话头一转,又道:“但,你得先让我们点住‘志堂穴’。”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时倒是爽快得,螓首一点,道:“你动手吧!”那胡姓老人伸出右手,中食两指,马上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无影神风简金祥脸色一变急急道:“老魔头用的是‘黑皆天罡指’,苓姑娘不能让他点,我们得从长计议。” 要知“黑皆天罡指”,乃是“天罡指”加淬剧毒而练成,兼具正邪之长,一被点中,纵有运功冲穴之能,也是无济于事。 铁英奇俊眉一扬,也颤声道:“苓妹妹,你这样叫我怎能安心。”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答铁英奇道:“英哥哥,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没有关系。” 马上脸色一正,又向那胡姓老人道:“你为什么不敢动手了!” 那胡姓老人眼中凶光一闪道:“我要得罪了!”凌空向苏梅苓“志堂穴”点出,只见指风中隐隐有一条黑线,投入百灵仙子苏梅苓“志堂穴”。 百灵仙子苏梅苓硬咬银牙,没有哼出声来,但满头冷汗,已是下雨解滚了下来。 那胡姓老人点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志堂穴”哈哈一笑,道:“‘黑皆天罡指’妙用无穷。只要你不提气运力,包你行动如常,绝无痛苦。”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痛苦,似是一阵过去便好了,脸色也恢复正常,又冷冷的道:“现在是你们放人的时候了!” 那胡姓老人摆手吩咐道:“放了吴七和秀珠!” 圣宫八俊中的老大,伸手解了神偷吴七和秀珠的穴道,二人萎顿的爬起来,叫了一声:“苓姑娘!”忍不住泪水长流,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装出一付笑容道:“你们不要感谢我,我这只算是顺水人情,你们快跟我师父走吧!” 神偷吴七和秀珠知道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脾气,同时。也不容许他们多说感激的话,只好硬起心肠,走到三苦神尼他们一起去。 周婷婷向无影神风道:“简老前辈,请你带他们走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事已如此,苍头一摇,叹道:“你们要多多保重!” 又招呼三苦神尼道:“神尼,我们还有我们应办的事哩!走吧!”踏开大步,向殿外走去。 不料就在这时,殿外又冲进一个人来,直向那胡姓老人扑去。 大家都是绝世高人,来人身法纵快,也能一眼就看出她是武奶奶。 武奶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怒骂一声:“你们这批东西,把铁少侠弄到哪里去了!”人随声到,双掌一抢,漫天掌形,向那胡姓老人盖去。 那胡姓老人错身闪开武奶奶的掌势,露出原被他身形遮住的铁英奇。 武奶奶目光至处,只见另一个老人,右掌按在铁英奇“百会穴”上,望着她阴阴的一笑。 这一笑,胜过任何的威胁的言语,只吓得武奶奶收掌不迭,缩步退了五尺。 再一转头,又看到周婷婷脸上那勉强装出来的笑容。 似乎用不着任何说明,大家显然是已被“万圣宫”利用铁英奇的生死威胁住了。 武奶奶想起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争强好胜,被人用调虎离心和激将之计引走,同那胡姓老人相斗了二百合,结果,自己虽然胜了,但回得店去,却不见了铁英奇。 好容易找到这里,可是一切已是无法挽回了。 这些后果,都因自己一时大意所造成,种自咎之情,如潮水般激荡起采。 武奶奶何等烈性之人,双目一瞪,口说了一句:“婷婷!奶奶对不起你!”反手翻掌,向自己天灵盖击下。 周婷婷想把武奶奶的脾气摸得太清楚了,她一进来,周婷婷便全神贯注在她身上,她刚开口说出“婷婷”二字,周婷婷已然功行右臂,蓄势以待。 等她右臂一抬,周婷婷已是凌空发指,点了武奶奶的“肩井穴”。接着人一晃,便到了武奶奶面前,薄责道:“奶奶,你要不要婷婷活下去?” 武奶奶点了点头,却不好意思说话。 周婷婷道:“奶奶你要婷婷活下去,那你便得为婷婷活下去!” 周婷婷知道武奶奶的习性,与其安慰她,不如拿话扣住她,这一着,倒真有效,只见武奶奶一阵激动,终于点了点头。 周婷婷伸手解了武奶奶的穴道,道:“奶奶,请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武奶奶一怔道:“你为什么不走?” 周婷婷螓首一垂,摇了一摇头。 武阴过来道:“姊姊,婷姑娘要陪铁少侠到‘万圣宫’去。” 武奶奶一昂头道:“婷婷,奶奶陪你到‘万圣宫’走走,看看玄阴帝君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又能把我们怎样?” 周婷婷忙道:“奶奶,你不能去!” 武奶奶怒视了周婷婷一眼道:“你能去,奶奶为什么不能去?” 那胡姓老人冷冰冰的道:“凡是要去‘万圣宫’的人,先得由老夫用‘黑皆天罡指’点死‘志堂穴’。” 武奶奶大叫道:“你倒想得好,来!来!我们比比功力,看看是你点我的‘志堂穴’,还是我点你的‘志堂穴’。” 那胡姓老人态度更傲慢地道:“君子不与牛斗力,你到‘万圣宫’去,除非任由老夫点了你的‘志堂穴’外,别无他途。” 武奶奶“哼!”声,道:“你家老奶奶就去给你看看。” 那胡姓老人道:“信不信,你可问问周姑娘。” 武奶奶问周婷婷道:“婷婷,这是什么意思?” 周婷婷只好将刚才的事,向武奶奶说了。 武奶奶敞声发出一阵狂笑,道:“好狠毒的‘万圣宫’,老奶奶总有一天要剥你们的皮。” 话声顿了一顿,又道:“来!你动手吧!” 那胡姓老人望了周婷婷一眼,道:“老夫可要动手了。” 他原是要看周婷婷的眼色的,因为周婷婷的武功高绝,他实在怕她反脸不认情。 但却招来武奶奶一声刺耳的讥笑,道:“一句话就吓倒了你么?谁叫你不动手。” 周婷婷因知武奶奶心中很内咎,不忍再拒绝她,当时,硬起心肠,点了一点螓首。 那边胡姓老人指落如风,点了武奶奶“志堂穴”。 武奶奶也是痛得脸色发青,冷汗直冒,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一样,半声都没有“哼”,不但如此,她还死死的盯了那胡姓老人一眼,只看得那胡姓老人,心里只发毛,真怕武奶奶有一天要剥了他的皮。 无影神风简金祥他们都走了。 最后,周婷婷毫不反抗的,也挨了那胡姓老人一“黑皆天罡指”力。 无影神风简金神等人,无精打采的离开了天齐庙,像这种被人威胁得毫无反抗余地的事,在他们说来,真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三位老人,脸上都觉无光,谁也打不起精神说话,神偷吴七和秀珠二人搭不上腔。只听阵阵衣袂飘风之声,他们一行来到了镇江城外。 无影神风简金祥长声一叹,停住身形,道:“神尼,吴大侠和秀珠姑娘的事,只有劳你的心了。” 三苦神尼道:“看来我们也只有再回到天龙派去。” 马上,又反问道:“简老,你不到天龙派去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得找擎天玉柱铁老去,想法拯救铁少侠。” 三苦神尼不悉内情,一惊道:“简老,你去找铁老岂不是自讨没趣么,何况,他也只是一个堂主,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无影神风简金祥淡笑了一笑,道:“神尼,你刚才不是见过另一位老夫么!” 三若神尼恍然而悟道:“原来‘万圣宫’的铁老是假的!” 接着,又是一叹,道:“铁老也真怪,也不知他过去那份为整个武林争生存的热情那里去了?他竟沉得住气,真叫我们这些故人,识不透他的心里。” 无影神风简金祥含糊地道:“铁老有铁老的苦衷,此事以后再说,老夫要告辞了。”向三苦神尼一抱拳,招呼武阴和他一同走了。 三苦神尼带了神偷吴七和秀珠前往天龙派之事,暂且不谈,而说无影神风简金神带了武阴,展开身法,日以继夜的疾向巫山“万圣宫”方向奔去。 路上,武阴问起无影神风简金祥,何以一离开武夷山便无半点消息的原因。 无影神风简金神便把四大奇人安心混入“万圣宫”的计划向武阴说了,并且把擎天玉柱和心如神尼已经化假成真的事告诉了他。 武阴听了忧心地道:“只可惜那位假装前辈的人,被婷姑娘震死了,这对于前辈们的计划难免有点影响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叹道:“何止有影响!我们的计划可能就此完全被破坏了。” 武阴一惊道:“真会这样严重?” 无影神风道:“铁老他们的身份,已经有人生了疑心哩!我这次赶来,就是想除去那假装我的人,好混进‘万圣宫’去,早日除去玄阴帝君,以免夜长梦多,前功尽弃。” 路上非止一日,他们虽是尽力赶路,也自信必然能赶在铁英奇等人之前,但心中之焦急,却仍是与日俱增。 这一天,他们赴到了宜昌。 两位绝代奇人,在疲惫与焦灼相煎之下,早已脸瘦须长,形销骨立了。 二人进了城,原想找一家客店投宿休息。 其实,也确然走进了一家客店,但无影神风简金祥目光一抬,脸色一正,拉了武阴回头就走。 武阴一直莫明其妙的问道:“简老,那家客店有鬼么?你为什么唯恐避之不及?” 无影神风简金祥似乎无心回答他的话,只自顾东张西望,左拐右弯,脚下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展开了“浮光掠影”无上身法。 要不是他有时候必须慢下身形,四下打量以辨别路途的话,武阴简直就有点赶不上他了。 武阴心里不住的怪叫,今天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情形,实在令人想不通。 时间已把夕阳驱下了西山。 一片月华照着两个形似疯狂的人,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急驰。 无影神风简金祥抬头打量了一下银月的高度,忽然驻足长叹一声,道:“我们总算没有误了时间!” 武阴满头雾水道:“简老,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略示概况了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特别小心,在这无人之地,仍用传音神功,传话道:“此处离巫山已近,‘万圣宫’眼线四伏,我们谈话,最好施展‘传音入密’神功。” 武阴心里笑他过份小心,但仍依言用“传言入密”神功答话道:“知道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这才嘘了一口气,道:“我看见长白老人留下告示的标记,说明他在附近。” 武明一惊道:“那么苏老就在附近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点头道:“我们循苏老标记,沿途寻来,谅必他就在这附近。” 武阴道:“苏老有什么紧要之事?”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标记简单,这倒没有说明,但却说明今晚三更在这附近有一场生死搏斗。” 武阴暗忖道:“以苏老的功力,尚要发出求助的讯号,这件事情看来是不简单的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似有无限的心事,默默无言的抬头望着白云问隐云的银月。 武阴不便打扰他,静静的立在一旁。 一阵山风吹来。 接着是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再后面,是两条飞快的人影,疾行间似在谈论着什么。 二位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相视一笑,闪身隐在一片密林之后。 来人停在他们刚才立身的地方,银月的清光,洒在他们的脸上。 武阴见了他们的面容,不由一怔道:“我认识他们。”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他们是谁?” 武阴道:“不知道!” 无影神风简金祥忍不住笑道:“武老弟,你这话老夫就听不懂了!” 武阴道:“数月之前,为了采取‘玄果’,我几乎死在他们掌下。” 无影神风简金祥深知武阴的“化力神功”之能,要使那二人能使武阴说出这种话来,其功力便不问可知了。 那二人年纪都不小了,约在六七十之间,焦黄的三角形面孔,长得极为相似,一眼就看得出他们必是同胞兄弟。 他们的身材不高不矮,也不胖不瘦,长得倒是极为相称,如果去掉那付三角形的脸,换一付略为好看的面孔,便更象是二位英雄人物了。 如今,给人的印象,却是阴惨惨的,令人生厌。 那二人站了一会,其中一个人,道:“今天到底对付谁?连我们兄弟都支派出来了。”语气之间,把自己身份看得极重。 “老二,你不要把我们‘厉山双雄’看得太高了,凭良心数数,我们在‘万圣宫’算得上老几。” 厉山双雄,老大红沙掌彭不仁,老二黑沙掌彭不义,成名于数十年前,在江湖上算得是一对凶名卓著的大魔头,无影神风简金祥虽没有见过他们,却也有过耳闻,这时不免绉了一绉眉头,开始认识“万圣宫”潜力的雄厚了。 老二黑沙掌彭不义忿道:“以我们的身份,也不应该派在分堂之下,任人使唤呀!” 老大红沙掌彭不仁道:“老二,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要知我们承帝君看得起,视为心腹之人,关于这一点,更应善体帝君的苦心安排,不可如此怨恨于心,须知,将来事成之后,真正有权还是我们哩!” 老二黑沙掌彭不义哼声道:“我现在就受不了!” 老大红沙掌彭不仁道:“大丈夫能伸能屈,我希望你以后能自制一点,须知帝君的威名,凭你我兄弟实在惹不起人家。” 话音未落,忽然又轻声道:“有人来了!” 二人并肩横在路中央。 一阵风声,飞来三条人影。 前面走的是长白老人苏圣北,后面跟着盘山双怪查氏兄弟。 厉山双雄一见是长白老人苏圣北,侧身让开路面,一礼道:“属下恭迎堂主!” 长白老人苏圣北眉一扬道:“谁是你们‘万圣宫’的堂主,老夫乃是清清白白的苏圣北。” 厉山双雄一愕道:“你什么时候不是我们的堂主了?” 长白老人苏圣北哈哈大笑,道:“老夫几时当过你们的堂主?你们不要认错了人!” 厉山双雄老二脾气最燥,暴喝一声,道:“不管你们是谁,既不是本宫之人,便不准上山!” 长白老人一瞪巨眼道:“老夫乃是赴约而来的,既然不准上山,那便不能说老夫失约!” 回头招呼了盘山双怪一声,道:“二位老弟,我们走吧!”回身就便要下山。 厉山双雄一怔,老大晃身阻住长白老人道:“苏老既是赴约来的,请上山吧!” 忽然当先挡住了去路的,也是一个长白老人苏圣北。 更奇的是,衣服和先到的那位长白老人穿得完全一样。 第二十一章 腥风血雨步步危机 先到的那位长白老人望着厉山双雄,更是笑得前仰后会道:“你们看!老夫化身千万,我看你们怎样辩?” 后来的那位长白老人苏圣北,阴阴的一笑,道:“老夫约你前来,便是为了追究你冒名之事,有种的赶快下山去,用不着在这里多费口舌之利。” 同时,隐身暗处的武阴也是疑奇的问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二者之间,哪一位是真的苏老?” 无影神风简金祥不加思索地道:“当然先到的那位是真的长白老人!” 武阴见他答得这样肯定,不禁更是惊讶的道:“简老,你凭什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指着自己衣襟下一粒芝麻大小的针头道:“因为他也有这个。” 武阴恍然而悟道:“原来你们事先有了约定。”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等会动手的时候,你可不要弄错了人!” 武阴笑着点头道:“简老放心,有了识别的标记,绝对错不了。” 这时,厉山双雄望着后来的那位长白老人发了半天呆,真有些迷糊了。 老二黑沙掌彭不义大喝一声,跃到后来的那位长白老人面前,沉声道:“你到底是谁?须知老夫兄弟二人不是好欺骗的!” 后来的那位长白老人面色一寒道:“老夫白虎堂堂主便是!”掏出一块银白色的令牌,扬手晃了一晃。 厉山双雄的老二碰了一个钉子,满肚子的怨气,却不敢发作,还得恭喜道:“堂主请!” 假长白老人苏圣北摆着架子,走到真长白老人苏圣北面前“哼”了声道:“老夫山上候驾!望你不要临阵脱逃!”二话不说,便纵身走了。 真长白老人苏圣北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带着盘山双怪跟随而去。 厉山双雄的老二,向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顿脚恨声道:“老夫总有一天,叫你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 蓦地,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你们兄弟枉为帝君死士,却不知深体上心,时时出口怨言,最是愤事,老夫要替帝君执法了!” 厉山双雄霍地一分,各自跳开丈远,扭头随声看。 只见玄武堂堂主无影神风简金祥和一个似曾面熟之人,望着他们二人只是冷笑。 厉山双雄心头一寒,打了个冷噤。 原来,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商量好,趁这机会先去厉山双雄,预为退步作二个安排。 同时,更料定假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死讯尚未传到,所以有意吓他们一下,使他们五神不定,振不起斗志,较易得手。 厉山双雄纵是绝世凶人,天不怕地不怕,对玄阴帝君却是畏忌万分。见无影神风简金祥,忙抢着抱拳一揖道:“简老不要误会,舍弟的脾气,乃是对那假长白老人发的,绝不是对帝君的措施,有所不满。” 无影神风简金祥双目闪金似的棱芒,落在老二黑沙掌彭不义脸上,沉声道:“你的本意,确如你老大说的么?”这种凌人之气势,即使再没有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冒出火来。 老二黑沙掌彭不义一张面孔,马上涨得通红,顷刻之间,变成了铁青的颜色,胸腹间,一阵急促的起伏,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将不顾一切了。 老大红沙掌彭不仁晃身靠近老二黑沙掌彭不义,伸手捏住他的腕脉,使他提不起真力,然后,传音警告他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附近宫中高手不少,真要动起手来,我们万无生理。” 老二黑沙掌彭不义脾气虽燥,却不是毫无心机的人,经老大这一开导,立即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把满腔怒火,化作一阵大笑,笑声一落,已是躬身一礼道:“简堂主明察,属下绝无那个意思。” 无影神风简金祥态度一变,脸上有了笑容道:“老夫自是知道二位对帝君忠心耿耿,只因职责所在,不得不有所盘话,言语失检之处,二位还得多多原谅。” 厉山双雄见无影神风简金祥态度一变,也就同声和颜悦色道:“堂主哪里话,以后还请堂主随时赐教,以匡不正。” 无影神风简金祥连应了两声:“二位太客气!二位太客气!”忽然一拍武阴肩头道:“二位可认识这位武朋友?” 厉山双雄不知无影神风简金祥用意所有,不禁怔了一怔,但随即想起为了一枚“玄果”与他相争之事,于是刚平静的心情又激动起来了。 二人真不知怎么说话才好,但是,又不能装迷糊,神情之间显得极为尴尬。 无影神风简金祥朗声大笑,道:“大水冲倒了龙王庙,原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识,武老弟,过去的事,不用再放在心上了,来!来!来!我给你们打个圆场!握手言和了吧!” 武阴迈出一步道:“小弟武阴,过去为了‘玄果’之事,多所得罪,尚请海涵!”伸出一双右手走到厉山双雄面前,便要和他们握手言欢。 厉山双雄心中动了一动,老大向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老二右手提足功劲,伸出右手和武阴握了一握,觉出武阴并无暗中伤人之意,大是放心,笑道:“小弟交上武兄你这位朋友了。”二人极为诚恳的手下一紧,互相传达了友情。 这时,老大红沙掌彭不仁原是提足劲力应变。见老二与武阴平安握手过去,轮到他和武阴握手时便毫无戒心了。 二人手掌一搭,那知武阴反扣上了老大的腕脉,一股热力逆行而上。 老大红沙掌彭不仁要想提聚功力,已不可能,口中刚叫得一声:“武兄,你!……” 武阴话都没有回答,便反手一指点在老大红沙掌彭不仁“七坎”死穴上,红沙掌彭不仁作恶多端的生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丢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等到老二黑沙掌彭不义看出苗头不对,欲待出手时,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右掌,已贴到了他的“背心穴”上,只说了一句“你也作恶够了!”掌力一吐,黑沙掌彭不义震出丈外,五脏碎裂而死。 他们为了怕震动“万圣宫”其他之人,不得不从权用了一点计谋,将厉山双雄无声无息的解决了。 一二人事毕,相视一笑,飞身向峰顶掠去。 月华照耀之下,岭上竟有三对人影,打得难分难解。 另外还有四个身穿黄袍的老人,各据一方,凝目注视着场中的激斗。 那位假长白老人似是一个非常好胜之人,竟亲自与真长白老人动上了手。 大约动手时间不久,彼此间,一时尚难分胜负。 无影神风简金详暗中交待了武阴几句话,各人认定一个黄袍老人掩去。 因为山上四周,另有戒备之人,故那四个黄袍老人不虞有人偷了上来,全心全意的注视场中激斗,以便随时出手接应。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掩到了他们身后,他们竟未发现。 无影神风简金祥轻身功夫,天下无双(现在应该说除了铁英奇和周婷婷以外),黄袍老人不能发现他的接近,犹有可说,但是,连武阴也能接近他们,这就不能不说他们疏忽大意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身形暴起,凌空发指,向着一个黄老人背后袭击。 其他方向的三个黄衣老人,自是看出有人偷袭,可是叫声尚未出口,那被袭的黄袍老人已被无影神风简金祥奇快的手法,点中了“笑腰穴”,失去了知觉。 其他三个黄袍老人微一错愕,武阴便利用这个时候,突然跃出;又点住了一个黄袍老人。 另外两个黄袍老人,也摸不清后面来了多少偷袭的人,不敢扑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急骤的旋转身形,待看清仅只来了两人之后,这才分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二人扑去。 现在,山头上是五对人影,飞腾跳跃的斗个不停。 无影神风简金祥这高大的功力,一时之间,竟无法将对方制住。 反观盘山双怪,却显然地已是落了下风,快要不支了。 这一战,利在速决,时间一久,纵能大犹全胜,也失了他们的本愿,所以,无影神风简金祥心中甚是急躁。 与无影神风简金祥对手的黄袍老人,在无影神风简金祥凌厉掌风密罩之下,虽已落了下风,但仍非二三十招内可以制住的。 而且,那黄袍老人机警得很,除了采守势外,同时口中,更发出声声长啸,招引同堂前来助阵。 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掌风更是凌厉紧密了,可是他的心情,也更紧张了。 就在此时,无影神风简金祥耳畔,忽然传来擎天玉柱铁铮的“心语传音”道:“时机迫切,小弟要出手助一指之力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闻言之下,大喜传声道:“铁老来得正好,现在对付这类绝世凶人,不是爱面子讲过场的时候,小弟欢迎之至!” 传声至此,便见与他对手的那个黄袍老人手法一慢,显然是已中了擎天玉柱铁铮一指。 无影神风简金祥何等高人,那黄袍老人破绽微露,他便一招“指天划地”,点中了那黄袍老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指得手,根本不理会那黄袍老人受指后的结果如何,身形一旋,扑向与盘山双怪老大查狴相斗的黄袍老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扑向另一个黄袍老人之后,那原先与他相斗的黄袍老人,这才倒地昏迷过去。 同样的,武阴似是也得到了外来的助力,顺利地制住了与他对手的黄袍老人,扑向与二怪查狻相斗的另一黄袍老人。 差不多在同一时候,从一块巨石后面,纵出擎天玉柱铁铮,一掌拍向假长白老人。 那假长白老人原非真长白老人的对手,只因功力相差不远,所以那假长白老人尚能支持一段时问。 可是要在夹攻之下,躲开擎天玉柱铁铮的天龙掌,却是不可能的。 只听那假长白老人闷“哼”了半声,便被擎天玉柱铁铮一掌把脑袋打开了花,陈尸就地。 仅剩下来的两个黄袍老人,也未支持多久,都受伤失去了战斗力。 这最后两个黄袍老人见擎天玉柱铁铮出手打死了假长白老人,不由惊“咦”出声,叫道:“铁堂主,你……” 擎天玉柱铁铮长眉一刹道:“两位查老弟,请替老夫除去后患!” 盘山双怪查氏兄弟应了一声道:“遵命!” 双双动手,把那两个受伤的黄袍老人用掌力震死。 擎天玉柱铁铮转身向那两具尸体一稽首道:“二位明灵有知,请原谅老夫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向你们下毒手。” 擎天玉柱铁铮的气度确然不凡,就是狠心杀了人,也还是值得人敬佩。 他对那两个不该死的黄袍老人致了歉意,也来不及和大家打招呼,就吩咐盘山二怪道:“二位老弟,你们还得出一番力,把这个化装苏老弟的魔头的尸体,当做苏老弟,护送出山去。” 盘山双怪略微一错愕,未能马上领会铁老的意思。 擎天玉柱铁铮又道:“苏老弟要在‘万圣宫’以真作假了!” 盘山双怪查氏兄弟也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了,当然一点就明白铁老的意思,是要他们把这老魔头的尸体当作真长白老人的尸体,护送逃出山去,二人面容一肃昂然道:“愚兄明白了,请铁老放心,出得山去,这魔头就是我们的苏大哥了。” 长白老人苏圣北嘱咐道:“此事除二位老弟外,不得让第三者知道。” 盘山双怪查氏兄弟向大家一拱手,道:“愚兄告辞!各位为天下武林多多保重!” 二怪查狻背起假长白老人,二人身形一起,便向山下纵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忽然喝道:“二位请慢行一步!” 盘出双怪凌空折腰变式,跃回山头,道:“简老有何指教?” 无影神风简金祥指着自己上山来的那条路,道:“二位可循此路下山,路上伏桩已由老夫与武老弟清除了,可以减少二位不少麻烦。” 盘山双怪,说了一声:“多谢!”再次顿足而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引武阴见了擎天玉柱铁铮和长白老人苏圣 大家都是当世奇人,在这寸阴寸金的时候,不作那世俗的客套,各一点头,便如有故交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三言两语,把铁英奇一行被擒之事,扼要的向铁老说了。 擎天玉柱铁铮凝思已久,一叹道:“近日,据‘万圣宫’传言,老魔头密造心腹之士,在潜山设谋,一网尽擒了江湖上知名之土,不久就要押回宫了,我们如果改变原来的计划去救人,就应先救潜山被擒的江湖知名之士,至于劣孙,功夫尽失,纵是出力救了他,也无补于大局,那就让他去罢。” 铁老此言,自是使万里奔波,前来求援的简金祥大所失望。 可是,面对着铁老这种伟大无私的人格,又不由肃然起敬,不好再说什么相助的话了。 铁英奇是长白老人的准孙女婿,长白老人也不便说什么话。 倒是武阴提出了一个意见,道:“依武阴之见,各位前辈原定计划,虽然少了简前辈,仍不宜变更,至于中途截救潜山擒来的江湖知名之士,更不一定准能得手,轻重相衡之下,武阴认为徒劳奔波;不如利用目前的机会,把简老和武阴带进‘万圣宫’去,伺机暗救他们,不知以为如何?” 无影神风简金祥鼓掌赞道:“武老弟的主意,确实可行,我们如果混进‘万圣宫’去,但请铁老吩咐。” 整天玉柱铁铮长眉双飞,笑道:“那么老夫要得罪二位老弟了!”出手点倒了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 长白老人苏圣北笑道:“铁大哥,我来解开这四位的穴道。”身形闪动处,点打拍推,解了那四个被制的黄袍老人。 那四个黄袍老人被人点倒后,一直昏迷无知,醒来自是不知这位长白老人已经不是他们原来的白虎堂堂主,翻身起来,齐声问长白老人苏圣北道:“堂主,那假冒堂主之人,被毁了么?” 长白老人苏圣北吁声叹道:“兄弟们,今天失手了,要不是铁堂主赶来,掌震那假冒之人,和擒住了两个恶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 四个黄袍老人其中之一问道:“那假冒堂主之人的尸体呢?” 长白老人道:“被盘山双怪冒死抢下山去了。” 另一个黄袍老人见了地上无影神风简金祥,讶道:“此人不是简堂主么?” 长白老人道:“谁知道,我们只有把他带回宫中再追究吧!” 随就指定两个黄袍老人,挟起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 正要下山的时候,一阵风声响起,山下又纵上来一人。 来人正是好久不见了的万里追风朱五,他走到擎天玉柱铁铮面前,神不守舍地禀道: “铁掌门人与江湖各派知名之士已为本宫请到,就将回山了,请二位堂主速即回宫议事。” 擎天玉柱铁铮和长白老人苏圣北对视一眼,似是说:“他们倒是回来得很快!” 巫山望霞峰“万圣宫”上上下下,洋溢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喜气。 谁都没有想到,武林霸业在一夜之间就落到了“万圣宫”手中。 玄阴帝君一日之间,连续下了三道手谕。 第一道手谕,是公布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各大门派掌门人及江湖知名人士,将于后天正午,前来本宫忠诚归附,同时,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亦怀本宫化敌为友。将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及江湖知名人士一同到来,向本宫致贺并同庆太平!” 第二道手谕,是要魔崽魔孙尽两日的时光,赶搭一座长及十里的彩牌夹道,迎接各大门派前来的忠诚贵宾,同时尽可能邀请武林强豪,前来观礼。 第三道手谕是要在庆功宴上,论功行赏,裂土分金,人人都有好处。 这三道手渝,怕不把整个“万圣宫”闹翻了天。 这时,“万圣宫”正殿后面,一座山水环绕,幽静异常的华堂之内,默然不语的静坐着四大奇人的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三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被擒回“万圣宫”后,由擎天玉柱铁铮暗中解了穴道,交由“万圣宫”徒众先行看管,听候发落。 是以,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成了阶下囚,不能和擎天玉柱铁铮等同坐华堂之上,共商应付明日的大事。 擎天玉柱铁铮三人,表面上看去象是各自潜行运功,入了忘我之境。 实则,他们这时正以比“传音入密”神功更高一级的“腹语心音”,紧张地讨论着救人制敌之策。 “万圣宫”实力之雄厚,超出了他们所想象的数倍。 原议围攻玄阴帝君的如意算盘,看来是不可行了。 四人之中,缺少了一位无影神风简金祥,实力打了折扣,失去了致胜的把握,固是原因之一。 但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则是在他们的意想中根本无法找到可以围攻玄阴帝君的机会。 不论什么,玄阴帝君从不单独接见他们几个,故他们的力量,无从集中在一起。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便根本不用想动手了。 不要说其他令人想象不到的隐世魔头,单只经常随在玄阴帝君身后的八名红袍老人,就不可轻侮,个别来说,哪个的功力虽不一定胜得了四大奇人,但四大奇人,要制伏他,至少也必须拼斗百招以上。 假使,他们以二对一,四大奇人便决讨不了好。 他们三人,这时真想不出一个又妥当,又有成功希望的办法。 纵使能把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阴设法集中到一起,也毫无胜算希望。 他们三人,正自一筹莫展,一个青衣美女来临,打断了他们的思维,也带给他们一点兴奋。 那青衣少女,这样禀道:“帝君有请堂主静室议事。” 话说完,那青衣少女便退去了。 长白老人喜于形色道:“真是天佑武林苍生了!” 心如神尼道:“苏施主不要欢喜得太早,合我们三人之力,是否能够制伏老魔,现在还不知道;谁又能料到他静室之内,不会有其他的魔头在座。” 擎天玉柱铁铮豪气干云地道:“君子只问耕耘,不问胜败,我们尽心而为吧!” 长白老人苏圣北:“大哥,可要设法知会无影神风简金祥和武老弟前来相助?” 擎天玉柱铁铮道:“时不我与。来不及了,好在我已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以简老弟的机智,当会自谋脱困之道,并料事情有了变化,我们办我们的事去吧!” 他招呼了心如神尼,三人一同出了华堂,鱼贯进入玄朋帝君的静室。 静室内,只见玄阴帝君独自一人合笑相迎。 三人内心里,均不禁暗叫了一声:“天呀!” 有着说不出的激动,认为真是天道好运,玄明帝君活该倒霉,临时给了他们一极好的机会。 三人纵是制不住他,也有了同归于尽的希望。 擎天玉柱铁铮跨步进入室内,闪身向左欺进玄阴帝君五尺附近,心如神尼则在右边占住了有秘方位,长白老人当门而立,合成三面包围之势。 玄阴帝君视若无观,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后天便是本宫大喜之日,请三位堂主前来,意欲相烦一事。” 擎天玉柱铁铮为把握时机,不愿与玄阴帝君闲聊,向心如神尼和长白老人使了一个眼色,丹田功力猛提,一口真气,刚刚凝聚,忽觉心脉一酸,那口真气忽然一散,便再也集提不起来了。 擎天玉柱铁铮暗叫了一声:“不好!”举目向心如神尼和长白老人瞧去。 只见他们二人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惨白,不用相问,他们也遭了同样莫明其妙的暗算。 玄阴帝君笑嘻嘻叫了一声:“看座!” 门外闪进三个青衣女子,临时搬进三张椅子,放在玄阴帝君的对面,一人一把,把三大奇人扶座椅中。 擎天玉柱铁铮厉声道:“老夫等人,有死而已!” 玄阴帝君阴笑道:“铁老,你不要把事情看得这样严重,老夫若是真心想要你们的命,也不会纵容你们到今天,并费尽心机,配制奇绝天下的‘化功散’来对付你们了。” “化功散”妙在无色无臭又无味,中毒之人,如不提功运力,纵是打坐调息,也察觉不出来。 在中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提功尚可,一经提功运力,药力骤发,全身功力便为所制。 如果在中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提功运力,药力自消,怪异之极。 所以,用这种毒散害人,非在中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激起对方的怒气,逗引对方提功运力,催动毒性不可。 使用的方法,又极简单,只须随便放在房中,便可使人不知不觉吸入体内,难怪三位奇人要上当了。 擎天王柱铁铮等人,当时六目交流,心意相通,意会到玄阴帝君对他们必有更作贱的利用,与其将来被他利用落得千古骂名,倒不如趁今日还有自杀的能力,早死来得干净。 三人都是同一心意,便待嚼舌而死。 谁知,玄阴帝君双目炯炯把他们三人的表情变化,仔细无遗的尽收眼底,就在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腮骨刚动之际,玄阴帝君已阴笑连声,凌空发指,点了他们的“牙腮穴”。 现在,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玄明帝君出手点住了他们的“牙腮穴”,阴阴的笑声,也戛然而止,霍的站起身来,以戏弄的姿态,在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面前,来往走动,自鸣得意地笑道:“你们知道老夫什么时候发现了你们的阴谋诡计的么?” 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牙腮穴”被点,口腔不能活动,说话无法清楚,就干脆默然不语,保持庄重的态度。 玄阴帝君瞧着他们那凛然不可犯的神情,晓得他们不会作答,其实他原来也没有要他们答话的意思,遂自我陶醉的一阵哈哈大笑,指着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道:“你们二位一进‘万圣宫’,老夫就看出你们的真实身份了。”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听得耸然动容,倒吸了一口冷气。 玄阴帝君嘿嘿两声,道:“老夫在你们三人的替身人皮面具上,各做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暗记,那暗记细如鬃丝,各人的部位又不一致,比你们明白的银针记号,要高明得多了。”伸手取下长白老人衣襟上的银针记号,瞧了一瞧,扬手甩出窗。一副轻蔑挪揄之态。 擎天玉柱铁铮等三大奇人,只听得老脸发热,愧悔无地。 玄阴帝君尽情戏弄了一阵,忽然面色一沉道:“后天各大门派前来本宫朝礼之典,即由汝等三人前行导引,不得多生事故,否则,本帝君还有更辣的手段对付你们。” 擎天玉柱铁铮等三大奇人,正眼也不望玄阴帝君一下,只是端坐不动,以示对抗。 玄阴帝君厉声道:“你们答不答应?各以点头示意。” 三大正派奇人,谁也没有理睬他。 玄阴帝君发出一声令人毛发耸然的冷笑,道:“好!好!好!你们的骨头倒是很硬,本帝君不得不让你们尝尝我的手段了。” 语音一落,玄阴帝君蓦地出指点了长白老人“神门”、“百会”、“合谷”、“关元”、“行间”、“内阅”、“中极”、“膏肓”、“大椎”、“命门”等十处穴道。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都是武学大师的身份,见玄阴帝君出手所点的,尽是刺激神经的穴道,在他们的了解,点了这些穴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时真不知玄阴帝君在弄什么鬼? 谁知一念未了,便见长白老人面上神情,由庄重严肃一变而为孝敬恭顺。 玄阴帝君伸手解了长白老人的“牙腮穴”,让他可以说话,然后,沉声对长白老人道:“你去把无影神风简金祥带来!” 长白老人恭顺的应了一声:“是!”又向玄阴帝君行了礼,转身而去。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见了,心头猛震,神色大变,暗恨玄阴帝君这种手法,真是太狠毒了。 玄阴帝君有意卖弄道:“‘玄阴汇元经’中有一种移人心志的妙绝手法,名叫‘洗心革性’,二位可没有想到吧!”顿了一顿,高兴得手舞足蹈道:“嘿!嘿!嘿!嘿!四大奇人,今后便都是‘万圣宫’的忠诚拥护者了。”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听得心神皆悸,忍不住口中含糊地恨声不止。 不久,长白老人带了无影神风简金祥回到静室。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那副焦急的神色。心头一纳闷,正错愕间,玄阴帝君望着他发出一阵阴森森的毒笑。 无影神风简金祥被制穴道,早被擎天玉柱铁铮暗中解开,他脑筋转动极快,一看情形不对,当机立断,反手扣住长白老人的腕脉,一带一推,把长白老人推向玄阴帝君。 自己却使了一招“金鲤倒穿波”,闪身飘出室外。 玄阴帝君真没有想到无影神风简金祥如此机警,身前被长白老人挡住.要出手已是不及,只气得长啸出声,知会宫中高手,阻拦无影神风简金祥。 无影神风简金祥脱出玄阴帝君毒手,心中早打好了主意,恃凭冠绝天下的“浮光掠影”轻功身法.根本就不作硬冲硬闯的打算,寻隙钻空,疾向宫外逸去。 “万圣宫”高手无数,如若硬闯,莫说只有一个无影神风简金祥,就是十个,也莫想闯出宫去。 可是,无影神风简金祥这种不战而逃的主意,却给他得了一次便宜,他终于在“万圣宫”群魔心理上毫无准备的情形下逃出了“万圣宫”。 无影神风简金祥的逃走,使“万圣宫”大乱了一阵,玄阴帝君虽是心中极为不快.但由于胜利在望,且料定凭无影神风简金祥个人的力量,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遂也就一笑了之。 不过倒霉的是武阴;玄阴帝君派人又制住了他的穴道,他空打了半天的如意算盘。 话说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口气逃出“万圣宫”,不见有人大举出动围捕,吁了一口长气,仗着“浮光掠影”轻功妙高,尽选奇险隐蔽之处掠去。 他只跑到自己认为安全了的时候.才找了一个极不打眼小山洞,驻足下来。 他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 可是,他的思潮却更加复杂混乱了。 他回想着玄阴帝君静室的情景。 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那副惶急的神色,显然甚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长白老人为什么不事先向他透露一些口风呢? 难道长白老人为了顾及二位老人的生死,被威胁而不敢说话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又想到反扣长白老人腕脉,挡住玄阴帝君出手时的情形,似乎觉得长白老人竟是软弱得毫无抗力,这在一个武林高手来,简直是不可相信之事。 因为长白老人纵有牺牲自己不运功反抗的心意,但武林人物骤然被袭,天生的反应乃是必然的,而长白老人竟这一点反应力都没有,除了武功被制以外.实在没有别的解释说得通了。 一想起长白老人武功被制,便联想到擎天玉柱铁铮和心如神尼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无影神风简金祥想到这里,只觉武林大势已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了,不由黯然兴叹,悲从中来。 就是当年他被困在“旃松”之内,他也不会这样的心灰意懒,甚至,他肚子饿了,都懒得出洞去找寻果腹的食物。 他就这样神思不宁的,在那小洞之内,倦伏一角,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 无影神风简金祥忽觉心灵一惊,蓦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目,洞中已是一片漆黑,时已入夜了。 随着山风,传来一阵衣袂之声,从洞口掠过。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觉醒来,那消沉的意气,随之尽涤,不由豪兴大发的掠身出来小洞。山风徐徐吹来,天上繁星点点,却不见有夜行人的踪迹。 无影神风简金祥轻功称绝天下.哪能就此作罢,身形象轻烟般凌空盘旋.展开搜索。 结果,一无所得。 就在他正要返回自己停身的小洞时,忽然.听到有人低语之声。 那声音,是从他所住的小洞不远的一丛茅草中传出。 无影神风简金祥暗叹一声,自嘲道:“我真是老来运乖,跳梁小丑也在老夫面前玩起花样来了。” 他功力高绝,身形闪动之下,草木无惊的潜近了那丛茅草。 他侧耳倾听片刻,发觉那说话人的声音很耳熟,不禁身形陡起,拔草疾扑过去。 同时,发话招呼道:“神尼几时来的,老夫简金祥在此!” 穿过草丛,来到一个隐密的洞口,因为他发话在先,洞中人也听出了他的声音,所以不加拦阻地让他入了洞庭湖内。 洞内亮着火炬,光亮照在三个陌生人的脸上。 无影神风简金祥去势猛顿,不敢深入,停在洞口,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当中一人,抹下脸上人皮面具,道:“果真是简大侠!贫尼三苦。”回头又对另外二人道:“你们也把人皮面具取下吧!” 取下人皮面具的另外二人,一个是神偷吴七,一个是秀珠姑娘。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笑走到他们面前,道:“你们为什么都来了?” 三苦神尼道:“是秀珠姑娘和吴大侠不愿苛且偷生,仗着对万圣宫地形熟悉前来为各位效力。”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叹道:“一切都出人意料之外,看来我们是无能为力了。” 三苦神尼问道:“简大侠此话怎讲?” 无影神风简金祥不再隐瞒,逐把四大奇人,合谋定计,反为玄阴帝君所制之事,向他们说了。 三苦神尼听了,也是懊丧若失,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神偷吴七只是搓手,走来走去,不发一言。 秀珠脸上神色连番变幻了数次,最后一跳莲足道:“三位老前辈,请在洞中稍候,晚辈进去探听一下消息就回来!”纵身投入黑暗中,不见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几乎上了玄阴帝君的大当,不免戒心丛生,提议大家迁到他停身的小洞里去等候秀珠。 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对秀姑娘也不大放心,便同意了无影神风的意见,一起迁到无影神风停身的小洞中去。 一夕易过,转眼已是拂晓时光。 晨曦中,两条急骤如飞的人影,向草丛后那隐窑洞后扑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远远看在眼中,眉头一扬,和三苦神尼,神偷吴七打了一个招呼,三人一起蹬后掩身围了过去。 秀珠领着一个彪形大汉,进入洞内,“咦”了一声,道:“他们那里去了?” 那彪形大汉,沉声相责道:“秀珠姑娘,你倒有兴趣和我朱五开起玩笑来了,莫怪我朱五要对不起了。” 原来,那彪形大汉乃是受过天龙派救命之恩的万里追风朱五。 秀珠急得双手齐摇道:“朱大侠不可误会,此……此事……” 万里追风朱五声色俱厉道:“他们人到那里去了.你会不知道么?” 秀珠无从辩解,直急得窘相毕现。 洞外,无影神风简金祥见秀珠无故带了一个人来,也是大大的不谅解,便要现身出去。却被神偷拉了一把,道:“万里追风朱五是晚辈的好友,应是晚辈出面和他谈谈,然后老前辈再见机行事。”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三苦神尼点头同意了,神偷吴七大步进洞去。 步履之声,惊动了万里追风朱五,和秀珠二人蓦地转身面向洞口,不约而同的提起功劲,严加戒备。 直到看出来人是神偷吴七,万里追风朱五才吁了一口气,散去功劲。 秀珠更是大喜道:“吴大侠来得正好,朱大侠几乎要和我动手了!” 神偷吴七原和万里追风朱五是多年好友,由于目前二人立场不同,也不敢过份和万里追风朱五套近,只淡淡的一点头道:“朱大侠有何指教?”这话说的毫无感情。虽未把朱五当作敌人,却也没有友谊的成份。 万里追风面容一戚道:“吴兄,你怎么对小弟这般说话?” 神偷吴七道:“至少我们现在立场不同!” 万里追风朱五道:“过去小弟不敢向你吐露心事,如今你已叛离了‘万圣宫’,小弟倒不妨直言相告了。” 神偷吴七冷笑一声,道:“老偷儿觉得‘万圣宫’叛徒的身份,要比‘万圣宫’的走狗清高得多!” 万里追风朱五苦笑道:“吴兄不要打岔,小弟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神偷吴七“哼”了一声,等着万里追风朱五的下文。 万里追风朱五声泪俱下地道:“小弟自身入‘万圣宫’的第一天起,就是‘万圣宫’的生死敌人,请吴兄相小弟的一片苦心。” 神偷吴七似是已受了万里追风朱五的感动.语气稍为缓和地道:“请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万里追风朱五遂把过去送帖,受伤,被幻影神翁以铁英奇生死为要挟,逼他为“万圣宫”效力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悲忿地道:“小弟与贼为伍,只想有机会图报铁少侠救命之恩,如今眼看天龙派老幼二代即将身败名裂,叫小弟好不难过,是以随同秀珠前来,与吴兄等相商有所。” 神偷吴七原该相信万里追风的话了,可是他心有所疑,便非彻底问个明白不可,于是又道:“前此你托李偷儿谋取‘大檀丸’之用意何在?” 万里追风朱五道:“小弟服了天龙派的‘夺命金丹’,投桃报李,想回报铁少侠一颗‘大檀丸’而已。” 神偷吴七又道:“你怎会和秀珠姑娘取得联络的?” 万里追风朱五:“秀珠姑娘和老兄你一样,已是‘万圣宫’悬赏待擒的叛徒,是小弟发现她潜回宫内,主动向她打听你们的消息了。” 神偷吴七道:“秀珠姑娘,怎会相信你别无用心?” 万里追风朱五道:“这是秀珠姑娘的事,小弟说不清了。” 秀珠不待神偷启齿相问,已自接口道:“我并不相信他,所以带他回来,请你们作主。” 神偷吴七一叹道:“姑娘,要是朱老儿沿途留下了暗记,我们岂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秀珠听得心神皆悸,道:“这个……” 神偷忽又语气一变,道:“不过老偷儿已相信朱老不是卖友求荣的人了。” 秀珠紧张的心神一舒,长吁了口气。 万里追风朱五激动地道:“多谢吴兄谅解!” 神偷吴七道:“铁少侠自有千种潜移默化感人的气质,你说受了他的感召,老偷儿自己就是过来人,当然深切明了你的心情,信得过你的话。” 接着神偷吴七便扭头向外招呼道:“二位前辈,以为晚辈之见如何?” 洞外风声飒然,走进一尼一俗两位绝世高人。 万里追风朱五见无形神风简金祥,不由大吃一惊,道:“简堂主,你……” “万圣宫”充满了神秘莫测的气氛,平时风风雨雨,谣言特别多,关于真假无影神风简金祥之事,宫中虽然也有传言,但事实只不是亲自所见之人,都不肯毫无保留的相信其真实性。 万里追风朱五自是不会例外,所以乍见无影神风简金祥,难免要感到惊骇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摇手止住万里追风朱五的话头道:“老夫不是‘万圣宫’的堂主,朱大侠不可生疑,同时,老夫也没时间向你多作解释,你有疑问,将来再问吴大侠吧。”说完停了一停,见万里追风朱五果然平静下来了,才又接道:“朱大侠冒死而来,不知有何机密之事相告?” 万里追风朱五开门见山道:“擎天玉柱铁老,心如神尼,和长白老人苏者三位,已被玄阴帝君控制了神智,将于明天做出一件遗臭武林之事。” 无影神风问道:“他们要做出什么有损清誉之事?” 万里追风朱五道:“明天正午,他们三位老人家,将代表天下武林天宣誓归附‘万圣宫’,并呈献颂词。”说到此,长叹一声,忧形于色,道:“这样一来,他们三位老人家的晚节……”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老夫已试出他们功力尽失,却想不通他们的神智怎会被玄阴帝君所控。” 万里追风朱五摇了一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秀珠扬起柳眉“哦!”了一声,道:“晚辈似曾听春梅圣女在无意间说过‘玄阴汇元经’中有一种‘洗心革性’手法。他们三位老人莫非便是被玄阴帝君下了这种毒手!” 无影神风简金祥未加深思地道:“秀珠姑娘可知有否解救之法?” 秀珠道:“有没有解救之法,倒未听春梅圣女说及。” 三苦神尼道:“事急燃眉,即使知道有解救手法又有何用呢?”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如果那‘玄阴汇元经’中有解救之法,我们便要请吴老弟一显身手,将那‘玄阴汇元经’弄到手,先使铁老等人恢复神智之后,再作打算。” 万里追风朱五道:“近日宫中喜气洋洋,人来人往.极为复杂,正宜混入行事。” 神偷吴七一拍胸脯道:“老偷儿一生作贼,每次出手,做的都是损人利己之事,如今有机会为武林苍生略尽心力,纵是失手被擒身受万死之刑,也心甘情愿。” 三苦神尼道:“如果那‘玄阴汇元经’中,没有解救手法哩?” 无影神风简金祥沉思了半天,猛然双目圆睁,精光陡射,大家以为他有了极好的办法,都是面色一喜,竖起耳朵,静待他把那好主意说出来。 那知,无影神风忽然又似泄了气的皮球,目中精光顿敛,神色一沮,道:“我们不能以这种手段,对付铁老他们。” 三苦神尼道:“简老有什么话何不说出来,让大家参考参考!” 无影神风简金祥摇头道:“这个主意要是由老夫说出来,老夫便对不起铁老他们三人了。” 神偷吴七,万里追风朱五,秀珠三人当然也极想知道无影神风简金祥那难于出口的主意,可是他们的身份和简老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不便出口相问,何况三苦神尼已经碰了一个钉子,自然更没有开口的勇气了。 但他们脸上企盼的表情,和渴望的目光,却是把他们的心意完全表露出来了。 三若神尼微微一笑道:“语曰:‘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简老你即使不说。贫尼也已猜得差不多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敞声欲笑,却被三苦神尼喝阻道:“简老,小心泄漏了我们的形迹!” 无影神风简金祥依然警觉,但由于笑意已动,临时强行忍住,直把他憋得面色滑稽已极。 可是,此时此地,大家虽是被逗得心情微舒,却也冲淡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无影神风简金祥抑止住要发的微笑之后。面色一正,道:“神尼,既然英雄之见皆同,我们便这样办好了!” 万里追风朱五听得满头雾水,讪讪地道:“二位老前辈有何妙计?请快快说出来,也叫晚辈们高兴高兴!” 无影神风简金祥掠目一瞥,见神偷吴七和秀珠二人,面含微笑,似已心领神会,便向秀珠一点首道:“秀珠姑娘,你替老夫说了吧!” 秀珠道:“晚辈可不知想得对不对?”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看你的神色,绝对错不了。” 秀珠于是转向万里追风朱五委婉地道:“两位老前辈认为,我们如果无法救得三位老人家,与其任由他们的清誉蒙垢,不如让三位老人家早日归天。” 万里追风朱五一震道:“我们怎能下手杀害他们三位老人家,这……不行……” 神偷吴七道:“只要能够保全三位老人家的清誉,晚辈毛遂自荐,愿意身受万代骂名,以此报答铁少侠。” 万里追风朱五瞪目大喝道:“吴七,你莫非疯了么?” 秀珠螓首一扬道:“朱大侠,你多想想吧,假使我们用各种方法都救不出三位老人家,任由他们糊里糊涂的做出洗刷不清楚的遗臭之事,算得是敬爱他们吗?还是好好的维护他们的清誉才是敬爱他们的道理?” 万里追风朱正原是血性汉子,刚才只是一时没有想通.现在经秀珠一番分说,也就恍然了。他道:“对!你们说得对,维护三位老人家的名誉比保护他们的生命更为重要,我朱老五绝不后人,宁被人误会,也算上一份。” 秀珠凛然道:“晚辈也愿分担这为人不谅解的任务。”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首道:“这样也好,你们一人负责守定一人,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只好走这最痛心的一步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神偷吴七和秀珠仍然潜回“万圣宫”去,合力偷取玄阴帝君的“玄阴汇元经”,如果经内没有那种解救的解法,或“玄阴汇元经”不能到手,则在明天大典开始之前,即由万里追风朱五对擎天玉柱铁老,神偷吴七对长白老人苏老,秀珠对心如神尼,执行断然处置。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三苦神尼则负责接应,万一朱五等三人中任何一人无法顺利进行时,他们便从旁边协助,誓非达到目的不可。 大家又商量了一些小的技术问题,才由万里追风朱五掩护神偷吴七和秀珠,返回“万圣宫”去。 万里追风朱五临行的时候,又取出四付人皮面具,分送给无影神风简金祥,三苦神尼,神偷吴七,秀珠四人。 三苦神尼接了万里追风朱五给她的人皮面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朱施主你倒是有备无恩,身上带的人皮面具不少。” 万里追风朱五笑道:“晚辈在‘万圣宫’专司行走联系之责,因时因地,常有化装易容的必要,所以得幻影神翁黄三绝送了不少的人皮面具,想不到今天倒派上非常有意义的用场了。” 三苦神尼手握人皮面具,想起自己苦行一生,如今竟要戴此欺骗人的皮面具,一时百感交集,慨叹不已。 话说铁英奇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等一行人,也在“万圣宫”举行盛典的前一天,赶到了巫山,因为玄阴帝君对他们别有用心,所以没有把他们直接带入“万圣宫”。 只极为秘密的把他们安置在望霞峰下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地方,以备盛典时作为愚弄众生的环节。 当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搀扶着铁英奇走进一座看守森严的宽大石洞时,只见洞内已是关满了一洞的武林名人。 这些武林名人的来历,不用说,他们就是潜山伏龙谷被玄阴女春梅戏弄了一个够,最后又在饥渴难耐的情形下,被“万圣宫”高手,擒捉而来的。 他们都被玄阴女春梅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闭注一身功力,成了待宰羔羊。 一种忿忿不服的空气,就在漫浸着全洞的时候,洞外走进了铁英奇、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和武奶奶。 众目集射之下,当时洞中便起了一阵纷乱。 先是有人误会铁英奇到底抵不住擎天玉柱铁铮的劝说诱惑,投效了“万圣宫”奉命前来作说客了。 于是掀起了一阵轻蔑的“吁!吁!”之声。 铁英奇淡然一笑,未作理会。 周婷婷委曲的垂下了螓首。 百灵仙子苏梅苓只发闷气,恨恨的跺脚不止。 武奶奶大是光火,怒目相视,大喝一声,道:“可耻!你们知道铁少侠为了整个武林受了多大的折磨,如今你们还以这种态度相待,可耻!可耻!真是可耻!” 武林群豪,被骂得一愣,“吁”声戛然而止。 这时一个“万圣宫”护送魔头趁机进言道:“铁掌门人,好心不得好报,他们这批不可雕的朽木,真是枉费少侠一片仁心了。” 武奶奶巨目一瞪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谁要你插嘴。” 那护送魔头一耸削肩,阴阴的一笑,道:“老夫只是看不惯他们的不识好歹,难道也说错了么!”便带着他们转向右边,打开一扇寒铁栅门,里面是一间较为清洁的石室,把他们送入室内,关好铁门,自行去了。“万圣宫”的人,认为他们功力被制,再也无能为力,为避免挨骂,统统都退出洞外,只严密守住洞口,任由他们彼此疑神疑鬼,各自生心,对于洞内之事,竟是充耳不闻。 一路上,铁英奇都未把武功已复之事告诉周婷婷和苏梅苓武奶奶她们。 所以她们对铁英奇的关切服侍,完全都是真情的流露,就因为这样,使“万圣宫”的魔头们也确信铁英奇不是装作的了。 故而放心的把他和全武林名人关在一起,给了铁英奇不少方便。 “万圣宫”那些魔头退走以后,天龙派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走过来,就在铁栅门外参见了掌门人。 铁英奇也不便向他们说什么。相对唏吁了一阵,便以沿途疲惫,须待静息为词,命他们退了回去。 这样一来,原想过来慰问的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也不便再过来了,只远远的向他打了一个招呼,以尽礼数。 不过,因为铁英奇也是被囚之人,倒是无须解释,便消除了一般人对他的误会。 洞内没有灯光,入夜以后,真是成了漆黑一片。 大家因为都被制住了穴道,平日夜视之能,这时一点也不例外,所以,谁也看不清谁。 甚至,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和武奶奶也不例外。 就是唯独开天龙派掌门人铁英奇,他虽然也被大家小心的点了穴道,可是,他功力通神,如非玄阴帝君亲自动手,根本无人制得住他。 他静静的检讨了一下,忽然一点头,默念道:“现在,再不能假装下去了。” 他展目瞧了一眼倚墙假寐的周婷婷,内愧之心油然而生,飘身移了过去,周婷婷竟然丝毫未觉。 铁英奇伸手掩住周婷婷的檀口,周婷婷一惊而醒,欲待呼叫,已是出声不得,耳际却又听到铁英奇的“腹语心声”道:“婷姊,小弟武功早已恢复,只因想制造一个使玄阴帝君惊惶失措的机会,所以连姊姊都被欺骗到现在,请你原谅。” 周婷婷口不能言,骤闻这个喜讯,只高兴得娇躯一阵乱颤,伸出玉手紧张的握住铁英奇的手臂。 眼中珠泪如流水般漏透了铁英奇的手心。 她一生的希望又回来了,心中的痛苦忧伤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铁英奇让周婷婷的感情平伏下来以后,又道:“婷姊,请你不要说话,小弟要解开你的穴道恢复你的功力了。”同时,缩回了掩住周婷婷檀口的手。 周婷婷因不知铁英奇的功力进境,脑中不由闪起了一个意念:“英弟弟,你行么?” 一念未了,只觉铁英奇落指如风,连续点了她七处奇经死穴,接着,铁英奇一掌搭在她背心穴上,一股清凉无比的气流,透入她的体内。 周婷婷但觉被制穴道的部位,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被人轻轻挑开一块阻塞的石子似的,脉路一通,神舒气畅,内力骤复,便可随着铁英奇的清凉内力的引导,自行调息起来了。 功行三周天,周婷婷功力尽复,已可施展“腹语心声”和铁英奇说话了。 她第一句话,便笑对铁英奇道:“英弟弟,姊姊真是太笨了,其实那天在帮助武阴前辈打通任督二脉的时候,我就应想到你已恢复了功力才对的。” 铁英奇笑道:“姊姊太关切和相信小弟了,所以你不让心中那点疑念扩大,小弟非常感激你,只是苦了婷姊姊你了。”语气一变,接道:“不过,你要真的知道了小弟恢复了功力,在神情上便不容易控制得恰到好处,说不定我的心机便会完全白费了。”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你总有理由!”接着又向铁英奇一呶嘴道:“你总不能老让苓妹妹受罪呀!” 铁英奇俊面微红道:“武奶奶就请婷姊姊你费心了。” 周婷婷道:“我可没学会你的解穴手法哩!” 铁英奇又把解穴手法告诉了周婷婷,这才各为百灵仙子苏梅苓武奶奶解开了被制的穴道。 百灵仙子苏梅苓只高兴得娇嗔大发,用传音神功埋怨了铁英奇半天。 铁英奇哄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半天,她才安静下来。 然后,铁英奇叫她们留在石室之内相待,他自己即走到铁栅门旁,伸手握住门上铁锁,掌内发出一股真力,从匙孔透入锁内,像变戏法一般,便把铁锁毫无损伤的打开了。 以铁英奇目前功力之高绝,洞中诸多武林名人,就是功力未被制住,也莫想发现他的行动。 现在,自然更是任由他在人群中自由地晃来晃去了。 突然,他的身形加快起来,只见他双手齐发,左点右戳,顷刻之间,将洞中的二十九位江湖名手,点睡了二十八人,只剩下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清醒如常。 铁英奇身形一止,停在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面前,呼唤道:“道长!道长!英奇在此!”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功力被制,夜视之能全失,陡闻铁英奇呼唤声,显然大大的吃了一惊,巨目猛张,由于洞中漆黑,却是看不见铁英奇的人。喟然一叹道:“贫道莫非是做梦么?” 铁英奇面对这一大门派的掌门之人,落得如此凄凉景况,不禁感慨丛生,语音也微微激动道:“掌门人一向可好?” “铁英奇就站在你的面前!”伸手搭在静玄道长肩上。 静玄道长全身一阵颤抖,轻喝了一声,道:“你当真是铁掌门人么?” 他心理上没有准备,虽听出了铁英奇的声音,却是还不完全相信站在他面前的人,真的就是铁英奇。 铁英奇慨叹出声道:“在下确是铁英奇!” 静玄道长双手齐举,一把抓住铁英奇搭在他肩上的手臂,语不成声,极是伤感地颤声道:“想不到我们今天都成了阶下之囚,铁掌门人,你一向可好?你的武功可……唉!你既是落入‘万圣宫’手中,自然是功力尽失了,贫道,贫道问得真是太糊涂。” 铁英奇百感交集,细声道:“多承道长挂念,在下武功已恢复!” 静玄道长不禁喜极忘形,脱口大声,道:“你……” 铁英奇反手掩住静玄道长的虎口,道:“请道长细声些,以免惊动了‘万圣宫’的人。”嘱咐毕,缩回了手。 静玄道长心情非常激动,一听铁英奇武功如旧,霍地站了起来,抓住铁英奇肩头,兴奋地道:“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有救了!……”语声一顿,忽然又是一声悲叹道:“可惜我们都被玄阴女春梅的玄阴真力,以过宫钉脉手法,点死了‘玄机’、‘气门’两穴。一身功力尽被制住,帮不了铁掌门人你的忙了。” 静玄道长脉道被制已久,又加长途跋涉,身体虚弱,说话大急,已是有些气喘吁吁,他停了一停,缓了一口气,又道:“铁掌门人,你功力虽高,但独木难支大厦,依贫道之见,你还是自保为上,先行闯出去,然后联合各派有为之士,再替我们报仇吧!” 铁英奇沉声道:“道长,请不要说了,在下先为你恢复功力,再从长计议吧!” 静玄道长不大相信地道:“‘玄阴过宫钉脉’手法,毒绝天下,号称无人能解,铁掌门人……” 铁英奇一笑道:“在下不能说一定有把握,但愿为道长尽力一试。” 静玄道长道:“多谢铁掌门人了!”就地盘膝坐下,垂帘合目,静待铁英奇动手施为。 说起“玄阴过宫钉脉手法”和“黑皆天罡指”比起来,前者真是厉害得太多了。 “玄阴过宫钉脉手法”不但狠,而且毒,纵是有高人能够解去这种钉脉手法,但也不容易消除惨入体内的玄阴真气。终是无法恢复功力,遗害一生。 铁英奇如果不是又获一次奇缘,也是无能为力的,可是现在的他,“玄阴过宫钉脉手法”之狠之毒,再也难不住他了。 只见他口角含笑,功凝中食二指,绕着静玄道长激走起来,每走三圈,便点静玄道长一处穴道,二十七圈下来,铁英奇已点完了静言道长“百会”、“鼻梁”、“人中”、“七坎”、“丹田”、“禅天”。“对口”、“脊心”、“尾敲”九大穴道。 九大穴道点完,铁英奇这高的功力,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潮。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就在静玄道长后盘膝坐下,伸手印在静玄道长“背心穴”上,道:“在下以纯阳真力,相助道长逼出体内玄阴余毒!”语毕,一丝清凉的内力,透入了静玄道长体内。 静玄道长内力原极深厚,在铁英奇相助引导之下,不过半盏热茶时间,便已将体内玄阴余毒排出体外。 两人霍然收功。振臂而起,四手互握之下,静玄道长双目精光闪动之间,已是泪水盈盈了。 铁英奇朝静玄道长一笑道:“在下幸之不辱命,现在该为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微尽心力了。” 这次铁英奇先解了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的穴道,才解开他的睡穴。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人一醒过来,便觉身前似是多了两条阴影,惊得张口欲叫,却被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先发话阻止他声张道:“禅师,请莫惊慌,是贫道静去与铁掌门人!”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嗫嚅地道:“铁掌门人……他不是关在另一间石室中么!” 铁英奇接口道:“在下愧对武林,让禅师吃了许多苦,特来请罪谢过!”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哦”得一声,便被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把话接过去道:“禅师不必多疑,铁掌门人已代禅师解了被制的穴道,只要再替你逐出体内玄阴真气余毒,便可功力复原了。” 铁英奇道:“请禅师运转真气,待在下略效微劳。”也不多说,一掌贴在智朗禅师“背心穴”上。 恢复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功力后,铁英奇已是微感脸热,想必此举,极为损耗真力。 只是这情形并未被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和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发现。 铁英奇一鼓作气之下,又恢复了太白一奇神目古剑秋,苍穹神剑上官勇,神驼骆一峰,长春秀士李元,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回春秀才沈竹轩,玉拐婆婆李兢之,素心岛主散花仙子凌彩霞,紫竹庵主明性师太,华山掌门人白衣秀朱远谋等十人的功力。 连续十人下来,铁英奇已是微感头昏眼花,真力难继,只好运功调息了片刻,才又接着为扑天大雕盖半天施为。 这时,随在铁英奇身后的只有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虎目神丐朱元波,苍宫神剑上官勇四人。 余再,则都因铁英奇的劝告,各自调息运功,准备明日之战去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虎目神丐朱元波等三人,对铁英奇有着非凡的好感,自是死也不愿离开铁英奇,非在左右护法不可。 苍穹神剑上官勇过去对铁英奇有着过多的成见,这种成见,使他对铁英奇产生了一种天性的排斥性。 也就是说,不论铁英奇对天下武林作了如何重大的牺牲,在苍穹神剑上官勇的眼中,总认为铁英奇无一是处。 但是,这次铁英奇替他恢复武功以后,他却豁然醒悟,真正的认识了铁英奇对人的真诚和伟大,掏出了自己的良心,当时他没有感谢,只说了几句话:“铁掌门人,以老夫过去对你的态度,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反正老夫今后心目中只有你一个人了。”便死死跟定铁英奇,任由铁英奇如何诚恳的劝说,也不肯独善其身的去调息休养。 扑天大雕盖半天的功力,算是在铁英奇全力之下恢复过来了。 这时,铁英奇已是疲态毕现,再也瞒不住跟随他的各人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原是铁英奇生死对头,如今在信服了铁英奇之后,他的感情也表现得特别强烈,自告奋勇道:“余下之人,可否由老夫等代劳解救?” 虎目神丐朱元波也道:“铁兄弟,快把解穴手法告诉了我们吧!” 铁英奇心里一阵作难,他真不好回答他们二人的话,因为玄明女春梅的功力比他们都高,他们就是知道了解穴手法,也莫想解得了玄阴女春梅下手制住的穴道。 铁英奇沉吟了一下,道:“小弟可以告诉各位解穴手法,只是……只是……无须各位代劳。” 苍穹神剑上宫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同是一楞,道:“你真要把自己累死么!” 铁英奇不好意思说他们功力不足,帮不了大忙,一时又想不出委婉的说法。神色凝滞了一下,欲言未言之际,忽然身后传来周婷婷的话声,道:“英弟弟,你认为我的功力够不够解开他们的道?” 原来周婷婷见铁英奇久不回转,虽已察知他正在为大家恢复功力,可是总是放心不下。及至听到苍穹神剑上官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说了一句“你真要把自己累死么”的话后,她才意会到铁英奇一定损耗了不少真力。 她在关心下,再也忍不住,走出了石室。 她这一说,却也把铁英奇说不出口的意思说了出来。 苍穹神剑上官勇和虎目神丐朱元波这才明白实在是因为自己功力不够,帮不上忙,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铁英奇叫周婷婷见过大家,点头道:“婷姊姊,你是明天对付玄阴帝君的主力,不宜损耗真力。” 铁英奇这话,把周婷婷的身价猛然捧上了三十三层天,她能对付玄阴帝君,不由少林掌门人等人刮目相待,齐向她注目过来。 周婷婷被看得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英弟弟,你呢?你要偷懒么?我还不是玄阴帝君的敌手哩!” 铁英奇道:“小弟内力损耗太多,已不足对付玄阴帝君了,婷姊姊,你目前虽然胜不了玄阴帝君,却已有和他缠斗百合以上的潜力,再加上爷爷他们,便可稳操胜算了。” 铁英奇用这种口吻提及擎天玉柱铁铮等人,不但少林掌门人等大感惑然,就是周婷婷亦为之一怔,大家的话头,不由就谈到擎天玉柱铁铮他们身上去了。 铁英奇以成败之举,在于今后一战,目前时机,已经成熟,用不着再有所顾忌,同时,也含有鼓励大家的意思,遂把擎天玉柱铁铮等四大奇人身入地狱,宁可身破名裂的苦心说了出来。 这话不但感动得少林寺掌门人智朗禅师等站在铁英奇身边的人,个个动容,更加敬佩擎天玉柱铁铮等不已。就是那些已被铁英奇相助恢复了武功的一些高人,也忍不住停止运功调息,跑过来说上两句衷心感愧的话,才又回去运功养息。 话又回到周婷婷要代铁英奇帮助余下的人恢复功力的问题上。 周婷婷有点固执地道:“对付玄阴帝君还是你的事,我要替你帮助他们恢复功力。”这话只能代表无尽的关切和爱护,却没有充分的理性。 铁英奇不忍正面拒绝她,脑筋一转,笑问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老哥哥,还有多少人没有恢复功力?” 虎目神丐朱元波默数一下,道:“我们一共二十九人,已经恢复了功力的是十三人,还有十六人没有恢复功力。” 铁英奇自言自语道:“除开本派汪长老和林长老不计,还有十四人须待恢复功力。”他已是明显的表示余力不足,只好暂时把自己的人剔除了。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对视了一眼。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道:“本派静逸、静宁二位师弟,请铁掌门人不必放在心上。” 接着,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也道:“敞派智开、智能二位师弟的功力,也请铁掌门人无须顾虑。” 铁英奇量力而行,也不虚情假意的客气,但却向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表示歉意道:“二位掌门人明察秋毫,在下多谢赐谅。” 铁英奇对周婷婷摇了一摇头,道:“余下还有十人,以婷姊姊你的功力,最多可以协助五人恢复功力,还有五人又当如何处理?” 石室内接连走出武奶奶和百灵仙子苏梅苓二人,接口道:“余下之人由我们分劳如何?” 铁英奇剑眉一蹙,直言道:“如此一来,我们便无可战之兵了。” 这话虽说得太直,但却是实情。要是没有了铁英奇,周婷婷,武奶奶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等人,只怕各大门派之中,连战胜玄阴二女的高手都找不出来。 大家都有这个了解,只好都不说话了。 周婷婷叹了一声道:“你还有力量恢复十人的功力么?” 铁英奇道:“你们每人助我一掌之力,恢复十人功力,勉也可行,现在时间不多了,恢复十人功力之后,小弟尚需调息一阵,才有精神应付明天的战事。” 言罢,走到云中鹤邓翔面前,运功解了他的穴道,当他伸手印在邓翔“背心穴”时,百灵仙子苏梅苓闪身过来,出掌搭在铁英奇“背心穴”上。 铁英奇回头笑道:“苓妹妹,你和婷姊姊,武奶奶留在最后帮助我吧!” 百灵仙子苏梅苓明白铁英奇的意思,要留下功力较为深厚的人,在最后帮助他,目前还用不到他们,便一笑退了下去。 其他的人,当然也明白铁英奇的意思。 苍穹神剑上官勇立接替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位置,一掌贴在铁英奇“背心穴”上道:“老夫先来!” 铁英奇以最大的耐力,最大的牺牲,在几乎毁了自己的情形下,帮助最后十个人恢复了功力。 可是,这时候的铁英奇,已经累得面白如纸,连说话的声音都非常微弱,由周婷婷和苏梅苓扶回石室,自去调息,同时也锁好了铁栅门。 大家身受之余,对铁英奇真是感激不得了,敬佩得不得了。 如果这时有人对铁英奇说一个“不是”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挺身出来,跟他拼命! 慢慢的,整个石洞中又恢复了沉寂。 大家都默默的在养精蓄锐,等待着迎接即将来到的大战! 第二十二章 盖世神功拯救武林 清早,一阵隆隆之声传来,把大家齐皆震醒,只见堵住洞口的大石向一旁隐去,从洞口射进一抹朝阳,照亮了半条通道。 踏着朝阳,走进了满面笑容的玄阴二女。 她们孤身相从而来,莲步栅栅,带来了一团和气,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石洞:“各位老哥哥老姊姊!小妹子看你们来了!” “哼!哼!哼!……”不断的冷笑从群雄中发出来,那是表示无尽的厌恶和绝对的拒绝。 今天玄阴二女的气性真好,不但充耳不闻,而且笑得更是柔顺地道:“各位老哥哥老姊姊,当真不能恕过小妹们么?” 两条娇美的身子,俏生生的在石洞中央站定。 玄阴二女灵眸微飘,只见大女春梅娥眉一蹙,冷笑一声。 她这一声冷笑,挑动了许多人的反感,甚至有人暗忖道:“你要再向我们发威风,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那知玄阴大女春梅冷笑的原因,全不是那回事,只见她严厉的责问二女秋兰道:“二妹!这是我们‘万圣宫’待客之礼么?” 二女秋兰也寒着面孔道:“是的,这真是太怠慢了,把‘万圣宫’的脸都丢尽了,待小妹问问主持的人是谁,非严加责惩不可。” 说罢扭头向洞外,招呼了一声:“来人呀!” 应声急步走进一个黑面劲装汉子,躬身为礼道:“属下黑面无霸褚铁牛听候圣女示下。” 二女秋兰柳眉一横道:“各位贵宾是由你负责接待的么?” 黑面无霸褚铁牛也是近年来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素以血性刚猛见称,这时站在二女秋兰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压低嗓子细声道:“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圣女如此恼怒?” 二女秋兰冷笑道:“枉你代表本宫知宾礼客,竟不用一点脑筋,象这样肮脏之地,如何可以接待各位掌门人和各位江湖贤达,真是把‘万圣宫’的脸都丢尽了!” 黑面无霸褚铁牛华直的脑筋,一时拐不过弯来,怔了一怔道:“这……这个……” 黑面无霸褚铁牛那知道玄阴二女的用意,只觉这事是奉命而行的,不由发了牛脾气,虎目一睁,道:“属下没错!” 二女秋兰怒喝一声道:“大胆狂徒,敢对本圣女如此不敬,本圣女要不惩治于你,岂不叫人看轻了‘万圣宫’!”反手一指,戮向黑面无霸褚铁牛腋下。 黑面无霸褚铁牛原是一个血性汉子,只因走错了一步,被幻影神翁黄三绝笼络入“万圣宫”,日久已有后悔之意,这时玄阴二女有意牺牲他,骤下毒手,他在心神不属,全无戒备之下,顿被玄阴二女秋兰一指点个正着,胡里胡涂,死得不明不白。 玄阴女秋兰一指点毙黑面无霸褚铁牛,接着笑声一起,先向群雄万福一礼道:“本宫用人不当,得罪了各位,小妹已将失礼之人惩治了,尚请各位海涵赐谅。” 玄阴女如此出手伤人,在这些老江湖面前,那有看不出含有十足的示威性质。 是以,有那忍不住火气的人,当时就冷笑出声。 玄明女秋兰柳眉皱了一皱,就当没有听见,又向洞外呼唤一声,道:“把本宫准备的礼物送进来!” 洞外应了一声,便有人搬了一些东西进来,分别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包。 最后剩下四包,由一人捧着去开铁英奇等人住的石室铁栅门。 玄阴二女,故作不知的走到铁门之前,向室内打量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亲自打开了铁门,不住的向铁英奇道歉。并亲自把四包东西送到他们面前。 百灵仙子苏梅苓冷语道:“秋兰,你还认得本姑娘么?” 玄阴女秋兰不觉半点为难的笑道:“姊姊,请你原谅妹子则个,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妹妹就是服侍你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百灵仙子苏梅苓见她如此不要脸,也就失去了斗口的心情,别开脸道:“谁和你是一家人!哼!” 玄阴女秋兰满不在乎,毫不生气。 玄阴女拍了两下玉掌扬声道:“各位每人面前都有了个包裹么?” 有人漫骂道:“你又没有瞎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接着,便是起起落落的冷笑。 玄阴女春梅一点也不计较,只笑笑道:“各位老哥哥大约是这两天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所以火气很大,小妹这话,原是问得多余,小妹本该自己清查才是!”双目精光闪跳中一掠而过,点了点头,道:“帝君以各位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衣履损破,特命小妹每人奉上锦袍一件,华履一双,务请各位笑纳是幸!” 玉拐婆婆李兢之是个年纪与脾气并长的老人,一肚怨气无处发,仗着一身功力已经全复,却没有考虑到严重的后果,首先忍不住,一脚踢开了身前的包裹,吼声道:“笑面狐狸,谁要你们的礼物!” 那包裹被踢得一连打了四五个滚,滚出丈远。 玄阴二女秋兰“哦!”了一声,道:“大姊,这老婆子有点可疑?” 玉拐婆婆李兢之大是悔恨自己的孟浪,如果被他们看出大家都已恢复了功力,纵能杀死玄阴二女,也破坏了大家混进“万圣宫”去的计划,前功尽弃,而整个责任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想到这一点,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脸上的颜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玄阴女春梅扬眉注目,瞧了玉拐婆婆李兢之半天,一笑道:“二妹,不要多心,李老姊姊尽力所发,把一个包裹踢开丈把远,算不了什么!”说话间,身形闪动,向玉拐婆婆李兢之欺去。 大家见了这种情形,都紧张得不得了,只待玉拐婆婆李兢之一念而决定今后武林的命运。 苍穹神剑上官勇着急之下,仗着和玉拐婆婆私交不恶,施展“传声入秘”神功警告玉拐婆婆李兢之道:“老婆子,不要忍不住最后一口气,我们大家的希望就都完了!” 玉拐婆婆李兢之眼见玄阴女春梅欺身而来,耳中又听到苍穹神剑上官勇的警告,心中念头疾转,暗叹了一声,预备引咎接受任何恶果。 眼前玄阴女春梅已经到了身边,尖尖的五指朝着她胸前“七坎”大穴点来,这一被点中,必死无疑。 玉拐婆婆原有闪让之能,可是这时,她却万不能闪让开,这老婆子,在必要的时候,到真能看开生死,暗叫一声:“罢了,”双眼一闭,宁愿接受死亡。 玄阴女春梅出手原不快疾,是想在以这生死关头测出玉拐婆婆的究竟。 玉拐婆婆闭目受死,她却不能真的点死她,内力一泄,只在她表皮上点了一点,没有伤她的内腑。 玉拐婆婆李兢之但觉心头一麻,并未感到其他异样。 而玄阴女春梅点了玉拐婆婆一指后,飘身退回原处,笑道:“二妹,你还怀疑么?” 玄阴女秋兰黛眉挑了一挑道:“大姊出手的时候,苍穹神剑上官大侠咀唇乱动不已,不知有否窜通的嫌疑?” 苍穹神剑上官勇全身一震,惊忖道:“这丫头太精明,竟是仔细无遗,看来老夫只有牺牲自己了。”一念间,已是忿然作色道:“胡说,老夫为李女侠默念抱屈都不行么?” 玄阴女春梅笑道:“既有所疑便不能不与澄清,本圣女倒就也测验你一下!” 苍穹神剑上官勇大声道:“老夫功力被制,欲抗无力,乐得你说大话。” 玄阴女春梅笑道:“帝君传了小妹一种指法,被点之人。意智丧失,任人支使差遣。但这种手法有一个缺点,被点之人,如果事先凝聚功力,护住‘三阴交’、‘合谷’、‘中极’三穴,便可不受其害。” 玄阴女春梅,明明是告诉苍穹神剑上官勇,只要护住“三阴交”、“合谷”、“中极”三穴,即能免除不幸。 要知,武林人物豪气如云,生死之事,一念可决,但如要他不死不活,现丑人间,却是无人忍受得下之事。 玄阴女春梅的用心,就是要利用心理威胁来观察苍穹神剑上官勇的反应。 穹神剑上官勇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冷汗流个不停。 其他群雄,亦莫不忿然作色,面对玄阴女如此毒辣的手段,大有不计后果,先杀死玄阴女之意。 铁英奇也是怒火中烧,用“腹语心声”向苍穹神剑上官勇表示自己的意见道:“玄阴女心狠手辣,上官大侠不必作那无谓牺牲,自己保重要紧。” 苍穹神剑上官勇苍目含泪,向铁英奇投过感激不尽的一瞥,但却钢牙一咬,道:“事关大局老夫只好认命了!” 玄阴女春梅落指如飞,点了苍穹神剑上官勇的数处大穴。 只见苍穹神剑上官勇泛起了一脸迷惘之色,显然真已被玄阴女春梅制住心性了。 铁英奇双睛为炬,把玄阴女春梅的手法,看得清清楚楚,他医道通神,又得了“朱心赤子”张茂隆一身奇学,已是胸罗万有,无所不通,所谓:“一窍通,百窍通”,玄阴女春梅那点玄阴绝学,却吓不住他。 他心有所得地淡淡一笑,用“腹语心声”告群雄道:“各位百忍不先,处处以大局为重,铁英奇为天下武林向各位致谢,上官大侠受制之事,谅还难不到在下,各位尽可放心。” 群雄的忿怒情绪,才又平息下来。 玄阴女春梅黛眉一皱,道:“上官儿,你去把铁英奇杀了!” 群雄又是一震,焦急万分。 苍穹神剑上官已应命向铁英奇奔去。 铁英奇来展功力,大声笑道:“本座功力虽失,却是不容易被人吓住的人,上官大侠的功力也早被你们制住了,你认为他能杀得了本座么!” 玄阴女春梅一笑道:“你倒是聪明得很,我不过吓唬吓唬大家而已。”转头叫住苍穹神剑上官勇道:“上官老儿,不用你向铁英奇下手了!” 苍穹神剑上官果真听话得很,退回原来的地方。 群雄这才吁了一口长气,但也把玄阴女恨到了极点。 玄阴女青梅正起面孔,向群雄道:“各位赏不赏帝君的脸?收下帝群的礼物?” 她见大家都不说话,也不便统统下手,于是逐个的问,逐个的对付了。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念一声“无量佛”道:“姑娘的用心,召然若揭,但贫道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除非铁掌门人同意接受,贫道碍难应命。” 玄阴女春梅一楞,正犹豫间,少林掌门人智朗祥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老衲唯铁掌门人马首是瞻!” 玄阴女春梅眼睛瞧着铁英奇,但话却是对少林掌门人等道:“你们为什么这样信服他?” 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道:“天下武林人物,唯铁掌门人有对抗玄阴帝君的能为,贫僧等不信服铁掌门人,该信服谁呢?” 群雄也同声附和道:“铁掌门人,众人的生死荣辱,现在都看你的了!” 铁英奇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大家齐心协力与你们帝君作对的光荣!” 玄阴女春梅秀眉一扬道:“费话少说,你接不接受帝君的礼物?” 铁英奇面色一正道:“本座须先知道你们帝君为什么要送我们礼物?” 玄阴女春梅道:“请你们正午赴宴。” 铁英奇道:“本应有一个条件,否则宁死不受。” 玄阴女春梅见铁英奇大有威武不屈的气概,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条件?先说给我听听!” 铁英奇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帝君下山迎接我们!” 玄阴女春梅毫不考虑,一口答应道:“我们帝君最是礼贤下士,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铁英奇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疑念,道:“你作得了主?” 玄阴女秋兰笑道:“我们大姊在‘万圣宫’,什么事作不了主,你放心好了。” 铁英奇不再说话,俯身解开包裹,将新袍新履换穿到身上。 有了铁英奇带领,只听一片悉嗦之声,大家都穿上了玄阴帝君所送的新装。 玄阴二女见群雄这般信服铁英奇,对铁英奇便不敢丝毫失礼。 铁英奇望了一眼被制住神智的苍穹神剑上官勇道:“姑娘现在可以解围上官大侠的禁制了吧!” 玄阴女春梅道:“你又有条件了。” 铁英奇道:“这只是你们‘万圣宫’礼贤下士,对人应有的礼貌,并非本座有所要求。” 玄阴女春梅沉思了片刻道:“好!我给你一个面子,但希望你也能识得大礼。” 铁英奇笑了一笑,非常留心的看着玄阴女春梅解开了苍穹神剑的禁制。 玄阴女春梅解开了苍穹神剑的禁制,笑向玄阴女秋兰道:“二妹,我们索性大方到底,把兵器还给他们,也叫前来观礼的各路英雄,看看本宫的宽大气度。” 玄阴女秋兰应声吩咐下去。 铁英奇冷笑道:“你明知我们功力被制,有了兵器也是难起作用,这算不了什么大方,你们要是真的大方,便把我们大家的穴道解了。” 玄阴女春梅笑道:“你现在不要激我,只要你诚心合作,不但可以解开你的穴道,就是铁掌门人你被我们震散了功力,帝君也有法子给你恢复过来。” 铁英奇随口道:“那个时候本座一定好好的谢你。” 玄阴女春梅灵眸一转,道:“你真的会谢我?” 铁英奇道:“本座言必有信!” 玄阴女春梅双目深注铁英奇道:“好!我们一言为定,恢复你的功力,包在我身上。” 这时,群雄的称手兵器都由“万圣宫”徒众送了进来, 群雄各人收回自己的兵器,只觉一颗激动的心,快要从口腔跳出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忽然走出行列道:“还有我们的墨龙驹呢?” 玄阴女春梅娇笑道:“你们真小气,两匹马儿送给我们姊妹都不舍得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三苦神尼焦思苦虑的等了一天一夜,临到当天的清震,才见神偷吴七神精疲力竭的空手而回。 神偷吴七取下人皮面具,一脸沮丧之色,又是长叹,又是摇头,道:“晚辈行道江湖数十年,从没有这样失败,不要说偷取玄阴帝君的‘玄阴归元经’了,就连收藏的地点都没有摸出来,今后再也厚不起脸皮以神偷自诩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在同样失望的心情下,以他的身份,却不得不装出笑容安慰神偷吴七道:“玄阴帝君艺绝天下,在他身上失败,原是意料中事,算不得丢人,你已经一天一晚未曾休息了,快调息一番,我们也好早一点赶到‘万圣宫’去。” 神偷吴七道:“晚辈内心难安,静不下心调息,现在就赶到‘万圣宫’去吧!” 三苦神尼道:“下一步骤蜚等闲,吴大侠还是先行恢复疲劳,以免有所失内。” 神偷吴七百般无奈,只好强捺心情,自去运功调息。 约莫过了半顿饭久时间,神偷吴七霍然收功而起。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他只恢复了七八成疲劳,有心要他调息一阵,却因他一脸急不可耐的神色,也就不再说什么,三人戴起人皮面具,展开身形,走上大路,混在“万圣宫”用各种手段招来观礼的江湖人物中间,进了“万圣宫”。 “万圣宫”一网尽擒了江湖精英,已是目无余子,认为普天之下,再无可与抗衡之人,所以全不把来观礼的江湖人物放在心上,毫不加以限制的,任由他们出入,以表示“万圣宫”的风度气概。 这样,正好给了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人不少方便。 时间已经到了辰牌时分,“万圣宫”门前广场上;已是万头攒动,翘首企颈,等待着一瞻平生难得一见的江湖奇人风采。 正当大家等得心焦的时候,“万圣宫”大殿上传出一阵钟鼓之声。 门内一摇三摆的走出一个三绍长须,身穿吉服的玉面老人,长相丰神极为不俗。 有人肃然起敬,正起衣冠来。 也不知是谁,“扑哧”笑出一声,道:“沐猴而冠,算什么东西!” 于是便有人问道:“他是谁?” 那人轻蔑地笑道:“谁!鼎鼎大名的扫地斯文吕不二大爷,你们会不认识?” 敢情,扫地斯文吕不二在江湖上名头极大,尽管见过他的人不多,不知道他名头的人,却是极少极少。 那些原在正冠整衣之人,一听这出现人便是扫地斯文昌不二,只气得“呸”了一声,道:“真是活见鬼!” 扫地斯文吕不二大模大样,当门一站,干咳了几声,装腔作势道:“兄弟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帝君为示礼贤下士,临时定下来,圣驾亲往半山望贤台,迎接这次前来本宫输诚归附的名派群雄!” “轰!”的一声,立即有一大半的人,转身向山下挤去,争占良好的位置。 神偷吴七也想抢先去找一个有利的位置。无影神风简金祥道:“吴老弟不要忙,玄阴帝君诡计多端,不要轻易上了他的当,要去也等老魔出来后再去。” 这时,扫地斯吕不二扯长颈皮,用高调门带喝带叫道:“帝君驾到!各位鼓掌致敬!”闪身让开正门,侧面朝内,满面虔诚恭敬之色,运起功力,把一双手掌鼓出如雷般的声音来。 其他来看热闹的人,先只断断续续附和着,经不住扫地斯文吕不二掌声的感染,以及“万圣宫”子伏在人群中的魔子魔孙的喝彩鼓动,掌声也就响成一片,显得有声有色。 无影神风简金祥,三苦神尼,神偷吴七有作用的表现得非常热烈。 掌声中,玄阴帝君点头带笑的踱出了大门,身后,是擎天玉柱铁铮,长白老人苏圣北,心如神尼。再后面,则是一些玄阴帝君的心腹死士。 擎天玉柱铁铮等人梦游般的神情,只看得无影神风简金祥等一阵伤感。 神偷吴七是耽心没有下手的机会,一颗心紧张得不得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不住的告戒神偷吴七:“吴老弟,你要镇静,去知会朱五他们二人一声,没有我的信号,千万不可出手。” 神偷吴七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江湖名人,在这种场合之下,竟也不免失去了应有的镇定。 可见玄阴帝君威势之隆,足令群雄为之失色。 神偷吴七自去知会万里追风朱五和秀珠二人不说。 无影神风简金祥扯了三苦神尼一下,挤到了前排。 目送玄阴帝君带了一群手下,从身前走过。无影神风简金祥试用“传音入密”神功,招呼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 那知擎天玉柱铁铮等竟置之不理,最使他绝望的是,擎天玉柱铁铮竟把传音招呼之事告诉了玄阴帝君。 但玄阴帝君也只淡淡一笑,并未加以重视。这种漠视的态度,对无影神风简金祥来说,无异是极度的侮辱。 好在无影神风简金祥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他的警觉更是加倍的提高了。 随在“万圣宫”群魔之后,又是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涌向望贤台。 “望贤台”只是一个小土堆,位置在半山腰上一道斜坡转势的嘴角上,离开“万圣宫”约有十里之遥,“万圣宫”的迎宾彩牌,到此为止,站在望贤台回头仰望,由于山势迂回起伏,已是看不见“万圣宫”了。一临台俯观,遥见万马奔腾的江水,从一道绝壁中,倾泻而出,极是壮观。 山坡上,站满了看热闹的江湖人物,留给宾主双方可资活动的余地,已是极为狭小了。 玄阴帝君登临望贤台片刻之后,便见一列长长的人龙,缓缓上山而来。 走在最前的,是玄阴二女春梅和秋兰。 其次,才是铁英奇以下一干群侠。 最后,又是“万圣宫”的群魔了。 在群侠距离望贤台不远的时候,玄阴二女飞身抢先上望贤台。由春梅向玄阴帝君附耳说了几句话。 玄阴帝君于是朗朗大笑道:“天龙派铁掌门人与老夫一战之后,为报老夫手下留情之恩,已规劝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一干极负时誉的江湖奇人,前来输诚归附,请各位为老夫鼓掌迎宾。”一阵掌声,掀了起来。 掌声中,铁英奇等一干群侠,走到望贤台前。 无影神风简金祥从人群中望去,只见铁英奇的右边站着周婷婷,左边站着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后是武奶奶,武奶奶身后是一位神清气朗的年轻儒生,无影神风简金祥却不认识他。 其次,才是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 最奇怪的是少林派的智开、智能两位大师,武当派的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天龙派的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都未紧随在自己掌门人身后,反而在群雄之中。 无影神风简金祥几次都想用“传音入密”神功向铁英奇打招呼,并告诉铁英奇乃祖擎天玉柱铁铮等人,已如何的被玄阴帝君制住之事。 可是,当他想到为了保全擎天玉柱铁铮等人清誉,而将采取手段时,又觉得这些话实不宜向铁英奇说出。 而除了这些话,他便觉得无话可说了。 于是,无影神风简金祥打消和铁英奇联络的念头。 这时,铁英奇和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武奶奶,以及武奶奶身后的一位年轻儒生,已离群而出,走近望贤台下。 玄阴帝君和他们的距离,已只不过丈远左右。 铁英奇临风而立,自然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质流露出来,他按江湖礼节,抱拳一礼道:“玄君请了!”语气显然不大恭顺。玄阴二女苦笑皱了一皱眉头。 玄阴帝君却是满不在乎,哈哈大笑道:“铁少侠远道而来投效本宫,盛意可感,老夫敬你水酒三杯,以表示本宫欢迎之至意。” 话声一落,便有一个青衣少女,用一只白玉托盘,托了三只酒杯,走到玄阴帝君面前。 玄阴帝君亲手斟满了三杯酒,侧身吩咐站在身后的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道:“请三位堂主,为本帝君向铁少侠敬酒。” 擎天玉柱铁铮等人一致虔诚恭敬道:“属下遵命!” 玄阴帝君向铁英奇投过阴阴的一瞥,大有看你如何应付的意味。 这三杯酒,要是玄阴帝君亲自持杯相敬,乃是主客平等的礼教,铁英奇将毫不犹豫的接喝了。 玄阴帝君这种叫属下代敬的手法,无异已把铁英奇视同他的属下了,这杯酒已不再是敬客之礼,而是由上对下的安慰了。 加代之敬的又是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按礼,铁英奇还非喝不可。 这三杯酒要是喝下去,铁英奇当着这多江湖人士面前,再想否认与玄阴帝君的从属身份,便百口难辩了。 照说这种尴尬的局面,应该由擎天玉柱铁铮等人打破才是,这已是擎天玉柱铁铮等人非向玄阴帝君下手不可的时候。 铁英奇向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望去,只见他们三人似乎毫无向玄阴帝君动手的迹象。使他不由喟然一叹,暗忖道:“三位老人家一定是误会我功力尽失,为了我的生存,才如此忍辱委曲,我何不把真象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放手对付玄阴帝君。”此念一生,他便用“腹语心声”叫了一声:“爷爷!” 擎天玉柱铁铮微微一怔,目光射向铁英奇。 玄阴帝君又发话道:“三位堂主,务必替本帝君将这三怀美酒敬到!” 擎天玉柱铁铮应声到:“属下如辱所命,愿领重罚!”大步向铁英奇走来。 铁英奇大是着急,一时忘了用“腹语心声”,脱口道:“爷爷!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了!” 擎天玉柱铁铮不为所动,边走边道:“英奇!你说什么!动什么手?” 铁英奇大声道:“孙儿功力未失,三位老人家尽可按原计划向玄阴帝君下手!” 那知擎天玉柱铁铮怒喝一声,道:“胡说,你要陷爷爷于不义么?” 铁英奇一愣之间,尚未意会出擎天玉柱铁铮的话意,那托盘的青衣少女,忽然扬手将玉盘,向着铁英奇击出,铁英奇闪身让开,只见那青衣少女却已将一只纤纤玉掌印在擎天玉柱铁铮背心穴上,向铁英奇厉声喝到:“铁英奇!你敢动手!” 铁英奇心神皆震,果然不敢吩咐周婷婷动手。 那青衣少女把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带回玄阴帝君身前,才收回印在擎天玉柱铁铮“背心穴”上玉掌,走到一边去。 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向玄阴帝君一礼道:“属下等有辱使命,请帝君降罚!” 玄阴帝君一摆大袖道:“事出非常,与你们无关,且在一旁听命行事!” 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三人,立即恭顺的退到了一边。 这情形,看得铁英奇大惑不解。 玄阴帝君随又发出一阵阴笑道:“铁英奇,你不要危言耸听,老夫不相信你有自解‘黑皆天罡’指力之能?” 铁英奇用内力发出一声朗笑道:“你就听听本座有几分功力吧!” 玄阴帝君愕然回顾站在他身边的胡姓老人冷声道:“胡伦,你说已用‘黑皆天罡指’点了他们‘志堂穴’?” 那胡姓老人惶惊至极道:“属下亲自动手的,绝无差错。” 玄阳帝君厉声道:“那他怎会恢复功力的?” 那姓胡老人说道:“这……这属下……” 铁英奇豪笑接口道:“本座自有解穴之能,就是你亲自下手,亦奈何不了本座。” 亦阴帝君冷笑道:“老夫不信,其中必有蹊跷。” 铁英奇哈哈一笑道:“老魔!你不能相信的事情,多着哩!” 说着举手拍了三掌,领先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接着,一声,一声又一声的啸声,从“万圣宫”群魔认为功力被制的群侠口中发了出来。 一时,啸声震耳,风云变色,整个巫山都为之颤动起来了。 望贤台上群魔,个个脸无人色,手足失措,显然承受不住这个意外之外的心理的打击。玄阴帝君向玄阴女春梅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道:“这个责任是你负的了!” 玄阴女春梅恨恨的瞪了玄阴帝君一眼,道:“你也好不了!” 他们的对话,似是互相推卸责任,蓦然听去,实在令人不解。 好在这些话并未被别人听到,因为这时群雄所发的啸声,已经掩盖了整个大地,无人注意其他小小的枝节了。 惊天动地的啸声,足足延续了半盏热茶时间,才慢慢停息下来。 就在啸声甫落,大家心神尚未收摄的时候,忽见从望贤台附近,暴起三条人影,分别向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三人扑去。 这三条人影,因为是从后面扑出,“万圣宫”群魔在心神分散之际,难免有了疏忽以致被那三人扑到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人身边,才惊觉过来。 可是,这时那三人已夹起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等三人,在“万圣宫”群魔喝阻下,冲到铁英奇面前。 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武奶奶三人飞身跃出,让过那三人,联合发出掌风,阻住了追扑过来的“万圣宫”魔徒。 同时,斜刺里,另有二人疾飞而来,和抱持擎天玉柱铁铮等的那三人,略有先后的落身铁英奇前面。 铁英奇和站在铁英奇身后的回春秀才沈竹轩,以为二人是万圣官方面的追截之人,齐齐抡掌,迎头击出。 铁英奇掌力发出,只见迎面那人用“浮光掠影”身法,让了开去,铁英奇一惊之下,来人已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道:“小兄弟,是我!” 铁英奇欢呼一声道:“呵!是简老!” 另一边回春秀才沈竹轩和三苦神尼对一掌,回春秀才沈竹轩被震退三步,正要扑身再上,铁英奇忙叫住道:“沈兄,快快住手,是自己人!” 回春秀才沈竹轩身形一挫,稳住势子,三苦神尼也摘下了人皮面具。 一阵纷乱之间,万里追风朱五,神偷吴七,秀珠三人,也现出了本来面目,把擎天玉柱铁铮等三老,点了穴道,让他们席地坐下。 铁英奇真想不到万里追风朱五等人,竟能制住自己祖父他们,不由楞然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声喟叹道:“令祖等功力尽失,神智也受了玄阴帝君的控制,要不是小兄弟你说出已经恢复了武功,老哥哥几乎要做出一条遗憾终生的事了。”接着便把欲保全三大奇人清誉,所决定的断然处置向铁英奇说了。 只听得铁英奇又是惊骇又是感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无影神风简金祥见铁英奇恢复了功力,立即临时变更计划,暗中传音万里追风朱五等三人,将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抢救出来。 因事出突然,竟是意外的成功了。 这里刚刚安置好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武奶奶与魔徒们的混战,也因玄阴帝君的喝止,各自退回了原处。 玄阴帝君阴笑连连,厉声道:“小狗,此处地方狭隘,施展不开,你敢上山到本宫一会?” 铁英奇敞声朗笑道:“今天便是你‘万圣宫’冰消瓦解之日,放你回去先行准备一下又有何妨!” 玄阴帝君冷笑一声到:“好!本帝君为你们准备后事去好了!” 带着“万圣宫”的人,向山上退去。 四周看热闹,因知此番“万圣宫”之会,不是好玩的,一哄就走了一大半。 只有那些胆大的,自认也是一个人物的人,留在原地未动,预备跟随铁英奇他们上山看这场正邪大决战。 “万圣宫”群魔退走后,铁英奇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恢复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的神智。 铁英奇在三仰峰下,“朱心赤子”张茂隆“养心洞”中,不但尽传了“朱心赤子”张茂隆全部绝学,而且,更从“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藏书中,获得了极为广泛的知识,夸张一点,用“学究天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对于以点穴手法,控制一个人的心智之事,在铁英奇的知识领域里,并不是一件十分稀奇之事。 老实说,铁英奇对这种手法,也有相当的研究,只因这种手法,太过奥妙,其解救之道,又因施术的差异,有所不同,偶一不当,便有使被救治的人变成白痴的危险,铁英奇要不因玄阴女春梅在苍穹神剑上官勇身上露了一手,看出玄阴女春梅制穴的过程,他真不敢冒然动手解治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的禁制哩。 现在,铁英奇用已有的知识配合从玄阴女春梅看来的手法,已是成竹在胸,只见他人如风车一般,在三大奇人身上,一阵点打推拿,不过两盏热茶时间,擎天玉柱铁铮等三大奇人的神智,便完全恢复过来了。 铁英奇周婷婷苏梅苓各各拜见了自己的祖父和师父。 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也过来叩见了恩师和师伯。 接着,无影神风简金祥便把所发生的情形,向三老叙述了一遍,三老听了,相顾愕然,心惊肉跳不止,象是做了一场恶梦。 擎天玉柱铁铮怅然若失一叹道:“简老弟,我们三人一身功力尽失,围攻玄阴帝君的计划,只有交给他们小一辈的去办了,此事想起来,实在教人心有未甘。”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是一阵唏吁,想不出适当的安慰之言。 铁英奇双眉一挑道:“爷爷,你们是中了玄阴帝君的什么暗算?” 擎天玉柱铁铮又是一声长叹,苦笑道:“英儿,你纵是得了‘赤心赤子’张老前辈全部绝学,只怕也救不了爷爷们哩!” 铁英奇道:“爷爷说出来,大家研究,说不定能有办法,也不一定。” 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道:“铁掌门人一夜之间,为我们大家恢复了功力,使得玄阴帝君大吃一惊,如果再能帮助三位前辈恢复功力,由三位前辈和简老出其不意的合力出手,玄阴帝君必败无疑,今日之战,便稳操胜券了。” 擎天玉柱铁铮沉声地道:“我们三人中了玄阴帝君化功散之毒,英儿,你有办法么?” 铁英奇微一沉吟道:“不知爷爷中了‘化功散’之毒,已有多久了?” 擎天玉柱铁铮默计时日道:“至今天为止,不过三日左右。” 铁英奇道:“幸好沈兄在场,英儿可以勉力一试!” 擎天玉柱铁铮大喜道:“那你快快为我们施功吧,爷爷今日不杀玄阴帝君,难消心头之恨。” 铁英奇取出九颗“青空玉露丸”分给三老服下,又请无影神风简金祥,三苦神尼,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用内力帮助三老行开药方。 然后,把回春秀才沈竹轩拉到一边,相商道:“小弟拟以自身三味真火,练化三位老人家体内‘化功散’之毒,请沈兄以万蜂集蕊手法,分别行针三十六大穴,则就不难医好三位老人家的‘化功散’毒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是大大的行家,听了铁英奇的话剑眉一蹙道:“铁兄,你帮忙大家恢复功力,真元已损耗极巨,尚有余力帮助三位老人家么?” 铁英奇道:“行功前,请沈兄用金针刺入小弟‘气户’、‘天买’二穴,当能激发小弟一身潜力,为三位老人家治愈毒伤有余。” 回春秀才沈竹轩剑眉锁得更紧道:“铁兄,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的严重么?” 铁英奇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弟考虑过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因不知铁英奇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又特别提醒他道:“铁兄,你可能毁了你自己的全身功力哩!” 铁英奇一笑道:“小兄弟只要调养一个月,便可把功力恢复过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以为铁英奇的话,是安他的心的,他总认为铁英奇是抱着牺牲自己,完成三位老人的壮志的用心。不由又道:“可是今日之战,敌众我寡,少不得你哩!” 铁英奇道:“小弟为大家恢复功力之后目前功力之怕连玄阴女都斗不过,多我一人不为多,少我一人不为少,如果把三位老人家的功必恢复过来,则仍减少了我一个人的力量,却多了三个胜过它阴女的顶尖高手,这岂不是最合算的做法么。” 回春秀才沈竹轩一叹道:“铁兄,小弟敬佩你的为人,遵命就是!” 铁英奇领着回春秀才沈竹轩同走回三老面前,心想:要是先为自己祖父施功,只怕祖父心中不高兴,于是便先走到心如神尼身后,盘膝坐好,请回春秀才沈竹轩用金针刺了他的“气户”、“天奚”二穴,激起全身潜存功力,伸手贴在心如神尼“背心穴”上。 铁英奇以自身体内三昧真火,为心如神尼炼毒之情形,原非目视可以看得出来的,所以,这时,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回春秀才沈竹轩身上。 回春秀才沈竹轩为天下第一神医阎罗恨郭竞天的传人,一身医学,除了铁英奇外,已不作第二人想,他有这种奇高的医道,握满了金针,双目精光湛湛,注定心如神尼脸上神色变化。 起初,心如神尼在铁英奇三昧真火锻炼之下,一付不老的容颜,变成了陀红之色,胸前起伏剧烈,呼吸急促困难。 心如神尼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似乎就要接不上气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面对心如神尼而立,脸上的汗珠,也是滚滚而下,显见他是紧张到了极点。 他的紧张,当然是由于待机捕捉那用针的瞬刻时间,稍一失误,不但毁了心如神尼,同时,也将毁了铁英奇。 心如神尼的脸色红得快要发紫了,喉中也发出阵阵“咯!咯!咯!”的声响。 当第三次响声发出时,已是弱得听不出声音了,也就是说,到一个人快要咽气的时候了。 只见回春秀才沈竹轩双手同时一扬,一片金光闪动,手中二十三根金针,根根刺入了心如神尼正面二十三主穴。(下阴穴未用针) 一击发出二十三根金针,其取穴认位之准,已使在场的数十个名家个个叹为观止。 回春秀才沈竹轩发出二十三根金针后,吁了一口长气,抹去脸上汗珠。又取出了十二根金针,握在手中。 这时,心如神尼的脸色,已由赤红色转变为浅红色,又变为白色,最后变成了苍白色。不久,又由浅而深,恢复了原来的赤红色。 只是,心如神尼这时的呼吸情形,虽然急促,却是轻松得多了,在适当的时机,回春秀才又扬手打出十二根金针。 回春秀才沈竹轩明明是与心如神尼相对而立的,他发出的金针,却在一片金光耀眼之下,完全刺入了心如神尼背面十二大主穴。 无影神风简金祥脱口赞道:“好一手‘飞虹迥风’手法!”心中一动问道:“小友,你这手法可是从阎罗恨郭竞天学来的?” 回春秀才沈竹轩肃容道:“他老人家是晚辈恩师!”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回春秀才沈竹轩道:“晚辈已从言谈中知道了老前辈,只是一时未及叩问道安。”接着便向无影神风简金祥叩首道:“晚辈沈竹轩见过老前辈……” 一语未了,他身子忽然向前一冲,无影神风简金祥连忙扬手发出一股无形劲气,托起他的身子,关切地道:“你可是损耗真力太多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面一红道:“晚辈功力不足,又加心情过份紧张,现在有点头昏。” 无影神风简金祥伸手搭在回春秀才沈竹轩肩上,一道热流透入回春秀才沈竹轩体内,嘱咐道:“你快运功调息,你今天能助铁小兄弟恢复三位老前辈的功力,替我们云贵湘川一带武林朋友,争了不少光彩,师伯要好好的嘉勉你一番。”顿了一顿,又道:“你可愿学师伯的‘浮光掠影’身法?” 回春秀才沈竹轩闻言之下,惊喜若狂,几乎要停止调息,急口道:“多谢师伯!”要知“浮光掠影”身法,乃是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成名绝技,简金祥要将此绝技传授给他,教他如何能不喜极忘形。 这时,铁英奇已收功而起,替回春秀才沈竹轩收回了心如尼身上的金针。 不久,回春秀才沈竹轩精神恢复,铁英奇因其金针之助,又激起了生命潜力,一口气之下,又医好了长白老人苏圣北与乃祖擎天玉柱铁铮二人。 不过,在医好过程中,回春秀才沈竹轩还是因为功力不足,由无影神风简金祥助他运功调息,才得以成功。 三位老人,功力复恢,都在运功调息。 大家不由都把铁英奇当神人一般看待了。 这时,回春秀才沈竹轩便要铁英奇取出“气户”、“天奚”穴上金针。 铁英奇摇首道:“且慢!金针一起,小弟便将身软如棉,形同假死,不但在‘万圣宫’不能再为大家尽力,反而要大家分心照顾,诸多不便,依小弟之见,还是等到的扫荡了‘万圣宫’之后,再取出金针吧!” 回春秀才沈竹轩非常耽心地道:“铁兄,你的医道比小弟高明得多,似乎无须小弟再向你提出警告,但是你却不能不为天下武林的前途想想。” 铁英奇只是摇头,坚决不同意拔除身上金针。 回春秀才沈竹轩急了,便把严重性告诉了无影神风简金祥。 无影神风简金祥望着铁英奇巨目一瞪道:“小兄弟,你真要使天下武林朋友为你伤心么?” 铁英奇苦笑道:“简老,你放心,小弟自有分寸,多耽误一天半天,还毁不了小弟,沈兄不知小弟在‘养心洞’的奇缘,简老你应该相信我。” 无影神风简金祥犹豫了一阵道:“小兄弟,老哥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敢相信你,由不得你胡来!”出指向铁英奇点去。 铁英奇为三位武林奇人恢复功力,自己损耗极大,闪身欲让,已是力不从心,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指落下,眼看就要起出他身上的金针。 蓦地,身后响起擎天玉柱铁铮的声音:“简老弟,英奇有什么地方不对?请看在小弟面上,饶了他吧!” 无影神风简金祥缩手一叹道:“他要自己找死!你说气不气人!” 擎天玉柱铁铮是功力初复,但那股令人折服的气概,却是丝毫未减,他大步走到铁英奇面前,不怒而威地道:“英奇,你以为你功力高了,就可以任性而为了么?” 铁英奇幼乘庭训,孝弟之念极重,心中纵有百般委曲,也不敢在祖父火头上分辩,一时惶急之情毕现,俯首无言。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擎天玉柱铁铮真的教训起铁英奇了,忙又为铁英奇分辩道:“铁老,你不要错怪了他,小弟还有话没说清哩!” 擎天主柱铁铮瞧了瞧铁英奇那付惶惊的神色,心中也甚是不忍,一叹道:“但愿你没有做错事!”转面静听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解说。 无影神风简金祥便把铁英奇不顾自己功力一再损耗,用金针亢元之法,将一身潜力作了竭泽而鱼的运用,而且,更不听劝阻,非等“万圣宫”之会结束之后,不愿取下金针的情形说了一遍。 擎天玉柱铁铮在老前辈人物中,除了玄阴帝君而外,不作第二人想,识见之广,自不在话下。这时,听了无影神风简金祥的说明,这才恍然明白铁英奇不是自大自狂之人。 当时,脸色一变,苍目之中含满了热泪,道:“英奇,你真的不能早些休息么?” 铁英奇这才振声道:“‘万圣宫’高手如云,玄阴帝君阴险毒辣,孙儿实是放心不下双方之争。” 擎天玉柱铁铮点头道:“你的话虽然不错,可是你既已无参战之力,纵是放心不下,又能如何?” 铁英奇道:“如果‘万圣宫’尽出高手,群雄是否有得胜的机会?” 擎天玉住铁铮在“万圣宫”住了不少时日,对“万圣宫”的实在力量,知道得极是清楚,掠目扫视了群雄一眼,道:“就我们目前实力而言,希望甚少。”忽然语音一扬又道:“但爷爷等四人,誓死贯彻初衷,与玄阴帝君作那并骨之拼,同归于尽,只要玄阴帝君一死,今日在场群雄,纵是全体成仁,‘万圣宫’也必伤亡惨重,不足危害江湖了。” 铁英奇道:“既是共归其亡,孙儿也义不独生,那么现在取出亢元金针,与稍迟些时间取出,又有什么分别!” 诚然,既是同归于尽的局面,纵是现在取出金针,战端一起,也逃不出“万圣宫”的毒手,这个理由非常简单,擎天玉柱铁铮岂有不明白之理。 不仅如此,就连还未恢复功力的少林智开、智能二位大师,武当的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天龙派的辟地手汪镇北、五柳先生林茂森,还不都一样难逃大劫。 但事实上,铁英奇内心之中,却毫未想到失败的路上去,他默察全般情形,正派众侠,实有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优越条件。加上他深思熟虑所得的对策,不难一鼓作气犁庭扫穴,把“万圣宫”完全击溃。 只因三老功气已复,既有长者在,他自然不好意思再居领导地位,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只有待上山之后,随机应变,扭转大局。 但,他又不能说出一套言之成理的话来,以解眼前窘境。 当然,此举对他真元内力的损耗,是不可估计的,好在他已练成了全清之体,至多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多吃些苦头,迟早都可以将功力复原的。 擎天玉柱铁铮当然看不出铁英奇的心意,但听了铁英奇言之成理的话后,不由朗声大笑道:“简老弟,英儿说的话不错,也只这样,他才配为铁氏门中的子孙,你不用再劝他了!” 擎天玉柱铁铮又正色鼓励铁英奇道:“爷爷宁可看着你精力耗尽而死,也不愿看你毫无作为的活下去,你虽然无法与‘万圣宫’的群魔斗力,但以你一身所学,默察大局,随时利用你的脑力,指出敌人的弱点。改正我们短处,这也是必需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擎天玉柱铁铮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各位!我们也该上山了!” 群雄齐声响应,向山上“万圣宫”门口时,不由都驻足不前相顾愕然。 原来,“万圣宫”广场上,这时已是人影幢幢,围了一圈,圆圈中央留出一块空地,对正门口,有一条进入空地的缺口。 看这阵式,群雄只要一进入那圆圈之内,而被“万圣宫”吓住了,则今生再也无颜与玄阴帝君作对了。 “万圣宫”这一着,确是占尽了人和、地利的便宜。 群雄惊愕相顾之下,尚未想出有效的对策时,忽见门口闪出扫地斯文吕不二,眼睛看着天上鼻子像生了蛊一样,“哼!”了一声道:“帝君有话交下,你们如认为人手不足,难以为敌,不妨约期再战,本宫今天不为已胜,放你们一条生路。” 言词语态之间,对群雄轻视到了极点。 群雄中不是一派掌门之人,就是江湖上铁铮铮的汉子,平时讲究的,就是舍生取义,生死之念,原就看得极为平淡,来到“万圣宫”前,那有回头之理。 擎天玉柱铁铮望着扫地斯文吕不二那副德性,冷笑了一声,不待发话,无影神风简金祥已是闪身而出。 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身法,冠绝天下,扫地斯文吕不二两眼望着天上,一时没有看清他,当无影神风简金祥接近扫地斯文时,蓦地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心惊之下,扫地斯文吕不二“哦”声中退后一步,显得有些失措地道:“你……” 无影神风简金祥哪容他开口说话,出指如风,点了他的哑穴,单臂一操,把扫地文吕不二甩倒地上,厉声喝道:“你在前面爬行引路!” 扫地斯文吕不二原有一身颇为不俗的武功,不过在无影神风简金祥手下,却没有他施展的余地。 他最厉害的一张寡廉鲜耻的嘴巴,又被无影神风简金祥制住,这时,他纵是无耻多变,也英雄无用武之地,发挥不出他的天才,全身打颤的只流眼泪。 无影神风简金祥击掌待发,道:“你要不马上死,便干干脆脆的爬吧!” 扫地斯文吕不二贪生畏死,真怕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掌落下,慌得一阵点头,乖乖的引导群雄,进入圆圈中央。 “万圣宫”中人,爬行带路,其给予“万圣宫”的侮辱和打击真是太大了,这时“万圣宫”纵使将群雄制于死地,也不足自豪了。 这一手,四大奇人之中,也只有无影神风简金祥想得出做得出。 玄阴帝君见了,霜眉一寒,传音吩咐那个曾和武阴拼斗得胜负难分的柳姓老人道:“柳分堂主,你去把扫地斯文昌不二毙了,免得他为本宫丢人,折了本宫的锐气!” 那柳姓老人应了一声:“是!”阴阴的朝着群雄迎来。 铁英奇见了,向周婷婷细声道:“婷姊姊!玄阴帝君派人向扫地斯文吕不二下手了!” 周婷婷绉鼻一笑道:“这种人留在世上,有丧人类尊严,难道你还可惜他不成!” 铁英奇道:“我们保住他的生命,也好臊臊‘万圣宫’魔头们的脸皮。” 周婷婷道:“你是要我出手保护他!”娥眉一颦,又道:“你不好叫别人出手么?”她看不起扫地斯文吕不二,不屑出手。 铁英奇看穿了周婷婷的心意,笑道:“目前敌我双方,除了玄阴帝君外,你功力之厚,无人可及,我请你出手,不仅是为了暂保扫地斯文吕不二的生命,更主要的是,请你尽力施为,以最少的招数,痛挫‘万圣宫’凶威,使他们寒胆,等会群殴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占有便宜了。”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英弟胸有成竹,你如果会丢人,我也不会请你了。” 周婷婷柳腰微闪,人便到了四大奇人身后。 这时,那柳姓老头,装作毫不理会扫地斯文吕不二的样子,已走近扫地斯文吕不二不足十步之远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不知柳老头用心何在,见他已快临近,不由喝道:“姓柳的,你不是老夫的敌手,识趣的,赶快退了回去。” 柳老头沉声道:“老夫鬼影子柳飘,久闻你简老头‘浮光掠影’轻功冠绝一时,你敢和我比比轻身功夫么?” 鬼影子柳飘凭着他一套鬼魅身法,算得上是近五十年来,江湖上的高手,无影神风自是不识其人,不时冷笑道:“凭你也配!” 鬼影子柳飘自然不是真心要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较量轻功,他只是想分散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心神,好伺机向扫地斯文吕不二下手。 至于擎天玉柱铁铮等三老,据他了解,已是功力丧失之人,不足为惧。所以他根本未把他们三人放在心上。 他不答理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施出鬼魅身法,在原地自右向左一阵急旋,一条身子,便因旋转之势,直线向上钻起,高达八丈左右,那自右向左的身形,忽然改为自左向有的急旋,人却一下落回原地,面色不变,阴阴的道:“就凭这一手,姓简的,你学得来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双目精光电射,点头道:“不错,你这‘阴旋阳转’身法,够得上在目前江湖上称绝一时了,可是在老夫眼中,却不值一晒。” 鬼影子柳飘道:“大话人人会说,你有什么新奇的身法,让老夫见识见识!”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你要见识老夫的功夫,老夫干脆给你一个面子,由你出题好了。” 鬼影子柳飘脑筋一转,俯身取一块石块,掌力激吐,便把那石块压成二十多粒小石子,数了一数道:“老夫掌中,现有二十五块碎石,老夫将以满天花雨手法向东打出,碎石出手,你如果能用‘浮光掠影’身法,凌空收回这二十五块碎石,老夫便尊你轻功天下第一!” 任何人都想象得到,鬼影子柳飘打出石块时,必定尽力施为,那么其速度之快,自非等闲,一块石头,已是难能追上,何况,共有二十五块碎石,用满天花雨手法打出,要凌空追接二十五块碎石,其困难的程度,可想而见。 可是,无影神风简金祥却是淡淡一笑道:“你出手吧!” 这一来,不仅是群雄,而是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其中只有周婷婷分了一半注意力在鬼影子柳飘身上。 鬼影子柳飘只想把无影神风简金祥引开,好向扫地斯文吕不二下手,当时,一阵阴笑,二十五块碎石,扬手向东打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顿失所在,凝神看去,却见无影神风简金祥已赶过了碎石,反扑而回,人在空中,有如闪电金蛇一般,将那二十五碎石,尽皆接到手中。 那边无影神风简金祥碎石入手,这鬼影子柳飘“嘿!嘿!”一笑,身子一斜,疾向扫地斯文吕不二“凤眼穴”扑到。 扫地斯文吕不二原是爬在地上,觉出情形不对,鬼影子柳飘的指力离开他“风眼穴”已不足几尺远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的功力,那比得上鬼影子柳飘,又加他人太怕死,早就吓得四肢发软,欲闪无力了。 鬼影子柳飘见阴谋得逞,阴笑变成了大笑。 那知,他笑声刚变,扫地斯文吕不二尚未就死之际,忽然有人冷冷的道:“本姑娘早就看出你的用心了!” 一线指风也是朝他“凤眼穴”袭来。 鬼影子柳飘仍有点死扫地斯文吕不二的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不用想活了。 他当然不会为了要取得扫地斯文吕不二的生命,而牺牲自己,顾不得再伤扫地斯文吕不二,鬼魅身法闪动间,人已飘退五尺。 他人虽飘开了,可是他心中的惊悸并不微减,不由的惊骇更甚。 原来,他觉出袭击他的人,如影随形,指力早就点在他“凤眼穴”上,只差没有吐劲而已。 凭他的鬼魅身法,会甩不开来袭之人,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那得不惊骇欲绝。 这时候,背后的那人,指力一收,道:“你不要怕,本姑娘不会暗中伤人,你回转身来,本姑娘要叫你见识见识真功夫!” 鬼影子柳飘倒抽了一口冷气,转过身形,一见是周婷婷,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你!” 周婷婷的身法,鬼影子柳飘在天齐庙早已见识过。当时心中就发毛了。 周婷婷正色道:“你能三招之内逃出手去,本姑娘饶你偷袭扫地斯文吕不二之罪!” 鬼影子柳飘一听,周婷婷只要他接三招,暗忖凭自己鬼魅身法,虽是功力不及,难道连三招都躲不开么?是以他胆气又壮,冷笑道:“莫说三招,就三百招,老夫又有何惧!” 周婷婷道:“本姑娘要出手了!”玉臂微微举起,既未发力也未欺身进扑,只等鬼影子柳飘先行闪让。 鬼影子柳飘右脚一拧,手势向左,但身形却是向右旋了出去。同时,冷笑一声,又说道:“你能奈何……”“老夫”二字尚未吐出,下面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 只见周婷婷的玉掌已离开他胸前不足五寸,任他如何闪动身形,也莫想甩脱周婷婷,不但甩不脱周婷婷,就是周婷婷伸在他胸前的玉掌,也始终还是五寸的距离,就凭这一点,鬼影子柳飘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正好这时无影神风简金祥也在掌声中走了回来,见了哈哈大笑,道:“周姑娘的‘浮光掠影’身法,比你‘鬼魅身法’如何!” 周婷婷示威目的已达,玉掌微登,只发出了三成真力,便把鬼影子柳飘震出一丈开外,吐血而退。 这还是周婷婷一掌震伤鬼影子柳飘,扬起清脆的声音道:“还有那位想要扫地斯文吕不二的命!” 扫地斯文吕不二听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只向周婷婷磕头不止,他因为哑穴被点,说不出话,只好用磕头来获取人家的可怜。 无影神风简金祥只看得霜眉紧皱,暴喝一声道:“还不快引路!” 扫地斯文吕不二那敢稍缓,便又向场中爬去。 这时,群雄零乱的队形,已因铁英奇的指点,有了很大的变化。 一座奇绝的阵式,已然形成了。 只因这个阵式,仍然保持着零乱的外形,高明的连玄阴帝君者都没有看出来。 大体上说,群雄的位置,是这样站的。 周婷婷站在俯伏在地上的扫地斯文吕不二身后。 周婷婷的身后是无影神风简金祥,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后面是一字排开的三老,擎天玉柱铁铮居中,心如神尼在右,长白老人苏圣北站左。 其他的人,便看似零零乱乱的站成二堆,把铁英奇和六位未复功的奇侠围在中央。 玄阴帝君自派出鬼影子柳飘谋杀扫地斯文吕不二,失手不成后,慑于周婷婷的声威,便未再派人出来丢人现眼。 因为凭周婷婷的身手,“万圣宫”高手虽多,但单打独斗,除了立阴帝君亲自出手外,只怕再无匹敌的人了。 玄阴帝君也正好利用群雄进场的时间,与玄阴女春梅、秋兰,商定了对付群雄之策。 群雄之中,被玄阴帝君认为唯一劲敌的,当然是铁英奇,周婷婷是次要的人物。 四大奇人中,玄阴帝君认为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功力已散,仅凭无影神风简金祥一人,并不足虑。 余者,如三苦神尼,武奶奶,百灵仙子苏梅苓三人,有玄阴二女二人,可以对付二人,多出的一人,只要另外指派两个高手,就可以对付了。 至于,被玄阴女春梅擒来的一干群侠,“万圣宫”群魔之中,足可选出相等功力的人数,超过一倍不止,不论群殴单打,玄阴帝君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在玄阴帝君眼中,主要的硬手,是铁英奇和周婷婷。 玄阴帝君怕铁英奇和周婷婷联手对付他,所以,不预备和铁英奇周婷婷亲自动手,腹中想好了数十位高手,用以围攻铁英奇和周婷婷。 群雄进入“万圣宫”群魔人海中央之后,那进路的缺口,马上就合拢了,把群雄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赶来看热闹伪江湖人物,统统被挡在门外,只有望墙兴叹。 其实,这也不能过份批评“万圣宫”,虽然他们恶,但总还是人,既是人,便有人的虚伪,他们总不能不顾借自己的面子,让人家把他们见不得人的丑事,尽行看了去。 场内,无影神风简金祥指着俯伏在地上的扫地斯文吕不二,讽刺地笑道:“谢谢贵宫专使大礼迎接!”袍袖一拂,解了扫地斯文吕不二哑穴。 扫地斯文吕不二哑穴被解,因不知无影神风简金祥意向如何?乃是不敢站起来,俯伏地上不住的叩首道:“谢过简老再造之恩!” 无影神风简金祥摇头叹道:“你滚回去吧!” 扫地斯文吕不二一听无影神风简金祥放他回去,便顾不得再叩,连爬带滚的溜了回去。 正当跑出丈远之际,百灵仙子苏梅苓忽然叱喝一声,道:“吕不二慢跑!本姑娘有话指点于你。” 扫地斯文吕不二已离开群雄丈远之外,认为群雄再也无可奈何于他了,凶形恶像,又摆了出来,停身怒骂道:“你有什么屁快放,大爷没有耐心多等呢!” 百灵仙子苏梅苓却不生气,“哧”一笑道:“你想回‘万圣宫’去送死么!” 扫地斯文吕不二恍然想了起来,不由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颤抖,忽然之间,冷汗如雨,滚珠般落了下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有心调侃他,接着说道:“你太不争气,丢了‘万圣宫’的脸,刚才要不是婷姊姊保护你一命,你早就被鬼影子柳飘送回老家去了。” 扫地斯文吕不二想到了这一点,再经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说了出来,更是怕上加怕,不由扑地跪倒,哀声哭告道:“姑奶奶,祖姑奶奶,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刚才出言不慎,请你就当小的放屁,大发宏恩,允许小的改邪归正,小的做牛做马,也感激各位大侠三辈子!” 可怜分号,令人见了哭笑不得。 那边,玄阴女秋兰笑着接话道:“不识时务的东西,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就是和他们做十八辈子牛马,他们也保不了你的命,你为什么不知道回来求求圣女饶你一命!” 扫地斯文吕不二暗叫一声:“糟糕!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猛的跳身而起。昂头挺胸,洋洋朗声向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我吕不二堂堂男子大丈夫,生是‘万圣宫’的人,死是‘万圣宫’的鬼,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呸!呸!有朝一日你落在老夫手中,老夫非剥你的皮不可!”转身向玄阴女跑去,高叫得一声:“圣女……” 一语未了,玄阴女秋兰伸手点了他穴道。 扫地斯文吕不二大声哀求道:“圣女不是说,可以饶过属下一命么?” 玄阴女秋兰脆声一笑道:“本圣女说过饶你一命!可没有说过免去你应受的活罪!” 扫地斯文吕不二指伤发作,厉叫一声,倒在地上,翻腾滚动起来。 片刻之后,已把地上滚出一个洞,尤自哑声嘶叫不止,所受之苦胜过千刀万剐。 周婷婷见了,柳眉双轩,凌空发指,就二丈远的距离点了扫地斯文吕不二的死穴,解脱了他的痛苦。 玄阴女秋兰娇笑道:“吕不二!你阴灵有知,应该知道饶不了你的,不是‘万圣宫’!” 只气得周婷婷娇靥含霜,清喝一声道:“妖女!你出来,本姑娘先教训你的心狠手辣!” 第二十三章 群雄奋力斩妖魔 玄阴女秋兰斜眼睛向周婷婷头顶上望过去,等于不屑于答理地“哟!”了一声,道:“人说打旗儿的先上,本圣女却不是打旗儿,你想动手,自有与你身份相同人奉陪就是!” 玄阴女秋兰自知不是周婷婷的对手,为全面子并按照玄阴帝君预定的围攻计划,故意玩出那种看不起周婷婷的话,给周婷婷一个大大的难堪。 那知周婷婷功夫高,修养更是不坏,淡淡的一笑道:“论年龄,论辈份,我原就是各位老前辈的马前小卒,不知你们‘万圣宫’自玄阴帝君以下,能有几人接得起本姑娘三招一式。”反过来把玄阴女秋兰送出的侮辱,原壁奉还。 玄阴女秋兰脸皮也真厚,装没有听见,伸手取出一面三角红旗,临空一招,道:“天南八怪何在?” “圣女有什么吩咐!”应声走出八个断了左臂的老人。这八个老人,就是玄阴帝君于入“万圣宫”时毁去了他们每人一条左臂震住“万圣宫”一批旧人的。 事后,玄阴帝君又用笼络的手段,暗中传了他们不少奇门绝学和一套联手和击之术,今日他们八人之能,在玄阴帝君眼中,除了自己为熟知他们的弱点,可以仍然控制他们八人外,武林中只怕再也找不出谁能对付住他们八人联手一击。 天南八怪因武功倍增,虽然失去了一只左臂未尝不可说是因祸得福,所以对立阴帝君再无怨恨之心了。 玄阴女秋兰见天南八怪神态恭顺,微微一笑,举起三角红旗道:“玄君有命,请八位把那个丫头擒了回来!” 天南八怪第一次与周婷婷相遇,刚才虽见她对付鬼影子柳飘时身手不弱,但并不认为值得他们八人联手对付,面上不由都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玄阴女秋兰,看穿了天南八怪的心事,暗用“传声入秘”神功警告天南八怪道:“那丫头身功力奇高,本宫高手,在天齐庙已尝过她的厉害,八位不可心存轻敌之念,小心为上。” 天南八怪齐声哈哈一笑道:“圣女放心!老朽们知道了!” 八人同时转身,同时起步,并肩一列横排,到周婷婷前面一声不响的一站。高傲冷峻到了极点。 周婷婷仍然保持脸上的笑容道:“八位长者!是一同出手?还是单独赐教?” “长者”二字,化开了天南八怪脸上的寒冰,大怪总算开口说话了:“你认为你值得老夫等人兄弟一同出手么?” 玄阴女摇头向玄阴帝君道:“要是一对一,只怕天南八怪要被周婷婷各别击败!” 玄阴帝君阴阴一笑道:“那丫头外圆内方,高傲得很,天南八怪的话,已经使她生气了,你们不见她的柳眉儿已经扬起了么!” 果然,周婷婷扬起一声脆笑道:“八位合起来只能算四个人,联起手来所暴露的空当,又多于四个人,已是吃了很大的亏。同时本人轻身功夫乃是简老前辈嫡传的‘浮光掠影’,要占不少便宜,我看,打就要打得公平,八位长者要上就一起上吧!” 周婷婷说完以后,总算给了天南八怪一个面子,取出了兵器,没再以一双向掌应敌折辱对方。 周婷婷握在手中的兵器,原来就是他系在腰上的一条银白色缎带,带长五尺有零,六尺不到,两端银穗成丝,随风飘动,射眼银光悦目已极,如非是在这时取出来,谁会想到缎带会是周婷婷的兵器。 周婷婷女孩儿家,原就不爱携刀带剑,自功力猛进以后,具将家传“银光流霞剑”供了起来,用于孝思。 这根银丝缎带,原也不是什么兵器,只是周婷婷的衣饰装束罢了! 周婷婷左手食中二指钳住缎带中部,内力微吐,劲达缎带两端,那条软软下垂的缎带两端,候然挺直成水平,显然内力已达借物凝功的地步。 这种功力在群魔眼中原属平淡无奇,大家只是窃窃一笑,对周婷婷的功力认识,都有不过如此的感觉。 那知眨眼间,那条缎带一头翘起如弓,尤其那两端穗丝,更如灵蛇吐信般,上下左右转动不停。 就凭这动静之间的些许不同,在行家眼里看起来,其难易之别,相距何止十倍。这已是“以意役形”的极高境界了。 “万圣宫”群魔,都是一批魔中之魔,一身功力修为,除了与玄阴帝君比起来相形见绌,差得太远以外,那一个不是凶威赫赫,各有绝艺的有数人物。自然都看得出周婷婷功力上的成就,除了玄阴帝君以外,群魔中无人可及,当时的神色便由惊悸取代了轻蔑。 天南八怪更是神色一肃,各各提高警觉,不敢丝毫大意。 周婷婷志在震慑群魔,使他们对群侠方面,多少有所警惕,混战起来也好有所顾忌,她露了这一手以后,缓步向前走了五步,口中说了一句:“各位请!”便神闲气清,含笑而立。 天南八怪既不敢小视周婷婷,当时,便有四怪取出了兵器,四件兵器形式完全相同,一律律都是长二尺八寸的风磨铜旱烟带。 有兵器的四怪与赤手空拳的四怪,相错而站,弥补了彼此之间的短缺。 大怪哈哈一笑道:“周姑娘神凝内蕴,静如山岳,已达内家上乘妙境界,倒真值得老夫兄弟八人联手一试。”接着沉声道:“兄弟们展开!”一阵人影纷飞,八人分占了干、兑、离、震、撰、坎、艮、坤八卦方位。 周婷婷知道他们倚老卖老,不会先行出手,朗声轻喝道:“看招!”手中银色缎带平直向大怪“七坎”穴点去,端头丝穗成伞,罩住了大怪胸前一大片。 大怪手中未用兵器,单掌一立,发出一股掌风向周婷婷点来缎带中部击去,同时二怪脚下错闪开二尺,用风磨铜烟向以周婷婷银色缎带端头。 大怪掌风与二怪风磨铜烟斗,同时都击中了周婷婷缎带。 周婷婷手中缎带,平直如水,闪都没有闪动一下。 而大怪、二怪都被极大回震之力,震得脚步浮动,心头发热。 幸而他们身形都在转身间没有被人家看出,实际他们第一招已然吃了暗亏。 大怪随之口中发出一声轻啸,八人的身子,围着周婷婷转得疾如流星般快速了。 周婷婷居中而立,但觉八怪拱动间鼓起一股旋转的气流,向她身上压来。 周婷婷微微一笑,提起六成功力,抗拒那四面八方压来的气流,暗忖道:“你们太把我小看……”一念来了,忽觉四周的压力,又增加了不少。 周婷婷“咦!”了一声,念头一转,暗叫道:“不好!这是混纯旋激!” 周婷婷功力业已猛进不说由于铁英奇的指导,也读了不少“养心洞”的藏书,武学原理知识之广泛,除了铁英奇外已不作第二人想。 须知这“混纯激旋”乃是天地未分前的一种自然现象,力道之大,不可思议。 天南八怪形成的这种“混纯激旋”虽是人为的,但深合自然演变之理,以人为对象来说,其威力便不同凡响了。 周婷婷全身功力提到八成,才勉强抗拒那向她身上挤来的气流。 这时,如果天南八怪向周婷婷进招的话,由于膂力叠积的关系,他们只要施出二成功力便可收到十成的效果。 如果八怪在“混纯激旋”一旦完成,便同时出手,周婷婷纵有通天的功力,也难接得下一招两招。 可是,他们没有及时出手,当他们要出手时,周婷婷已悟出其中道理,展开“浮光掠影”身法,顺气流旋转的方向,飞旋起来,消灭了自然旋转的压力不少。 周婷婷银色缎带递出时,天南八怪由于“混纯激旋”增加之助,已能硬打硬接了。 只见人影如风尘,灰滚滚,天南八怪围住周婷婷已是打成一团。 这边局势一定,玄阴女秋兰含着诡谲的笑声道:“铁英奇!你敢出来会会本宫的‘阴极’大阵。”又想以众人之力,围攻铁英奇了。 铁英奇为了舍己救人,恢复众人的功力,几乎将自己的真元内力,损耗殆尽,目前乃是因为用了金针亢元之法,冒着“竭泽而渔”的大险,才能出面主持大局,那里还有能力与人动手搏斗。 玄阴女秋兰这一叫,等于刺中了群雄方面的弱点。 铁英奇出去吗?这时谁都有置铁英奇于死地功力! 铁英奇要不出去吗?这太不象话了。而且,也有被玄阴女秋兰看破铁英奇失去了战斗力的弱点。 两难之下,铁英奇朗声一笑,越众而出,指着玄阴帝君道:“你我前次一战,胜负未分,本座和你再继前战如何?” 玄阴帝君微露窘态,但一现即收,发出一声明笑道:“本宫高手如云,如果再与你动手,岂不有失本帝君身份,秋兰!发动‘阴极’大阵拎那小子就是!” 玄阴女秋兰红旗一举,在头顶上转了三转,七七四十九个老人从四方八面,向铁英奇扑来。 群雄也一拥而上,将铁英奇护在核心。 擎天玉柱铁铮用普通的声音,喝声道:“且慢!”他们功力已复,想出奇制胜,给玄阴帝君心理上一个意外,是以瞒住功力不显露出来。 “万圣宫”扑来的七七四十九个老人,也都停住了身形,齐候玄阴帝君的最后吩咐。 玄阴帝君摆了一摆手,示意那些老人暂缓动手,昂然向擎天玉柱铁铮道:“铁铮!你有什么话说?” 说身份,玄阴帝君比擎天玉柱铁铮高,可是这种语气,实在使人太难听了。 擎天玉柱铁老志在除去老魔,毫不火光的淡淡一笑,道:“我们四人的意思是,你早已敢不悸和我们动手一搏。” 今天的玄阴帝君真是不敢和铁英奇动手,却并不拒绝擎天玉柱铁铮等四大奇人的挑战。 按理来说,他这种举动,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上次和铁英奇一战之后,到目前为止,对铁英奇还没有完全制胜的把握,所以,不愿冒险,其二:是认定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三人,中了“化功散”化去功力,绝不可能恢复回来,以他的功力,对付有名无实的四老实仅能算对付无影神翁简金祥一个人,凭他的功力,自可稳操胜算而不费力,乐得大方答应下来。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也是一闪身走出,戟指玄阴女秋兰道:“妖女,你敢出来与本姑娘再战三百合?” 玄阴女秋兰和百灵仙子苏梅苓早就是生死对头,谁看了谁就生气,玄阴女秋兰,向玄阴女春梅打了一个招呼,跃身落在百灵仙子苏梅苓面前,冷笑道:“今天再动手,本圣女便不放过你了!”忽地又取出一只“玄阴鬼手”在右手,和前次被铁英奇毁去的那一只,一模一样,想必是重新仿造的。 百灵仙子苏梅苓吃过“玄阴鬼手”的苦头,望着玄阴女秋兰手中的“玄阴鬼手”秀眉一挑,怒火贯目取出了自己的“分花玉指”娇喝一声;“打!”连人带“分花玉指”,泛作一道碧比向玄阴女秋兰扑去。 只见百灵仙子苏梅苓与玄阴女秋兰之战,反而在四老与玄阴帝君之前发动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与玄阴女秋兰交手之际,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四大奇人对玄明帝君之战,也是剑拔弩张,已各自站好方位。 无影神风简金祥拉开架式一抱拳道:“我们人数较多,老魔头你先请!”那知玄阴帝君忽然又变了计划,凶眉一蹙道:“本帝君觉得我们这一战,应该排在最后相搏,才为恰当。”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老魔,你要拖延时间另生诡计吗?” 玄阴帝君笑道:“本帝君对付你们的安排,早已就绪,用不着再费心思,本帝君暂缓与你们动手,是给你们一个救援自己人的机会,你们难道不会用自己的眼睛看着现在的局势么?” 果然,七七四十九人的“玄极”大阵已经把群侠围住,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同时,武奶奶也扑向玄阴女春梅,二人打在一起了。 现在没有动手的只有四大奇人和玄阴帝君。 此外,“万圣宫”还有二三十位未曾动手的老人,虎视眈眈的向前场扫视,预备随时接应。 四大奇人触目心惊,“万圣宫”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而在战况上,则因刚刚开始接触,一时还分不出胜负来。 事实摆在面前,“万圣宫”任何一组失利时,都有足够的预备人增加上去。 在群雄方面,除了四大奇人而外,便只有功力未恢复的人闲着,其余的人已全部上场。 无影神风简金祥听了玄阴帝君的话,及默察战场的形式,已是怦然心动,不免用“传声入密”神功,就商于擎天玉柱铁铮,心如神尼和长白老人苏圣北道:“我们虽然想不通老魔头的用心,但就我们的形势而论,暂缓与老魔动手,并不算是失策,不知三位有何高见?” 心如神尼慈眉双挑,用“腹语心声”道:“贫尼默察老魔双眼闪烁不定,显得心神极为不宁,不知三位施主注意到了没有?我们纵使暂不出手,也应该紧紧盯他不能让他逃出手去。” 长白老人苏圣北的主张,认为要打就马上打,不必三心二意。 擎天玉柱铁铮一沉凝,传声道:“我们四人与玄阴帝君之战,乃是并骨的打法,以玄阴帝君之能,我们成仁的机会,实是多于成功的可能,目前群雄战况极佳,如果我们成仁过早,极易影响群雄的心理,反而招致全盘的失败,依小弟之见,不论群雄最后胜负如何,我们之生死,总以避免不影响他们战志为上。” 心如神尼,用“佛语传声”赞成道:“铁施主之言极是,贫尼完全同意,我们就等一等,看看场中变化,再动手吧!” 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均以铁老马首是瞻,于是,便没有马上向玄阴帝君动手,而对场中的战况关心起来。 “万圣宫”玄阴大阵与群雄的对峙,已是黄尘滚滚,惨雾沉沉,不时发出咆哮惨呼之声,只是倒下来的厉呼惨号的,都是万圣宫的群魔,而群侠方面,却是安如磐石,风纹未动。 细观群雄的阵式,也无惊人的奥妙之处。 铁英奇居中而立,他的身边,是一个七个人的圆圈,七人之外,又是一个八个人的圆圈,员外一层圆圈,也只有九个人。 不过,那九个人,在群雄之中,是素以功力深厚著称的。 他们是:三苦神尼,少林掌门中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苍穹神剑上勇,紫竹庵明性师太,玉拐婆婆李兢之,素心岛散花仙子凌彩霞,神驼骆一峰等九人。 他们甚至都收起了兵器,以赤手空拳对敌。 只见“万圣宫”七七四十九人组成的“玄阴大阵”,象许多鬼魂似的,出没无常的,向群雄连环进击。 不论“万圣宫”方面用的是兵器或拳掌,几乎扑向群雄进攻的,一出手,莫不被震得反弹出去甚至,手断骨折,受了重伤,那些惨号之声,便是从受伤之人口中发出。 要说群雄中,目前以三苦神尼功力是最高,就以她说,只怕也没有一掌就能将“万圣宫”中人震飞之能。 因为,“万圣宫”这些魔头,无一不是黑道中有数的高手一身功力修为,绝不稍逊一派掌门之尊。 这种反常之事,当然显得非常奇怪。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一笑道:“老魔头!你的‘玄阴大阵’要维持不住了!” 玄阴帝君色厉内茬道:“‘移花接木’,‘百水归元’,凡是任督已通之人,谁都不难做到。” 无影神风简金祥讥讽地道:“可是你的‘玄阴大阵’却奈何不了他们!” 玄阴帝君一时沉吟未语,显然在用脑筋想办法了。 擎天玉柱铁铮心中一动,暗忖道:‘万圣宫’群魔如果想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也用‘百水归元’之法,将四十九人的功力,汇于一点击出,则群雄这阵立破,岂不弄巧反拙。 擎天玉柱铁铮这种想法,不无道理。可是铁老忘了主持大阵的是他的爱孙铁英奇,以铁英奇一身奇学,那会让“万圣宫”群魔得到这个便宜。 擎天玉柱铁铮想到这一点,暗中大吃一惊,更怕玄阴帝君也想出这个道理来。为了不让玄阴帝君再有时候思量,当时发出警号,道:“我们的时候……” 一语未毕,玄阴帝君也正好哈哈一笑,道:“本帝君已经想出了……” 擎天玉柱铁铮何等阅历之人,闻言一下,便想玄阴帝君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当然不能让他传示群魔知道,所以不待玄阴帝君把话说完,便暴喝一声,道:“老魔头!我们也该动手了吧?看掌!” 语落掌出,在这时候,擎天玉柱铁铮还是保持住侠义道德光明磊落的行为,不作偷袭之举,就这样,玄阴帝君便无法将自己的思想,化作言语,告诉群魔了。 擎天玉柱铁铮志在阻止玄阴帝君说话,所以出掌发力,都未全力施为,生怕玄阴帝君不备之下伤了他,显得行为有欠光明。 可是,擎天玉柱铁铮等三人在玄阴帝君概念中,原是武功已失之人,擎天玉柱铁铮能发这个掌力来,已是够使他吃惊的了。自然顾不得再说话,忙用全心全意来对付四老。 玄阴帝君双眉一绉,让开了擎天玉柱铁铮击来不值一接的掌力。 接着,无影神风简金祥应声喝道:“再接老夫一掌!” 一阵疾风向玄阴帝君掠去,这一掌力道惊人,凌厉之极。 玄阴帝君又是一闪身让了开去,还是袖着手不还掌回击。 心如神尼和长白老人苏圣北也都轮流击出一掌,但俱被玄阴帝君让了开去,仍不回击。 因为四老轮流出掌,所以才让玄阴帝君有闪避的时间,如果,各以最好的时机出手,玄阴帝君便不可能这样从容避让。 四老轮流出手,我们可以说四老是为顾惜四老的身份,以他们的名头声望,四人围攻一人,已将在江湖上落下话柄,如果在玄阴帝君未正式回手之前,不守住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被人笑话。 至于玄阴帝君为什么不回击呢?那就很难找出理由来说明了。 我们奇怪玄阴帝君的举动不大寻常,四位奇人又何尝没有同样的想法。 擎天玉柱铁铮先就停手不攻,道:“老魔头!你为什么不回手?” 玄阴帝君冷笑道:“回不回手由本帝君自主,你们何必多问!”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铁老,我们为人间除害,何必顾忌那么,我们四个人同时动手,便不怕他还不还击了!” 擎天玉柱铁铮虎目圆睁,朗声而笑道:“小兄并非爱惜虚名,只是我看出这个魔头自受了英儿剑气震伤之后,功力仍未完全复原,他如确然如此,我们便用不着四人联手对付他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玄阴帝君四掌未接,且他闪动的身形,可看出他功力已打了很大的折扣。 玄阴帝君闻言之下,神情微微一震,马上厉声道:“铁小弟,你少自作聪明了,现在你们就四人同时出手吧!看看老夫的功力是否减了成色!” 无影神风简金祥嘿嘿一笑道:“何须四人同上,老夫如用‘浮光掠影’身法,逼不出你的掌力来,今后便取消无影神风简金祥这个名号!” 身形一闪,如流星一般,向玄阴帝君冲去。 一股暗劲随着冲刺的身子,发了出来,直向玄阴帝君右肩击去。 玄阴帝君阴笑出声,道:“来得好!”右肩一卸,扭腰挫步,借势向旁闪开三步,避开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掌。 无影神风简金祥人影如风,动作极快,一击不中,第二招连续发出。 只见他冲得极快的身影,突然一闪,以极难发掌的角度,单掌微扫,又是一股暗劲,直向玄阴帝君的腰部击去。 玄阴帝君的身法,果然难及以轻功成名的无影神风简金祥,根本用不着第三招,这第二掌,便逼得玄阴帝君非回手不可了。玄阴帝君要是不回手,便只有挨打一途,别无闪让的可能。 玄阴帝君在情急自保之下,迫不得已,右掌一甩,不用掌力,而用袖劲接了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掌。 二股力道相接,只听到轰然一声爆响,以玄阴帝君的功力来说,本来至少应该把无影神风简金祥震出一丈开外。 可是眼前的事实是,无影神风简金祥只退了三步,玄阴帝君身形虽未退,但脚下泥土被他踏下五寸。 这一点真是大大的出乎四大奇人意料之外。 玄阴帝君的功力真是大不如前了。 擎天玉柱铁铮震声大笑道:“简老兄,请你暂退下来,先用小弟独力与老魔头一拼!” 擎天玉柱铁铮的功力,在四大奇人中,最为深厚,就玄阴帝君现在的身子,他足有单独一拼的本钱。 无影神风简金祥晃身退下,笑道:“好!铁老!看你的了!” 擎天王柱铁铮操身而上,单掌一挥道:“老魔看掌!”一股暗劲向玄阴帝君胸前击去。 玄阴帝君和无影神风简金祥对一掌,已经泄了自己的底,现在便把双掌都露出袖外,预备和擎天玉柱铁铮相拼了。 一四人只见玄阴帝君的左掌仍被白布裹住,显然是为那天失去的半边手掌遮羞之故。 这时,只见玄阴帝君在他身躯移动的时候,已向右边闪开两步,让开擎天玉柱铁铮所发掌风,反掌横截过来。 二人搭上手,便见掌影翻飞,劲气弥空,人影难辨,打得非常激烈。 以擎天玉柱铁铮个人的功力,竟也能和玄阴帝君相斗得毫不露出败象,直看得未动手的几大奇人又是庆幸,又是惊讶和玄感。 以玄阴帝君一身震古烁今的功力,纵然和铁英奇拼斗之时,暗中受了内伤,但也不应该如此严重,影响到功力消退得如此之多,实是不可想象之事。 突然连续三产特殊的厉啸,从玄阴大阵中传来,三老掠目望去。 只见“万圣宫”的玄阴大阵已然停止了猛击,不足的人数,由一旁待命的那些老人填补上去。 他们久战伤亡惨重之下,也看出自己的弱点想出了汇集四十九人的功力于一点的对策,正在排列阵式,预备再度向群雄进攻。 这时,群雄的圆形阵式,也变成了一个三角形阵式。 原在圆阵核心的铁英奇,站在正对群魔的三角形尖端。 另外二角的尖端,一个是三苦神尼站了,另一个便是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 “万圣宫”攻势又发动了,只见他们四十九个老人,在一人前导之后,密密的挤在一堆,手搭手,肩并肩,在十数丈之外,一阵厉啸,激起一阵尘灰,以无比的速度向铁英奇冲去。 这种威势,委实惊人已极。 三老已是暗叫出声,为铁英奇耽心不已。 两大阵式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了。 一阵巨大无比的轰!轰之声,在预想的时间发了出来。 接着是一股黄色灰尘冲天而起,弥漫了整个战场,盖住了二阵相拼的人影。 慢慢的!慢慢的!山风吹走了浮尘,渐渐露出了相拼后的结果: 群雄方面:阵形未散,但大家已是席地而坐,各自正在运功调息。在他们阵式左右,各有一个巨大的土坑。 “万圣宫”群魔方面:已是阵不成阵,形不成形,东一个西一个,有的倒在地上呻吟哀号,有的则神沮色丧在动功调息,但整个的说来,伤倒的人数,占了大多人数,还能动功的人数,已是极少的一部分。 这时,“万圣宫”所有在场的高手,又向玄阴大阵补充上去。 群雄方面,又恢复了最初的圆形阵势。 眼看着接踵的攻势,又要开始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见了大声赞叹道:“铁少使真是了不起,自己精力将竭,还能用‘化力分功’粉碎‘万圣宫’群魔合四十九人功力的石破天惊一击。” 语声甫落,擎天玉柱铁铮突然喝一声:“着!”一式“金龙探爪”迅如闪电般,抓向玄阴帝君左肩骨。 玄阴帝君使一招“小鬼偷桃”,左肩一滑,右手五指,如钩,反扣擎天玉柱铁铮手腕。 发式时,二人都是爪式,但二手相接时,又同时化爪为掌,内力一吐成了实对一掌。 擎天玉柱铁铮志在除暴安良,用的尺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企图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玄阴帝君也是恼恨擎天玉柱铁铮到了极点,下手绝不留情,招招都是杀手,用尽了所有的功力。 这一掌对实,擎天玉柱铁铮双肩一阵摇晃,才稳住身形,脚下没有移动分毫。 玄阴帝君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反而在身形摇摆中,退了一步半。 擎天玉柱铁铮以一掌之力,逼退玄阴帝君一步半,不由豪兴大发,斗志如云,朗笑声中,又和玄阴帝君打在一起。 瞬眼间,二人的气息同时转为粗重。 又是片刻的时光,二人之中怒喝,闷哼之声,同时响起,两条盘旋交错的人影,快若火花飞星,突地分散开来。 擎天玉柱铁铮脸色苍白,气息喘喘,汗水如浆,一身蓝衫长袍,尽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他身上。 玄阴帝君与擎天玉柱铁铮相对而立,脸上神色竟是丝毫未变,但是胸前的起伏,又比擎天玉柱铁铮加急数倍,显然,拼斗得比擎天玉柱铁铮更是艰辛,只不懂他的脸色怎会没有擎天玉柱铁铮那样苍白。 心如神尼等正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时,只见玄阴帝君身形一躬,张中一喷,吐出一口紫血。 擎天玉柱铁铮吁了一口长气,道:“玄阴帝君中了兄弟一招重手法,内腑已碎难活长久,想来这一害,已被我们铲除了。” 遂疾指点了玄阴帝君三处要穴,免他打血过多,暂保残生。 心如神尼,长白老人苏圣北,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喜贺道:“铁老,你又一次挽救武林浩劫狂澜,可喜!可贺!” 擎天玉柱铁铮笑道:“全仗各位声威相助,否则小弟实无得手把握。” 无影神风简金祥忽然道:“待小弟宣布玄阴帝君重伤落败之事,也好叫‘万圣宫’群魔知道大势已去,放弃拼斗。” 擎天玉柱铁铮道:“简兄,那就偏劳你了!”言罢,就地坐下,动功调息起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发出一声震天巨吼,道:“玄阴帝君已被擎天玉柱铁铮单人拼斗之下击成重伤道擒。汝等‘万圣宫’门下,还不速即住手自行逃命吗?” 玄阳帝君失手遭擒,“万圣宫”落得一败涂地,群魔闻讯之下,真是树倒猢猴散,能跑的都跑得一光二尽。 只有那些受了伤的跑不动的魔头,既担心群侠除恶务尽的手段,又忍不住剑伤剧痛,双重负担之下,哀号之声,更是扰攘一片。 此外,场中还有两对舍风忘生的拼斗。 一对是武奶奶和玄阴女春梅之战,另一对是百灵仙子苏梅苓和玄阴女秋兰之战。 玄阴二女不是不想脱身而去,而是因为武奶奶和百灵仙子苏梅等死死缠住他们,叫她们脱不了身。 武奶奶缠住玄阴女春梅,只是疾恶如仇,认为玄阴女乃是“万圣宫”玄阴帝君以次的罪魁祸首,要让她逃出手去,实在心有未甘,是以一步不放松的紧逼不止。 至于百灵仙子苏梅苓和玄阴女秋兰这一对,则在公仇之外还有私怨,百灵仙子苏梅苓直把玄阴女恨入骨髓,自然更不愿她逃出手去。 这时群雄上体好生之德,对于“万圣宫”受伤逃不走的群魔,尽量的尽其所能的施救,所以战场上还是人影纷飞久来往不绝。 心如神尼见武奶奶打得形似疯狂,不由摇头一叹,道:“奶奶,魁首已遭擒你就放了她吧!令弟被擒,你也该去找找他了。” 武奶奶一想起兄弟武阴,不由斗意全消,停手问玄阴女春梅道:“我有一个兄弟,姓武名阴,被你们关在哪里?” 玄阴女春梅见大势已去,照实说了囚禁武阴之处,落荒而逃。 武奶奶也身形一晃,自去找武阴。 只有百灵仙子苏梅苓任性惯了,根本就不听三苦神尼和乃祖长白老人苏圣北的话,非拼出一个胜负不可。 最后,还是擎天玉柱铁铮走了过来,告诉她铁英奇有点支持不住了,才吓得百灵仙子苏梅苓顾不得再和玄阴女秋兰拼斗,一溜烟的甩开秋兰跑到铁英奇那里去了。 擎天玉柱铁铮告戒了玄阴女秋兰一番。玄阴女秋兰死里逃生,心感无涯,心里有话,吞吞吐吐的想说,都因没有说话的机会,未能将心意表达出来。 等到擎天玉柱铁铮把话说完了,擎天玉柱铁铮又飘然而去,玄阴女秋兰静立想一想,觉得自己的心意真要向群侠说了,说不定反而招致人家的轻视,只好黯然一叹,顿足疾掠而去。 铁英奇见大功告成,心志一懈,起去了“亢元金针”,精神焕散,人便沉睡过去。 回春秀才沈竹轩满头流着大汗在铁英奇身上推拿不止,神色显得非常紧张,显见铁英奇沉睡不是正常现象。 百灵仙子苏梅苓急奔而来,一见铁英奇成了这个样子,不及细察,已是一声:“英哥哥!”向他身上扑了过去。 幸好周婷婷出手得快,拦住了她,才没有打扰回春秀才沈竹轩的诊疗。 周婷婷拦住百灵仙子苏梅苓,把她拉到一边,道:“苓妹妹,不要急,英弟弟没有什么,你看,姊姊能这样镇静么?”说着,声音也哑了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轻轻的叫一声;“婷姊姊!”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两颗心都同样的感觉,有似久处密云不雨的空气之中,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累得出了一身大汗,才脸色稍舒的微露笑容道:“铁兄真是天生异质,真元虽竭,生机仍旺,慢慢会有起色的,现在让他静静的睡个十天半个月吧!” 百灵仙子苏梅苓失惊道:“睡十天半个月,那不是饿都要饿死了么?” 周婷婷提醒百灵仙子苏梅苓道:“龟息大法,半年不饮不食,也无碍人的生存,十天半个月算得了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英哥哥真元已竭,那能施展龟息大法?” 周婷婷道:“沈大侠在英弟弟身上蛰龙手法,功效与龟息大法大同小异,不过一个是自动,一个是被动吧了。” 这里,铁英奇自有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等等人照顾,暂且不表。 四大奇人见铁英奇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遂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同去救治玄阴帝君,预备留他一条老命,以示群侠的宽容大量。 这时,玄阴帝君气息非常微弱,已是离死不远。 回春秀才沈竹轩先拿了玄阴帝君的右脉,又去看他的左脉。 他三指向玄阴帝君左腕一搭,便觉玄阴帝君脉象有异,因为,他听说玄阴帝君左掌已被铁英奇驭剑之术,削去了半边,但脉象上的显示,却是左掌完整无缺。 疑念一生,回春秀才沈竹轩为求证实,伸手解去了裹在玄阴帝君左掌上的布块,随即现出一只完完整整的手来。 大家触目之下,念头立转,便怀疑他不是玄阴帝君了。 回春秀才回手向玄阴帝君脸上抹去,发现脸上并未戴有人皮面具,这愈益令群雄迷惑了。 但,他有了这只完整的左手,又怎会是玄阴帝君? 群侠脸上,都布满了怀疑惊讶之色,甚至于忘了一件极易想通的事实。 玄阴帝君的神志渐渐回醒过来,无力的眼神扫向四大奇人,停注在擎天玉柱铁铮脸上,发出一声微弱的苦笑道:“铁老儿,老夫苦练了四十年,依然斗不过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语毕,内力一震,自断心脉,口吐鲜血而死。 群雄这才恍然想起,“哦!”声道:“这玄阴帝君原来是幻影神翁黄三绝易容装扮的。” 擎天玉往铁铮叹声道:“幻影神翁黄三绝之术,实确高明,他要不自己显露身份,老夫真想不出,为什么玄阴帝君的功力会比不上老夫。” 原来,幻影神翁黄三绝的“万圣宫”,被玄阴帝君鹊巢鸠占以后,自知在玄阴帝君手,翻不出筋斗来。 于是,幻影神翁黄三绝是以无比深心,马上用恭顺的态度,努力工作,加倍的阿庚,渐渐获得了玄阴帝君的信用,把他失去的功力恢复过来后,又传授了不少玄阴绝学。 玄阴帝君自和铁英奇一战之后,除了被削去半只手掌外,内腑部分也受了并非十分严重的伤。 玄阴帝君鉴于铁英奇是一个不好应付的对手,于是要幻影神翁黄三绝装成自己,坐镇“万圣宫”。诸般事务,则由玄阴二女调度主持。 玄阴帝君自己,则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去另修几种厉害的绝学,预备再来对付铁英奇。 这时,既然知道了这个假玄阴帝君是幻影神翁化装的,群雄的意念,马上又转到玄阴帝君的去处了。 于是,一阵:“玄阴帝君哪里去了?”的查询声音,传遍了整个的“万圣官”。 无影神风简金祥气得七孔冒烟,怒声道:“我们去找那些受伤的魔崽子,问玄阴帝君的下落去!” 心如神尼点头微笑:“就是幻影神翁复活,只怕他也说不出玄阴帝君的去处,何况其他的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吁声一叹道:“难道我们罢了不成!” 擎天玉柱铁铮道:“玄阴帝君一日不除,则天下武林,永无安枕之日,我们自然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不过事情不必急在今天一时,我们还是安置好‘万圣宫’群魔,再从长计议为是。” 安置“万圣宫”群魔,是当前的急务,一个处理不善,极可能导致又一次武林浩劫,是以群侠不得不特别小心从事。 好在大家持着宽大为怀的态度,苦口婆心的劝说,直把群魔个个说得恶念齐消,才任由他们离去,重新做人。 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小妖,便由万里追风朱五,神偷吴七,秀珠负责规过劝善。资遣了事。 “万圣宫”虽破,玄阴帝君未除,“行百里者,半九十。”今天群侠的处境,要说消弭武林浩劫,只怕一半的成功还未做到。 玄阴帝君由明转暗,今后要消除他,将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群侠聚首不易,于是大家暂时都留在“万圣宫”,为应付玄阴帝君而待命。 武当派离“万圣宫”最近,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调来不少武当弟子,以供警卫奔走。 其他各门派掌门人也传下令谕,密查玄阴帝君的下落以便群起而诛之。 在这段时间里,功力未恢复的少林智能二位大师,武当静逸、静宁二位道长,天龙派的辟地手汪镇北和五柳先生林茂森,也由周婷婷次第为他们解去禁制,恢复了功力。 余下来的,只是铁英奇如何复原的问题了。 其实,铁英奇已经炼成金钢不坏之体,他的复原,根本就不成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自会不药而愈。 只因,群雄不尽明了铁英奇的一身奇学和体质,以常理来推断铁英奇的将来,难免要庸人自扰一番。 但时间一久,由于铁英奇的日有起色,群侠的忧心也就自动消失了。 铁英奇的功力,在大破“万圣宫”九十天后,就告完全恢复。 可是,这些日子来,玄阴帝君就象是大海里的针,再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了。 这天,群雄又谈起如何进行搜寻玄阴帝君的事。 铁英奇的功力既复,便也参加了讨论。 正在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之际,铁英奇蓦地想起,初次窥见玄阴帝君的往事。 那时,铁英奇正从“朱心赤子”张茂隆“养心洞”获得“青空玉露丸”好心好意先去赴阎罗恨郭竞天的约,被他们误会是杀死梵净山庄丁大侠的凶手,讨了一场没趣。 当铁英奇为了救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兼程赶回嵩山路经沙市时,不幸又中了幻影神翁的诡计,被幻影神翁诱到一小道观内,几乎被幻影神翁的烈火,毒烟害死。 后来,铁英奇以“行健”神功,发出三昧真火,欲藏身地下,巧落一条隧道之内,发现过一座石洞。 那时,他因急于赶回嵩山,不顾招惹麻烦,未曾入洞探险,却在走出隧道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白面老人和一个秋波盈盈黛眉斜挑的绝色少女,也从那隧道之内走了出来。 因此不难想出,那二人就是住在隧道内的洞府之中。 后来,铁英奇才知道那一老一少,就是玄阴帝君和玄阴女春梅。 再进一步判断,那洞俯可能就是玄阴帝君的老巢。 甚至现在,玄阴帝君也还可能藏身在那老巢之内。 铁英奇有了这种想法,便据以向大家说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拍着铁英奇的肩头,大声责道:“小兄弟,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出,白叫那玄阴帝君活了三个月,这一次,我们四个老家伙,非斗斗他不可!” 铁英奇含笑道:“简老,英奇功力尽复,不敢再劳动四位老人家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跳起来道:“不行!不行!你年纪轻轻的,有的是立功的时间,不像我们老头子,临死不远,说不定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为武林正义效力了,你功力虽高,却不应该逞能争功。” 铁英奇正要说话,已被百灵仙子苏梅苓娇笑着截口道:“简爷爷!好不知羞!真不知谁争谁的功哩!”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骂道:“丫头,没大没小的,谁叫你多嘴!” 百灵仙子苏梅苓嘟着小嘴巴道:“简爷爷,你好不公平,你叫英哥哥是小兄弟,那我苓儿也是小妹妹呀,怎能说是没大没小?” 百灵仙子苏梅苓这一撒娇放刁,只说得群雄绝倒,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长白老人苏圣北先是忍不住笑了几声,后来才故意板着面孔,沉声道:“苓儿,你真是没有教养,怎可这般放肆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理直气壮地道:“本来么!简爷爷自认是英哥哥的老哥哥,按理推也应该是孩儿的老哥哥!”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我和你爷爷称兄道弟,你难道也和你爷爷称兄道弟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偏有那么多蛮理道:“简爷爷!你和英哥哥称兄道弟,为什么不要英哥哥和铁爷爷称兄道弟呢?”接着,“噗”一笑,道:“我们是各交各的呵!” 无影神风简金祥摇头叹道:“世风不古!世风不古!我说不过你!” 百灵仙子苏梅苓遥远一福道:“简爷爷不要生气,苓儿陪礼了!”直把无影神风简金祥气得哭笑不得。 事情并不就此为止,百灵仙子苏梅苓忽然神态一正,道:“言归正传,苓儿认为再斗玄阴帝君,是英哥哥和我的事!” 擎天玉柱铁铮含笑,道:“苓儿,你有什么理由支持你的设想。” 百灵仙子苏梅苓,在擎天玉柱铁老面前。却不敢随便放刁,正言正色道:“四位老人家,年高百令,英名卓著,功在武林,久为众雄所尊崇敬仰,今合四人之力,纵是胜玄阴帝君,后人立论,也不过锦上添花,稍作揄扬而已。”语声一高道:“万一不幸失手。则一生英名尽丧,得不偿失。” 擎天玉柱铁铮点头道:“苓儿,你的话粗粗听会颇有道理,不过,我们以拯救武林除恶为出发点。那能计较虚名的得失。”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武林中如无人胜得过玄阴帝君,义之所在,四位老人家自是不应计较个人利害得失,而应以天下为己任,才是四位老人家一生行谊最高的表现,可是,目前情形并不如此。” 无影神风简金祥忍不住打趣道:“苓儿,你说来说去,归根究底,就是为了你英哥哥!” 百灵仙子苏梅苓娇嗔道:“我为的是今后武林……” 心如神尼轻轻念一声:“阿弥陀佛,”打断百灵仙子苏梅苓的话道:“苓儿的话不无道理,我们年纪都老了,也不是逞筋骨之能的时候了,铁少侠艺盖群伦,气壮山河,正是领袖今后武林的唯一人选,消除玄阴帝君,原就是他对今后武林应尽的责任,我们也真该退让贤路了!” 长白老人苏圣北也道:“小弟这次入关,原是抱着满腔豪兴而来,结果却不免丢人现眼,惟见英儿有成,也觉宽慰得很。” 擎天玉柱铁铮笑而不言。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朗笑道:“老夫也得打退堂鼓了,苓儿,你将来真了不起!” 百灵仙子苏梅苓正正经经一礼道:“今后还请简爷爷多多提携!”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怔,道:“苓儿,你是说还要我老头子替你们跑腿!不觉着过份了么?” 三苦神尼笑道:“简老施主,你平时最爱奖掖后进,这个懒只怕偷不了,何况铁少侠施主少不了你的相助哩!” 无影神风简金祥其实心里极愿相助铁英奇,但表面上却是不松口,直摇头道:“不行!不行!我离开湘川滇贵太久了,也该回去看看老朋友,并且还想当几年西南王哩!” 铁英奇上前一揖道:“简老,英奇多承不弃,折节下文,今天才得略有寸进,尚祈简老始终成全是幸!” 无影神风简金祥面子十足,神采飞扬地大笑道:“别个的面子,老夫都可以不卖,惟你小兄弟竟这样看得起我,我这条老命就只好卖给你了!” 铁英奇又是一揖道:“多谢简老垂爱!” 无影神风简金祥播手道:“不要谢了,不要讲了,只请你多多约束你那小妞儿,少找麻烦就算是报答我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笑道:“简爷爷!你不当西南王了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巨目一瞪,道:“西南的事,老夫自有安排,谁要你多嘴。” 百灵仙子苏梅苓做了一个鬼脸,瞧着无影神风简金祥只是笑。 无影神风简金祥别过脸儿,取出一件信物,交给回春秀才沈竹轩道:“竹轩,老夫的‘浮光掠影’已经传给你了,以后西南的事,交给你替老夫分劳了,你把这信物带回去,告诉大家,老夫现在分身不开,暂不回西南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神色紧张地道:“晚辈年轻识浅,只怕有负师伯厚爱!” 无影神风简金祥正色道:“铁小兄弟比你年轻得多,他有种以天下为己任,你难道负一方之责的胆量都没有么!” 回春秀才沈竹轩乃是年径之人,被无影神风简金祥微微一激,便忍不住昂然道:“晚辈不会丢你老人家的脸,遵命就是!” 无影神风简金祥朗声笑道:“这就对了,少年人不可没有豪气,我相信西南一方,在你领导之下,一定可以日趋兴隆。”微微一顿,又道:“你现在就回西南去吧!” 回春秀才沈竹轩别了各位前辈与共渡患难的群雄,又依依不舍的和铁英奇订了后会之期,策骑转回西南去。 铁英奇送别回春秀才沈竹轩,又与四大奇人及群雄经过;番考虑,决定由无影神风简金祥,铁英奇,周婷婷,苏梅苓,武奶奶和武阴,神驼骆一峰,虎目神丐朱元波,万里追风朱五等八人首途前往沙市,直捣玄阴帝君的老巢。 时间:退回去八十多天。 地点:沙市郊外玄阴帝君老巢。 玄阴帝君与铁英奇一战之后,虽说打伤了铁英奇,但自己也被铁英奇剑气震伤了内腑,并削去半只手掌。 把玄阴帝君自诩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狂态,完全击溃了。 玄阴帝君实在不是一勇之夫的简单魔头,对于事实教训的反应,极为锐敏。 他先安置好了“万圣宫”的事务以后,便独个儿回到老巢,加紧修炼几种绝毒的功夫,预备再遇到铁英奇时,决不给铁英奇以可乘之机会了。 两个月的时间,玄阴帝君新练绝学,按照预计的日子完成了。 这时候,正是铁英奇会同武林群侠大破“万圣宫”不久之后,也就是现在的时问。 玄阴帝君正准备回到“万圣宫”去,就在此时,玄阴女春梅披头散发的逃了回来,将“万圣宫”失败之事,告诉了玄阴帝君。 接着,玄阴女秋兰也回来了。 玄阴帝君真不愧是百年以上的老魔头,受了这样严重的打击,尽管心中仇怒到了极点,竟不形之于色,只淡淡的一笑,道:“你们先去好好的休息,本帝君自有对付之策。” 玄阴二女告别之后,玄阴帝君便潜心思考一番,叫出玄阴二女,吩咐了她们一些话,玄阴二女又匆匆而去。 玄阴帝君待玄阴二女走了之后,又把那石洞作了许多安排,最最厉害的是在洞口和隧道中埋置了近万斤的火药,只要有人进入洞府,便立遭焚身碎骨之祸。 原来,玄阴帝君为人,最是细心多虑,他为了铁英奇上次在小道观,火焚脱逃之事,后来一个人曾到现场,详细勘察后给他发现了铁英奇脱身的方法,因此,自然而然想到铁英奇可能发现了他的洞府。 过去,因为有幻影神翁以他的身份在“万圣宫”露面,铁英奇自然不会想到这洞府。 幻影神翁替死以后,如果幻影神翁真实身份,未被人发觉,铁英奇自然不会想到这座洞府。 假使幻影神翁替换之事,被铁英奇发现了,铁英奇为了要找寻他,便极可能想起这个石洞。 这当然是玄阴帝君揣测之见,但却被他想得与事实完全吻合。 于是,他这万一的安排,对铁英奇的威胁,至为严重。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却说玄阴帝君把他的老巢,作了一番安排之后,便一路留下暗号,怀着另一个阴谋,向湘贵边境奔去。 老魔头别具深心,表面上虽是数十年不在江湖露面,实则对于近数十年来的江湖情形仍然了如指掌。 现在,他又打上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地的主意了,阎的隐居之地,四面皆山,进出之路,只有一条长达数里的山洞,最是隐密和易于固守。 是江湖人物安巢立寨,最理想的所在。 如果,再把梵净山庄一并夺到手中,互成倚角之势,则更有雄踞天下的格局,重建“万圣宫”,再斗铁英奇,前途仍大有可为。 玄阴帝君老谋深算,对于阎罗恨郭竞天的性格,调查得非常清楚,乃随身携带的几本罕绝天下奇药,以采药人的身份,出现在阎罗恨郭竞天隐居地附近了。 阎罗恨郭竞天和铁英奇发生那不愉快的误会以后,接着,江湖上便传出无我禅师尽义“万圣宫”,铁英奇大战玄阴帝君的盛事。 铁英奇一举扬名,成了正道武林中的偶像人物。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的耳中,以铁英奇这种义行,如果再说他是谋财害命的小人,岂不徒落天下英雄笑话。 于是,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回春秀才沈竹轩重新着手细查检讨起来。 原是明若观火的事情,只因开始有了成见,对铁英奇生了疑心,潜意识的作祟,致使他们颠倒了推理的程序,先产生结论,然后,才联贯事实,所以才错怪了铁英奇。 如今,心平气和的再一研讨,不用铁英奇找无影神风简金祥来替他说话,他们自己已是完全相信铁英奇的话了。 这样才有回春秀才沈竹轩带还铁英奇的墨龙驹,并向铁英奇致谦之事,无巧不巧的又参加了大破“万圣宫”之事。 阎罗恨郭竞天派走回春秀才沈竹轩之后,鉴于玄阴帝君为祸武林,一些归隐的武林奇人也纷纷重出江湖,不由也是老兴复发,有了出山之意,只等回春秀才沈竹轩一回来复命,便将采取行动了。 在回春秀才沈竹轩回来之前,阎罗恨郭竞天便和日月双明褚氏兄弟整天盘桓,沉湎于过去傲啸江湖的回忆里。 有时,他们也出门走走,再不以遁世假死欺人了。 玄阴帝君在暗中窥视了阎罗竞天一些日子,对阎罗汉郭竞天的认识更是清楚了,这才制造了一个机会,向阎罗恨郭竞天伸出了魔掌。 铁英奇大破“万圣宫”的消息,传到湘贵边境的山地,因为语焉不详,不足以满足阎罗恨郭竞天的渴念。 一早,阎罗恨郭竞天便和日月双明褚兄弟,亲自到离山最近的城市松桃去打听消息。 松桃在湘贵边境不是一个大地方,但为湘贵二省商贾必经之地,人来人往,倒也相当热闹,当地便有三家酒楼,七家骡马客栈。 他们饮酒原是幌子,主要的还是想听听有关大破“万圣宫”的消息。 正当他们竖起耳朵,欲从嘈杂的人声中,去寻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时,只见楼梯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穿古铜色袍的白面老人,腰中悬着一支药囊,风尘仆仆的显得又渴又饿的样子,开口用四川语叫了一声“么师”道:“有座位么?” 川中来的,这个念头使阎罗恨郭竞天精神一振,便想找机会和这人接近了。 这时,酒保已带着那川中来客,找了一付坐头,离开阎罗恨郭竞天一桌之隔,中间虽夹了两张桌子,方向却是坐得面对面,极便搭讪。 那人两杯下肚以后,风尘之色尽涤,精神陡张,也开始向四周食客打量起来。 他的目光,在阎罗恨脸上扫过了几次,似乎没有注意到阎罗恨郭竞天,都是一掠而过。 阎罗恨郭竞天已是忍不住想和那人攀交情了! 那老人收回目光,叫了一声:“么师!” 酒保应声赶了过去,道:“老客人有什么吩咐?” 那老人道:“老夫想向你打听一个地点,不知你知不知道?” 酒保哈着腰道:“你才先说说看,小的如果不知道,再向别人请教会!” 那老人朗声一笑,道:“成!凭你这句话,老夫便该先赏你五两银子!”掏手怀中,取出五两银子向桌上一放,又道:“么师,你先收了银子,老夫好有话向你打听。” 山城之地,豪客富贾原就不多,出手五两银子的赏赐,在他们的记忆里,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不易见的事,但这山城酒保真还没有那样厚的脸皮,接受这样重的赏赐,当时,显得手足无措地道:“客官,这……这……太多了……小的……不敢……领受!”他同时还有点怕,怕这银子不是好收的。 这事要是发生在通都大邑的酒保身上,便不会这样诚朴了。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就是答不出老夫的问话,老夫也不会向你要回的!” 酒保这才大着胆子收了那五两银子,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激动地道:“你老要打听什么地点?” 那老人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黑石谷’的地方?” 酒保翻阖眼皮想了半天,摇头道:“这个地名,小的不知道,你老等一等,小的去替你老向一位万事通打听去!”说着翻身便欲下楼而去。 “小二哥,你不用去了,老夫知道这个地点。”阎罗恨郭竞天忍不住答上了腔。 那老人满面堆笑的向阎罗恨郭竞天摇摇头一拱手,道:“多谢老丈指点,三位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褚氏兄弟,趁机走了过去,阎罗恨郭竞天笑道:“老丈远来是客,在下理应稍尽地主之谊。”便盼咐酒保,另换酒菜侍候。 那老人如何肯依!直是争东请客。 阎罗恨郭竞天正色道:“老丈如果再推辞,便显然认为小地方的人,不足论交了!” 那老人无话可说,谢了阎罗恨郭竞天。 吃喝间,从此作了进一步的了解。 那老人姓王名世英,自认是武林人物,到“黑石谷”去的目的,是受人之托,去找一种治伤灵药。 阎罗恨郭竞天说了自己的姓,但没有报名,日月双明褚氏兄弟连姓名带称号都照实说了。 王世英肃然起敬的对日月双明褚氏兄弟说了一些景仰的话,因为措词得当,只听得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大为受用。 由于,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对阎罗恨郭竞天的态度,明明已经告诉了王世英,此老身份非凡,使王世英对阎罗恨郭竞天也发出由衷的尊敬。 人,本来就是这样一回事,只要彼此间没有成见,适当的互敬,是最容易发生感情的,何况,那王世英不但会尊敬人家,而且,也会表现自己,使阎罗恨郭竞天这种奇人都不敢轻视他,自然谈得更为融洽了。 阎罗恨郭竞天乘兴问起铁英奇大破“万圣宫”的事。 王世英双目陡射,满面得意地道:“不瞒郭兄弟说,小弟便是亲身参加那次大会的人。”接着,便绘影绘声的把铁英奇大破“万圣宫”之事,尽情渲染了一番。 只听得阎罗恨郭竞天等大是高兴,有如自己也参加完成了这件伟业似的。 王世英声音忽见一低道:“在下这次前来贵地,便是受铁少侠之托……”话说了一半,便神秘的住了口,静观阎罗恨郭竞天等人脸上的变化。 阎罗恨郭竞天脸上神色果然微微一动道:“可是前来找一个人?” 话毕寿眉一蹙,忖道:“如果说是来找人,为什么不叫竹儿回来?”意念一动之间,不由又仔细打量了王世英两眼。 王世英微微一笑道:“老丈真是高明,一猜就猜中了在下的来意!”又加上段解述道:“这事原是要请回春秀才沈少侠回来的,只因铁少侠另有借重沈少侠的地方,所以临时改由在下前来了。” 阎罗恨郭竞天怀疑尽释,朗声一笑道:“区区想必就是王兄要找的人了,既是铁少侠的朋友,在下实不能再行相瞒了。” 王世英故作一惊,道:“老丈可是郭大侠,郭竞天大侠?” 阎罗恨郭竞天哈哈大笑道:“老夫多多失礼了,尚请王兄见谅。” 王世英当胸一揖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见笑大方。” 二人高兴得把臂而笑,半天之后,王世英取出一只碧玉蟾蜍,用右手送给阎罗恨郭竞天道:“铁少侠大破‘万圣宫’后,从‘万圣宫’宝库内发现这只碧玉蟾蜍,特命在下携来奉还郭大侠,并有一事相托。” 阎罗恨郭竞天“呵!呵!”连声的接过碧玉蟾蜍,看了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一眼,道:“铁少侠这等海阔胸襟,更叫老夫愧对故人了。” 阎罗恨郭竞天这时心情,莫说铁英奇只有一事相托,就是有干百万件事,他也会满口答应的。 王世英察人入微,没等阎罗恨郭竞天再问,便又道:“此处人多口杂,郭大侠可愿改一处雅静地方详谈?” 阎罗恨郭竞天一把拉住王世英道:“老弟,舍下离此不远,你如果不怕粗茶淡饭,我们抵足长谈如何?”王世英功力高绝,看来比阎罗恨郭竞天年轻得多。阎罗恨郭竞天特别看得起王世英,把他当作老朋友称呼了。 王世英顺着阎罗恨郭竞天口气,也改了称呼道:“郭兄,这是小弟千里而来的心愿,请郭兄即刻带路。” 一行四人,离开了“万花楼”,有说有笑的向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地奔去。 一路上,王世英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阎罗恨郭竞天。 据王世英的说法:铁英奇鉴于“万圣宫”一战,元凶在逃,功亏一篑,江湖浩劫,有增无减,后人传言,玄阴帝君已逃来湘贵边境,特命他前来,协助阎罗恨郭竞天,组织湘川滇贵各路英雄,以便应付玄阴帝君的再起,同时,更以玄阴帝君制一种绝毒药物,中人之后,束手无医,并请阎罗恨郭竞天研制解药,以备应用等语。 阎罗恨郭竞天总觉过去错怪了铁英奇,内愧在心,这时只要是铁英奇的意思,无不满口答应。 四人回到黑谷口以后,阎罗恨郭竞天便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带着王世英给他的玄阴帝君的毒药样品,自去研究解毒之药。 同时,更吩咐日月明褚氏兄弟,发出英雄帖,把湘川滇贵各路英雄,请到梵净山庄,由王世英布置应用。 黑石谷也让给王世英替代铁英奇发号施令。 王世英轻轻易易的又有了不少江湖好手,在王世英巧妙运用之下,湘川滇贵各路英雄完全在王世英控制之下了。 阎罗恨郭竞天被王世英出了一个难题,日以继夜的去研究解毒之药,根本就不知道湘滇贵的英雄们坠入王世英的阴谋诡计之中。 日月明褚氏兄弟后来虽是看出苗头不对,大权旁落不说,又被王世英监视得紧紧的,除了用他们蛊惑群雄以外,更莫想再有任何作为。 这西南一角,又被玄阴帝君以王世英之名生根落脚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正在这个时候跨下墨龙驹风驰电掣般向恩师隐居之地,黑石谷赶来。 王世英没有想到回春秀才沈竹轩回来得这样快。 回春秀才沈竹轩更是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发展的根据地已是被人鹊巢鸠占了。 但是当回春秀才回到叶县,便觉情形有些不对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聪明绝顶之人,心中有了疑念,便未再往前赶,先向自己家中奔去。 这里,是回春秀才沈竹轩以墨驹初遇铁英奇,订交的地方。 玄阴帝君顾虑周详,就是没有想到回春秀才沈竹轩另有一个家,百密一疏,让回春秀才沈竹轩逃过一劫。 回春秀才沈竹轩回到自己家中,那卖马给铁英奇的汉子迎着回春秀才沈竹轩摇头叹道:“公子,你的朋友铁掌门人,看来也不是一个好人!” 回春秀才沈竹轩剑眉一挑道:“沈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不看你是沈家的老人,我便要对你不客气了。” 沈良面容一戚道:“公子,我沈良要不是看着你从小长大,也就不会说这种话了,小人深受老爷夫人的恩典,公子你今天就杀了我,小人也非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不可!” 回春秀才沈竹轩见沈良忠心耿耿,也是一叹,道:“好吧!你要说得有理,我便不再生气,你要是胡言乱语,今后你也不要再跟我了!” 沈良正色道:“公子如果认为小的出言不当,小的不用公子烦心,我会走我自己的路。” 回春秀才沈竹轩没有再说话,静等沈良的下文。 沈良又是长长的一叹,道:“我们湘贵边境,已被铁少侠派来的人,闹得不象话了!” 回春秀才沈竹杆一怔,道:“铁少侠派来的人,他是谁?” 沈良道:“王世英其人,难道公子你不知道么?” 回春秀才沈竹轩大声道:“我和铁掌门人分手以后,便急急赶了回来,要知道这件事,我还会问你。” 沈良道:“铁少侠派人来已有两个多月了,如今我们湘川滇贵的各路英雄,完全落入他掌握中,再不是早年的光景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自言自语道:“两个月了?” 沈良补充得更详细道:“实足日数,两个月十八天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肯定的道:“七十八天以前铁掌门人身在病中,根本就没有处理任何事务,同时,群雄之中,也没有王世英那个人。”来回游走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沈良,你可曾见过王世英那人?” 沈良道:“我远远的见过他一次,他身穿古铜色宽袍,貌似六十许人,白面无须,精神抖擞,如壮年,风度气概极是慑人。” 回春秀才沈竹轩沉凝了一下道:“他还有什么特征?譬如两手有什么异状?” 沈良道:“他袍宽袖大,双手总是压在衣袖之内,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手形。” 回春秀才沈竹轩道:“除了王世英外,还有一些什么人?” 沈良道:“听说来的都是老年之人,但小的还没有见过,只有一个少年美女,小的倒是见过,她和纹姑娘好得很呢!” 回春秀才沈竹轩道:“没有两位年轻美女?” 沈良满面疑容道:“确确实实只有一位,想必是另外一没有来,公子可是和她们相熟?” 回春秀才沈竹轩没有答理沈良的话,沈良道:“公子!你是知道纹姑娘的脾气的,将来见了那姑娘,最好假装不是旧识!” 沈良话声甫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回春秀才沈竹轩刚摇手要沈良禁声,门外已是有人问道:“竹哥哥!你在家么?” 红光一闪,丁纹姑娘还是穿着一身红衣,晃身进入屋内。 第二十四章 妖女从良魔首毙命 回春秀才沈竹轩笑脸相迎道:“纹妹妹!你怎知道我回来了?” 丁纹嫣然一笑,装腔作势道:“山人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便知道你回来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道:“你是不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丁纹娇靥嗔道:“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去看我?” 回春秀才沈竹轩见她故意把话扯开,只急得跺脚道:“纹妹妹,现在不是发小姐脾气的时候,须知那王世英根本就是玄阴帝君的化身,你快快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故意说给你听,我回来了。” 丁纹一听那王世英就是玄阴帝君,不由大吃一惊,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回春秀才沈竹轩道:“关系大得很呢!人家正好利用你带路来找我了!” 丁纹恨恨的骂道:“我可能真的上了那丫头的当了!” 语声甫落,门外已有人答话道:“只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喝声道:“外面是谁?”刚好把丁纹带到身后,回手拔出乌金折扇,凝功戒备。 丁纹姑娘用的是银光剑,沈良的兵刃是阔背砍山兵刃。 这时门外莲步姗姗的走进玄阴女春梅,站在门边,望着丁纹点头含笑道:“小妹妹,姐姐谢谢你了!要没有你带路,姐姐真想不到沈大侠还有一所这样好的房子呢!” 丁纹姑娘气得失声骂道:“哼!现在你们的假面具戮穿了?我们西南武林朋友,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 玄阴女春梅诡笑道:“谁说我们的假面具戮穿了?” 丁纹道:“因为我们已知道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了!” 玄阴女春梅笑道:“你们三人知道了,我们相信你们不会说的!” 丁纹姑娘板着面孔道:“鬼才不会说!” 回春秀才沈竹轩用“传声入密”神功警告丁纹和沈良道:“你们要小心了,他们要杀人灭口了,你们看我眼色行事,说不定我们只有硬闯了!” 玄阴女春梅见回春秀才沈竹轩嘴皮乱动,知道他绝不甘心束手就擒,阴阴一笑道:“沈少侠,我看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你们再也没有逃走的极会了!” 接着,发出一声清越的低啸,随着她的啸声,屋外四周,都有人发啸回应。 这是表示,回春秀才沈竹轩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啸声过后,玄阴女春梅又是一笑,道:“屋外之人,都是帝君的心腹死士,没有一个是你们的朋友。” 丁纹姑娘怒道:“不逃就不逃!谁还怕了你不成!”她这话说得天真无邪,自己以为够硬朗了,但在人家耳中,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玄阴女春梅道:“目前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回春秀才沈竹轩吃过玄阴女春梅的亏,知道她的厉害,自她现身后,使极少说话,只一心一意去想那脱身之计,任由丁纹姑娘和玄阴女瞎三话四。 目前形势,似乎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于是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哈哈一笑道:“妖女!你的那一套本领少侠都领教过了,我们没什么再说的,看招!” 施出“浮光掠影”的身法,晃眼欺近玄阴女身前,手中乌金折扇扫出一股极强劲力,向玄阴女春梅拦腰截去。 玄阴女春梅没想到回春秀才沈竹轩也学会了“浮光掠影”身法,一时大意,在骤不及防的情形之下,被回春秀才沈竹轩的折扇逼得斜向一侧退开。 回春秀才沈竹轩抢到门口,挡住了出路。 玄阴女春梅似是看穿了回春秀才沈竹轩心事,索性到中央,用轻蔑的目色,向他们三人脸上一扫而过,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人?要想威胁本圣女,只怕还差得远呢!” 言罢,双手一摆,等于是说,你们甚至不值得我使用兵刃。 丁纹姑娘一身家传绝学,在梵净山庄的一个圈子里;算得上是了不起的人物了,那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第一个就受不了玄阴女春梅这狂妄的态度,银光剑一挽,还剑归鞘,冷笑道:“本姑娘绝不在兵刃上占你的便宜,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就是这种人,想打就打,柳腰一摆,疾耀而出,一招“玉女投怀”掌影闪动,夹着劲风,力拍玄阴女春梅胸前“七坎穴”。 回春秀才沈竹轩深知玄阴女春梅的厉害,见丁纹姑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势必第一个就要吃足玄阴女的苦头,当时,剑后一扬,朗声喝道:“照打!”脚下又歙“浮光掠影”身闪动间抢在丁纹姑娘的前面使丁纹姑娘使不出招式。 同时,自己身子向前一探,“风生云动”洒出一片扇影,向玄阴女春梅拦腰截去。 他这招攻势,主要在救援丁纹姑娘的大意出手,所以右扇招使出,左手舒掌轻推,把丁纹姑娘前进之势阻住,口中更大声道:“纹妹,对付这种恶人,我们三人同时使用兵刃,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话里的意思,点醒了丁纹姑娘,快快拔刃吧! 玄阴女春梅见丁纹姑娘幼稚得令人可笑,想用空手来和自己过招,岂不是自讨苦吃,当下身形不动,已看好了丁纹姑娘的招引路数,暗中打好主意,准备一出手就要把丁纹姑娘制住,以丁纹姑娘为人质,根本用不着动手相搏的麻烦了。 那知,回春秀才沈竹轩关心丁纹姑娘,晃身过来,抢先出手。 回春秀才沈竹轩初次使用“浮光掠影”轻功,快得出乎玄明女意料之外,玄阴女春梅功力虽高,由于想不到回春秀才沈竹轩在“浮光掠影”身上已有如许造诣,故在措手不及情形之下,又被逼得斜向一侧退开三步。 丁纹姑娘何等聪明之人,刚才贸然出手,看过回春秀才沈竹轩情急相护的情形,心头暗懔,知道这玄阴女一定是非常难惹,所以被回春秀才沈竹轩挡住以后,倒是机灵得很,退步之间,又将银光剑拔到手中。 玄阴女春梅身子横移三步,冷哼一声,道:“时别三日真得刮目相看,你几时也学会了简老儿的‘浮光掠影’身法?”语气一扬,又道:“凭你这点点艺业,就是学会了‘浮光掠影’身法,照样还是不成!”玉掌斜斜一挥,拍出一股暗劲,把回春秀才沈竹轩的扇影震了开去。 回春秀才沈竹轩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极为突出的人物,这次在“万圣宫”又得了无影神风简金祥不少好处,功力更是大进了一步。 想不到他自己因为的全力一击,竟被玄阴女春梅轻轻一掌就遏阻住了,不由心中一悸,大声喝道:“纹妹,沈良,我们合力同上。” 手中折扇又是一招“惊涛拍岸”,向玄阴女春梅攻去。 沈良阔背砍山大刀走“横扫千军”,一股刀风,发出一股短促的尖啸。 丁纹姑娘银光剑“贞娥刺虎”,闪起一片森森银芒。 只见,玄阴女春梅身子滴溜溜转了两个圈子,便避开了丁纹姑娘银光剑和沈良的砍山大刀,突然延腕疾探,倏然之间,连攻了回春秀才沈竹轩三招。 这三招,呼呼生风,迅如电光石火,攻的尽是回春秀才沈竹轩要害大穴,把回春秀才沈竹轩迫得一连退了四步。 玄阴女春梅逼退回春秀才沈竹轩后,反过来,指如兰花,左右齐挥,只一招,又把丁纹姑娘和沈良一同逼退七步。 玄阴女春梅逼退回春秀才沈竹轩、丁纹姑娘、沈良三人后,突然轻叱一声道:“你们也看看我的!”突然纵身而起,身如絮柳飘风,一抹淡淡的人影,在室内迅速闪动起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已觉出玄阴女春梅这一招,是有意显露功力,不敢怠慢,也展开“浮光掠影”的身法,机动应变。 室中突然间卷起了一阵狂风,潜力激荡,四外排溢。扇影、剑芒,刀光掌风,展开了一场凶险绝伦的恶斗。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忽然沈良大叫一声,手中阔背砍山大刀,“当”的一声,被玄阴女春梅掌力震出户外,人也向后退了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也就在沈良受伤的同时,丁纹姑娘又是一声尖叫,甩掉了手中银剑,娇吁喘喘,花容惨白的一连退到墙边,颤抖着挨着墙壁向下滑去,最后也坐在地上了。 他仅是“肩井穴”被玄阴女春梅点中,失去了战斗力,人总是没有受重伤,但要她再扑身加入战斗,却不是一时所能的事了。 玄阴女春梅连伤二人,只剩下回春秀才沈竹轩一个人和她缠斗了。 回春秀才那能是玄阴女春梅的对手,好在新近学成的“浮光掠影”身法,精妙绝伦,玄阴女春梅功力虽高,一时也无法得手。 但可以预料得到的,其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铁英奇,无影神风简金祥,周婷婷,百灵仙子苏梅苓,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虎目神丐朱元波,苍穹神剑上官勇,神驼骆一峰,以及武氏姊弟一行人,除了无影神风简金祥,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静玄道长三人,或因平生不愿乘马,奔下了“万圣宫”,直指沙市玄阴帝君老巢。 铁英奇又骑在他心爱的墨龙驹上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则安步当车,飘然而行。 从巫山“万圣宫”到沙市,在江湖健者眼中,这段路程不算太远,又加骏马急行,沿途毫无耽搁,不几日赶到了地头。 他们采取快速的行动,有如一阵风般,包围住了玄阴帝君老巢出入孔道的那株空心古树。 大家起身下马,围住那株空心古树,略微商量了一下,便由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二人先行探道。 余者,以周婷婷为首,负责防止玄阴帝君逃遁。 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跳入空心古树内消失了身形,铁英奇在前,无影神风简金祥在后,风驰电掣般走完了甬道。 前面已可见从大石洞射出的亮光。 洞门敞象铁英奇上次见到的情形完全一样,那光线从屏风两侧射出,斜斜照亮了甬道半壁。 无影神风简金祥何等老练之人,拉了铁英奇一下,“腹语传声”道:“小兄弟,且慢,且慢!玄阴帝君不是简单的人,他这样洞门不闭,有失常理,我们不可轻身涉险,先吃了他的亏。” 铁英奇满面一红道:“简老说得是!与其暗中上当,何不堂堂叫阵。”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道就是明者叫阵,也足叫老魔头大吃一惊了。” 铁英奇气纳丹田,清越的声音,朗朗出口道:“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特来拜会玄阴帝君!” 凝声,如线直达内洞。 久久,未闻有人答应。 铁英奇剑眉一蹙道:“莫非玄阴帝君闻风逃遁了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声叫道:“老魔头,你再不答话,老夫就要打进来了!” 洞中依然无人答应。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小兄弟,不知玄朗帝君在弄什么鬼?我们且给他来一个威力搜索,遥遥用掌力一路打进去,就不怕他的鬼蜮伎俩了。” 铁英奇劲力一提,就待举掌击出,他这一掌击了出去,便真的要中了玄阴帝君的诡计,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但是,他功力才发,忽然听到洞内似有微弱的声音发出。 铁英奇何等功力,早已达到了收发留心的境界,当时掌力一敛,将发出的劲道收回,道:“洞中有声音传了出来哩!” 无影神风简金祥凝神听去,只听洞内,果然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你们千万不可鲁莽出手,否则,便谁都莫想逃得活命了!”那说话之人,气息微弱,声音传不出洞外,如非凝功,不易听得出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是谁?” 洞内微弱的声音道:“你们先答我一个条件,我才告诉你我是谁!”这人刁钻得很,在这个时候,还要斤斤计较。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们是来找玄阴帝君的,玄明帝君既然不在,我们也不一定要知道你是谁,你不说,我们倒是不勉强!”声音一扬,又道:“小兄弟,我们走罢!” 无影神风简金祥听出洞中之人,伤势极重及待救护,所以拿话逗一逗她。 那知洞内之人道:“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也莫想逃出生命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知道我们是谁!真要走时,有谁挡得了我们!” 洞中微弱的声音道:“你们是谁,你们自己早就报过名了,我那有不知道之理!” 顿了一顿,又道:“只可惜你们站在玄阴帝君布置的机关上了,只要你们离开方圆五尺之地,便将引发预先埋藏的火药,怕不把你们炸得和我同死皆亡。” 那人真刁,说完了话,还加上一句道:“你们要不信,就试试看!不过这样一来,武林中再也无人敌得住玄阴帝君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闻言一愕,打不定主意。 铁英奇道:“简老,我们就真被他威胁住了么?”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听出这说话声是谁了没有?” 铁英奇道:“他哑着嗓子说话,听不出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和他谈谈条件再说!” 铁英奇有点生气地道:“你有什么条件,就快快提出来吧。” 洞内的声音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答应不杀我,就够了!” 铁英奇道:“本座不爱杀人,你怎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洞中人道:“小人也好,君子也好,我不得不有这层顾虑,你答不答应?”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了一点头,铁英奇叹道:“好!救人原是本座份内的事,我不但不杀你,而且包你伤势复原,你可满意了吧!” 洞中沉寂了半天,忽然幽幽地道:“我现在才晓得好人和坏人的了!” 铁英奇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快说!” 洞中人沙哑的声音全变,气息虽然更弱了,但却恢复了女人的声音道:“你们想不到,我就是玄阴女秋兰吧!” 铁英奇道:“我们原已饶过了你一次性命,怎会再加害于你,你真是太多心了,你有什么困难,本座再协助你一次就是!”说罢向洞中走去。 玄阴女秋兰一听铁英奇快要进内,惊得尖叫道:“你们不要动,一动便大家没有命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你难道要我们这样站一辈子不成!” 玄明女秋兰道:“我们自然得想办法!”接着又道:“你们二人之中,暂时只可离开一人,有一个留在原地,脚下的炸药引信,便不会燃发起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道:“这有何难!小兄弟你去搬几块大石头来,压住机关,我们不就同时都可以离开了么!” 铁英奇想到了这个办法,便到甬道旁边,搬来两块大石头,放在洞门口他们站身的地方,压住机关,使药力不致点燃。 然后,就又要向洞中走去。 玄阴女秋兰的声音又传出道:“洞内满是发火装置,步步危机,你们要进来,最好脚不点尘,身不触物,才不致发生危险。” 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提气轻身,进入洞内。 五色玉石洞壁,在珠光照耀之下泛起万道彩霞,华美至极,洞中的陈设不用说了,富丽堂皇的程度,就是帝王之家也比拟不上。 两人环顾之下,未有玄阴女秋兰的人影。 无影神风简金祥正要开口相问之际,玄阴女秋兰的声音从洞后传出道:“我身受伤,行动不得,请那位前来带我出洞?” 铁英奇听声辩位,晃身奔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吩咐道:“小兄弟,小心了!” 这时,铁英奇已走近墙壁,才发现洞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门,这门在彩霞掩盖之下,不走近面前,是看不出的。 铁英奇大是赞赏玄阴帝君设置之巧,飘然进入门内。 门内是一间极为华丽的卧室,玄阴女秋兰斜身躺在卧室中央,手中握着一本羊皮小册,全身弥漫着紫气。 她不仅是受了重伤,而且还中了重毒。 铁英奇取出一颗“青空玉露丸”道:“你张开口来!” 玄明女秋兰依言张开檀口,“青空玉露丸”一射而入。 铁英奇凌空发指,点了玄阴女秋兰要穴,道:“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玄阴女秋兰犹不相信,但试一运功之下,竟毫不费力的站起了身子,而且劲力之足,和没有受伤前相差无几。 不由又惊又喜道:“我的毒伤都完全好了?” 铁英奇道:“我只是用点穴归元法,暂时激起你本身潜力,医伤之事,我们出洞后再说吧!”接着又道:“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取的?” 玄阴女秋兰摇摇头道:“我要不是回来取这本鬼东西,也不会遭此大难了,这里样样东西都动不得,我们还是快出去吧!”脱话时,扬了扬手中那本羊皮小册,铁英奇却没有注意去看。 三人飞身出洞外,从空心古树走出旷野。 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看玄阴女秋兰,不由望着她冷笑道:“妖女!你也有今天。” 玄阴女秋兰默不作声,想必是甚为羞惭。 铁英奇笑着止住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仇视道:“苓妹妹,你也不要生气了,刚才要不是她出声警告,我和简老只再也不能活着出来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张大眼睛,在玄阴女秋兰身上转了半天,叹了一口气,道:“那么我再也不能记恨你了!” 玄阴女秋兰道:“谢谢大量如海!” 铁英奇不便亲自动手在玄阴女身上推拿疗伤,又取出一颗药丸,给她服下,玄阴女秋兰毒伤使霍然而愈。 玄阴女秋兰感恩之余,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玄阴二女奉玄阴帝君之命先走,就是为了四处收容残部,要他们速往湘贵边境集合。 也是玄阴女秋兰一时走得太匆忙,忘了携走得之不易的一本武功秘笈,直到任务办完之后,她才想起回来拿取,洞中原有炸药设置,她原知一个大概的,小心逃过了被炸之危,却没有想到玄阴帝君在临走之前,又加了不少设置,以致受了重伤又中了毒。要不是铁英奇他们赶来她已是有死无生了。 现在,这条命等于是拣了回来的,痛定思痛之下,省悟前非,真有了改邪归正之念。 群雄闻言之下,自是吃惊不小,尤其无影神风简金祥关心西南道上武林旧友,一刻也不停留,甩下大家,独自先向湘贵边境赶去。 铁英奇怕无影风神简金祥只身涉险,请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和武当掌门人静玄道长和玄阴女秋兰暂时留下,处理玄阴帝君老巢之后事。自己则准备追赶无影神风简金祥同去西南。 玄阴女秋兰道:“洞内满是地雷炸药,极难处理,依小女子之意,不如就请铁掌门人把它毁了,我们一同上路吧。” 铁英奇被一言点醒道:“姑娘的话甚是有理,万一处理不善,将来仍是祸根,现在把它毁了,倒是一劳永逸之计,只是时不我与,这却如何是好?” 玄阴女秋兰道:“铁掌门人功力通神,你只要从隧道口,推进一股掌力,震动洞内设置,全洞便将霎时炸得精光。” 铁英奇提足全身功力,双掌向隧道口,一连推了六六三十六掌,只听一阵阵隆隆之声,隐隐传入地下。—— 距离虽遥,因有道道约束之故,是以掌力仍能及远。 不久之后,地底发出一阵震天巨响,就在原来小道观位置的地下,冲起满天烟气和一道火光。 玄阴帝君的老巢,便如此在铁英奇无与伦比的掌力,催动机关,自行炸毁了。 他们一行人也就往湘贵边境,以为无影神风简金祥增援。 铁英奇胯下墨龙驹速度最快,他向周婷婷交待了几句话,顾不得等候大队同行,扬鞭催马,先自离群而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浮光掠影”轻身功夫,虽是冠绝天下的绝艺,毕竟因为路途太远,不能保持始终如一的速度,未到金陵,就被铁英奇赶上了。 这时的无影神风简金祥,一路急驰下来,已是疲惫不堪,人也瘦了不少。 在铁英奇劝告之下,为了要赶路,也只好一改过去的习性,勉强买了一匹骏马代步,继续前行。 其间,回春秀才沈竹轩虽是动程回里在先,回为无须急赶,一路行得甚是缓慢,所以,在时间上来说,铁英奇虽是转了一趟沙市,但因一路急赶的关系,到达的时间,与沈竹轩相差得有限。 再则,由于铁英奇他们是有心而来,处处隐秘行踪,又因为无影神风简金祥熟悉地形,所以一路行来,也未被玄阴帝君的手下发现。 当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路经回春秀才沈竹轩居住的山外时,铁英奇胯下的墨龙驹,忽然不听使唤,向回春秀才沈竹轩的居处奔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数十年未回故里,自是不知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住处,急叫铁英奇勒马放行大道。 铁英奇心中一动道:“山中乃是回春秀才沈兄隐居之处,此马性灵,想必是与沈兄那匹墨龙驹气息相通,知道沈兄又回家中,简老,我们何不前往一看,如果沈兄确实在家,也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一些近日消息,岂不更好?” 无影神风简金祥点头道:“好,那我们就放马急行吧。” 两匹快马,转瞬间驰入山内,正好就听到玄阴女春梅与包围回春秀才沈竹轩群魔长啸呼应之声。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快!竹轩家中有变了!” 铁英奇道:“简老,我们隐密行踪,弃马而行如何?”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一声:“好!”人已从马背上飞起,向前扑去。 铁英奇后发身快,追上无影神风简金祥并肩而行。 无影神风简金祥诚心地赞道:“小兄弟,‘浮光掠影’身法,沾你的光,将要永远光耀武林了,老哥哥一想起这事,便不知道有多高兴哩!” 铁英奇不好意思地旁顾而其他道:“小弟已微闻沈兄屋中有了打斗之声,快!快!迟则恐怕来不及了!”身形电闪,快得不见了人影,把无影神风简金祥甩出老远。 无影神风简金祥又是快慰,又是感慨地自言自语道:“‘浮光掠影’由小兄弟施展起来,才算得是名副其实,在我身上真是糟蹋了这种绝学了!”唏嘘间,奋力急起直追。 其实要没有铁英奇的天纵奇才,放眼天下,无影神风简金祥在“浮光掠影”身法上的成就,又有谁能及得上他。 铁英奇快似流星电火,片刻间,已赶到回春秀才沈竹轩屋外十丈之内了。 屋内相斗之声,达于户外,就是一个普通人也听得非常清楚。 铁英奇历经磨练,江湖经验已大是增进,他虽有一身无敌的功力,却绝不自大自狂,还是非常小心的在回春秀才沈竹轩屋外搜查一番。 玄阴女春梅带来的死士,尽入铁英奇眼中。 铁英奇展开身法,在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情形之下,一个个点住了他们的穴道,这才在门外站住,预备随时接应回春秀才沈竹轩。 这时无影神风简金祥也赶到了,他见了玄阴女春梅和回春秀才沈竹轩互相搏斗的情形,不住的摇头道:“竹轩真是太差劲,‘浮光掠影’身法,由他施展起来,简直叫老夫看了伤心。” 铁英奇道:“沈兄初学乍练,功力比玄阴女春梅差得太远,支持不败,已经不易,简老也未免要求太高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一生之中,老哥哥心说诚服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说怎样吧,不过竹轩是老哥哥称雄西南一带的继承之人,你可不能让他给我丢人现眼。” 铁英奇笑着答道:“‘朱心赤子’张老前辈有一套妙绝人寰的‘大罗扇法’,正合沈兄之用。小弟早就为沈兄将那秘芨带出来等这次事了之后,沈兄只要再下三年苦功,论扇法他说是宇内第一人了,到那时候,只怕老哥哥又要怪小弟帮助沈兄,把老哥哥的光芒压下去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喜得心花怒放,脱口大声道:“没关系!没关系!老哥哥的心眼儿,还不至小到那种程度,我在这时就谢谢你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敞开嗓子一说话,声闻屋内,屋内相斗之人,骤然间,谁也想不到说话的人会是无影神风简金祥。 玄阴女春梅则以为外面说话的人,是她的属下,柳眉一竖,喝道:“谁在外面大声说话,还不与本圣女快快滚开。” 无影神风简金祥呵呵大笑,和铁英奇并肩走入屋内,道:“小妖女,你睁开眼睛看看老夫是谁!” 玄阴女春梅陪吃一惊,心想:我要不抓住一人为质,只怕难以脱身了,意动身动,不声不响的向丁纹扑去。 谁知,铁英奇的身法比她快得太多,早已晃身在丁纹姑娘面前,冷笑道:“有本应在此,希望你少动歪脑筋了。” 玄阴女春梅目中无人,却是真的怕了铁英奇,晃身退了六七步,回手拔出玄阴鬼手,口中发出调集属下的轻啸。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道:“小妖女,你守在屋外四周的人,早被我这小兄弟清除了,你如今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 玄阴女春梅灵眸乱转,找寻脱身的机会。 这时,回春秀才沈竹轩已退至一边,给沈良吃了一颗疗伤药丸,又开始医治丁纹姑娘的伤势。 丁纹姑娘睁开秀目,看到玄阴女春梅眼珠乱转,张口就叫道:“小心,这妖女在打逃走的主意了!” 玄阴女春梅只气得柳眉倒竖,却对丁纹姑娘没法。 铁英奇沉声道:“只要你改邪归正,本座既往不咎,例如你师妹秋兰,就是极好的榜样。” 玄阴女春梅大惊道:“你们把我妹妹怎样了?”她这句话,倒是流露了真挚的感情,显然,她甚是关心秋兰的一切。 这种感情上的弱点,铁英奇或许还没有看出来,但怎能逃得过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眼光,当时接口道:“铁掌门人救了令妹一条命,令妹迷途知返,已经改邪归正,要不是她,我们怎知道你们到湘贵一带来了。” 玄阴女春梅道:“秋兰她现在那里?” 铁英奇道:“她随大队一路同来,不久也就可到了。” 玄阴女春梅沉思有顷道:“我姐妹二人,原是无依孤女,后来被帝君收养,传以绝技,如今纵使改邪归正,也万无与帝君为敌之理,你们如果允许我和妹妹就此离去,远走高飞,我当痛改前非,从头做起,但今天却不能帮助你们对付玄阴帝君,你们放得过这一点,我便依了你们,否则,宁死不屈。” 她虽是邪恶之人,但这番话,却说得大有道理,这正是江湖人物公认的气节,当时,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都对玄阴女春梅另眼相看,知道她这种人一经改邪归正,便再不会为恶了。 当时二人便答应了她,只要秋兰一到,便任由她们姐妹二人离去,不勉强她们去与玄阴帝君作对。 同时,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这尊重她这片苦心,甚至都不向她打听玄阴帝君的情形。 春梅见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如此光明磊落,深受感动,对正道武林人物,更是心向往之,反而自己忍不住,告诉了铁英奇一些大概的消息。 原来,玄阴帝君虽然把西南部武林人物欺骗了来,只因时日太短,网罗了一部分品质稍差,气节有污的人,可供指挥运用外,仍有一大部分人,尚须慢慢分化说服,才能派得上用场。 在这种情形之下,玄阴帝君为了统驭安全起见。自己和部分心腹死士,占住阎罗恨郭竞天的住所,其他西南武林人物和部分控制他们的核心人物,都统统住梵净山庄。 回春秀才沈竹轩关心乃师阎罗恨郭竞天的安危,忧溢言表地道:“家师现在那里!他现在怎样?” 春梅道:“令师是西南武林仅次于简老的偶像人物,玄阴帝君认为他颇有利用价值,目前并没有为难他,只出了一个难题把他羁住,只怕他如今犹在鼓中!至于他现在在那里,我们都不知道。” 接着,又详细的把玄阴帝君要阎罗恨郭竞天炼解药之事说了。 回春秀才沈竹轩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长气。 时机稍纵即逝,于是,铁英奇和无影神风简金祥很快作了一个决定。 铁英奇一个人直奔玄阴帝君的住所,阻住出入孔道,不让玄阴帝君闻风远逃。 无影神风简金祥带领丁纹姑娘直奔往梵净山庄,由简老设法点破西南武林人物的迷津,转用力量,移兵围攻玄阴帝君。 回春秀才沈竹轩、沈良、春梅三人则循来路迎接周婷婷等后来的人,告诉他们齐到黑石谷会合。 大家分手的时候,丁纹姑娘不放心回春秀才沈竹轩和春梅走在一起,因为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铁英奇信任她,又不便把心事说出来,只是无限关切,欲言又止的看着回春秀才沈竹轩。 春梅何等聪明机智的人,忙握住丁纹姑娘的玉手,道:“纹姑娘你放心,我不是口不应心的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哈哈大笑道:“纹丫头,你连我老人家也不相信了,快走吧!”一手拉住丁纹姑娘,带着她闪电般消失了踪迹。 铁英奇离开的身形更快,春梅竟是没有看出他是如何离开去的。 春梅呆呆的望着他们离去,心中有着说不尽的感慨和难以形容的惶恐,知道玄阴帝君的命运是注定了。 蓦地,回春秀才沈竹轩的语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道:“春梅姑娘,我们也该上路了!” 铁英奇以大敌当前,要照顾墨龙驹,诸多不便,乃展开“浮光掠影”身法,其快无比,与墨龙驹的速度相较,真是只有过之而无有及,那消半日时光,已经来到阎罗恨郭竞天隐居的黑石谷外。 那条长达数里的山洞,正张大口在等他。 铁英奇志在阻止洞内群魔内外交通,所以大大方方的在洞口一站。 他人刚站好,洞内一阵步履之声传来,接着便出现了四个老人。 铁英奇不认识他们,但是那四个老人却认识他。 当时惊悸得回头就跑,不敢与铁英奇为敌。 铁英奇发出一声朗笑道:“本座在此,我看你们还能逃得到哪里去!”音浪冲击,沿着数里长的山洞,直达玄阴帝君耳中。 铁英奇的早早出现,使玄阴帝君大出意外,尤其铁英奇守在洞口外,更使他感到相当难以对付。 因为洞口狭窄,自己的死士,根本就派不上用场,说独斗吗?除了自己,再也无人能是铁英奇的敌手,说群殴吗?那能展得开手脚。 如果自己个人出战,又不知铁英奇带来了多少人,自己的群殴手段用不上,却投入铁英奇的罗网之中,那是极不合算的事。 是以,玄阴帝君任由铁英奇在洞外长啸,只是苦思对策,默不答理。 直到那准备出洞的四个老人回报玄阴帝君,只有铁英奇一个人守在洞外,玄阴帝君才决定趁铁英奇人单势孤之际,亲自率领群魔冲出洞去。 与铁英奇作一死战。 玄阴帝君自上次和铁英奇一战之后,虽觉铁英奇前途极为灿烂,将来必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但却自信目前仍有胜过铁英奇的把握,尤其这次闭关,加练了几样绝技之后,更是不把铁英奇放在眼下。 玄阴帝君满肚子如意算盘,这也不能怪他,只因铁英奇在大破万圣宫时的表现,实在看不出有超过他的地方。 玄阴帝君满具信心的带领群魔冲出洞口。 只见铁英奇果然只有一个人站在洞外,玄阴帝君还怕另外有人埋伏在暗中,铁英奇一个人在洞外只是诱兵之计。 于是,他又决定就在洞内与铁英奇拼斗,只要杀了铁英奇便不怕正道武林人物的围攻了。 玄阴帝君想来想去,结果还是误了他自己,他如果决定冲出洞口与铁英奇拼斗,在他亲自领导之下,配合群魔的合力,铁英奇真还阻挡不了呐! 玄阴帝君不作这种有利的打算,反倒给铁英奇省了不少气力。 玄阴帝君望着铁英奇,嘿嘿冷笑道:“你敢与本帝君在此洞道内全力一博?” 铁英奇哈哈朗笑道:“老魔,只要你亲自出手,本座不论时地,无不奉陪!” 玄阴帝君挥袖命身后群魔退下,自己也退了三丈。 铁英奇昂然进入洞中,与玄阴帝君相对而立,道:“老魔头!这次该你使用兵器了!”他的意思,当然表示自己以只掌相敌。 玄阴帝君对铁英奇已是恨入骨髓,恨不得一招就置铁英奇于死地,再也没有第一次相搏时那好的风度了,闻言之下,只气得狂笑道:“本帝君岂是仰仗兵器取胜的人,你要用天龙金剑,你用好了,何必找借口!” 铁英奇笑道:“你如不使用兵器,只怕难在本座掌下走满百招。” 玄陨帝怒道:“废话少说,你先接本座帝君一掌试试。” 玄阴帝君言罢,凝神而立,暗中提聚真气,只见他那原是白暂的面孔上,片刻之间,泛出一层蒙蒙的青气,马上满脸变成了铁青之色。 照说玄阴真气,提聚到脸色变成铁青之时,四周的空气,也会受其感染,变得阴寒之气,但是,此时反有三月阳春暖暖的感觉。 今天的铁英奇年纪轻,但由于尽读了朱心赤子张茂隆的所有奇书,已是胸罹万象,学究天人,见了这种情形,心中亦不禁暗自惊骇,忖道:“想不到他在这短短的数月时间,竟把玄阴真气练到阴极阳生的至极阶段,看来确是不可轻视。” 要知,玄阴真气练到十成后,如果要达到阴极阳生的至极阶段,乃是修习玄阴真气极危险的一关,玄阴帝君这高的功力,也一直不敢轻于一试,直到大战铁英奇以后,意识到铁英奇这个对手实在可怕,这才冒着万险,完成他数十年前该完成了此阶段。 铁英奇警觉一起,暗中提足了全身真气,护法全身要穴,蓄势待敌。 玄阴帝君缓缓举起右手,轻轻摇挥几下,立有一股极强极猛而又缓缓如春的潜力,急涌而出,撞向铁英奇。 铁英奇知道玄阴帝君这时的掌力,已由极阴而去阳,阴寒之毒披上了化生万物的阳和外衣,不论是对手练的是纯阴或纯阳的功力,都无法阻遏,一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被他的劲气,激动自己体内的连锁反应,受害不浅。 这时,铁英奇连忙运集真气护住全身,同时并把自己太清之气,运集掌心,挥手迎出。 一股绵绵的清凉之力,那阳和为用寒阴为体的掌力一接,铁英奇身子微微向后一仰,玄阴帝君的身子却不由向后连退了三步。 铁英奇神色壮穆地道:“老魔头,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玄阴帝君一掌未能伤得铁英奇,暗中吃惊,表面上显出恶形恶像,突然向前大跨二步,欺至铁英奇侧面举手横切而下。 铁英奇“斜扯阳旗”,施展太清真力,又硬接了一掌。 这一次二掌接实,玄阴帝君只觉自己的掌力,如同击在清心兰实之上,自己的掌力,竟是发挥不出浸蚀之力,不禁大为惊悸,忖道:“这小子这清凉之力,大是奇怪,难道他又得了奇遇不成!”心念转动之间,又是一掌向铁英奇劈了过去。 这一掌是他全身修为所聚,威势非同小可,那阳和之力,从四面八方,向铁英奇涌到。 铁英奇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又硬接了一掌。 这一次,二人都用了全身功力。 玄阴帝君吃铁英奇太清真力,震得向后退了五步。 铁英奇也被玄阴帝君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铁英奇退了一步之后,微闭双目,略一调息,人已复元。 玄阴帝君却是阴惨惨的一笑道:“本帝君以此垂死之年,就和你拼了吧!”伸手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下。 只见他脸上的青气变成了紫色,双掌一抡,喝声道:“你再接本帝君一掌试试!” 双手掌心发力成气,隐隐现出微红之色。 铁英奇不闪不让,也是双掌一翻,击出了太清真气。 这次双掌一接之下,情形就大大的不同了,玄阴帝君固然震得后退一步,铁英奇也没有得到好处,同样被震得退了一步。 竟是拼得势均力敌! 玄阴帝君只是服了一颗丸药,就扭转了整个劣势。 铁英奇面对玄阴帝君这种不错孤注一掷,将全身真力,用药物提亢之法如术激发,来和自己拼命,不由甚感不安和惶惊起来。 当玄阴帝君再出一掌时,铁英奇已不敢再和玄阴帝君硬打硬拼,只用“浮光掠影”身法,腾挪闪让,伺机回击。 一时之间,洞道之内,劲气激荡,向两头滚滚排出,一干群魔再也无法在山洞之内存身,退了出去。 这条长达数里之长的洞道之内,只有玄阴帝君和铁英奇在拼死拼活了! 就地铁英奇与玄阴帝君生死相搏的同时,无影神风简金祥带着丁纹姑娘,也赶到了梵净山庄。 丁纹姑娘做梦也没有想到天是间竟有这样高妙的轻身之术,只觉自己一条手臂被无影神风简金祥拉住,人就象风筝一般,脚不沾尘,斜斜飘起,由于穿空的速度太快,逼得她气都吐不出。 尽管她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却是无法开口。 直到离梵净山庄不远,无影神风简金祥放缓身法,丁纹姑娘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简爷爷,纹儿算是开了眼界了,过几天,你得把这绝技教给我。”说话的语气,天真而不客气;坦率中尽见真情,就象认为无影神风简金祥有传她“浮光掠影”的任务似的。 无影神风简金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心里还真非常喜欢她的天真坦诚,但脸上却怕又故意摆出一付老气横秋的样子,先“哼”了一声,低沉地道:“老夫为什么要把‘浮光掠影’身法传给你?” 丁纹姑娘可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什么?你老又没有徒弟,难道要把这名震天下的绝技带进棺材里去不成!”她想到就说,十足是一个娇纵惯了的野丫头,但那说话表情,使人见了好笑。并有着沁心的亲切感。 丁纹姑娘想法天真,认为无影神风简金祥既是西南诸省的偶像人物,自己也是西南诸省后起之秀,自己这个要求乃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之事。 无影神风简金祥也是其怪无比的人物,丁纹姑娘如果规规矩矩求他传授“浮光掠影”身法,他可能还不一定会授给她,这样一来,他心里一高兴,竟是不加考虑地完全同意了,只是口头上还是逗逗她,面孔一板道:“绝艺传佳徒,你自认为有学我‘浮光掠影’的资质?” 丁纹姑娘笑道:“这个没有问题,我爷爷在世时就常说:纹儿心灵性巧,要能遇上简老哥,得传他的‘浮光掠影’,必能为西南武林一异彩!你老相不相信我爷爷的话?” 无影神风简金祥听她说起老朋友,顿兴人事全非之慨,不由一叹道:“你们这一代,比老一辈子的脸皮厚得多了。” 丁纹姑娘正色道:“我爷爷常说‘遇理要把握时机和当仁不让’。我这时要不说出,如果你老再走失踪七八十年,我还能到那里去学你的‘浮光掠影’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心中更是大乐大笑道:“可惜我的‘浮光掠影’身法已经有了传人了!” 丁纹姑娘涎着脸道:“可不可以外传一个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道:“我不但多传了一个人,而且已是三个人了!” 丁纹姑娘笑道:“二不过三,你既能传三个人,当然可能传第四个人了,一定也有我的一份,我现在就拜师哩!”不问无影神风简金祥同不同意,扭着柳腰拜了下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简直不是小姑娘的对手,只好一笑道:“后生可畏!看在你爷爷的面上,我也不好意思,我们办正事吧!”单掌一抄,由不得丁纹姑娘,把她逼得站了起来。 丁纹姑娘适可而止,站起来一笑道:“简爷爷好坏!你早就想将‘浮光掠影’身法传给我,偏会装腔作势!” 惹得无影神风简金祥忍俊不住,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初回故里,就遇见这个刁钻调皮,使人喜爱的小姑娘,乐不可支,这大笑乃是忘形而发,声闻数里,直上云霄。 笑声未绝,已见梵净山庄一连飞出四条人影,直扑面来。 无影神风简金祥出走数十年,那里认得目前西南的风云人物。 而这些西南人物又因出道稍迟,都没有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本人。 是以双方相见之下,都皆不识。 丁纹姑娘闪身迎了上去,对奔来的四人道:“四位伯叔,简爷爷回来了!快快过来叩见简爷爷!” 四人之中,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亦在内焉。 日月又明禅褚氏兄弟一时不明,引鬼进门,等到明白过来,已被玄阴帝君控制住了西南武林大局,他二兄弟在患失之下,已是悔恨无及,无能为力了。 丁纹姑娘平日倚仗梵净山庄祖荫,在西南诸省已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以为她又在玩什么花样,身形虽是停住,却是毫不相信地道:“纹姑娘,你又在出什么花样?还不快快回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随便出去,可把梵净山庄闹翻了!” 丁效姑娘见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得只好跳脚道:“糊涂!胡涂!你们天天念着简爷爷,如今简爷爷回来了,你们却又不相信了,真是气死人了!”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就是不相信丁纹姑娘的话,转身朝无影神风简金祥走去,双双一拱手道:“纹姑娘最爱开玩笑,不知她是怎样骗老丈上当的,还请多原谅!” 无影神风简金祥哑然笑道:“老夫简金祥!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一时答不出话来双双一愕,互相摇了一摇头,意思是这事有待多多研究查证。 就在这个时候,梵净山庄又奔出三个人,一见无影神风简金祥,脱口失惊道:“无影神风简金祥……” 这三人乃是玄阴帝君的心腹死士,在“万圣宫”都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自是识得他,骤见之,难兔惊呼出口。 可是他们乃是极富经验和机智之人,一看眼前的情形,便知无影神风简金祥未被西南武林人物相识。于是,后悔地连忙顿口不说了。 他们虽是住口得快,但语出如风,已是引起了日月双明褚氏兄弟的注意,兄弟二人同时转头问道:“他老人家就是无影神风简金祥老前辈?” 玄阴帝君的三个心腹死士之中,一人顺口道:“只能说他有点象无影神风简金祥,无影神风简金祥似乎比他矮了五寸!”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放心地一吁,道:“这就是了!”他们真怕再做出一件错事,将来就对不起西南武林同道人。 无影神风简金祥默运缩骨神功,身裁马上就矮了五寸。笑道:“现在老夫可象无影神风简金祥了?”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见了一怔,旋即展容笑道:“老太神功高妙,晚辈们无限敬佩!”只是不松口承认他是无影神风简金祥。 忽然,丁纹姑娘大声道:“来了!来了!认识简爷爷的人来了!” 大家转向梵净山庄方向瞧去,只见丁纹平日叫“姥姥”的那个老太婆,疾如流星般飞奔而来。 她人未走近,也是大声道:“纹姑娘,你到哪里去了,真把老婆子急死了!” 丁纹姑娘飘身迎了上去道:“婆婆,我把无影神风简爷爷请回来了!他们却是不肯相信。” 那老婆声了声:“有这种事!”一纵身就落到无影神风简金祥面前,翻着皱皮老眼在无影神风简金祥脸上打量了半天,摇头:“你不是无影神风简老爷子!” 丁纹姑娘气得跳起来道:“姥姥,你胡说!” 无影神风简金祥微笑道:“冬雪,你凭什么认为老夫不是无影神风简金祥?” “冬雪”是这老婆年轻时的芳名,自丁纹的爷爷去世以后,近数十年,还无人敢叫她这个名字。 不仅是无人敢叫,就是知道她有这个名字的人,除了阎罗恨郭竞天外,恐怕就只有无影神风简金祥一个人了。 原来,冬雪乃是丁纹祖母于归时的陪嫁丫环,一生为了丁家,鞠躬尽瘁,竟把自己的青春耽误了,但却获得丁家全家老幼一致的尊敬,所以丁纹自开口能言时起,便叫她姥姥。她也真喜欢丁纹,把她当成自己命根子。 老婆子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半天,道:“婢子有一件事不懂,你如果真是简老爷子,为何比从前的简老爷于矮很多呢?” 因为大凡一个人,年纪老了,容貌或会变化走样,但大致上还可以认得出来,只是人的身材,纵为年老弯驼背,也不会相差太多的,想来冬雪不认无影神风简金祥,原来是见他矮得太多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笑道:“刚才有人说我太高了,现在你又说我太矮了,我是越老越背运了!”言罢,身子一躬,恢复了原来的高度。 老婆子恭声道:“请简老爷子恕冬雪无礼!” 无影神风简金祥脸上笑容刚刚堆起,蓦地一凝,暴喝一声,道:“那里走!”晃身向那三个“万圣宫”恶徒掠去。 原来,那三个恶徒眼看情形不对,就要退回梵净山庄,准备先下手为强,蛊惑西南群雄,对付无影神风简金祥,却被无影神风简金祥及时发现,纵身向前阻拦。 那三个魔头的轻功身法那能和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相比,人没纵出丈远,就被无影神风简金祥横身阻在前面。 接着,冬雪老婆子和丁纹姑娘也各赶了过来,和那三人动上了手。 只有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和另外二人,人虽赶了过来,却无动手之意,而且还从中有意调解道:“简老前辈,有话好说,请双方不要走极端。” 无影神风简金祥气得大骂道:“混帐东西,还不快快动手,帮纹儿把魔崽子们拿下!”他自己也运全身功力,尽量施为,把与他动手之人逼得手忙脚乱,落败在即。 而日月双明等却仍发痴发呆的仍未出手。 无影神风简金祥晓得多言无益,几招猛攻,出手点倒了与他对手的人,身子一飘,接上与丁纹动手的人,不过四五招,又制倒一个。 他这时志在速决,身子一横,又扑向与冬雪相斗的一个魔崽子,三招二式,又把这魔崽子解决了。 身子一飘,气乎乎的望着日月双明,怒道:“你们为什么不听命行事?”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却有他们的理由,道:“简老前辈,请息怒,须知目前郭老前辈落在他们手中,为了郭老前辈的安全,遇事不得不三思而行。” 无影神风简金祥经他们一说,倒也不便再发脾气了,只好从头把铁英奇已往黑石谷,大队人马即将赶到这事说出。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这才大喜道:“简老前辈,我们就去会庄中之人,先合力清除监视我们的群魔,然后到黑石谷帮助铁少侠去!” 言罢,如飞一般,奔入庄内。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道:“老夫数十年不回,看来西南武林道已是把老夫忘了!”这是他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在西南武林中,竟然还有人思而后行,这简直有伤他的尊严。 他却不知道:这是日月双明特有的个性,并不是有意不服他的话。 丁纹姑娘看出无影神风简金祥神情落寂,知是因日月双明而起,笑道:“两位褚叔叔是多虑型的人物,其实也是血性汉子,您老人家将来就会知道他们的为人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笑骂道:“井蛙之辈,他们上次就差不多把铁小兄弟冤屈死了。”一笑而罢。 这时,庄内已是杀声震地,显然西南群雄已是揭竿而起,与留庄的群魔动上了手。 无影神风简金祥招呼了冬雪老婆子和丁纹姑娘,冲进梵净山庄。 “万圣宫”群魔功力虽高,但比不上西南武林群雄人多,又加无影神风简金祥的功力,成在群魔之上,一场混战下来,群魔侥幸逃脱的人数不太多,于是,梵净山庄,就在这一举之下光复了。 无影神风简金祥在群雄中,挑选了二三十位高手,挥师向黑石山谷赶去。 黑石谷山洞之内,铁英奇与玄阴帝君的拼斗,已达千招以上,仍尤自恶斗不休,难分胜负。 无影神风简金祥一行人赶到时,周婷婷等人也刚到不久。 大家会合之下,除了瞪眼看着山洞里劲激荡气外,竟是无人作声。 无影神风简金祥回顾周婷婷道:“铁少侠和老魔在洞里拼上了?”这根本是明知故问,只因他关心铁英奇过切,所以忍不住这样问了。 周婷婷点头道:“晚辈刚才和英弟弟用了‘腹语心声’通过话了,英弟弟说:老魔功力不敌,却使用提神亢元的药物意图拼命。” 无影神风简金祥惊悸道:“这样小兄弟如何受得了,我们为什么不进洞去帮他一手?” 周婷婷道:“山洞狭隘,谁也插不上手,何况洞内劲力充斥,只怕当今之世,谁也无此功力入得洞去。” 无影神风简金祥寿眉一蹙道:“难道我们就坐观成败不成!” 周婷婷道:“唯一的办法,只有等他们斗到精疲力尽之际,劲气力道减弱了,才有入洞的可能。” 无影神风简金祥是老辈英雄中出类拔萃之人,这种道理当然非常明白,当时一声长叹,默然无语。 那知这时,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影,如飞般的向洞内投去。 周婷婷刚喝得一声:“上官大侠,不可鲁莽,请……” 语声未毕,只见书官神剑上官勇人还没有冲入洞口,便被一股劲气,震得他的身子腾空甩出二丈之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虎目神丐朱元波晃身去抢救苍穹神剑上官勇,以他的功力,犹自近身不得,只看得群雄大为惊懔,乍舌不止。 最后,还是惊动了无影神风简金祥,才把苍穹神剑上官勇抱出劲气圈外,就以四大奇人之一的无影神风简金祥抱出,在苍穹神剑之后,也都摇头慨叹不已。 苍穹神剑上官勇之所以有此冲动的行为,乃是因为他自心服铁英奇以后,总想起过去对不起铁英奇的地方,时存图报之念。 他见铁英奇与玄阴帝君在山洞之内,久战没有结果,由于目力阻隔,看不出斗的实情,自是耽心到了极点。 他原是一个血性之人,武功修养都及不上周婷婷和无影神风简金祥以及百灵仙子苏梅苓,自是忍耐不下心中的慌急,冲动之下,便人之不顾了。 不但他,百灵仙子苏梅苓要不是和周婷婷站在一起,因周婷婷的随时制止,也早已冲向洞中去了。 苍穹神剑上官勇被救回之后,自回春秀才沈竹轩施展回春妙手为他疗伤不说。 可是,这时群雄为铁英奇耽心的程度,更加深了。 偏在这个时候,洞中隐隐传出玄阴帝君一声暴喝道:“你跑得了么!”接着又见轰轰的劲气,潮涌而出。 大家一颗心,差不多都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 听玄阴帝君口气,谁都不难想象出,铁英奇此时久战之下,敌不过玄阴帝君因药力激发起来的内劲,有了脱身之意,在群雄心理上的感觉,真比自已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难过。 无影神风简金祥大喝一声道:“老夫拼了!” 飞身向着洞口扑去,他的身子也只刚刚到达洞口,便觉洞口内有一股极大的劲力涌出。 无影神风简金祥运集全身功力,意图与之相抗,哪知那股力大得吓人,硬生生的把他震得倒纵而回,他要不是“浮光掠影”身法神妙,一身功力又到收发由心的境界,只怕其结果也不会比苍穹神剑好得了多少。 就这样,他没有受伤,但已是气血翻涌。调息了片刻,才得复原。 蓦地,洞内忽然静止下来了。 大家似乎预想到铁英奇那悲惨的命运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象是疯子似的,什么也不顾了,飞身向洞内惊叫着冲去。 周婷婷也跟在百灵仙子苏梅苓身后冲去,同时悲切的叫道:“我们一同找老魔头拼命去!” 随后,一阵人影纷飞,都向洞口涌去。 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菩身法最快,冲到洞时,群雄犹在二三丈外。 那知就在这时候,洞中又突然涌出一股强猛无比的劲气,把周婷婷和百灵仙子苏梅苓都震得退了回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因为有周婷婷在一起,才得幸免没有受伤。 如此一来,群雄一阵大乱,又都退回了原处。 这时,谁也不敢再向洞中闯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却是急得哭了起来。 周婷婷用“腹语心声”向洞探询,也没有得到铁英奇的答复,她正要再向洞中扑去时,身旁忽然有人大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接着一阵失望的:“呵!”和无比伤痛的一句:“竟是他!” 只见玄阴帝君摇晃身子从洞口之内,东倒西斜的冲了出来,冲出洞口不到一丈远近,脚下一阵踉跄,扑地不起。 周婷婷、无影神风简金祥、百灵仙子苏梅苓、虎目神丐朱元波,少林掌门人智朗禅师,武当掌静玄道长,神骆驼一峰,武阴姊弟,以及回春秀才沈竹轩和丁纹姑娘等人,一阵风似的从玄阴帝君身上越过,奔入山洞之内。 洞外—— 群雄们神情凄惨,呆然木立。 玄阴帝君七窍流血,已是陈尸地上。 玄阴二女,虽说已改邪归正,但目睹养育了她们十几年的老魔,落得一个如此悲惨的下场,也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 一切的一切,都沉寂得令人可怕。 这情形,其实也只过是半顿饭时间长久,但在人们的感觉上,却象是过了千百年之久一样。 蓦地,从山洞之内,传出一阵哈哈朗笑。 只见铁英奇神清气和,脸上笑吟吟的,在入洞群雄簇拥之下,大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