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劫》 第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西湖有四时不同之景,故游人不绝,弛名字内,湖周三十余里,三面环山,碧莹若镜,以白苏二堤界分为外湖,西里湖,北里湖,小南湖,岳湖五段,千百年来骚人墨客,高僧名妓,显宦富丽纷至杳来,题咏吟胜,或奇迹其间,或纵情游览,西湖之名因之旺盛。 外湖堤上苏轼建有六桥,名曰映波,锁烂、望山、压韩、东浦跨虹、里湖亦有六桥,名曰环壁,流金、卧龙、隐秀、景行、减源。 西湖十景其名为: 苏堤春晓,双峰插云,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曲院荷风,平湖秋月,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雷峰夕照,断桥残雪。 其实西湖胜景千万,不仅局限于六桥三竺,苏堤春晓十景,朝烟夕岚,石奇严异,涧水溜玉,画壁流青,非墨褚所能尽。 拘魂学究在西湖日夕与卫凤池等人研商及注视江湖情势发展。 褚青史道:“眼前邢无弼已身陷泥淖,无法自拔,因未料及他一切举动均落入雷音谷主眼目中,造成鹬蚌相争,以遂渔利,邢无弼目前自身又远在千里外,人手俱已陷在黄山以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我等可暂且把邢无弼撤开不谈!” 陶广道:“邢无弼刻向青城途中是么?” 卫凤池长叹一声道:“邢无弼此次必扇惑青城掌门人东邀各大门派协助,情急求人,定然到处碰壁!” 拘魂学究道:“此人伪貌良善,心性辣毒,他已去巨槐庄中条山等处,业已设下杀人灭口,移祸江东毒计,不料一一扑空,心中处境凶危,才奔向青城!” 陶广忽道:“江湖中是非恩怨,由来甚久,我等无法一一过问,目前依陶某推测,少侠令尊尚活在人世,如非陷身万石山庄定在雷音谷处,看来在雷音谷成份其多,我等何不前往北雁荡一行,或可探出一丝端倪!” 只听屋外传来醉济颠语声道:“去不得!” 老醉鬼酆奇一闪而入,呵呵大笑道:“我老醉鬼万没料到你们竟会在此美景无边西子湖畔找到一所如此精雅的草堂作为栖息之处!” 拘魂学究离座躬身行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为何北雁荡之行去不得!” 酆奇坐下后,也不答话,竟索酒倾饮咕噜噜连喝了两大碗后,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目注拘魂学究道:“老弟,片刻之前老醉鬼与唐矮子相遇,丐帮耳目遍及天下,得他们之助业已把雷音谷确地侦出。 老弟一切安排神出鬼没,邢无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坠入术中而无所觉委实高明之极,但令尊之失踪虽事因天际神龙钟离春图霸武林谋戮异已而起。 当时情形无人目击,天际神龙多半尸首已枯,更年代久远,故无法知令尊现况究竟,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拘魂学究道:“依老前辈之见呢?” 酆奇道:“老醉鬼之见不如双管齐下!” 卫凤池道:“何谓双管齐下?” 酆奇道:“雷音谷主已知处境岌岌可危,欲谋与万石山庄联合抗邢,老弟何不利用此情势与雷音谷主晤面,将雷音谷人手引进万石山庄,令尊若仍在人世,他决不致把令尊弃留在雷音谷!”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老前辈之意是命在下重返万石山庄么?” “正是!” 陶广呵呵大笑道:“少侠就是为此忧心,如今又叫她重入樊笼,恐难以从命了。” 老醉鬼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你知不知道兰姑奶奶异常震怒,气老弟以拘魂学究身分进入万石山庄,造成了今后许许多多无谓困扰,这是你老弟台不听话的结果,害得我老醉鬼为了你也受了多少冤枉罪!” 拘魂学究不禁面上一热,苦笑道:“在下实不知兰姐是何存心,非令在下以本来面目进入万石山庄!更不知无谓困扰是何所指!” “这又什么不明了的?” 酆奇正色道:“把石红芍病治好,英雄救美人,结成连理,石中辉有此乘龙快婿,还有何问鼎武林雄心!” 目前石中辉仍在举棋不定,天人交战中,石红芍幽怨芳心,定然现身江湖追觅老弟行踪,老弟一件简单不过的事竟变成如此复杂,难道你能委诸他人么?” 拘魂学究情急答道:“石红芍为何追寻在下行踪?” “因你已露出破绽,石红芍聪明绝顶,料知你并非真的便是拘魂学究。” 拘魂学究喃喃自语道:“石红芍是从何察知在下伪装易容?” 酆奇道:“不瞒老弟,兰姑奶奶在石红芍身旁久已安排了一名耳目,就是贴身照护石红芍的老妪周妈!” 拘魂学究不禁目露惊异之色。 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无须惊异,待老醉鬼一一说给你听,还有更惊心动魄的在后面,据周妈传讯,石红芍瞧出破绽之故就在白骨门副门主符同身上!” 卫凤池笑道:“我等巳追不及待,老醉鬼无须卖关于故弄玄虚。” 酆奇饮了一口酒后,道:“符同自言与拘魂学究有八拜之交,就说拘魂学究浑然忘却前事,回首向善,也不该绝情如此,这且不谈,即云忘却前事,为何武功医术卜卦行法等等又谨记不忘……” 说此夹起一块卤牛肉塞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吞服后接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石红芍一起疑云,便暗暗留神老弟举止,那日风大,掀翻老弟假须,老弟笑时露出编贝洁白牙齿,袖管鼓胀之际,老弟臂肤晶莹如玉,与手掌判若天渊,由是石红芍已瞧料了七分!” 拘魂学究大感骇然,道:“那么周妈已知在下是何许人了?” “不知!” 酆奇道:“为此兰姑奶奶料测石红芍必然追踪老弟查明真相,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弟应速转回黄山,此处自有人主持,不瞒老者说,令师与三位姑奶奶已在此途中了。” 拘魂学究默然无语。 老醉鬼不愿舒翔飞尴尬为难,故作神秘之色笑道:“可笑石中辉乃蒙在鼓中,他有心将石红芍拜在拘魂学究膝下以为螟蛉义女,诸位可知石红芍如何说法?” 刘铁痕道:“石姑娘是如何说法?” 酆奇道:“救命之恩,舍身难报,但螟蛉义女委实心有不甘,弦外之音,可想而知!” 舒翔飞虽有拘魂学究假面目掩饰,知老醉鬼有意取笑,但恨不得眼前有三尺地缝钻了下去,目有愠色,坐立不安。 刘铁痕等人不禁哄堂大笑。 拘魂学究怒道:“老前辈不惧坠入割舌地狱么?” 酆奇正色道:“我老醉鬼如有一字不实,日后必不得好死?” 忽见一名丐帮弟子飞奔而入,禀道:“石红芍已离开万石山庄,乘坐胡女侠原弃置的那辆双驹套车似有意奔向杭城,怎料行踪暴骤,引起邢无弼手下纷纷追踪!” “车外八骑随行,其中一人为申茂林,但无一不是身负内家绝学,车内除石姑娘外尚有四名侍婢!” “他们现在何处?” “巳然渡越长江,停留在寻阳客旅中,本门弟子均暗中相护,邢无弼手下尚未敢轻举妄动。” 拘魂学究匆匆与醉济颠酆奇数语后,急急领着卫风池四老如飞离去。 寻阳镇外江州客栈外停着一辆漆黑的套车,一个店伙正以草料喂食两匹骏马,不时抚摸马背。 暮暮渐垂,景物苍茫。 三个中年江湖人物宛如鬼魅飘掠落在双骑之前,东方一人沉声道:“店家!” 语声如冰,寒冰刺骨,店伙不禁吓了一跳,竟不知三人何时来到,嗫嚅道:“三位爷台是住店么?不过……” “不过全包下了,三位请到别家吧!” 那人不待店伙说完全已包了,又道:“大爷替你省点力气代你说了,咱们不是住店来的,却相中了这两匹座骑,问问它们主儿要多少银子?” 这是存心找碴,无事生非而来,却不料三人之后突传来更森冷语声道:“货卖识家,三位如出得得这个价钱,鞍蹬奉送!” 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倏地旋面横掌,眼前只觉寒芒,三支剑尖巳抵住咽喉重穴上。 发话人是一锦衣中年儒生,貌相威重,双目开阖之间精芒如电,立着丈外远处,那持剑紧抵三人咽喉者亦是三个青衫中年人,目泛浓重杀机。 锦衣中年儒生冷笑道:“可悲竟有如此多的愚昧之徒甘受邢无弼匹夫驱使,你等是何来历徒速据实招来,不然莫怨兄弟手黑心辣。” 三江湖中年人突身形一仰,足跟踹地平射出五六丈外,同时身形疾旋,翻面立起,不言而知他们都是江湖知名高手,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那三持剑青衣人竟未追击,目光冷漠。 锦衣中年儒生突长身一跃前扑,右掌如丸横扫而出,只闻一声刺耳划空锐啸,悸耳若割。 三江湖中年人双手捧腹,转身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走出百步十丈外,先后轰然倒地。 前路五条黑影如飞掠至,见状不由大惊- 倒地伤者似欲挣扎坐起,只吐出断断续续三个字:“旋……风……斩……” 五人不禁面色大变,伤者仅断断续续吐出“旋风斩”三字,即从嘴中溢出一丝黑血,气绝而逝,忙审视其余两人,只觉两人亦距死不远,张口欲言,忙问是否为石红芍从卫所伤。 仅由伤者摇了摇首,表示并非石红芍及其从卫所伤,再问之下,一双伤者口中忽涌出黑血液。 五人骇然变色,互望了一眼,转身急急奔去。 江州客栈川堂内灯光如面,两张八仙桌面酒莱丰盛,石红芍和四女婢与申茂林坐在上首一席,另席由七个锦衣武师聚坐。 忽见店伙慌慌张张奔了入来,禀知一切。 石红芍面色冷漠如冰,道:“店家,害你吃惊不少,下去歇息吧,这点芝麻小事在我等眼中简直无足轻重!” 店伙闻命退下,嘴中嚷嚷道:“这还算小事,究竟是什么大事!” 申茂林愕然问道:“锦衣中年儒生是何来历?装束举止又极似本庄中人?” “谁说不是!” 石红芍道:“无疑爹放心不下,暗中命人相护,旋风斩威力极大,但此人旋风斩手法失之过刚欠纯,仅有三成火候,若能登峰造极,无声无息,伤人于无形,此人出手逼起刺耳锐啸,若对手武功不相伯仲,闻声趋避,则旋风斩则无法得逞! 申茂林身为护法,也无法知万石山庄隐秘,看来石中辉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不知这万石山庄内隐藏得还有多少高手? 禁不住暗叹一声。 石芍见申茂林默然无语,心中已瞧料出几分,不由娇笑道:“申护法,别说是你,即就是我也无法知悉黄山全部隐秘,我爹的一切作为,只有宁总管知情九八分,所以爹还有保留,大凡一个人深藏心底蕴秘,即是亲如父子,妻女,师生亦无法尽情托以心 腹,何况于你申护法!” 申茂林心头极为震惊,摇首苦笑道:“姑娘真乃神人,洞察肺腑,申某心腹委实狭浅!” 石红芍道:“申护法无须谬赞,谅因我秉赋比常人稍高,又较聪颖,触类旁通,是以我爹不时与我参研各门各派绝学!” 申茂林道:“庄主与姑娘也习练过旋风斩么?” 石红芍嫣然一笑道:“学之一道包罗万象,单就武功而言,即浩瀚若海,人生浮浮岁月,何能尽皆领悟,庄主虽知较多,却无法兼习,何况病弱如我,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又有何用!” 说着忽幽幽叹息道:“庄主曾妄图问鼎武林,谋创黄山门派,故搜求各家绝学,旋风斩只是其中之一,但习武人才难求,更难预料其人成就,此人习旋风斩心法长达十数年之久,只不过有三成火候,余可类推矣!” 申茂林道:“姑娘说得极是,申某一生侵淫武功,自知尚难及荣类之光,昔年那点骄傲心性,如今想起未免可笑!” 石红芍凝眸望了申茂林一眼,似含有深意,淡淡笑道:“这话倒不尽然,姜老辣练,深谋远虑,实非少不更事所能及,即拿恩公年逾九旬,武学旷绝,才智超群,文采更是非凡,书法犹劲,颜筋柳骨,词藻典雅,沉博绝丽,且吐属蕴藉,如此奇才,何以当年竟名列武林十九邪内,令人不解?” 申茂林闻言不禁泛出困惑之色,道:“这点申某亦是不解,耳隔日久,几近三十年,但当年他武功仅略高出申某一筹,惟诗书满腹,学究之称当之无愧,却心性品格判若两人。” 石红芍闻言更对拘魂学究又多瞧料了几分。 申茂林忽道:“姑娘,本山既有甚多如此精锐,足可与琊无弼一争短长,为何庄主竟应允阎子明所求,引用雷音谷人手合谋共拒,雷音谷主与邢无弼二者无分轩轾,并非善良,如此做法,迹近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石红芍道:“庄主已知雷音谷主歹毒用心,此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再本山隐藏精锐不至必要,决不能露面,恐卧底奸细传泄,防邢无弼改弦易辙!” 申茂林呵呵笑道:“申某懂了,邢无弼目前骚扰本山,意在耗损本山人手,逼庄主尽驱新锐,雷音谷主亦利用此机引人心腹死党,遂其鸠战之计,但庄主之计尤为高明。” 石红芍浅笑不语。 这顿饭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石红芍及四婢回房安歇。 申茂林诸人轮次分更守护巡视。 石红芍回房后显得郁郁寡欢,芳心落寞。 四婢春桃、夏莲、秋敬、冬梅,慧聪刁蛮,却善体人意,尤以夏莲为最。 夏莲娇声唤道:“小姐,你又在思念恩公子?婢子想不透小姐怎会察觉恩公是个俊美英年侠士,究竟在何处瞧了恩公庐山真面目。” 石红芍嗔道:“你又在哓舌了,谁和你说的?” 夏莲轻轻叹息道:“不是婢子哓舌,如果恩公恢复本来,婢子四人忝为小姐耳目,就是遇上也无法相识,万一无知冒犯,把事弄糟如何是好?” 石红芍嫣然绽开笑靥,宛如百合盛放般,令人神为之夺,道:“你这丫头又不知心内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瞒小姐,听周姥姥隐约言及小姐已绘就一副丹青图像,恩公竟是个貌比宋玉,风流英俊少年侠士,婢子斗胆相求可否容婢子四人瞻仰一番!” 石红芍怒道:“别胡说了,这幅丹青图像是我随意涂抹而成,临行之前已然焚毁,怎能携带在行囊内,万一遗失或落入歹人手上,岂不是害了恩公,不过到杭州前我必再绘一幅给你们辨识,但他此时此际绝不会显露本来面目。” 四婢再望了一眼,春桃道;“那么婢子等设法使恩公非露出本来面目不可!” 石红芍心中一动,笑道:“你有何妙策?“ 春桃摇首道:“临机应变,端视当时情况而定,此刻婢子也说不上来!” 石红芍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一点微末道行,也逃得了如来佛手掌心!” 四婢抿嘴窃窃低笑不止。 蓦地。 天际远处飘传过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飘回夜空,四外鸣应。 江州客栈外突旷郊野在冷月披照下。景物异常凄迷,稀稀疏疏数株枣木上宿鸟为啸声惊起,离巢噪飞,扑扑展翅冲空而去。 远处忽现出十数条豆大人影,兔起鹘落,来势迅快如飞,转旺已至。 忽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不知何时竟然冒出那锦衣华服中年儒生,拦住了那十数人的去路。 只见那十数人似极为震惧中年儒生,一个个倒跃疾飘开去。 一个黑袍老者定了走神,抱拳笑道:“尊驾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中年儒生道:“明人不说假话,兄弟乃身不由已,奉命施为!” 黑袍老者怔得一怔,道:“尊驾奉何人所命?” 中年儒生闷声不答,立在夜风中屹立如山,除须发衣袂瑟瑟飞舞外,宛如一尊泥塑石雕。 黑袍老者不禁气往上撞,他乃江湖知名之雄,平日威风八面,气焰万丈,怎能为传言心慑,暴喝如雷道:“莫非尊驾确是万石山庄凶徒!” 中年儒生冷冷一笑道:“不打自招,阁下等自寻死路,怨不得兄弟!” 其余之人竟身影掠动,缓缓形成一圈逼向锦衣中年儒士身前。 中年儒士见状,竟视若无睹,仍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那五条人影堪扑近江湖客栈十数丈外,疾闪出三道匹练青虹,带着刺耳划空录,虹飞怒卷斩向五人而至。 剑势奇猛,为首一人只见亮眼生眩,情知有异,暗道不好,急挥剑迎击,怎来得及,青虹拦腰卷过,无极有偶,其余四人亦为两股匹练青虹绞身卷腾飞空! 只听数声惊心动魄厉惨嗥翻回旷野,三股眩目青虹倏地敛去。 旷地中倒着断躯十数具,骇人的死者其中之一竟为奇猛剑势尸分数截,血污狼藉,惨不忍睹。 围袭中年儒生的十数人闻得惨-腾起,不禁胆战心寒,毛骨悚然,情知今朝必凶多吉少,由不得心中发毛,恐腹背受敌。 中年儒生突哈哈大笑道:“兄弟那三个同伴决不致与兄弟联手,只要你们不要侵越江州客栈外三十丈方圆内,他们决不为敌,不过有兄弟一人足够制你们于死地,实用不着他们。” 黑袍老者闻言心神猛凛,故作镇静道:“原来万石山庄果是 藏龙卧虎之地,尊驾四位武功惊人,其余的就不言而知了。” 中年儒生冷笑道:“阁下错了,兄弟并非来自万石山庄,目前亦非万石山庄之友,将来便难说了,但邢无弼狐群狗党,撞在兄弟手上必有死无生,不过一击不中,决不再击,只有俟之异日!” 说着右臂缓缓抬起。 黑袍老者面色疾变,干咳一声,围袭的十数人立时身形疾闪分成两圈,最内一圈共是七人左手均系握着一面方形盾牌,无疑盾牌专为防护旋风斩之用。 外圈共是八人,兵器在肩犹未撤在手中。 突闻黑袍老者大喝一声:“上!” 身形陡的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前圈七人一拥扑上,身形离地三尺,左手挥扬打出针、钉、镖、刀各种暗器,急如芒雨,并覆有剧毒。 后圈八人趁着前圈七人,身形离地之际,倏地塌身一滚,肩上兵刃应手撤挥劈出,砍往中年儒生双腿。 黑袍老者凌空一翻,双掌猛吐白骨阴风掌力罩袭而下。 这一着端的狠辣之极,中年儒生三面临敌,稍一不慎,必伤命当场。 只见中年儒生目中暴射杀气,一袭锦袍无风鼓胀,双足猛缩,身形急转望上冲空拔起,另手一式“旋风斩”划出! 刺耳锐啸过处,左掌五指一式“琵琶张弦”望黑袍老者单下的白骨阴风迎去。 动作奇快,缩足、升旋、手斩、掌挥几乎在同一刹那间完成,便拿捏奇准,只见芒雨般暗器打在鼓胀的锦袍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卷腿八刀速连挥空。 旋风斩过处,七面盾牌如遇利斧立断为二,七人如受千斤重击,裂嘴惨嗥出声坠地倒下。 黑袍老者挟着凌厉万钧掌势临头压下,却为中年儒生琵琶掌力迎住,只觉来势力道奇猛,下扑的身形竟被震得望上一荡,不禁大惊失色。 忽见中年儒生旋风斩式向自己划来,忙借力穿空而出,身如脱弦之弩般射出两丈开外,仍为旋风斩扫及左肩。 只听黑袍老者闷哼出声,身形落地,微一摇晃又自穿空窜起,去势迅快,几个起落已自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后圈八人挥刀落空后,立即转身逃去,此刻已逃得无迹无影了,地上只倒着七持盾牌伤者,伤势沉重,哼声不绝。 中年儒生飘身落地,慢步离去,身如行云流水,转瞬杳失于月夜苍茫中。 自啸声一起,石红芍等人即纷纷掠出江州客栈外藏在隐暗处观察,不仅是申茂林,连石红芍自己也看得惊心动魄,幽幽叹息道:“为了我石红芍一人,竟丧生如此累累,未免上干天和!” 率众返回客栈内,芳心郁郁不欢。 拘魂学究等一行闻讯石红芍已至浔阳,忙兼程西行人赣,取道富阳桐卢,过兰溪龙游,抵玉山! 路经富阳江时知雷音谷主巳去北雁荡山,遂舍钟离春故居而未去。 抵达玉山时,即风闻江州客栈中年儒生施展旋风斩诸般传说。 拘魂学究面色微变,叹息道:“如在下所料不差,那锦衣中年儒生必是天璇星君石中辉所遣,暗中随行护送石红芍一行,尽管中年儒生自承并非万石山庄之人,但已足震慑邢无弼及雷音谷 主,必改弦易辙不可。” 卫凤池发现街首一家客栈留有丐帮暗记,道:“不论中年儒生是否万石山庄高手,眼前石红芍尚有惊无险,天色巳暮,我等不防在此暂歇一宵,明晨再继续赶路如何?” 拘魂学究也发现丐帮暗记,颔首应允,进入客栈要了一家独院,两明两暗及一所厅堂,异常清净。 店伙掌了灯后,询问要些什么? 陶广道:“送上一席上好的酒菜!” 玉山虽是小小山城,但为入浙出赣必经之处,贩商纷至,这家客栈酒菜甚佳,片刻之间,便送上六盘佐酒小炒,四色精致下饭,一大盘凤爪冬姑浓汤,远年竹叶青一坛。 店伙又笑道:“店外有一余姓客官求见卫爷!” 卫凤池知是余洪,忙道:“快请!” 片刻店伙领着余洪趋入厅堂,余洪未着丐帮服饰,俗装打扮,与拘魂学究等一一行礼。 拘魂学究道:“余兄请入席叙话!” 席间余洪便将石红芍一行到达浔阳江州客栈发生之事经过详情禀明,并道:“石红芍已然离开江州客栈,今晚可抵南昌,邢无弼党徒显然尚未死心,此时现踪似向龙虎山聚集,如石红芍明晨起程,午刻必抵龙虎山下,定然发生事故!” 拘魂学究道:“我等只在明日午刻前赶过龙虎山,谅可阻截一场杀劫,只是余兄辛劳备至,在下委实过意不去。” 余洪逊谢道:“少侠谬奖愧不敢当,乐宸老曾谆谆告诚,疾风实起于苹末,防患未然足截止燎原之势,若俟邢无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养成气候,则一发而不可收拾,少侠虽说另有所为,却也为了武林正义煞费心机,余洪仅略尽棉薄,何辛劳之有!” 拘魂学究还是对余洪极其恭敬,频频劝酒,言谈煦和恳挚,令人如沐春风。 褚青史暗中连连慨叹道:“少侠气度非凡,他日必冠冕武林无疑,才出于学,器出于养,这话信然无虚。” 官道上尘土漫空,蹄声如雷,只见八骑簇拥着一辆双驹华丽套车风驰电掣疾奔着。 晴空万里,澄碧无云,突闻前途遥处传来一声清澈长啸,车前四骑倏地勒住马奔之势,遥遥望去,前途尘烟滚滚中现出数人数骑。 双方相距三四里之遥,忽从道旁土坡上飞掠出四条人影,一先三后,正是那锦衣中年儒生及三身着镶白蓝衫背剑人,面向前途来骑。 来骑愈行愈近,共是六人,为首一骑骑上人申茂林看得极为真切,不是拘魂学究房山铭是谁。 车内传出银铃语声道:“申护法,来的是恩公么?” “不错!” 申茂林道:“正是他,是否由申某向前打个招呼?” 车内石红芍道:“不必了,爹不该派这四人暗中相护,又不自承乃万石山庄所遣,如此一来,令我相当为难,我等若出面招呼,岂非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申茂林忙道:“万一他们动起手来如何是好?” 石红芍道:“我想旋风斩及几手流星剑法必伤不了恩公!” 此刻拘魂学究已策骑行至中年儒生之前,冷冷一笑道;“尊驾为何拦住老朽等的去路?” 锦衣中年儒生抿了抿嘴,意欲闷声不答,但一转念不答也是 不成,沉声道:“阁下只要让出道来,容人车通行,此后各走西东,谁也不碍着谁?” 拘魂学究哈哈扬声大笑道:“官塘大道,任人通行,尊驾凭什么命老朽等让道!” 说着飞身下鞍,掠越马首,飘身落地。 中年儒生大喝道:“让开!” 呼的一声劈了出去。 申茂林见状暗道:“糟糕!” 瞧出中年一出手即施展旋空斩手法。 哪知中年儒生手掌式攻出,只觉腕脉一紧,不知对方如何出手,五指疾如闪电扣住腕脉要穴上,真气立时回窜,行血逆攻,顿感气穴一麻,不禁面色惨变。 拘魂学究五指一震一撩,把中年儒生撩得甩飞半空。 刘铁痕身形倏地拔起,将中年儒生接在手中,制住穴道,挟在肋下。 三背剑人不由面色一变,疾逊闪电扑前,撤剑出鞘,分三才方位把拘魂学究围住。 显然石中辉派四人出山前,未曾嘱咐不可冒犯拘魂学究,事实上石中辉为防泄露隐秘有不能明言苦的苦衷。 申茂林等人虽端坐骑上,却捏着一把冷汗,担心拘魂学究不敌中年儒生,目睹中年儒生被擒,不禁如释重负。 拘魂学究冷笑道:“老朽不明白你等为何恃强出手,其故安在?” 语出掌出,赫然亦是旋空斩手法,所不同的竟无一丝破空锐啸。 突见三人齐声发出痛极的嗥声,顿感手背如中斧钺,痛彻心脾,长剑把持不住,纷纷当郎坠地。 拘魂学究哈哈发出一声长笑,身影掠动似风将三人各各点了一指。 三人只觉眼中一黑,昏死倒地不起。 拘魂学究快步向前朝申茂林等人走来。 申茂林等纷纷滚鞍下马肃立道旁。 拘魂学究抱拳笑道:“申兄别来无恙?敢问四人是何来历?” 申茂林不便吐实,忙抱拳答道:“这个申某也不知情,房兄难道一无风闻么?”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传言这四人并非万石山庄中人,浔阳镇外显露旋空斩卓绝手法,已是震慑远近,但用意莫测,未必是黄山之友,蜂蛊有毒,故此闻讯赶来一明究竟?” 马车蓬帘陡地掀开,现出石红芍,步下车马,望拘魂学究盈盈一福,莺声呖呖道:“石红芍拜见恩公?” 拘魂学究忙道:“不敢!” 迅又叹息一声道:“姑娘病体未愈,为何不听老朽之嘱,千金之躯轻身涉险,老朽想不出令尊令堂何以竟未回劝阻?” 石红芍笑靥如花,道:“红芍思念恩公,爹娘非但不加拦阻,而且赞许红芍出山一行!” 拘魂学究愕然诧道:“这为什么?” 石红芍霎了霎眼,道:“恩公这是明知故问?” 拘魂学究发现半月多不见,石红芍比前丰腴多了,最令人惊异的竟更清丽脱俗,了无病容,而且一双明眸宛如秋水,令人不敢逼视。 不禁长叹一声道:“老朽已觅妥歇息之处,意欲与姑娘商谈,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石红芍道:“红芍谨遵恩公之命!” 褚青史等人立时拨转马头,前行中数丈迳向右边杏林小径中而去。 拘魂学究道:“姑娘请回车上吧,老朽带路!” 身形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潜龙翻身,飘落马鞍,策骑刺入杏林而去。 石红芍微微一笑,跨入车内。 杏林小径仅容车行,申茂林迳自策骑如飞赶上拘魂学空,道:“房兄知否邢无弼侵扰万石山庄之事?” 拘魂学究道:“房某巳知,目前尚是癣介之疾,石庄主安如泰山,倒是石红芍轻率离山,只怕引起武林剧变,我等稍时再说!” 诸人一行进入一片土屋庄院,庄院僻处山凹,四外林木幽森,异常隐秘。 拘魂学究与申茂林低语了一阵,便独自飘然进入正厅。 这座庄院虽是土屋,却异常宽敞,一入庄墒大门便是晒谷场,宽广数十丈,迎面三个门头,一正二偏,却是二进间,庄稼农户有此宏敞庄院殊不多见。 石红芍盈盈款步偕同四婢下得车来,望了申茂林一眼,道:“恩公呢?” 申茂林道:“他在正屋内厅恭候姑娘。” 石红芍道:“只准我一人进入么?” 申茂林微笑道:“有请姑娘与四婢进入,我等留在外厅!” 石红芍嫣然一笑,与四婢向正屋走去。 只见拘魂学究已在内厅檐下立候,微微一笑道;“五位请!” 厅内正中-方木桌上已摆设四付银箸,及五色佐酒佳肴,并有两盘点心及一壶佳酿。 拘魂学究目注夏莲道:“老朽有事与你家小姐相商,四位姑娘不妨在此随便饮用!” 夏莲不禁粉靥一红,低声道:“婢子遵命!” 拘魂学究含笑用手往厢房一指,道:“石姑娘请!” 石红芍不由自主地霞飞双颊,宛如小鹿撞胸,低垂蝉首,漫应了-声道:“红芍遵命!” 两人先后进入厢房,拘魂学究随手将房门关上。 石红芍更自芳心狂跳不住,抬目望去,只见房内雅洁异常,除床损妆台外,方桌上竟然一红烛,佳肴炉列,牙箸银杯,酒香四滥。 拘魂学究道:“浊酒粗肴,不值敬意,姑娘请坐。” 石红芍朝恩暮想,盼与拘魂学究相见,如今得偿夙愿,只觉胸中宛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拘魂学究擎壶在石红敬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后,道:“姑娘,你不知有无想到你这一出山,将为江湖内引起一场血腥浩劫?” 石红芍不禁响起银钓娇笑道:“红芍此番出山游历,并未与人结怨,恩公为何说得如此严重?” 拘魂学究道:“江州客栈外旋空斩威风无匹,丧生其下都是江湖知名人物,是以姑娘座车所至,已然震荡人心,成为众矢之的……” 石红芍紧接着说道:“他们与我陌不相识,更非万石山庄所遣,这与我石红芍何干?”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别说瞒不了老朽,鬼刀邢无弼及雷音公主均是料事如神,心计多端之辈,两人必图谋更急,如此万石山庄恐杀功难免!” 石红芍盈盈一笑道:“此正是石红芍赶来寻找恩公之真实用意。” 拘魂学究正色道:“老朽垂暮之年已是誓决不过问武林是非,何况万石山庄高手如云,老朽恶名在外恐沾令尊清誉,人贵自知之明,请听老朽相劝,姑娘请速速返转黄山,以免双亲倚间盼望,日夜忧心!” 石红芍柳眉微扬,眸中隐隐泛出笑意,道:“恩公于西湖白堤痛惩恶徒于飞虎,义救弱女幸免受污,危言恐吓灵山大师,岂可说巳置身武林是非之外。” 拘魂学究道:“这一切却是出自偶然,并非有意!” “这倒未必!” 石红芍摇首道:“红芍之见,恩公一切作为都经过慎密安排,谋定后动,就拿此处来说,恩公早巳算准红芍必经。” 拘魂学究不觉一笑道:“姑娘到是察理入微,所以姑娘相寻老朽为的是明白究竟,老朽亦不隐瞒,老朽目的须查出玉虚洞府,内有一项药物为姑娘所必须。” 石红芍纤纤玉手一掠云鬓,翘首绽出百合般笑容道:“恩公真是如此么?红芍只觉有无灵药并无二样,人生百年难免一死,我现在不是好生生的活着么?红芍认为恩公胸中有着重大隐秘,是以乔装拘魂学究游戏江湖!” 抱魂学究早知石红芍察出他自己并非真拘魂学究,此刻也由不得心神暗震,摇首叹一声道:“姑娘委实玉雪聪明,老朽早就料到必瞒不过姑娘,为此才匆匆不告而别,但不知姑娘从何察出。” 石红芍玉容一整,盈盈立起,由怀中取出一张摺叠端正纸笺,莲步姗姗走近拘魂学究身侧,道:“红芍就在恩公留函中察出,红芍已用眉笔勾勒可疑之处,恩公不妨请瞧!” 突然面现痛苦之色,一个娇躯倾向拘魂学究怀中。 拘魂学究正待立起,不防石红芍有此一着,百忙中不遑思索,慌不迭地抱了一个正着,软玉温香抱满怀,幽香袭鼻,撩人绮念,由不得耳热心跳,更不敢出声惊动房外四婢。 他乃聪明绝顶之人,立即悟出石红芍用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石红芍缓缓睁开眼帘,羞不自胜,道:“红芍虽死何恨,只求一见庐山真面目。” 拘魂学究急道:“老朽已有妻室,姑娘天人,老朽一大把年岁怎能渎亵!” “为妾为婢,红芍心甘情愿!” 说着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住拘魂学究胸前长须,瞠道:“红芍之求,恩公究竟应允与否?” 拘魂学究无可奈何道:“在下应允就是,不过在下有二事相求,亦请姑娘应允!”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恩公请说!” 拘魂学究道:“请姑娘守密,即是令尊令堂主之前亦须金人三缄其口,只待在下事了,定恢复本来之身。” “这个红芍应允就是。” 石红芍道:“还有呢?是否赶红芍速返黄山?此必须从长计议,匆匆而来,匆匆而返,未免心有不甘。” 拘魂学究面泛苦笑道:“其实在下不用说,姑娘巳然知道了,姑娘请起,容在下显示本面目!” 石红芍螓首一摇,道:“不行,红芍自知武功远逊恩公,若恩公趁机逃之夭夭,红芍岂非有死而已!” 拘魂学究想不到石红芍较淑莲公主更难缠,不禁愣住,为之手足无措。 石红芍娇躯贴得更紧,靥泛羞意,五指纤纤抚摸拘魂学究唇边,斜睨了一眼,柔声道:“红芍代劳当无不可?” 拘魂学究暗叹一声道:“姑娘真天下之忍人也!此乃在下有生以来头一遭无可奈何任人摆布!” 石红芍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两手拾指轻摇自颈下揭起一张薄如人皮的面具。 这一回轮得石红芍惊异莫明了,几曾见过如此俊俏檀郎,玉面朱唇,倜傥不群,疑似潘安再世,宋玉生重,不禁惊得呆住。 舒翔飞面红耳赤,道:“姑娘再不起来,在下恐情不禁了。” 石红芍道:“罪在贱妾,这不怪恩公!” 说着盈盈立起,但忍不住嘤咛出声,霞飞上靥,与舒翔飞并肩坐下,喁喁低语。 舒翔飞有问必答,语多诙谐,但隐瞒了不少真情。 石红芍忍俊不住,花枝乱颤。 舒翔飞忽面色微变,迅忙戴上拘魂学究面具。 石红芍大感惊愕,问讯其故。 舒翔飞道;“在下耳闻一声啸音,虽遥传微弱,但犹可辨,稍时必有人前来!” 石红芍忙拉开座椅,相对而坐,浅饮低酌。 片刻,门外果生击指声,石红芍只听春桃语声道:“小姐,褚老英雄有事求见房老前辈!” 舒翔飞忙离座拔开木栓,道:“褚老请进!” 褚青史推门闪身而入,重又关牢,向舒翔飞低声道:“邢无弼果然阴险狠毒,在江州客栈外丧生在旋空斩手下的一名为少林俗家弟子,尚有大人均为峨眉青城崂山门下,指那中年儒生等四人实乃黄山万石山庄石中辉所遣……” 舒翔飞道:“这尽在我等意料之中!” 褚青史接道:“江湖传言本来邢无弼已处于不利之境,如此一来反使邢无弼振振有词,藉为口实,此刻龙虎山上聚集了不少武林各大门派高手,眼前石姑娘一行失去踪影,必侦骑四出,引起轩然巨波!” 舒翔飞道:“邢无弼也在龙虎山么?” 褚青史道:“不在,此刻他尚未入川,似欲奔往青城!”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尽量阻延他的行程!” 褚青史摇首不以为然道:“老朽之见,使邢无弼尽快赶至青城!” 舒翔飞愕然诧道:“这却是为何?” 褚青史笑笑道:“老朽也不知,但这是兰姑奶奶之命!” 石红芍忽道:“是胡薇兰姐姐么?贱妾亟欲一见?” 舒翔飞不禁皱了皱眉头。 石红芍白了舒翔飞一眼,道:“贱妾看来,兰姐姐已然到了,与其忧急,倒不如落落大方的好!贱妾与她终须朝夕相见,何必使恩公左右为难!” 门外忽响起胡薇兰银铃悦耳娇笑道:“究竟红芍妹子爽朗大方,不让须眉,当断不断,反受其辱,翔弟若是早听从愚姐之言,也不致费此如许周折!” 褚青史伸手拔开门栓道:“兰姑奶奶请进!” 玄衣龙女胡薇兰一门入室,石红芍不禁眼中一亮,只觉胡薇兰明眸皓齿,冰肌五肤,仪态万千,人间殊色,忙盈盈一福道:“小妹石红芍拜见兰姐姐!” 胡薇兰伸手牵住,转向舒翔飞道:“愚姐巳调动一些人手,重作布署,褚老全都知情,我与红芍妹妹有几句体己话要说,无须翔弟作陪……” 这无异是遂令客,舒翔飞哈哈一笑,偕同褚青史出室而去。 拘魂学究跨出正屋,只见卫风池陶广刘铁痕三人聚立在广坪上低声商谈,独不见鬼偷宋杰,惊问宋杰何在?” 卫凤池答道:“宋杰奉命西行入川,盗取邢无弼身怀五件信物!” “五件信物!” 拘魂学究诧道:“什么五件信物。” 卫凤池道:“兰姑奶奶讳莫如深,老朽也不明白个中究竟,兰姑奶奶第二道锦囊妙计乃釜底抽薪,韩畏三方奇崖穆元亮等人已赶往龙虎山中!” 拘魂学究闻言已明白胡薇兰之计,私暗赞道:“兰姐心细如发,计出万全,也只有她能使韩畏三信服不疑。” 张口欲言,忽见庄院门外人影一晃,他目光锐利,已瞧出此人是谁,诧道:“小叫化也赶来了!” 朗声唤道:“青阳!” 果然是小叫化程青阳,闻声面现无可奈何神色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拘魂学究行礼如仪。 拘魂学究道:“你同何人前来,藏在院外鬼鬼祟祟则甚?” 程青阳嘻嘻一笑道:“小叫化连夜赶路,滴水未进,腹中饥鸣如雷,想去厨下找点东西塞塞肚子,不料却为少侠瞧见!” 说着从怀中一函递了拘魂学究,接道:“百了老前辈命小叫化赶来,郑重相嘱必须亲交兰姑奶奶!” 拘魂学究闻言接过,急急望内奔入。 小叫化伸了伸舌,拉着卫凤池走向偏屋而去。 不久,申茂林匆匆走出,奉命赶回万石山庄…… 内厅四婢仍聚坐方桌,窃窃私语。 东西两厢扇门紧扃着,忽见陶广余洪双双进入求见胡薇兰。 胡薇兰启门走出,手持一函。 余洪抱拳一揖道:“女侠宣召余某不知有何差遣?” 胡薇兰道:“不敢,此函内有书策三道,请余老师依策行事,有劳之处容后面谢!” 余洪忙道:“此乃余某分所应为,何言辛劳,房老前辈呢?” 胡薇兰手指西厢,道:“此刻他在参悟一宗武功,不知何时才得出见!有事么?” 余洪摇首笑道:“无关紧要,方才接获传讯,龙虎山第九代张天师不欲见玄门清修弟子卷入江湖是非中,江湖群雄延置在山丽下院,正值韩畏三方奇崖等赶来把邢无弼劣迹真众宣吐。 群雄情激,不值邢无弼所为,但其中仍有邢无弼心腹死党在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方奇崖等人有性命之危!” 胡薇兰道:“无妨,乐宸老已作万全戒备,邢无弼目前谅不敢明目张胆诛戮异已,但防借刀杀人而已!” 余洪点点头,抱拳略拱,道:“如有乐宸老暗助定可无虞,女侠若无别事吩咐,余某先行告辞了。” 胡薇兰道;“余老师珍重小心!” 陶广余洪双双转身走去。 胡薇兰回身走入房内,只见石红芍端坐桌前玉臂支颐,似在凝思。不禁娇笑道:“虹芍妹妹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石红芍蓦的从沉思惊醒过来,玉靥绯红道:“小妹失态,只是 困惑不解翔哥之父失踪多年,为何翔哥迄至如今才寻觅其父下落!” 胡薇兰轻喟一声道:“只因翔弟之交离奇失踪,不明生死,一无线索,恩师及愚姐一直探觅其事,但翔弟不知罢了。 恩师迟迟不传佛门绝学气翔弟其因有二,一则翔弟根骨绝佳,聪颖睿智,学成惧他年少气盛,招来杀身不祸,再翔弟命注桃花……” 说着不禁嫣然一笑,玉靥霞泛。 石红芍也不由自主地娇羞不胜,低鬓不语。 胡薇兰接道:“幸亏恩师谆谆善诱,以礼相循,翔弟竟气质一变而成拘谨诚厚书呆子,实大出恩师所料!” 两女情如姐妹,毫不隐讳,石红芍不禁格格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兰姐未必倾心自命不凡,倜傥风流,到处留情的臭男人!” 胡薇兰亦为之失笑…… 一连三天过去,土屋庄院内平静如水。 石红芍并不寂寞,与胡薇兰突棋,谈心及研解武学。 拘魂学究不时入室谈论,戏语调侃。 石红芍只觉其乐融融,生命无比充实不似在黄山时落寞空虚。 忽闻讯万石山庄主夫妇双双赶至,石红芍不禁望了胡薇兰一眼。 胡薇兰道:“照预定之计行事,无须畏惧!” 石红芍淡淡一笑道:“娘很难说,小妹委实难以启齿!” 胡薇兰连声催促速出相迎。 石红芍格格娇笑,偕同四婢前往土坪。 只见申茂林领着石中辉夫妇跨入庄门,石红芍趋前盈盈一福道:“女儿拜见爹娘!” 石中辉目露惊异之色,道:“为父闻听中护法言说芍儿宿疾又发,病势沉重,是以为父同你娘匆匆赶来!” 石夫人把石红芍搂在怀内,端详了一眼,微笑道:“芍儿,为娘瞧你比在山时好得太多,容光焕发,不要是骗为娘的吧?”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爹娘请去内厅,容女儿一一详禀如何?” 石中辉颔首道好。 四婢立即转身引路。 石红芍扶着石夫人数语轻声询问起居饮食安否。 入室落座后,石红芍道:“女儿只请申护法求娘来此一见,为何爹能离出?” 石中辉将须微笑道:“邢无弼党羽扰本山只是虚攻而已,阎子明又赶返雷音谷,是为父放心不下故随你娘赶来!” 说着面色微变,道:“芍儿为何谎言病重,来骗你娘赶来探视最后一面!” 石红芍正色道:“女儿确是病发,幸恩公闻讯赶来相救。” 石中辉欣然笑道:“如此说来,房前辈必在此了,芍儿心愿得偿,可返山了!” 只见石红芍面现凄惶之色,默然无语。 石中辉不禁一怔。 石夫人见状即感必有内情,蔼然一笑道:“芍儿,莫非你有什么委屈不成,凡事自有娘为你作主!” 第二章 拜访雷音谷主 石红芍忽自眸中流下两行珠泪,凄然说道:“爹好端端地为何派遣四人暗中相护,差点为女儿惹下杀身之祸,看来爹犹未忘情问鼎武林雄心!” 万石庄主知为女儿识破,道:“问鼎武林恶行,只不要一意孤行,为害武林,凡事只求无愧,否则岂非辜负了一身所学。” 石夫人面有愠色。 石红芍道:“爹难道不知本山隐秘俱为邢无弼及雷音谷主尽悉无遗么!”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那又有何惧,正好将他们狐群狐党引来一网打尽,以遂为父壮志!” 石夫人正待出声相劝,为石红芍暗中示意制止,妩媚一笑,道:“爹,女儿最知爹心意,爹毕生浸淫武功,搜罗天下奇学,已参悟多半,亟欲一层抱负,纵或不愿纵横江湖,亦足睥睨武林,诸如闪电快刀,旋空斩,流星剑法不过小试牛刀尔!” 石中辉捋髯哈哈大笑道:“还是芍儿慧心灵巧,最知为父心意!” 石夫人怒道:“芍儿,你怎帮你爹说话?” 石红芍格格娇笑道:“其实,爹虽胸罗奇学,但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别人不说,就拿邢无弼,雷音谷主而言,爹便不足以抗衡?” 石中辉冷笑道:“谁说的?” 石夫人道:“就算妾身说的如何?”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你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存心激怒于我用意为何!” 石红芍道:“并非女儿存心激怒爹,事实上邢无弼雷音谷主均是深藏不露的武林袅雄巨擘,他们畏忌的除白眉蜂芒外,尚有数项旷绝奇学能克制,故念念难忘玉虚洞天,爹虽为黄山之主,黄山隐秘爹却不比他们两人所知为多,若不先据黄山,玉虚洞府终属镜花水月。” 石中辉面色微变道:“芍儿你听谁说的?” 石红芍道:“恩公说的!” 石中辉双眉微皱,道:“你那恩公何在?” 石红芍淡淡一笑道:“恩公赶往北雁荡去了,爹暗遣随护女儿四人均为雷音谷主擒走,眼看黄山有覆巢之祸,恩公经不起女儿苦苦哀求终于应允相助,爹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石中辉闻听四人为雷音主擒走,已是沉不住气,不禁骇然变色,道:“为父这就赶去北雁荡,夫人与芍儿速回山庄坐镇!” 石夫人冷冷一笑道:“嫦娥应悔盗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中辉,你也有后悔之时了吧!” 石中辉赧然答道:“风闻雷音谷主持有一颗龙宫至宝避水犀,但无确证,雷音谷主亦讳莫如深,如今去四人,无疑雷音谷主欲得手孽龙崖上泉眼内那柄玉吴钩。” 石夫人道:“仅为娘与你父,尚有被擒走四人及另外两人参与其事外无法知情,好,你快走吧,万石山庄之事自有妾身作主!” 石中辉大喜过望,朝石夫人探深一揖道:“夫人代劳,石某当无后顾之忧!” 石红芍道:“雷音谷只知在北雁荡,未明确处,爹此去不要太过暴露形迹,若晤恩公最好联手拒敌,恐孤身不易成事!” “无妨,浙境尚有我黄山手下可资遣调,申茂林可随为父同行!” 石中辉道:“芍儿你要听你娘教导,不可胡乱走动,免使为父悬念。” “女儿遵命!” 石红芍道:“不过申护法八人已奉女儿之命他去,恐无法随爹同行了!” 石中辉略一沉吟道:“为父一人前往就是!” 说着转身飘然走出门外。 石红芍忙道:“女儿恭送!” 身影一晃掠出门外离去。 四婢立即鱼贯进入,一一行礼问安。 四婢无疑已受石红芍指点,将谎言编得天衣无缝。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石红芍翩然返转。 石夫人拉着石红芍偎在身旁,蔼然低声道:“芍儿,为娘知道你还有隐瞒之处,事实究竟,你可要据实明言!” 石红芍目示意四婢退出,柔声道:“娘,女儿尽费心机将搬来,有许多话须向娘禀告,还有一事恳求应允!” 说时两朵红云情不自禁地泛上玉靥。 石夫人诧道:“芍儿,你要为娘应允何事?” 目睹其女神色有异,茫然不解,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石红芍会提出终身大事。 石红芍不胜忸怩道:“娘,女儿说话,请不要多问,待女儿一口气说完再问不迟。” 石夫人唉声叹气道:“你真是娘的魔星,为娘应允就是!” 石红芍依偎在石夫人身旁,附耳娓娓说出详情,自始至终一丝均未隐瞒,当然无法宣诸于口的仍不无保留。 石夫人频频惊异不至,道:“如此说来拘魂学究不是真房山铭,而是一位年少英杰,你在山庄已然察破,为何不向娘说明,既然这位少侠自幼已订有妻室,唉,芍儿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石红芍满脸通红.又附耳密语了片刻。 石夫人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又心甘情愿,为娘又有何话说,人既在此,何妨请出一见!” 石红芍见其娘巳首肯,不禁喜上眉稍,盈盈一笑,翩若惊鸿般掠出室外而去…… 龙虎山下真武下院群英毕集,各大门派在江湖中卓著威望的高手名宿多半均应邀而来。 华山派五行混元掌栖云居士廖行空年逾七旬,俨然成为此行之首。 廖行空老成持重,与世无争,行事说话不愠不燥,允执其中,获讯石红芍等一行已离南昌,群雄均力主即时拦劫,以免兔脱无踪,廖行空坚称不可。 崂山一真道人冷笑道:“黄山已证实与雷音谷主合气一成,狼狈为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廖前辈如此慎重徒失良机!” 廖行空叹息一声道:“尽信传言,不如不信,我等俱受邢大侠之请,无非江湖谣诼对邢无弼已置于不利之境,口说辨白无用,请我等查明事实以洗冤屈,但我等风闻石红芍已离山前往杭州,是以在此守倏,不过老朽认为凡事须慎之于始,毫厘之失,谬之 千里,老朽胸中尚有几处疑问,可否请教一真道长及诸位高明!” 一真道人忙道:“不敢,前辈有话请问!” 廖行空微笑道:“老朽或有出言不当之处,还望见谅,请问道长,石红芍是否罪魁祸首?据幸免旋空斩手法之下的侯老量言那锦衣中年儒生自承并非来自万石山庄,亦非万石山庄之友,用意难明,我等师出无名,万一铸成大错,将何以对天下武林悠悠之口!” 一真道长不禁语塞。 忽闻报称中条一龙方奇崖,江都大愧庄主韩畏三等一行多人求见。 廖行空闻言率众出迎,延入大厅落坐。 方奇崖立即劝说群雄不可轻信邢无弼,自身即是明证,一步走错,恐遭葬身无处惨祸。遂滔滔不绝把随同邢无弼往晤万石山庄庄主石中辉经过叙出。 群雄不禁胆战心寒,面面相觑。 其中自有邢无弼心腹死党,只觉邢无弼行事出手黑心狠毒,不由心底泛出兔死狐悲之感。 但这感觉只能藏在自己心内,不能形诸颜色,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彼此之间同床异梦,易罹杀身之祸。 翌日清晨。 方奇崖韩畏三自动找上一真道人居室,三人促膝密语一阵。 一真道长面色微变,道:“方施主确曾无意窥听得邢无弼与赤灵观主私语敝门长清观主玉清师兄为他囚禁么?” “方某句句实言!” 方奇崖正色道:“但道长不得泄诸于口,仅能密禀贵派掌门人,否则,不但误了玉清道长性命,而且为崂山带来一场血腥浩劫!” 一真道人不禁骇然失色。 方奇崖沉声道:“方某为人心燃烈火,口快心直,决不故作危言,道长如信得过方某愿同道长返回崂山一行,并立下字据,保证安然无恙救出玉清道长!” 一真道人大喜道:“不敢求也,惟所望尔!” 方奇崖郑重再三相嘱,慎勿泄露走口。 龙虎下院群雄只觉枯侯难耐,忽闻派出之人回报道石红芍似折向另途,竟然失去踪迹。 廖行空百思莫解,不禁求教于方奇崖。 方奇崖道:“据方某所知,石红芍身罹沉疴,百药难治,此次下山谅志求医,或系耳闻某处有位华陀圣手,转道某处去了,是以与江湖是非无法混为一谈!” 群雄聚论纷纷,均力主各自离去,徐观武林局势发展如何,澄清谣诼必须等待一段时候。 廖行空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再等一两天,察明事实究竟?” 群雄自方奇崖一来,反而没有了主见,无可无不可,果然接二连三消息传来,谓石红芍一行经景德镇由姿源入皖归黄山,只多了一位手持串铃的走方郎中,传讯人并亲眼目击。 再那锦衣中年儒生等四人形踪竟发现在闽西建阳,悠忽之间手刃罗川十三恶,留书旋风生,巳然震惊了八闽江湖道上。 群雄闻报不禁意兴阑姗,抱着索然心情纷纷赋归。 口口口口口口 雁荡山属括苍山脉,在乐清县镇,有南雁、中雁、北雁、以北雁最胜。 北雁荡山千崖竟秀,万壑争奇,尤以大湫龙飞瀑称著,高三百八十余尺,飞瀑悬空,如倾万触,谷中风起,蒙蒙如雨,令人目骇神摇,叹为观止。 我国名山胜景比比皆是,但前人赞语:“天下奇秀,无逾北雁。” 甚之号称“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均远逊不如,桂林山水散而不聚,不似北雁百余峰拥聚一处,瀑布之多,甲于全国,数达三十余处,总之前人诗云: “欲昼龙湫难着笔,不游雁荡是虚生”,可见雁荡山水之奇秀。 天交申刻,雁荡已是暮冥朦胧,雷峰寺暮鼓频敲,钟声了缭播回山谷。 只见一条身形飘然慢步走进蹬道,跨入灵寺山门之际,忽从山门内一人迎面跨出,惊噫了声,低声道:“石庄主你怎么也来了?” 石中辉定睛一瞧,见来人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乃不禁大喜,拉着拘魂学究掠出无人僻处,低声道:“石某来到北雁有两日了,雷音谷主不知在何处,只未发现雷音谷门下,露面的均为俗僧,并无可疑之处,石某正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遇见前辈,不知前辈有无发现?” 拘魂学究笑道:“庄主且莫心急,老朽带庄主且去饱食一顿再说如何?” 竟领着石中辉匆匆进入一猎户家中。 猎户为一双六旬开外年岁夫妻,居屋依崖壁而建,收拾得到也干净,尚有稚龄孙儿孙女陪伴膝下,儿媳两人在平阳经商,家境看来相当富裕,不愁用度。 菜肴丰盛,山禽野兽其味绝美,尤其笋块红烧山鸡,香鲜丰腴,石中辉赞不绝口。 拘魂学究咳了一声,道:“令嫒真是,虽是病势又发此乃必然现象,半年后当良复如常,为何劳动庄主夫妇赶来!……” 石中辉忙道:“这些暂且不谈,邢无弼徒众扰乱本山,目前只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患,到是前辈来此已有多日,不知有无所获?” 拘魂学究摇首道:”未曾,为雷音谷主擒走的四人似对庄主极为重要,老朽已知一些端倪,但不知庄主能否推心置腹见告-二?” 石中辉不禁大惊失色,半晌长叹一声道:“前辈从何而知?” 拘魂学究微笑道:“老朽在贵庄对为令缓疗病,已言明老朽略谙星卜小术,能知过去未来,但术亦有不通,难以穷极之时,是以老朽轻不一卜免获罪于天,老朽前已推出庄主宿孽太重,惟行大功德渐可化解,但庄主劫数难逃,老朽曾耗时穷究,只觉庄主必须应过此次劫难,日后方是康庄坦途。” 石中辉闻言难以镇静如恒,只觉坐立不安,面色阴暗不定,摇首希嘘道:“石某已是骑虎难下,欲罢不能,请有以教我!” “诚然,庄主只要一心向善,老朽极愿相助。” 拘魂学究正色道:“但,庄主是否能推心置腹?” 石中辉略一沉吟,慨然笑道:“石某久有问鼎武林之志,自问此亦不算什么重大恶行,但因小女之疾,贱内苦苦相劝,是以收敛未敢稍明,然天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人即杀我……” 拘魂学究微笑道:“庄主是说雷音谷主邢无弼么?倘老朽所料不差,庄主此次前来蓄意将雷音谷主一击毙命,以除后患!” 但雷音谷主亦长线钓鱼,诱使庄主自投罗网,卦下隐约言明 他极欲图谋庄主之物,但老朽愚昧,未能参悟,” 石中辉道:“卦象上为何说?” 拘魂学究道: “和阗玉壁珍物难求, 鹬蚌何争, 物归原主。” 谒云: “投石冲开池底渊, 镜花水月总相连, 种豆得瓜莫须问, 须防蛰龙飞上天。” 这并非拘魂学究明乱杜撰,实系卦象推得。 石中辉愕然久之,徐徐出声道:“前辈当已知情玉虚洞天内藏有珍物灵药,但凶险异常,石某长话短说,若欲进入玉虚洞天,除了福泽机缘外,尚有一身过人的武功及数项宝物护身不可,如避毒珠等等,贵山孽龙潭下水眼内相传有柄玉吴钩,乃春秋神物,斩铁若腐,吹毫可断……” 拘魂学究颔首道:“庄主之意,是指雷音谷主图谋获得玉吴钩么?但庄主栖隐黄山多年,为何自身不取?” 石中辉遥首苦笑道:“孽龙潭深藏山腹内,仅一秘径可入,秘径险恶异常,错踪鬼愕,深遽曲折,缘索地底,才可得见地下流泉由四山汇注,衍成暗瀑,泻注入潭,潭宽十丈,却深不可测,水势极猛,雷霆万钩,震耳欲聋,石某不瞒,为雷音谷主擒走四人均知孽龙潭确址!” 拘魂学究道:“如此说来,庄主所训练的高手都是藏在孽龙潭山腹了。” “不错!” 石中辉道:“雷音谷主就志在玉昊钩上,石某亦曾数次命人入潭取剑,但平白丧失了多少人命,故石某只有作罢?” “然则雷音谷主即是侦得孽龙潭所在,亦难入潭取剑!” 拘魂学究诧道:“水深奇猛,潭深莫测,雷音谷主纵然武功盖世,也难敌造化之力。” “雷音谷主不知在何处获有一面龙宫玉犀,功能避水,谅他欲恃此宝入潭取剑。” 石中辉唉了一声,目露黯然之色,道:“但已无及,四人被雷音谷主擒走数天,说不定隐秘已得,他已赶往黄山而去!” 拘魂学究沉吟良久,摇首答道:“未必,庄主门下四人倘坚不吐实,又有何用,万一为他获知,并未必便能取得玉吴钩!” “这话怎讲?” “避水宝器,历代均有传闻,但尽及于避水不聚,怎可阻止飞瀑倾泻万钧之力,若冒险跃下,身未至潭面必为水势挤压撞击至粉身碎骨,如侥幸入潭,倘庄主所言是实,亦必为孽龙齿毙。” 拘魂学究摇首笑道:“看来传言不实,江湖传言十之八九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石中辉深觉拘魂学究所言有理,遂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你我不能不寻出雷音谷主巢穴?” 拘魂学究道:“方才听庄主一席话,老朽灵机一动,悟出其中道理,雁荡飞瀑数有三十多处,雷音谷主巢穴必藏于飞瀑之后。” 石中辉恍然大悟,目中逼汪神光,道:“前辈数实睿智无匹,石某虑不及此,飞瀑悬空注泻,因水力强猛,必距崖壁数丈!” 拘魂学究道:“你我最好假作互不相识,或为死敌对头!” 石中辉不禁一怔,道:“前辈疗治小女之事,难免雷音谷主没 有耳闻,只恐弄巧成拙。” “无妨!” 拘魂学究低声数语。 石中辉目露惊喜之色,拍案道:“妙计!” 食用既饱一两人先后掠出猎户家,分途分觅雷音谷主巢穴,百数十里方圆内须探搜索三十多处瀑布,但非平地,陡拔峻险,相当费时,两人预先商妥搜觅一处飞瀑后须留下暗记,以免重复。 石中辉与拘魂学究心情各异,拘魂学究胸有成竹,异常轻松,不论能否找到,只觉不虚此行,北雁荡山水之胜,叹为观止,尤以飞瀑之雄,有若珠抛百斛,天河倒挂,瀑声喧雷,震耳欲聋,两人并肩对话无闻。 第二日午刻,大龙秋瀑顶忽现出拘魂学究身形。 山风强劲,势如排山倒海,错非拘魂学究身蕴旷绝武功,几乎拿不住桩,水雾弥漫如云,目力再好,亦难睹及三尺以外景物。 他已有发现疑处,并留下暗记,猛吸了一口真气,功行全身,俯身一式“鱼鸢穿波”,由瀑测突入,沾足崖沿突处,施展蜻蜓点水身法,足不留步地,穿入一方崖穴。 这方崖穴并非洞口形状,而是作v字形,前后两片岩石,仅容侧身闪入。 拘魂学究神色凝肃,小心翼翼,不敢丝毫大意,越深入忿径愈多,而且洞径幽暗如漆,如不镇静若定,则守步难行。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微阴侧侧冷笑,拘魂学究头也不回,迳自朗声大笑道:“雷音谷并非龙潭虎穴,老朽既敢只身进入便有所恃,尊驾又何必装神弄鬼?” “阁下有何所恃,事实上雷音谷真是龙潭虎穴,阁下不信,睁眼一瞧便知!” 蓦地。 四外暴眩灯光,耀人眼目。 拘魂学究扫视了一眼,只见自己置身在一间石室内,四壁嵌装了数十盏孔明灯,灯上安有活动叶门,平时叶开闭合严密无缝,一丝灯光亦无法泄射,机纽操纵,灵活异常。 这间石室显为天然形成,却经人工削凿,但四壁并不平整,坎坷嶙峋,更石壁露出甚多刀尖,密如是罗棋布,无疑亦由机括操纵,伸缩自如。 拘魂学究艺高胆大,虽暗感骇异,却视若无睹,冷冷一笑道:“这便称作龙潭虎穴么?在老朽眼中却不值一顾,尊驾为何仍不现身,老朽此来志在与雷音谷主晤面,倘拒而不见,恐后悔莫及!” 室外忽飘然走入一五旬左右黑袍人,面目阴寒似冰,冷冷笑道:“不管阁下来意如何!擅入雷音谷者死!” 拘魂学究狂笑一声道:“冒犯老朽者也必死无疑!” 那黑袍人声寒如冰道:“死到临头,犹口出狂言,阁下自投罗网,无异闯入鬼门关,必死无疑。” 说着双掌平胸推出。 潜力如山,势如万钧,猝然出乎,拘魂学究情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 足尖甫站地面之际,突感有异,迅疾无比的望黑袍人身前冲去,动作之快,无逾伦比。 黑袍人本以为自己雄厚掌力必可堵住拘魂学究冲来,那知目睹拘魂学究竟能卸去掌力疾扑而至,不禁大骇,掌势又出。 拘魂学究不待黑袍人掌势出之际,已自移形换位滑在黑袍 人身后,右掌疾送而出,冷笑道:“尊驾请自去鬼门关吧!” 只见黑袍人身形踉跄冲出七八步,石室两堵石壁竟缓缓挤合,黑袍人如不回身疾退,必百刃刺体,压成肉酱惨死非命。 但,去路另一室门已为禁制引发所封闭,退路又为拘魂学究堵住,不禁-寒魂飞,转面情急拼命,蓄聚了全身真功孤注一掷,双掌一翻,身随击出奋力冲上。 拘魂学究卓立如山,单掌疾拂,竟将黑袍人阻在身前五尺远处。 眼见两堵石壁渐近,黑袍人目露悸容,道:“阁下也太心狠了!”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右掌疾撤。 黑袍人陡然身前阻力全无,不由自主地冲上前来。 拘魂学究五指迅如电火一把扣住了黑袍人腕脉穴上,带向室外掠去。 冷笑道:“易身而处,尊驾有老朽如此慈悲为怀么?” 黑袍人惊魂方定,闻言面上不觉一热,叹息一声道:“承蒙阁下不杀之恩,不如听从在下相劝,这雷音谷内凶险万丈,处处都是死亡陷阱,不如离去为上,敝谷主已发现阁下与另一人形踪可疑,下令格杀无论!” 拘魂学究含笑道:“盛情心感,老朽平生行事,从无半途而废,请问由此进入能否见到雷音谷主!” 黑袍人道:“不瞒阁下,虽然岔径纷歧,能进入总坛者仅有三条,但不是本谷之人擅自窜入者万无幸免之理,阁下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那就请尊驾带路吧?” 黑袍人不禁心神一惊,面色惨变,摇首苦笑道:“阁下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在下反不如方才为刀壁压毙总比叛门身受刑戮之惨来得好些。” 拘魂学究道:“老朽包驾毫发无损。” 黑袍人长叹一声道:“阁下相寻雷音谷主是否寻仇?” “老朽与他无怨无仇,谈谈合作之事?” 黑袍人不禁不一怔,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有所求而来了?” “不是!” 拘魂学究摇首笑道:“合作两利,分则各败,贵谷主不是念念不忘于黄山某处一柄春秋神物么?只有老朽深知取得此剑之事,除了老朽,天下并无第二人?” 黑袍人面色微变,道:“剑仅一柄,却不能分成两半,阁下又有何求?” 拘魂学究冷冷笑道:“贵谷主取得此剑后,必前往玉虚洞天,老朽只求洞府内所藏之一物,别无所求,再此物于雷音谷主并无需要,人弃我取,有何不可!” 洞径遥暗之处忽传来雷音谷主沉声道:“本座为何定须与尊驾合作,石中辉此刻已是网中之鱼,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雷音谷主,石中辉在黄山长久,他为何不在孽龙潭将玉昊钩取走,你他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传闻谷主珍藏一面避水灵犀,功能入水不染,但传言总归不是事实,老朽料测必无此灵异,再则即是有避水功用,身未落入潭面,恐已为水势撞毙,以侥幸不死,亦为孽龙所吃! 雷昔谷主道:“那么阁下有何能将玉昊钩取出?” 拘魂学究冷笑道:“老朽不是说过么?合则两利,分则各败,譬如说孽龙潭暗瀑,于何时辰及在何方位水势最弱,因孽龙安眠定息有时,决不会出现吃入水之人,总之配合需分毫不差,而且 拿捏要准,稍一偏误即永无取剑之机。” 忽觉身后一徒暗劲袭来,拘魂学究不禁冷笑出声,旋身划空挥指,只见暗中一条人影倒飞而出,带出一声惊噫…… 洞径倏地光华疾闪,长如白昼,只见雷音谷主身距拘魂学究五六丈外远处目露骇异之色。 拘魂学究面冷鄙视不屑之容,冷笑道:“看来尊驾并非成大事之人,老朽耻与共济,老朽能找到雷音谷主,邢无弼自亦不难,届时当来替尊驾收尸。” 说着迎向雷音谷外迈去。 雷音谷主面色一变,宏声道:“阁下且慢!” 拘魂学究步止不前,沉声道:“尊驾尚欲与老朽动手一拼么?平心而论尊驾一身武学,堪为一门宗师,但比起老朽邢无弼石中辉来似稍逊一筹……” 说着,似猛然想起一事,忙道:“尊驾最好不要与石中辉结怨为仇,否则欲向孽龙潭取剑难如登天!” 雷音谷主道:“石中辉自身引发洞中禁制,兄弟亦经深思熟虑,不愿多事结怨,故止住多半厉害禁制,磨磨他的锐气。” 拘魂学究鼻中冷哼一声道:“难怪武林传盲雷音谷主渐趋日暮途穷,器量狭窄,无法与人抵诚相与,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邢无弼巳将崂山玉清天竺盘龙均囚秘处,只待他将白眉蜂尾到手,就是尊驾死期,老朽宁耻与尊驾为伍,尊驾请速闪开,老朽要告辞了。” 雷音谷主闻言心中一惊,故作哈哈大笑道:“结交满天下,知心有几人,岂不知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为势所逼,不得不尔,阁下何见责之深。” 拘魂学究淡淡一笑道:“这是尊驾的事,与老朽无干,不过尊驾非将玉昊钩取得不可,但尊驾自搬石头自打脚,玉虚洞天势为邢无弼捷足先登,共事何用,徒贻无穷笑柄不说,恐招杀身惨祸!” 言毕举步走前。 雷音谷主长施一揖道“此乃兄弟太小心谨慎之过,可否请至客室,兄弟有事请教,冒犯之处,尚望见谅!”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谷主不能推心相与,恐话不投机老朽不愿延误良机!” 雷音谷主赧然一笑,道:“此乃无稽之言,兄弟倘其心不正日后当不得好死!” 说罢执礼其恭,肃容朝一灯光明亮洞径引路前行。 此时,黑袍人已悄然离去,不知何往。 雷音谷主领入一间布设雅洁静室分宾主落坐,四壁嵌有明珠及孔明灯,灯光映射下明珠散发柔和光辉,令人有安详舒适之感。 只见一个青衣小童趋入,献上香茗及四色山果。 雷音谷主道:“阁下来历定非寻常,可否赐告,以免兄弟失礼!” 拘魂学究正色道:“三十年前老朽乃武林凶邪,无恶不作,蒙我佛指引,遂醒悟前非,老朽房山铭,谅谷主并无耳闻。” 雷音谷主不禁大惊失色,忙道:“拘魂学究之名威震南天,兄弟虽是末学后辈亦耳熟能详。” 说着语声略顿,接道:“阁下前言玉清道长及盘龙尊者均落在邢无弼手中,不知确否?” 拘魂学究道:“年前老朽偶经开封,无意发现邢无弼与诸葛明形踪,是老朽蹑随至铁塔,窥听得他二人谈话,邢无弼自承玉 情盘龙为他所囚,并将避毒珠及金龙令符取得,因玉虚洞天之行异常艰险,成败参半,欲图霸武林莫如拥有白眉蜂尾……” 说此淡淡一笑道:“目前,邢无弼与诸葛明反目成仇,武林传言莫衷谁是,据闻诸葛明为其门主申屠怀远设计暗害身死!” 白眉蜂尾亦为收去,邢无弼更岌岌自危,因他有叛门之嫌,但据老朽所料,邢无弼武功一身成就只在申屠怀远之上,惟畏恐白眉蜂尾而巳!”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白眉蜂尾震慑武林,人人闻而胆寒色变,尚无法找出克制之道,必须毁去始得太平。” 拘魂学究道:“当年天外双妖持有此两种歹毒暗器之时,从不轻率一展,因绝毒无比,中者立时气绝,双妖自身又无法寻出能救之药……” 说时目涵注意视了雷音谷主一眼,微微一笑道:“是以双妖轻不露面江湖,出外时必焦孟不离,防他人暗算或窃取,令师以空空绝技著称于武林,与双妖虚与委蛇,用意不外欲毁去两种绝毒暗器,无奈不得其便,事与愿违,徒呼奈何而已。” 雷音谷主暗暗惊异拘魂学究料事如神,颔首叹息道:“阁下说得一点不错,双妖久未露面江硝,不知生死,为何竟落在桂婆子母女手中,桂婆子母女来历似谜,如今又不知下落,兄弟为武林局势不胜切忧。” 两人谈论了甚多武林大局,拘魂学究转而论及正题,含笑道:“老朽从不多言绥靖武林,亦不敢妄存雄心,为默默耕耘,只求心之所安而已,不论如何,即使谷主不愿与老朽及万石山庄主合作,老朽亦必自去孽龙潭取出玉昊钩!”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道:“阁下有何策取出玉吴钩,实不相瞒,兄弟这面避水犀实无分水之能,也曾命精通水性门下持犀潜穿大龙秋瀑潭之下,差点送了性命。” 拘魂学究笑道:“老朽也想到此点,不然谷主何迟迟不曾动手,老朽风闻大内有影藏珍避水丽龙珠。 倘或谷主避水犀乃言过其实,或不惜涉途求之于大内,可否乞借一观! 雷音谷主毫不迟疑,伸手入怀取出一面宽广长为三寸牌状之物,似玉非玉,似角非角,其色碧褐深暗,递与拘魂学究。 拘魂学究接过两面仔细端详,牌上均镌有奇形怪状文字。 不禁愕然道:“谷主可识出犀牌文字!” 雷音谷主摇首答道:“无法参悟,亦曾求教过几位饱学大儒,均不得其解。” 拘魂学究叹一声道:“老朽枉负学究之名,亦是茫然不解,既谓避水寒犀,理该有共灵异,谷主可事一试,让老朽开开眼界!” 雷音谷主苦笑一声道:“兄弟到手如同废物,全无灵异,此乃恩师所遣之物,又未明言何异,阁下或可参悟,兄弟留着无用,谨以相赠如何!” 要知雷音谷主亦是心计甚高之人,此言半真半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既然此牌一无避水功用,再不明拘魂学究是否未悟解牌上符文,到不如故作大方持赠,以免引来无穷纷扰。 此外,他尚有其他深意在内。 拘魂学究闻言,竟无丝毫欣喜之色,暗感震惊,忖道:“此人老奸巨滑,心机恶毒,第一,这牌是否是真,犹是存疑,其次必有借刀杀人用心,再此牌似曾在何处见过,但一时之间竟无从想起。” 当下淡淡一笑道:“老朽何能受之,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老朽本想深知孽龙潭种种,助谷主到手玉昊钩利人利已,此牌老朽实 不敢存非份之想。” 雷音谷主朗笑道:“此牌确系传言之避水灵犀,但无此灵异亦是枉然,再兄弟并无福祸借刀之意,出自赤诚,望阁下幸勿推卸,阁下或能解出妙用,总比锥处囊中如同废物为是。” 拘魂学究心中暗惊雷音谷主实非易与之辈,一言居然道破自己心事。 遂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倘谷主日后参悟其能,可向老朽随时索还!” 随即将此牌放在身旁茶盘中。 只见毫无异状,如常物一般浸在茶内,不禁目中显出失望之色。 喃喃自语道:“看来老朽只有前往大内一行了,不过此行凶险异常,又不明藏在何处,若稽延时日,坐失良机,则知尽难索,无可奈何?天意如此,非人谋不藏之罪矣。” 雷音谷主道:“阁下之言,如无避水宝物则玉昊钩则永远无法到手了!” “正是如此!” 拘魂学究道:“即使有避水异珍,成败亦未可逆料!” 忽见黑袍人匆匆进入,道:“禀谷主,天璇星君将三处禁制悉数催毁,蛇穴三条毒蟒均为其雄厚掌力击毙!” 雷音谷主闻言霍地立起,目冷森厉杀机。 拘魂学究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宁为仇人,不如恩结!” 雷音谷主面色转霁,抱拳笑道“谨受教!” 拘魂学究道:“老朽留此参悟犀文奥秘,石中辉与老朽前为细故结怨,余恨犹存,尚且暂避,谷主自去吧!” 雷音谷主略一沉吟,抱拳笑道:“如此暂且失陪,兄弟去去就来!” 转身随着黑袍老者迅疾出室而去。 拘魂学究拿起盘中犀牌,凝视镌文,只觉与符录神似,暗道:“莫非牌上镌文是首符咒么?” 蓦然忆起严昌陵囊中遗赠册笈所绘录符咒图形,只觉大同小异,不禁沉思其能,渐至神浸其中物而忘之境。 两个青衣小童趋入,摆上酒肴,拘魂学究浑如无觉,霍挥动于案上,以指醮水绘书符文,反覆推敲,那小童见状相视作会心微笑退出。 突然,出现奇迹,拘魂学究默涌符咒,案上犀牌忽自动飞起投向他的手中,不禁呆住,料不到犀牌如此通灵,但犹未悟出犀牌与玉吴钩有何关连。 不过,拘魂学究只觉犀牌越看越眼熟,猛的忆起在霍公冲宝库中见过,显然霍公冲并未重视犀牌,只与其他东西一样搁在架上任令尘封。 如此霍公冲父女失踪无疑是雷音谷主所为,然则霍公冲现在何处,雷音谷主狡智如狐,囚处必不在此,看来欲救出霍公冲父女恐又大费周章了。 这时,黑袍老者又独自走了入来,向拘魂学究道:“敝谷主与石中辉立下赌约,各以真实武功相拼,不准施展诡计,败者听命携手共敌邢无弼,请阁下一往做个见证。” 拘魂学究与石中辉设谋已唯,欣然应诺,随着黑袍老者行去,不觉走出山院之外,只见存身一片芳草如茵山谷。 雷音谷主与石中辉相距五丈外面对而立,凝神蓄势,宛如弓满在弦,一触即发。 天璇星君目睹拘魂学究走来,不禁怒视一眼。 “庄主别来无恙。” 拘魂学究长施一揖,含笑道:“数日之雅,故旧之谊仍在,庄主何必见怒如此?五昊钩又非君家故物,获者为主,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凶终隙末,殊为不智。” 石中辉冷笑道:“老朽纵肯明言相求,未必庄主便能应允?” 雷音谷主忙道:“江湖是非,难有定论,兄弟请阁下前来作个见证,各以真实武功相拼,胜者为高?” 拘魂学究退出一旁,道:“两位请吧?” 雷音谷主突高声道:“石庄主小心了。” 身形倏地飞扑而出,右臂代剑,左掌如刃,两式同出。 石中辉亦抢攻出手。 只见两人免飞鹘落,各展生平所学,逞险弄诡,败中求胜,不禁叹息观止,拘魂学究方自目睹两人奇学实不愧为当代武林枭雄巨擘。 忽闻身后黑袍人低语道:“舒少侠,霍公冲父女现在中雁荡庆福寺后罗汉堂下,须设计早早救出!” 拘魂学究心神不禁一震,也不回望,防雷音谷主察出疑窦,道:“尊驾是何来历?为何识得在下!” 黑袍老者答道:“小的全是丐帮中人,因贪习武功,又因破犯帮规,不惜叛门改投雷音谷主,久之渐悟已非,近日奉命出谷,偶遇丐帮同门余洪,表明心迹,才知少侠乔装拘魂学究之事,方才在谷主不敢明言之故,为防壁缝有耳。” 拘魂学究道;“尊驾慎勿败露行藏,免罹杀身之祸。” 黑袍老者答道:“小的知道,雷音谷主心若蛇蝎,口蜜腹剑,少侠不可不防!” 忽见雷音谷主与石中辉对拼了一掌,各自身形倒退了三步,忙宏声大笑道:“两位棋逢对手,互无轩辕,再拼上一天一夜。也难分出胜负,不如握手言和吧!” 雷音谷主额角汗流如雨,赧然笑道:“兄弟自承落败,石庄主倘不手下留情,兄弟一条臂膀难保!” 石中辉微笑道:“彼此一样,谷主这么说令在下汗颜无地自容!” 继向拘魂学究冷冷接道:“阁下已蒙谷主赐赠避水灵犀,玉吴钩无疑是阁下囊中之物?” 拘魂学究叹了一声道:“庄主这话似全无半点香火之情,老朽并不志在玉吴钩,而是冀求玉虚洞府内一味药草,何况避水灵犀传言失实,老朽尚须另择途径,再说庄主未必能容老朽安然取走玉昊钩。” 天璇星君石中辉颔首微笑道:“这倒是一句实话,石某怎甘阁下喧宾夺主,阁下方才言说避水灵犀传言失实何意?” 第三章 计救冯氏合家 拘魂学究取出犀牌,向音谷主含笑道:“老朽参悟多时不得其能,或另有妙用亦未可知!” 说着递与天璇星君手中,接道:“庄主秉赋持异,不似老朽愚钝,请参悟妙用。”。 石中辉端详良久,面泛茫然之色,道:“我至水流处一试便知有无避水之异!” 雷音谷主道:“兄弟领路!” 领着石中辉等人至一泓溪水,清流潺潺,明彻见底,深仅没胫。 石中辉将犀牌放在水面,只见犀牌悠悠沉底,了无异状,不觉叹息一声,将犀牌捞起,道:“传言失实,误已误人,石某其实乃下愚不智!” 雷音谷主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回居所,密商共拒邢无弼之策为何?” 蓦地。 天际忽传来一声鸟鸣,猛觉头顶风生,黑袍老者惊叫一声道:“谷主小心!” 云空中一双巨雕疾若电泻,两翅展袭巨飓如潮,一双钢爪朝雷音谷主石中辉拘魂学究顶头凌空落下。 巨雕猝如其来,三人纷纷大喝道:“孽蓄找死!” 纷纷身形一塌扬掌猛劈,掌势之雄无与伦比,三掌均击在雕体上。 巨雕发出一声惨鸣,展翅又起,却不料一双钢爪竟将石中辉手中的犀牌夺走,冲空斜飞,雕毛簌簌如雨飞坠,雕伤显然不轻,去势忽上忽下。 石中辉大喝道:“孽蓄尔取!” 腾身追去。 雷音谷主拘魂学究互望了一眼,亦纵身追赶。 巨雕罹受雷霆三掌,内脏伤势沉重,无法冲霄腾空,竟顺着大龙湫源头水流平飞而去。 石中辉显然情急犀牌被夺,扬腕打出数点寒星,人亦翔空飞起。 那数点寒星疾如弦击中雕足之上,巨雕一阵剧痛,身形不由一个转侧,松爪放落犀牌落向水面。 石中辉不料巨雕伤痛转折,且风向送飘,探手一把竟抓了空,犀牌从手侧不及一尺之处落下。 只见石中辉两足互踹,一个凌空翻身,振臂掠越水面落足岸上,巨雕已没入漫空水雾中。 拘魂学究见石中辉满面悻悻之色,道:“这巨雕显由凶邪豢养,并非突然而来,谷主可知巨雕来历?倘不出老朽所料,定是邢无弼党羽所为。” 雷音谷主面色微变,颔首道:“兄弟也是如此想法!” 返回山腹洞室,虽说杯酒言明,雷音谷主神情似是郁郁寡欢。 拘魂学究道:“谷主不必如此,贵谷与黄山携手拒敌,虽未必 胜,谅亦不致落败。” 石中辉忽道:“贵谷总护法曾奉召谷主之命前来黄山亦谓联手拒敌,为何阎总护法一再传讯谷主调遗人手赶来相助,但如石沉大海,杳无覆音。 阎总护法终至亲身赶返雷音谷,迄今未回,实不明谷主是何心意!” 雷音谷主闻言大惊失色,道:“兄弟并未接获任何传讯,阎子明亦未还山,兄弟认为阎子明为石庄主不容惨遭杀害或被囚禁,如此说来又是邢无弼党羽所为了?” “不错!” 拘魂学究道:“幸而邢无弼此刻内心震恐,惧为其门主申屠怀远追踪戮杀,惶惶不可终日,亟须求援,无暇他顾,不然贵谷及黄山早为其屠戮,如不早为之计,终必臣伏邢无弼凶焰之下,老朽意欲立即赶往京师一行。” 雷音谷主道:“但愿阁下有志意成!” 拘魂学究摇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但求心之所安而已,奉劝谷主一言,巨雕一伤恐引来强敌侵袭,黄山亦不例外,言尽于此,两位好自为之,老朽告辞。” 雷音谷主石中辉双双恭送出得洞外作别而去。 石中辉道:“石某手下四人风闻为谷主擒去,不知有无其事?” 雷音谷主闻言大愕,答道:“兄弟并未擒来贵庄门下,庄主莫非为谣诼所惑?” 石中辉暗道:“房前辈绝不致无中生有,也许不便直承,俟我离去后才予释放!” 愈想愈对,逐亦告辞,抱拳目露歉疚之色道:“既非谷主所擒,除邢无弼外并无他人,石某意欲立即赶返,谷主何时枉驾黄山,石某自当扫榻相待。” 雷音谷主忙道:“不敢,兄弟略作安排后,短短明日内定率领门下前去,相见不远,兄弟也不恭送了。” 石中辉双眉微振,穿空斜飞而起,却势宛如流星曳空,转瞬杳失无踪。 拘魂学究离了雷音谷,匆匆与褚青史卫凰池刘铁痕陶广四人会合,叙出在雷音谷详情。 并道:“雷音谷主巳为危言所动,似有封闭雷音谷,率众前往黄山万石山庄之意!” 卫凰池道:“少侠之计已成,暂无后顾之忧,我等也好赶向青城制止邢无弼阴谋得逞。” 拘魂学究摇首道:“霍公衡父女擒囚在中雁荡庆福寺罗汉堂下,须防雷音谷主心狠歹毒,于去黄山之前将之杀害,我等不如冒名侵袭骚扰,使雷音谷主无法顾及,急急逃往万石山庄而去。” 陶广诧道:“何不此刻立即救出霍公衡父女?” “不好!” 拘魂学究道:“倘早救出,反使雷音谷主警觉,必疑心手下有人泄密,恐误了那丐帮弟子性命,四位请传讯药老化及丐帮弟子赶来相助,在下重托四位了!” 褚青史听出拘魂学究另有去处之意,道:“少侠意欲何往?” “取回避水灵犀!” 褚青史困惑不解,诧道:“为巨雕松爪坠望大龙秋源潭下,宛如大海捞针,何况又无避水灵异,少侠寻回何用?” 拘魂学究朗笑道:“在下巳悟出一些道理,如果真如在下所料,那犀牌不但具有避水之能,还有另种妙用,四老不妨请随在 下至大龙湫下游溪谷!” 四老将信将疑立即随拘魂学究飞掠而去。 距大龙湫百丈外,仍是涧流急水,涛浪滚滚,只见拘魂学究口中念念有词。 蓦地。 只见涧流分裂成二,相距尺许,飞出一细小之物,涧流倏又合而为一。 那细小之物迅如箭射投向拘魂学究掌中,正是雕爪松坠之那面避水灵犀。 卫凰池端详犀牌一眼,慨叹一声道:“昔年老朽的不钦服严昌陵有神出鬼没之能,如今少侠更青出于蓝,才华卓绝,真为后生可畏!” 拘魂学究道:“卫老且莫谬奖,须知捧得高,摔得也重,此处之事偏劳四老,在下赶往四明一行,三四日内必然返回。” 四明与天台接壤,拘魂学究施展绝乘轻功,半日之间已自赶至天台北麓。 一株巨松之上,忽随风飘送入耳苍老吟哦声: 三月柳枝柔似缕, 落絮倦飞还恋树, 有情宁不忆西园, 莺解语 花无数 应讶使君何处去。 语音熟稔,拘魂学究猛然忆起这人是谁,不禁大喜,一鹤冲天拔起,掠望巨松之上,只见人影已杳,柯干间留有一封函缄,上仅书一严字。 拘魂学究抽出笺函,密密麻麻写满三张素笺,反覆详阅了数遍,收置怀内,急急掠去。 黛绿深云中掩映一幢巨宅,拘魂学究飘然走向林荫小径,忽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刀光人影疾闪,只见三个彪形大汉横刀阻住去路。 拘魂学究含笑道:“烦劳禀少主人,就说土岗忘年之友求见!” 一大汉狞笑道:“我们少主人不见客!” 拘魂学究不禁一怔道:“老朽上次来时,似未瞧见三位!” 三抹刀光暴闪,疾向拘魂学究卷来。 拘魂学究不退反进,左掌疾格,旋腕猛划,破空锐啸过处,只听三声惨嗥腾起,腕折血流,钢刀纷纷落地。 那三大汉踉跄跌出数步,痛彻心脾,禁不住全身颤抖倒地不起。 拘魂学究长身一跃,如飞扑向庄门而去。 双足甫一沾地,突见四股剑芒匹练般卷劈挥来,辛辣歹毒,在不同方位袭至,剑势迅厉已极。 只见拘魂学究剑尖点在一个披发面目狰狞的青袍中年汉子腕上。 青袍中年汉子方才只觉腕脉一麻,掌中长剑已夺出手外,心神大惊之际,长剑却又紧贴着自己咽喉重穴上。 他几曾见过如此迅厉的剑法,不禁胆寒魂落,目露惊悸恐惧之色。 “老朽要找的是冯云帆,与汝等无干,汝等又非冯宅中人,逞强出头则甚!” 青袍中年汉子颤声答道:“冯云帆病重无法见客!” 拘魂学究身在宅外,巳自察觉宅内花木叶中人影纷动蹑近,人数显然不少。 暗道:“夜长梦多,不如速战速决!” 心念一动,剑光疾滑上挑,一双左耳应剑而落,鲜血顺颊淌下,剑尖仍自不离青衣汉子咽喉重穴。 阴侧侧一笑道:“既然冯云帆无法见客,老朽千里迢迢而来,岂可空手而回,就以你等项上人头试试老朽新近习成的‘连环三绝剑’的威力如何?” 青衣汉子闻言不禁魂飞天外,忙道:“小的带你老进去便知所言不虚,只求饶恕小的一命!” 拘魂学究心知此人用心,欲拖延援手到来。 不禁哈哈大笑道:“岂不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妄念使者朽中伏,施展歹毒暗算手段将老朽致于死地是么?” 剑芒一闪,已自挑断青衣汉子两处脚筋。 青衣汉子痛极嗥叫出声,跌了在地。 嗥声未落,拘魂学究身如飞鸟掠越宅墙,凌空之际,长剑一式“须弥六合”展开,只见剑飚宛如怒涛猛泻,啸风雷动,花木应剑披靡,凄厉惨嗥纷纷腾起,血雨并射。 但闻一个苍老语声惊呼道:“好辣毒的剑招!” 拘魂学究身在凌空,闻声旋而出剑。 剑势奇快无比,闷哼声中一条庞大的身形倒地。 拘魂学究身形落地,只见一长须白花老者倒卧在地,右臂齐肩而断,血涌如注,断手乃紧抓着一柄狼牙棒,面色苍白如纸,迅出两指点在老者断肩穴道,止住伤血外溢。 幸免剑势之下的匪徒纷纷腾身逃窜。 拘魂学究冷笑一声,左掌虎空挥出一片无形潜罡。 逃窜之人如受电击,纷纷摔扑坠地不起。 断臂老者挣扎强立而起,苦笑一声道:“尊驾请再赐一剑,在下感激不巳!” “不行!” 拘魂学究毅然答道:“老朽要你实话实说!” 断臂老者面现狞恶笑道:“在下视死如归,尊驾无须痴心梦想!” 拘魂学究阴侧侧冷笑道:“你不说老朽巳然知情,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老朽尚要留你活命!” 说时两指迅如电光石火点了三处穴道。 断臂老者立时面色惨变,只觉体内宛如千百条毒蛇蠕蠕钻道,不禁口歪目斜,手舞足蹈,哭嗥之声刺耳难听。 拘魂学究喝道:“速领老朽去见冯云帆,若妄施诡计,老朽这点穴无人能解,定使人阴火焚身,膏尽髓枯而亡。” 断臂老者心内怨毒巳极,摇摇晃晃领着拘魂学究进入一栋矮檐石屋,屋周参天古木翕郁蔽空,看来异常阴森- 跨厅屋,只见一满头银发形如鸠盘老妪目灵凶芒端坐一把大竹椅上。 拘魂学究左掌忽倏一扬,七支无色暗芒钉入了老妪七处穴道,没入体内。 老妪本苗疆凶残恶魔百毒魔媪,可于无形中使对方中毒罹蛊而不觉,武动不说,仅就此端役蛊驱毒之术即横行苗疆,令人谈虎色变。 怎料拘魂学究事先是严昌陵指教,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钉住了百毒魔媪七处重穴,使之无法逞施其技。 百毒魔媪也是江湖老手,自恃浑身金铁不入,又与其他匪徒 格格不一,即使对方志在救冯宅诸人,入得此屋对方必中蛊毒,何况意念一动即可令冯云帆等人蛊毒发作,是以托大不愿离开石屋应敌。 只见百毒魔媪面色惨厉,尖叫道:“老鬼,你怎知我老婆子七处空穴,施展是何种阴毒暗器?” 拘魂学究伸手点了断臂老者一指。 断臂老者应指倒地。 只见拘魂学究搬过一把竹椅,在百毒魔媪对首坐下。 嘻嘻一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老朽也不是什么好人,昔年无恶不作,双手血腥,你这恶婆碰上老朽,就像耗子遇上了猫,自认倒榍就是。” 百毒魔媪厉声道:“老魔!你究竟是何来历?” 拘魂学究冷冷答道:“老朽拘魂学究房山铭,你那七处本命真穴悉钉被住,全身气血凝阻,非但无法意念之间可使人受制,即是自身元蛊亦已受制,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百毒魔媪闻听对方是武林十九邪内的拘魂学究,自知无法幸免,不禁面色大变,暗中行功搜穴。 怎知道不运真气还则罢了,这一行功只觉气血拥阻,耳鸣心震,体内剧痛如绞,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涔涔溢流,长叹一声,颤巍巍立起,蹒跚走入房中带出四明老人夫妇及冯云帆冯云英姐弟。 拘魂学究发现四人不堪蛊毒折磨,形容憔悴,不由暗叹了声,喝命百毒魔媪取出解药。 百毒魔媪目光怨毒,狞笑道:“没有解药,他们身上之蛊均受老婆子意念所驱使。” 拘魂学究阴侧侧一笑道:“如此说来,只有你可收回他们身上罹受之蛊了?” “不错!” 百毒魔媪厉声道:“除了我老婆子外,世无他人可解他们身上之蛊!”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老毒魔,你少在老夫面前玩弄心机,别妄想老夫将你身上七处穴道以出毒针。” 百毒魔媪狞笑道:“那你也别妄念救他们四人,我老婆子死不足惜,可惜他们四人也连带遭殃!” 拘魂学究冷冷一笑道:“老夫偏不信这个邪,要你亲眼目睹老夫安然无恙替他们解去身上蛊毒。” 四明老人已认出拘魂学究房山铭,暗道:“恶人行善,居心叵测,自己怎能受此凶邪施恩!” 不禁沉声道:“尊驾别枉费心机,在下冯某也不愿领情!” 冯云帆忽闻舒翔飞语声道:“拘魂学究乃小弟乔装,请不可说破,令尊不愿接受凶邪施恩,冯兄务必设法相劝,免生意外。” 冯云英发现其弟面现欣喜之色,诧道:“帆弟,你未听见爹所说之话么?” 但冯云帆委实猜不出舒翔飞命他不可说破之意,接着又听舒翔飞送来语声道:“小弟请冯兄务必守密,因事关武林安危,而且老婆留她活命还有大用!” 冯云帆望了四明老人一眼,唤道:“爹!” 四明老人瞧出冯云帆眼光中满含乞求之声,不禁一怔,却知其子必有深意不禁长叹一声道:“帆儿,由你吧!” 这时百毒魔媪汗流遍体,体内痛苦宛如万蛇钻动,却咬牙硬挺着,目光泛出焦急之色。 拘魂学究笑道:“老毒婆,你怕老夫强行解除他们身上蛊毒,反误了他们性命,这点你放心,老夫如无十成把握,岂能出口大言,不过因你一念之差,老夫留你活命就是!” 别面转注冯云帆道:“冯少侠罹受天蛊受天蛊住在何处?” 冯云帆道:“在云帆背上!” “那么请速脱衣,袒露上体!” 冯云帆如言脱除上衣,只见已骨瘦如柴,背胸隆起显露一赤红蜘蛛,肢体仍在蠕蠕而动。 拘魂学究不禁骇然,那赤红蜘蛛有雀卵般大小,看似在外,却在肤内,日食人身精血,终必使人血枯而亡!” 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喝道:“请看真老夫手法!” 两指如戮点向冯云帆背后九处穴道,封闭血行流径赤红毒蛛存身之处。 赤红毒蛛似知有异,躯体暴胀。 冯云帆痛极失声大叫,汗流满面。 只见拘魂学究已从怀中取出一银丝网囊,张开竟飞出一物,宛如白箭疾射而去,竟然向着赤红毒蛛体上,发出吱吱怪鸣。 原来是一铜钱大小的白蛛搭在红蛛背上,满口怪牙紧紧咬住其背,吱吱惨鸣之声正是红蛛发出。 不仅是四明老人夫妻,冯云英三人看得呆了,连百毒魔媪也忘却自身苦痛,也不禁目瞪口呆。 以小吃大,天下奇观,片刻时分,赤红毒蛛已形销体化,白蛛自动飞返网内。 拘魂学究取出一块膏药撕开贴敷冯云帆背上,并取出一粒丹药命冯云帆服下,道:“少侠行气运行周天,冲开老朽封闭的穴道,余毒即可化尽。” 冯云帆只觉遍体轻泰,不禁喜笑颜开,如言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气运周夭。 拘魂学究注视在百毒魔媪面上,笑道:“如何?老夫并非徒托空言之辈!” 百毒魔媪目中泛出泪光,叹息道:“我老婆子不料一念之仁,竟铸成大错!” “老毒婆你错了!” 拘魂学究厉声道:“正因为你善根未泯,设法保全冯门性命,方可饶你一死!” 说着两指余伸,欲点向百毒魔媪“经渠”穴而去。 冯云英见状大急,娇声唤道:“前辈手下留情!” 拘魂学究微笑道:“老朽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不得不尔,姑娘放心,老朽下手自有分寸。” 两指飞点而下。 只听百毒魔媪张嘴大叫一声,体内万蛇啮咬之苦立止,却四肢绵软无力,瘫坐于椅。 冯云帆忽纵身立起,拘魂学究恐他喜极失言,忙道:“少侠助老朽替令尊解除身上蛊毒禁制,之后再由令尊施救令堂,冯姑娘由令堂施救,老朽只管役使白蛛及药物。” 冯老夫人及冯云英均是女身,拘魂学究自然不便伸手,只在室外役使白蛛,送递膏药均假四明上人及冯老夫人为之。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三人蛊毒尽除,出得室外只见百毒魔媪已昏昏睡去,但见冯云帆与拘魂学究并肩立在门测,如知友久别重逢,细细低语,不禁大感意外。 只听冯云帆忽高声道:“家父母及云英姐必不会泄露出去,这点前辈尽可放心!” 拘魂学究颔首微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如辟一密室倾谈,不过且容作安排,老毒婆同来的匪徒共有几人?” 冯云帆略一思忖,答道:“共是十二人!” 拘魂学究道:“少侠请查视有无匪徒逃去,如悉数在此不论死活,死者殓埋,活着暂禁,还有尊府上下就是四人么?” 冯云帆道:“府内人丁均为老毒魔阴毒手法所制,役使应做事情完后,男女分禁两幢大屋。” 四明老人忽道:“冯某与拙荆小女去解救舍下人丁,房老师与犬子清查匪徒有无逃走之人。” 匆匆分头行事,拘魂学究趁机将别后大意详情叙出,内中仍有隐藏,并道:“冯兄尚即赶返四明,自此以后即不知音信,小弟又行踪无定,思念良殷,北雁荡之行,忽动念相求冯兄相助!” 四明距雁荡非遥,故此登门造访,途中忽遇一隐名前辈留书赐告尊府为老毒魔祟害及制住老毒婆之策,故小弟急急赶来。” 冯云帆正待答言,发现四明老人三人已解救竣事走来,遂延请拘魂学究同往内室。 拘魂学究道:“把老毒婆带去,放在相邻一室任他昏睡。” 冯云帆目视其姐,冯云英嫣然一笑,惊鸿疾闪而去。 四明老人只觉其子冯云英与拘魂学究这等江湖凶邪巨恶宛如夙识,又从来听冯云帆提起过,疑云满腹,无法理解,偕行之间几次欲言又止。 进入正屋书室,只见室内积尘甚厚,四明老人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数月之隔,如若梦幻。 冯云帆忽由邻室启门翩然掠入,冯云帆迎上前去,正待附耳密语。 “且慢!” 拘魂学究道:“少侠姐弟如应允老朽之求相助一臂之力,老朽来历自然相告!” 冯云帆笑道:“在下姐弟无不从命!” 四明老人双眉微皱,道:“房老师来历冯某尽知!” 拘魂学究微笑不语。 冯云帆向其姐附耳密语一阵。 冯云英里眸一亮,道:“真是他么?” “怎么不是!” 冯云帆道:“稍时尚须罚他三大杯!” 只见拘魂学究徐徐揭去房山铭假面具,易变成为翩翩羁,倜傥如玉俊美少年。 四明老人不禁面面相觑,几曾见过如此人品,丰神逸朗,根骨绝佳,宛如仙露明珠,人中之龙。 舒翔飞肃容整衣道:“晚辈舒翔飞,叩请伯父伯母金安!” 说时已然欠身拜了下去。 四明老人忙伸手扶住,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尚要拜谢舒少侠救命大德呢,何能托大,万万不敢接受少侠大礼!” 舒翔飞道:“晚辈与令郎交相投契,不啻义结金兰,礼当执以晚辈之礼!” 冯云帆微笑道:“家父固执成性,贤弟只施以常礼为宜,否则就未免见外了!” 舒翔飞无可奈何,道:“晚辈谨遵伯父之命!” 言毕长施一揖。 冯老夫人伸手拉着舒翔飞,喷喷称赞,蔼然慈祥之色,溢于言表。 冯云帆道:“娘,您老人家从来就没有对孩儿如此怜爱过?” 冯老夫人面色微沉,道:“胡说,你那点能和人家舒少侠相比,别的不说,舒少侠独自一人能将弥天祸患弭消化解于无形,你能做到么?” 冯云帆俊脸一红,望了舒翔飞一眼。 笑道:“家母从不轻许人,唯独对贤弟青睐有加,宁非异事,贤弟你得当心点!” 冯老夫人笑骂道:“当心为娘什么?难道为娘不要你这不成器的儿子么?” 冯云帆笑笑不语。 四明老人捋髯含笑,冯云英霞飞双靥,频向舒翔飞嗔视。 舒翔飞瞧在心眼,心中一动,暗道:“糟了,冯云英自幼巳指腹为婚,名花有主,为何这般模样,舒翔飞你千万不能再作茧自缚。” 忙向四明老人问起百毒魔媪来此始末经过。 原来事为太阳烈火弹引起,邢无弼爪牙托身,霍公衡府内,白骨门高手奉命相机窃取藏珍,殊不知竟为太阳烈火弹焚为枯炭。 邢无弼探悉太阳烈火暗器俱落在四明老人手中,遂命百毒魔姐潜入暗施蛊毒将四明老人夫妻制住,逼使献出。 四明老人推称为其一双儿女携之离去行道江湖,传讯冯云英伪称母病命其赶回,冯云英亦委称悉交与其弟冯云帆。 百毒魔媪明知谎言,却与冯云英一见投缘…… 舒翔飞听到此处,惑然不解,诧道:“老毒婆既与令女一见投缘,为何仍施蛊毒至今?” 四明老人叹息一声道:“贤侄有所不知,百毒魔媪亦受制于邢无弼,若不听从则无法全命,而且同来之人,均非心腹亲信,俱是邢无弼死党。” 相互监视控制,俟云帆赶回,百毒魔媪则又传讯邢无弼委称冯云帆与全无忌相交宛如手足!” 临别之前将烈火暗器悉以相偕,不过端午之期全无忌定然前来拜谒,显然此一拖延之计收效,但却无法思出一脱困之策!” 舒翔飞诧道:“这却是为何?” 四明老人道:“邢无弼心意绝毒,每半月由其心腹死党转交独门药丸与百毒魔媪服下,否则必然发作,痛苦万分求生不得,求死难能。” 更老朽四人身上蛊毒定时每三个时辰发作一次,匪徒又严密监视,百毒魔无法同时解除老朽四人毒蛊,只能减轻发作时苦痛。 故得以苟延残生不死,所幸日久防范渐解,魔媪已明弃恶从善之念,是以留于室内坐礼不顾。 但魔媪与匪徒虽说同床异梦,但唇亡齿寒,绝不能无动于衷,因她性命仍操纵在匪徒手中,却不料贤侄已得高明指教,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悉皆制住。”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晚辈自信能解救老毒魔身上禁制,但不知老毒婆是否真能洗心革面?不然倒是一得力臂手,用以克制赤灵观宅施雷。” 冯云英忽娇笑道:“由我来说服她谅无困难?” 舒翔飞道:“如此甚好,且容在下先激怒老毒婆,到时闻听在下呼唤姑娘方可进入。” 冯云英娇然微笑道:“好,一言为定!” 舒翔飞戴上拘魂学究面具,缓缓推开邻室木门飘然进入,只见百毒魔媪仍熟睡如泥,倏展“凌虚指”手法虚空点了数指。 百毒魔媪猛地惊醒,猛然翻身坐起,突感全身一阵剧痛,不禁面色惨变。 厉声道:“老鬼,你存心折磨我老婆于是何居心?” 拘魂学究含笑道:“老毒婆说话怎能如此丧尽天良,冯云英四人身上蛊毒巳解,如非老朽事先钉住你七处重穴,元蛊岂可如此安宁!” 百毒魔媪阴恻恻冷笑一声道:“我老婆子毫不承情!” “谁要你承情来着!” 拘魂学究面色森寒如冰,沉声道:“冯姑娘苦苦相求,说你与邢无弼誓不两立,非手刃邢无弼无法瞑目,求老朽助你完成心愿,是以老朽应允。” 百毒魔媪闻听冯云英苦苦相求,暗道:“云英这孩子一见投缘,我老婆子岂可让云英说我一点人性全无。” 不由黯然叹息一声道:“你未必有此能解救邢无弼所施的阴毒手法!” 拘魂学究冷笑道:“无须抵毁老朽是否有此能为,老朽谅你也未必有此胆量与邢无弼为敌,凌威之下,心惊胆寒!” 百毒魔媪目中怒焰暴射,厉声道:“我老婆子有什么不敢,到寸必让你老鬼亲眼目睹老身叫邢无弼身受之苦,比老婆子此刻所乏甚于百倍!”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冯姑娘!” 冯云英翩然闪入,盈盈浅笑。 拘魂学究道:“冯姑娘你都听见了,请做个人证,免得到时老毒婆食言反悔!” 百毒魔媪怒道:“一言九鼎,决无反悔!” 月上廉拢,山谷云树一片苍茫。 蓦地。 四明老人庄院内起丁应和啸声,急促短截,迅即寂然。 山谷远处突出一豆大身影,划空疾闪而来,掠至庄院外迟疑了一下,击掌出声。 只听暗处响起森沉如冰语声道:“尊驾还不去相助老毒婆,来犯者正与他作殊死拼搏,岌岌可危,不然,邢无弼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 来人是一麻冠鹞睛背剑道者,闻言四顾了一眼,却无法察出暗中发话之人藏身之处。 暗感骇然,道:“承蒙相告,来犯之人是何来历?可否明言!” 沉寂若水,杳无回声。 鹞睛道者略一沉吟,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身形一翻,化为鱼鹰掠波,飘落在地。 只见百毒魔媪与拘魂学究面对游走,扬掌作势欲劈。 拘魂学究忽阴恻恻怪笑道:“老毒婆,你同党又一个赶来送死的,命他和你一并出手吧!免得老夫多费一趟手脚!” 道者不禁气往上撞,鸣簧撤肩,一柄长剑已应手脱鞘而出,身法迅快落在百毒婆媪肩侧三尺开外。 拘魂学究右掌忽向道长疾拂而出。 鹞睛道者冷笑道:“找死!” 一式“金丝缠腕”,森利剑芒卷向来掌,辛辣迅厉,如不及时撤掌,必削断无疑。 那知拘魂学究不退反进,化掌为抓,旋掌疾逾闪电一把扣住剑身,左臂疾伸两指飞点在道者“精促”穴上。 道者只觉眼目一阵昏眩,望后倒下。 百毒魔媪面现惊异之色,暗中忽闪出冯云帆冯云英姐弟。 拘魂学究忽道:“老朽先行一步,原定之计不改,少时请随后赶来!” 语声未落,人巳穿空飞起,去势若电,转眼无踪。 冯云帆张口欲唤,但倏又忍住。 冯云英凝视去向,久久不移,落寞愁怅之感油然泛起,只觉愁怅无似,芳心无寄…… 口口口口口口 雁荡名山胜境,叶林处处。 中雁荡庆福寺深藏山半,地势险峻,游人空至,香火不盛,却殿宇巍峨,禅房幽静,朝鱼暮鼓,梵音不绝,寺外古木围绕,苍郁苍翠,参天蔽日,松风柏涛,身入其境,尘虑尽涤。 午刻时分,山门外忽负手踱入气度凝重,长须及腹老者,身后随着四个长随,亦步亦趋。 老者举步如山,庄重自然,顾盼生威。 知客僧忙迎着趋前询问,一青衣长随沉声道:“我家大人要去大雄宝殿烧香礼佛!” 知客僧连应声是,抢步前导。 进入大殿,老者烧香后,跪伏薄团上,默诵道:“弟子陶广,奉命行事,庆福寺凶邪盘居,弟子等去魔卫道,实非得已,望我佛慈悲。” 礼佛巳毕,遂命知客拿佃缘簿过来,执笔书写。 知客僧只见上书:“诰命四晶广西柳洲兵备道黄……” 不觉肃然合掌躬身道:“原来是黄大人,小僧不知,失礼之处望请恕罪。” 老者微微一笑道:“黄某尚未赴任,微服出游与庶民一般,何罪之有?” 说着手掌一摆,道:“黄某逐处游赏,大师请便吧!” 率领四长随步出殿外,信步留览寺宇景物之胜,东看看,西望望,一丝不着痕迹。 约莫一个时辰后,陶广率领四人出寺而去。 当晚。 庆福寺忽起了一阵怪风,木叶萧萧,纷飞飘落,竟是愈来愈强劲,把寺内佛前长明灯悉皆吹熄。 立时,庆福寺为一片黑暗所笼罩,众僧称异纷纷生火燃灯。 怪风稍弱,却转为一片阴风,悠悠透体令人毛骨悚立,不知什么怪事,僧人灯烛就是点不亮,生似暗中有人吹熄。 片刻之间,阴风阵阵,鬼语啾啾,佛门净地立变为鬼魅地域,一个瘦小僧人立在地藏王神龛前,两手交敲着火镰石,就着纸煤燃点,但火里一冒顿时熄灭,只感阴风刺体,透骨奇寒,忍不住直打哆嗦。 但他甚有耐心,紧欲点着了灯才离开,忽觉似有一双冰凉手掌一把将火镰石夺下,接着似有一双寒冷彻骨手掌摸了他面门一下,不禁骇得魂飞在外,颤呼一声:“我的妈呀!” 转身逃回禅房拥被蒙首,仍自不停的哆嗦。 合寺十之七八与此僧一样遭遇,胆小的尚未逃抵云房便自瘫软昏死在地。 庆福寺不全是雷音谷党羽,泰半均是俗僧,毫无关系,但罗汉堂则例外,练武人自较心雄胆壮,闻讯本寺突生怪异,诚属雄信,纷纷出外探视。 但见云厚月黑,阴风绕吹,鬼声啾啾,一片阴森之气袭人不由自主泛生怖意。 一胖大僧人手持一柄寒铁禅杖,虎目中暴射慑人威凌,忽脸 色一变,眼前只觉幻生一灰白人影冉冉浮动逼向自己而来,寒气更重。 不禁大喝道:“何物鬼魅,胆敢侵扰佛门净地。” 呼的一杖卷出。 杖势如山,但击之无物,灰白人影断而复合。 胖僧猛骇震凛,杖势一变“翻江倒海”,呼啸如潮,那灰白魅影竟散而复聚。 散得快聚得更快,更扑袭自己而来,只觉一片奇寒阴风压面,五官一窒,蓬然倒地昏死不起。 余僧皆有所遇,罗汉堂外魅影纷纷,凌风飘袭,只闻喝叱之声此起彼落,金刃劈风啸空悸耳。 此际,冯云英冯云帆一双姐弟各背着霍公衡霍玉芬父女掠出罗汉堂外穿空疾闪而杳。 鬼魅侵袭庆福寺几乎一个更次,顿时又恢复如常,罗汉堂外倒着十数个僧人,口吐白沫,目瞪身僵,呓语昏乱,如中邪魅。 尚有一双雷音谷匪徒,往昔均隐秘身份藏身在庆福寺俗僧中,情知有异,逃出寺外欲传讯雷音谷,均身陷拘魂学究布设在寺外的奇门禁制内双双被擒。 雷音谷主为人城府深沉,行事谨慎小心。 虽然雁荡为雷音谷主坛,各寺亦均暗设分坛,但相互之间不知悉隐秘,故在雁荡各寺俱不知庆福寺设有分坛,更不知罗汉堂内囚有霍公衡父女。 因之,霍公衡父女被救风声更无从外泄。 天色未明,那陶广仍以柳州兵备道身份率领四长随匆匆走入庆福寺。 知客僧相迎执体甚恭。 陶广道:“黄某晚晚投宿在上方寺,只以为瞻仰日出奇景起来较早,忽遇宝刹逃出一僧告知寺内发生怪异,不知有无其事。” 知客曾禀告确有其事。 陶广正色道:“怪力乱神,子所不语,不可张扬出去,黄某派人通知当地宫府将中邪众僧送往山下觅地医治,不过总要求得贵寺主持方丈应允才是!” 知客僧合掌欠身道:“大人说得极是,小僧禀知方丈出迎。” 陶广道:“无须,大师领路迳入方丈禅房,免得惊动合寺僧众。” 庆福寺鬼魅侵扰之事,由是未再喧腾出去…… 第四章 一剑出手老魔惊 北山壑谷中山石上坐息着拘魂学究,身旁侍立着卫凰池褚青史陶广刘铁痕四老。 拘魂学究一连数天扑奔往返四明雁荡之间,几曾合过双眼,如今雷音谷主已远奔黄山万石山庄,霍公衡父女亦救出由冯氏咀弟送往四明安置,事已然告一段落,乘此调息行功,恢复疲劳。 蓦地。 一条瘦长人影疾逾流星划空掠在拘魂学究行功之处十余丈卟落下,现出一枯瘦如柴老叟,正是那金霞宫所见的申屠怀远。 卫凰池褚青史刘铁痕陶广四人守护着拘魂学究四外。 分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功方位,卓然如山,故视申屠怀远之来竟若无睹。 申屠怀远面色森冷如冰,两道慑人眼神凝注在拘魂学究面上一瞬不瞬! 良久,冷冷说道:“他怎么样了?” 褚青史漠然答道:“在调息行动,阁下何故动问?” 申屠怀远冷冷一笑,道:“此人与老朽曾有一面之缘,蒙其相告慎防邢无弼暗算,老朽现需用人之际,竟欲他为属下藉为臂助。” 褚青史目露鄙夷之色,哈哈一笑道:“好大的口气,阁下谅是申屠怀远,一个叛门之徒已是使阁下焦头烂额,应付无方,尚大言啧啧不惭,阁下不知此人是谁么?” 申屠怀远目泛杀机,却一闪即敛,含笑道:“倘老朽所料不差,他就是当年名列武林十九邪的拘魂学究房山铭,四位谅是房山铭属下,焉敢对老朽说话如此无礼!” 刘铁痕宏声大笑道:“申屠怀远!你有何所恃?德不足服入,一身武功又非登峰造极。” 申屠怀远道:“老朽仅凭白眉蜂尾!” 刘铁痕四人互望了一眼。 褚青史道:“我等已风闻阁下将叛门孽徒诸葛明设计除杀,白眉蜂尾悉为得去,理该天涯追踪,将邢无弼诛戮以绝后患,今又横生枝节,另树强敌,殊为不智。” 申屠怀远知道刘铁痕四人畏惧白眉蜂尾之歹毒。 故作微笑道:“实不相瞒,白眉蜂尾虽为老朽得之,却数量无多,叛徒邢无弼骥附之众不屈指,是以白眉蜂尾仅用来诛杀元恶!” 刘铁痕双眉猛凛,冷笑道:“阁下知白眉蜂尾数量极少,更不可浪费虚掷,何况阁下仅孤身一人,确有白眉蜂尾之助,却难敌我等四人联臂合击,奉劝及早离去,免自讨无趣!” 申屠怀远怒道:“老朽在此四外已布下天罗地网,何谓老朽孤身一人。” 振吭发出长啸。 啸声激起,山谷应不绝。 密林深处忽掠出五个长发披肩人跃在申屠怀远肩后卫护,左侧山颠突起了数声应和啸声,人影纷现如豆疾向壑谷掠下奔来。 人手不少,约莫二三十人,但落下谷底到得半途,即为阻住。 三个蒙面少女及丐帮高手多人将来众一一阻住。 卫凰池长叹一声道:“在下愿见申屠怀远山主率领精锐将邢无弼迫得走投无路,逼使自刎以谢武林,却不忍山主如许精英折伤于雁荡。” 申屠怀远面色大变,转面向五长发披肩人右掌挥。 五长发披肩人立即旋身疾扑蒙面少女而去,意欲两面夹攻。 一双长发披肩人身法迅快,巳赶返中立蒙面少女之后,振臂挽向肩头长剑。 剑甫出鞘之际,中立蒙面少女头也不回,肩上长剑已脱鞘而出,反手一式回扫,只见青芒疾闪了闪。 一双长发披肩人忽喉中闷-出声,身形侧跃,胸膛之间猛溢殷红鲜血,染污了半截袍衫。 其余三长发披肩人均为之震慑,止步上前。 面对三女及丐帮高手的申屠怀远门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申屠怀远目睹中立蒙面少女反手回剑非但迅快辣狠,而且神奇玄奥绝伦,不禁面现森厉杀机。 大喝道:“这贼人委实心辣手黑,莫怨老朽出手无情了!” 此刻,拘魂学究已功行周天。 睁目立起,笑道:“申屠怀远,邢无弼已成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有你无你都是一样,何况邢无弼与申屠山主心性之劣并无两样。” 你不过持有白眉蜂尾助长凶焰,却难杀尽天下武林正义豪侠,房某亦毫无畏惧,你若再不知进退,房某会叫你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申屠怀远点点头道:“看来房老师名不虚传,短短时日内便集合了如此巨大力量,莫非也有雄霸武林之志。” 拘魂学究道:“彼此一样,但申屠怀远比房某处境更为险恶,随时均有性命之危,老朽能等,中层山主却迫不及待,此乃你我大不相同之处。” “房老师等待什么?” “等最有利的时机到来,才予行动,譬如申屠山主与邢无弼势若水火,积不相容,武林各大门派均与邢无弼渊源颇深,势必联手与山主对抗,房某何必卷这淌混水!” “这么说来,房老师有意瞧老夫覆亡在邢无弼手中了!” “错了!”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房某极愿邢无弼死在山主手下!” 申屠怀远不禁一呆,诧道:“俟邢无弼授首,武林大势已定,房老师那时有何能为与老朽抗衡!” “因申屠山主白眉蜂尾已然用馨,强弩之末,何足为惧!” 申屠怀远闻言暗中倒吸一口冷气,忖道:“此人心术之阴沉不在自己之下,倘示早为之计,终成自己心腹之害。” 心念疾转自觉此时此地,必须以武功折服拘魂学究。 微微笑道:“老朽就是不用白眉蜂尾,亦能稳操胜算?” 拘魂学究宏声大笑道:“就凭山主武功未必真能胜得了房某,山主不信,你我立一赌红如何?” 申屠怀远闻言正中下怀,道:“请说是怎么一个赌法?” “房某若败,自甘屈居山主之下,终身听命,如山主不慎失手,则山主立请追击邢无弼,使邢无弼无法有喘息之机,在未除去邢无弼之前,山主不得在江湖上节外生枝,就像今日一般,否则房某立成山主劲敌!” 申屠怀远自忖可稳操胜算,拘魂学究所提条件似有伸缩余地,万一落败,亦可改弦易撤,不露痕踪,使拘魂学究无话可说。 遂满口应承,道:“你我就此一言为定,决无反悔?” 拘魂学究忽高声道:“慢着!” 申屠怀远沉声道:“房老师莫非有反悔之意?” “胡说,山主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拘魂学究面有怒色道:“房某倘不幸落败,定须依约而行,不过房某这些手下无法听命山主说个明!” 申屠怀远冷笑道:“这容易!” 说着五指忽抓向陶广,疾若闪电,玄诡辣狠。 不料五指甫一抓出,卫凰池褚青史刘铁痕之人比他更快,掌指交袭,攻向申屠怀远要害重穴,逼使申屠怀远非撤手自救不可。 陶广见申屠怀远出招迅快手辣,手中暗惊,不敢丝毫大意,身形后飘,但一退又进,倏息之间攻了七掌八指。 申屠怀远瞧出四老身手绝高,堪为一门宗师,掌指互变。几乎包含了各门名家之长,渊博精深,玄奇莫测,暗暗心惊。 五人兔飞鹘落,拼搏猛烈,风生四外,呼啸回空,威势骇人。 申屠怀远贴身五卫中被蒙面少女剑伤二人幸是皮肤之伤,并未洞腹,敷药止血以腰带裹札退回同伴一处,低语商议,欲施展暗器相助门主。 蒙面三女忽疾掠至五长发披肩之故。 中立少女叱道:“你等若敢妄生异心,姑娘定叫你等丧生剑下!” 逼令五长发人退出七八丈外。 五长发人虽然退开,但面色却异样难看,一腔怒血直欲喷出口外,咬牙切齿,激动难止。 蒙面三女正是胡薇兰、孟翠环、淑莲公主。 孟翠环嗔声道:“兰姐姐,究竟他是什么用意?小妹至今仍茫然不解?” 他是谁:无疑是指舒翔飞。 胡薇兰道:“申屠怀远早有图霸武林野心,密命邢无弼在武林中暗暗培蓄党附,殊不知邢无弼私心自用,如此申屠怀远怨毒已极,不把邢无弼寸磔凌迟难消此恨。 但他又欲藉机问鼎武林,是以翔弟此举志在使申屠怀远见识见识,今武林中尚大有能人在,无法武林图霸!” 孟翠环摇苜笑道:“诛杀邢无弼何必非假手中屠怀远不可!依小妹之见,此人不除总是后患,此刻除他正是大好良机!” 胡薇兰道:“须知邢无弼目前唯一畏惧者便是申屠怀远,并非畏惧申屠怀远惊人武功,而是慑于白眉蜂尾,何况邢无弼逆谋未彰,杀之似有乖名正言顺,难杜悠悠之口。” 淑莲公主轻笑道:“这道理我懂了,唉,小妹才明白翔哥哥对兰姐姐奉命唯谨,说一不二,原来兰姐姐对翔哥哥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 胡薇兰不禁玉靥霞生,嗔道:“你这小妮子又来贫嘴薄舌了!” 申屠怀远越打越心惊,只觉四老掌式愈来愈奇,简直如把自己用来喂招演练,不禁性起,突潜龙升天拔起。 一个猛龙翻身,双掌罩袭而下,掌势啸未吐,气流已自漩动荡起风雷之音。 拘魂学究突大喝道:“四位请退!” 身形猛迎而上,双掌托天,施展禅门旷绝奇学菩提神功“蓬 台叶生。”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飚风四起,尘土弥漫飞扬.申屠怀远下扑的身形竟然弹起五六丈高,趁势斜飘坠落在地,虽未负伤,却心头气血狂震不巳。 拘魂学究飘落在地,目视申屠怀远道;“山主天雷掌法无坚不摧,惜未尽得神髓,故此谅山主未必能胜得了房某,不如就此作罢。” 申屠怀远冷笑道:“老朽方才未施展全力,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拘魂学究长叹一声道:“人之好胜竟有如此乎?依房某之见不如这样吧!” 手指距身十七八丈外一株参天古杉,挺直如笔,高耸入云,围径合抱,接道:“就以这株巨杉一试!” 命陶广选取两柄退鞘精钢长剑送来。 申屠怀远莫明所以目露迷惘神光,诧道:“房老师之意是作何指!” 陶广巳在丐帮门下选取两柄锋芒犀利的精钢长剑走来。 拘魂学究接过,笑道:“你我各执一柄,就在此处挥剑劈出,谁能劈断此树以定武功高低。” 遂请卫凰池在杉干上面定剑劈范围。 此言一出,不但申屠怀远大吃一惊,除胡薇兰外均面色为之骇然。 卫凰池望了拘魂学究一眼,纵身如飞向那巨杉掠去。 卫凰池在树干距地面三尺及六尺处,以金刚指刀如划了一条横槽,指力如刀,触指之处木屑簌簌如雨落下。 拘魂学究含笑道:“山主请先出剑,如劈断此树,房某自当藏拙甘败下风。” 立即双剑递上,请申屠怀远任择一柄剑。 申屠怀远面有难色,厉声道:“倘老朽无法劈断巨杉,房老师亦未必能劈断!” 拘魂学究道:“无妨,房某倘不能斩断此树,亦自某认输,山主既有问鼎武林之意,必是心雄万丈,气吞河岳英雄人物,这赌约山主已占尽胜面,何胆小气丧如此!” 申屠怀远怎经得起拘魂学究如此刻薄相激之言,明是奉承,其实奚落阴损已极,不禁激得一张老脸通红,怒焰逼射,在拘魂学究手中接过一支长剑,频频冷笑。 申屠怀远暗道:“远距十数丈外,巨干双臂合抱,就在近前,一剑能劈断此树者恐苦天之下难有其人,何况相距甚远,房山铭呀房山铭,你这一赌必败无疑。” 右手握剑斜伸,两臂虚张如抱,双腿分立腰跨微蹲,凝神蓄势,俟竭力一掷。 场外四周数十百道目光注视着此一别开生面睹胜,屏息静,壑谷中空气宛如冻凝一般,肃然无声。 只见申屠怀远脚下沉桩如山,首臂向右缓缓后旋,突展出一声春雷似的大喝,长剑脱手望巨杉飞去! 寒光电夺,破空锐啸,笃的一声,长剑剑尖钉在两道横槽之间。 但,剑势虽猛,但树却未断,饶是如此,群雄瞧在眼中亦不禁暗暗凛骇。 申屠怀远微微一笑,道:“老朽并未说过能虚空挥剑砍断此树,眼下房老师可否让老朽大开眼界。” 拘魂学究道:“不论如何,房某定须一试。” 举剑斜伸,与申屠怀远方才凝势如出一辙。 三女四老圆睁着眼,均替拘魂学究紧捏着一把汗,尤其四老武功造诣精深,均无法深信拘魂学究能驭剑斩断巨杉。 因为这已脱出武功的常规之外,武功再高,也无法超越,否则,是神不是人。 拘魂学究表面上看来极为轻松,似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其实心情沉重异常,迩来他虽参悟了几项旷绝并汇合为一,若有干将莫邪之属未必不能驭剑断树,但尹中乃一柄凡铁,并无十成把握。 他戴有面具,脸上神情变化无人可察觉,但胡薇兰却瞧出他目中神光沉凝,不禁暗暗为他耽心。 拘魂学究气纳丹田,气运十二重楼,贯输右臂,蓦地脱手驭剑一掷,寒虹匹练般向巨杉飞去。 只见匹练青芒飞近巨杉,突转折环绕树干疾卷。 申屠怀远不禁大惊失色,暗道:“世间真有虚空驭剑术?” 心念未了,只见寒虹匹练一敛,当当坠地,那高耸入云的巨杉竟缓缓向后倒去,哗啦啦巨响,木叶尘土溅飞漫空,宛如山崩地裂。 四老情不自地同声喝采。 申屠怀远一言不发,目瞪口张,万丈气焰立时烟消火灭,化为乌有,只觉眼前一片空白……。 申屠怀远毕生浸武功,精擅各门各家之长,但驭气飞剑之术非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因为驭剑已超越了习武人的天赋极限。 如今,申屠怀远亲眼目睹拘魂学究惊心骇魄驭剑之学。 虽然拘魂学究尚未到达收发由心的境域,剑势衰竭当朗坠地,却已足使空前绝后,震慑武林,自然而然泛起技不如人之感,不禁面现沮丧之色。 但,他会因此绝意图霸么? 不会,他目睹拘魂学究出剑缓慢,必先调匀真气乃一挥而出,更无法收发由心,剑势衰竭后决不能再击。 是以他想到日后倘遇拘魂学究决一死战时,必以联手合击之术,使拘魂学究无调匀真气之机,才可因而搏杀以除后患。 此刻。 拘魂学究抱拳笑道:“房某侥幸,山主乃诚信君子,一言九鼎,当无食言之理。” 申层怀远寒着一张仍答道:“这是当然,老朽说话算话,房老师驭剑之学老朽自愧不如,理该认输,不过,今日之事老朽日后务必索偿。” 拘魂学究淡淡一笑道:“房某认为山主在未除去邢无弼之前,无力向房某寻仇,目前邢无弼已图说服务大门派联合调遣高手对付山主,如不先发制人,山主势将成为待宰之兽。” 申屠怀远面色大变。 拘魂学究接道:“邢无弼已西行入川欲上青城,山主若妄欲制服雷音谷主,俟寻觅玉虚洞天剑笈后,再图除邢无弼则缓不济急!” 言毕略一抱拳,挥手率众疾退,转瞬已远去无踪。 申屠怀远铁青着一张脸,快步走向断杉之前,审视剑断之处,不禁骇然,发现竟如锯断一般!” 由不得出声颓然长叹,四顾了一眼,高声道:“走!” 一长发披肩人道:“山主放弃搜觅雷音谷主之意!” 申屠怀远沉声道:“时不我与,房山铭说得不错,如不先发制 人,我等必成待宰之兽,走,兼程赶入西川去!” 山谷中重归宁谧清净,浮云山岫,野花挂树,幽幽处处,翠色撩人。 中雁荡东麓,拘魂学究等人于一处殷实庄稼民家聚饮。 卫凰池浅饮了一口洒后,道:“少侠,老朽不明白驭剑断树真正用意,可否请道其详?” 拘魂学究道:“申层怀远自视极高,除有点畏忌白眉蜂尾外,目无余子,认邢无弼必可诛杀,亟谋乘机图霸武林,以逐其勃勃雄心……” “这老朽知道。” 卫凰池道:“申屠怀远似巳习成‘移穴转脉’奇学,刀剑难入,白眉蜂尾不知能否穿破气穴伤得了他?” 否则除了干将莫邪之属无法取他性命,因此在下逞险一试,虽然凡铁无法伤他,但旋斩之力不啻万钧,血肉之躯岂能抗拒。 幸而侥幸得逞,使申屠怀远知武林中尚大有人在,不敢轻举野心,到处结怨树敌……” 淑莲公主忽娇笑道:“翔哥哥还留了一手,诱使申屠怀远心内已生出错觉,误认翔哥哥驭剑尚未至收发由心境域,到时申屠怀远必悔之莫及!” 拘魂学究暗暗一震,摇首道:“在下那有如此精深的能为,逞险弄胜迹近取巧,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淑莲公主朝胡薇兰孟翠环做了一鬼脸,窃窃低笑,不胜妩媚。 卫凰池四老均知淑莲公主并非夸大其词,四老互望了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 孟翠环道:“雷音谷主现已远去黄山,如今我等将何去何从!” 拘魂学究尚未作答,忽见风尘侠丐乐宸疾掠入来,抢步伸手取过一林酒咕噜噜一饮而尽,道:“邢无弼果然心机歹毒巳极,他行踪飘忽,暗中命人潜至各大门派处危词煽动昔年友好,纷纷赶来黄山及北雁荡!” 邢无弼算计他们非天璇星君雷音谷主两人之侧,一俟伤亡惨重后,即可堂而皇之迳往求见各大门派掌门人振振有词非他之过,受诬陷害逼非得巳而为之。 何况尚有信物在手!老化子恐一着之失,满盘皆输,不知兰姑奶奶意下如何! 胡薇兰略一思忖,螓首微抬,凝眸看向拘魂学究道:“翔弟计将安出?” 拘魂学究不禁朗笑道:“兰姐竟问计于小弟,岂非问道于盲么?” 胡薇兰娇然一笑道:“宋杰业已赶抵青城,邢无弼心计虽然狡滑,但未料到他越行程缓慢越对他于不利!” 为今之计不如双管齐下,愚姐妹与乐老前辈同行入川,翔弟与四老速去黄山,原定之计不变!” 口口口口口口 蜀中春早,煦日载阳,成都东郊,麦浪翻翠,菜花飞黄,陇陌村舍,万花竞艳,宛如堆锦铺绿,飘香馥郁,沁人心脾。 武侯祠外甬道上隐隐现出邢无弼身影,一袭锦蓝儒衫,肩披一柄斑肃苍鳞剑形带鞘长刀,三绺黑须,神态儒雅,飘然慢步向武侯祠走去。 甬道两侧,古柏成行,枝干参天,人行其下,气象萧条,侧门内忽趋出一高鬓老道,神色恭敬,低声道:“邢令主,施观主已恭 侯多时了!”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在下途中为事羁延,迟宋一步,道长见谅!” 老道肃容前导,领着邢无弼进入侧房堂屋,只见苗疆赤灵观主施雪正与八九位江湖人物闲聊。一见邢无弼不禁纷纷起立相迎! 邢无弼一一寒喧为礼,落座后叹息一声道:“为了在下,竟然劳动各位老师奔波江湖,德重心感,在下甚感不安。” 施雷道:“令主说那里话来,如今奉命邀约之人均依照令主之计分别赶往雷音谷主及黄山而去,我等只待令主前往肯城亦分头行事。” 邢无弼面泛一丝苦笑道:“在下谤怨集身,含冤莫白,为此背城借土,不惜孤注一掷……” 正说之间,忽闻窗外天际遥处随风送来数声长啸,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个苗人装束中年汉子匆匆掠入道:“申屠怀远形踪在邻近村间发现,率众不在少数,似搜觅令主踪迹!” 邢无弼心神大震,冷笑道:“申屠老鬼为何知悉在下形迹,在下对他并无所惧,只是白眉蜂尾歹毒无比,无法放手一战!” 座上大凉山归元寨主瞿福寿道:“令主不可激动,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尚未至其时,瞿某到想出一个计较,申屠老鬼虽武功精奇,但难防暗箭,不知施观主可否用蛊毒禁制之术,免得令主顾此失彼,有乱方寸!” 施雷摇首笑道:“瞿寨主,你亦是用蛊个中能手,一击不中反受其害,再令主不愿再蒙为恶不仁之名!” 邢无弼忽面现愤激之容,道:“在下本尚须慎重安排,再赶向青城,看来时不我与,老贼似未确知在下身在武侯祠,我等宜按兵不动,一俟天黑,在下立即登程,有劳诸位查明老贼举动,在下也好沉思对策?” 施雷等人闻言纷纷离座而出,邢无弼端坐太师椅上,沉目凝思……。 赤灵观主施雷与大凉山归元寨主瞿福寿同行,疾掠如飞,扑向武侯祠南七里外一处河岸。 忽闻河岸柳条之下腾起数声凄厉色惨嗥,两人闻声大惊,身如离弦之弩扑去。 只见河畔一艘无蓬小舟,舱板上横着四具尸体,洞胸裂腹,肩碎头裂,一望而知俱为重手法毙命。” 死状厥惨,血涌如注,目瞪口张,似不甘瞑目,三尸是赤灵亲弟子,另一为大凉门下,但行凶之人不知何去。 施雷与瞿福寿陡地面现杀机,四道目光如炬巡视四外,意欲寻出行凶之人潜迹所在。 他们断定此人尚未离去必在左近,瞿福寿忽感一缕暗劲袭自身后,忙身形一避,知有暗器袭来,旋身一掌劈出。 施雷亦自惊觉,忽瞥见一点暗黑似豆暗器电射而全,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在道爷面前也敢献丑!” 左掌一扬疾吐潜劲,欲将来物击落。 但,却阻不住暗器袭来势,不禁大骇,化掌为抓,感觉掌心一痛,一缕麻痒循着行血攻上。 面色不由惨变,忙封闭肘臂各处穴道,抬目望去,但见七丈开外立着一人,正是那申屠怀远! 那旁瞿福寿亦被五长发人团在核心,剑拔弩张,一场惨烈猛搏即将诱发。 申屠怀远发出一声阴恻恻刺耳怪笑道:“你就是施雷么?久 闻你擅驱毒蛊,可意念所动令人在无形中罹受益毒而无所觉,恃此伤人无数,横行苗疆,积恶如山,方才为老朽一支蜂尾针所算,即令封住穴道,一双左掌也算是废了!” 施雷闻言不禁面色惨变。 狞笑道:“老贼你也太心毒手辣,贫道与你无仇无怨,为何遽施蜂尾针!” 申屠怀远哈哈大笑道:“这是明知故问,在老朽而言,已是慈悲为怀,不愿白眉蜂尾同发,否则你已横尸当场!” 施雷知申屠怀远之言不假,白眉催心芒无坚不催,无孔不入,细如毫发,遇血却坚如精钢.即令及时将穴道封闭,也能冲破气穴,蜂尾绝毒,中者无救,除非习成“金刚佛体”佛门旷绝武学可免于难。 不禁怨毒已极,厉声道:“申屠山主意欲何为?” 申屠怀远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留你命在,志在追擒叛门凶徒邢无弼,再亦不愿见你与邢无弼合气一成,狼狈为奸,不如投在老朽门下仍可雄距一方!” 这时瞿福寿已与五长发人已展开激烈拼搏,免起鹘落,刃光电奔,风啸雷动。 赤灵观主施雷心念疾转,猛生一计。 长叹一声道:“山主与邢无弼之间是非恩怨外人无法妄置一词,何况邢无弼实为诸葛明诬陷以致谤怨集身无法自明,贫道相助邢无弼因多年相交自不能见危袖手,眼下邢无弼已前往青城,相求青城掌门玄都上人邀约各大门派相助……” “他已去了青城么?” 申屠怀远诧道:“邢无弼此举显在与老朽为敌?” “错了!” 施雷摇首答道:“邢无弼此举是为了雷音谷及黄山,目前雷音谷主与天璇星君业已携手合作,只待将玉虚洞府内剑笈拥得,山主亦恐岌岌自危了。” “老朽有白眉蜂尾为助,何惧之有?” “风闻雷音谷主之言,玉虚洞天内藏笈密宗绝学,习成当无畏于白眉蜂尾!” “真的么?” 申屠怀远似无动于衷,冷然一笑道:“老朽不信!” 施雷淡淡一笑道:“信与不信,端凭山主,贫道也是得自风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申屠怀远道:“此事暂且不谈,老朽前言意欲观主投入本门,不知愿否?老朽爱才若渴,故不愿观主丧身在白眉蜂尾之下!” 施雷渐感左掌紫肿发起,麻痒加剧,暗暗痛恨。 面寒如冰,冷笑道:“山主,你也罹受了贫道的‘僵蚕蛊’,在山主背胸‘阴都’穴内,虽然山主移经易穴,但总有复归疏神之时,若与人动手相拼,更易使僵蚕侵入,那时谁听命谁尚未可知山主何必得意太早。” 申屠怀远虽不知道其言真假,也不禁为之面色一变,冷笑道:“老朽岂是你谎言欺骗得了的?” “山主不信何妨你属下察视便知真假?” 申屠怀远大喝一声:“住手!” 五长发人只是一味缠斗,闻声立时疾退开去。 瞿福寿以一敌五,浑身汗透重襟,五长发人一退,不由气喘频频。 申屠怀远喝道:“速来老朽身后,检视阴都穴上有无蛊毒!” 一长发人纵身一跃,落在申屠怀远之后,不禁嗫嚅道:“属下 瞧不见!” 申屠怀远大喝道:“蠢材!用刀割开老朽后背!” 长发人拔出肩后长剑割开一孔,察视之下,不禁面色大变,忙道:“山主肤内呈显一双淡蓝色蚕影。” 施雷冷冷一笑道:“此刻山主该信贫道言之不虚了吧!” 那知申屠怀远竟漠然无动于衷,冷冰冰答道:“老朽已封闭穴道,毒蛊无精血可食,必会反噬,于老朽何害,到是老朽不能妇人之仁,养疽成患,终成大害,不如以白眉催心芒全成了你吧!” 说时右臂缓缓抬起。 “且慢!” 施雷忙道:“贫道并不惜死,请问山主发出白眉催心芒时,是否需真力贯注五指。” 弦外之音不言而知,申屠怀远怎能不懂,不禁面色微变,沉声道:“老朽一发,道长必死无疑,但毒蛊真要能在老朽身上发生作用则仍在未定之天。” 施雷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邢令主心愿得偿,从此无后顾之忧,贫道死得其所矣!” 忽闻一个苍老语声道:“真的么?” 不知何时,河崖旁竟飘闪出一青衣蒙面老叟,蒙面黑巾内射出两道炯然神光,夺人心魄,身如行云流水,迅疾无比落在申屠怀远身前。 叹息一声道:“尊驾为何如此不智!” 手指赤灵观主接道:“此人与邢无弼相比执轻执重,打草惊蛇,恐尊驾死无葬身之地矣!” 申屠怀远心神大震,道:“阁下是何来历?” 蒙面老叟道:“山野之人与尊驾无干,不过老朽可将尊驾身上蛊毒除去!” 说着三指缓缓伸出,口中念念有词。 申屠怀远只觉背上生出蠕动感觉,突见一条淡然蚕影投向蒙面老叟手中。 赤灵观主见状,不禁面色惨变,胆寒魂飞,用手一捉瞿福寿臂腰,一声走字出口,双双穿空拔起。 五长发人同声大喝道:“那里走!” 蒙面老叟道:“让他去吧!” 施雷瞿福寿两人去如流星曳空,转瞬杳失无踪。 蒙面老叟手指一紧,只见指缝间冒出一股腥臭中人欲呕青烟,发出嗤嗤惨鸣。 须臾,青烟散尽。 蒙面老叟五指一舒,道:“老朽知道尊驾若不杀邢无弼,邢无弼必杀尊驾无疑,白眉蜂尾并不可恃,无法杀尽天下武林人物,要知邢无弼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尊驾不亟作此图,竞到处结怨树敌.岂足以成大事!” 说着转身飘然走去。 中屠怀远以目示意五长发人。 五长发人立即会意,纵身疾跃而去,意欲阻住蒙面老叟去路。 青衣蒙面老叟脑后似长了眼睛一般,大袖倏地回撩。 五长发人同声发出闷哼,身形为无形罡力卷撞得倒翻了回去。 蒙面老叟如同飞鸟般飘落在河面,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越过对岸,杳失在浓翠绿叶中。 五长发人身形沉桩定住,目露惶恐之色。 申屠怀远沉声道:“速召回人手!” 一长发人振吭发出一声尖锐刺耳长啸。 申屠立时随风飘传开去,片刻,只见多人纷纷赶来。 申屠怀远目光如电,喝道:“尚有七人何在?” 只见一面如朱砂,目光闪烁的中年汉子躬身禀道:“门下擒住一名邢无弼同党,问出邢无弼在武侯祠内,急急率众赶往,邢无弼突然现身,门下等无能终为邢无弼逃出重围而去!” 此人虽未明言,不言而知七人巳丧身在邢无弼无影鬼刀之下。 申屠怀远神态激动,面色铁青,怒血沸腾,切齿恨恨出声道:“邢无弼,老朽若不把你锉骨扬灰誓不为人!” 一长发人道:“山主,如今我等应前往何处?” “青城!” 申屠怀远话落人出,疾逾飘风般率先奔去。 众门人不禁相顾愕然。 殊不知申屠怀远心情异常沉重,连日来频遭挫折,非但图霸武林渺茫无望,而且连擒诛邢无弼也无法稳操胜算,怎不令他忧心如焚。 赤灵观主施雷与大凉归元寨主瞿福寿两人逃回武候祠,途中发现尸多具,自己这方的人还有申屠怀远门下,死状厥惨,不禁骇目怵心。 返回武侯祠才知邢无弼业已前往青城,施雷黯然一笑,道:“邢令主大势巳去,我等甚难为力,奉劝瞿兄,不如返回大凉纳福家居,尚可保全令名!” 瞿福寿诧道:“观主亦有回转苗疆之意么?” “非是贫道不能全始全终!” 施雷叹息道:“那蒙面老人收去申屠怀远身罹之僵蚕虫后,贫道本命真元已受重创,何况贫道左掌蜂尾剧毒未解,尚欲恃强妄为,日后恐死无葬身之所!” 瞿福寿点了点首道:“如此瞿某先行告辞了,带来手下多人,怎么一个未见,瞿某意欲相寻后再定行止!?” 说着抱拳一揖离去。 一条身影翩然掠入,赤灵观主施雷凝目望去,却是那蒙面青衣老叟,不禁大惊失色。 蒙面老叟道:”老朽并无恶意,不必害怕!” 自搬过一把交椅在施雷对面坐下,黑巾内目光炯炯如电逼射在施雷那双左掌上,叹息道:“施观主虽以深厚的功力将蜂尾剧毒遏阻在左掌上,但最多尚能抗拒两个时辰!” 施雷暗道:“此人突然现身用意难明,不可不防!” 当下笑了笑道:“最坏不过也只有自断一臂,贫道又有何惧?” 蒙面老人朗笑道:“蜂尾难除,元蛊反噬之苦更非人所能禁受。” 施雷目露恐惧之色道:“尊驾此来真正用意但求明白!” 蒙面老人道:“当年丧身在白眉蜂尾之下的武林精英不胜屈指,所以老朽发下宏愿,研悟如何解救白眉蜂尾之策,但白眉蜂尾,两者兼施,刹那间已自无救,老朽只有解救蜂尾之毒着手,是否灵验,那有待观主一试便知了!” 施雷道:“如何解救?” 言下意未深信。 蒙面老人哈哈大笑道:“施观主,老朽方才说过并无恶意,否则就是十个施观主早就死于非命了!” 施雷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若以真实武功相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真的么?” 蒙面老人缓缓立起,笑道:“老朽亦以一手对敌,免得观主心有不服!” 施雷目睹蒙老人左手叉腰,右臂舒垂,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内,不禁心头火发。 右臂一抡,以臂作剑,五指箕张攻去,点、截、扣、斩、无一不是辣毒玄诡绝招。 蒙面老人身形一侧,闪让了片刻,右手疾扬,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住施雷腕脉要穴上。 施雷只觉行血急逆回攻,胸内一阵撼震,如受千斤重击,眼前一黑,狂叫了声,昏死过去。 蒙面老人点了施雷昏穴,挟在协下,面向门外轻笑道:“姑娘请进!” 门外突翩若惊鸿闪入尘绝人寰少女,正是胡薇兰,向蒙面老人盈盈拜了下去,道:“晚辈叩见严老前辈!” 蒙面老人呵呵大笑道:“老朽知道瞒不过姑娘,翔飞有此如花美眷还有何求!快快请起!” 胡薇兰不禁霞飞双靥,盈盈立起,道:“晚辈受翔弟之嘱,如在武侯祠相遇老前辈,恳求老前辈助宋杰一臂之力!” 严冒陵不禁一怔道:“老朽真是无所不能么?” 胡薇兰知严冒陵在说笑,道:“知师莫若徒,翔弟不会说假话。” 严冒陵呵呵欣笑道:“这话是他亲口说的么?” 胡薇兰庄严答道:“翔弟对老前辈敬若天人,时刻在念,四明得老前辈留书后,常恨未能亲聆教益,至今犹未释怀!” “难得!难得!” 严昌陵长叹一声道:“这孩子与老朽一见投缘,根骨秉赋特异,过目不忘,是以老朽不惜倾囊相授,视作衣钵传人,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故老朽碍难出口而已。” 胡薇兰嫣然微笑道:“授业虽有先后不同,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舒太夫人屡屡告诫翔弟是言,翔弟亦是诚厚君子,怎敢或忘!” 严昌陵闻言深深感动,不禁目中涔然欲泪,颔首道:“这话老朽相信,由于翔飞至孝感天,其父亦必重见天日,合家团圆!” 胡薇兰不禁惊喜莫明,道:“老前辈可否见告舒伯父现在何处?” 严昌陵摇首答道:“天机不可泄露,凡事欲速则不达,如此对翔儿未必没有好处,老朽同你前往青城,走!” 挟着施雷与胡薇兰双双走出武侯祠而去。 第五章 人在屋檐下 青城,万古党绿长荫,翠拂行人,映面眉于皆碧。 翠云宫谷外,杏林喷火,堆云锦簇,乳莺调舌,紫燕竞穿,殿处翠碧,隐现林间,群峰参差垒出,苍翠高耸,置身其境,尘虑尽涤。 蓦地。 钟声起自翠云谷内,不疾不徐,清脆嘹亮,飘回山谷,只见宫内缓缓走出两行八个青衣道童,后随十六个背剑道者,鱼贯步下殿阶,分列肃立在箭道两侧。 须臾,殿内并肩跨出龙虎双卫左天龙魏虎臣,两人貌像威猛,双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慑人心魄,肃立在两廓柱傍,宛如两尊天神般,虎虎生威。 登山石阶忽鱼贯涌现为数甚众武林人物,为首者正是邢无弼,目睹如此排仗,不由神色一肃,只见翠云宫内走出掌门至尊玄都上人,面含笑容趋阶相迎。 邢无弼急趋向前,抱拳施礼道:“在下愧不敢当,道兄新掌门之位,在下未能趋贺,有欠礼数,望请见谅!” 玄都上人合掌稽首道:“你我并非外人,如此说话反而生疏了,请!” 邢无弼道:“同行之人请派一门下引至迎宾道院,在下有事需与道兄密谈!” 玄都上人立命门下迎请同来群雄接待在迎宾道院。 邢无弼与玄都上人把臂同行,肃立两旁青城门下均欠身问讯,惟龙虎双卫对邢无弼视若无睹,傲不为礼。 邢无弼道:“这一双老匹夫,邢无弼日后得一统武林,必使之葬身无地方消此恨。” 玄都上人已察觉邢无弼心意,暗叹一声道:“善算人者,必为人所算,邢无弼你这是作茧自缚!” 假若无知,进入客室中落座。 邢无弼长叹一声道:“道兄最知在下,不料棋错一着,竟满盘皆输!故告助于青城!” 玄都上人劝慰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邢大侠必胸有成竹,倘有用得本门之处,在所不辞!” 邢无弼道:“在下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故此厚颜前来求助,烦望道兄鼎力相助,既承道兄慨允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玄都上人面现震迷之容道:“那有如此严重?邢大侠似言过真。” 邢无弼故作愤激之意道:“在下探出黄山石中辉有席卷武林,霸尊江湖异志,梅九龄霍公衡无不是石中辉精心密谋所为。” 是以在下拜山窥察举动,不料方奇崖等人为石中辉危言所惑,联臂狙杀在下,在下百口难辩,动手相搏之下,不慎失手将方奇崖两指削断突围而出! 不料在下一念之仁,未取方奇崖等人性命,反自贻口实,竟至众叛亲离。” 玄都上人道:“事实胜于强辩,终有水落石出之时,邢大侠似 不必操之过急!” “不然!” 邢无弼摇首道:“老贼申屠怀远业已将白眉蜂尾得手,追踪紧迫,黄山与雷音谷主合气一成,意图大举,扬言欲置在下于死地不可,其实另有图谋,若不及早制止,武林之内恐难免血腥浩劫!” 玄都上人面色一变,道:“如此说情势异常严重,但不知邢大侠计将安出!” 邢无弼道:“烦请道兄,以请贴相邀各大门派掌门,就以正式接掌青城掌门相邀观礼为词,谅不致推托藉故不来!” 玄都上人颔首微笑道:“这倒是可行之计,贫道遵命,但以后如何行事?” 邢无弼道:“俟他们到来之时再相机行事,但不可说出是在下所求!” 玄都上人摇首道:“贫道认为不妥,凡事预则立,免得临时慌乱,致弄巧成拙,倘或以邢大侠之名相邀,那就大不相同了,” 邢无弼心内异常不满,暗中冷笑一声道:“你这牛鼻子登了掌门之位,竟然崖岸自高,不可一世,设若当日无我邢无弼,你焉能坐享其成!” 心怀怨毒,却表面上和颜悦色道:“绝不能由在下出面,道兄莫非有什么难处?可否请道其详?” 玄都上人道:“贫道没有什么为难?恐为难的却是邢大侠?” 邢无弼面色一变,道:“这话何说?” 玄都道长叹一声道:“散发请帖此乃轻而易举之事,但邢大侠哪知道青城今非昔比,门下弟子并非个个诚心悦服,请帖尚未发出,龙虎双卫即会严词询问贫道何以邢大侠一来就有此举?” “掌门之尊何惧龙虎双卫如此之深?” 邢无弼神色异样难看。 “并非惧怕龙虎双卫,而是为邢大侠设想!” 玄都上人淡淡一笑道:“邢大侠迩来频遭挫折,未必就是百密一疏之失,贫道身受宏恩,粉身碎报,但于事何补!” 邢无弼郝然叹息道:“说实在的,在下方寸已乱,冒犯掌门之处,望请见谅,在下意欲俟各大门派掌门来到翠云宫时,由道兄诉说黄山及雷音谷主怀有异谋,为害武林,若不及早制止,恐将祸不旋踵!” 玄都上人道:“事关邢大侠生死荣辱,不能不谨慎用事,恕贫道饶舌,万一各大门派不予听信贫道一面之词,因事无佐证,那又该何说!”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万一如此,在下身怀得有五大门派令符,此符一出,即是掌门之尊也须听命行事,不得违逆!” 玄都上人猛摇其首,目露疑惑之色道:“并非贫道不信,那有五大门派令符均为邢大侠持有,不然邢大侠实无须如许大费周折,迳持令符策行,他等焉敢不遵,依贫道之计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邢无弼道:“道兄不信,在下取出请道兄过目!” “不必!” 玄都上人道:“贫道无法辨明真假!” 说着叹息一声道:“无论如何,贫道听命行事就是,虽说成事在天,但谋事在人,首先要决定何日何时,其次尚须先遣人探听各大门派掌门人是否能应邀而来,万一因事外出或闭关潜修,派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前来观礼,岂非一番苦心俱付之东流了。” 邢无弼连连点首道:“道兄卓见不差,在下全仗道兄大力了! 但在下只须五大门派掌门人到来便可,其余可有可无!” “但不知那五大门派?” “少林、五台、武当、峨眉、南岳,其余只要请帖送到,来否听便,以免责怨青城厚彼薄此!” 计议已定,邢无弼立起抱拳揖谢,道:“在下暂回迎宾道院,想必道兄尚须与本门长老等计议,告辞!” 玄都上人送出门外,命四个道童引往迎宾道院而去。 这日清晨,灌县西北娘娘井这小村集显得比往日格外热闹。 娘娘井仅不过三百来户村集,一条短短街衢,但行商往来甘凉虽非必经之处,但有些行商负贩却取道于此。 因此,村口上多添了几家安商客寓,这几天又是迎神赛会之期,一大早到处都是人头窜动,哗声鼎沸,香案结彩,锣鼓震天,把娘娘井这小地方增添了几分情趣。 村口上安新客栈内昨晚就住入了一个老叟! 天未明即已起身,却未有离去的模样,房内仅一床一桌一椅,四壁均是由破旧木板钉隔,老叟独自一人独酌浅饮,却两道霜眉微皱,意味着他显然心事重重。 忽邻室走入两人,其中一人道:“这事情有点奇怪,为何邢无弼中途竟会改弦易辙,弃青城不去,而远去甘凉!” 老叟矍然一惊,不禁凝耳倾听。 另一人道:“邢无弼狡黠如狐,他知身后必有强仇尾蹑,有意忽隐忽现,使人发生错觉,他必去青城求援,使强敌赶向青城索人,引起拼搏,殊不知我等察破他金蝉脱壳之计,为今之计,我等是否需传讯谷主再定行止!” “不必了,俟堂主返回自然知道,我等不能越俎代庖,堂主现为了处置施雷瞿福寿二人之事大感辣手!” “依兄弟之见,一刀干脆杀了,人不知鬼不觉,有什么辣手难处。” “不成!” 那人却持异见道:“施雷留之大为有用,至少可以克制申屠怀远!” 老叟闻言不禁心神大震…… 老叟正是申屠怀远,他率众追踪邢无弼,甫在娘娘井邢无弼如神龙一现,见首不见尾,即告失去踪影。 忙命属下四出侦访邢无弼形踪下落,一夜过去,却不见属下一人返报,不禁暗暗忧急。 不料却由邻室两人谈话,获知邢无弼施展金蝉脱壳之计远去甘凉,真假与否却未能深信,但一闻得施雷被擒,欲藉施雷以毒虫克制自己,由不得脊骨之泛起一缕寒意。 只听邻室一人唉了一声道:“堂主说中屠怀远这老鬼并非好相识,武侯祠外他不慎为施雷以僵蚕蛊暗算所害。 咱们堂主好意为他除去蛊毒禁制,意欲结好互为声援,那知老贼恩将仇报,反命手下拦截堂主,为此堂主不胜痛恨老贼,说难怪邢无弼甘冒不义之名,不惜叛门,皆缘老贼刻薄寡恩,私心自用之故。” 申屠怀远听得暗暗惊心,动念窥视这两人形貌举止,又欲将此两人擒住逼问详情来历,店房人杂,恐打草惊蛇,更防自己为人发现,因而煞费犹豫,举棋不定。 只闻门外起了一阵匆促脚步声,跨入邻室道:“堂主宣召,我等速撤出娘娘井!” 邻室中急步离去一空。 申屠怀远暗道:“他们两人所说的堂主必是在武侯祠外所见 过蒙面老者,老朽并非恩将仇报小人,拦阻他们堂主无非是明白来历姓名,恐日后或再有相见之日,以便………” 忖念之间,只听门上起了一阵剥凿声,一个轻微语声传来道:“禀山主,邢无弼施展李代桃僵之计,望甘凉遁去!” 申屠怀远不禁一呆,低声道:“你先去村外等候老夫!” 略一沉吟,匆匆进食,腹中已饱后,唤来店夥结清店饭银后,飘然离了客栈,穿出人群,远离村集约莫四五里外,只见一长发披肩人守候在一株参天古树下。 沉声道:“高彦,邢无弼已远去甘凉,还是你亲眼目睹,或是自耳闻!” 高彦躬身答道:“属下等人亲眼目睹邢无弼同行六人化整为零,以鱼目混珠之计望西北遁去,弟兄们亦分头追下,谅追之甚远,无法及时赶回!” 申屠怀远沉声道:“即是无法赶返,也该传讯让老夫知道!” 高彦答道:“邢无弼甚为狡滑,分途而逃易于混淆,又在黑夜之间,更难以分辨谁彼谁此,况且邢无弼等人身法绝快,略一分神,即失去踪影,再要找他就难了,不过属下还亲眼目击一事?” 申屠怀远道:“快说!” “苗疆赤灵观主施雷及大凉归元寨主瞿福寿均为雷音谷主手下擒走,瞿福寿浑身是血,伤重命危,施雷左掌齐腕已被断除包札!面色苍白如纸,谅是失血过多之故!”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道:“擒往何处去了?” “似返回雷音谷。” “他们未追踪邢无弼么?” “雷音谷主手下来的不少,其中半数继续追踪邢无弼下落,敌此本门弟兄尚须避免与雷音谷手下见面,是以不敢太过暴露行踪!” 中屠怀远不禁犹豫沉吟,知施雷不除,终必成为自己心腹大害,所幸施雷左掌已断,蜂尾针真假之迷暂无法揭破! 权衡之下,不如先除了邢无弼再说,意念一定,偕同高彦奔向前途而去。 申屠怀远这一去,暗中闪出金湘童寒两人,金湘冷漠如冰的面色上竟泛出愉悦的微笑,道:“兰姑奶奶之计已售,使老贼深信白眉蜂尾之迷尚未揭破,丐帮弟子用疑兵之计诱使老贼去戈壁,短短时日内必无法返回西川,我等目的已达,速返青城!” 翠云宫秘室中玄都上人,严昌陵与宋杰三人在内,严昌陵极为仔细与宋杰易作施雷模样。 容貌装束变易并不太难,只是神态语音稍一不慎,易现破绽,是以设法不让邢无弼察觉。 宋杰自觉足以骗过邢无弼一时,由玄都上人送出后山,循半天梯而下绕往前山依计行事。 玄都上人返回翠云宫向龙虎双卫密语数句,迳望迎宾别院走去。 青城特为邢无弼另辟一幢两明一暗雅舍居住,就在迎宾道院后进,园中花木扶疏,桃李苍纷,数株老桂,四季飘香,沁人心脾,室内布设雅洁,窗明杌净,意境恬然。 邢无弼闻得玄都上人趋访,忙疾步相迎,入得室中落坐后即道:“道兄计议如何?” 玄都上人含笑道:“贫道巳决定端午日,片刻前贫道派出五名弟子下山探明五大门派虚实动静似如无意外,端午之期谅可按时进行!” 话声略顿,又道:“据巡山弟子来报,本山外发现甚多不明来 历江湖人物,如贫道猜测不差,定是侦访邢大侠是否来到青城,望约束随行同束诸位施主,最奸不要外出,以免节外生枝。” 邢无弼正色道:“这个在下遵命!” 忽见一名高龄道童进入,道:“启禀掌门人,巡山弟子在山麓林中发现赤灵观主施雷,施观主内伤沉重,已呈昏迷,经喂服本门灵药,现已更醒过来,但施观主要单独面见邢大侠!” 邢无弼闻言面色一变,忙道:“施观主他现在何处?” 玄都上人忙道:“邢大侠无用耽忧,施观主既称要单独面见,谅必有要事,贫道吩咐由侧门送入暂不要惊动各位施主,贫道告辞!” 邢无弼道:“道兄,你我至交,何必避开!” 玄都上人笑道:“贫道稍时再来还不是一样!” 言毕打一稽首,与道童双双离去。 片刻,一双道童扶着施雷由侧门进入雅舒院中,邢无弼只见施雷面色惨白,两眼黯然无神。 一把扶着施雷急道:“观主伤势如何?” 一道童躬身禀道:“方才掌门人又喂服了施观主一粒‘七珍纯阳丹’,伤势已然无碍,只是不可多说话!” 言毕双双告辞退出。 邢无弼挟着施雷进入内室锦榻坐下,低声道:“观主为何人所伤?” 施雷缓缓抬起右臂,朝茶壶指了一指。 邢无弼立时会意,酌了满满一碗茶。 施雷接过,吐出沙哑微弱语音谢了一声,费力的饮了半碗,用指沾茶在榻旁几上书写。 写得很慢,也十分费力,字体亦不易辨认。 邢无弼只见写的是“申屠怀远”四个大字,不由骇然变色,惊道:“是他么?” 施雷点了点头。 “观主在何处遇上老贼?为何不施展蛊毒!” 施雷发出微弱叹息,音哑吐声道:“就在山麓遇上,老贼猝然现身偷袭,贫道脏腑受伤甚重,是以无法驱蛊,所幸瞿福寿以诱兵之计,使老贼坚信令主向甘凉逃去,追踪而下故贫道幸免毒手!” 语音断断续续,几至微不可闻。 只见施雷说完后气喘频频,额角见汗,面色却渐现血色,忙道:“观主快躺下,有事稍时再淡如何?” 施雷摇了摇首,又伸手指沾茶水涂写…… 大意谓申屠怀远虽诱往远去甘凉,但必然醒悟受愚,嘱邢无弼早为之计。 邢无弼忙低声叙说自己心计。 施雷摇了摇首,苦笑一声。 指书八个大字:“自扫门前!弄巧成拙!” 邢无弼朗笑一声道:“观主是说各大门派必持自扫门前雪拒难相助,恐弄巧成拙么?” 施雷鼻中轻哼一声。 邢无弼怀信心,逼射炯然神道:“在下谅他们也不敢!” 继说出身怀五大门派令符,此符一出连掌门人均须奉命唯谨,生杀由之。 施雷张大着双眼,不胜惊愕,继苦笑了笑,手书不信确有其事,可否让他见识一下,书毕似已不支,继续躺了下去。 邢无弼不虞有诈,从身旁取出一双革囊,将少林、五台、峨 眉、武当、南岳五大门派信符一一取出,放在施雷身旁。 施雷也一一拿起,反覆摩沙端详,眼神流露出惊异之色,观赏片刻才放下。 徐徐吸了一口真气,吐声道:“贫道多年前也曾耳闻五大门派各有一面令符,极具权威,非有重大事故轻不启用,用时须经商决才由长老请出,但只是风闻,贫道真想知道令主从何处取得区五面令符,此不但骇人听闻,而且匪夷所思,如此重要之物,均皆落在令主手上!” 仍伤势减轻,真气稍费,语音较前清晰。 邢无弼将五面令符收向囊中,微笑道:“实不相瞒,乃是窃自五大门派。” 施雷愕然诧道:“令主不惧为五大门派察觉么?” “在下以假易真何能察觉!” “令主真乃非常人!” 施雷不胜钦佩道:“倘令主不厌烦,贫道亟愿得闻令主窃取令符经过详情?” 邢无弼摇首笑道:“在下那有如此能为,均是钟离春所盗取!” 施雷摇首道:“这话贫道不信,无论如何令主也不致和钟离春合气一成,而且钟离春几近廿年未露面江湖,是否令主存心逗趣,让贫道高兴高兴?” “真的!” 邢无弼正色道:“在下一点也未欺骗观主,观主可知否玉虚洞天之事?” 施雷闻言心神一震,目瞪口张,不知所答。 半晌徐徐答道:“贫道昔年略有耳闻,目前已是喧腾江湖,但此乃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之事,但此与五大门派令符风马牛不相关,根本扯不到一块去?” 邢无弼淡淡一笑道:“可笑雷音谷主妄念玉虚洞天藏珍,这玉虚洞天除了在下外,世无第二人知其确处?” 施雷不则一声,无疑他仍不置信。 “话要从当年说起,在下无意在伏牛山发现玉虚洞府,且临危恶插云峭崖,下临无底深壑,位处如刃断凹缝内,蛇径险突。 约莫三四里后才抵洞府门前,有石碑一方镑有钟鼎文字,言洞府内有各项藏珍仙药,惟有毒禽猛兽,水火风雷奇门禁制,无缘者妄行闯入者必死无幸! 在下心想自己或是有缘,再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乎,几乎送掉了性命,幸而逃出洞外,不料上空竟坠飞下一条人影……” 施雷听得津津有味,愕然两眉微扬。 邢无弼接道:“与其说飞泻一人毋宁说是坠下一人来得确切些,因此人变换身法极其精奇,但似受伤力不从心,在下立处系峭壁之中突出的一块石坪,宽广约莫五六丈方圆,此人虽身罹重伤,但神智极为清楚。 无非也是想落至石坪免粉身碎骨,在下跃起接住,此人却是怪杰偷钟离春。 钟离春身怀灵药,他服下后调息片刻,伤势已然无碍,自称为梅九龄一掌震伤了内腑,失足坠崖,并问在下何以此处。 在下叙说无意发现玉虚洞天经过,天色渐暮,两人急于出口,直走直谈,钟离春不禁露出欣羡之色,跃跃欲试,在下称欲进入玉虚洞天最少亦要一柄宝剑恃之防身。 可惜莫邪干将之属形将烟没,自称有柄寒铁真精铸成的长 剑差强人意,惜未随身携带,并说自己无意于玉虚藏珍……” 施雷鼻中轻哼一声,道:“贫道约莫猜出,钟离春必是求令主借剑,令主趁机提出窃取令符为条件,但钟离春必须瞧瞧此剑是否犀利。” 邢无弼笑道:“观主委实睿智,一猜就着!” 施雷忽面现苦痛之色,额上冒出豆大汗珠。 邢无弼骇然作色道:“观主怎么样了?在下身旁带有灵药……” 话犹未了,施雷摇手道:“无妨,服药反而碍事,贫道为老鬼一掌震伤本命无元,必须赶回苗疆医治,端午前定然赶返!” 说着缓缓坐起,闭目调息行动。 邢无弼见施雷面色渐转,知已无碍,悄然退出外。 一顿饭光景过去,邢无弼又进入室中,只见施雷在室内来回踱步,面色隐现急燥不宁,一见邢无弼入来,忙说道:“贫道意欲立即回观,七天内赶回服下独门灵药后,方可复元!” 邢无弼长长哦了一声道:“观主这就要走了么?容在下相送一程?” 施雷忙正色道:“令主不可露面,贫道必在端午期前赶回!” 邢无弼道:“观主请稍待,我等此来是客不可失礼,容在下告知玄都掌门人一声,命道童领观主由僻径下山!” 施雷道:“贫道遵命!” 翠灵宫山腹秘室中严冒陵与胡薇兰正在晤谈,忽见玄都上人匆匆走来,双双立起相迎。 玄都上人稽首逊笑道:“老前辈何以俗礼相拘,胡女侠神尼高足,如此恭敬贫道愧不敢当。” 严冒陵含笑道:“真君乃一派掌门之尊,统率群伦,老朽等焉能失礼,真君此来必有事见告?” “宋杰向邢无弼辞别,贫道命小道童领出山外。” 玄都上人神情似不胜忧虑道:“邢无弼似有除去施雷之意,目泛杀机,贫道虽命龙虎双卫暗护,但恐双卫不敌邢无弼!” 严冒陵领首道:“不错,施雷倘仍留在迎宾别院,邢无弼暂不致明启杀机,因邢无弼不愿隐秘外泄,自悔失言,所幸早在老朽料中,金湘童寒两位老师已应老朽之请接应!” 胡薇兰道:“掌门人最好赶去,必要时才现身,龙虎双卫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久有除去邢无弼之心,万一把事弄僵反为不美!” 玄都上人面色微变,道:“如非胡女侠提醒,贫道几乎忘怀了双卫与邢无弼形若水火,积不相容!” 匆匆离了秘室而去。 果然,邢无弼见道童领着施雷离去后,暗道:“自己胸中隐秘为何告知施雷,万一他返苗疆途中不慎走口泄秘,恐为自己带来凶危祸患,到不如及早除之为妙!” 心念一动立即掠出别院追去,原本为青城弟子,地形无不了如指掌,抄捷径截阻。 到达一处青翠葱郁密林中,地势陡斜,上为峭壁,下临润谷,邢无弼算准施雷必经由此处。 四顾了一眼,面上竟泛涌浓森杀机。 蓦地。 近侧忽闻两声飞鸟坠技微响,邢无弼听觉灵敏,知必是人为,面色一变,低喝道:“谁?” 只见树叶中疾闪出龙虎双卫左天龙、魏虎臣。 魏虎臣面寒如冰,沉声道:“邢老师,你远来是客,不留在迎 宾别院来此意欲何为?” 邢无弼朗笑道:“来日大难无已,在下不得不预为之计,相度地形,筹思方策,有什么不对!” 左天龙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施雷已无利用价值,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邢老师在此守候施雷,杀之以除后患!” 邢无弼面色大变,厉声道:“施观主与在下乃刎颈之交,在下如有杀他之心,在迎宾别院内尽可下手,画蛇添足,欲盖弥彰,智者不为!” 魏虎臣哈哈大笑道:“邢老师动念乃临时起意,并非蓄谋已久,谅邢老师隐秘为施雷知悉,万一失言泄秘,恐带来无穷后患,是以须杀之灭口。” 邢无弼闻言暗暗震栗,自己心机俱为龙虎双卫忖知。 故作哈哈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在下自知来到青城定不为两位见容,如今果然,在下无法忍受寄人篱下,受尽白眼之怨气,恕在下得罪了!” 说着双掌倏的“横扫干军”劈出。 此式看来平淡无奇,却在邢无弼手中展出竟精妙迅厉已极。 掌式一出,龙虎双卫猛地腾空拔起,罡劲过处,三丈方圆内林树如中利斧砍伐一般,哗啦啦倒了下去。 龙虎双卫两人身在凌空,四掌扑袭,“飞鹰攫兔”“翼扑九洲”配合严谨,攻向部位均为必救,掌力如山,势如雷霆。 邢无弼认出龙虎双卫施展的五禽身法,心中一惊,身如飞鸟般掠开两丈开外,旋身又是双掌扫出。 轰的一声巨响,气流旋荡,怒飚狂涌,龙虎双卫下扑的身形被震得上扬了七八尺高下。 忽闻一声大喝道:“住手!” 凌空飞坠青城掌门玄都上人,怒形于色。 龙虎双卫飘身落地.漠然如冰。 玄都上人怒喝道:“两位为何对邢大侠无礼?” 左天龙躬身道:“邢老师守候在此,意图将赤灵观主施雷杀之灭口!” 玄都上人沉声道:“胡说,施观主已由五行崖经海堂溪出山而去,一南一北,为何诬指,两位请莫乱度君子之心!” 龙虎双卫一言不发,掉面转身穿空如飞离去。 邢无弼闻知施雷已由海棠溪出山而去,不由目露惊愕之色,倏即恢复如常。 玄都上人目泛歉疚之色,含笑稽首道:“双卫冒犯之处,贫道代之请罪,望乞见凉!” “不敢,双卫性情刚直,忠于青城,难能可贵,在下亦有不对,以致滋生误会,掌门人为何知在下在此?” 玄都含笑道:“贫道在书室备下叁百廿份柬贴,除了各大门派掌门必请之例外,还要请谁煞费周章,为此贫道去别院却不见邢大侠,是以匆匆相寻,无巧不巧闻及双卫语声才找来此处。” 邢无弼道:“在下为来日杀劫难免,趁此余暇相度地形筹思退敌之计,再说在下端午期前意欲假贵山别院研修一宗武功。” 玄都上人道:“那必然是一宗旷绝奇学!” 邢无弼目露忧容,点点头道:“迹近邪魔外道,在下久欲习之但不敢冒险,因稍一不慎,必导致阴火焚身,形销骨枯之祸,但形势危殆,不得不尔!” 玄都上人却未追问邢无弼研修何种武功,因邢无弼为人外和内险,刻薄寡恩,秉性多疑,即拿追杀施雷之事可见一斑,遂转言请他同返翠云宫绝口不提此事。 两人偕同返回翠云宫后,玄都上人将事先拟就之名单与邢无弼过目,徵询邢无弼意见,何都可请,何者摒弃。 口口口口口口 秘室中严昌陵、胡薇兰、金湘、童寒、宋杰自后山转返,聚商密议。 鬼偷宋杰将扮成施雷骗过邢无弼套出真情经过,一字不漏详细说出。 严昌陵长叹一声道:“原来邢无弼知道玉虚洞天确址,他经历了无比的凶险才得安然退出洞外,事即不可为,因此舍弃了此一妄念,竟利用钟离春负念,以窃取五大门派信符为条件换取玉虚洞天之秘。 如老朽料测无差,邢无弼向宋杰之言尚有不尽不实处,钟离春绝不会仅为了一支寒铁长剑就以身涉险。” “前辈说得一点不错!”胡薇兰道:“钟离春必陷身玉虚洞府内生死莫卜,但翔弟终须一往,留下邢无弼性命领翔弟前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严昌陵颔首道:“务必在端午前办妥,昨晚老朽潜心推卜,翔弟孽龙潭之行可顺利完成,这五面令符以假换真,原定之计不变,不过淑莲公主非返天竺一趟不可?” “这是为何?” “曼陀尊王性最暴烈,翠凰玉符失之于前,金龙玉符又窃失于后,耿怀在心,视中原武林中人无异仇雠,如今淑莲久羁中原,曼陀尊王难免心疑爱女为中原人物挟持,倘俟其北来,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我等恐为山九刃,功亏一篑!” 胡薇兰道:“看来淑莲妹子是不能免去天竺之行!” 严昌陵道:“事不宜迟,宜分头行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说着立起率先朝洞径走去,胡薇兰人却向后山离去。 秘室出口外乃龙虎双卫居室,两明一暗,龙虎双卫正低声淡论,忽瞥见严昌陵在暗室内露出半面向二人招手。 龙虎双卫不禁一怔,忙闪身入内,严昌陵低声嘱咐,片刻之后,龙虎双卫神色沉重,匆匆出得翠云宫而去。 邢无弼亦由玄都上人处辞别告出,心头不禁暗涛迭起,自觉寄人篱下终非善策,玄都上人往昔未登上掌门时,对他恭顺备至,如今却不大相同。 暗道:“昔日自己设计扶玄都不费吹灰之力登上掌门之位,现在自己又何尝不可废了玄都自居掌门,但需青城弟子诚心悦服下不可,唉!倘裘盛仍在,他必可相助为我穿针引线……” 他心神不属之际,忽闻一声森冷笑送入耳中,不禁一震,抬面望去,只见龙虚双卫并肩立在殿庑下面现鄙夷不屑之色,由不得气望上撞。 冷笑道:“两位可是为了方才之事心怀不忿么?” 左天龙神态倨傲,鼻中冷哼一声道:“我等两人自皈依青城,恬淡自如,名利之争犹若浮云过眼,那有什么不忿,只是为邢老师可悲尔!?” 邢无弼面现怒容道:“在下有什么可悲?” 左天龙淡淡一笑道:“邢老师本出身青城,因鉴于青城武学衰微,不足傲视武林,乃弃师重投北海,再改投申屠怀远,习成一身绝艺,并正邪之长,那知不见容于武林,不能同舟相济,受人以德,以至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而又重回青城,焉能不谓之可叹可悲!” 邢无弼目露杀机,厉声道:“两位是否存心奚落在下?” 魏虎臣朗笑一声道:“邢老师怎不反躬自问,只知责人不知 责已。” 左天龙手掌一摆,道:“这话暂且不谈,请问邢老师端午之期各大门派应邀来此,倘均不敌中屠怀远及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则邢老师又待如何!” 魏虎臣道:“左兄,用不着先问得这么清楚,如不出小弟所料,各大门派必不允听命于邢老国师,邢老师德浅望未浮,艺业又不足震慑武林,邢老师,以魏某相助,魏某到可指点邢老师一条明路!” 邢无弼道:“在下洗耳恭听!” 魏虎臣道:“目前黄山与雷音谷暂携手合作之故,不在图霸武林,而志在玉虚洞之内剑笈,谁人攫有,便足以问鼎江湖,纵横武林!” 邢老师何不先作此图,依人成事终非良策,何况各大门派,魏某敢断言必不愿俯首听命,到时剑笈为他人取去,邢老师恐噬哜莫及? 邢无弼笑笑道:“到时再说吧!在下告辞。” 抱拳略拱,飘然慢步走去。 只听左天龙责斥魏虎臣道:“贤弟,逢人只说三分话,莫全抛尽一片心,他怎肯信你的话!” 魏虎臣冷笑道:“小弟是实话实说,不是为了邢无弼,而是为了青城,休看邢无弼名头这么大,其实比你我两人高不了多少,向况掌门人新近研悟本门绝学,大有一日千里不可同日而语,试想各大门派焉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邢无弼孤注一掷!” 左天龙道:“你这说法愚兄一点不懂!” “有什么不懂,让小弟把话说清楚!” 魏虎臣道:“就把左兄来说吧,你如有危难,请各大门派相助,左兄凭藉何种条件各大门派方能应允?” 邢无弼不禁停下脚步,凝耳倾听。 只听左天龙答道:“行侠仗义,有恩于各大门派,或是德望久浮,遇有危难,定然拔刀相助,义不容辞。” “还有呢?” “还有本身武功高绝,威慑各大门派相助。” 魏虎臣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邢无弼既无恩于各大门派,又未浮德望,更武功并不高绝,玄都掌门武功实凌驾邢无弼之上,邢无弼有何凭恃?” “胡说!” 左天龙沉声道:“无论如何,总不能说得邢无弼这么一钱不值!” “哼!” 魏虎臣冷笑道:“你如不信,端午期日请拭目以待!” 只见邢无弼疾步走去,双卫不禁相视作一会心微笑。 龙虎双卫两人正是做戏,并非存心奚落嘲讽,而是为阻止一项邢无弼的阴谋。 邢无弼乃心机毒辣,城府阴谲的武林凶邪巨擘,他一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包藏祸心,处处算计他人。 如今他走投无路,依靠青城,尚不自检讨既往的过失错在何处,反而企图不轨。 邀请各大门派来到青城是他第一步阴谋,第二步是雀巢鸠占计,黄山不遂其志,来到青城重施故智,意欲暗中约玄都上人印证切磋武功,趁机暗算使玄都宛如废人,再诱使玄都自动将掌门之位在端午会期诸大门派之前当众宣布由他来继掌。 反正邢无弼出身青城,重归师门有什么不可。 细节均已研妥,只按部就班逐一实施必水到渠成! 不料先是裘盛之死,再是施雷之伤,几乎将他图谋付之东流,然邢无弼犹未死心,决心自己单独成事。 但一听龙虎双卫谈话不禁首鼠两端,暗道:“久闻龙虎双卫忠直刚烈,从无虚语,莫非玄都那牛鼻子真习成了旷绝奇学不成! 若弄巧成拙,恐天下之大将无立足之地,看来自己非要冒险一习邪道绝学不可?” 返回别院,与同来群雄略加寒喧后回到静室,不禁心底油然泛起沮丧之感,一直不快乐……。 口口口口口口 黄山北麓,农舍田庄一反往昔的恬静岁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瓜圃豆架下闲来无事把活桑麻! 竟然武林人物麇集,来往频频,均借住于田庄农舍内,但均不惊扰居民一大把的银子化费,相安无事。 江湖人物竟是越来越多,莫不是邢无弼党羽,邢无弼把主力用来对付黄山万石山庄。 他认为来日强敌必是天璇星君和雷音谷主。 他在青城意在联合各大门派通使中层怀远自投罗网,如此作为煞费苦心。 一条形似淡烟人影自松柏叶中掠出,飞鸟般投入谷中,身法绝快,扑入山内。 蓦闻一声低喝道:“谁?” 那人身形略顿,答道:“老朽端九峰!” 暗中语声传出道:“端护法么!请速赶往山庄,夫人及小姐已然返山三日,山外群邪动静如何?” 端九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到得江湖人物着实不少,看来他们大举攻山之期不远,孙兄请提防着点!” 两臂一振,穿空飞掠而去。 一抵山庄内,即发觉气氛森严,与前所见大不相同,不禁暗暗称异,忙通禀入见。 第六章 神兵玉钩斜 步入议事大厅内只见石夫人面色庄肃水端坐居中,石红芍坐在石夫人之侧,距石夫人座前不远横陈一具尸体! 赫然正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权极尊炙手可势之宓总管。 不禁骇然失色,躬身行礼道:“属下端九峰拜见夫人小姐,这宓总管因何身亡!” “背叛,卖主求荣,丧心病狂!” 石夫人道:“为小姐掌下毙命,我佛有云: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老身不得不尔!” 端九峰闻言骇然失色,宓总管身子高绝,堪称黄山第一把好手,却在病魔缠体,弱不禁风的石红芍掌下丧失性命!” 委实骇人听闻,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道疑惑的目光注视在石红芍的脸上,一瞬不瞬。 石红芍嫣然微笑道:“端护法,山外情势如何?” 端九峰道:“届下查明他们大击攻山在即,邢无弼师弟粉面伽蓝廖金吾已然赶至!此次以廖金吾为首,由他发号施令!” “廖金吾!” “正是!” 端九峰道:“北海门下,与邢无弼同师,风闻廖金吾精擅妖法,不可不防!” 忽闻厅外喧传:“庄主回山!” 石红芍笑道:“爹已然返山了!” 只听传来石中辉宏亮大笑声道:“芍儿,爹回来了,你娘呢!” 语声中,石中辉已快步迈入大厅,一眼发现宓总管陈尸厅内,不禁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石夫人缓缓立起道:“宓总管将山庄中虚实泄露于邢无弼党徒为妾身察觉,唤他前来面执,他竟图反击,向妾身猝施毒手,为芍儿掌毙格杀。” 石中辉闻言不禁呆住,道:“芍儿,无论宓总管是否有背叛之实,应留下活口使他实供。” 石红芍道:“他畏罪自杀,怎可责怪女儿?他伤不至死,倒地之际咬破预置齿内毒囊,立即气绝!” 石中辉暗道:“宓总管身手仅较自己略逊一筹,宇内能胜过他的寥寥可数,芍儿竟能掌伤宓总管岂非怪事!” 略一沉吟道:“他背叛本庄有无事实!” 石红芍道:“他将本山重要人物海底命纪平自一线天携往山外,纪平返转时为陈玉堂发现,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制住纪平,纪平尽吐实情,供出受宓总管之命送往匪徒手中。” “对方是谁?是何姓名?纪平说出么?” “纪平只凭暗号联络,黑夜之间不知对方是何人?” “纪平现在何处?” “庄主!” 石夫人道:“此事切不可张扬外泄,宓护法回报匪徒大举攻山在即,由邢无弼师弟粉面伽蓝廖金吾为首,风闻廖金吾擅使邪术不可不防,纪平已关置秘处。” 石中辉长叹一声道:“石某无知人之明,料不到宓总管居然会背叛石某!” 突然面色一变,忙道:“显然宓总管已将孽龙潭之事外泄,孽龙潭恐被妖邪进入,芍儿,你我快去!” 石中辉父女二人掠出大厅外而去。 石夫人叹息一声,命端九峰将宓总管尸体毁除,并告诫厅内诸人不得将宓总管身之事外泄,起身离坐转向屏后隐去。 端九峰伸手入怀,取出一瓶,倾倒一些黄色药末在尸体上。 转瞬,宓总管尸体化为一滩黄水。 端九峰正待趋出厅外,忽见中茂林匆匆掠入,道:“雷音谷主率同属下好手六九余人已至休宁县境,山主现在何处?” 他正要叙出宓总管之事,忽又忍住,含笑道:“山主片刻之前才赶回山庄,现与小姐出外巡视,可向夫人禀明!” 申茂林一眼发现地面一滩黄水,及毛发衣服认出是宓总管之物,不禁脸色一变,张口欲问,却为端九峰打一眼色制止。 屏后忽现出石夫人,含笑道:“老身已知道了,两位护法请去歇息吧!” 申端二人躬身施礼道:“属下遵命!” 双双转身之际,忽张嘴大叫,望后便倒,面呈青紫,口吐白抹,如中邪魔。 口口口口口口 天璇星君石中辉父女二人奔往孽龙潭途中。 石中辉轻笑一声道:“芍儿,为父真不信你能制住宓总管,宓总管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渊深博杂,与为父不相伯仲……” 石红芍娇笑道:“爹不相信女儿有此能为么?” “不是不信,而是你体能不易臻此。” 石中辉道:“为父知你博学颖悟,但动手过招芍儿似非所长,尤其是宓总管如此高强的对手!” 石红芍格格娇笑道:“女儿制服宓总管时,有目皆睹,娘也瞧见,那还假得了,不过有件事爹不知道,女儿已为恩公打通奇径八脉,生死玄关,是以才能得心应手。” 石中辉骇然诧张双目,不胜惊异,叹息道:“你那恩公真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为,为父自愧不如,前命你拜在他膝下作为义女,为何不愿?” “非不愿尔,是不能也,日后爹终必知之,何必旧事重提!”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据恩公传讯,说爸陷身雷音谷禁制,凶险万分,如非爹武功卓绝,甚难侥幸脱困!” 石中辉慨叹一声道:“你那恩公言说为父尚须应过一次劫难,此后便可风平浪静,悠游山林,雷音谷此一危劫逃过,为父可高枕无忧了!” 石红芍目露忧容,摇首道:“尚未,雷音谷仅是小危,还有一次大劫!” 石中辉面色大变,道:“这是你恩公说的,他说了什么?” 石红芍摇首答道:“恩公语焉未详,闪烁其词,女儿坚问究竟,恩公只微笑到时自知!” 石中辉不禁忧心忡仲,奔行之间,忽面色一变,道:“凶邪来人恐不在少数,你我快走!” 孽龙潭深藏山腹,孤峰高耸险恶,峭壁层崖,嵯峨嶙峋,穹隆凸凹,宛如犬牙错愕,寸草不生,猿猴难攀。 孤峰四周涧滚汹涌,喘疾如雷,如需进入山腹,必飞越涧谷踏上峰麓登至山半。 似无径可循,需身负绝顶轻功,如踩梅花桩般沾足嶙峋怪 石,忽上忽下,非熟记步法方向,稍有错误必无功而废,登至山半,可见一石隙,仅容一人穿入,盘行拾纵而下方能抵达山腹。 山腹中空广达卅余丈方圆,但孽龙潭占去十丈方圆孔穴,深不可测,峰外涧谷明流暗泉汇聚形成怒瀑,由山腹十条丈下挤穿潭壁石隙注泻入潭,声如雷鸣,震耳欲聋。 石中辉父女尚未掠越涧流,即商定由石红芍先行进入山腹,凭藉娇小身形不易为凶邢发现。 父女二人宛如点水蜻蜒般掠越涧流踏上山麓,忽闻石头之后响起两声阴恻侧冷笑。 笑声未绝,两条人影电射扑出,袭向石中辉父女两人,出手辣毒阴很。 石红芍细掌一扬,低叱道:“找死!” 来人只觉疾风扑面,五官猛窒,眼前一阵暴黑,闷嗥未及出口,即为石红芍左掌一式旋风斩,劈断两臂。 那人扑势奇猛,两臂断落后犹白冲前两三丈外,倒在涧流中。 袭向石中辉之匪徒,只见石中辉毫不闪避,双掌击实如中败革,不禁骇然暗道:“不妙!” 只听石中辉鼻中冷哼一声,顿感前胸如中钢爪,痛极神昏,石中辉五双钢爪已抓裂脏腑,撩向润流,一转眼间为激流冲得无踪无影。 这一双凶邪均系江湖中一流高手,武功非同泛泛,却不料死星照命,石中辉父女恐惊动其余凶邪,更恨暗算偷袭,一照面即绝展杀手,是以了无丝毫活命的余地。 父女立即腾身而上,似穿花蜂蝶股东穿西落,身法极为美,妙,蹬上半峰落在石隙外,石红芍身似一缕淡烟般穿入隙径。 蛇弯隙径内亦守有凶徒两人,比肩斜立,身旁均带有壶酒卤菜,一面吃饮一面喁喁低语谈话。 蛇径仅容一人拾级行走,尚须弯腰匍匐而行,经这两人斜立已然封死,孽龙潭隐秘异常,万石山庄仅遣两名高手长年驻守在内。 每十日轮由一人至宓总管处补给食用各物,黄山门下无人知情。 石红芍这是头一遭来孽龙潭,却经石中辉预为指点,石红芍悟性奇高,牢记不忘,随着石中辉之后登山,一近隙径却让石红芍先掠至隙口。 只见石红芍穿入后,却又疾退而去。 石中辉张口欲问,为石红芍示意制止,手势比划一阵,立即会意,其女是指有一双贼徒守在径内,酒食谈话,示意自己不可随人,颔首一笑挥手示意石红芍进去。 石红芍点了点头,穿入隙径后,蹑进一双匪徒近侧,曲指一弹,一缕暗劲袭向一个匪徒喉结穴上。 那匪徒正吃食一块鸡腿吞咽而下,却不料喉头突然一冷,腿肉无巧不巧咽在喉头上卡住,顿时两眼翻白气血阻滞。 另一匪徒见状,只道他吞咽急促哽住,不禁笑骂道:“那有你如此吃法?有谁和你抢,真是没出息?” 说时伸手而出,意欲取出对方喉间鸡肉,蓦感一缕暗劲来自脑后,已是无法闪避,只觉脑袋后一麻,立即昏死过去。 石红芍微微一笑,将两匪徒一一抱出洞径之外扔下峰底,招手示意石中辉随她进入。 山腹内只见五劲装汉子年约在四旬开外,面肤黝黑,太阳穴高高隆起,两眼开阖之间凌芒逼泛,似是内家绝顶高手。 潭周圈有数十圈绳索,索粗如儿臂,由十数股牛筋绞成,牢固无比,少说也有三百丈长。 只见五人忙碌不堪,一人握着钩形钢钉柱地,下端尖锐,亦精如儿臂,长达五六尺,四人分持大铁追轮番猛敲,瀑声潮喧如雷,敲击声淹不可闻,似见铁钉一分一分深入石内。 石中辉父女二人藏身隙径出口内瞧得异常真切,却不急着出手,因父女二人瞧出匪徒欲将绳索钉牢,再垂索于潭底,缘索而下取剑。 此无异梦想,但不失为一最笨的好办法,无论成与不成,总比没有好,俟其钉中垂索再行出乎不迟。 石红芍暗道:“此数百丈绳索,从山外运至孽龙潭,并非短短时日可成,显然处心积虑密谋巳久。” 附着石中辉耳旁以内力送声说明他的想法,并道:“守潭弟子恐已遭毒手弃入潭底。” 石中辉颔首意指亦有同感。 山腹内本幽暗如涛,却燃点着十数支松节油柴插于石壁上,烈火熊熊,光亮如画,只见四支铁锤此彼此落,铁钉渐没入石内,只露出铁钩,把索端套入铁钩上后将绳索缓缓滑向潭巾,绳端系着一腿鲜肉。 五匪徒不敢一丝大意,十双手掌紧紧握着绳索一尺一尺地垂放入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两三百丈长绳索散尽,似不知是否足够长或侵入潭内,须臾,五人又把绳索一尺一尺收回,良久收尽,只见一腿鲜肉已无,绳端为利齿所断,五人不禁骇然变色,目瞪口张。 天璇星君身手绝快凌厉,匪徒连来人均未瞧清,三双手臂齐肩为石中辉旋空斩劈落,血涌如注,惨啼声中倒地不起。 其余二人为石红芍散花指力点中,颓然倒下。 突然。 石中辉忽嗔目大叫一声,如中邪魔,口吐白抹,面现青紫,身形摇摇欲倾。 石红芍不禁花容失色,手足无措,颤呼道:“爹,您怎么了。” 但瀑声如雷,虽声嘶力端,仍不可闻,只见石中辉轰然倒地,石红芍眸中泪珠断线般吸颊淌下。 她本欲转回庄内禀知石夫人,却不忍弃下其父不管,万一尚有余贼,趁她不在杀害其父岂非抱憾终天,不禁惶急如焚。 突然一条人影由隙径疾掠而出,石红芍认作凶邪,身随掌出,指影漫空抓向来人。 散花指法,武林绝学,来人必无法闪避,怎知仅毫厘之差竞为来人闪滑避过。 石红芍心神猛震,右腕却为来人迅如电光石火扣住,不禁厉叱道:“姑娘跟你拼了!” 来人手臂一带,石红芍一个娇躯为来人环臂抱住,无法动弹。 石红芍这时已惊得魂不附体,似百难中发现来人正是拘魂学究,嘤咛一声竟然昏在拘魂学究怀抱中。 拘魂学究暗叹一声,只见石红芍玉容惨白如纸,心腔犹自卜卜乱跳,已知受惊过度所致,遂盘坐于地,任由石红芍倒在怀内,左掌击抵石红芍身后命门穴上。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石红芍面色渐转红晕,心跳渐平,呻吟出声睁眼醒来,不禁泪珠夺眶涌出,两双拳雨点般槌向拘魂学究胸上。 拘魂学究知他犯了小性,微微一笑,将石红芍抱着缓步穿出隙径。 石红芍仍自不停地双拳打着拘魂学究背胸。 拘魂学究笑笑不加理会,抱着石红芍掠下峰底,即见卫凰池四老守候于大石旁,忙与四老低语数句。 四老立即掠登半峰石隙而去。 石红芍怒骂道:“你把我爹置之不顾了么?” “谁说置之不顾!” 拘魂学究沉声道:“此乃令尊危劫,老朽早到一步但是为事所羁,数由天定,无可躲避,岂可怨言老朽!” “老朽!老朽!你有多老?” 石红芍嗔道:“我爹为何如此?” 拘魂学究面色一冷,道:“在邢无弼未授首前,姑娘请慎自检束,以免误人误已!” 石红芍闻言心神凛剔,忽嫣然笑道:“老气横秋,谁不知道,还要你说。” 说着跃身闪出拘魂学究体外,面色一正,将孽龙潭之行经过详情述出,道:“现在应计将安出?” 拘魂学究沉吟有顷,答道:“姑娘请速返山庄,雷音谷主巳到来,由令堂所接待,姑娘必须隐瞒令尊实情,稳住雷音谷主,不然祸不旋踵。” 石红芍道:“好,究竟我爹身怀何疾?”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答道:“令尊似为邪所祟,老朽即返孽龙潭检察谅无性命之虞!” 石红芍面色一变,道:“申护法回报现由邢无弼师弟粉面伽蓝廖金吾为首,大举攻山在即,此人精擅邪法,莫非是他所为么?” 拘魂学究颔首道:“姑娘所料不差,请速返山庄,老朽决在六个时辰内回至凝翠阁上,倘有要事需老朽相助之处,姑娘不妨单独赶来孽龙潭,不过老朽相信姑娘实可应付裕如!” 石红芍微一颔首目露幽怨之色,却硬着心肠,纵身疾掠奔回山庄而去。 拘魂学究返回孽龙潭,只见四老守定石中辉身侧,救治无策,石中辉面现苦痛之容,体肤青紫,仍是昏迷不醒,立即示意将石中辉搬离孽龙潭外。 孤峰绝顶天生一石穴,可容四五人在内栖息,宽仅一丈左右。 拘魂学究道:“四老可听说过粉面伽蓝廖金吾么?此人乃邢无弼师弟,擅使邪法,石庄主情状似为廖金吾邪术所魔!” 陶广道:“老朽四人,久羁华庄,廖金吾其人并无耳闻,此人现在何处?” “廖金吾就在附近,代邢无弼发号施令。” 拘魂学究似作了一个重大决定,毅然说道:“石庄主劫由数定,此刻救转,廖金吾必生警觉,不如暂时由之,使廖金吾惊疑举棋不定,不敢妄动。” 说着郝然一笑,接道:“孤松前辈前曾授传在下移星换斗道法姑为一试,但有烦四老之处,望请见谅!” 褚青史道:“少侠无须介意,老朽等但凭驱策?” 距黄山北麓数十里外一处破败荒凉道观,四外深榛密莽,全无人烟,观内金身荡然无存,断坛瓦烁,野草侵膝,久已沦为盗巢,啸众为害,邻近乡民视为畏途。 道观不小,粉面伽蓝廖金吾用以作为临时总舵,布桩森严。 廖金吾年仅四旬开外,面如傅粉,猿背蜂腰,看来不过卅左右模样,英俊不俗,惜双目不正,凶芒逼露,飞扬浮燥。 虽然一身所学博杂精奇,却沉稳机智不足,较之于邢无弼不啻天渊之别。 此次应邢无弼之邀主持袭攻黄山,无异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之故智,邢无弼实非得已。 正殿打扫得细尘不染,当中设了一座法坛,台上除了法物外,却札了三个草人,具体而微,四肢五官俱备,从右而左,依次贴有三人姓名申茂林、石中辉、端九峰并生辰八字,各黏有符录一道。 三具草人身前,各设有长明灯一盏,但申茂林端九峰二人灯光暗淡无光,摇摇欲熄,瞧独石中辉那盏灯光旺弱无定。 法坛两侧肃然立着四个黑袍人,手持铃鼓铙钹,目光不时注视着三盏长明灯上,面色变易无定,惊愕甚于欣喜。 须臾,殿后走出粉面伽蓝廖金吾,披发仗剑,后随一双面目森冷劲装老者。 廖金吾目光凝视在石中辉那盏灯光上,惟不胜震惊回顾身后两人一眼,诧道:“廖某甚感不解,为何石中辉灯火仅略略一暗,反较前更亮更旺,莫非石中辉亦擅星魔之术?” 倘如廖某所料,他为何不为申茂林端九峰两人化解,申端两人灯焰愈来愈暗,七日之期一至,他两人即一命归阴,回天乏术了。”- 麻面鸠形老者道:“石中辉并无星魔奇术,依老朽所料石中辉不过是定力稍高而已,七日之期一至,必灯灭人亡,廖大侠不必过虑。” 廖金吾道:“话虽如此,似不可不防,为何这两日宓总管没有信息传来,尚有本座遣往孽龙潭十数名高手多日未获音信,令人不胜忧虑。” 麻面鸠形老者道:“孽龙潭此行艰险异常,不可泄露风声,故遣出之人异常谨慎,怎敢轻易传讯,倘行藏败露,岂非全功尽弃,只要此三人一死,黄山万石山庄蛇无头不行,我等可收兵不血刃之功!” 廖金吾闻言连连颔首,泛现深意傲微笑道:“但愿如此!” 忽面色一变,手指申端二人灯上,道:“怪事!” 原来申茂林端九峰二人两盏灯焰却较前见稍亮,更不复摇摇欲熄。 廖金吾忙烧了三道符录,持剑念念有词,跪伏在地,一时之间铃鼓铙钹之声大作,声喧观外……。 拘魂学究与卫凰池褚青史三人蹲在孽龙潭旁察视绳端齿咬痕踪,断定潭内确有一条孽龙守护那柄宝剑神兵玉吴钩。 陶广刘铁痕二老留在峰顶石穴守护着天璇星君,但他们五人预经商定如何取剑之策,拘魂学究不知那方避水寒犀是否有此妙用。 但既定之策却不能更改,只有冒险一试了。 但见卫凰池将一腿新鲜猪肉系于绳端后,两人持绳缓缓垂放入潭,拘魂学究则立在潭侧另一端! 相对而立,那面避水犀牌上端原有一粒米大小圆孔,穿以天蚕丝系于拘魂学究左腕上,以防玉昊钩出水时,孽龙抢剑不慎失落。 绳索渐次垂放入潭,三人面色亦渐见严肃,一颗心似欲跃出口腔外。 这是一极其大胆的决定,生死间不容发,怎可不提心吊胆, 紧张万分。 一两百丈长巨绳垂放入潭三有其二时,卫凰池褚青史同时向对首拘魂学究投以眼色。 拘魂学究知时刻已至,略一颔首,口中诵念犀牌所镌符文。 卫凰池褚青史二老猛一放手,绳索急速落潭,二老身形迅疾后跃三丈,双掌微扬,蓄聚平生真力,势满待发。 蓦地。 一道寒光匹练忽升自潭底,疾如电闪射向拘魂学究而去! 立时松油火炬黯然无光,山腹弥漫澈骨奇寒。 拘魂学究知玉昊钩升起,心喜欲狂,身形迎向匹练寒虹而去,他目力奇佳,瞧出是一柄带鞘长剑,但剑身半已出鞘,双掌迅疾无伦十指抓出,左手捉向剑鞘,右手五指攫向剑柄。 十指堪一触及,猛见一条乌黑闪亮龙形怪物扑向玉昊钩而来。 立时巨飚狂卷,掀起潭水如潮,山腹欲崩,威势骇人,卫凰池褚青史立为飚风之力撞翻倒地,狂涛淹没丈许,但二老临危不乱,百忙中已抓住绳端铁钉。 拘魂学究身在凌空,瞥见孽龙扑来,猛一咬牙,拼着身亡也要抢剑。 他动作奇快,抓剑攫柄挥剑出鞘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完成,端的快极。 但巨飚狂涛之力无异万钧,撞得拘魂学究身形荡旋猛转,龙爪亦已搭在拘魂学究左肩。 此刻,真是一发千钧,孽龙似是畏惧剑势凌厉,倏的松爪掉首甩尾欲向潭内遁去,但怎来得及。 只见寒虹狂卷过处,尸分数截沉落,掀起狂涛后又涌向潭内暴泻而下。 拘魂学究身法迅快,望褚青史卫凰池二老存身之处,防二老为怒涛涌泻之势落于孽龙潭。 果然,二老神智已昏,原抓住铁钉手掌倏地松了开来,眼看就要为涌泻入潭怒流带走之际,拘魂学究已将鞘剑并在一手,空出一手身形一塌,环臂匝住二老躯体,点足腾起翔空疾旋。 那被孽龙掀起的潭水来得快,但去得更疾,瞬眼间退尽一空,拘魂学究飘身下地放下卫褚两老。 十数支插在石壁上杉油火炬已然熄灭,幸剑身泛射蒙蒙青光景物仍隐约可辩,只见卫凰池褚青史二人昏迷不醒,忙伸手入怀,取出两粒灵丹打开两人牙关度气送下,推宫逼穴,打通真气。 良久,褚青史卫凰池二人各自长唉一声,睁目醒来。 拘魂学究见卫褚二老伤巳无碍,不禁面现笑容,压于暗瀑声喧如潮,示意二老退出洞外。 卫凰池褚青史二老一跃而起,先后向隙径走去,拘魂学究将剑还鞘,殿后随出洞去,拘魂学究叙出探剑经过。 褚青史慨叹一声道:“一饮一喙,莫非前定,雷音谷主费尽心机,到手如同废物,却不料竟让少侠捡了个便宜!” 褚青史借过玉昊钩放在掌中把玩须臾,递还拘魂学究,道:“剑巳既待,如今应何去何从!”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相助黄山退敌!” 正说之间,忽闻峰底传来一声石红芍娇呼,发现石红芍率领四婢身形于涧谷中如飞奔来。 褚青史身如飞鸟般张臂疾泻,迎着石红芍,道:“姑娘有事么?” 石红芍目光翘视了半山拘魂学究及卫凰池一眼道:“褚老 好,少侠为何留在半山不上来!” 神色似忧然不宁。 褚青史道:“少侠正在救治令尊,大有转机,但切忌阴人冲犯,效命老朽迎候姑娘!” 石红芍略现喜容,一揖万福道:“家父有劳四位照护,晚辈在此拜谢了!” 褚青史哈哈大笑道:“老朽有此能为么?” 双臂一振,离地拔起,跨足嶙峋悟石掠上峰去。 春梅四婢距石红芍远处停不敢近前,目睹褚青史离去,正待掠向石红芍身前面去,忽瞥见南山麓现出纷纷人影,急唤道:“小姐你瞧!” 石红芍冷冷笑道:“知道了!” 取出一方纱巾蒙在面上,蓦然发现山半只有卫凰池褚青史尚在,唯独拘魂学究身影已杳,芳心顿生落寞愁怅之感。 她自发觉拘魂学究为另外一年轻人,便生心决欲揭破真象,及至龙虎山麓才得见舒翔飞庐山真面目飞燕投怀非君莫属,虽欣获如意郎君后,但芳心内有一种未尽释然感觉。 因胡薇兰、孟翠环、淑莲公主三女个个天姿国色,均倾心于舒翔飞,自己虽蒙其母允准,其父尚蒙在鼓里,万一其父雄心未泯,日后终必与舒翔飞反目成仇,自己也尚未与舒翔飞捐吉成礼,一旦变卦,则将何以自处? 石红芍如此滋生患得患失感觉,这感觉从此在她心中滋生蔓长,如笼阴霾拂之不去。 此刻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婢一列散开,横剑迎向来人,只见来人渐近,身形也缓慢了下来,夏莲察觉石红芍似神思不属,诧道:“小姐,你是怎么了?” 石红芍宛如梦中惊醒,蓦地一震,暗叹一声即道:“来人倘是凶邪,一动手即不容他们有缓手之机,除恶务尽,绝不容一人漏网生离!” 夏莲暗道:“小姐怎么变得好大的杀气!” 忙道:“婢女遵命!” 来的约是十数人,老少不一,均面目阴冷,为首的一四方脸膛老者,颔下一部稀须,根根见肉,两日开合之间寒芒逼射,年在五旬左右,一件竹青长衫奔行之际,衣袂飘飞,在四婢之前三丈开外停住.抱拳笑道:“请问几位姑娘,在下有数名同伴不幸走散,遍觅无踪,不知可曾相遇否?倘蒙赐告,感激不浅!” 春兰面含严厉,答道:“阁下同伴走散共是几人?姓甚名谁?形貌衣着均不知,叫我如何相告?” 灰衫老者神色一怔,郝然笑道:“在下为何如此荒唐,想这黄山广袤数百里,绝壑危恶,峰峦屠叠,云松苍茫,走散数人无异蚁豸,不易察觉,谅几位姑娘并未发现,但……” 语声疾转,假咳一声,接道:“在下等为寻同伴,急不择径,顿然迷失,不知出山路径,烦为指点,俾使在下等不致陷身维谷。” 春兰道:“看来阁下意欲置走散同伴于不顾了。” 双方都不明言自身来历,显然那五旬左右老者一味唐塞胡语,用心叵测。 石红芍忽冷笑道:“阁下来历姓名可否见告?” “在下姓范,江湖未学,无名之辈,说出恐有渎尊听,还是不说为妙!” 突闻峰半传来两声凄厉惨嗥,只见两条黑衣身形如断线之鸢望峰下直落。 嗥声惨厉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不言而知范姓老者施展分心之计,暗中命人潜扑龙潭,无疑是奉了廖金吾之命而来。 石红芍似无动于衷,冷冷说道:“既然阁下不愿明告来历,谅有碍难之处,本山已成是非之地,阁下等速速退去,免罹杀身之祸,若谓迷失路径,则无异欺人之谈。” 方才两声惨嗥,范姓老者等人均心头震骇莫名,但派出六人仅二人死命,尚余四人。 莫非已深入山腹孽龙潭重地,廖金吾命范姓老者率众前来相助取剑,此时退去岂非虎头蛇尾,不禁大感犹豫。 冬梅忽冷叱一声,身形电射,玉掌挥出一招“横山断壁”劈向范姓老者身后一名壮汉而去。 一声拍的脆响起处扬起一声悸耳惨嗥,那汉子已横尸在地,颚骨全碎,血污满面,死状惨不忍睹。 春梅拍出一掌后,飞身疾退,宛如无事之人般。 范姓老者不禁面色一变,目泛杀机,喝道:“姑娘为何如此心黑手辣?” 春梅冷笑道:“阁下不妨瞧瞧属下手掌内之物?” 范姓老者心中一惊,凝目望去,只见死者掌心内是露十数支有毒银针,泛出蓝汪汪光华。 石红芍叹息一声道:“阁下执迷不悟,我也不能慈悲为怀了!” 四婢闻言,身出剑出,挥向范姓老者身后渚人,狂风骤雨般,招式凌厉狠辣。 石红芍话甫落音,人已掠至范姓老者眼前,端的快捷巳极。 范姓老者不料石红芍身法如此快绝,心神猛骇,倏地后仰倒窜出去。 岂料石红芍如影随形跟踪而去,玉掌猛挥,划空锐啸,凌厉如刀。 范姓老者乃江湖袅雄,一身武功不同凡俗,无奈先机巳失,东闪西避仍未能缓开手脚,暗道:“一个女娃儿武功能有多大火候?” 右臂一式“二郎担山”横向硬封,意欲架开石红芍砍来手掌。 范姓老者如觉中千斤斧铖,痛彻心脾,不禁嗥嗥出声,石红芍两指“顺水推舟”点下。 范姓老者眼前突暗,应指倒了下去。 其余众匪均在四婢凌厉玄诡剑劈下伤亡大半,石红芍柳眉微皱,身如惊鸿,虚空挥掌,凄厉惨嗥声中余匪纷纷毙命。 四婢收剑疾退,张大着双眼凝视在石红芍脸上。 只觉石红芍玉靥上浓布杀机,四婢感觉石红芍从未有过如此手黑心辣,大异寻常,不禁面面相觑。 蓦地,涧谷中奔来陶广,唤道:“石姑娘!” 石红芍见来人并非舒翔飞,不觉心烦意燥,冷冷说道:“陶前辈,他为何不来见我?” 陶广含笑道:“少侠正为令尊本命星斗踏宫斗罡移位,不然令尊性命危殆,老朽不敢相瞒……” 附着石红芍耳旁密语一阵。 石红芍玉靥绯红,娇羞不胜,柔声笑道:“陶前辈不是谎言欺骗晚辈。” 陶广正色道:“老朽这大年纪,怎敢欺骗姑娘。” 说着由怀中取出数十道符录,接道:“姑娘回转山庄速将两道符录分由申茂林端九峰两人悬佩护住元神,其余的留着备用。” 石红芍接过,幽幽一笑道:“晚辈这就回去,但愿陶前辈之言并无虚假。” 转面轻叱一声道:“走!” 率着四婢如飞奔登山,回至绝顶石室。 拘魂学究道:“石姑娘走了么?” “走是走了!” 陶广道:“石姑娘聪慧无比,胸中已有所疑,少侠,依老朽看来,不如去万石山庄一行,以慰石姑娘相思之苦?” 拘魂学究赧然摇首道:“陶老请别胡说,在下不能去!” “老朽知道,少侠已为石庄主去大内一行,决无法在短短时日内赶返黄山,恐不能自圆其说。” 陶广笑道:“但问题不是出在此处,而是石姑娘情难自己……” 拘魂学究忙摇首道:“陶老前辈别说了,在下方才卜卦,推出石姑娘是在下命中魔难,如不慎走错一步,恐身败名裂,是以在下为此烦恼不已!” 忽闻一声鸟鸣,一只翠鸟飞入石室,落在法坛上展翅扑扑。 拘魂学究一见翠鸟,欣喜不已道:“兰姐定然赶至。” 趋前伸掌,翠鸟展翅飞落掌心,是上系一纸卷,解下展开,只见上书细秀笺花小字大写:“太平县太平客栈!” 认出是胡薇兰字迹,陶广道:“太平县有家太平客栈!” 拘魂学究道:“谅兰姐有事见召,在下去去就来!” 陶广道,“老朽相随一行!” 翠鸟忽展翅疾射而杳。 夕阳沉山,啼鸦噪林,牧童横笛,老农耕田,如入画境。 太平县郊外太平客栈内胡薇兰与舒翔飞相对而坐。 胡薇兰嫣然笑道:“方才陶老巳将详情告知愚姐,但不知翔弟为何不即救石庄主,引起红芍妹子滋生误会。” 舒翔飞笑笑道:“小弟基于几点原因,不即救治!” 胡薇兰娇笑道:“翔弟莫非用先天易数推出石庄主雄心未泯,日后必掀起江湖杀劫,再红芍妹子情深一往,不能一日或离,命中魔蝎,惧用情不慎,恐愧对于我么?” 舒翔飞大惊失色,道:“兰姐为何如此清楚,小弟埋存心底,即是四老也未吐露!” 胡薇兰玉靥一红道:“其实愚姐如不十分清楚,严前辈约莫叙出梗概,说必须愚姐前来一行,他老人家说术也有不通之时,天意难逃,岂能违逆,畏首畏尾,焉能成事?” “兰姐真不知严老前辈为何定须兰姐赶来不可?” 门外突响起陶广语声道:“老朽知道其中原因!” 舒翔飞忙立起启开门房,笑道:“陶老请道其详?” 陶广似有深意望了两人一眼,道:“外厢酒菜已然备下,金湘童寒两位老弟已自等得不耐,饱食后再说不迟!” 胡薇兰道:“翔弟,我们走吧!金湘童寒二兄还有事在身,陶老也须赶回孽龙潭!” 离坐而起,牵着舒翔飞左腕走出室外。 太玉客栈金湘将侧院两进房全包了下来,胡薇兰住宿后进,金童两人则住在前进,厅堂内摆下一席丰盛酒菜,红烛高烧,席面铺上大红桌布,菜肴非但精美,而且菜名亦暗含吉祥如意,显得喜气洋洋。 金湘童寒两人是有名的冷面双英,此刻亦满面春风,令人如沐煦阳。 胡薇兰诧道:“金童两兄,今天是怎么啦?” 金湘道:“庆贺少侠取得玉昊钩,设席示庆有什么不对?” 胡薇兰只道是真,嫣然笑道:“不错,可庆可贺!” 陶广金湘童寒三人轮次向胡薇兰舒翔飞两人殷敬酒,语语吉祥。 胡薇兰舒翔飞两人绝世聪明,也被他三人蒙住,语云“君子可欺之以方”,这话一点不错。 席间谈起邢无弼为宋杰易容施雷,邢无弼无意透露仅他一人知悉去明月峡玉虚洞天途径之事详细叙出。 舒翔飞大感惊异,相询一切经过详情。 这一席酒筵直用到二更将残,月上廉拢。 金湘伸手入怀取出一大红信函,密密封缄,道:“在下两人奉严前辈之命,今晚前往五十余里外渔村往访他当年旧友并借取一物,明晨方可赶返,范老亦须返回孽龙潭,二位当还有事商讨……” 说着手指厢房,接道:“少侠今晚可暂睡在内,严老辈于在下临离青城之际曾相嘱,武林凶邪久蛰之后,纷纷静极思动,来日艰危凶险尤倍于今,此函系严前辈命转交少侠,明日日出之时方展视,不然一无字迹。” 言毕竟将函缄递于胡薇兰。 胡薇兰微笑道:“严前辈行事莫测高深,委实望尘莫及!” 陶广忽立起抱拳道:“兰姑娘勿忘老朽恳请之事?” 舒翔飞愕然诧道:“陶老相求兰姐何事?” 胡薇兰盈盈立起,道:“翔弟,酒饭既饱,愚姐有事与翔弟商谈。” 金湘童寒陶广三人相视了一眼,露出会心微笑。 胡薇兰舒翔飞回得房中并肩坐锦榻上,只见胡薇兰凝眸望了望舒翔飞一眼,柔声说道:“翔弟,你知道陶老相求何事?” 舒翔飞茫然摇首道:“小弟不知!” “其实陶老相求之事,严前辈亦曾郑重相嘱。” 胡薇兰曼叹一声道:“翔弟自幼母教森严,恩师又戒律严谨,几位师姐又视你如弟,呵护备至,遂养成拘谨之性,更不明女人心理,先贤有云:唯女子与小人是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舒翔飞悚然一震,道:“兰姐可是指石红芍而言么?” 胡薇兰妩韦笑道:“翔弟只要与红芍妹子软浯温存,体贴入微,愚姐相信情势必夷然改观。” 两人依偎而坐,舒翔飞只觉胡薇兰吹气如兰,一颦一嗔无不逗人绮念,一把牵起胡薇兰皓腕,低声道:“兰姐,我们暂不谈这个好么?” 舒翔飞一向对胡薇兰敬若天人,眼皮上供养,心坎里温存,但今晚却显得有点异样,绮念从生。 胡薇兰发觉舒翔飞似有魂不守舍模样,诧道:“翔弟怎么啦!” 言尚未了,舒翔飞已自身形一转,紧搂胡薇兰娇躯倒向锦榻,烫热如焚面唇猛地望胡薇兰檀口压下。 胡薇兰心怀意乱,颤声呼唤:“翔……弟……” 已自为两片热唇压下,喘不过气来,只觉春意荡布全身,无法控束自己,浑身软锦乏力…… 薄被拥明,红灯仍是高烧,喜气洋溢。 舒翔冰枕在胡薇兰胸上熟睡如泥,胡薇兰无法动弹,仅一双玉臂可伸出被外,舒翔飞虽在熟睡,却把她玉体搂得紧紧的。 胡薇兰想起方才情景,不知是喜、是嗔、是羞、是怜,忽憬悟 严昌陵命自己赶宋定是如此,翔弟对自己情有独钟,故与孟翠环淑莲公主石红芍若即若离,恐愧对自己,如此一来,名份已定,渚女作妾有何不可,翔弟亦无硝有顾忌,不禁柔声发出一声叹息,玉手抚摸舒翔飞脸颊,似无限怜爱…… 舒翔飞两度醒来,恣意温存,胡薇兰任由所之,欢娱嫌夜短,不觉东方之既白。 胡薇兰软慵无力,娇羞不胜,频频嗔视舒翔飞。 舒翔飞附着胡薇兰耳旁连赔不是,细语良久。 胡薇兰嗔道:“姐姐需立即赶回北京去婆婆处告你一状!” 舒翔飞面现惊惧之色道:“兰姐,你就饶了小弟一次!” “哼,饶了你。” 胡薇兰娇嗔道:“你竟然敢不听姐姐的话,反倒用计欺侮姐姐!” 两人整衣离榻,舒翔飞目睹胡薇兰玉容冷漠如冰,不禁慌了手脚,似待罪之囚般坐立不安。 胡薇兰忍不住噗嗤一笑,似一朵盛放百合一般,阴霾俱消,清新脱俗,美绝人寰。 舒翔飞不禁瞧得呆了。 胡薇兰展阅严冒陵密函,不由绯生双靥,前页均是祝贺之词,莲开并蒂,早生贵子等语,次郑重相瞩舒翔飞不可辜负石红芍之情,恐激起巨变,邢无弼虽必授首无疑,但武林凶邪蛰久思动,天璇星君心怀大志,只有其女可使其悬崖勒马等语。 又言百了神尼已去燕京舒府,老醉鬼郑奇允作大媒,择定吉日,四女于归。 语尚未了,忽察觉胡薇兰面色如罩严霜,不禁愧然不语,暗暗叹息一声。 胡薇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龙虎山下土屋庄院内所作承诺,难道翔弟已忘得千干净净了么?” 舒翔飞忙道:“小弟遵命就是,兰姐何必动怒!” 胡薇兰催促速返黄山。 舒翔飞依依不舍,经不起胡薇兰连声催促,只得硬下心肠出得太平客栈,展开上乘轻功,疾如飘风掠回黄山而去。 雷音谷主率众来到黄山后,石夫人以礼接待,另辟宾房居住,供奉宛如上宾。 但雷音谷主自觉如同软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天璇星君迄未露面,询问黄山群雄,均答非所问,不禁大感恼怒,一连数日过去,他乃武林枭雄,一门宗师,无法长久寄人篱下,召来黄山一名执事,道:“老夫意欲求见石夫人,有烦尊驾带路!?” 那人面露难色,笑道:“并非在下不愿,这两天夫人小姐亦为了庄主杳无音讯大感忧急,侦骑尽出,谅不久便有确讯,谷主务请稍安勿燥!” 雷音谷主沉声道:“贵庄主莫非已遭不测之祸么?” 那人是一四句左右中年汉子,高颊隆额,精芒内敛,不言而知是一身武功内外双修,闻言冷冷一笑道:“敝庄主武功登峰造极,山外么魔小丑,岂堪一击,定是为了他事所羁,不及传讯告知行踪……” 话尚未了,雷音谷主忽右腕一翻,迅如电光石火抓出,一把扣住了那人曲池穴上,冷笑道: “老夫不信,尊驾实话实说,如有一字虚假,莫怨老夫手辣心黑!” 中年汉子痛彻心脾,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却硬挺着神色不变,淡淡一笑道:“敝庄主以礼相待,自问并无缺失,谷主缘何欺 人太甚?” 雷音谷主方欲答话,忽闻身后一名高手发出痛极嗥声,不禁心头猛震,别面回顾,只见一个面覆纱布少女五指扣在自己手下肩胛骨上,面无人色,躯体恙颤。 只听少女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敝庄待客以礼,岂知引狼入室,喧宾夺主!” 雷音谷主道:“石姑娘么?” “不错!” 雷音谷主略一沉忖,松指放开中年汉子,道:“老朽并非上门欺人,怎奈令尊避而不见,老朽无异座上囚,是以忍无可忍!” 石红芍亦缓缓放开了那雷音谷主手下,道:“听谷主言外之意,莫非责家父存心如此?即不能同哀互谅,有友若此,反不如无,那么谷主请便吧,敝谷恕不接待恶朋!” 雷音谷主不禁激怒得须发怒张,大喝道:“石姑娘是下驱客令么?” “正是!” 石红芍冷冷一笑道:“本庄不容恶客!” “大胆!” 雷音谷主一声霹雳大喝道:“令尊尚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无礼?你这黄毛丫头委实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如不替令尊教训教训你,日后更不知为令尊引来多少强敌!” 右掌疾挥而出,无形潜劲罩向石红芍而示。 石红芍只感微风飚然,不带丝毫劲力,方觉有异,意欲闪出雷音谷主劲罡之外,但怎来得及,四方八面风生,似龙卷风般将石红芍卷束其中,只感压力渐强,窒息难舒,心中大骇。 雷音谷主有十数名高手随侍谷主,见状不禁喜形于色。 蓦闻一声断喝道:“住手!” 只见石夫人手持一根虬龙拐疾掠入厅,面罩寒霜,冷笑道:“小女无知,谷主这大年岁,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雷音谷主见石夫人现身,哈哈大笑,正欲撤回掌力,石红芍却震开潜劲,发现雷音谷主两名手下笑容未敛,一股怨气全部发泄在他们身上,玉掌疾挥而出,身形迅逾飞枭穿出厅外而杳。 一双雷音谷主手下仍自站在原处不动,但笑容渐收,目中神光缓缓黯淡,面色由白转青变黑,陡地望后直直倒了下去,蓬的一声大响,耳眼口鼻内渐淌出丝丝黑血,身形亦渐缩小。 雷音谷主手下见状不禁目骇神飞,露出悸惧之色。 石夫人黯淡一声道:“红芍这孩子,性情为何变得如此,似中了邪么一般!” 雷音谷主呆得一呆,震怒已极,阴恻恻笑道:“老夫一念之仁,反误了手下两条性命夫人请还老夫一个公道!” 石夫人寒着一张脸,道:“老身必还谷主一个公道,但是非曲直总须明辨,老身有事不明,谷主可否见告?” 雷音谷主道:“石夫人何事不明?” “敝谷相待谷主是否失礼?” “这倒未有。” 雷音谷主道:“但老朽请贵庄执事领班拜见石夫人竟为所拒!” 石夫人冷冷一笑道:“这也不值谷主出手,须知打狗须看主人,难道谷主就无上门欺人之嫌么?” 雷音谷主不禁语塞,却须眉飞动,怒气难消。 石夫接道:“小女又非无父无母孤儿,岂能由谷主无事生非,强言管教二字?” 雷音谷主怒极放声大笑道:“如此说来,这倒是老朽的不是了,好,老朽率众就此告别,一经离山。雷音谷即与贵山誓不两立!” 说着一挥袖,大步迈出。 石夫人喝道:“慢着!” “什么?”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石夫人还要强留不成?” 石夫人道:“谷主去留任便,老朽岂能强留,不过老身要把事情说个明白,眼前山外强敌环伺,相持不下,外子认为尚是鲜疥之疾,因邢无弼尚在万里之外,显得群龙无首,但风闻名大门派门下多人为邢无弼煽感纷纷赶来黄山,是以外子先头迎上,意欲釜底抽薪……” 说时淡淡一笑,接道:“这本不关谷主之事,无庸赘述,既然谷主之因一已之忿坚欲离去,老身有两件事郑重相告!” 首先一出黄山之外,恐谷主全军覆投,其次雁荡谷主故居已荡然无存,言尽在此,还望谷主三思而行。 雷音谷主闻言不由犹豫,道:“石夫人如先把话说明,怎有此误会?” 石夫人道:“老身尚是在片刻之前接获外子传讯方知,谷主去留老身不敢妄置可否,或许谷主认为老身危言耸听,不妨先遣一二门下出山一试?” 言毕即转身扶仗走出厅外而去。 雷音谷主张口欲出声留住石夫人,但倏又忍住,回顾了一眼,道:“石夫人之言是否危言耸听,本座尚不敢妄下断语,你等之意下如何?” “惟谷主之命是遵!” 雷音谷主略一沉吟,道:“方信,韩堂雕两人先出山一探,返回覆命后再定去留!” 雷音谷主门下立跃出两人掠向厅外而去。 石红芍回居室后,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是摔掷东西,生起碰破碎音。 四婢躲在门外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石红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又不敢入去劝阻,恐遭池鱼之殃。 夏莲急奔下楼,拉着周妈上来。 周妈听得稀里哗啦破碎之声,不禁频皱眉头,似想起一事,高声唤道:“小姐,小姐,有件紧急要事必须与小姐知道!” 石红芍冷笑道:“不听,你们不要烦我。” 随即又传来一声哗音。 周妈低声向四婢细语广阵,冬梅点点头即望楼下奔去。 夏莲高声道:“小姐,胡姑娘有口信传来,小姐如不要听,婢子们绝口不提,但日后小姐不要后悔才是。” 室内哗啦碎破之音立时寂灭,良久才听石红芍认声传出道:“夏莲,你说的胡姑娘是谁?” 夏莲面现刁黠笑容,向周妈及两女婢做了一鬼脸,娇笑道:“小姐怎地如此健忘?龙虎山下所见的那位胡薇兰姑娘!” 说时冬梅已然上楼,微微颔首。 须臾,只听石红芍唤道:“夏莲,进来!我要问话!” 夏莲紧捏着一把冷汗,怯气气走了入去,只见室中一片零乱,怀盘壶盏掷得粉碎。 石红芍云鬓不整,眼皮红肿,似是哭泣过,怒容未消,目睹夏莲走入,冷笑道:“夏莲,你们几个意欲编织一美丽的谎言用来欺骗我么?” 夏莲忙道:“婢子怎敢欺骗小姐,如有一言不实,愿受重责。” 石红芍半信半疑,仍寒着一张脸道:“胡姑娘说了什么?” “胡姑娘口信说这两天有位武林前辈前来拜见老夫人提媒说亲。” 夏莲道:“并言已传讯房恩公,请他速来与小姐单独相会。” 石红芍闻言不由心花怒放,但感觉事有原因,面色一沉道:“胡言乱语,破绽百出,这口信由何得知。” 夏莲道:“小姐如不听信,唤周妈一问就知!” 周妈已一闪而入,傍着石红芍耳侧细语良久。 石红芍渐绽如花笑容,靥泛绯红,悄声道:“真的,是厨下的蔡大妈说的?” 周妈正色道:“老身之言句句是真!” 石红芍跺足道:“还不快收拾干净,倘如让恩公瞧见多不好意思。” 夏莲呶着一张嘴,低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石红芍耳尖,嗔道:“夏莲,你胡说什么?” 夏莲低垂一笑道:“婢子那敢胡言乱语!” 石红芍瞪了夏莲一眼,忍不住格格娇笑,自己也忙着收拾,一场暴风雨过去出现云开天青。 室外三婢正转走入房内,忽见石夫人登楼,秋菊忙迎住低声禀告详情。 石夫人摇首轻叹一声道:“这孩子为何如此情痴。” 略一思索,道:“不要让小姐知道为娘已来过此处。” 转身步下楼去。 四婢忙着与石红芍梳妆,石红芍默默忖思着:“怪道翔弟在孽龙潭言词闪烁,若即若离,他恐蜚短流长,又防形迹败露,故尽量避不相见,他乃是个诚厚君子,龙虎山下信誓且旦,娘也面允,我为何如此……” 继又转念道:“我石红芍有生以来,视男人如粪土,暗中誓言终身不嫁,不料一时好奇,发现追拘魂学究是假,钦佩他才华高绝,武功旷奇,料定他必是一丰神俊逸,翩翩不群的少年,不料果然……” 忆起龙虎山麓土屋内偎在舒翔飞怀中情景,不禁面红耳热,心头小鹿猛撞。 此刻,只见石红芍换易一袭薄如蝉翼的罗衣。 更显得肤如凝脂,莲靥春浓,回眸一笑百媚生,风华盖代,艳绝人寰。 且说方信,韩崇彪两人奉了雷音谷主之命去黄山外踩道,两人均是雷音谷数一数二之高手,一身武艺诡异卓绝。 两人一路飞奔出山,黄山暗桩早有传讯毫无阻拦,突然一声阴恻恻冷笑由身前不远林中随风飘送入耳。 笑声低沉,宛如袅啼,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不禁面色一变,方信大喝道:“何方朋友,要话就请当面,如装神弄鬼,休怨老夫心辣手黑。” 林中现出一条黑影,冉冉飘出林外,一张死人面孔惨白无神,吊睛勾鼻,凶光逼射,身法似绘实速,眨眼便至两人身前。 韩崇彪大喝道:“尊驾是何来历?” 那人轻笑一声道:“两位明知,此问未免多余,请速回万石山庄,再前一步就到了鬼门关!” 方信韩崇彪两人似心意相迫,四掌齐出,攻向黑衣人而去,出手奇快,攻向部位均是要害致命大穴,尤其掌势凌厉不容闪避开去。 黑衣人竟然不闪不避,四掌迅快如风疾我击实。 方倌韩崇彪两人只觉触体一软,掌力都卸消于无形,顿感有异,不禁大声失色。 只听黑衣人发出一声哈哈大笑,方韩两人猛感一股强大无朋回震之力硬将身形撞飞了出去。 黑衣人如影随形飞落,两臂疾伸分扣住方信韩崇彪腕脉上,猛狞之下,方韩两人双双惨-出声,两条手臂生生拧折离肩飞坠,鲜血如注涌出。 方信韩崇彪两人摔震在地不起,只道必死无疑。 黑衣人出指如风,止住了两人断臂溢血,阴阴一笑道:“我不杀你,借汝等之口回告雷音老贼,休妄念图逃,俟邢令主到来再行定夺。 话落,人起,凌空一个倒翻,隐入林中不见。 阳光煦和,松风送涛,鸟音黄鸣,黛蔚迎碧,令人目旷神贻,但,地面上多出两条血淋淋手臂,腥气四溢,为这宁谧乎添了几分丑恶。 方信韩崇彪两人挣扎立了起来,吞服了一粒伤药调息片刻,只觉气力已渐恢复,相视苦笑了一声。 韩崇彪道:“昔年我两未投入雷音谷主之前,已是扬名大江南北,一身武功蹊径别走,玄诡奇奥,虽不敢自诩独步武林,却亦睥视江湖,怎么竟在此黑衣怪人手下非但走不出一个照面,而且白白赔了一条手臂,方贤弟,你是否瞧出此人来历及武功路子?” 方信摇首黯然一笑,道:“我俩有何面目再回万石山庄!?” 韩崇彪苦笑了笑,长叹一声道:“进又不能,退又不可,陷身维谷,羞见谷主,我俩还是自尽了吧!” 方信冷笑一声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弟不愿轻易言死, 留得三寸气住,终有报仇雪恨之日,走,咱们囚见谷主!” 两人蹒跚反转万石山庄,人尚在半途,即有黄山暗桩回报总舵。 雷音谷主自方信韩崇彪离去后,即感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及至得知传讯韩崇彪方倌两人断臂负伤而回,不禁骇然猛凛,如趺入万丈深渊的半晌做出不得。 良久,长叹一声道:“看来只有等石庄主返山后再定行止!” 一旁闪出金翅大鹏闵希骞,宏声道:“谷主,黄山方圆六七百里,出入孔径何尝干百,邢无弼党羽虽众,亦难将黄山团团围死,百密难免一疏,属下不信无法安然离开黄山。” 雷音谷主黯然一笑道:“闵老师之言诚然慨是,-闵老师何以能知那条路径我等离去可安然无恙!” 闵希骞不禁语塞。 雷音谷主叹息一声,目露忧郁之色,道:“本座最忧心的就是雁荡基业已荡然无存,石夫人之言恐非子虚危言,皮即不存,毛将焉附,各地分坛亦恐粉碎无遗,我等纵或安然离开,只恐天下之大,恐无容身之地!” 闵希骞突趋前一步,低声道:“谷主此来真正用意,并非共谋拒邢,意在黄山基业及孽龙潭玉昊钩,目前石中辉离山他住,群龙无首,我等何不施展猝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而代之!” 雷音谷主怒视了闵希骞一眼,沉声道:“形势逆转,谈何容易,石中辉虽离山他往,但黄山内尚有能人在,就拿其女红芍而言,可见一斑,石夫人精芒内敛,举止若定,不言而知一身武功神奇莫测,必需谋定后动,棋差-错,满盘皆输。” 闵希骞道:“时机稍从即逝乃谷主必须三思!” 雷音谷主忽瞥见大厅右侧窗外隐现一条人影,不禁脸色微 变,缓缓立起,颔首道:“本座自当筹思良策。” 突见形斜擦而出,疾如离弦之弩,拍的一声大响,窗户震飞了出去,人似流星穿出窗外。 只见一条人影疾向围林深郁处掠去。 雷音谷主大喝道:“鼠辈那里走!” 他身法奇快无比,两手十指箕张,鹰抓雕扑,往那人胸后猛戮而下,指风破空,嘶嘶锐啸。 仅及三寸左右便抓在那人后胸,那人下扑的身形急沉,突扭腰一旋,双掌迎出,冷笑道:“老贼你也太手狠心辣了!” 雷音谷主狂笑道:“你自找死,可怨不得老夫。” 笑时四掌已蓬然接实,雷音谷主突感掌势一收,劲力全消,只听那人一声长笑腾起,穿空飞去,四外传来一片喝叱之声。 雷音谷主身形落地,但觉双掌生出麻痒感觉,心中大惊,仔细一瞧,发现双掌掌心红肿,突起如米,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封住臂肘穴道,掠回宾馆大厅。 此事之发生突如其来,从雷音谷主扑出至掠回才不过刹那间功夫,雷音谷主门下见谷主扑出,均不由呆得一呆,不知发生何事,互望了一眼,立即赶去,那知谷主神色身颓丧疾又掠回,更大感惊愕。 雷音谷主回至座上,伸出双臂,只见两拳已紫肿突起,指粗背隆,伸屈滞碍,麻痒外更感针扎刺痛,热热如焚,不禁面色惨变。 只听厅外传报道:“石夫人驾到!” 雷音谷主面色异样难看,离座而迎。 但见石夫人已迈进大厅,身后相随一双青衣美婢秋菊冬梅,道:“谷主请座。” 说时目光却注视在雷音谷主一双手掌上,取出一粒其红如火,大如雀卵丹药,接道:“谷主服下七日之后肿消血行,武功无碍!” 雷音谷主接过谢了一声并未即服,道:“贵山戒备森严,怎容屑小潜入重地如履无人之境?” 石夫人微微一笑道:“此人乃邢无弼三师弟鄂祖东,人称毒蝎子,擅使百毒,老身已设下禁制,诱他入伏成擒,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竟让此贼得以遁去!” 雷音谷主怎会不听出石夫人言外之音,如非自己误事,鄂祖东业已被擒了,不由老脸一红。 虽然如此,内心却怨毒已极,暗道:“日后老夫如不将黄山化为劫灰,难消此恨!” 石夫人似洞察雷音谷主肺腑,巳知其心意,微微一笑,道:“所幸谷主有惊无险,吉人天相,只须休养数日便可平复如初,老身佛堂尚有禅课,还请见谅!” 雷音谷主道:“些许毒伤,老朽尚未放在心上,蒙石夫人探望赐药,何敢克当,夫人请回吧,恕不恭送了。” 石夫人面色肃然,转身慢步从容走出厅外而去。 途中冬梅低笑道:“老贼明知有诈,却苦于无法出口,鄂祖东怎会侵入宾舍重地!” 石夫人喟然叹息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怎奈虑及千万生灵,不得不尔,鄂祖东实有其人,现仍与廖金吾在一处,但此人是谁尚无法知情?不过并非本山之敌!” 秋菊笑道:“雷音谷主虽接过夫人赐药,但未即服,显然心惧夫人暗中陷害!” 石夫人无限感慨道:“彼以诈来,我以诚往,雷音谷主日后败 亡之因,端在不能坦诚共事尔!” 冬梅默默不语,似满怀心事,忽面色一惊道:“伤雷音谷主之人既非本山所为,夫人焉知系本山之友?” 石夫人微笑道:“具有如此身手且对本山了如指掌的能有谁?” 二婢互望了一眼,冬梅眸露惊喜之色道:“莫非是他来了!” 情不自禁牵着秋菊手腕,想欲向石红芍所居园中掠去。 石夫人低喝道:“且慢,你们赶去也见不着,芍儿这孩子自觉在雷音谷主手下吃了暗亏,誓欲报复不可,故激使少侠施计使雷音谷主颜面无光,如不是他,还有何人?” 秋菊玉靥一红,道:“婢子们尚未睹及少侠庐山本来面目,仅从夫人小姐语中得知少侠俊逸如玉,才华绝世,潘安重生,翩翩不羁,婢子意欲窥视少侠一眼,也可庆欣小姐终身有托!夫人得此乘龙佳婿。” 石夫人闻言笑骂道:“有什么好瞧的,你等日后还不是需与小姐一同嫁过去!” 秋菊冬梅不禁羞红上颊,跺足娇嗔道:“夫人……” 身如惊鸿翩然疾闪掠去。 秋菊冬梅身如飞燕掠入园中,忽闻一阴沉笑声随风飘传入耳,二婢不禁心中一震,循声望去,只见拘魂学究立在紫藤花架下望他们招手,不禁大喜,纵身跃去,身形甫落,同声唤道:“少侠!” 拘魂学究双眉微皱道:“我之不愿来此,即是防口风败露行藏故尔。” 冬梅衽福道:“婢子知罪!小姐何在?” 拘魂学究摇首答道:“尚未相见,何能知之。” 秋菊不禁-怔,道:“方才计伤雷音谷主是否少侠所为?”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楼栏上突出春兰娇俏身影,显然为语声惊动,春梅瞥见拘魂学究,迅速转身内入。 拘魂学究亦已察觉,飘然进入书阁抬级登楼而上,只见石红芍嫣然含笑盈盈相迎于栈口。 石红芍落落大方,携手相牵入得居室。 四婢忙得不亦乐乎,纷纷送上香茗,酒莱纷陪,夏莲玉靥一红,道:“少侠,此处并无外人,请复本来面目,以免小姐受惊!” 拘魂学究暗叹一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舒翔飞何辜,情孽难赎,只恐身难由已了!” 不禁望了石红芍一眼,只觉石红芍眸露幽怨之色,缓缓褪下面具黑袍。 四婢顿然目迷神眩,只见舒翔飞面如冠玉,星目悬鼻,唇红齿白,猿臂蜂腰,挺拔不群,俊美男子比比皆是,但舒翔飞却另有一种稀有的翩翩气质,不由看得呆了,真个看煞卫介。 石红芍妩媚一笑,轻喝道:“你们还不退下!” 四婢如梦初醒,靥泛绯红,低鬟一笑,退了出去。 石红芍突闪身坐入舒翔飞怀中,杏眼一红,不禁伏身嘤嘤啜泣。 舒翔飞心中不由泛起愧疚之念,无限怜爱,搂着石红芍的娇躯,就着云鬟低语道:“芍妹,莫非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石红芍凄楚答道:“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敢欺侮我?” 舒翔飞一脸茫然之色,急道:“在下怎敢,芍妹请勿冤屈在下,若让令堂得知,未免愧对!” 石红芍微仰首嗔道:“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兰姐姐一人!” 舒翔飞玉面一红,道:“芍妹有所不知,胡薇兰是在下师姐,在下敬她如师,岂可相提并论,芍妹天人,丽绝人寰,得蒙垂爱,在下受宠若惊,无奈家父尚下落不明,怎能论及儿女之私,何况……何况……” 一连说了两个何况,余言似碍难出口。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不要何况何况,我替你说了吧,何况令尊雄心未泯,日后必成敌对,既爱其女自不能伤害其父,心怀畏忌,是么?” 舒翔飞心神猛凛,岂料胡薇兰石红芍两女均有人所不及的超人智慧,日后倘成敌对,石中辉如有石红芍为辅,则不啻如虎添翼,忙笑了笑,道:“芍妹想到那里去了。” “哼!我猜到你心坎里去了。” 石红芍佯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我爹为邪术所害,你若救治却不过举手之劳,竟然和我谎言防阴人冲撞,不但惧我识破,而且以我爹之昏迷,遂你绥靖武林凶邪之志,若我爹过早更醒,此项图谋恐尽付之流水!” 舒翔飞内心惊异莫名,抚抓石红芍云鬓,笑道:“异日若你我为敌,芍妹将成为在下心腹之患,辛亏在下独蒙芍妹垂青,得长侍妆台,作终身不二之臣。” 石红芍玉靥绯红,娇嗔道:“说得好听,恐你口不应心!” 舒翔飞俊脸一红,道:“在下向来说一不二,芍妹不信,在下即矢天誓日也是枉然!” 石红芍翘首娇笑道:“好,我相信你就是,不过从今以后我要相随不离。” 舒翔飞大惊失色道:“这怎么行!” 石红芍似依人小鸟般,偎在舒翔飞怀中,逗人怜爱,凄然一笑,悄语道:“翔哥,不知怎的一日不见便难自己,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已不像当日幽娴贤淑的石红芍,翔哥难道忍心袖手不管么?” 舒翔飞忆起胡薇兰兰句赠言,叹息一声道:“两情若真永长久,岂仅在朝朝与暮暮。” 他知石红芍为患得患失心理作祟,这也难怪石红芍,自己若拘魂学究身份不被她揭破,石红芍绝不致如此情凝,主动既在石红芍,若易身而处,自己又当何如。 石红芍螓首微翘,星眸含情,凝视在舒翔飞脸上,呼吸急促,胸脯上下颤动,意乱情迷,莲靥绯红,春意盎然,舒翔飞暗叹了一声,忆起昨晚情景,不禁低首望两片樱唇紧紧凑了上去。 石红芍嘤咛一声,丁香半吐,紧紧吮住。 人非太上,岂能忘情,此刻舒翔飞纵是柳下惠再世,也无法不动心。 却不料窗外四婢点破窗纸窥视房内情景。 四婢与石红芍名虽主仆,却谊同姊妹,见石红芍性情大变,无不忧心惶惶,衷心冀望两人好事得谐,结为连理。 见状均知好事可成,各各红着一张脸悄无声息退了开去。 两情缱绻,锦帐春浓,被翻江浪,真个只羡鸳鸯不羡仙。 舒翔飞拥着石红芍玉体,口中低吟道:“青螺添远山,两娇靥稳时圆,抱云勾雪近灯看,升处不堪怜,今生但愿无离别,花月下绿屏前,双蚕成茧共缠锦,更结后生缘!” 第七章 万石山庄斗法 石红芍此刻才了却夙愿,忧心尽释,娓娓软语,娇碎嗯咛,浅颦羞笑,悄声不堪颠狂。 闺房之乐尤甚于画眉,儿女之私者墨难以形容,更不足外人道也。 掌灯时分,舒翔飞石红芍巳整衣离榻,四婢叩门进入,均粉靥涌霞,偷觑了舒翔飞一眼,趋进石红芍身前悄贺一声:“小姐大喜!” 石红芍不敢正视四婢,低垂螓首不胜含羞,却回眸一笑,嗔视了舒翔飞一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舒翔飞不禁心神一荡,忙收敛心神。 四婢换上一席酒菜,延请舒翔飞石红芍入座,盈盈一笑悄然退出室外。 舒翔飞举杯相敬,正待启齿,忽闻门外夏莲娇声道:“胡姑娘到!” 石红芍家做了什么愧心事般,心头小鹿猛撞,红霞涌颊,颤声道:“兰姐姐来了,这怎么好!” 舒翔飞尤更惊惶失措,一直不安。 只见门外翩若惊鸿般闪入风华绝代,仪态万千的胡薇兰,颊泛红云,凝眸注视室内舒翔飞石红芍一眼,胸中已是了然。 舒翔飞趋前一步,执着胡薇兰柔夷,惶恐笑道:“兰姐来得正好!” 胡薇兰虽是落落大方,想起晚来情景,亦不由羞意上涌,挣脱了舒翔飞右手,白了他一眼。 盈盈走了过去,牵着石红芍双手,柔声道:“芍妹妹别来可好!” 石红芍娇羞不胜,低声道:“托兰姐姐之福,小妹贱体粗安!” 胡薇兰回眸一笑,向舒翔飞道:“翔弟请去楼下走走,愚姐要与芍妹说几句体已话,到时愚姐自会唤你上来!” 舒翔飞如奉大赦,连声称是,临去之前取箸挟了一大块鸡脯入口中,谢了一声飘然走了出去。 胡薇兰与石红芍对坐倾吐衷肠。 舒翔飞独坐亭间,默然忖思化解黄山祸患于无形之策,除恶务尽倒也不难,廖金吾等凶邪授首之期不远。 但雷音谷主是否可制衡石中辉,尚难知之。 但一想到天璇星君石中辉不禁忧心如焚! 初来万石山庄,石中辉为了爱女之疾有所顾忌,如今他一无牵虑,雄图壮志行将死灰复燃,日后为善为恶尤难妄自忖度! 最辣手的就是玉昊钩,若让石中辉得知为自己得去,翁婿必反目成仇。 他智计过人,深思熟虑之下,已忖出一可行之策,忽闻醉济颠郑奇呵呵大笑声传来,但见老醉鬼郑奇与石夫人相偕走入园中,趋前向石夫人长施一揖,道:“在下拜老夫人!” 石夫人也真是喜爱这未来的东床快婿,轩眉一笑道:“不敢,少侠别来叮好,为何少侠独自一人在此,胡姑娘及芍儿呢?” 伸手抚着舒翔飞肩膀端详了一眼,只觉舒翔飞气质翩翩,人 若玉树临风,倜傥不群。暗道:“难怪芍儿一见钟情,魂梦牵萦,这孩子着使实人喜爱!” 舒翔飞忙道:“两位姑娘她们有说不尽离情别绪,所以在下无事在园中静思退敌之策。” 老醉鬼呵呵大笑道:“说得好听,未必就不是被两位姑奶奶赶下楼来的?” 舒翔飞不禁俊面一红,瞪了郑奇一眼。 醉济颠郑奇两眼一翻,宏声如雷骂道:“吹胡子瞪眼则甚,规距些,还不拜见岳母大人!” 老醉鬼这一大声喧嚷,早惊动楼上诸女纷纷现身,目睹老醉鬼出语诙谐,均笑得花枝乱颤。 舒翔飞僵在那里做声不得。 石红芍见状意有不忍,娇呼道:“娘,快请上楼!” 石夫人谒然一笑,扶着舒翔飞问长问短,神态慈祥。 舒翔飞有问必答,洵洵如处子,庄重有礼。 一俟登楼,舒翔飞不禁惊得呆了,楼厅事布设一如喜庆,由不得脸红过耳。 因胡薇兰自幼父母双亡,意欲拜在石夫人膝下作为义女,此事在龙虎山下石夫人即已有意,但碍难出口,今宵得偿心愿。 眼见一双爱女与乘龙佳婿大礼参拜,由不得笑遂颜开…… 月明中天,三更将残。 舒翔飞独自一人返回孽龙潭绝顶石室,察视石中辉情景。 石中辉仍在昏睡中,但呓语频频,似不胜痛苦,不言而知廖金吾续施魔魂邪术。 卫凤池道:“治本之策莫如黎庭扫穴,歼毙廖金吾,则邪魔自解。 舒翔飞颔首道:“天明之前在下意欲前往匪穴一行,石夫人稍时即会到来!” 说时伸指如飞,与石中辉点了十数处穴道。 四老此刻的神情却与乎日沉默寡言大不相同,如沐春风,相视而笑。 舒翔飞不禁一怔,诧道:“四老似已知情了?” 陶广朗笑一声道:“老朽等并不知详情,但胡姑娘已然来过,今后我等动向约略知悉一二,恭贺少侠得此如花美眷。” 舒翔飞面色一红,诧道:“兰姐为何知道此处?” 陶广道:“翠鸟能来,姑姑娘焉有不知之理!” 舒翔飞不禁恍然大悟。 正说之间,胡薇兰石红芍两女已翩然闪入室中。 胡薇兰道:“翔弟,凶邪已大举进袭孽龙潭,夫人已然下令不得现身拦阻,容他们来此涧谷一举歼灭,翔弟可偕同四老阻截,俾使石夫人可从容将石庄主搬走!” 舒翔飞道:“小弟遵命!” 偕同四老出洞离去。 片刻时分,石夫人与四婢入来,瞥见石中辉面色苍白,瞑目昏睡情状,不禁慨叹一声,伸手挟起,转面望了石红芍一眼。 蔼然笑道:“芍儿,你同春梅四人,随你兰姐赶往燕京,听从兰姐的话,不可在途中生事,为娘一俟料理妥当,立即赶往燕京,务必在吉期前赶至。” 石红芍娇羞不胜道:“女儿知道,娘请保重!” 石夫人挟着石中辉走出洞外,一声珍重出口,身如鹰翔雕飞望峰下掠去…… 且说雷音谷主自石夫人赠药辞别出厅而去,他乃枭雄巨擘, 秉心多疑,深恐为石夫人毒害受制,怀药不服,意欲以本身深厚内功驱毒。 雷音谷主紫肿更甚,痛疗加剧,双臂沉重,几乎抬不起来,心中忧急如焚。 闵希骞咳了一声道:“谷主,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雷音谷主道:“贤弟有话请说,为何如此拘谨?” 闵希骞道:“石夫人所赠之约不妨一试,属下以为谷主太小心了,黄山倘需加害谷主与属下等未必如此卑劣,何况黄山之外,强敌逼伺,自顾不暇,终须借重本谷,他安有不知辅车相依,盾亡齿寒之理!”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贤弟之言极是,须知一朝-蛇咬,三年怕井绳,本座昔年出道未久,险为-友人暗害,为此长怀心中!” 说时取出石夫人赐赠丹药服下。 须臾,便感痛痒稍减,知此药对症,不禁心中略宽。 突见厅外踉跄走入方信韩崇彪两人,雷音谷主及门下目睹两人失去一臂,袍袖血污,面无血色,不禁骇然动容。 雷音谷主忙喝令门下将两人扶住居室躺下,赐服伤药,问出经过详情,叹息一声道:“邢果非易与之辈,网罗能手之众,武功无不卓绝诡异,方信韩崇彪两人一身武学不弱,怎料不堪一击!” 言下郁郁不乐,不时长吁短叹。 闵希骞等人知谷主心事重重,先是孟翠环及田大姑小青小红于洞庭石清离去之后便下落不明! 再是护总法阎子明白黄山赶返雷音谷途中无故失踪。 如今又悉石夫人传言得知雁荡雷音谷基业已荡然无存,此无不是邢无弼所赐,由是对邢无弼无弼怨毒入骨,誓不两立,此刻寄人篱下,备受冷漠,一代枭雄,怎甘受此。 他们不知雷音谷主最痛心疾首的无过于孟翠环失踪,因雷音谷主与孟翠环有一段极不寻常的渊源。 一天过去,雷音谷主双掌痛痒虽减轻不少,两臂却仍不能运行自如,心内急燥不已。 暗中切齿痛恨道:“日后老夫如遇上鄂祖东,不将其寸磔凌迟,难消此恨。” 忽闻门下报稍石夫人求见,雷音谷主不禁一怔,忖道:“时近三更,暮夜时分求见必有要事!” 立道:“本座出迎!” 雷音谷主迎之于大厅落座后,发现石火人神色激动,不禁大感讶异,含笑道:“石夫人深夜造访,不知何事见教?” 石夫人道:“方才接获外子传讯,凶邪今晚四更时分必大举侵犯,外子为釜底抽薪计,在山外施展声东击西之计,一则可减弱来犯之敌锐气,再本山也可有从容布署之机,特来相告请严加戒备……” 说着目光忽落在雷音谷主一双手掌上,接道:“不知谷主伤愈否?” 目光中泛出一丝诧异之色。 雷音谷主知为石夫人察破,不禁面红耳热,郝然答道:“老朽欲试用本身真气逼驱伤毒,以致耽误,服下夫人之药后,灵药异常,现已减轻不少。” 石夫人微微叹息一声道:“倘立时服用,此刻当已痊愈,若耽误失时,毒必侵入内腑经络,非期以七日,无法愈可如常,但也不要紧,谷主手下不乏好手,谅凶邪亦不致侵入此处!” 说着起立告辞,接道:“外子今晚必然返回与谷主相商拒邢 大计!” 雷音谷主送走石夫人后,即命门下严加戒备,布桩四外,只听天际遥处不时隐隐可闻长啸,不知是否凶邪所发或为黄山彼此之间相互传讯。 天色已近四鼓,雷音谷主与闵希骞立在庭外低声谈论,忽见石夫人挟着石中辉匆匆奔来,身后尚随着一劲装捷服黄山高手。 雷音谷主发现石中辉昏迷不醒,不禁大惊道:“庄主为何人所伤?” 石夫人道:“外子被掌伤内腑,为老身点了昏穴带回救治,强敌分数批大举侵袭,谷主门下若欲相助,可命本山弟子领路阻截!” 雷音谷主忙道:“敝谷门下听侯差遣。” 石夫人望了身后劲装捷服汉子一眼道:“王华,你引雷音谷主门下赶去梨花鸣应敌!” 说时抱着石中辉疾速离去。 此正鸠占鹊巢大好良机,无奈雷音谷主双掌紫肿不愈,石夫人石红芍母女二人武功似高不可测,何况强敌居然掌伤石中辉,自己能否撑此危局…… 雷音谷主心内矛盾异常,却属强弩之未,不禁油然泛起岁月不饶,英雄老去之感,暗中感喟一声,随命闵希骞率领半数高手相随那黄山门下匆匆迎截强敌。 那败破荒凉道观内粉面伽蓝廖金吾正注视在三具草人之前本命星灯上,不但石中辉灯焰比昨晚更明,而且申茂林端九峰那两盏本已点弱的灯焰,又复明亮,不禁大感震惊。 殿内除八名手执法器匪徒外,尚有同党多人凝目注视在法坛上。 廖金吾面色一变,道:“在下此一驱命魔魂大法百试百验,无一错失,怎地遇上如此怪事,莫非宓总管送来的海底名册记述的生辰八字不实么?” 匪徒中忽有一老面浓须老者道:“廖老师,我等应改弦易辙才是,守株待兔未免不智,范海平老师等人潜入孽龙潭久久未回,谅已遭毒手,宓总管亦久无音讯……” 廖金吾冷冷一笑道:“郑老师计将安出,在下洗耳恭听。” 郑姓老者见廖金吾神色不善,已是怨毒在心,冷笑道:“分兵五路,大举进袭黄山!” 廖金吾脸色数度变易,显然掩不住他对郑老者内心之痛恨,然却颔首道:“就依郑老师之见!” 手持令符一支,递向郑姓老者,淡淡一笑道:“请郑老师发号施令,调兵遣将,在下留此继续作法,双管齐下,以遂血洗黄山之愿。” 郑姓老者乃邛来掌门师弟,黑道巨魁追命判官郑无极,武功甚高,手辣心黑,闻言也不谦逊,接过令符,出得正殿调遣能手进袭黄山。 廖金吾目中闪出一缕狠毒杀机,向法坛之下问道:“天色是什么时候?” 一手持铜拔黑袍大汉答道:“三鼓已尽,四更方初。” 廖金吾道:“在下不信此三人本命星宫如此强硬!?” 说着披发仗剑登坛绝解,焚符立起,仗剑挥指,口中念念有词,坛下鼓钹金鸣之声大作。 一刹那间,阴风惨惨,刺骨阴森,大殿内灯烛俱变惨绿,那石中辉申茂林端九峰三盏本命星灯又显得暗弱无光,三清古殿内鬼声啾啾,魅影幻飞,张牙舞瓜,狞恶恐怖。 蓦地。 一声清朗笑声飘传入内,廖金吾心灵已受惊兆.不觉面色大变,正待跃下法坛,陡见一条惊人匹练白虹卷入,坛下八名匪徒首当其冲。 只听惨-连声,八名匪徒各各分尸两截倒卧血泊中。 三清古殿灯烛复明,魅影全消。 廖金吾已是魂不附体,惊天白虹余势未遏,当朗-声,廖金吾那只执剑右臂离肩坠地,鲜血暴涌如注。 剑收人现。廖金吾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面目孔恶怪异老叟,不禁颤声道:“老前辈……” 老叟飞疾两指点住伤血外溢,阴恻恻怪笑道:“唤我老祖宗也饶不了你的性命,你可是邢无弼弟廖金吾么?” 廖金吾悸惧巳极,颤声道:“在下正是廖金吾,老前辈倘饶在下一命,在下无所不报!” 来人正是舒翔飞,仍以拘魂学究身份赶来道观,闻言冷笑道:“你如惜命,老朽命你献出宓总管窃来的海底名册及种种黄山隐秘!” 廖金吾忙道:“在下从命!” “还有!” 拘魂学究沉声道:“你这邪术心法秘谱亦须献与老朽?” 在人檐前下,那怕不低头,廖金吾惜命要紧,怎有不允之理。 拘魂学究更得寸进尺,道:“尊驾奉邢无弼之命主持进袭黄山大局,想倚寄甚深,邪无弼诸般策划,均借重驾借箸代筹,尊驾需毫无隐瞒向老朽禀明,邢无弼生辰八字亦请见告!” 语气渐见和缓,廖金吾求生之念大盛,但亦为之大骇,暗道:“我这‘驱命魔魂’大法,岂是你这老鬼能习成的?” 倘须借我之力图害师兄,那无异痴人说梦,有朝一日,廖某必令你这老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消我心头之恨!拘魂学究似看穿廖金吾鬼域心机,发出一声刺耳心悸的怪笑道:“廖金吾,你休生鬼蜮妄念,老朽说话莫怪,留你一条狗命,但须受老朽囚禁,倘发现丝毫不实,再想活命即难于登天!” 廖金吾忙道:“在下不敢。”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其实老朽也是黑道凶邪,人称拘魂学究就是老朽,你那驱命鬼魂大法并无什么奥深之处,老朽稍加研习即可施展裕如。” 粉面伽蓝廖金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料不到此人就是武林十九邪最著凶名的拘魂学究房山铭,知非俯首就范听命不可,若胆敢妄生诡计,必身罹惨祸无疑,即照实一字不漏和盘托出,并取出海低名册及驱命鬼魂邪法秘谱。 观外凶邪余党均为四老及丐帮高手除尽。 他们并非任意屠戮,除拼搏时被杀身伤外,余皆擒住,问明来历姓名,十恶不赦被点死穴,余皆废除一身武功,由丐帮囚禁秘处,待端午后即行释放。 本来廖金吾在道观外布桩森严,拘魂学究等不能如此容易侵入,但追命判官邢无极调遣大部精英好手分兵五路大举进袭黄山,以致守备空虚。 拘魂学究将廖金吾点了昏穴后交与丐帮弟子,立即与四老抄秘径转回万石山庄,迳去佛堂。 石夫人一身武学禅门正宗,已臻化境,与石中辉乃神仙眷侣,却为石中辉雄心勃勃,妄欲武林霸主称尊,不惜千方百计搜觅旷绝奇学,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以致双手血腥。 但行事甚为隐秘,事后一无痕迹可寻,仅石夫人知情,乃苦 口相劝,石中辉口虽应允,暗中仍我行我素。 石夫人那年产下石红芍后,石中辉爱逾性命,怎奈石红芍一岁后即怪疾罹体石夫人知是夙孽,见其夫口是心非,日后将罹恶报,为此拜佛皈依,经堂立禁,不准石中辉进入,永断情忧,如尊礼佛,以消除石中辉父女夙孽。 石中辉自获爱女后,目睹红芍疾发之痛苦,其妻亦绝燕好之私,终年不得一见。 亦深自警惕,立意将其爱女之病治好,图霸武林之志仍未忘怀,但较前稍稍敛束。 且说石中辉为石夫人自孽龙潭带回,于经堂之侧一幢芳兰小轩内辟室静睡。 多日来石中辉始终未醒,此刻面色却显得得安静详和,无疑驱命鬼魂之法禁制已解。 但舒翔飞点穴独门手法仍留,是以熟睡不醒。 这时,石夫人挟着拐杖走了入来,身后却相随着与石中辉一模一样的天璇星君,但略显病容。 石夫人目睹天璇星君安详入睡,不由叹息一声道:“庄主经此危劫后,不知能否番然悔悟?” 缓缓转面接道:“稍时雷音谷主来此,不可露出破绽。” 假天璇星君点了点头。 门外突走入白发苍苍老仆,行动矫捷,不言而知身负奇绝武功,躬身行礼道:“房前辈求见!” 石夫人目露喜容道:“快请!” 老仆领命转趋出。 须臾,只见拘魂学究领着卫凤池等四老飘然进入,以子婿之礼展拜石夫人,继为四老一一引见。 石夫人蔼然微笑道:“贤婿,你看他装得像么?” 拘魂学究笑道:“但愿能骗过雷音谷主,小婿只待雷音谷主来此后,立即北上!” 说着双手递过前为宓总管盗录的那本底海名册。 那假天璇星君道:“少侠怎不除去雷音谷主。” 拘魂学究摇首道:“若此,黄山则蒙受不义之名,北雁荡自雷音谷主撤离后,其巢穴内逃出不少沦囚的武林人物!” 仇如海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在下看来雷音谷主必离山他往,那时仇家自会找上他,无须黄山出手!” 石夫人点点首道:“贤婿之言甚是!” 突见那名老仆再度进入,禀道:“山外入侵之敌均退,雷音谷高手巳将邓无极这一路悉敌歼戮,现已返回宾舍。” 拘魂学究望了石夫人一眼。 石夫人会意,道:“你去延请雷音谷主来此,就说庄主请他一晤!” 老仆躬身道:“属下遵命!” 转身出得芝兰小轩,迳向雷音谷主那所宾舍走去。 宾舍内灯火如画,人声鼎沸,守在墙外的黄山高手认出来人是打扫夫人经堂外园林的老戴,低声道:“老戴,你来此则甚?” “奉庄主之命,请雷音谷主一往!” 黄山高手立即把话传报了入去,随即便有人命老戴晋见。 不久,老戴走前,雷音谷主率同三名高手快步随着老戴之后走去。 老戴领着雷音谷主四人走入芝兰小轩内,即见石夫人含笑相迎,道:“外子虽已醒来,但体力未复,为我所阻,是以未能出迎,望乞见谅!” 雷音谷主抱拳笑道:“贤梁孟鹣鲽情深,令人欣羡!” 石夫人延入室中,只见天璇星君拥被而坐,面容清瘦,目泛歉疚之色道:“在下原以为谷主尚须摒挡就绪后驾临黄山,以致在下离山他往,未能接待如仪,良深歉疚。” “不敢!” 雷音谷主道:“庄主为何人所伤?” 石中辉郝然一笑道:“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在下幸能再世为人,皆因贱内及时相救,不然在下已身为厉鬼矣!” 雷音谷主惊问详情。 石中辉邀叹一声道:“邢无弼谋我黄山基业处心积虑,不惜竭尽其力,围山之众几乎囊括了整个江湖黑道凶邪巨擘!” 幸而邢无弼结怨甚多,于西川成都武侯祠为其门主申屠怀远逼得无路投奔,避往青城……” 雷音谷主双眉不禁一凛,惊道:“邢无弼原出身青城,重投青城,只恐武林间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谷主睿智无匹,说得一点不错!” 石中辉颔首微笑道:“邢无弼危词耸动各大门派友人兼程赶来黄山大事进袭,另以青城掌门玄都上人投帖邀请各大门派掌门人,端午日期青城参观盛典,其实邢无弼真正用意在藉此一会,说对各大门派消灭申屠怀远及我等!” 雷音谷主神色极为震惊。 石中辉摇首微笑道:“殊不料邢无弼天夺其魄,前次来到敝山欲施阴谋因事机不密致恼羞成怒,在山外杀害其同行方奇崖韩畏三等人灭口致功败垂成……” 雷音谷主道:“此事已盛传武林,兄弟亦耳熟能洋。” “就是为此,各大门派中赶来黄山之人均为方奇崖等人说服,各返本门去了!” 雷音谷主宏声大笑道:“这叫做一着错满盘皆输,邢无弼委实后悔莫及!” 石夫人接道:“各大门派中人本无如此容易说服,方奇崖谓端午之约乃邢无弼一项恶毒阴谋,设计将各大门派掌门人与其订城下之盟,推其为盟主,否则各大门派必有累卵之危,倘言之不实,将自剔以谢天下武林!” 何况黄山之外邢无弼以其师弟粉面伽蓝廖金吾为主,廖金吾恶名久著,方奇崖试问赶来各大门派高手能否与廖金吾沆瀣一气,屈居其下?” 天璇星君笑道:“正派门下,均自视甚高,屈居廖金吾之下有沾师门,是以纷纷作鸟兽散,不然敝山危矣!” 雷昔谷主道:“庄主得道多助,逢凶化吉,只不知庄主为何人所算?” 天璇星君黯然一笑道;“廖金吾擅使邪法,在下也是一时托大,孤身侵入匪徒总坛时,发现廖金吾竟札了一具草人!” 并写了在下姓名生辰八字,搭了法坛,施以魂鬼之术,在下发出天璇星君掌力意欲一击毙命,那知意为邪术所侵,只觉天晕地转竟不省人事!” 雷音谷主大骇,道:“如此说来,庄主已然被擒了!” “不错!” “在下确已被擒了!” 天璇星君淡然一笑道:“所幸廖金吾志在那柄玉昊钩,逼问在下孽龙潭确址!” 雷音谷主大惊失色道:“庄主是否据实相告?” “自然据实相告!” 天璇星君微笑道:“倘非如此拙荆怎能找到在下身陷何处?而且廖金吾遣出两批高手潜入孽龙潭取剑,可惜无一幸免!” 为此廖金吾方知心劳力拙,才改弦易辙大举侵袭,拙荆得以乘虚而入,手刃廖金吾救出在下!” 雷音谷主不知为何,心内着实不是滋味,故作歉疚之色道:“兄弟不知庄主陷身匪穴,否则兄弟岂能坐视!” 天璇星君大笑道:“谷主说此未免太见外了,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其实只怪在下太大意了,刚愎自用,致有此失!” 说着忽面色一肃,接道:“谷主,邢无弼一天不死,你我难得安宁,遑论称雄天下,图霸武林,在下意欲明日闭关潜修一宗武林绝学以应来日之危,期以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重见,在此期间谷主未免太以寂寥,在下意欲相求一事?” 雷音谷主道:“只弟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天璇星君道:“烦请谷主孽龙潭取剑!” 雷音谷主大出望外,闻言呆得一呆,道:“庄主此言是自真心?房兄尚未返转,只恐……” 天璇星君正色道:“朋友相交,焉可不推心置腹,房兄此去大内,成败尚在未知之天,无异西江之水难济枯竭池鱼,不过在下以此相托,也无非尽人事而已,谷主睿智无双,或能了却多年未竟心念!” 说着目露诚挚之容,含笑道:“谷主尚未去过孽龙潭,在下指派老仆领往察视究竟再筹思取剑之计如何?” 雷音谷主虽是老奸巨滑,心知天璇星君必有深意在内,但利之所在,心智难免为其蒙蔽,自忖武功甚为纵有诡计在内,亦无所惧,慨然应允道:“敢不从命!” 天璇星君望了石夫人一眼,道:“唤戴福进来!” 石夫人转身趋出,领着白发苍苍戴福走了入来。 天璇星君道:“在下尚须凋息,恐七七期内无法与谷主见面,请谷主见谅!” 随命戴福领雷音谷主前往孽龙潭。 戴福躬身向雷音谷主道:“老奴带路,谷主请!” 雷音谷主立即告辞,由石夫人送出轩外。 轩外云雾弥漫,花木瞥石复见,雷音谷主眼力锐敏,瞧出轩外四周已布设奇门禁制,玄奥奇诡,不禁暗感骇然。 三个雷音谷高手互望了一眼,一人低声道:“这是何奇门,两位瞧了出来么?小弟意欲一试?” 他们随着雷音谷主身后,循着一条白石小径走去,宽仅三尺,目力所及也仅三尺左右。 雷音谷主虽然闻及身后语声,却假装无知,这名门下似足下一滑,身形踉跑斜跌入石径外禁制内。 蓦地。 一声沉闷雷声起自禁制中,只听那雷音谷主高手发出一声刺耳厉-,身形倒撞跌在石径内。 雷音谷主及一双门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那人衣裤焦黑,须发半枯,皮肤灼出粒粒水泡灼伤。 那雷音谷门下除灼伤外,余无所损,弹身立起,却也骇得面无人色。 戴福转身过来,寒着一张脸,如罩严霜一不发一声。 雷音谷主怒视了门下一眼,冷笑道:“为何引发奇门禁制,该当何罪?” 那人惊恐躬身道:“属下知罪,但并非属下有意引发,系属下滑跌所致!” 雷音谷主骂了一声,喝令快走。 回至宾舍后,率领雷音谷主全数好手,随着戴福赶往孽龙潭。 雷音谷主与戴福并肩同行,询问甚详,戴福有问必答,竟不思索,口齿快捷,言无不尽。 约莫一顿饱光景过去,孽龙潭那座孤峰巳然在望,戴福倏地身形停住,道:“谷主还有何不明之处要问老奴么?”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道:“你这就要返转万石山庄么?” 戴福摇首笑道:“稍时进入山腹,暴声雷鸣,对面说话不复可闻,老奴领入谷主后即行回禀,恕老奴斗胆直言。 石庄主为了取剑,殚智竭尽,费尽心帆,不知葬生了多少精英,仍然无功而退! 是以庄主已感灰心绝望,但风声却传扬江湖,谷主若想取得玉昊钩,并无非一夕之功,物各有主,端凭机缘而已!” 雷音谷主听出戴福弦外之音,即是石中辉不以取剑相托,自己来到黄山真正用意,亦无非足觊觎工吴钩,共谋拒邢仅是托词而已! 所以石中辉索兴故作大方,命戴主领自己前来孽龙潭,让自己知难而退。 想到此处,不禁暗惊石中辉城府深沉,智谋设计委实高人一筹。 这时雷音谷主微微颔首道:“不错,物各有主,端凭机缘福泽而已,老朽并无必得之心,你所知者悉以相告老朽,若老朽再问你也不知所答,就烦请带路吧!?” 抵达峰下,雷音谷主仅挑选八人相随,其余均布伏四外,登峰之际,雷音谷主扫视远处一瞥,不由脸色微变,疾随戴福腾身而上。 鱼贯进入孽龙潭后,只听飞瀑怒泻如雷,水气寒凉,山腹内幽暗如漆,雷音谷主手挥松油火摺哗啦煽起一道熊熊火焰。 雷音谷主想起戴福途中曾言说此山腹内阴暗异常,但四周壁上原有松油火炬三数支。 石夫人与侵入孽龙潭匪徒拼搏时悉数撞熄,遂跃向石壁前就着火焰照映,果然发现松油火炬。 于是一一重行燃点,山腹重现光明。 戴福转身向外行去,意欲转回山庄。 雷音谷主手下却纷纷疾闪阻住戴福去路。 戴福寒着一张脸,目中逼射出炽热如焚怒焰,须发根根扬起,凛然生威,右掌缓缓抬起。 那双手掌竟由白转紫,由紫转赤,赤红如火。 雷音谷主忽手掌一挥,示意门下让开,让戴福安然离去。 阻住戴福去路的雷音谷主高手纷纷散开。 戴福暗哼一声,须发疾飘,右掌松垂了下去,迈开大步穿入隙径隐没。 雷音谷主察视盘绕潭外粗如人臂绳索,索端仍齿留痕,显然潭中有孽龙不假。 潭周尚倒着数具尸体,手持兵器,不敌败亡,目瞪口张,死犹余忿。 雷音谷主仔细观察他们致死的伤痕! 不禁大吃一惊,每人均伤在左胸,重手法致命,部位竟然不差分毫,挥手示意门下疾撤出孽龙潭外。 退出洞外闵希骞诧道:“谷主何故放走戴福?” 雷音谷主冷笑道:“留他何用,戴福如不返回,我等将死无葬 身之地!” 说着目光飘向四外。 雷音谷主接道:“这孽龙潭四外正有千百道锐利目光注视我等,石中辉相托本座取剑,未必不是用心甚诚,我等焉能弄巧成拙,走,速回山庄再行计议!” 第八章 怒惩贪花贼 山阴道上,柳竹翠郁,迎风摇拂,野花含笑,鹅黄嫣紫,只见一俊美少年,身着浅紫长衫,铜录嵌肩,肩披一柄斑剥苍澜古剑。 飘然如行云流水,神采奕奕,倜傥不凡。 这少年正是舒翔飞,还我本来面目,只觉心情从未有如此愉悦舒泰。 离了黄山,乘骑附舟北上已抵冀南,本欲于徐州搭运河快船迳抵沧州再转奔京师,但接获四老传讯请其取径邯郸,虽未明何事,却知四老必有隐意在内,故抄捷径奔冀南。 舒翔飞正欲转入官塘大道之际,忽见道旁树干上系有一匹银驹,从头到尾毛片如雪,不见一丝杂毛,神骏异常,辔鞍簇新华丽,鞍囊内半露一函,上书: “留呈少侠!” 他倏的伸手取出,折阅之下已明就里,将函折叠放置怀内,抚摸那匹银驹脸颊,似不胜喜爱。 马能识途,轻轻发出一声嘶鸣,昂首侧脸亲近舒翔飞,人马亲近了片刻,舒翔飞解开缰绳,腾身鞍背,转入官道,风驰电掣奔去。 千里追风良驹,脚程本快,一刹那间已驰出十数里之遥, 只见前途六人六骑缓缓而行,骑上人均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 不言而知均是江湖人物。 但,六人六骑并非挨次行进,却是一列散开,将官道整个通路俱被堵住了。 舒翔飞暗暗冷笑一声,仍是纵骑如飞而去。 那骑上六人耳闻身后蹄声如雷急骤如雨,不禁一惊,旋面四顾,只见一人一骑电掣而至,心头猛震纷纷大喝出声。 舒翔飞马不停蹄,在两人两骑之间犹穿而入,冷笑一声道:“让开!” 马奔之势奇猛,舒翔飞存心使坏,毫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两人平空自马背上摔了出去。 吧达吧达坠地,座骑受惊过甚希聿聿狂嘶不已。 其余四骑上人大惊,纷纷跃下鞍来,舒翔飞入骑已冲出十余丈外,猛地勒马停蹄转身! 冷冷一笑道:“天下人均似你等如此并肩乘骑,世上无路可走了!” 摔落两人只受轻伤,弹身立起,连声狞笑,同时一个虎扑向前,意欲将舒翔飞抛落下鞍痛惩方消心头之恨。 但一瞧见银白神驹,不禁猛然面色大变,身形顿住。 一个面如朱砂老者略一踌躇,道:“尊驾座骑是何处得来的?” 舒翔飞目露鄙视不屑之色,淡淡一笑道:“难怪邢令主频遭拂逆,原来所用非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六人相顾失色,面如珠砂老者抱拳笑道:“原来尊驾亦受邢令主之邀而来,尊驾来历姓名可否赐告,以免失敬?” 舒翔飞朗笑道:“在下常飞,从不在江湖走动,但得邢令主来书求助,却又语焉未详,只请在下赶至邯郸三悦店找到廖金吾自知详情!” “原来尊驾尚不知情!” 面如朱砂老者道:“老朽曹坤,你我结伴而行,到了三悦店再说如何?” 舒翔飞微笑道:“在下马快,恐六位赶不上.不过先到后到均是一样,那么在下先行一步就是!” 略一拱手,勒转马头如飞而去。 其实舒翔飞已知详情。何用曹坤再为详说! 他这一奔出,曹坤六人呆得一呆,亦一跃上骑,正待扬鞭驰出之际,忽的只感一阵头昏眼花,喊声不好,一个个到了摔下马来,昏死在地。 道旁忽穿出多条人影将曹坤等六人六骑悉数搬离一空! 曹坤六人醒来,头目仍有刺痛昏眩,却感到两足以下剧痛更甚,只觉存身在茅棚内凉湿地下,软弱无力坐起。 但,相互可发现每人拾个足趾被利刃削断,鲜血仍自余粒欲滴,不禁胆战心寒,骇然色变。 棚外远处隐隐传来拼搏喝叱之声,渐至消失无闻。 曹坤长叹一声道:“看来我等无葬身之处,只是有点死得不明不白,委实令人痛恨!” 蓦地。 忽瞥见一条人影闪现棚外探首而入,认出正是方才相遇的舒翔飞。 舒翔飞迅快掠入茅棚内,见状愕然道:“仅片刻之离,六位何致如此?” 伸手扶起曹坤靠坐于棚架上,发现六人足趾根根被割,神色极为骇然。 曹坤苦笑一声,目露茫然之色,道:“老朽亦无所知,登骑间忽觉头目昏眩摔落下鞍不省人事,方才醒来连个人影均未瞧见,常少侠何故回头!” 舒翔飞道:“此事委实凑巧,在下座骑千里追风,驱策腾跃之间不慎将革囊失落途中,奔去甚远方始发觉,遂勒骑回奔寻获。 在下心疑为何不见曹老师等影踪。竟发现六位座骑上并无一人落荒奔入林中,立感定有原因。 寻至六位坠马之处,察觉多人足迹,循迹而来遭甚多蒙面江湖人物围袭,幸为在下驱退纷纷逃去,曹老师,你不知仇家是谁么? 曹坤黯然一笑,摇首表示不知。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在下设法将六位带出,同去三悦店如何?只有日落之前必须赶抵三悦店,这样吧!在下座骑快,容在下赶至,命廖金吾即速遣人来此将六位送去!” “常少侠且慢!?” 曹坤忙道:“缓不济急,如俟少侠赶抵三悦店,则老朽六人恐尸首已灭了。” 舒翔飞不禁一怔,道:“此话怎说!” 曹坤道:“少侠虽驱走蒙面人,但少侠离去蒙面人必卷土重来,老朽如猜测不错,蒙面人必是搜查老朽等身旁有无携带邢令主密缄,但他们未曾料到邢令主只有口信!” 舒翔飞道:“那好办,在下只带走曹老师一人!” 曹坤凄然一笑道:“盛情心感,但无济于事,少侠倘带老朽,蒙面匪徒必全力阻劫,少侠无法兼顾之下老朽必死无疑,死不足畏,但口信却无法带到!” 舒翔飞面有难色,道:“这就叫在下无法可想了!” 曹坤道:“将口信托少侠转达鄂祖东!” “鄂祖东!” 舒翔飞诧道:“他是何许人也!” “邢令主是三师弟,因廖金吾尚未赶抵三悦店,邢令主谓如果廖金吾赶抵三悦店,依第一道锦囊妙计行事,否则当依第二道锦囊妙策施为!” 曹坤道:“老朽头上有一发簪,此乃信物,请少侠带去!” 舒翔飞凝目望去,只见是一极乎常老旧的发簪,任谁都不会注意这毫不起眼之物有这大的用处,道:“在下得罪了!” 伸手拔下发簪,收置怀内。 曹坤又道:“少侠如不在日落之前将口信带到,恐鄂祖东需依照第三道锦囊妙计行事了!” “在下定将口信带到就是。” 舒翔飞缓缓转身出得茅棚外,登骑如飞而去。 三悦店为邯郸县城内百多年老字号的士马行台,安商客栈,远近闻名,无人不知,重门叠户,庭园幽美,除投宿打尖外,吃喝玩乐应有尽有,邯郸人士无不趋之若惊。 天向色暮,三悦栈店外来了一匹雪白龙驹,驹背上人美如冠玉,倜傥不群,店小二忙着趋前为牵马执蹬,哈腰躬身笑道:“公子,小的领您去上房!” 美少年微微一笑,飘身落鞍,随着店夥走入,只觉这家客栈气派异常宏伟,朱栏回廓,崇楼花阁,窗樗玲珑,盈柱休金,花木巨盛,隐隐飘传入耳弦管丝竹,笑语喧哗之声。 店夥领着俊美少年进入一座月洞门内两明一暗独院,笑道:“公子瞧瞧这间独院是否满意!” 俊逸公子取出一块重约十两纹银,道:“你速与我送上酒菜,还有我来此需会晤—位姓鄂的朋友,鄂朋友如在此处,请捎个口信给他有要事相告!” 店夥原认俊美少年乃豪富子弟,纨夸阔少,此刻一听,不禁面色肃然。 喏喏连声道:“鄂大爷现在小店,小的立即禀知!” 身形转急急奔去。 约莫—盏热茶寸分,月洞门外忽走入一个面目森冷中年汉子,身着一袭玄色长衫,一双手掌青中带黑,大而且厚,无疑为毒蝎子鄂祖东。 鄂祖东步履之间,不带丝毫声息,身形倏地在檐下停住,须臾,面色一变,似不胜惊异,轻咳一声道:“那位要找我姓鄂的问话。” 只听一声清朗笑声传出道:“在下常飞,由西川兼程赶来,鄂老师可否请进来叙活!” 鄂祖东神色—变,身形迈入,只见一俊美如玉背剑少年巍立案侧含笑相候,不由上下打量常飞一眼,抱拳道:“常少侠不知有何见教?” 常飞笑道:“不敢,鄂老师请坐!” 言毕从怀中取出一支发簪,递向鄂祖东,接道:“在下幸不负所托,于日落之前赶至送交鄂老师!” 鄂祖东一见发簪不禁大惊失色道:“常少侠从何处取得?莫非大师兄亲自交与少侠么?” 常飞微微一笑道:“如此重要之物,邢大侠岂能交与在下,不过在下与南阳六煞曹坤六人受命—路同行而来,在下因事途中稍作勾留,随即赶上,却发现曹坤六人遭不明人物暗袭,奄奄待毙,却一息尚存……” 随即叙出详情。 鄂祖东闻言慨叹—声道:“廖师兄未有音讯到来,不知黄山之事吉凶如何?眼前只有依照第二条锦囊妙计施为了,大师兄早听鄂某之计,他怎会如此狼狈。” 常飞摇首微笑道:“不然,邢大伙深谋远虑,谋定后动,故可立于不败,鄂老师用毒之能虽高,但善泅者必溺于水,鄂老师在不知不觉已被人暗算,难道鄂老师丝毫无知么?” 鄂祖东不禁面色大变,道:“少侠定有所知,望乞见告,鄂某罹受何物?” “蛊!” 常飞道:“乃—种绝毒之蛊!” 鄂祖东不禁魂不附体.骇然汗如雨下,道:“少侠,你是否危言恐吓,用蛊能手莫如苗酝赤灵观主施雷,一如鄂某在意念之间驱毒伤人于无形,但除他之外,并无别人能暗算得鄂某!” “一点不错,就是施雷!” 常飞冷冷一笑道:“施雷与邢大侠反目成仇,为此心有不忿,已形同水火,积不相容,幸而鄂老师一身全是绝毒,那毒蛊在邢老师体内饱啖毒血,一俟血尽髓枯、虽是大罗金仙下凡,鄂老师亦无法活命!” 鄂祖东虽心惊胆怵,却临事不乱,道:“少侠为何知之?” 常飞淡淡一笑道:“鄂老师眉心显露一颗豆大红斑,不言而知毒蛊侵入体内甚久,适才三悦栈外在下偶发现一条走出的 身影极似施雷,故断言必是施雷所为……” 说时喟然叹息一声道:“看来邢大侠之计又成泡影了,鄂老师危在旦夕,倘驱使无形奇毒必伤及自身!” 说时一阵脚步声趟入院落,只见店夥提着食盒进入,鄂祖东面色大变,道:“鄂某去去就来,容再相见!” 转身急急走出门外。 桌面上摆设一席珍羞美味,常飞一人独自坐下浅饮了一口,赞道:“公子独酌孤寂,小的此处有位姓黄姑娘,色艺双全,出身官臣,是个好人家女儿,无奈家遭巨变,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黄姑娘卖笑不卖身,唤她过来与公子解个闷儿可好?” 常飞那有心情押妓侑洒,却听得此女出身官臣,家遭巨变,不由引发好奇侧隐之心.颔首笑道:“唤她来吧!” 店夥喜形于色道:“小的这叫黄姑娘来!” 三步变成两步奔了出去。 话已出口,常飞似有点追悔,暗道:“我为何如此?虽说逢场作戏,目中有色,心中无色,但师门谨严,更何以面对兰姐他们!” 心内懊悔不绝,忖思俟黄女入来后,即推说有事在身,无暇宴乐,赠以重金也就算了。 心念一定也就胸中舒泰,如释重负。 忽见店夥领着一少女进入,常飞只觉此女清丽脱俗,明眸皓齿,俨然大家闺秀,暗暗诧道:“此女清丽脱俗,怎的竟沦入风尘!” 店夥立即退出。 这少女盈盈拜了下去,吐声清脆道:“贱妾黄娟梅拜见公子!” 由不得玉靥霞红,暗道:“此人人品奇佳,俊逸倜傥,眉宇甚正,怎的与凶邪为伍?” 常飞忙道:“不敢,黄姑娘请起!快快请坐也好叙话!” 黄娟梅似不胜含羞侧身坐下。 常飞道:“在下方才听得店赂说起,黄姑娘出身官臣,不幸家遭巨变,沦入风尘,如需在下相肋之处,在下当尽力而为!” 黄娟梅星眸一红,凄然欲汨,但又倏忍住,幽幽说出详情。 原来黄娟梅之父黄宏庆系邯郸县县丞,因知县魏英贪赃枉法,又勾结当地恶霸鲁绍球,狼狈为奸。 鲁子好色贪花,鱼肉乡里,横行不法,苦主告之县衙,非但不得其直,返回后即暴毙于家,黄宏庆暗中封函密呈保定府,怎奈事机不密,被魏英截获,定下栽赃诬陷之计,罗织成罪,将黄宏庆打入死囚牢内。 黄娟梅因其母赢弱多病,未随其父到任,依其姑父姑母家居,闻得噩耗,迢迢赶来,探出魏英派使鲁绍球栽赃,诬成一项死罪。 黄娟梅知鲁子元霸好色,遂现身风尘,诱使鲁子入彀,欲挟持鲁子使冤情昭雪,无奈天不从人愿,竟被鄂祖东看中,无计可施,那店夥是一好人,意欲藉公子之力与鄂大爷说情,常飞闻言不由剑眉一凛,冷笑道:“天下竟有如此赃官,黄姑娘请勿忧心,在下自有妙策救出令尊!” 忽转颜一笑道:“如下在猜得不错,黄姑娘定谙技击!” 黄娟梅霞扁红生,芳心暗喜,道:“如救出家父,贱妾愿为妾奉伺奉终身,贱妾姑父本为武师,耳濡目染,足以略谙武 功仅足以防身,怎可与公子相比!” 常飞忽面色微变,低声道:“有人来了,姑娘请勿多言,凡事自有在下担待!” 两条身影疾如电闪穿入室中,只见是—双面目阴冷狞恶短装汉子,一人却挟着那店夥。 店夥面无人色,目光乞求着常飞救援。 常飞似无动于衷,—双牙筷却疾如离弦般射出。 挟着店夥的汉子,忽张嘴裂牙惨嗥出声,身形亦倒撞跌翻在地,—双牙筷深插入肩胛骨内,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店夥,额角沁出黄豆般大豆汗珠,龇牙痛哼。 另—短装汉子目露惊悸之色,倒退了两步。 常飞岭冷—笑道:“胆大鼠辈,竟胆闯入本公子居室,挟持店夥,分明意欲劫财,该当何罪!” 说右伸手握向肩后长剑。 “且慢!” 那未受伤短装汉子忙道:“兄弟两人奉了鄂老师之命恭请少侠移驾一叙!” 常飞沉声道:“我去了也无用,解铃还须系铃人,鄂老师自己心里明白,不过你等挟持店夥何故?” 那汉子答道:“这位姑娘本是鄂老师心上人,兄弟恨店夥明知故犯,为贪图赏银,竟荐与少侠……” 不待话毕,常飞面色一沉,冷笑道:“胡说,这不关店夥的事,是在下闻得几位姑娘艳名才命他请来,鄂老师命在旦夕,自身难保,尚欲与在下争风吃醋么?此事暂且休提,两位速回去请鄂老师前来,别误了重要大事。” 说时人已离座飞起,五指奇快无比拔出伤肩汉子牙筷。 两道血箭随着牙筷喷出,常飞身形已然回座,端的快极。 伤肩汉子弹立而起,手抚伤肩,与同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黄娟梅目睹常飞暗器手法玄奥卓绝,不禁大感震惊,暗道:“料不到他竟有如此高强的身手?” 店夥低声向黄娟梅道:“小的不是与姑娘说过,这位公子是正人君子,绝非恶匪徒!” 黄娟梅莲靥一红,道:“贱妾骤闻之下,错把公子当作邪恶邪匪徒,不过贱妾一见公子气宇方正,顿知贱妾所拟非是!” 常飞笑笑,里了店夥一眼,道:“看来你不出到有知人之明,谅黄姑娘受你之劝,以邪制邪不妨一试,否则定是你已受高明指教!” 店夥红着一张脸,嗫嚅答道:“公子猜得一点不错,小的在公子未曾到来之前诚然巳受高人指点,公子有所不知,小的身受黄大人宏恩,粉身难报,只要能救出黄大人,小的吃点苦头又有何妨!” 常飞慨叹一声道:“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俱是读书人,店家,因你一念之善,必获天佑,此后福泽绵远,子孙永昌。” 店夥逊谢道:“多谢公子金言!” 常飞忖知那指点店夥之人定是丐帮门下,略一沉吟,笑逭:“店家,那指点你求助于在人之人你还找得到他么?你请他今晚三更时分到此一会,因在下不能分身,相救黄姑娘尊翁出囚尚须借重此入之力不可!” 店夥立时答道:“小的自信能找到此人!” 常飞颔首道:“好,你去吧!” 店夥哈腰躬身道:“小的这就告辞!” 转身疾趋而出。 常飞目注黄娟梅微笑道:“姑娘请至内室歇息,稍时鄂祖东必同群邪前来,在下逢会设法留下鲁绍球父子。” 黄娟梅目露感激之色道:“贱妾遵命!” 盈盈一福,莲步姗姗向内室走去。 常飞忽闻内室黄娟梅发出一声惊呼,身形倏然而起,疾射入室,只见房中已坐定一青袍老叟,黄娟梅已惊得花容失色。 这黑衣老叟正是褚青史,常飞忙道:“姑娘休惊,是自己人!” 褚青史闪身常飞身前,附耳密语一阵。 常飞点点头道:“此计甚好,就这么办,一切全仗褚老大力了!” 褚青史深深地打量一眼,冷漠如冰的面色上,忽泛出一丝煦和如春笑容,道:“少侠,须防作茧自缚!” 话落人已穿窗疾杳。 常飞俊面一红,掉首疾闪出室而去。 忽闻一阵零乱步声传来,只见一双大汉架着鄂祖东走入,其后相随五人,首为峨冠高鬂身仙双剑道者,次为身着团锦暗花长衫的肥肉老者,紧接着三个劲装捷服少年汉子,均年在廿五六开外,内中一身着锦衣劲装少年,鹰眼邪视,面色白中泛青。 鄂祖东痛苦难挨,惨白面庞上冷汗如雨,也不讲礼数,任两人扶着坐下,呻吟出声道:“少侠,鄂某真的无救了么?” 常飞冷冷一笑道:“五位请坐,请赐告来历姓名?” “贫道大别道德观太极慧剑果衍!” “老朽铁臂驼龙鲁绍球!” “在下北岳五行剑连天贵!” “在下勾漏追风掌尉迟英!” “在下琵琶摧魂鲁元霸!” 一双大汉亦报出姓名仍桐柏双杰窦建震,窦建威! 常飞含笑道:“七位请坐,谅尚有许多同道前辈均已赶赴九回谷去了!缘吝一面,不胜惋惜!” 太极慧剑果衍道长神色一怔,诧道:“少侠难道不去九回谷了么?如此岂非有负邢大侠重托!” 常飞举掌召来店夥,吩咐增添杯子。 暮霭四合,室中一片朦胧。 常飞望了鄂祖东一眼,道:“去九回谷又有何用?目前与我为敌人物并非长胜镖局,而是赤灵观主施雷,鄂老师危在旦夕,如不找到施雷,鄂老师恐活不到三天!” 果衍道长点点首道:“少侠所言虽是,但长胜镖局之事明晨即需解决,如照第三条锦囊妙计施行,虽手段似嫌歹毒,但可免除无穷后患!” 常飞笑笑道:“太迟了,别说第三道锦囊妙策,就是三十道亦是无济于事。” 说时店夥大步走了入来,燃点四盏八角宫灯,并增添了杯子,摆设时有意无意之间望了常飞一眼。 果衍道长诧道:“为何太迟了?” “鄂老师乃使毒能手,施雷亦是驱毒个中翘楚,意念之间能致于死,无如两雄并存,先下手算为强,施雷能在不知觉间在鄂老师身上下蛊,下言而知也能在诸位身上施展鬼蜮伎俩……” 果衍道长等人闻言面色大变,坐立不安,生似在他自己身 上有物蠕蠕而动。 常飞接道:“此刻鄂老师谅感觉好些了,施雷必已去九回谷主施展蛊毒,以致分心无法兼顾,怨毒在心,这也难怪施雷反脸成仇。” 铁臂驼龙鲁绍球霍地立起,沉声道:“事不宜迟,老朽父子两人欲立即赶至九回谷擒施雷来此解开鄂老师身罹蛊毒。” “难道尔等不怕蛊毒。”“老朽父子练就一身混元金罩钟,金铁不入,无惧那蛊毒?” 鲁绍球说时面现洋洋得意之色。 “我看未必!” 常飞冷笑道:“诸位身上施雷恐怕巳暗中下了蛊!” 鲁绍球等人闻言不禁面色惨变,骇然相颐。 尤其鄂祖东惊悸欲绝,额上汗珠滚滚冒出。 果衍道长猛一转念,不禁冷笑道:“你这是危言耸听,何以能知道贫道等人身上均罹受了蛊毒?” 常飞淡淡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看在邢无弼面上,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据在下所知,身罹蛊毒之人,其眉心呈露一颗豆大红斑!” 各位相互察视便知在下言之不虚,最好的证明莫过于鲁老英雄袒露上体,道长察视其背上是否有一蚕形活动?” 接着发出一声冷笑道:“说什么金铁不入?夜郎自大,不识羞耻,看来邢无弼找错人了!” 此言一出,除鄂祖东外席上诸人均不禁勃然作色,但为蛊毒所慑,却敢怒而不敢言。 果衍道长似知理屈,郝然笑道:“少侠请休动怒,贫道失言,望乞见谅!” 说时就着灯光之下察视众人眉心,果如常飞所言,眉心间均泛现豆大红斑,不禁心神猛凛,忙道:“鲁老施主可否袒露上衣。” 鲁绍球惊惶失惜,迅即脱除上衣。 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鲁结球背肌里面显出蚕形之物,其色暗红,僵伏不动。 常飞脸色漠然如冰,迳自在自己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似赞许酒甘芳洌,意犹未尽,又续饮了两杯,举箸进食,旁若无人。 群邪此刻性命要紧,全然不顾体面,纷纷解脱上衣相互察视,不幸俱为常飞言中,均苦着一张脸,求计于常飞。 常飞长叹一声道:“非是在下不愿也,而是无能为力尔,除非……” 鲁绍球情急问道:“除非什么,看少侠言外之意,老朽等尚还有一线生机?” 常飞淡淡一笑道:“此乃在下猜测,但稍一猜测有误,必误诸位性命,为此在下需把此事从头说起,再抽丝剥茧找出究竟,瞧瞧诺位是否确有一线生机,不过诸位不可丝毫隐瞒,尤其是鄂老师。” 鄂祖东此际虽觉较前轻松,但背上依然齿痛宛如针刺,气血逆散,坐立不安,闻言慌不迭地答道:“鄂某照实直言,毫无所隐!” “其实在下已从邢无弼口中得出八九!” 常飞正色道:“现在在下长话短说,九回谷主与长胜镖局江湖结怨,仇如海深,无奈长胜镖局眼皮子宽,交情广远。 九回谷主一直不敢妄动,此次竟受邢无弼教唆暗劫重镖于 松林古刹中,劫镖却是鄂老师所为,镖局人手及松林寺僧众全在昏睡中红镖却不翼而飞……” 果衍道长道:“少侠所言句句不假!” “这还无关紧要,江湖恩怨,无非劫杀寻仇,松林寺人众一觉醒来,非但镖货失去,而且面肤青紫,神智昏乱,方丈长恨大师自觉责无旁货,迳自下山查访蛛丝马迹。 不意相遇灵蛇剑客许东阳,那知许东阳竟是有为而来,问知情由,即言要找回失镖,除了邢无弼外别人无此能为,自告奋勇,七日内必有报命,劝请长恨大师回寺静候佳音!” 鄂祖东黯然一笑道:“看来大师兄毫无所隐悉以相告少侠了!” 常飞淡淡一笑道:“许东阳三日不到匆匆赶至松林等,谓邢无弼已慨允相助,飞鸽传讯两日来已查出九回谷主所为。” 邢无弼单人独上九回谷索回原镖,九回谷主略有允意,却为另一凶邪所暗阻,因松林寺众人面肤青紫,神智昏沉俱为该一凶邪魔魂之术的祟,能在意念之间制人于死,邢无弼为投鼠忌器,设词相逼! 九回谷主终于首先需找回过节,定在明晨决一高下,双方不禁邀约能手相助,如九回谷落败,原镖璧还,殊不如此全系邢无弼一手策划,迄至如今长胜镖局仍蒙在鼓中。” 铁臂驼龙鲁绍球道:“少侠言中似有不满邢无弼之意!” 常飞冷笑道:“在下说话并无偏颇,只讲事实,惟其事实找出真象才可寻求各位一线生机,鲁老英雄,在下所言,有那一点失之偏颇?” 鲁绍球面现尴尬笑容道:“少侠所言句句都是事实,不过邢大侠此举并非得已,只有如此才可重振声誉。” 常飞目光扫视了在座群邪一眼,慨叹一声道:“但邢无弼竟失之于急燥用事,所托非人,更与施雷反目成仇,致一着错满盘皆输!” 鄂祖东苦笑道:“鄂某始终不知大师兄错在何处?” 常飞道:“邢无弼不该令鄂老师施展慢性奇毒而谎言为魔魂之术所祟,向长胜镖局既已飞书请廖金吾赶来禳解及除去那隐名凶邪。” 殊不知廖金吾追袭黄山,草率用事,致全军覆没,仅以身免,如今廖金吾不明生死不落,第一道锦囊妙计顿成无影!” 群邪闻知廖金吾黄山事败,全军尽墨,不禁相顾骇然失色。 只听常飞接道:“如今鄂老师身罹毒蛊,第二道妙策须鄂老师明晨赶至,施展无形奇毒将双方人手全部制伏收归已用,遂他日争雄天下问鼎武林之志!” 话声略略一顿,轩眉朗笑道:“试问自身难保,焉可施展第三道歹毒杀人灭口以除后患之计?” 群邪不禁心怵不语,果衍道长迟疑片刻,方道:“少侠所说似与贫道等一线生机无关!” “有关!” 常飞突厉声道:“施雷此举志在揭破邢无弼阴谋,但等明晨施雷赶至九回谷中当众说破,带领双方首脑人手赶至三悦店质询鄂老师,只要各位毫无所隐,尚有一线生机!” 果衍道长面色一变,道:“贫道纵然身遭惨死之祸,也不能卖友求荣?” “道长错了!” 常飞含笑道:“这是求生并非求荣!” 话声甫落,果衍道长及鄂祖东等人忽张口惨嗥出声,面色大变,纷纷仰面翻倒,似痛苦已极,呻吟惨呼不绝。 常飞至此不禁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暗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说来容易,行之维艰,虽兵不厌诈,却有失之仁厚!” 室外疾闪入来褚青史四老,微微一笑,仅留下鲁绍球鲁元霸父子两人,悉皆挟在胁下掠出疾杳。 鲁氏父子被点了昏穴,宛然如死。 只见内室黄娟梅姗姗走出,笑靥如花,盈盈躬身一福,柔声道:“少侠侠义用心,智慧无比,一场武林杀劫转瞬之间消弭于无形,贱妾不胜钦佩!” 店夥匆匆奔入,躬身笑道:“小的不负公子所托,已将这位大爷请到!” 常飞忙道:“有请!” 只见一身着洁净蓝衫中年汉子疾步趋入,满脸恭谨之色,长施一礼,道:“小的邯郸……” 言还未了,常飞即微笑示意阻住道:“尊驾来历姓名在下尽知,且请坐下!” 随即向店夥道:“夜深更重,有烦店家护送黄姑娘回去,三日后必有佳音,姑娘父女得以团圆!” 黄娟梅闻言不禁凄然变色道:“贱妾不能此时言离,望少侠成全贱妾此愿!” 常飞莞尔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与这位朋友需立即登程,将鲁氏父子送往京师,使令尊冤情早雪,重见天日,万一为此耽误,事机不密,反误了令尊性命,姑娘岂非抱恨终天。” 店夥急忙在黄娟梅身前窃窃低语,黄娟梅莲靥霞生,低垂粉头,盈盈拜下,凄然一笑道:“贱妾拜别少侠!” 常飞忙道:“不敢,姑娘请多保重!” 黄娟梅走向门外时,突回面凝眸注视常飞一眼,含情脉脉,柔声道:“少侠珍重,贱妾这就去了!” 常飞听得心神猛震,目送黄娟梅与店夥身影消失后,始暗吁了一声,忙向青衫在年人道:“你我快走,日后切莫说出在下来历姓名?” 青衫中年汉子笑笑道:“兄弟遵命!” 将鲁氏父子抓起,两人疾离出室而去。 翌晚。 邯郸县大堂灯火如昼,京师上骑已至,连夜审讯,鲁氏父子为证,将魏英构陷黄宏庆经过始末一一吐实。 至此冤情得以大白,即黄宏庆官复原职,复理县府,魏英贪赃枉法,秋后处决,鲁氏父子抄家问斩。 黄宏庆父女得以团圆,但黄宏庆只觉仕途险恶,怎可再为五斗米折腰,决意俟新任邯郸县令来,立即辞官。 其女黄娟梅芳心落寞,郁郁寡欢,不时召唤店夥入衙,着他打听舒翔飞的姓名形踪下落。 店夥苦脸一张摇首答称不知。 黄父出狱后知悉被救始末原委,暗叹女儿情深,百般解说言已托京中友人探听此位恩公始名来历,谅不太难。 从此黄娟梅愁怅心情,徘徊西厢,月下凝思,正是: 檀压压, 曲屏斜灯, 心事下眉尖, 金字半开香穗小, 愁不寐, 恨西蟾。 舒翔飞一抵京城即赴乡间叩见其母舒太夫人。 舒太夫人喜见爱子归来,温慰有加,道:“翔儿,快去见过你兰姐姐她们,兰姐姐恐有话要与你说呢?” 舒翔飞低声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转入二进厅,只见夏莲秋菊两婢立在鱼缸旁瞧金鱼翔水,一见舒翔飞即娇笑道:“姑爷,三位姑娘在房间相侯姑爷。” 夏莲俏皮的一指,嘴巴弩向东间。 舒翔飞俊脸一红,骂道:“贫嘴!” 人却往东厢掀帘过入…… 第九章 居心叵测 舒府内外油饰一新,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这两日来的人着实不少,但均在夜深更重之际翩然而至。 著名的武林人物亦纷至杳来,舒府内外均守口如瓶,乡人只知舒府少爷完婚,对新娘是谁均茫然无知。 在舒翔飞回来的第二晚,百了师太及石夫人亦赶至。 舒翔飞正与三女商谈之际,闻报百了师太石夫人来到,纷纷出迎。 接踵而至的是严昌陵及风尘侠丐乐宸。 但有一项奇特这事,这些老辈人物竟绝口不提武林纷争恩怨,连风尘侠丐乐宸远程相送淑莲公主返回天竺之行经过都一字不提,存心避免舒翔飞大喜之期为这些事烦虑。 盈门贺客中竟有九回谷主及长胜镖局总镖头子午断魂枪薛寿阳偕同武林同道登门趋贺。 大婚之期,华宴盛张,鼓乐喧天,舒翔飞只因荷花连枝发,惹得鸳鸯并翼游,燕婉之私,其乐无穷。 这时。 青城邢无弼却心绪不宁,辗转难以成寐,忽闻手下飞报玄都上人来访,邢无弼不禁一怔,暗道:“这么晚了,青城掌门来访必有要事!” 忙道有请。 玄都上人走了入来,行礼落坐后即道:“发出柬帖多半都有覆音到来,端午前必然参加本门盛典,不过……” 邢无弼神色一惊道:“不过什么?情势莫非有变?” 玄都上人面色凝重,双眉微蹙,道:“方才贫道接获传讯,是否与施主有关尚不得而知谅施主亦必有所闻……” 邢无弼来到青城后,建立了自己体系,发号施令,传递消息均不经由青城,青城也无法预闻,是以玄都上人说出此话。 玄都上人若一味恭顺,处处仰人鼻息,反使邢无弼起疑,不如保持一派之尊,又看在昔年同门香火之情上暗加维护来得不亢不卑,逼使邢无弼畏首畏尾,不敢明目张胆,喧宾夺主。 邢无弼闻言面上一热,忙道:“邢某丝毫不知,望掌门人见告!” 玄都上人望了邢无弼一眼,道:“风闻黄山天璇星君与雷音谷主已然化敌为友,结合共盟,将侵入黄山之敌全部歼除,主其事者廖金吾仅以身免,但已罹重伤,虽得以逃遁但不知生死存亡!” 青城掌门说话殊为技巧委婉,不明言廖金吾系邢无弼指使。 邢无弼面色微变,答道:“邢某早就忖知石中辉并非久蛰之辈,为祸武林当在不远,但目前邢某罹受嫁祸江东之际,心有余而力不足,惟俟端午之期再图设法。”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道:“尚有一项惊人信息,传闻长胜镖局护送一批重镖,价值百万,路经松林寺,因总镖头子午断魂枪薛寿阳与松林寺方丈长悦大师乃方外至交,顺道探望旧友,那知一夜之间百万红镖竟不翼而飞,经多方杳访才知是九回谷主所为,双方邀约能手订期印证,如非弭乎化解几乎酿成武林巨变……” 邢无弼大惊失色。夺口问道:“掌门人请道其详?” 玄都上人长叹一声道:“贫道也不怎么清楚,但施主是明知故问,事情均败在施雷鄂祖东身上,鄂祖东不该贫杯好色,竟为施雷暗中下蛊,施主更不该在施雷回至赤灵观后暗中派人袭杀,方有今日之变……”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道:“这也难怪施主,定是施主隐秘被施雷获知不少,恐泄漏风声则全功尽弃。” 邢无弼闻言面色红如吐血,由红转青,由青变为惨白,额上青筋爆突,只觉心如刀绞,半晌做声不得。 玄都上人见状暗道:“天作孽获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正要你倒行逆施,图穷匕现,伏尸在天下武林之前!” 口中却笑慰道:“施主不可心急,自乱脚步,导致一错再错,施雷已吐露施主隐秘谓玉虚洞天确址只有施主一人知情。” 邢无弼霍地虎跃立起,须发怒张,神色狰狞厉声道:“邢某若不将施雷剥皮抽筋难消心头之恨!” 玄都上人正色道:“贫道深夜来访,意在施主必须沉稳持重,不可急燥用事,风闻雷音谷主已离黄山搜觅施主行踪下落,天璇星君勤习一宗绝学武功亦志在施主,申屠怀远风闻已去猩猩峡身为三尸魔君座上客,凡此种种均与施主极为不利,最重要的设若施雷吐出令符隐秘,则后果不堪设想。” 邢无弼神色由激动渐趋平静,沉吟片刻,摇首黯然一笑道:“邢某料测施雷必不敢将令符之事泄出,否则施雷将罹杀身惨祸!” 玄都上人稍一沉吟,颔首道:“施主所见不差,施雷本为 凶邪,正派中人均鄙视其人,若将令符隐秘吐露,五大门派必心疑当年施雷亦参预其事,穷根究底之下,施雷恐弄巧成拙,作法自毙!” 邢无弼突哈哈大笑道:“邢某看来施雷将令符隐秘说出,反收事半功倍之效。” 玄都上人诧道:“这都是为何?” 邢无弼道:“俟五大掌门人到来,邢某即谓令符系施雷所盗,为邢某发现施雷居心叵测,因索取令符致反目成仇,邢某原意亦是趁着端午之会壁还令符,如此岂非得无心插柳之益!” 玄都上人暗中心惊邢无弼智计确是狡毒如狐,含笑稽首道:“看来施主胸有成竹,贫道似不必多虑,夜深更重,施主早点歇息,贫道告辞了。” 邢无弼送走玄都上人,宛如惊弓之鸟,只在室内来回踱度,数日来未接获一件传讯,难道均被截获了么? 他不禁为自己处境担心,端午之会也未必稳操胜算,但他乃心术阴沉之辈,谋定后动。五日后深夜,邢无弼突走访玄都上人,言他须立即下山一行,端午期前三日必然返回青城,属下均留此,嘱玄都上人为他守秘。 玄都上人也不问他何往,意欲何为? 只嘱珍重小心。 邢无弼飘然下了青城…… 口口口口口口 嘉陵江源出秦岭,南流纳涪江、渠红,至重庆入长江,长达二千余里,江流宛转,水色澄碧,青林垂影,风光极佳,尤以北碚的小三峡,山高水急,尤为奇秀。 江岸码头上人群上下来往,熙拥不绝,繁嚣如潮,两岩桅樯连云,舟揖黑压压地一片。 一个短装青衣老者停立江岸,须臾突回身走入一家矮檐茶馆,檐下悬着一方木牌,年代久远木质黝黑,字迹模糊,隐约可辨“马记茶馆”四字。 那老者一脚方跨进茶馆,却遥遥尾蹑着一短装汉子,疾步掠在门首,目注青衣老者后影有顷,嘴角竟泛出一丝耐入寻味的谲笑,突迈开大步离去。 那汉子一身短装虽然陈旧,却洗濯得异常干净,颔下剃得光洁泛青,步法矫捷俐落,显然身蕴精湛武功。 不言而知这汉子系追踪青衣老者而来,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条人影形似淡烟般暗暗尾蹑其后。 中流突现出一七舱巨舟,双桅张帆,如飞双翼,篙工把舵船夫不下二十余人,缓缓穿进拥挤的舟群停泊在江岸上,船夫纷纷收篙沉锚登岸买醉。 中舱现出一俊美如玉少年,正是舒翔飞,那柄玉昊钩随身不离佩在肩头,凭窗而坐,面前酒菜纷陈,拈杯微笑,神态醉人。 船舷上慢慢走来一船夫模样壮汉,一身虬筋肌肉,裤管高高札起,赤着一双脚挨近窗侧,笑道:“公子不登岸一游么?” 接着又压低嗓音道:“马记茶馆发现了邢无弼下落!” 舒翔飞精神一振,轩眉笑道:“确定是他吗?” “不错,确是邢无弼!” 壮汉低声道:“邢无弼离了青城后即不见形迹,匡前辈料定他下得山后必然易容乔装,本不易寻获,但事有凑巧,山下早布伏了申屠怀远门下一干好手,察觉邢无弼形迹可疑纷纷追踪而下?” 舒翔飞诧道:“难道邢无弼一无所觉么?” “邢无弼本无所觉,因申屠怀远门下亦变易本来形貌,匡前辈有意示警,邢无弼方自憬悟之处危境,好似惊弓之鸟般,却未能甩脱追踪!” “申屠怀远也来了么?” “来了,但不至明月峡未必现身动手!” 壮汉答道:“匡前辈说邢无弼阴狡如狐,逼得急了,恐他改弦易辙,中止玉虚洞府之行,是以诱使他附上侠座舟,经三峡直放江际,才弃舟北上取荆门经襄阳入豫,循桐柏潜抵伏牛山境。” 舒翔飞诧道:“邢无弼为何舍近就远,过瞿塘峡后,取陆路由巫山斜取荆山武当入豫,可省短时日路程不少。” 壮汉冷笑道:“他心疑令符隐秘为施雷泄出,怎敢走近武当!” 舒翔飞哈哈一笑道:“邢无弼秉心多疑,他断言施雷必不敢泄露此项隐秘,却不能坚信不疑!” 壮汉道:“匡前辈说他实在想不出如何能使邢无弼情急无奈,自动搭上这条巨舟,不过严老前辈断定邢无弼必来相求搭舟,他老人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半点不由人!” 话声顿了一顿,又道:“小的这就去马记茶馆探明动静!” 舒翔飞道:“邢无弼手黑心辣,兄台诸宜小心!” 壮汉一跃登岸,拾级而上,逼望马记茶馆走入。 川中喝茶之风甚盛,茶馆林立,三教九流,荟萃一处,人手一蛊,大摆其龙门阵,花费极少便可穷泡上一天,马记茶馆淑临江岸,除卖茶外兼卖酒食,其粉蒸小笼,红油水饺独擅胜场,故买卖鼎盛,生意兴隆。 邢无弼独自一人默然思忖,似有极难以解开之事在其胸头萦结。 邻座为一塾师模样五旬老者,穿着斯文,吃像却不登大雅之堂,双手油腻污秽不堪,忽龇牙别向邢无弼嘻嘻一笑道:“兄台不吃不喝,究竟为了什么?枉费了小老儿连番示警?” 邢无弼蓦地心神一凛,道:“阁下是……” 塾师模样老者手掌一摆,笑道:“小老儿是裘盛童年故友,却道不同不相为谋,多年来天南地北,均未晤面,但年前却在成都郊外不期而遇,欣喜之余,把话生平,裘盛纵论天下英雄人物,独对兄台颇多微词……” 邢无弼诧道:“他说了我什么?” 那老者目光觑望了店内一瞥,忙道:“长话短说,兄台下得青城,即为申屠怀远追踪,小老儿委实不解你们双方是否存心等待机会才放手一拼,抑或双方均另有所图,但这些都不关小老儿之事,无奈小老儿已应允亡去的故友裘盛所托,倘兄台若遇生死危机则设法解救,兄台你瞧……” 说时用手暗指远处壁角暗处聚坐三个面目冷森的汉子,道:“小老儿只知是申屠怀远心腹亲信,其中一人名高彦,兄台仔细瞧瞧或能认出!” 邢无弼凝目望去,果然发现三人之中一确是高彦,长发浓须俱已剃去,面沐油膏,形像变异,如非留心决然无法察觉,不禁心神猛凛。 老者又道:“据小老儿所知,申屠怀远已布下天罗地网,兄台决逃不出他的眼目之下,如依拙见,不如舍陆就舟!” 邢无弼苦笑一声道:“他们有若附骨之蛆般跟踪不舍,邢某如何能避得开?” 老者略一沉吟,道:“只要避开一盏茶时光,兄台即能避入舟中,记住,在茶馆穷磨上两个时辰,天色已晚,堂倌郑七自会带兄台出去!” 言毕,老者霍地立起,留下一块散碎银扬长走出门外而去。 蓦地两条人影蹑踪而出,只见那村塾模样老者迳往府城内行去,两人穷迫不舍。 重庆依山而建,梯阶峻拔陡斜,行至一处高坡上,一双汉子突身如飞鸟般拔起,悄无声息落在老者前后。 老者目中寒芒一闪,冷冷说道:“难怪武林传言申屠怀远门下无一不是庸才,辅佐失人,焉能成就大事!” 说时右手两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点向立在上坡那人而去。 那人亦非庸手,眼见老者出指奇诡,心中一惊,狞笑了笑道:“找死!” 右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扣向来腕。 老者手法实玄奥莫测,倏地化指为抓,竟抓实来臂,一声啊呀甫出口外,身形猛撞向下首同伴而去。 这老者身法,出手、变式、时间部位捏拿奇准,不言而知是武林高手。 两人撞向一处之际,老者出指如风分点在昏穴上,眼前一黑,猛然倒下,身形如球般望阶坡翻转滚了下去。 老者呵呵一笑,回身掠登高坡迅即杳失无踪。 马记茶馆高朋满座,潮嚣如雷,茶座间食客店夥穿行如蚁,看座会账喊送之声不绝于耳。 邢无弼此时已横下了心肠,不论那老者是友是敌,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暂且撇下如焚忧心,招来店夥要酒要菜,尽是捱过这漫长的两个时辰。 只见一个肩搭抹布遍身油污壮汉疾步趋了过来,躬身笑道:“你老要走了么?” 邢无弼含笑道:“老朽已约好朋友在此相晤,你先送上吃食,两斤大面!” 掌倌忙道:“有,有,小的立即送来!” 片刻,店夥送上一笼粉蒸牛肉,一碟爆虾,六个馅饼,两斤大面! 临去之际,道:“你老如还有所需,只管吩咐小的就是,小的郑七!” 言毕急急忙忙迎向入来食客而去。 邢无弼心中一惊,只觉那塾师模样老者分明是一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看来是友非敌,不然危矣! 他力持沉稳,浅饮轻酌,只觉菜淆腴美可口,尤其馅饼,汤汁鲜美,入口香酥,不禁一口气吃了五个。 暮瞑四合,茶馆内灯光照耀,食客更是兴旺,竟有找不着座头的食客,临时拉把椅子凑合在一起,却一见如故,天南地北瞎聊了起来。 蓦地。 东隅座上突起了喝骂声,杯盘掷飞,一时之间食客大乱,拔足飞奔,只听喊叫要杀人啦,快逃! 店中灯火为掷飞的杯盘打熄了多盏,混乱之际,邢无弼由郑七领出后门,道:“你老速去江岸,任择一舟搭上藏身不出便可无虞。” 说时将一缄函塞在邢无弼手中,急急转身奔阶登上码头。 邢无弼将函藏入怀中,只见江岸上密集着大小船舶,不下数百艘,忽见一艘巨舟舱中灯火通明,心中一动,跃身掠在舷侧,只见一年老船夫蹲在船侧叭叽叭叽吸着旱烟,一付悠然忘我神情,乐在其中,低声道:“劳驾,船老大在吗?” 老船夫站了起来,托着烟管,眯着小眼笑道:“客官,您找老汉干嘛?有事么?” 邢无弼不知与老船夫说了什么,只听老船夫发出爽朗笑声,相与穿入尾舱。 第十章 放长线 吊金鳖 马记茶馆复趋归平静,灯火重明,食客虽星散离去,但重又纷纷归去,打架滋事者言归于好,出赀偿付损毁各物。 然而申屠怀远门下却失去要跟踪的邢无弼的影踪,大感恐慌,在府城内坡阶下又寻获一双昏死遍体鳞的同门。 种种迹象可断定村塾模样老者与邢无弼乃一丘之貉。 但不知垫师打扮的老者是何来历,茶馆滋事者显系预定密谋,制造混乱,让邢无弼安然得以逃去。 但,滋事双方只知奉命而为,却不知其中内情。 申屠怀远也想到邢无弼须弃陆就舟,遣出多人去江边搜觅下落,打听方才有无舟揖驶向下游而去。 舒翔飞那艘巨艘紧靠着江岸停泊,申屠怀远丝毫不疑,因问出官府眷属包用,女眷尚未至,须三日后才启锭驶向金陵。 申屠怀远想到邢无弼急于甩脱蹑踪其后之人,怎可耽误行程,换在自己亦须臾不可延缓,何况三日,怎么也不疑心到邢无弼藏身在舒翔飞舟中。 距江滨不远一片林木中,银白色映中申屠怀远脸上,如罩严霜,眼中暴射杀机,愈显得冷森骇人。 申屠怀远门下多人个个战栗无语,面现悸惧之色,谁也不知死亡命运落在谁的头上。 只听申屠怀远阴恻侧发出一声冷笑,道:“高彦!你过来!” 高彦面无人色,走了过去,躬身说道: “山主,和召属下有何吩咐?” 此乃明知故问,申屠怀远不由激发凶性,扬声大笑道:“高彦你妄想死得痛快一点么?老夫偏不如你所愿!” 说着右掌缓缓抬起,蓦地。 忽闻随风飘来一个清朗笑声道:“申屠怀远,算了吧!你重蹈邢无弼覆辙未免不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致众叛亲离,反正你我眼前尚无须取邢无弼生命,不如放长线吊巨鳌为妙!” 申屠怀远在语音传来之际,即凝神听察语音传来方向,拿捏距离,真力暗蓄,俟话音一落,倏的一掌挥出。 劈中带剑,刚中带柔。 只见东方十余丈外好株碗大粗径参天古木,哗啦啦倒下一片,弃飞尘涌,宿鸟冲空噪鸣,威势骇人之极。 显然申屠怀远听觉有错,西向林木森森中突冲空拔起一条身影,发出一声清澈长笑。 月夜之下,那条身影宛如一双巨鸟般飘落下地,目光炯炯如电,注视在申屠怀远面上,慑人心神。 申屠怀远不禁大惊失色,一张老脸激得通红。 高彦瞧清了来人正是在马记茶馆与邢无弼邻座叙谈的塾师模样的老者,忙道:“山主,此人就是在马记茶馆与邢无弼商谈之人。” “不错,正是老朽!” 那老者冷冷一笑答道:“请问申屠山主,邢无弼既是贵山叛徒,为何自青城追踪至重庆府不以叛门重罪绳之于法,莫非另有所图?” 申屠怀远厉声道:“此乃老朽之事,与阁下无干。” “然则兄弟在马记茶馆与邢无弼叙话,又与贵山何干?” 申屠怀远阴森森地一笑,道:“阁下自己找来,并非老朽无事生非有意找碴。” 老者目露惋惜之色,摇首叹道:“山主存心树敌结怨,恐尚未到达伏牛,但已死伤殆尽!” 申屠怀远冷笑道:“就凭阁下么?” “兄弟有何能为?” 老者扬声大笑道:“眼前暗蹑邢无弼之后的除了贵山外,还有雷音谷主,万石山庄及各大门派中人,人多势众,焉能容山主从旁制肘碍事,能制邢无弼死命的又不仅山主一人,故无贵山不少,有贵山加入反而多余,兄弟此来本是一番好意,意欲相告邢无弼形踪,俾使山主循踪追下,既话不投机,请从此别!” 说着转身迈步走去。 申屠怀远道:“阁下且慢!” “山主还有何说话?” “阁下见告如此之多究竟有何用心?” “没有什么用心,但与山主同仇!” 老者淡淡一笑道:“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兄弟好友死在邢无弼鬼刀之下,此仇不可不报,但必定须将玉虚洞天内那柄青铎剑到手,方可稳操胜算……”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张口欲言。 老者忙阻止申屠怀远出言,道:“山主不言兄弟尽知,目 前玉虚洞天所藏剑笈乃无主之物,任谁均可拥有,兄弟即是不取,山主未必能阻止得天下闻风而来的群雄,为今之计,莫如寻出邢无弼行踪才可循迹寻获玉虚洞天,到时各凭机缘福泽,山主如认为非你所有不可,那就错了!” 申屠怀远沉声道:“这个老朽知道,但老朽要明白阁下此来真正用意?” “这还用讲么?” 老者嘻嘻一笑道:“眼前当务之急,莫过于保全邢无弼性命,天下武林高手闻风而至,万一逼得邢无弼急了,有两种后果不堪设想!” “那两种后果?” “须防邢无弼情急拼命,更防两败俱伤,从此玉虚洞府如同桃源武陵,问津无人,第二恐邢无弼改弦易辙,只有山主可名正言顺阻止他人伤害邢无弼。” 申屠怀远恍然大悟,欣然色喜抱拳笑道:“不是阁下一言提醒,老朽仍在梦中,无奈邢无弼形迹已失……” 老者不待他说完,忙道:“前途一百五十里处,请在江边相候,兄弟自会探明相告?” 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个轮转,宛如奔矢离弦射出,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高彦低声道:“山主,此人心怀叵测,不可深信?” 申屠怀远道:“也不可不信,万里长途,本座志在玉虚洞府剑笈,邢无弼树敌甚众,自有人杀他,何必非本座动手杀他不可,他说得一点不错,在未至玉虚洞天之前非保全邢无弼不受伤害。” 一声走字出口,申屠怀远及徒众尽撤一空。 江边巨舟舱中,银烛高烧,舒翔飞独自一人枕席而卧,时已深夜,但犹喧嚷嘈杂自邻近舟揖中传来,无法成寐,索兴凭舱而座,只见月色凄迷,鳞波潺潺,渔火明灭,哎乃声声,景物怡人。 舒翔飞心境落漠,不禁飞出喟然叹息。 忽闻一声低笑道:“公子为何郁郁寡欢,莫非是想念少夫人么?” 不知何时金湘童寒两人巳飘身船舷穿入舱中。 “胡说!” 舒翔飞发觉金童两人立在身后不远,以诡谲眼光注视着自己,不禁脸色一红,缓缓立起,接道:“两位不可取笑!” 金湘微笑道:“兰姑奶奶言说,三日内必有一位少夫人来此以解去途中寂寥!” 舒翔飞红着一张脸闷声不答。 童寒望了舒翔飞一眼,道:“公子不问问那位少夫人来此么?” 金湘瞪着童寒道:“童老二,你这不是找骂挨么?去,去,还不赶紧布置新房!” 转身闪出舱外而去。 舒翔飞不禁暗暗纳闷,忖道:“少夫人是谁?看来不是兰姐姐,那无疑是红芍翠环其中一人,但又为何须布置新房?莫非故弄玄虚,使邢无弼不疑?” 猛然心头一震,暗道:“不对呀!红芍翠环两人均为邢无弼夙识,如此岂非欲盖弥彰!” 不禁目露疑虑之色凝视着金湘。 金湘却不动声息,讳莫如深地笑笑道:“兰姑奶奶恐公子 寂寞,不妨招妓饮宴!” 舒翔飞俊然一红,道:“金兄不要取笑了!” 金湘面色一肃,道:“邢无弼已是惊弓之鸟,藏身舱中恐不出三峡,绝不敢露面,如今可堪忧虑是雷音谷主,三尸魔君荀异及令岳天璇星君三处几乎倾巢而出,这些都无须公子耽忧,但方奇崖等一干正派武林高手,恨邢无弼怨之入骨,途中难免坏事,兰姑奶奶嘱这一路由公子应付!” 童寒忽飘然进入,道:“谁说无须耽忧,雷音谷主这一路已赶至重庆……” 忽面色一变,虚空拂掌,舱中灯火俱熄,双双疾如狸奴掠出舱外而去。 须臾,只见舱顶忽生出落足微声,舒翔飞轻笑一声道:“是何鼠辈胆敢掠上本公子座舟!” 一条鬼魅身影冉冉飘闪而入,两道炯炯目光宛若寒电逼射在舒翔飞脸上久久不移。 舒翔飞倏地五指伸出,疾如闪电向来人面门抓去。 来人似感骇然,不由自主地横掌一隔,那知腕脉一紧,却被舒翔飞一把扣住。 那人顿感行血逆攻,虫行蚁走,不禁面色惨变。 舒翔飞鼻中冷哼一声,松开右掌,煽亮火摺点燃烛火,只见那人是一貌像狞恶葛衫老者,此刻却额上青筋根根冒起,目露悸容,遂微微一笑道:“在下自问与尊驾无仇无怨,何故半夜侵入舱中?尊驾如实话实说,尚可饶恕尊驾,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老者似愤极冷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老朽何惧一死,但阁下切莫误认仅是老朽孤身一人!” 舒翔飞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可在此一网打尽,送往官府究办?” 言毕也不理会老者,迳自握起一卷,就着灯烛下观看。 那老者被舒翔飞制住穴道,倾在那儿走既不能,告饶也不是,面色异样难看,暗惊自己同党为不敢来察视,渐感虫行蚁走之势愈来愈重,宛如万蛇穿体,禁不住冷汗直流,咬牙颤声道:“阁下忒也心狠手辣!” 舒翔飞头也不抬,自顾看他的书,口中冷冷答道:“在下又未冒犯尊驾,何故侵入在下舟中?” “老朽找寻一人!” “谁!” “邢无弼!”舒翔飞轩眉一笑道:“长话短说,邢无弼倘或藏身在下舟中,此刻尊驾焉有命在?” “难道老朽接获传讯有错?本门弟兄亲眼引睹邢无弼踏上宝舟?” “眼见犹恐是假,耳闻岂可当真,江岸上般舶连接,密如鳞次,或系邢无弼借足经过也未可知?” 舒翔飞正色道:“总之,邢无弼既然逃出追踪尾蹑,如易身而处,在下定鸿飞冥冥,此刻已在数十里外了,何故株留在此!” 说着挥挥手道:“尊驾请离去吧,在下也不难为你!” 老者只觉一片微风袭身,穴道自解,不禁大为骇异,痛苦渐感消失,调匀了一口真气,抱拳略拱道:“阁下所言倒是真情,你我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转身疾窜出舱外而去。 金湘童寒两人飘然走入,童寒道:“来人乃雷音谷主下, 偕同前来的同党甚众,为我俩略施诡计,深信邢无弼驾着一弃扁舟已顺流而下,纷纷追踪而去了!” 金湘道:“金某还不知雷音谷主在南七北六行省中均设有分坛,雁荡虽失,但各地徒众不少,网罗高手如云委实不可轻视!” “如此说来,雷音谷主定然到了此处!” 舒翔飞道:“迄至眼前在下尚难分辩雷音谷主是正是邪,难谓是罪大恶极之辈!” 金湘冷冷一笑道:“谁说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他那门下徒众均无恶不作,打家劫舍,鱼肉良善,金某闻讯雷音谷主巳严令门下搜觅少夫人孟姑娘等人下落,如若寻获着即格杀。” 舒翔飞闻言不禁怒形于色,沉声道:“老贼该死!” 童寒微微一笑道:“诚然该死,日后遇上公子不可留情,初意公子令尊下落雷音谷主难说不无嫌疑,如今证实与他丝毫无干……” “谁说的!” 舒翔飞诧道:“童兄请明白告知!” 金湘似怨责童寒多口,怒视了童寒一眼,道:“公子稍安勿燥,三日内少夫人来此必然获知实情……” 舒翔飞忍不住问道:“那位少夫人?” 金湘童寒两人含笑互望了一眼不答。 忽见一船夫模样壮汉探首而入,面现惶恐之色,低声禀道:“邢无弼偷乘小舟顺流而出!” 金童两人双双面色一变,道:“公子,你我前途相见!” 迅疾掠出与壮汉跃向江岸如飞而去。 夜静人不寐,舒翔飞内心那份烦忧自不待言,暗怨胡薇兰有甚多事独瞒着自己为何?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飘然登上江岸望重庆府城而去。 自晨至暮,舒翔飞兴之所至,随处游览,斜阳映山之际,舒翔飞到达老君洞,虽名谓洞,其实殿字宏敞,依山建阁,翠郁层叠,碧瓦丹薨,远眺江流如带,山川如画,令人目旷神怡。 游客纷纷赋归之际,舒翔飞仍留连忘返,独自一人负手巍立崖首大石上,衣袂飘飘。 凝望对岸重庆灯火万象,江上渔火点点之际,忽感肩头玉昊钩轻轻一震,发出极细微的簧鸣,情知有异,丝毫不动声色,仍自巍立如故。 暮霭苍茫,舒翔飞身后十数丈外立着一个瘦长鸢立黑袍道人,目光阴森逼视着舒翔飞肩头长剑,似举棋不定,突朗声道:“天色暮沉,夜风寒凉,施主犹未归去乎!” 说时缓缓走前。 舒翔飞别面转身,答道:“夜眺江景,委实迷人,致沉浸其中,有劳道长提醒!在下这就要回去了!” 那道人目光锐利,虽在暮暗昏茫中察舒翔飞,英俊如玉,气度翩翩,服饰华丽,精芒内敛,不由心头暗震,稽首含笑道:“施主是本城人氏?还是夙萍作客!” 舒翔飞道:“在下燕京人氏,府衙作客,三两日内便欲买棹归去!” 他瞧出道人貌非良善,暗忖十方胜地,为何容此奸邪,宝剑示警,难道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么?意欲趁机一探究竟。 这时道人惊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贵公子,贫道失敬,敝山数处殿堂年久失修,观主思欲重建,欲用巨楠木造,距此十 余里外方域山产有此种巨楠,怎奈宫府禁伐,意欲恳求公子可否代为关说?” 这道人开门见山,直话直说,居心叵测不言而知! 不禁微笑道:“道长快人快语,但怎知在下有此能耐?” 道人面色一红,郝然笑道:“贫道阅人多矣,自诩眼下无虚,公子可否请至殿堂待茶?” 紧接着又道:“公子如腹中饥饿,敝山素席亦精美可口……” 舒翔飞不待他说完,即哈哈大笑道:“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双方都不转弯抹角,干脆俐落,道人原以为舒翔飞尚要谦让数句,为此心神猛凛,心料必非好相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肃容前导。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一处松林围绕殿堂,梁上高悬四盏宫灯,神龛供奉三清塑造全身,香烟飘渺,肃穆庄严。 舒翔飞暗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居心?施展什么鬼蜮伎俩?” 道人亦忖息他自己是否弄巧成拙,请来瘟君煞星。 双方分主宾落坐后,道人含笑道:“贫道玄虚,职司老君洞司炉,贫道尚忘怀了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及来历。” 舒翔飞莞尔一笑道:“在下姓赵!” 只见一个小道童进入,送上一盏香茗。 舒翔飞突感肩头一阵轻微的颤震……。 舒翔飞鼻中冷哼一声,目中神光望着走来的道童,宛如两道利刃。 不知为何道童一阵胆寒心怵,手腕颤抖,茶盘倾斜一盏香 茗坠地粉碎,汁弃溅泼了一地。 玄虚面色一变,舒翔飞手掌一摆,微笑道:“一盏茶打碎了能值几何?在下绝不见怪,道长无庸生气,小兄弟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道童本面如死灰,闻言眼中立泛感激之色,低声道谢转身退了出去。 舒翔飞转向玄虚道:“道长有什么话只管请说,如力之所及无不从命,在下不想久留,意欲告辞。” 玄虚忙道:“赵公子,贫道方才已说过敞山多处殿堂年久未修,需方域山楠木充作梁柱,恳请公子在府台大人面前关说,若蒙赐允则感恩不尽。” 舒翔飞微笑道:“在下应允就是,不过能否成功在下无此自信!” 玄虚面现欣喜之色,道:“全仗大力,贫道出家人无可答报,已备一席素齐望勿见却是幸。” 舒翔飞故作沉吟,颔首答道:“恭敬不如从命!” 殿堂之后就是齐室,桌上已设下一席丰盛素齐,玄虚在舒翔飞酒杯中斟满了一杯,道:“自酿百花陈酒,味甘醇冽,贫道别无所好,唯嗜杯中物,公子一经品尝,就知贫道所言不虚,贫道敬公子一杯。” 舒翔飞又觉玉吴钩示警,知洒中必有毒,但不知玄虚为何居心相害,且不说破,举杯就唇之际,两道目光突凝向窗外。 玄虚讶异诧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错!” 舒翔飞道:“窗外似有人窥视,身法轻快,老君洞乃十方胜地,怎容江湖屑小寄迹。” 玄虚道人面色微变道:“敝山游客不禁,但这么晚了怎还有江湖人物在此?贫道且去外面观看一下?” 转身快步走去舒翔飞面现一丝微笑,袖中忽飞出一线灰白之物投入壶杯中须臾迅疾投回袖内。 他笑视杯中洒醇,色是琥珀,芬芳四溢,暗叹一声道,“确是好酒!我倒要瞧瞧玄虚是何存心!” 拈杯就唇,浅饮了一口,只觉味甘香醇,不禁一饮而尽。 玄虚道人走了入来,含笑道:“公子眼力无虚,是敝山弟子练武,山居之人打练筋骨,恃以防身,只是粗知拳脚而已,惊扰公子之处,望乞见谅!” 目光敝见舒翔飞面前空杯,嘴角泛出一丝诡秘笑容,又在舒翔飞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接道:“贫道相敬!” 第十一章 计谋老君洞 尽下三杯后,玄虚道人道:“倘贫道猜测不差,公子必是武林高入门下,就凭公子肩后这柄斑剥的古剑,定禁一口稀世宝刃,若无卓绝武功岂能保有!” 舒翔飞朗声大笑道:“在下这口锈剑仅是凡铁而已,那是什么稀世宝刃!” 暗中悟出玄虚设席相谋原来为了这口玉昊钩,暗惊玄虚道人眼力不差。 玄虚道人摇首笑道: “贫道不信!” 舒翔飞卸下肩头玉昊钩,递与玄虚道人手上,道:“道长如不见信,就让道长仔细观看一下,此剑乃祖上十数代相传之古剑,在下随身携带,无非志剔不忘本来而已!” 玄虚道长不禁一怔,暗道:“莫非贫道看走眼了不成。” 姆指一掀哑簧,蓄聚真力望上一拔,竟是蜻蜓撼玉柱般,无法拔出分毫。 蓦地。 一股狂风卷入,灯烛全熄,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一瞬间,三条疾如鬼魅人影穿窗而入,攫夺玄虚道人手中玉昊钩。 暗中只听数声闷哼,肢体相撞中三条魅影似身罹暗器,穿窗迅疾遁去。 玄虚道人只觉三条魅影入来之际,手掌被大力剥开手指,古剑被夺出手外,虎口几乎裂开,隐隐作痛,暗中大感骇异,朗声道: “公子受惊了么?” 只听舒翔飞道: “未曾,道长请燃亮灯烛!” 玄虚道人不禁大惊,暗道: “他为何不提起古剑之事?” 迅疾火摺燃开,点亮了灯烛,赫然那柄玉昊钩仍然披在舒翔飞肩头,只见舒翔飞伸箸挟食,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惊非同小可,面如土色。 舒翔飞放箸立起,哈哈大笑道: “扰人情兴,鼠辈可恶。” 飘然向室外走去。 玄虚道人噤若寒蝉,略一沉吟,扬袖穿窗电射而出,在林中发现三具同门尸体,竟察视不出一丝致命伤痕,震骇之余最嘴打出一声胡哨,四外纷现人影疾掠而聚…… 舒翔飞却未下山离去,藏身在山石间。 一双人影飞落在藏身之处停住,只听一人惊噫出声道:“明明瞧见此少年望在此奔来,为何不见?” 另一人干咳出声道:“玄虚三师兄这乱子出得太大了,此人乃游山而来,对我等本一无所知,怎奈玄虚三师兄竟瞧中他肩后古剑!” “什么古剑?” “玄虚坚指他在教主剑器谱上瞧过,教主似对此剑特为关注喜爱,红笔勾勒,如此玄虚也极为留意?” “所以玄虚认定了那少年肩后长剑即是教主剑器谱上注明的那柄?” “不错,玄虚是那么肯定?” “此话暂且不论,姑无论玄虚是对是错,但那少年饮了三杯毒酒如何不见发作,莫非他已练就万毒不侵之能么?” “未必!世无万毒不侵之人!” “我看此事大有蹊跷,玄虚设计之巧堪称天衣无缝,毒酒只能使之软弱功力暂失,然后取剑宛如探囊取物,万一那少年滴酒不沾,更安排三武功极高的本门弟兄,趁着他索观古剑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攫夺而去,事后则推说少年怀璧其罪,引来强梁觊觎,那知……” 只听一人阴恻侧冷笑道:“那知大出意料之外,昏暗之际不见那少年如何出手,本门三高手竟丧生在松林中,身上一无伤痕,更奇者那柄剑竟重回少年肩头!”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只听一人又道:“是凶是福尚未可逆料,只是小弟有不祥的感觉?” “我是身不由已,别提祸福二字,玄虚是否言说此剑何名?” “玉昊钩!” “教主九年闭关,目前才出关重现,武功突飞猛进,问鼎武林有望,可惜教主偕十七名精英能手离山他往,短短时日内必能赶回总坛,倘此少年有所为而来,则本门危矣!” “教主何在?” “独自一人前往黄山,其余人手均有任务,谅与他问鼎武 林有关!” 这时,远处突飘传一声清澈长啸,播回山谷,一双人影疾如流星而去。 舒翔飞内心起了一股无名震骇,道:“世途多险恶,江湖尤甚,信如不诬,这两人所说教主是谁?”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舒翔飞心绪似一股乱麻,纠缠难以解开。 这隐名教主独自前往黄山为了何故?是否对黄山不利?玉昊钩他们如何知情? 邢无弼尚未殒除,又将节外生枝,平地风波,假如此人所言是真,雷音谷主等一干妖邪若为此隐名教主网罗,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 凡事欲速则不达,贵在权衡轻重,舒翔飞沉思盘桓之下,有了一个计较,决心重去殿堂一趟……。 云开月显,山野间如披一重雾衫,清冷迷蒙,殿堂内忽逡逃走一个青衣小道僮,面色余悸犹存。 忽闻一轻微浯声道:“小兄弟,你过来!?” 道僮不禁大惊失色,循声望去,只见方才所见的背剑少年在廓庑下柱旁掩身。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前,舒翔飞抚摸道僮肩际,温语道:“小兄弟别怕,我没有害你之心,快随我来。” 一带道僮右腕,飞奔入松林中,只见舒翔飞随身拾起一支松枝,绕着仔身之处划了九道圆弧,口中念念有词后,走回笑道:“现在不妨事了,小兄弟,托身匪邪终无好处,日后必把一条性命赔上,我有意带你走,另觅枝栖,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道僮一听舒翔飞要带自己离去,不禁喜形于色,但倏又愁容满面,道:“他们个个凶暴残狠,杀人不眨眼,大叔未必能逃出他们眼目之下!” 舒翔飞摇首微笑道:“你不必顾虑,我若心狠手辣,他们个个都难逃活命,自信有此能为带你安然逃离,你若不愿走我也决不勉强,不过我有话问你,务必照实回答。” 道僮答道:“小的所知不多,恐无法据实相告。” “无妨!” 舒翔飞道:“他们如今向往?” “玄虚师叔他们追踪搜觅大叔去了!” “这观中会武的有多少?” 道懂道:“老君洞身有武功的仅有玄虚师叔寥寥数人?” “你们教主是谁?” “这小的不知,玄虚师叔不过托身老君洞,但小的无意窥听他们谈话教主隐居在剑阁深山中,教主乃是一女的。” 舒翔飞闻言大感骇异,暗道:“如要问出真情,恐非生擒玄虚贼道不可!” 沉吟有顷,方颔首笑道:“好,我立即带你逃离老君洞。” 手指一点道僮睡穴,挟在胁下冲空曳射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嘉陵江畔那艘巨舟舱中仍然灯光明亮,江岸上虽在深夜仍然行人往来上下,喧嚷不绝于耳。 舒翔飞形似轻烟般掠上巨舟,只听舱中忽生起者醉鬼郑奇语声道:“老弟你回来啦!没有弟妹管教,宛如脱羁野马一般,花街柳巷去不得,下次不可?” 进入舱郑奇与褚青史四老聚坐而饮,不禁红着一脸怒道: “别胡说了,情况有变!” 老醉鬼郑奇不禁一怔,道:“老弟,你是说邢无弼!” “不是!”舒翔飞道:“为了别外一个魔头!” 继将老君洞所遇详情细说一遍。 褚青史道:“那道僮少侠将他送往何处去了?” “送向丐帮觅地藏身!” 郑奇忙道:“有烦四老速去老君洞,先将玄虚贼道生擒,逼出真情,老朽认为老君洞一干党羽不容一人漏网,再速传讯各处严加提防!” 褚青史四老立即纷纷掠去舱外而去。 郑奇面色一整,凝视在舒翔飞面上,道:“我等原定之计不改,老弟不可须臾或离,等候弟妹一至即刻起锭!” 舒翔飞道:“兰姐要来么?” 郑奇面沾诡秘笑容道:“无可奉告,并非老醉鬼故弄玄虚,此乃老夫人严嘱不可外泄,到时就知,老弟何必心急!” 饶是舒翔飞聪明颖悟,也无法猜出其中原因,只得瞪了瞪老醉鬼闷哼不问。 醉济颠郑奇笑了笑,道:“我老醉鬼也要去老君洞一游!” 一步迈出舱外而杳。 老君洞起了一片混乱,玄虚道人率众搜索全山上下,却未发现舒翔飞的踪迹,内心之忧惶自不待言,老君洞并非重要分舵,只是供作耳目听闻之用,举凡江湖动乱无不悉以禀知总坛,是以人数甚少,仅寥寥八九人,余外均是庸俗道众,与他们总坛风马牛各不相干。 此刻,不明不白地丧生三人,是否舒翔飞所为尚无法断言,因此无法向总坛捏造理由据以搪塞,玄虚道人与同门五人于密室内商议,意见纷岐不一,玄虚顿成众矢之的,责他捕风捉影,无事生非,只恐为本门带来无穷祸患。 突见一个道者匆匆奔入,禀道:“府衙派来四位大人求见?” 玄虚道人一听,顿时面色惨变,不禁手足无措。 只见一阴阳脸中年汉子冷冷说道:“丑媳女终须见公婆面,三师兄平时以智计自诩,怎么此时倒没了个主意?” 玄虚道人闻言面色一决,冷笑道:“愚兄在老君洞分舵掌生杀大权,还有什么没主意的!” 霍地立起,望了阴阳脸汉子一眼,沉声道:“六师弟如不听命行事,别怨愚兄反脸无情!” 言毕走出秘室外,只见殿堂内坐着四个面目冷森,不怒自威的四青袍背剑老者,不禁胆寒,忙趋前一步稽首施礼道:“小道玄虚相迎四位来迟,望乞恕罪,不知四位有何指教?” 陶广冷笑一声,自怀中取出一物,道:“玄虚,你拿去仔细瞧瞧,便知我等来历?” 玄虚道人不禁心神一颤,忙道:“是,是!” 接在手中仔细察神一眼,发现宫廷禁卫使金牌,位尊权重,别说是他这一小小司炉,即是四品官职以下亦可就地擒拿治罪,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下,道:“小道叩接四位大人?” 陶广淡淡一笑道:“起来也好说话,傍晚时分是否有一赵公子来过?” 玄虚已想好一遍答词,不敢谎言搪塞,答道:“赵公子确然来过,并由小道接待,但业已返去!” “这个老夫人知道。” 陶广沉声道:“方才赵公子谓老君洞藏有盗匪,意欲抢劫 赵公子随身长剑,为此府台大人震怒,老君洞乃十方胜地,岂容盗匪藏身,非但游人止步,而且与府治近在咫尺,可见你近乎纵容,你可知罪么?” 玄虚面如土色道:“大人明察,老君洞乃十方胜地,游人不禁,自必有江湖屑小在内,并非寄身老君洞已久,幸小道粗知技击,将屑小驱退,何罪之有?” 陶广略一沉吟,道:“你敢保证劫夺赵公子长剑的匪徒不是老君洞的人么?老夫知道你虽为司炉,老君洞事无大小却俱由你作主!” 玄虚道人万未料到陶广竟然先把话扣住他.再也无法把事推与老君洞观主,忙道:“这个小道自然敢担保?” “好!” 陶广颔首道:“不过此事重大,老夫不敢草率,谅事发生之后你必然搜觅盗匪踪迹?不然你何以知道并非老君洞之人?” 玄虚答道:“小道率众搜遍全山上下,盗匪已逃逸他去。” “你所说的率众,还是全山之众,仰或身有武功之人,老夫除问你之外,还要问其他之人,对证无讹便罢,如有出入,罪刑难逃。” 陶广声色俱厉道:“卫大人,有烦再唤一个来问问?” 玄虚道人,心中发毛,道:“小道句句是实,并无虚言!” 陶广道:“既然是实,就无须惧怕老夫查证!” 说时卫凤池身法迅快地掠入内室而去。 玄虚道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 只听卫凤池道:“你们四人也请出来回话?” 但见走出三道一俗,俗者正是阴阳脸汉子。 玄虚道人不由暗中长吁了一口气,他耽忧他们四人不知事态轻重,恃强出手,惹来杀身大福,此刻方始如释重负。 陶广巡视了四人一眼,微笑道:“方才玄虚所说的话,你们谅已听见了,他所言是否句句是实!” 一须发半白老道答道:“句句是实!” 陶广颔首微笑道:“好,老夫相信你就是!” 说时缓缓立起。 同时,褚青史、刘铁痕二人也离座起身。 卫凤池则立在四人之后。 蓦地。 四老出指如风,端的快极。 玄虚道人等五人穴道顿被闭住,无法动弹。 阴阳脸中年汉子眼内进射无比怨毒神光怒视着玄虚道人,意谓如非玄虚道人觊觎舒翔飞长剑,怎会若此大祸。 玄虚道人惊惶出声道:“大人,这是何意?” “无他!” 陶广微笑道:“老夫要将你们五人送往府衙,经知府大人问明后,无罪具会开释!” 四老又出指如电,玄虚道人应指倒地。 待玄虚道人等醒来时,只见他们已存身牢囚,身上穴道犹未解开,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施展。 灯光昏黄,只见牢卒模样两人在门内一张方桌相对聚饮,桌面上盛了四碟卤菜及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 显然牢卒尚未察觉玄虚道人睡穴已解,只听一牢卒唉了一声道:“四位宫廷大人办事委实细心,并不听信一面之词,卫大人查阅了老君洞全山人众名册,发现少了三人!” 玄虚道人等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另一牢卒道:“人生两双腿,怎无离开的时候,常言道得好,无巧不成书,天下就有这么凑巧的事。” “错了!” 那牢卒冷笑道:“褚大人找出了三具尸体,经证实就是老君洞之人,哼,这玄虚贼道委实胆大妄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忽闻舱外传呼道:“大人有令,提人犯贼道玄虚!” 口口口口口口 月落星寒,江水呜咽。 巨舟舱中舒翔飞与老醉鬼郑奇及四老晤谈。 卫凤池道:“玄虚贼道已供认不讳,不料武林之内竟有玄阴教这个帮派,老朽四人从未听过,谅郑老儿见多识广,也从未耳闻?” 郑奇是片刻不离酒,畅饮了一海碗酒后,答道:“不错,老醉鬼也未听说过玄阴教这个帮派?教主是谁?卫兄可问出么?” “何素素。” 卫凤池道:“玄阴教众背人称她为九尾天狐,年逾四旬,却艳丽如仙,擅狐媚之术,惑人心神,玄阴总坛设在剑阁龙门绝顶之后,除峻隐秘,天璇星君似与何素素曾有过一段孽缘。” 舒翔飞神色大变,道:“何素素远去黄山,只怕黄山从此无法安宁。” 卫凤池道:“老朽已传讯石夫人谨加防范!” “玄阴教总坛似已遭毒手以摧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舒翔飞道:“在下意欲带着玄虚贼道赶往剑阁,犁庭扫穴以免养虎成害。” 郑奇呵呵大笑道:“不敢劳动新郎倌大驾,此事自有人作主,明儿个令师偕匡穷酸亦要赶至,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恐须不免此行!” 舒翔飞闻得百了师太亦要赶来,不禁追问其详。 怎奈老醉鬼守口如瓶,怎么说也不肯吐字,舒翔飞一赌气钻入邻舱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阳光穿舱而入,天色已是不早,舒翔飞发觉寂静异常,惟闻流水潺潺,小鸟枝头簧鸣悦耳,一无江岸繁杂喧嚷,不禁大感惊异,坐起探首一望,由不得楞住。 原来泊舟之处并非重庆江岸,却是一处渔村附近,柳荫深处掩得几家竹篱茅舍,暗道:“看来已驶离了重庆!” 振衣而起。 穿入首舱之际,顿发现舱中陈设一如洞房情景,不由惊得呆了。 船头忽传来醉济颠郑奇笑声道:“老弟醒来了,可否和我这老醉鬼共饮几杯如何?” 舒翔飞穿舱疾掠而出,只见郑奇盘坐船首,笑容可掬,面前摆了一缸酒,两对杯筷,另有四盘佐酒佳肴,向自己招手示意在对面坐下。 郑奇似无限感慨道:“老弟,我敬你三杯,酒好菜好,你我共谋一醉,过了今日,恐在短短时日中再也无法得回这份悠闲。” 舒翔飞诧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郑奇道:“你还是叫我老醉鬼比较亲热哦!” 两人对饮了数杯,佐酒肴菜舒翔飞品尝之下,只觉腴美可口,郑奇畅饮了一碗酒后,道:“老醉鬼方才所说并非无由而 发,你明月峡之行恐艰危重重,但老弟福泽深厚,必需由老弟亲身前去才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舒翔飞摇首微笑道:“此系各为前辈提携奖掖之故,非晚辈之能也!” 郑奇两眼一瞪,道:“严老儿的话还有错么!” 接着长叹一声道:“严老儿可算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谦虚知礼,贱已厚人,锋芒深敛,洵洵如儒者,可见才出于学,器出于养!” 舒翔飞知醉济颠郑奇身负奇学,向不服人,惟独推祟严昌陵,如非严昌陵学博广涵,才识俱备,焉能及此。 郑奇又是一笑道:“除严老儿外尚有令师深谋远虑,老醉鬼实自愧不如?” 舒翔飞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武林之内虽不尊祟老醉鬼为当世之奇。” “你无须在老醉鬼脸上贴金!” 郑奇抢了一块牛肉塞入口中,咀嚼了几下,道:“老醉鬼有自知之明,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 话犹未了,舒翔飞忽感肩头玉昊钩一震,情知有异,忙低声道:“有妖邪隐在近处!” 郑奇怔得一怔,倏扬声大笑道:“何物妖邪鬼祟行藏,还不速速现身!” 突闻一声阴侧侧笑声传来道:“醉鬼,我找你不是一天了!想不到你这老醉鬼竟藏身嘉陵江边!” 江滨本多石崖,只见崖后纷纷闪出十多条人影,为首者是一身着云白布衫老人。 话声阴冷如冰,令人不寒而颤。 这老人不独白衣,白鞋白襟,而且银发霜鬓皓须,面肤苍白如纸,目中神光像两道霜刃般,慑人心魄。 郑奇缓缓立起,向舒翔飞低声道:“此人就是白骨老魅,似倾巢而出,不知何往?紧随老魅之人却不是白骨门中,老弟紧记,切不容一人漏网!” 舒翔飞巳瞥明白骨老魅身后走一年约五旬儒生,隆额猴腮,嘴角微露一丝冷笑,一袭宽大黑衫随风飘飞,两臂特长,步履轻灵,异常惑目刺眼。 白骨老魅见郑奇一味与舒翔飞低语,心中甚是不耐,冷冷说道:“醉鬼,你此刻安排后事,不嫌太晚了么?” 郑奇哈哈大笑道:“安排后事的不是老醉鬼?是你!” 身形一跃,宛如飞鸟般落在江岸上。 白骨门下身影纷纷疾闪,布设奇门阵式,将醉济颠郑奇圈在当中。 这时黑衫儒生却轻飘飘掠上船首,两道锐厉眼神凝注在舒翔飞肩头那柄玉昊钩上,久久不移。 舒翔飞面色一沉,道:“朋友,你我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那为何登上在下舟中?” 黑衫儒生道:“老朽只想问明一事!” “快说!” “你那肩头佩剑得自何处?” 舒翔飞恍然明白这黑衫儒生无疑是玄阴教中高手,不然何以能知玉昊钩形状,不禁朗笑道:“家传古剑,岂是朋友能觊 觎垂涎的么?” 黑衫儒生面色漠然,道:“此剑何名?” “斩魔!” 黑衫儒生不禁一怔,突目中神光逼射,沉声道:“解下此剑让老朽瞧瞧!” 舒翔飞不禁展齿而笑,笑黑衫儒生不自量力,竟大言不惭。 这时,江岸上郑奇与白骨门下已展开激烈拼斗,休看郑奇平时游戏风尘,但似已瞧出今日是其生死关头,展开了一身绝学,嘴里却不干不净,激怒得白骨魔君喉中怒啸频频,须发根根猬立。 舒翔飞瞧出郑奇动了真火,也瞧出郑奇分毫都不敢大意,白骨门下为他狠辣奇诡的掌指迫得险象环生,心料郑奇必不能持久,自己应先制住黑衫儒生,才可行身援手。 但诧异四老及舟中等人不知何往,一个均未曾现身。 蓦地。 黑衫儒生长臂疾伸,攫向舒翔飞肩头。 端的快逾闪电,五指堪堪触及剑柄,舒翔飞矮身一塌,左手两指飞点向黑衫儒生“乳中”穴,右臂如刃劈去。 他那里也是快极,如黑衫儒生真个被舒翔飞掌指所中,不一臂断除也功力半废。 黑衫儒生万未料到舒翔飞身如此广绝奇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飞身疾退,右臂仍未回撤,幻化一片掌影袭向舒翔飞而去。 高手过招,绝不能失去先机,生死取决于俄顷间,是以他先发制人。 舒翔飞顿觉衫儒生掌式委实奇诡,似真似幻,几乎罩向自己全身重穴,带出寒凉澈骨嘶嘶掌风,自己也不敢大意,展开了菩提禅掌,一式紧接着一式。 十二式后舒翔飞突施一招“莲台化雨”,霎时掌影遮天蔽地袭向黑衫儒生。 黑衫儒生自舒翔飞展出菩提禅掌后,认出是禅门奇学,无形潜罡疾涌,重逾山岳,不禁大感凛骇,“莲台化雨”无坚不摧,掌式缓得一缓,却见舒翔飞肩头玉昊钩自动夺鞘飞出,一道寒芒卷向自身,由不得亡魂皆冒,惨叫出声。 只见黑衫儒生双臂一腿被犀利寒芒切下,立时倒下昏绝过去,血涌如注。 舒翔飞两指如电点下,封闭黑衫儒生断处穴道,止住血溢。 这时。 郑奇已浑身浴血,身中白骨门中数支绝毒暗器,但依然形如疯虎,一连劈死七个白骨门高手。 白骨魔君冷笑道:“醉鬼,你认命了吧!老朽赐你一个全尸!” 忽瞥见黑衫儒生为舒翔飞斩去两臂一腿,不禁胆寒,情知不妙,如不及时退身,恐须毕命在此江岸上。 他那念头虽转得快,舒翔飞却来得更快,只觉眼前一眩,玉昊钩剑尖已点在他肩胛穴上。 舒翔飞冷笑道:“你就是白骨魔君么?积恶如山,饶你不得!” 右腕一振,白骨魔君一条左臂应剑而落,血光喷洒。 只听舒翔飞沉声道:“右臂亦应断去!” 白骨魔君自知无幸,厉声道:“阁下太心狠手辣……” 辣字尚未及出口,一条右臂齐肩坠地,身体已自倒在血泊中。白骨门下见状不禁心胆俱寒,转身图逃,不料舒翔飞身化天龙八变,挟着惊天剑飚卷下。 血肉之躯怎奈得住神兵利器,宛如砍瓜切菜般,悉数就殒在玉昊钩下。 舒翔飞撤剑带鞘,飞跃在郑奇身前落下。 只见郑奇已力竭踣地,目中神光黯淡,忙喂服三颗灵丹,扶郑奇坐起,双掌紧抵在命门穴上,徐徐贯注本命真力运布周天。 突从舒翔飞胁下囊中飞出一双白蛛,钉噬在郑奇白骨暗器伤口上。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老醉鬼郑奇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显血色,目中神光转彩。 白蛛通灵,郑奇体内毒液吸尽,自动又飞回投入囊中,郑奇忽哈哈大笑道:“老弟收回掌力了,我老醉鬼伤体已复,死不了啦!” 舒翔飞撤回双掌,道:“老醉鬼,你还可以喝两杯么?” 郑奇一跃而起,瞪了舒翔飞一眼,道:“谁说不能喝!” 四顾了一眼,见白骨门下全军覆没,不禁慨叹出声道:“严老儿术究天人,说我老醉鬼有杀身之祸,惟有吉星可解,老醉鬼逼问他吉星是谁,他笑而不答,是我老醉鬼聪明透顶,心想老弟人中之龙,福泽深厚,必是吉星无疑,是以守在老弟身旁,形影不离!” 舒翔飞哈哈朗笑道:“鬼话连篇,谁信?” 郑奇道;“信不信由你!” 只见遥遥飞掠而来多条人影,正是卫凤池等四老,冷面双英金湘童寒及舟子等人,涌向醉济颠郑奇身前,纷纷趋贺。 郑奇怪叫道:“大姑娘搂着尼姑亲嘴,找错人啦,该道贺的是他舒老弟!” 大伙儿一听,忍俊不住,轰然大笑。 卫凤池趋向舒翔飞身前,低声道:“少侠,此处的事自有老朽等料理,令堂舒太夫人也来了,现在前面渔村相庆?” 舒翔飞闻言,欣喜于色,不暇问话,望渔村飞掠而去…… 尸体清理后,郑奇与卫凤池四老把黑衫儒生及白骨魔君带往远离舟中隐秘之处。 黑衫儒生睁目醒来,见白骨魔君与自己同罹断臂奇祸,不禁怨毒已极。 郑奇冷笑道:“这是阁下自取其祸,焉能委罪于人,阁下何妨请示来历姓名,如何与白骨老魅沉瀣一气?” 黑衫儒生闷声不答。 郑奇呈哈大笑道:“老朽未免多此一问,阁下是否九尾天狐何素素门下?” 黑衫儒生闻言,不禁神色惨变,心神猛震,仍是不则一声。 陶广沉声道:“他既然不说,老朽可代他说出,惟老朽多年未动杀心,今日也顾不得了。” 握起黑衫儒生仅剩下的一足,褪去鞋襟,三指一拧,黑衫儒生脚姆指被生生拧折,痛撤心脾。禁不住张嘴惨呼出声。 只听陶广道:“何素素九年面壁闭关,参悟一身绝学,便立玄阴教于剑阁龙门山绝顶后幽谷内,意欲武林称尊,遣出十七使者网罗武林名宿能手,阁下与白骨老魅同行,无非是想藉白骨老魅之力说服邢无弼而已!” 黑衫儒生知本身隐秘无可隐瞒,不禁胆寒魂悸。 郑奇笑道:“眼前何素素已去黄山途中,当年何素素与石中辉有过一段露水孽缘,事隔多年,何素素旧情复燃,意欲重拾旧欢……” 卫凤池道:“老醉鬼你错了,何素素志在黄山孽龙潭内一柄玉昊钩,才罹此惨祸!” 黑衫儒生黯然一笑道:“既然尊驾均已知悉无遗,再问兄弟似多此一举!” “不,阁下错了。” 郑奇正色道:“我等志在消弭武林弥天浩劫,若任其其然,最后玄阴教固作法自毙,但武林精英亦因此损失难计,防患未然,我等必须如此,何况善有善报,老醉鬼有一巧匠朋友,可为朋友接上铜铸双臂一腿。” 黑衫儒生默然半晌,终于意动,说出玄教教隐秘…… 口口口口口口 二更时分,长空月冷,星斗闪烁,江风悠悠,舒翔飞独自一人负手巍立船首,默沉思方才情景…… 原来舒翔飞进入渔村,只见一幢村舍门前悬灯结采,内面独火光明如昼,只见小叫化程青阳立门首,见他走来,立即趋前低声笑道:“太夫人在内相候,快请!” 舒翔飞正要问话,却不料程青阳一溜烟般掠闪离去无踪,不禁呆得一呆,迈不跨入屋中。 屋中一如喜庆,红毡绿鸳,锦饰百凰,红灯高烧,珠光眩目,舒太夫人端坐堂屋正中交椅上,霭然微笑道:“翔儿!” 舒翔飞一见其母,即躬身跪拜道:“孩儿拜见母亲!母亲别来可好?” “才离开数日,有什么不好!” 太夫人道:“翔儿起来,娘有话嘱咐!” 舒翔飞立起,道:“母亲有什么嘱咐,孩儿无不从命,只须传讯便是,为何不辞艰辛跋涉赶来,孩儿问心不安!” 舒太夫人道:“此事非为娘亲自赶来不可,翔儿,你伏牛之行艰险异常,难说你得天独厚,得诸位武林前辈之助,但亦不可不心小从事。” “这个孩儿知道!” 舒太夫人正色道:“江湖之事云诡波谲,伏牛之行不知何年何日才能澄平,为娘家居寂寞,无人作伴,又抱孙心切……” 说此,舒翔飞不禁满脸通红,难于启齿。 只听舒太夫人接道:“兰儿芍儿环儿三媳均各善体人意,无如她们都是武功在身,不能长留膝下,武林儿女甚多不育,故为娘特为你选上一门亲事,相随前来,此女宜男多福,愿早日产下麟儿,以慰为娘寂寥。” 舒翔飞不禁大惊失色,正待张口说话,只见舒太夫人面色-沉,道:“不听为娘的话,就是不孝,何况此事又经三位贤媳慨允,你不必再说,赶紧易着吉服,完成大礼!” 厢房内风尘侠丐乐宸与丐帮帮主唐矮子抢步飞出,拥着舒翔飞入内,不由分说,与舒翔飞换着吉服。 此刻舒翔飞母命难违,只得任由所之,又被一双丐帮高手簇拥着进入内室,只见一凰冠霞披,首覆红巾的少女正襟危坐于榻上,身旁侍立一双老夫人随身侍婢。 一双侍婢分握着彩球红带两端,含笑塞着新妇手中,导向堂屋。 只见舒太夫人与一年已半百慈眉凰目妇人并坐于堂上,鼓乐笙簧大作,唐矮子唱赞成礼。 不知何时,趋出许多贺客,其师百了神尼及追命华陀严昌陵亦在,尚有三个少见的贺客,玉笛书生匡舜及青城龙虎双卫左天龙魏虎臣,接着褚青史、卫凰池、陶广、刘铁痕四老金湘童寒双英联袂返回。 第十二章 尽在掌握中 宴开四席,群英纷纷敬酒,新娘已不知何往,舒翔飞周旋宾客间虽言笑尽欢,心头暗暗纳闷,却又不敢询问。 席终人未散,舒太夫人命四老护送舒翔飞回舟。 陶广道:“洞房设在舟中,少夫人已在等候,要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少侠不可辜负少夫人一番柔情蜜意!” 舒翔飞知陶广存心与他逗趣,只微微一笑,默然不答,率先走去,掠上船首后,发觉四老巳无踪影,只觉置身幻境,如入五里云雾中,有浑然摸不着头脑之感。 不知为何,舒翔飞似茫然无措,徘徊在舱门外,逡巡不敢进入。 突然,一个侍婢探首出外,唤道:“少爷,少夫人有请!” 舒翔飞暗叹一声,跨步走了入去,只见新娘仍蒙着红巾端坐榻上。 一双侍婢示意舒翔飞揭去新娘覆巾,悄然退去。 舒翔飞略一沉吟,伸手将覆巾轻轻揭下,赫然显出一张俏丽面庞,不由惊得呆了,唤道:“黄姑娘!” 原来就是邯郸三悦栈所见的黄娟梅。 黄娟梅盈盈立起,裣衽一福,霞靥红生,柔声道:“贱妾拜见相公?” 舒翔飞双手扶起,道:“姑娘,在下一切都不明白,可否请道其详?” 黄娟梅娇羞不胜道:“这都是出自兰姐姐之赐,并留下两函,如是相公自然明白其中究竟,其中一函在婆母大人处于明晨转交相公!” 舒翔飞暗道:“兰姐,小弟实在不知你有何用心?” 黄娟梅已将胡薇兰缄函取出,盈盈一笑道:“兰姐将此函密缄,贱妾也不知是什么?” 舒翔飞折阅之后,不禁玉面通红,忙揉成一团塞向怀内,笑道:“兰姐真坏,存心作弄小弟!” 继又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请睡吧!” 挥熄灯烛,相拥入衾。 水流争琮,如鸣琴瑟,舟行云送,江风簧吟。 暑光微现,一对新人已盆洗整装,相与一笑;此情此景,不胜旖旎。 侍婢推门进入道喜后,手捧一函道:“奉老夫人之命持交少爷!” 舒翔飞见是胡薇兰笔迹,忙即折阅,面色渐显沉重,及至最后一段,不禁玉面绯红,怒道:“途中如果遇见兰姐,在下岂能饶得了她?” 黄娟梅妩媚一笑道:“相公真有此胆量么?” 舒翔飞道:“在下知道你们均是一鼻孔出气,无一好惹,不过在下自有连横之策。” 黄娟梅不禁噗嗤一笑,娇媚如花。 舒翔飞忽喟然叹息一声道:“梅姐,兰姐姐函中所言是否是真!” 黄娟梅道:“句句是实,但贱妾只知一二,婆婆与贱妾父母及姑父母十日后均在江陵守候,到时贱妾姑父偕随相公赶往明月峡。” 春水船如天上坐,不胜画眉鸣弃情。 舟行期中,舒翔飞已在黄娟梅口中获知梗概。 先是,黄父宏庆得获平反冤狱,起服原官,护理县篆,其妻朱氏及其姐丈裘天祥夫妻自获噩讯,为黄娟梅先行赶来放心不下,故兼程北上邯郸欣悉黄宏获救无恙,合家庆贺团圆,惟独黄娟梅郁郁寡欢。 只有其父黄宏庆知其女心事,与姐丈裘天祥商谈,只觉无能为其女释忧,难免耿耿愧对。 裘天祥昔年亦是江湖人物,多年来息隐林泉,虽不问江湖是非,但武林中事仍犹关心,道听途说依然可闻,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容我设法终必完成梅儿就是!” 召来黄娟梅询问详情。 黄娟梅含羞叙出始末经过。 裘天祥抚掌哈哈大笑道:“看来这位少侠是个风流倜傥英雄人物,经梅儿这么一说,堪称翩翩英才,举世无双,难怪梅儿一见倾心,梦魂荦牵,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先要找到那三悦店店夥不可,这事就交给我办好了。” 黄娟梅半信半疑,但她知道其姑父颇负心计,娇羞含笑道:“姑父不妨说出听听!” 裘天祥呵呵大笑道:“法不传六耳,我老人家就去办事!” 说着讨了两百纹银出门迳自找到三悦店那店夥,拉着去另家酒楼聚饮。 店夥听出是黄姑娘姑父,也自欣喜不止,夸赞黄姑娘孝心感动赵公子相救。 裘天祥老于世故,又工心计,便称黄宏庆陷囚冤狱,虽由于黄娟梅孝心,但如非店夥义助指引,何易臻此,黄宏庆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奈官职在身,无法前来,故命他代其致谢并致赠百两纹银劝店夥自立门户大展宏图。 店夥推辞不允只得收下。 裘天祥趁机官说黄宏庆是个知书达礼的亲民好官,受赵公子救命大恩,连人家姓名来历都不知道,长此以往难免永怀耿耿,恳请店夥相寻指引之人。 当然店夥无法推辞,找到邯郸丐帮分堂堂主,裘天祥隐忍黄娟梅倾心于舒翔飞之事,官辞真挚恳切,那分堂主终于说出舒翔飞来历姓名。 裘天祥问出舒翔飞之母仍健在,其父多年前下落不明,不由脑中突然想起一事,那询问舒翔飞之父是否舒长沛! 正巧那位分堂主是侠丐乐宸之甥,深受帮主唐矮子器重,事无巨细均曾预闻,又受命暗中访觅舒长沛,故而知之,闻言大惊失色,忙追问裘天祥。 裘天祥面色沉重,沉思有顷,答道:“舒长沛下落仅我一人知情,但此事体大,须面见舒太夫人细说!” 说时面色隐泛重忧。 丐帮分堂邯郸堂主知裘天祥似非虚言,但他为人行事极为仔细谨慎,偕同裘天祥晋见黄宏庆证实了裘天祥的身份后,立即传讯丐帮帮主唐矮子。 这时,正是舒翔飞完婚之期,唐矮子不愿在吉期中惊扰舒氏母子,即与乐宸郑奇密商后,决定先和胡薇兰商量。 胡薇兰只觉此事重大,不敢造次,接获青城传讯谓邢无弼已潜离青城,意欲赶往明月峡觅获剑笈,为此胡薇兰定计先命舒翔飞偕同四老及一些丐帮能手先行入川。 之后胡薇兰捏造理由相偕郑奇乐宸赶至邯郸县衙谒见黄宏庆裘天祥。 胡薇兰自然见着了黄娟梅,知黄娟梅心事,决意成全,裘天祥之言也不假,遂劝说黄氏母女裘天祥夫妻一并晋京…… 舒翔飞获知慨略,不禁长叹一声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只是太委屈了梅姐!” 黄娟梅羞笑道:“这是贱妾自愿!” 舒翔飞忽道:“家父下落梅姐尚未见告?可否赐知一二!” 黄娟梅笑道:“此事仅婆婆与兰姐两人获知,贱妾无法预闻,兰姐说凡事关心则乱,不至时机万不可让相公知道。” 舒翔飞不禁玉面一红,道:“兰姐真是这么说吗?” “难道相公不信贱妾之言?” 黄娟梅抿嘴娇笑道:“婆婆说相公为人诚厚,江湖险诈,有许多事还嫌历练不足,儿子大了,总没有妻子说话方便,所以只有依仗兰姐,其实相公亦敬兰姐获若良师,这话贱妾说了么?” 舒翔飞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在此舟行十日期间指点了黄娟梅数宗绝学,自己亦参悟了甚多玄奥精致,有时舍舟探幽揽胜,有美如玉,并肩和随,自觉虽南面王而亦不易矣…… 夔门天下雄,系指瞿塘峡而言,长江三峡西陵峡,巫塘峡以巫峡最称奇峭,自巫山县至官渡口八十余里,重峦叠嶂,隐蔽天日,非停午夜不见曦月,江流曲拍,蜿蜒萦回,春冬水减,林寒涧肃,夏秋水涨,急流大旋,澎湃而下,景至壮观。 滟预堆在奉节“统州”下游附近,屹立长江瞿塘峡中流,句之: “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苍苍两崖间,阔峡合一用。” 形势极为险峻,故有“夔门天下雄”之称。 行船者常以滟预堆之大小而测水深,有谚: 滟预堆在如龟,瞿塘不可窥,滟预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预堆大如牛,瞿塘不可游,其北岸雉隐约者即白帝城。 白帝城外忽腾起一条青色淡淡人影,疾如猿猱沾足城厢上,立即盘腿静坐调息。 这人正是邢无弼,他自重庆江岸潜离,约请当年旧友络续前往伏牛山外设阻。 邢无弼其狡如狐,心计甚工,设词又巧,他言说无意于玉虚洞天剑笈,但必不容凶邪得手,不论如何,目前邢无弼虽毁多于誉,但交情仍够,何况物以类聚,不少江湖豪雄为他巧言开动,纷纷兼程赶向指定之处设阻。 他形踪虽然隐蔽,但终为雷音谷主侦出,于万县附近叶山峻岭间设伏拦截,展开一场生死拼搏,为邢无弼掌震九人之后,经暗中有人相助才能杀成重围得以逃出。 之后,屡遭侵袭,却非雷音谷主,似是猩猩峡之徒众,荀异一干凶邢,俱暗中有人相助引开追踪,他施展移花接木之计,侥幸逃脱了追踪,谅可无虞,只觉疲乏已极,察视四下无人,故调息行动。 邢无弼行动已毕,正欲立起忽隐隐随风飘送入耳吟声,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背剑士人屹立在城厢上凝视江流喃喃咏胜。 此背剑士子背立,无法窥见貌像,但从背影看来似极年少英俊,只听少年吟咏已毕,复慨叹出声道:“禹王治水,功垂万世,夔门峥嵘,天下奇雄信不虚也!” 言毕转身离去。 邢无弼朗声唤道:“尊驾且慢!” 背剑士子转过身来,面色不改道:“老先生是唤在下么?” 邢无弼疾步趋前,道:“尊驾何来?意欲何往?” 背剑士子目中泛出惊疑之色,诧道:“在下来自何处?意欲何往?与老先生何干?” 说着目光上下打量邢无弼几眼,冷冷一笑道:“老先生系武林人物,眉聚重忧,神似惊弓之鸟,但在下厌恶武林人物交往,老先生请离去吧!在下还要瞧瞧八阵图呢!” 邢无弼不禁一怔,道:“尊驾为何知老朽神似惊弓之鸟?” “察言观色,何能不知!” 背剑士子冷笑道:“家父常言江湖豪雄效那朱家郭解,徒逞匹夫之勇,自以为是,刚愎自负,虽死尚不知悛悟,是以规戒在下不可行走江湖,争雄斗胜,老先生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犹无事生非,盛气凌人,足见家父说得一点不错,要知善泳者必溺于水,听在下之劝,老先生应稍加敛束,不然前路难危,恐葬身无地!” 邢无弼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尊驾知老朽是何许人也!” 背剑士子淡淡一笑道:“老先生知在下又是何许人也?在下不知老先生来历姓名,也不愿知道!” 邢无弼立时转为和颜悦色,长叹一声道:“尊驾说得一点不错,老朽已是惊弓之鸟,风声鹤戾,草木皆兵,方才冲撞了尊驾,请莫见罪?” “岂敢!” 背剑少年道:“老先生请便,在下要去山后参悟八阵图奥秘!” 邢无弼诧道;“八阵图有何玄奥?略谙兵法者均熟知能详,说穿了无非是一堆石子而已。”背剑书生哈哈朗笑道:“练武人何其短见若此?幸在下不曾涉足江湖,不然,恐无异坐井观天矣!” 邢无弼道:“尊驾是否讥嘲老朽不啻井底之蛙么?” “不敢!” 背剑少年微笑道:“请问老先生,三国蜀汉距今有多少年代?” 邢无弼不暇思索,立即作答道;“少说也有两千年!” “这就是了!” 少年朗声接道:“诸葛武侯昔年布设八阵。按天象地气,四时变化,河书洛图,伏羲八卦玄奥而设,变幻莫测,虽陆逊之能亦被困无法得出,今人皆曰谙习八阵,其实仅不过得其皮毛而已!” 邢无弼不禁一怔,暗道:“此人侃侃而言,看来是个胸罗奇学,并非大言不惭之辈!” 遂颔首笑道:“老朽江湖野叟,所知不多,莫非尊驾精擅奇门禁制之学,但老朽委实看不出有何奇妙之处?” “在下已听出老先生弦外之音,指在下是个言过其实,好高骛远之辈!” 少年冷然一笑道:“但,在下须请问老先生两点不解之处,倘蒙赐教,在下定当藏拙,从此绝意仕途,终老乡间!” “仕途!” 邢无弼惊道:“尊驾并非武林中人?” 少年正色道:“学成将相艺,献与帝王家,在下无意武林!” 邢无弼似信非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就难怪了,尊驾那两点不解之处?是指何言?” “当然是八阵图!” 少年面如严霜,目泛威凌,冷冷答道:“孔明八阵,皆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广十围,凡六十四聚,或为人散乱,成为夏水所没,冬时水退,依然如故,其故安在?” 邢无弼不禁瞠目相向。 只听少年又道:“三蜀雪消之际,聚注贯流,水势澎湃,倾涌晃蒙,大木十围,随波而下,水落平川,万物皆失旧态,诸葛小石所堆八阵,依然如是,请问其故?” 邢无弼不由慨叹-声道:“尊驾博学强识,老朽自愧不如,但……” 少年朗笑一声道:“老先生勿以在下凭古人记载问难质疑,须知在下数次旧地重游,仔细观察之下,竟与前人记叙无异,更均有所获!” 言毕身形悠然飘起,掠越城垛,泻落江滨,姿态美妙轻捷之极。 邢无弼呆得一呆,略略忖思之下,竟纵身疾随少年身后而去,只见那少年竟不去鱼腹矶,却沿白帝城一条小溪北行,不禁恍然大悟,知少年是去观陆八阵。 这条小溪又名草堂河,可至唐时杜工部曾隐凌府时的草堂故址,其他山后亦有八阵图,一般人称作陆八阵,以别于鱼腹浦的水八阵,游客所凭吊的都是鱼腹浦的八阵图,陆八阵却清静异常,无人惊扰。 其实诸葛八阵为人知者在西蜀就有多处,弥牟镇及棋盘市各有其一,另外两处一在沔阳的高乎旧垒,另一在广都之八阵乡,八阵为风,雪、天、地,“飞”龙、“翔”鸟、虎“翼”,蛇“盘”等,都玄奥莫测。 却说邢无弼迢迢随在那少年之后,只见那少年纵身一跃,形如飞鸟掠入石阵隐不见。 邢无弼身至临近,却见石阵内冉冉冒出薄雾,不禁大感骇异,暗道:“果真八阵按阴阳四时,风雨晦瞑变幻不测么?” 不暇思索,掠入阵中,顿感四周雾气转浓,幻化絮絮白云,郁毂弥漫,目力仅辨及半尺内,不禁大惊失色,急腾身拔起,翻越石阵之外。 不料身形落地,云气郁勃翻涌,仍然如旧,莫辨东西,醒悟仍未能越出八阵图外,遂呼喊道:“尊驾何在?” 语音闷滞,难以飘传开来,知自己误在太疑心了,明明这位少年人根本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干,杯弓蛇影,弄巧成拙,不禁废然叹息一声,定下心来,凝神参悟出阵之策…… 口口口口口口 巨舟之上一个紫衣丽人正在翘首凝望云山远景,柳眉微蹙,似是等待归人。 身后不远处侍立着金湘童寒,相视了一眼,童寒道:“少夫人请回舱中歇息吧,公子定可安然无恙归来!” 紫衣丽人正是黄娟梅,闻言转眸柔声答道:“两位伯伯不要耽心我,人生那得几回看,我还要瞧瞧!” 说时星眸不禁一红,赶紧别过面来。 金湘童寒两人怎还看不出来,暗道:“百练钢亦可化绕指柔,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有谁逃得过,避得 过!” 童寒忽道:“喏,公子不是回来了么?” 用手一指江岸远处,只见五条人影身似弹丸飞掷鱼贯奔来。 身影临近,不是舒翔飞是谁,身后紧随着卫凤池、诸青史、陶广、刘铁痕四者。 金湘迎着飞掠登舟的舒翔飞,道:“贤弟,你再不返回,少夫人定是柔肠百结,忧心如焚,我等众不知所措呢?” 舒翔飞不禁玉面一红,道:“金兄又在说笑了!” 一眼发现黄娟梅星眸润湿,知金湘之言不假,不禁伸手牵过黄娟梅柔荑,轻笑道:“梅姐,你瞧小弟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黄娟梅不禁低鬟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陶广下令启锚驶行,舟子一拥而出。 群雄鱼贯入舱,只见中舱已席开一桌,醉济显郑奇一人正在舱门大嚼,一见舒翔飞即宏声道:“邢无弼如何?” 舒翔飞道:“幸不辱兰姐所命,将邢无弼引入八阵中,邢无弼胸罗渊博,悟性奇高,仅能困住七日。” “有这七日也够了!” 郑奇道:“邢无弼突失去下落,群邪定四处搜觅,老弟可趁机进入伏牛,减少危阻!” 蓦霭四垂,舟行甚速,黄娟梅知明日到了江陵后,即须与舒翔飞分袂暂别,芳心暗生惆怅不已…… 正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翌日。 舟行相距江陵十余里外岸泊住,弃舟登岸,只见林树间隐现一幢巨宅。 忽从宅门内疾趋出余洪,迎向舒翔飞等人,道:“舒老夫人命余某出迎!” 舒翔飞忽面色微变,似有所觉,右掌一翻,朝左侧一株参天密叶古干上劈去。 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飞堕而下,舒翔飞长身飞掠,迅疾无比把堕下之人接住。 余洪面色惊惶不巳,不料百密一疏,竟有外人潜入藏在近处而不觉,连道该死。 舒翔飞忙道:“余兄不可自责,这名奸细务必问出来历!” 将臂中人交与余洪,随即向卫凤池四老示一眼色。 四老会意,纷纷立起搜觅敌踪。 舒翔飞偕同黄娟梅及金湘童寒走入宅内。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那巨宅之外林树翳密之处突纷纷掠出十数条身影,为首者正是雷音谷主,两道炯炯如电眼神逼视着巨宅门前,久久才沉声道:“张耀说的就是这处宅院么?” 闵希骞掠出诚敬答道:“禀谷主,张耀传讯就是此处?” “张耀为何久久未曾返回?” “谅遭了毒手!” 雷音谷主目中威凌逼射,杀机毕露,但倏又敛去,喃喃自语道:“张耀传讯绝不可靠!” 忽面色一变,喝道:“我等速撤!” 蓦闻宅内传出朗朗苍老大笑声道:“谷主,你我久违了,何不稍留聊叙契阔之情?”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宅内走出三人,一前两后,前行者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 这一惊非同小可,雷音谷主强自镇定,趋前相迎,宏声道:“房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拘魂学究面色一肃,低声道:“幸亏房某早到一步,不然谷主等俱陷入邢无弼歹毒险伏!” 雷音谷主面色大变,诧道:“房兄,此话何解?” 拘魂学究双眉微扬,目露疑讶之色道:“原来谷主犹蒙在鼓中,谷主不是得自贵属张耀传讯发现夺命神医严昌陵在此宅中么?故而谷主急急赶来查明是否真实!” 雷音谷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忙道:“张耀现在何处?” 拘魂学究道:“其实张耀早落在邢无弼爪牙手中,被迫传讯谷主谓严昌陵在此现身,房某为搜觅邢无弼下落,碰巧遇上,惊退了邢无弼手下在此宅内找到张耀,但已是奄奄一息,谷主要问明情由请快,迟则无及!” 雷音谷主大惊,急偕拘魂学究掠入巨宅,只见大厅内二条长凳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张耀,衣履残破,皮开肉锭,显露深青鞭痕。 大厅内桌椅凌乱,门窗破碎,无疑经过了一场激烈拼搏,地面尚留有点点殷红滴血。 张耀两眼怒瞪,黯淡无神,嘴角溢流紫黄血丝,显已距死不远。 雷音谷主唤道:“张耀,你为何人所伤?” 这话一出,拘魂学究不禁勃然变色。 张耀似已听出雷音谷主语声,嘴唇颤抖,吃力地吐出微弱语声:“邢……无……” 说此满溢一口黑血,气绝毙命。 拘魂学究沉着一张脸,率着两人迳往厅外走去。 雷音谷主忙道:“房兄请留步!” 拘魂学究回面答道:“谷主还有何吩咐?” 雷音谷主郝然叹息道:“房兄,倘你我易身相处,应如何问法?何况兄弟已是众矢之的,比不得房兄自由不羁之身,不得不慎重!” 拘魂学究面色转青,道:“看来房某错怪了谷主了?” 雷音谷主道:“你我在雁荡一见如故,万望房兄勿心存介蒂,兄弟雁荡基业遭邢贼摧毁已荡然无存,为此与邢贼誓不两立,接获传讯邢贼于嘉陵驾舟而遁,循三峡而下……” “谷主听闻有差!” 拘魂学究道:“不错,邢无弼是意欲顺流而下,但不知为何尚停留在夔门三峡,这是房某无意窥听得邢贼爪牙谈话而知,即因此动好奇之念,追踪到此巨宅了。” 雷音谷主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弟不解的是,那贼怎知严昌陵之事!” 拘魂学究似禁不住叹息一声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邢贼从天池钩叟郝连方口中侦知,即是房某也风闻叶庄之事一二,尚有什么隐秘不成,谷主也是关心则乱,那有死了的人还可以复活不成?” 雷音谷主不禁老脸一红,忽心神猛凛,诧道:“不瞒房兄,郝连方并不知严昌陵之死!” 拘魂学究冷冷一笑道:“严昌陵死前,马文俊杜非两人随侍在旁,如今马文俊虽不在人世,杜非却仍活着!” “杜非现在何处?” 拘魂学究道:“谷主是聪明人,想想杜非落在何人手中?” 雷音谷主不禁恍然大悟,道:“莫非也落在邢无弼手中。” 雷音谷主转言其他道:“房兄燕京之行如何?” “事与愿违,大内宝藏并无避水珍物,何况房某垂暮之年 亦犯不着以身试法。” “如此,石姑娘之疾不是无救了么?” 拘魂学究笑道:“房某已治愈石姑娘之疾八九,谷主在万石山庄宾舍不是曾见过石姑娘么?怎可过甚其词,房某此行就为了撷采药材,谷主罹受鄂祖东伤势愈了否?” 雷音谷主道;“原来房兄也去了黄山?” “未曾,接获了石夫人传讯是以得知!” 说时面色一整,接道:“奉劝谷主一句,如今邢无弼被逼铤而走险,谷主应先发制人,不然谷主恐后梅莫及,房某同行之人不少,现在追踪邢无弼羽党,约在前途相侯,不克久留。” 抱拳一拱,率领二人转身掠出厅外而去。 闵希骞躬身道:“此人说话可信否?” “信得过!” 雷音谷主道:“虽说同利为朋,各有私心,但对拘魂学究而言,他是友,非敌!” 闵希骞道:“请问谷主,难道张耀之死就罢了不成!” “谁说就此罢了!” 雷音谷主厉声道:“房山铭说得一点不错,先发制人速赶往伏牛与邢无弼决一生死!” 率着闵希骞等人如飞疾奔而去。 要知雷音谷主本城府极深,谋定后动,决非拘魂学究三言两语可说动无名,怎奈连遭拂逆,恨如海深,心知邢无弼决然 放不过自己,与其坐着挨打,反不如先发制人。 途中,闵希骞随在雷音谷主身后不停地忖思,总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谷主为何中止伏牛之行,邢无弼远在门府,谷主取得剑笈后,杀邢无弼异探囊取物!” 雷音谷主冷冷一笑道:“你是责本座舍本逐末!” “属下不敢!” “武林传言邢无弼为何离川?” “邢无弼欲潜入伏牛取得玉虚洞天所藏剑笈,只有邢无弼知悉玉虚洞天确处!” “这就是了!” 雷音谷主道:“本座也不明玉虚洞府确址,是以才有叶庄之失,如今前往伏牛,亦是盲目摸萦,想那伏牛广袤千里,峻岭深山,经年云迷雾绕,榛莽深林,设若不知明月峡确处,无异大海捞针,恐邢无弼得手了后,我等犹在伏牛宛如冻蝇穿窗般乱碰乱撞。” 闵希骞不禁恍然大悟道:“谷主真个睿智无匹,属下愚蒙见不及此!” 江湖谣咏本不径而走,犹若风助燎原野火,播传得快速已极,尤其是邢无弼动静,更是绘声绘影传神,谓邢无弼停身门府不前之故,即因守候一位凶邪到来相助,不然无法成行。 此一凶邪系由白骨魔君居间相邀,隐射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 雷音谷主一行兼程赶奔入川,途中不时发现武林群雄,均纷纷赶去,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达西陵峡口左侧险崖,突闻一阵刀剑撞击之声,不禁一怔,循声疾掠而去,只见一灰衫中年文士剑如风雷闪电,招招逼攻一布衣短装少女。 那布衣裙钗姿色不恶,年约二九上下,亦持一柄青钢长剑,剑招奇诡辣毒,不离中年文士要害重穴。 山亭内屹立一貌像丑恶老妪,手持鸠杖,凝神双方猛烈拼搏。 雷音谷主一行在十余丈外顿住。 闵希骞低声道:“禀谷主,这一双女的似是桂婆子母女。” 雷音谷主仔细端详了一眼,颔首道:“不错,正是她们!” 闵希骞须臾又道:“那灰衣文士模样似是诸葛明!” “诸葛明!” 雷音谷主诧道:“传言不是为申屠怀远以门规处死了么?怎么还在人世?” 闵希骞道:“属下敢言他定是诸葛明,谷主,我等还是置身事外,抑或……” 话犹未了,雷音谷主立即沉声道:“当然相助诸葛明!” 突听一个朗朗语声传来道:“最好置身事外!” 雷音谷主不禁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俊美少年,身着蓝色长衫,镶白如意嵌肩,肩搭长剑,衣袂飘飘走了过来。 桂玲玲正与诸葛明猛烈拼搏,眼角瞥见少年现身,正是魂荦梦牵的心上人冯云帆,芳心大喜,心神略分得一分,为诸葛明一招“白蛇吐信”,剑芒点向”七坎”死穴,间不容发。 桂婆子暴喝一声,鸠杖挥出,卷起一片狂飚,宛如天河猛泻,劈向诸葛明而去。 诸葛明仅差分毫便可取得桂玲玲性命,但如不撤招闪避定然丧身在桂婆子风云三杖之下,忙移星换位挪开,剑势未 撤,朵朵寒星涌向桂婆子环身要穴。 桂玲玲怒叱一声,又自攻上。 母女二人展开了十二成功力,联臂猛攻诸葛明,只见三人兔起鹘落,剑光杖影如山,风旋四外,威势骇人。 雷音谷主见冯云帆走来,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冯云帆冷冷一笑道:“你就是雷音谷主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欲节外生枝,试问你迩来连遭重挫,均拜受邢无弼之赐,不去找那邢无弼索偿血债,犹敢赖在此处妄欲生事,真乃无耻之尤!” 雷音谷主那会受过这等辱骂,不禁胸口怒血翻涌,面红耳赤,大喝道:“还不与老夫拿下!” 立时二人扑了上去,刀势未扬,忽见寒芒疾闪,血光进现,只听当啷兵刃坠地,雷音谷主一双手下身形暴退,面现惊悸之色。 原来这二人右掌三指均为冯云帆厉剑势削去一截。 雷音谷主心神猛凛,发现冯云帆拔剑出鞘的动作之快逾于闪电,剑势之奇尤为罕见,如非冯云帆手下留情,这两名手下定然身首异处。 冯云帆冷笑道:“难怪房师伯言说数武林袅雄唯雷音谷主最愚昧无知,又刚愎自用,不说别的,桂婆子母女若施展‘白眉蜂尾’谷主能否闪避!” 雷音谷主闻得“白眉蜂尾”之名不禁胆寒,忙道:“少侠方才提起房师伯,不知是否……” “拘魂学究房山铭!” 冯云帆面无笑容,冷漠如冰答道:“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房师伯命在下捎口信带交谷主,邢无弼就在白帝城附近,七日期内不难觅出邢无弼下落,言尽如此,谷主请离去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雷音谷主恨在心里,面现笑容道:“原来是房兄师侄,难怪身手高绝,蒙少侠见告,德重心感!” 抱拳一拱,大喝一声:“走!” 一刹那间,雷音谷主等一行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诸葛明桂婆子母女三人虽均是上乘高手,招式精奇,诸葛明却高出一筹,如非诸葛明畏惧她们母女施展“白眉蜂尾”分心提防,桂氏母女早就伤在他的剑下了。 但诸葛明心内惊疑桂婆子母女何以不施展“白眉蜂尾”,他已练成混元气功,只有九处空穴不能防护外,其余金铁难入,唯独白眉蜂尾歹毒无比,细如毫芒,却坚如精钢,一着人体,即循着毛孔穿入气穴,立即毙命,故武林中人无不畏惧胆寒。 冯云帆似瞧出诸葛明心意,不禁朗笑道:“诸葛明,你心中奇怪她们母女为何不施展‘白眉蜂尾’么?要知如此岂非让你死得太痛快了点?黄土坡茅屋之辱,仇如海深,存心使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难能方消心头之恨!” 诸葛明闻言不禁心胆皆寒。 第十三章 罗喉十煞魔阵 忽闻冯云帆朗声道:“桂姑娘,夜长梦多,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右掌虚空一扬。 诸葛明大惊失色,右手抡剑,左掌迅疾拍出三式,他认冯云帆必施展暗器,那知冯云帆故弄玄虚,情知受愚,只觉尻尾股蹊之间生起针砭奇痛,立即飞麻袭体,劲力尽泄,轰的一声跌在尘埃。 桂玲玲一剑指在诸葛明喉结穴上,杏眼圆睁,怒叱道:“恶贼,你也有今日!” 诸葛明冷笑道:“姑娘错了,那是邢无弼设计陷害,眼前纵然把我诸葛明杀了,日后也难逃邢无弼毒手!” 桂玲玲剑尖斜滑,挑断了诸葛明两处脚筋。 诸葛明惨嗥出声,面色苍白,冷汗如雨。 冯云帆叹息一声道:“尊驾大错已铸,不该离群独行,意欲在此与申屠怀远晤面,殊不知申屠怀远途中遇阻,无法及时赶至,不料碰巧竟遇上了桂老前辈母女,杀星照命,怨得了谁?” 桂婆子手起一杖,把诸葛明毕命。 只见诸葛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立即气绝而死。 冯云帆暗叹一声,趋见与桂婆子见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大仇已报可喜可贺,武林已是多事之秋,速偕令媛远离是非之地,免罹杀身大祸。” 言毕人巳穿空斜飞而起,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桂玲玲惊叫一声! “冯少侠,等等!” 意欲追出。 忽闻一个苍老沙沉语声传来道:“走远了,不要追啦!老化子必可成全姑娘心愿!” 桂婆子母女闻得语声不禁一怔,循望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不及四尺侏儒,年约六旬开外,鸠衣百结,瘦骨如紫,顶上乱发如麻,豹眼海口,绕腮浓须,露出一口板牙,笑嘻嘻凝视着桂玲玲。 “阁下必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唐矮子!” 桂婆子认出形像一如传言,不禁夺口而出。 唐矮子呵呵大笑道:“老化子正是三寸丁唐矮子,桂姑娘,你如果真有意非冯云帆不嫁之意,你就非得听冯少侠的话不可!” 桂玲玲诧道:“听他什么话?” 唐矮子叹息一声道:“姑娘玉雪聪明,奈何糊涂一时,只要你们母女现身江湖,即引来一场无穷杀劫,事因白眉蜂尾而起,贤母女又不是不知,听我老叫化子良言相劝,不如暂隐居不出,姑娘的事包在我老叫化身上如何?” 桂玲玲望了其母一眼,欲言又止。 桂婆子面泛苦笑道:“盛情心感,无奈老婆子有难言之隐!” 唐矮子圆睁环眼,凝注在桂婆子母女脸上,久久不语。 桂婆子道:“唐帮主似不信老婆子之言!” 唐矮子干咳了一声答道:“莫非桂女侠母女身上已受妖邪禁制不成?如老叫化猜得不错,这妖邪定是一位女魔头!” 桂婆子母女不禁相顾失色。 忽见唐矮子手中竹杖一挑诸葛明尸体,躯体疾如离弦之弩般望山壑浓草叶中隙下。 唐矮子忙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随老叫化来!” 带着桂婆子母女掠至一处密莽深林内,唐矮子道:“天下没有不可解决的事,依武林情势而言,这女魔头必然是九尾天狐何素素!” 桂婆子惊异不胜,道:“唐帮主真非常人,这禁制歹毒无比,非何素素亲自拔出不可,否则必筋眼抽缩,骨骸根根寸折,惨呼七日,五官迸喷逆血而死,老婆子纵不惜死,可怜小女亦无辜受殃。” 唐矮子目中怒焰暴炽,冷笑道:“令媛也罹受了禁制么?哼,老叫化不信无人可解,包在老叫化身上,唐矮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贤母女如信得过,立可指点一条明路!” 桂婆子面有难色,沉吟良久,凄然一笑道:“我母女身上禁制与女魔头心灵相通,何况恶毒无比……” 唐矮哈哈大笑道:“老叫化明白了,这容易解决,话说得明白一点,令嫒身上禁制可由冯少侠取出,女侠则由令嫒代为解救。” 说时鼻中冷哼一出,接道:“何素素如果追觅贤母女,定叫她飞蚁扑火,自寻死路。” 桂婆子见唐矮子真挚诚恳,当即抱拳笑道:“老婆子母女悉遵帮主之命!” 唐矮子忙道:“我等快走!” 口口口口口口 巫溪泓碧,草堂春浓。 数日来,白帝城周近江湖人物颇颇现踪,似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一无发现邢无弼影踪。 草堂内丐帮帮主唐矮子正与冯云帆对奕,落于丁丁,聚精会神,厮杀猛烈。 一条高大身影悄入飘入堂内,微笑道:“两位雅兴不浅。” 冯云帆头也不抬,仍自沉吟落子,冷冷答道:“谷主,再过一个时辰,邢无弼便可现身了!” 雷音谷主闻言一怔,沉声道:“尊驾不是欺骇老朽!” 冯云帆微微一笑道:“在下何肯欺骗谷主,我等忧心的是恐死伤累累,到时仍被邢无弼逸去无踪。” 说着推开与唐矮子双双立起。 雷音谷主道:“老朽就不信邢无弼有三头六臂不成?目前申屠怀远与三尸魔君荀异约率门下精锐已至,合老朽手下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尚有闻风纷纷赶来的武林群雄……” 冯云帆接道:“邢无弼只有一人?” 雷音谷主不禁怔住,简直不相信有此事。 冯云帆道:“在下决非信口雌黄,邢无弼虽仅一人,恐谷主等无法稳操胜券,终为他逃逸去,谷主不信,在下可与谷主打赌!” “赌什么?” “赌你我项上人头!” “尊驾这是激将!” “用不着激将!” 冯云帆道:“谷主与邢无弼誓不两立,你不杀他,他必杀你,谷主与在下倘定下赌约,在下可指点一条明路,在此后山四周布伏,邢无弼必自投罗网!” 雷音谷主沉吟良久,道:“倘邢无弼久不现身,或并非独自一人呢!” 冯云帆哈哈大笑道:“在下立即自刎!” 雷音谷主委实无法猜测冯云帆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一时之间竟不知所答。 唐矮子嘻嘻一笑,道:“谷主如不愿打赌,即行作罢,到时邢无弼不见现身,或不止一人,谷主切不可向我等理论!” 雷音谷主目露茫然不解之色道:“并非兄弟不愿打赌,只是兄弟觉得两位打赌用意难解?” “无他!” 唐矮子正色道:“邢无弼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请问谷主此来门府是否有志在必得之意?” “这个当然!” “我等也志在必得!” 唐矮子道:“但我等决不能因人成事,不可与谷主等联手,恐贻人口实,若谷主等无制胜之策,请谷主劝说申屠怀远及荀异等撤走,我等亦可从容布下天罗地网!” 雷音谷主听出唐矮子言外之意,无异明指有他们参与,反而因此误事,分明言自己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禁不住气往上撞,冷笑一声道:“兄弟愿与尊驾立此赌约,不过兄弟如果生擒邢无弼,两位不可节外生枝!” 唐矮子与冯云帆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雷音谷主见状嘴色泛出一丝笑道:“怎么?俩位心生悔意了么?” 唐矮子唉了一声道:“老叫化实未料到谷主居然应承,再老叫化只觉这个赌注未免太大了点!” 雷音谷主道:“兄弟一向言出如山,决无反悔!” 说时目光特注在冯云帆脸上,又道:“诸葛明生死如何?” 冯云帆答道:“诸葛明报应不爽,死在桂婆子母女‘白眉蜂尾’之下。” 雷音谷主不禁心神猛凛,骇然变色道:“如今桂婆子母女何在?” 冯云帆摇首朗笑道:“在下与她们母女并非同路,不知何往?昔日诸葛明邢无弼合谋暗算她们母女二人,何能让邢无弼逍遥法外,在下猜测他们母女亦必闻风赶至!” 雷音谷主忙道:“时辰将尽,兄弟告辞!” 身形疾闪而杳。 唐矮子与冯云帆相视一笑,身影倏地无踪。 片刻,云空天际忽传来数声长啸,随风飘溢。清澈响亮。 啸声仍自袅袅不绝,草堂外纷纷疾掠入来十数条身影,申屠怀远,三尸魔君苟异,雷音谷主赫然亦在其中。 荀异阴森目光四外望了一眼,沉声道:“谷主恐已受愚了唐矮子与那小辈已然遁去,只怕那些言词均是无中生有!” 雷音谷主摇首答道:“这未必见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堂堂丐帮帮主唐矮子总不能说话不算!” 忽见一身着紫旧长衫,面目阴森的老者疾掠入来,道:“荀兄,诸葛明果如雷音谷主所言惨遭非命,陈尸在西陵峡峻 顶之上。” 三尸魔君不禁面色大变,道:“诸葛明何物致命!” “尸体上有极深的杖痕,脏腑糜碎,但却在诸葛明死后所为,小弟曾查视了诸葛明全身尸体发现尻尾股蹊间有一针孔显出,不知是否是致命之由!” “只有一针孔么?” “小弟去时,诸葛明已死去多日,尸体渐是腐烂,或为鸟兽所吃,是否尚有其他针孔不得而知!” 三尸魔君骇然心怵,望了雷音谷主一眼,道:“看来不是假的了,倘桂婆子母女现身我等应如何应付?”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等同样施为?” 申屠怀远夺口而出,分明对葛明之死悲痛已极。 蓦地。 山后忽传来一声尖锐哨声。 雷音谷主闻声不禁面色一变,喝道:“想是发现了邢无弼形迹,快去!” 群雄纷纷疾闪掠去。 八阵图中云气渐薄,化为絮絮白雾随风飘散。 武林群雄多日来,亦皆进入八阵图中探视,但只见云气郁郁弥浸,莫辨景物外,其余并无可异之处。 谁也未能料到邢无弼就隐身在内! 群邪亦未发现邢无弼陷身之处? 数日间邢无弼困在八阵内虽大有脾益,悟出了甚多玄奥手法,但滴水未入口,显得软弱疲乏,似得不偿失。 他目睹郁勃云气渐渐消散,不禁心头大喜,循方位疾掠出阵图之外。 那知他一脚才跨出石阵外,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邢无弼,速伏地就缚,免遭杀身大祸!” 邢无弼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面前人影晃动,已布就阵式,发话之人却是高彦。 十丈开外屹立着申屠怀远,臂抱长剑,面寒如冰,眉目之间逼泛森森杀气。 邢无弼知身存危境,一言不发,霍的右腕一扬。 只见一股青芒电闪。 出刀之快,无与伦比。 高彦首当其冲,青芒逼处,一颗六阳魁首离肩飞起,血如涌泉喷出。 无影鬼刀之快与华星隆有异曲同功之妙,快犹过之,一乃之出,竟是十数刀合成之式,故而高彦中刀后,尚有数人亦巳殃及,申屠怀远手下均是武林卓绝,兵刃在手,却料不到邢无弼刀法如此惊人。 高彦中刀殒命之际,尚有三人缺肢残腿,惨嗥声中纷纷倒地。 申屠怀远旋即色变,拔剑出鞘,一式潜龙冲天拔起,身在半空化为飞鹰攫兔,挟着惊天剑势邢无弼凌头劈下,厉喝道:“叛徒,死到临头犹敢逞凶!” 邢无弼只觉劲风压顶,情知不妙,忙施展独门刀法“连环九绝”,刀飚潮奔涌空。 似闻一疾急如骤雨般金铁交击之声,火星进冒。 申屠怀远身形落地,左掌右剑招招逼攻,威势宛如雷霆万钩,四外木石扬飞,骇人之极。 双方都是武林顶尖人物,举手投足,一招之微,均精奇绝 伦,似邢无弼并无恋战之意,却为申屠怀远剑势阻住,心存逞险突破冲出剑势之外。 要知邢无弼目下身负武功似较申屠怀远高出一筹,高手过招,忝米之差即生死立判,无奈邢无弼七日来腹中并未进半粒米,练武人讲究辟壳,但究竟人是铁,饭是钢,在功力上却大大打了一个折扣。 虽然如此,邢无弼仍是提聚了一口真气,施展出他那旷绝奇学连环九招无影追风七刀。 一刹那间,刀光惊天涛奔。 突然,邢无弼发出一声哈哈狂笑,身形穿空电射而去。 只见申屠怀远面色异样难看,冷笑道:“老夫一时大意,让他突破剑势之外,虽然如此,还是身受三处剑伤,瞧他如何逃出三尸魔君及雷音谷主两处阻截!” 说时大喝一声:“走!” 率众追望邢无弼去向…… 邢无弼逃出申层怀远剑势之外,心知强敌不仅是申屠怀远一方,前路尚有重重阻截,他是个狡计如狐之人,心念疾转,不如以静制动,遂停往前奔的身形,隐入一片暗林中。 他在此密林内布下了三处奇门,自己一鹤冲天拔起,隐入浓柯密叶中。 果然此计收效,雷音谷主,三尸魔君与申屠怀远三方匆匆聚在一处。 雷音谷主诧道:“邢贼逃出申屠怀远剑势之外,我等伏桩已沿途传讯,毕老师明明见得邢贼逃往荀兄伏阻之处为何不见?” 荀异略一沉吟道:“莫非此贼逃入密林中不成?密林中易遇厉害埋伏,荀某料定他不敢择此而逃,似荀某也安了两处伏桩,施展,尸毒蚀魂,毒香,只要嗅入丝毫,任他铁打精钢也要束手成擒!” 申屠怀远手指着那片莽莽密林,道:“荀兄,叛徒就藏身此林么?” 荀异颔首道:“断然在内!” 雷音谷主道:“我等在此耗着,与我等大为有利,不如在此林外四周布下‘罗喉十煞阵’静俟邢无弼自投罗网!” “罗喉十煞阵!” 申屠怀远惊吁一声道:“两百年前武林魔教之圣天魔教主也曾布此罗喉十煞阵与各大门派对抗互争盟主之位,各大门派精英十之八九丧折阵内,几乎全军覆没,眼看天魔教主大功将成,怎知南海双仙及时赶至,破了罗喉十煞阵,天魔教主仅以身免遁去无踪,难道谷主竟把这册魔教秘笈到手了么?” 雷音谷主颔首微笑道:“兄弟因缘际会,无意到手,只是晦涩难解,语焉不详,多年来兄弟潜心参悟,僮能谱晓十之六七,但用来对付邢无弼绰绰有余,欠缺各项法物也只能用他物代替。” 三尸魔君荀异道:“摆设罗喉十煞阵需化费多少功夫?” 雷音谷主略一沉吟道;“只需半月之久?” 荀异大喜道:“时不宜迟,荀某等均应命调遣!” 申屠怀远及荀异等均是武林凶邪,各藏有私心,久闻罗喉十煞阵威力无匹,无奈只是听闻,并非目睹,而且也可参悟阵法奥秘。 雷音谷主何物不然,明知群邪均藏有深心,他也有其用心在内,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为什么? 雷音谷主基于学以致用道理,他不能纸上谈兵,虽然参悟知晓阵法十之五六,如不布实用,无法察出有何威力,在雁荡时由于人手欠缺,法物不齐,所以迟迟未动。 如今,申屠怀远及荀异偕同前来的无一不是身手高绝,可堪独当一面,在人手上此乃大好良机。 其次也可显露其才华,日后或能统率群邪,尊为雄王,更上层楼。 最紧要的与冯云帆立下了赌约,绝不能让邢无弼逃去,基于上述理由雷音谷主不得不尔……。 且说邢无弼藏身树柯密翳中,摘取山果充饥,调息行动,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精神稍振,体上为申屠怀远剑势确了三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溢流,如非申屠怀远剑势猛厉如山,焉能伤得了他,不禁把申屠怀远怨恨入骨,这点伤势稍经涂敷药物已自无碍,但感觉林外了无丝感动静,不禁大感困惑,揉至近侧探觑,只见群邪来回闪掠无定,似煞有介事。 暗道:“莫非他们要把我邢无弼困死在林中么?” 一念至此,不禁心神猛凛,暗暗盘算脱困之策。 有道使力不如施智,武林群邪人数甚众,个个都是一身所学内外并修,力拼冲出重围,与邢无弼无好处,亦无法稳操胜算,说不定还要落得个楚霸王被困垓下,自刎乌江而死。 他不禁暗叹一声,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一着错即满盘皆输,绝不可妄逞一已之勇。” 苦思脱困之策。 蓦地。 林木暗处忽见一淡烟般人影迅快无比掠过,如非目力奇佳,绝无法发现,不由心中一动,提聚一口真气,方展绝顶轻功借足树抄掠身近蹑那条形似淡烟般人影而去。 穷极目力之下。似发现身影极似传言甚盛的猩猩峡魔头,武林十九邪之一的三尸魔君荀异,不禁暗暗骇惊道:“莫非荀异按耐不住,孤身入林搜觅自己形踪下落么?” 继而又憬觉非是,忖道:“他怎可如此胆大妄为,我邢无弼又非易与之辈,显然必有所为。” 遂尽是掩蔽身形,不发出半点异声,攀掠柯枝轻悄悄落下,发现荀异与另一人两条身影会合在一处。 邢无弼蹑至近处,窥听两人说话。 只听荀异道:“贤弟可发现了邢无弼形踪么?” “未曾,小弟不敢显露行藏,为防邢无弼阴狡如孤,出手狠辣。” 那人低声答道:“但,却无一丝动静,也许邢无弼已逃逸无踪!” “没有!” 荀异断然答道:“邢贼阴狡如狼这一点到是被贤弟说对了,也沉得住气,我等更沉得住气,眼前我等在林外四周巳布下‘罗喉十煞阵’,静俟邢贼自行投入罗网!” “罗喉十煞阵!” 那人骇异答道:“是否两百年前天魔魔主所布设的一般!” “不错,可见彭贤弟见闻极广!” 荀异道:“彭贤弟必不可败露行藏,愚兄料定邢贼终久沉不住气,显露行踪,贤弟可出其不意施展‘尸毒蚀雾’全力一击,邢贼虽可保全性命,但在功力上却大大减弱,陷入十煞魔阵中擒他只不过举手之劳,愚兄此刻须关照程贤弟去,彭贤弟 诸般小心。” 彭姓凶邪颔应声道:“小弟遵命!” 荀异一闪而杳。 邢无弼见闻极广,自然知“罗喉十煞魔阵”之名,不禁暗暗心惊,他不谙罗喉十煞魔阵奥秘之外分由十个武功极高的能手主持,每人尚另有极厉害法物相助,诸如毒砂,恶虫,飞箭及邪法等等。 他极震惊于罗喉十煞魔阵恶毒,决不能坐而待毙,忖思苦索脱困之策,终于想出一个妙策。 彭姓凶邪藏在滕萝密翳中,林内幽暗无比,难以察觉其藏身之处。 邢无弼小心翼翼,侧着身子一寸一寸挨近,不发出半点声息。 彭姓凶邪做梦也未想到邢无弼就在身侧。 邢无弼拾指贯聚十二成真力,挨近五尺开外,突然发难身如飞鹰攫兔,戮向彭姓凶邪胸腹要害重穴。 劲风飒然,彭姓凶邪猛然惊觉已是不及,只觉胸腹等处穴道一麻,劲力全泄,颓然瘫跌坐地,眼前显出邢无弼身影,骇悸叫道“邢无弼!” “不错,在下正是邢无弼,尊驾姓彭!” “兄弟彭沛勋!” “哦,原来是名震江湖的搜魂手彭老师。” 邢无弼故作惊容道:“在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此刻在下已身临危境,生死间不容发,逼非得已,得罪彭老师了。” 彭沛勋知邢无弼猫哭老鼠假作慈悲,心黑手辣已极,无奈为了惜命,不得不虚与委蛇,换取有利时机,或许荀异等人到来相救,这是万一的想法,遂黯然一笑道:“邢老师,你知道你已身陷危境就好,无论如何,还是束手就缚的好,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个在下知道?” 邢无弼苦笑一声道:“在下不信那申屠怀远饶恕在下之罪,免得一死!” 彭沛勋点点道:“彭某不说违心之语,申屠怀远确有杀害邢老师之心,但此行并非申屠怀远可以作主?” “难道三尸魔君荀异可以放在下一条生路么?” 邢无弼冷然一笑道:“未必,不然荀异何以能将‘尸毒蛇雾’交与彭老师。” 彭沛勋不禁大惊,诧道:“邢老师何以能知?” “这道理很简单。” 邢无弼微笑道:“荀异命彭老师潜藏在此,俟在下现身,彭老师出其不意向在下猝袭,如不将尸毒蛇雾交与彭老师,焉可伤得了在下!” 彭沛勋暗暗心惊邢无弼真个睿智无匹,道:“两军对持,无所不用其极,邢老师怎能见怪,彭某有话不知邢老师可否见信?” 邢无弼心知他要说什么,颔首笑道:“彭老师有话请讲?” 彭沛勋道:“邢老师巳知荀异,申屠怀远,雷音谷主三人均久蓄图霸武林之心,邢老师也不例外,目前他们虽然暂时联手,却同床异梦,各怀鬼胎,谁也不服谁,邢老师目前已陷身危境,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且忍耐,向荀异投诚,彭某当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荀异与邢老师共谋武林大业。” 邢无弼似是意动,故作迟疑沉思,须臾才道“但不知彭老师如何说法,万一众说纷纭,到头来邢某还是不免,反不如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能突围而去。” “难!难!”彭沛勋摇首道:“邢老师要想突围求生,无异痴人说梦,难于登天。” 邢无弼略一沉吟,道:“此举关系邢某生死,不可不慎重,荀异同来的有多少知名人物,习性及武功深浅,邢某不可不先探听一下,倘彭老师劝说荀异见允,邢某意欲效那诸葛武侯舌战群雄,请彭老师见告。” 彭沛勋暗道:“好大的口气,罗喉十煞魔阵管教你葬身无地!” 遂毫无所隐把同行诸人以及所知雷音谷主和申屠怀远等人一行人物不厌其详叙出……。 林外群邪忙于布设罗喉十煞魔阵,但冯云帆及唐矮子等一千属下丐帮高手却在暗中窥察布阵情形,并逐项详于记载。 丐帮调来高手不少,均是千中选一,武功卓绝,而且深诸行兵布阵之学。 唐矮子俟各处送来阵式记载后,拼成完整的罗喉十煞阵图,观察良久,道:“冯老弟,此阵布设不全,威力仅及十之二三,但这已够了,我等速去向严老禀明,老弟尚另有任务!” 冯云帆道:“人力当可胜天,为何邢贼不在此授首?恐为我等带来不少难阻!” 唐矮子叹息道:“人不可逆天行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邢贼授首当在青城,我等先走!” 丐帮人手尽撤一空之际,忽见林中踉跄走出一人。 那正是那搜魂手彭沛勋,发须凌乱,胸前长衫露出十指透穿窟窿,溢出点点滴滴鲜血,面色苍如若败灰,似经过一场激烈拼搏模样。 他出林之处,正好是雷音谷主相守,为闵希骞发现,一跃而上,道:“尊驾可是彭沛勋老师?” “正是!” “彭老师发现了邢无弼踪迹?” “不错!” 彭沛勋苦笑了笑,道:“邢无弼为彭某尸毒青雾惊走,但彭某也挨了邢贼金刚指力,受伤不轻。” “邢无弼现在何处?” “仍在林中,彭某料其必会趁隙遁去,阁下请速传讯各处严密监视,免得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闵希骞道:“闵某遵命,彭老师是否去荀异之处,闵某命人护送前往!” “大敌当前,不可分心!” 彭沛勋目露感激之色,道:“眼前彭某最需要的就是息。” 右手指向远处山坡,黯然一笑道:“彭某欲在山坡下调息片刻,定须目睹邢贼身遭惨死,方消心头之恨。” 闵希骞急命人传讯严加戒备,并通知三尸魔君荀异,转身随着彭沛勋走去。 彭沛勋明知闵希骞随在身后,却头也不回,仍自踉跄走去,跌坐山坡上而怀中取出三颗黑色药丸吞服而下,瞑目调息。 蓦地。 林内一枝旗花冲空胜起,爆射红黄两色流焰,宛如璎珞,夺目绚丽。 三尸魔君荀异在阵中发觉旗花冲空,面色不禁一变,喝道:“程贤弟发出紧急传讯,必是发现了邢无弼,想尸毒青雾虽然辣毒,邢无弼一身所学已臻化境,未必伤得了他。” 忙命五名凶邪扑入林内察视究竟,诱出邢无弼自投罗网。 须臾,接获雷音谷主传导说彭沛勋负伤逃出林外,此刻在服药调息,由于阵式主持须人,不可或离,遂传讯请雷音谷主派人护送彭沛勋前来。 再说闵希骞眼见彭沛勋服药瞑目调息,竟然毫未起疑,目睹旗花奔空,忙转身急急奔去。 约莫一柱香时间过去,只见荀异遣入林内五名凶邪匆匆奔出,目露疑讶之色。 荀异急问有无发现- 人答道:“程骐已丧命在邢无弼大力金钢指下,胸前洞穿,死状惨不忍睹,只是不见邢无弼。 邢无弼似在林中布设了多处禁制,我等几乎陷身难出!” 三尸魔君苟闻盲脸色大变,厌声道:“邢无弼!老夫非将你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只见一蓝面老者冷笑道:“看来邢无弼存心与我等耗着。荀峡主,守株待兔终非善策,小弟意欲入林-探如何?” 荀异不便回答,忽见一名雷音谷门下神色匆匆惶惶奔去,禀道:“彭沛勋老师不知何往?” 三尸魔君荀异一听便知有异,喉中发出一声悸人心魄厉啸,身形腾空拔起,宛如流星曳射,眼即杳…… 三尸魔君荀异猜疑邢无弼已然李代桃僵逃去无踪,身影跃入雷音谷主阵中,立即找上雷音谷主,神色不善,冷冷一笑道:“谷主,我等如此紧锣密鼓,张弓结网,怎奈邢无弼已逃之夭夭了。” 雷音谷主大感惊异道:“邢无弼怎可逃去,峡主此话恕兄弟茫然不解!” “坏就坏在贵属闵希骞身上,那彭沛勋就是邢无弼所易容乔装,闵老师就该把他留在阵内……” 雷音谷主已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荀峡主怎知彭沛勋确是邢无弼所扮,定是找到了彭沛勋尸体。” “这到未曾!” 雷音谷主不禁冷笑道:“未经证实,何可妄言,强敌未除,已自失和,如引起鹬蚌之争,反使邢无弼乘间逸去,峡主问心可安?” 三尸魔君荀异老脸一红,悻悻笑道:“荀某要去查证明白!” 言毕反身疾掠而去。 闵希骞乘机晋言道:“荀异及申屠怀远枭目豺声,不可共事,既不能共富贵,更不能共患难,不如早作改弦易辙,否则恐噬脐莫及!”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本座岂能不知,无如频遭变故,事与愿违,邢无弼狼于野心,今日本座不杀他,日后他必杀我,是以不惜与申屠怀远荀异虚与委蛇,合力联手共谋除去后患,到时本座自有道理!” 闵希骞低声道:“如荀老怪发现彭沛勋陈尸林中,那邢无弼无疑用李代桃僵之计逃去,依属下猜测荀老怪与申屠怀远必来此处无事生非,谷主不可不防!” 雷音谷主不禁猛惕,面色微变,道:“贤弟速传命阵式倒转阴阳,慎防荀老怪猝袭!” 闵希骞甫才领命而去,即闻阵中喝叱拼搏惨叫之声隐隐传来。 雷音谷主情知有异,面色沉寒如铁,身形疾晃,循声扑去。 口口口口口口 残照里夕阳在树,风云絮飘,暮霭渐合,巫山山道上现出雷音谷主踽踽独行身影。 只见雷音谷主神色惨淡,衣履残破,一夕之隔,竟似苍老了十年。 忽闻一个朗朗笑语声道:“恭贺谷主,想必邢无弼已然授首!” 雷音谷主乍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前路不远处立着一双身影。 正是那丰神俊逸的冯云帆及丐帮帮三寸丁唐矮子。 雷音谷主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暗道:“这两人怎阴魂不散,老是尾随自己的身后!” 佯咳了一声道:“邢无弼本该授首,怎奈三尸魔君荀异制肘,以致功败垂成。” “如此说来,邢无弼莫非逃去了么?” 冯云帆面色一寒,冷笑道:“谷主乃武林成名人物,说出的话总不能不算!” 雷音谷主闻言不禁面色异样难看。 唐矮子笑道:“老弟,算了吧!” “瞧谷主仅以身免,不言而知门下羽党伤亡殆尽,这一场拼搏想必极为惨烈,可惜老叫化未能亲眼目睹,难道都是邢无弼所为么?” “不是!” 雷音谷主怒容满面,厉声道:“兄弟与申屠怀远及荀老怪物誓不两立!” 立即扬声大笑不已。 唐矮子淡淡一笑道:“谷主为何大笑!” 雷音谷主笑声并无半点豪迈,却充满了凄凉暮境之感,半晌方定,复又冷笑一声道:“兄弟手下半数损折,半数逃散,两个老贼手下却亦为兄弟掌劈了五十七人,尸积如丘,血流成渠!” 唐矮子与冯云帆相顾惊愕了一眼。 雷音谷主怒容满面道:“兄弟与他们二人力拼之后均各负极重的内伤,想除去兄弟还没如此容易,但兄弟誓复此仇,不死不休!” 冯云帆长叹一声道:“谷主虽然志行可嘉,但时不与我,为之奈何?” 雷音谷主闻方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少侠此话何意?” “谷主结怨树敌无数,申屠怀远及荀异不过是新仇而已,还有旧怨咧!” 雷音谷主不禁勃然作色道:“兄弟有何旧怨?” 冯云帆淡淡一笑道:“谷主真是身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难道令师在时,师徒二人不曾狼狈为奸,未曾做下罪大恶极之行!” 雷音谷主大怒,双掌猛的推了出去。 唐矮子虚空掌猛接,轰了一声,劲风四漩,尘土飞扬弥空,威势骇人。 只听唐矮子呵呵大笑道:“谷主且慢动怒,这位老弟是直 言直说,本是一番好意,须知谷主旧怨已纷纷赶来寻仇,不可不防!” 雷音谷不不禁一怔,道:“兄弟有什么旧怨?” “别的不说,据老化子所知有就霍公衡父女……” 雷音谷主面色惨变。 只听唐矮子说下去: “为了明月峡之事,崂山玉清天竺盘龙至今仍无下落,武林均认系谷主暗中杀害!” “唐帮主无须含血喷人!” 雷音谷厉声道:“兄弟并未见崂山玉清,天竺盘龙二人!” “这话有谁能信,崂山天竺能相信么?” 唐矮子面以一冷,接道:“纵然谷主所言属实,并未与他们二人相见,但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谅无法辞其咨!” 第十四章 九天狐勾魂媚 “事无确证,何能妄入人罪!”雷音谷主疾言厉色,须眉激动飞扬。 “难道霍公衡父女二人被囚在中雁荡庆福寺不是明证么?” 雷音谷主默然无语,暗暗震骇霍公衡父女为何人获知内情,自庆福寺救出,迄至此刻前自己尚无耳闻。 唐矮子笑笑道:“大概谷主离了黄山后,获知北雁荡为邢无弼摧毁,恐败露行藏,未曾转返大龙湫,故不知庆福寺之事!”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谷主该不曾忘怀孟翠环姑娘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孟翠环得桂婆子母女慨允赐赠白眉蜂尾,天涯追踪谷主,多行不义必白毙,谷主仍不神明内疚么?” 雷音谷主面色如血,内心猛烈震撼不已,狂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不到十数年养育之恩,反换来杀父反噬!” 说着身形暴腾,穿空扑去。 唐矮子面色一变,竹杖脱手掷出,宛如天际神龙,疾如闪电追向雷音谷主而去。 冯云帆在雷音谷主狂笑时,察觉他眼珠疾转便知必萌逃念,遂先他掠去,摸准雷音谷主落下方向,扬腕挥出一式,只 见流芒潮奔,破空锐啸,威势万钩。 但闻雷音谷主发出一声宏亮大喝,竟然手中多出一柄短剑,陡的身形一沉,避开了唐矮子飞杖一击,身疾落地短剑猛迎冯云帆攻来剑势。 唐矮子纵身一跃,接住了竹杖,与冯云帆前后呼应,前后夹击雷音谷主。 这真是一场生死激烈拼搏,兔起鹘落,几近两个时辰,雷音谷主已是汗湿重襟,显是力有不继之感。 突然,雷音谷主大喝道:“住手!” 唐矮子与冯云帆闻声疾地住手不攻。 雷音谷主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自问与二位无怨无仇,为何紧紧追逼?” 冯云帆道:“霍公衡父女与谷主何怨何仇?严昌陵囚居地室多年不见天日,虽说礼遇有加,但其陈尸棺中,谷主竟欲诛尸,如非地震天变,严昌陵尚不能全尸。” 似谷主此种外托仁义,内怀奸诈,用心之狠毒令人发指,有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之说!” 雷音谷主闻言面色惨变,忖道:“自己隐秘他们居然这般清楚,莫非严老儿未死么?” 突然灵机一动,转颜哈哈大笑道:“老朽往昔隐秘,居然能被二位知道得清清楚楚,难得!难得!” 他竟然改口自称老朽,目露深意望了唐矮子冯云帆一眼,接道:“依两位之见,老朽该自绝而死以谢屈死在老朽手下之人?” “不错!” 冯云帆冷笑道:“我等正是此意!” 雷音谷主鼻中冷哼一声道:“凭两位武功未必能制得了老朽死命,何况越俎代庖,老朽未能心服口服,再邢无弼不死老朽怎可瞑目!” 唐矮子忽向冯云帆道:“老弟怎么办?人家说我们越俎代庖,死得不心服口服,不如走吧,自有杀他之人,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冯云帆略一沉吟,慨然道:“好,我们走!” 竟然与唐矮子转身慢步离去。 雷音谷主料不到两人说走就走,不禁大感意外,就在此心神略分之际,突然觉身后微风突袭来,倏地旋身右掌劈去。 只见一雀卵大小的黑弹疾如电射袭至,仅距身外尺许远近为掌力所阻,波的一声,突爆发一团熊熊烈焰,热炙之气扑面欲窒,不禁骇然叫道:“太阳烈火……” 声犹未了,雷音谷主须发衣衫俱为燃及,身形没入一团烈火中。 唐矮子在太阳烈火弹未爆烈之际倏的翻身一跃,人似飞鹰攫兔般,两掌平击推出,波的一声巨响。 雷音谷主后胸挨了一记,只觉如中万斤重击,胸口逆血翻涌,真气涣散,忍不住厉嗥一声,张嘴喷出一股黑血。 冯云帆已自疾逾闪电掠在雷音谷主身侧不远,腕中长剑脱手掷出,笃的一声,长剑透肩而过,插在雷音谷主肩胛骨下。 这时林中暗处突飞掠出田大姑,双掌打出一蓬白雾,立时将雷音谷主身上烈火焰逼熄。 雷音谷主已不复人形,宛如一具恶鬼,浑身焦臭,目迸怨毒已极神色,狞笑道:“田大姑,环儿真知道当年往事么?” “知道!” 田大姑冷冷答道:“当年你借刀杀人,致环姑娘之父于死,志在觊觎其母美色。 但孟夫人已洞悉你这老贼奸谋,吞服慢性奇毒,日渐枯瘦赢弱,体内发出恶毒,使你不敢染指……” 话犹未了,雷音谷主大喝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田大姑冷冷答道:“孟夫人临终悉以相告,并嘱在没有可制你死命之前切勿为环姑娘知情。” 可笑你将杀害环姑娘之父凶手除掉,但孟夫人并不承情!” 雷音谷主苦笑一声道:“原来她早知道了,如此老朽死不为过,环儿何在?” 田大姑道:“环姑娘不愿见你!” 雷音谷主缓缓转身,面向唐矮子冯云帆道:“老朽已是心服口服,自信已练成金钟罩体,除了干将莫邪神兵利器之外,尚无法立即要得了老朽性命,两位何以知制胜老朽之策?” 唐矮子嘻嘻一笑道:“谷主难道忘怀了在黄山被鄂祖东毒物噬伤双掌么?” 冯云帆道:“因此得知谷主已习成易经封穴旷绝武学,纵然‘白眉蜂尾’袭体,所中之处立即自动闭穴,变为铜铸铁浇。 只有以火攻,使谷主无法闭住全身穴道,唐帮主流星掌力无坚不摧,震使谷主真气涣散,在下一剑才得致功!” 雷音谷主黯然一笑道:“尊驾姓名可否赐告?” “在下冯云帆!” 雷音谷主蓦地忆起严昌陵遗函所赠诗句,不禁身躯一颤,笑道:“少侠请再赐一剑,老朽死当暝目!” 冯云帆答道:“恕在下无法从命。” 谷主尚须在天下武林群雄之前,澄清数件武林谜案不解之秘!” 雷音谷主此时已如废人一般,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唐矮子嘬嘴发出尖锐哨声,四外林中纷纷飞掠而出数名丐帮弟子,带着雷音谷主走去。 冯云帆抱拳向田大姑一揖,道:“多谢大姑相助!” 田大姑微微一笑道:“冯少侠很会说话,和我们姑爷一样,难怪桂姑娘一见倾心,唐帮主及冯少侠一路珍重,见着我们姑爷,烦代为致意!” 转身疾掠入林中而去。 唐矮子嘻嘻一笑道:“老化子差点忙坏了,严老儿嘱咐我等赶紧返转与他相见!” “那罗喉十煞魔阵阵图不是已然送到了么?尚有何急事!” 冯云帆诧道:“在下意欲赶往伏牛一行,稍助翔弟一臂之力!” 唐矮子道:“老弟如欲玉成令姐心愿,此行恐不能免!” 冯云帆道:“帮主请!” 忽右手摸向肩际,神色惘然若有所失。 唐矮子道:“老弟是否惋惜失去一柄好剑?穷叫化尚留存一柄,自信尚能差强人意!” “在下谋先致谢!” 冯云帆抱拳一揖,与唐矮子两人双双穿空腾起,去如流星,瞬眼无踪。 口口口口口口 松风涛吟,竹韵篁鸣。黄山仍是奇松满谷,怪石一山,云海争奇,处处温泉,秀丽挺奇无比。 天旋星君石中辉睁目醒来,发觉身睡在其妻经堂之侧雅轩锦榻上,不禁大为惊奇,转身侧顾,只见背伛龙钟,白发苍苍的戴福坐在窗前手握一卷正凝视阅读,遂咳一声,唤道:“老戴!” 戴福闻声似瞿然一惊,迅忙立起,欣喜不胜道:“庄主终于醒过来了!阿弥陀佛,容老奴禀知夫人!” 天旋星君闻言不禁一怔,诧道:“老戴!你说什么?听你之言好像业已昏睡多日了!” 戴福堆着满面笑容道:“庄主昏睡不少日子了,详情只有夫人知道!” 天旋星君更感困惑不解,欲待坐起。 忽闻石夫人语声传来道:“最好睡下不要妄动!” 只见石夫人满面肃穆之色,手持一串念珠翩然走了入来。 戴福欠身施礼道:“老奴见过夫人!” 石夫人道:“老戴,此处没有你的事了。吩咐厨下准备莲羹笋葺粥,送与庄主食用。” 戴福唯唯领命而退。 天旋星君含笑道:“夫人,方才闻听老戴言说,在下已昏睡多日未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夫人道:“难道相公往事就一无所忆么?” 天旋星君思索有顷,方道:“在下只记得与芍儿赶赴孽龙潭,发现邢无弼党羽已潜入山腹用长索缘下意欲取剑,与芍儿联手尽殒邪魔,之后即不省人事!” 石夫人叹息一声道:“庄主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不错,庄主倒地昏迷不醒,是芍儿生擒了一名匪徒,逼问出庄主情况,乃是粉面伽蓝廖金吾施展魇命邪术所致!” “之后咧?” 天旋星君不禁遂问道:“是否在下一直昏睡至今?” “不是!” 石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但片刻功夫庄主又苏醒过来,却神色有异,芍儿并未察觉,因孽龙潭山腹幽暗。 这也难怪芍儿,庄主问知情由,震怒已极,押着匪徒与芍儿急急赶往廖金吾所设法坛之处犯险攻入,庄主不幸为廖金吾妖术所祟昏倒被擒,芍儿得以逃出禀知妾身相救!” 天旋星君大惑不解,诧道:“真有其事么?怎么在下丝毫印象均无?” 石夫人淡淡一笑道:“妾身犹未说完,请庄主不要插嘴!” 天旋星君郝然一笑道:“在下遵命就是!” 石夫人接道:“此际正好雷音谷主率众前来拜山,妾身只有将雷音谷主稳住,谎说庄主出山探询敌情,三两日后即行赶返。 本山山众也被瞒住,均不知庄主为廖金吾生擒之事! 天旋星君颔首赞许道:“夫人处置得当,如被雷音谷主获悉,黄山恐引起剧变,夫人沉稳在下自愧不如!” 有心想问雷音谷主仍否留在宾舍,又恐石夫人责其多嘴打岔,是以强行忍住。 石夫人道:“也是庄主洪福齐天,在庄主未曾侵入廖金召主坛之前,群邪已自不和,更不忿廖金吾颐指气使狂傲神态。” 由邓无极为首斥责廖金吾邪术无用,坚欲大举犯山。 所谓众怒难犯,廖金吾只能任邓无极分兵五路大举攻山,他那主坛顿然空虚无人,廖金吾似对邓无极怨毒无比。是以庄主被擒也不发落囚在空屋中。” 天旋星君闻言须眉飞动,不胜惊骇。 只见石夫人叹息一声道:“妾身亦分五处阻截。” 由雷音谷主主持一路,尽将来犯之寇诱伏入壳,妾身与芍儿赶往廖金吾总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廖金吾仅以身免逃去无踪,将庄主救返妾身经堂内……” 天旋星君道:“想必犯山之寇被夫人驱退了,那雷音谷主必然知晓在下昏迷之事!” “全然不知!” 石夫人道:“雷音谷主此来心怀叵测,志在孽龙潭玉昊钩,知晓庄主昏迷,必然蠢动,妾身谎言庄主犁庭扫穴,掌毙凶邪多人,并重伤廖金吾。 庄主真力耗损过巨,遵妾身之命调息行功,并请其与庄主相见,以孽龙取剑事悉以相托。 天旋星君惊诧道:“在下一直昏睡,怎可与其相见?” 石夫人微微一笑道:“妾身命周嫣乔装庄主睡在榻上与之晤谈,并言须闭关潜修一宗武林奇学,七七四十九期再行相见,即嘱戴福领其前往孽龙潭。 雷音谷主居然不疑,欣然率众前去。 天旋星君呵呵大笑道:“夫人委实智比诸葛,竟将雷音谷主愚弄而无所知!” 内心却震骇其妻行事莫测高深。 石夫人脸上竟略无欢愉之容,道:“雷音谷主包藏祸心,与邢无弼一般均有鸠占鹊巢之志。 万幸他替本山驱敌之时,不慎为毒竭子鄂祖东所伤,双掌肿起,痛痒交加,不然他怎么不猝然发难……” 天旋星君冷笑道:“谅他不敢!” “他又什么不敢的?” 石夫人鼻中冷哼一声道:“无奈他双掌罹受毒伤,来到本山之际与芍儿言语不投竟动手拼搏,知芍儿武功不弱,为此投鼠忌器……” 一提起石红芍,天旋星君竟喜形于色,大感快慰,呵呵大笑道:“芍儿敢与雷音谷主动手,足见虎父并无犬女。” 石夫人不理会天旋星君之言,迳自接道:“妾身因此察觉雷音谷主已练成金刚之躯。” 以鄂祖东用毒之能天下无出其右,雷音谷主居然将毒逼聚双掌,谅除了干将莫邪之属,无法制其命死。” 天旋星君点点头道:“夫人所见不差,那雷音谷主何在?” “他去至孽龙潭后知难而退,并面见妾身告辞,只说有事在身,庄主出关后必前未晋谒!” 天旋星君忖思须臾,道:“夫人,看来本山尚无法偏安了!” 石夫人忽目露深意望了天旋星君一眼道:“庄主你是否知道廖金吾妖法,极似那陆压道人射杀赵公明之故智。” 用草札庄主形像,并书生辰八字,镇以本命星灯,不仅庄主一人,申茂林端九峰等人也昏迷不醒。” 天旋星君不禁大惊失色。 石夫人长叹一声道:“妾身救出庄主之际,廖金吾所设法坛悉以摧毁,申茂林端九峰等立即回醒,宛如常人,但庄主昏迷至今,其理难明?” 天旋星君道:“在下昏睡几天了?” “今已是四月十一,屈指算来有十二天之久!” 天旋星君不禁心神猛震,惊愕不解,忽转颜笑道:“在下 总算醒过来了,天下事往往不可理解!想他则甚!” 石夫人面色一寒,道:“如非芍儿求来灵药庄主恐无法回醒!” 天旋星君经夫人一言提醒,道:“芍儿在何处求来药物?芍儿为何不见?” 话声方落,一条娇俏身影翩若惊鸿般疾掠入室。 正是俏丽可人的石红芍,娇声唤道:“爹,你终于醒过来了,你不知有多急死人,如非找到恩公赠药,恐现在爹尚仍昏睡不醒!” 天旋星君牵着石红芍玉手,仔细端详了一眼道:“芍儿,你病疾想是痊愈,只见丰腴,才数日不见,竟出落得天仙化人。” 石红芍不禁玉靥霞生,娇嗔道:“女儿和爹说正经,爹尽提这不相干事则甚?”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夫人,在下身心舒泰,可以坐起来了吧!” 说着不待石夫人同意,霍地坐了起来,目注石红芍道:“芍儿无须瞒骇为父,你那房恩公必然来此,他现在人在何处?说了什么话?” 石红芍靥泛如花笑容,道:“女儿知道瞒不过爹,房恩公实来过探视爹的情状,他说……他说……” 一连两个他说,底下似有难言之隐,碍于出口。 天旋星君不禁惊诧道:“你那房恩公说些什么?芍儿为何吞吞吐吐?” 石红芍望了其母一眼,只见石夫人微微颔首,不禁嫣然一笑道:“房恩公说廖金吾魇魂邪术固其原因之一。” 不过适逢其会而已,究其主因,系受阴人心灵制禁而发,此乃远年旧创,并非新近所罹,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爹心中知道,外人无法知情。 仅服下镇魂定心之药,算准爹今日必然回醒,房恩公因事离山匆匆而去,爹,阴人是谁?可否吐露!” 此言一出,似击中了天旋星君的心病,喃喃自语道:“阴人!阴人!你那房恩公简直是胡说八道!” 石红芍面色沉郁道:“为何爹竟昏睡多日才醒?这就无法理解了!”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没有就好,本山现暂获乎静,此事慢慢再说吧!” 这时戴福已提着一双食盒入来,端出一大海碗莲羹笋葺粥,四碟精致小菜及一小壶自酿醉陈年百花酒。 石夫人趁机告辞道:“妾身佛堂尚有禅课,恕不奉陪。”转身慢慢走去。 天旋星君正待挽石红芍相陪,石红芍却娇笑道:“女儿尚须练剑,老戴!你去相请两位总管来此陪伴庄主!” 言毕疾闪而杳。 戴福转身欲待趋出。 天旋星君忽道:“且慢!” 戴福停步转面道:“两位总管是谁?” 戴福欠身禀道:“是申茂林端九峰两位护法!” 天旋星君长长哦了一声,挥手示意戴福离去后自饮自酌。 心底不禁油然泛起前尘往事,默然自问道:“莫非是她,事隔多年,她怎会旧情复燃,定是为了玉昊钩的事!” 迷惘中眼睑渐显一狐女尸蚀骨,妖艳动人的倩影。 “这是石中辉一块心病,耿耿在胸,难以忘怀,但日久渐已淡忘,方才经石红芍勾起创痛,不由长叹一声。” 突然只见申茂林端九峰匆匆奔入。 同声笑道:“恭贺庄主终于回醒了!” 天旋星君如梦方醒,抬面笑道:“两位请坐,何妨小饮一杯并请赐告近日武林动静!” 申端二人谢了一声双双落坐。 天施星君谒问迩来情事,旁敲侧击,意欲探询妻女有没有碍于情面隐瞒不便说出的隐秘。 怎料申茂林与端九峰两人竟与其妻之言并无出入,而且无丝毫串通隐瞒情事,察出概属实情,不由长叹一声。 “房兄与两位晤谈否?” 申茂林道:“未曾,匆匆一面,又匆匆离山而去。他说只觉令嫒似有夙缘,难以推却,除外他不欲伸手过问武林是非?” 天旋星君道:“他与兄弟言说去大内寻求避水珍物,约期相晤,怎可食言!” 端九峰道:“大内并无避水宝物,事与愿违,向小姐说过代他致歉!” 天旋星君默然,复又长叹一声道:“兄弟忽生一种莫名感概,武林内究竟何者是正,何者是邪?” 令人扑朔迷离,无法分辨,如今天下武林乱象已萌,两位可曾想到么?从无一正派人物参与其中。” 申茂林端九峰两人闻言面面相觑,暗觉天旋星君此言对极。 只听天旋星君接道:“是以兄弟曾扪心自问,也无能判断自己所行所为是正是邪,难道那些自命武林名门正派中,个个真的自扫门前雪,不问他人瓦上霜么?” “当前各大门派已是衰微,欲振乏力,过问武林是非恐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不愿尔,是不能也!” “又提起邢无弼耐不住青城冷淡,潜离下得山来形踪却被申屠怀远发现。” 申屠怀远联合雷音谷主及三尸魔君苟异设阵阻截,意欲生擒绳之以罪。 怎奈邢无弼狡计如狐,李代桃僵得以逃去,因致三邪反目成仇,引起一场自相残杀火拼!” 伤亡累累,雷音谷主仅以身免,荀异及申屠怀远亦身受重伤。 天旋星君冷笑道:“邢无弼终须伏尸石某剑下!” 端九峰道:“日来接获江湖传闻,嘉陵江畔又发现一极秘密的帮派,名为玄阴教,教主是一个女魔头九尾天狐何素素。” 天旋星君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猛然立起,张口惊呼道:“何素素!真是她么?速遣人手查探,一有何素素行踪,速报我知!” 蓦闻一个娇夭脆语声随风送入室中:“难得你尚未忘记我!不要费事探听,我这不是来了么?” 接着格格娇笑声中,只见一身着浅黄罗衣丽人,翩翩飘入。 那丽人云誓斜垂,肌肤胜雪,杳靥生春,一对水汪汪眸子勾魂蚀骨,才不得三十五六岁,罗衣飞动之间,香风四溢,启人遐思。 申茂林大喝道:“你是何人?不经传报,胆敢妄自侵入重地,该当何罪?” 天旋星君不禁大惊失色,只听叭叭两声,申茂林双颊已自挨了两掌。 丽人仍自笑容未改,出手之快,令人无法察觉。 天旋星君忙道:“两位总管请退,兄弟要与这位何教主说话!” 申茂林怒视了丽人一眼,与端九峰转身奔了出去。 天旋星君含笑道:“素素,请坐,别来可好?焦兄可好?” 九尾天狐何素素扭动水蛇般腰肢,拉过一把坐椅,竟与天旋星君并肩而坐,细细玉臂挽在天旋星君腰上。 媚笑一声道:“你提焦叔平则甚,他早死了!” 天旋星君皱了皱眉头,诧道:“什么?焦叔平死了,他死在何人之手?” 何素素摇首娇笑道:“不,他在我心目中早就死了,死去十数年之久,提他徒乱人意!” 说着端许了天旋星君一眼,柔声道:“贱妾难忘故人,眷恋旧情,不辞迢迢万里,远来作客,谅不致见拒吧!”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素素,你我多年相交,深知彼此习性,谁也骇不了谁。” 你驻颜有术,看来才不过三十许,风韵如昔,石某年逾六旬,发须斑白,垂暮之境,说什么你也不会眷恋旧情,不然当日也不致爱上焦叔平弃我如遗。” 玄阴教主枉驾荒山,必有所为了。” “哟!那来的这大火气啦!” 看来你还是深爱贱妾,无奈你已娶妻生女碍于出口罢了,何况贱妾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贱妾此次前来自然是索取玉昊钩,除了要剑之外,还要人!” “要人!” 天旋星君诧道:“什么人!恕石某不解?” 何素素格格娇笑道:“要你!” 天旋星君不胜惊愕道:“玄阴教主别说笑了,要我这糟老头子又有何用?” 何素素道:“贱妾别无他意,需要你相助成就武林霸业!” 天旋星君不禁一怔,倏又哈哈大笑道:“武林图霸,石某处心积虑已久,如今石某犹知难而退。” 你怎能生此妄念,何况玉昊钩并未取得,仍在孽龙潭中!” “这贱妾知道,贱妾武功并非当年吴下阿蒙,只是人手似嫌单薄,要知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目前黄山万石庄主之名震荡武林,俨然一方雄主,试问贱妾能找谁相助?至于玉昊钩么?稍时再说!” 天旋星君摇首答道:“恕石某有心无力,碍难相助!” 何素素偎着天旋星君耳旁,媚声道:“中辉,真个就如此忍心相拒么?” 整个身子几乎贴在天旋星君身上,淫媚之态,不堪入目。 天旋星君究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似禁不住如此诱惑,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几乎把持不住,忙道:“素素,你欲陷石某不义么?” 何素素娇笑道:“当年情景,历历如绘犹在眼前,贱妾又不想夺人丈夫,稍加爱怜,又何不可?” 天旋星君长叹一声道:“素素,石某真不知你是什么用心?妄欲助你逐鹿武林无此可能。” 何素素媚笑道:“石庄主,别忘怀了片刻之前你还在昏迷不醒!” 天旋星君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 复壁内石夫人及石红芍二人把九尾天狐何素素及天旋星君情状瞧得一清二楚。 石红芍气得满通红,骂道:“娘,这女人真无耻之极,容女儿找她理论,不然一剑劈死永除后患!” 石夫人微笑道:“芍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为娘多年来均忍得下来,你怎忍不住一时之气。” 石红芍诧道:“娘早知爹在外另有爱好,怎以女儿丝毫不知!” 石夫人笑笑道:“为娘稍时再详细告知芍儿,不过你都安排好了么!” 石红芍颔首道:“女儿已吩咐申端两位总管依计行事。” 那贱婢方才打了申总管两个耳光,为此申总管对贱婢怨毒入骨,誓必对这贱婢置于死地不可,女儿百般譬劝,应允替他讨还一个公道,气愤始渐消释!” 石夫人叹息一声道:“这也难怪申总管,偌大年岁岂能受此屈辱。” 忽见石红芍细手一扬,放出一双细小之物进入天旋星君居室,满室飞翔,似像一双飞蝇。 石夫人欲言又止。 这时九尾天狐何素素久久不语,不禁诧道:“中辉,你为何不说话!” 天旋星君目露忧容道:“素素,你差点送了石某性命,而且本山心腹因此伤亡泰半,余下的因见石某情状纷纷散去。 如今万石山庄已然易炽,石某已无能为助!” 何素素始愕然诧道:“这话难以令人置信,现在黄山由何人作主?” 天旋星君道:“拙荆及小女!” 何素素媚笑道:“堂堂男子汉怎能甘受妇人所制!” 天旋星君道:“不是受制,而是石某命已垂危,难道将黄山拱让于邢无弼不成!” 何素素道:“看来这位嫂夫人必非常人,可否让我一见?” 那双飞蝇突停在何素素后颈上,何素素浑如无觉。 天旋星君长叹一声道:“倘石某猜测不错,定是你已身陷危境。” 想当年焦叔平翩翩英俊,石某自愧不如,情甘退让,不料你鱼与熊掌二者皆欲兼有,更有甚者你竟变本加厉,厉蓄面首。视焦叔平与石某如妾媵。 焦权平志比天高,恃才傲物,怎甘长此受辱,无奈我等皆为你一种药物所害,心灵受制,只能忍气吞声……” 何素素笑意更盛,将天旋星君搂得更紧。 媚声道:“你说完了么?怎知我身陷危境!” 天旋星君皱皱眉头,摇首道:“话还没说完,即来之则安之,你急什么?” 后来你又妄欲图霸武林,命我来到黄山谋夺他人基业,井寻觅孽龙潭确处取出玉昊钩石某才得以离去。” 其后三年间你我尚有鱼雁往返,但突音信杳然,石某就知必然发生事故! 何素素格格娇笑道:“你以为我死了么?” “那到不是!” 天旋星君摇首道:“必是焦叔平另获机缘,解脱禁制,反目成仇,两败俱伤,谅你必逃往师门疗伤潜修武功,矢志覆 仇!” 何素素笑容渐减道:“想不到你竟料事如神,这点到被你猜对了!” “何只猜对,这么些年来你身受重伤,石某心灵禁制无法受控,俟伤愈后又面壁潜修,谅焦叔平到处找你,非欲置你于死地不可,说什么旧情难舍!” 天旋星君鼻中冷哼一声道:“如今似嫌人单势薄,无法与焦叔平抗衡,欲藉万石山庄多年积聚之众作为基业,最终目的无非是玉昊钩而巳。” 何素素不由花容一变。 嗔道:“石中辉,你不要命了么?” 天旋星君冷笑道:“死对石中辉又何可惧,谅你也无法生出黄山!” 九尾天狐何素素目蕴杀机。 道:“这也未必见得,我既可以来到黄山,便可安然离去。” 天旋星君淡淡一笑道:“如不见信,何妨一试?” 何素素倏又转如花笑靥。 柔声道:“中辉,多年情爱,你真忍心不管我死活了么?” 天旋星君不禁叹息一声道:“石某委实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何素素道:“贱妾句句是真,欲藉你目前在江湖中树立之威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天旋星君沉吟良久,慨然应允道:“石某如不应允,显得不尽人情,但必须替石某解开心灵禁制。” 何素素面有难色,摇首道:“贱妾除去焦叔平后必然解除你身罹禁制,此刻恕贱妾无法从命。”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也好,石某也不怕你食言背信!” 何素素听出弦外之音,不禁一怔。 道:“你莫非已有所恃么?” “不错!” 天旋星君微笑道:“石某独门手法无人能解,死活由心,不妨试摸颈后是否有异!” 何素素认为天旋星君故弄玄虚,霍地平飞离座而出。 伸手一摸颈后,触指隆起一来粒大小肿疣,微觉痛痒,且有酸麻的感觉,不禁花容失色。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从此你我生死同命,譬喻一根线绒栓两个蚱蜢,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何素素暗中咬牙。 道:“中辉你好狠毒的用心!” “彼此,彼此!” 天旋星君忽正色道:“石某说话算话,相助你除去焦叔平,只要力之所及,无不从命,不过必须相互解开身罹禁制,否则汝虞我诈,到头来一事无成,两败俱伤!” 何素素冷笑道:“先下手为强!” 话音才落,天旋星君忽大叫一声,仰面翻倒在地,面如金纸。 何素素如花笑靥甫才绽展,倏又面色惨变,只觉颈后痛痒骤剧,飞麻袭体,浑身宛如针刺般,火辣辣地烫热如焚,右半身立时僵硬,汗出如雨。 天旋星君巳然悠悠醒转。 长叹一声道:“素素,你这是何苦!” 何素素惨然道:“贱妾服了你就是,即请同时解开禁制!” “不行!” 天旋星君断然答道:“我先你后!” 何素素面色大变。 惊道:“这是为何?” 天旋星君叹息一声道:“素素,石某倘有害你之心,你孤身一人来此,此刻虽三尺童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何素素黯然一笑道:“此刻算你狠,但贱妾有损半根毛发,黄山立时成为劫灰!” 天旋星君摇摇首。 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石某知道你率领玄阴教高手布伏山外,但也救不了你?何况谁的性命重要你不妨仔细想想。” 无疑的,何素素自认她的性命比石中辉的重要。 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何素素今日阴沟里翻船!” 说着左手取出一颗黝黑雀卵小丸,接道:“服下后气运周天,发觉喉间有物微痒即予吐出!” 天旋星君接过药丸,只觉腥臭袭鼻,中人欲呕,忙吞服用酒送下。 九尾天狐何素素渐感烫热麻痒感觉减轻,右臂右足亦渐可舒屈,不禁大感惊异。 只见天旋星君眼睑闭合,气运周天。 忖道:“自己算无遗策,欲将玄阴总坛设在黄山,藉石中辉威望,登高一呼,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那知事与愿违,竟为石中辉所乘,一番图谋俱付之流水,但又无法改弦易辙,唉!如今已身陷维谷,进退两难,委实不知如何才好!” 左思右想之下,不禁束手无策。 忽见天旋星君双眼一睁,张口呕出一物,坠地有声,赫然却是只剥了皮的满附血丝的虾蟆。 天旋星君不禁惊呼道:“虾蟆蛊!” 一掌虚空击下,呱的一声惨鸣立成肉泥。 何素素答道:“这不是蛊!但与蛊殊途同归!” 天旋星君忽闻石红芍蚁语传声道:“爹,你随便取一丹药与那贱婢服下,其罹自解!” 遂自身旁囊中取出一粒赤红丹药,道:“素素,速速服下,你我快走!” 何素素接过望了一眼服下,道:“贱妾不能走!” 天旋星君右腕-翻,迅疾无伦扣在何索素“曲池”穴上,牵着快步走出室外而去。 何素素任由天旋星君牵着走出约莫里许,进入一间石室,诧道:“中辉!你为何神色惶急?” 天旋星君笑笑道:“你为何不能走!” 何素素道:“贱妾一心要借黄山作为玄阴教主坛重地,巳遣出甚多门下招揽江湖豪雄,约聚日期已定,怎能更改,我那面壁故居虽然隐秘,但草创粗陋,煞费经营,又恐焦叔平轻车熟路,防不胜防,所以……” “所以才找到我石某头上来了,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那故居在何处?石某是否去过?” “剑阁!你未曾去过,但与焦叔平未曾反目前,焦叔平暗中三次登临!” 天旋星君默然无语。 偌大年岁还要吃什么醋? 何素素似察出天旋星君心意,急道:“如今箭已离弦,改张无及,中辉,你必须鼎力相助,不仅为了贱妾,而且也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石某!” 天旋星君面有难色道:“拙荆当年就是侦知石某有了外遇,反目相向,自辟佛堂,永绝情爱,多年来未能重修旧好,如今黄山,我石中辉巳无法我行我素,叫石某如何相助!” 何素素鼻中冷哼一声道:“焦叔平要杀你,嫂夫人和令嫒也无动于衷么?” 天旋星君冷笑一声道:“焦叔平他现在何处?为何要杀石某?恐怕无此容易?” 何素素叹息一声道:“怎么贱妾说话你为何全然不信,焦叔平现在何处仍然如谜,但贱妾曾接获焦叔平亲笔手书!” “他信中提及要杀石某么?” “不错!” 何素素道:“贱妾与焦叔平反目即因何而起!” 天旋星君淡淡一笑道:“无论此言是真是假,但黄山绝不可能成为玄阴教总坛!” 蓦然屋外飘然走入一个黑衣老叟,须发银白如雪。 垂手冷冷说道:“夫人传说下来,说这位何教主门下多人在山外欲恃强进入,请庄主转告何教主速速离去,以免不测之祸!” 这老叟形像天旋星君从未见过,不禁楞住。 何素素道:“中辉,此人必有来历,怎不为贱妾引见!” 老叟怒斥道:“庄主的名讳也是你这贱婢能唤的么?委实不识羞耻!” 扬掌如风,望何素素面门挥去。 不知怎的,何素素竟无法闪避,叭叭两声脆响,一张吹弹得破的粉靥挨了两记重的,只觉眼冒金星,火辣辣的颚骨欲裂,不禁猛萌杀机,玉掌疾抓而出。 怎料一掌抓空,老叟已疾如电射掠出,曳送一声长笑,远去弱杳。 天旋星君忙道:“素素,小不忍则乱大谋,切莫妄动无名!眼前急务速去止住你那门下,免得全军覆灭!“ 何素素冷笑道:“你也太小看了玄阴教武功了,我何素素也非易与之辈,也好让尊夫人见识见识!走,你要说话算话!” 天旋星君沉声道:“石某应允相助是另外一回事,但却非助你与本山为敌!” 何素素气在心里,却无可奈何,略一沉吟,目蕴凶煞道:“那么你我同去山外,贱妾喝阻门下不准生事就是!” “你先去!” 天旋星君沉声道:“石某不能不告而别!” 九尾天狐何素素跺跺足,闪出屋外穿空电射而杳。 天旋星君不禁目露迷惘之色,长叹出声。 忽闻石夫人语声传来道:“庄主,你要走了么?妾身特来送行!” 天旋星君不禁一怔。 只见石夫人手持念珠,面色安详走了入来,不由面泛愧疚之容道:“夫人,在下……” 石夫人微笑道:“庄主,那些前尘往事,提它则甚?” 人生百年仅是黄梁一梦,因果循环,丝毫不爽,恩恩怨怨,无非梦幻,倒是恭贺庄主宿孽已除,此后康庄坦途,一帆 风顺!” 天旋星君大感惊异,诧道:“原来夫人是知今日何素素必然到来之事!” 石夫人朗诵一声阿弥陀佛,接道:“妾身有何能为!总之系房恩公指点,谓庄主宿孽缠身,时至自然可解!” 天旋星君颔首道:“何素素颈后异物是何术致之,在下至今费解!” 石夫人淡淡一笑道:“那是芍儿故弄玄虚,捉来一双苗疆稀有的毒蜂,若不慎被噬一口,必紫肿麻痒导致半身僵硬,但移时即自动消灭恢复如常。” 天旋星君不禁呵呵大笑道:“原来是芍儿所为,难怪在下也要受愚,那奉夫人之命传话之在下老叟也是芍儿指使么?” 石夫人道:“虎父无犬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天旋星君略一沉吟道:“请问夫人,在下现在应何去何从?” 石夫人道:“人无信不立,庄主应偕同何素素离山!” 天旋星君不禁大感困惑,期期无法出声。 第十五章 一诺千金 石夫人道:“妾身知道庄主已斩断情丝,无法与何素素重修旧好。” 但何素素将带来-场腥风血雨,庄主何妨釜底抽薪,从容消弭,为上天种福,为儿孙积德,庄主何乐而不为!” 天旋星君巳悟出其妻话中涵意。 叹息一声道:“夫人语重心长,在下已懂了,目前杀一何素素无济于事,玄阴教徒众难免在各处生事,命在下从密根除后患。” 无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恐不获天下武林见谅,何况在下雄心壮志已渐,但愿终老黄山,于愿足矢!” 石夫人正色道:“庄主此言差矣,莲藕出污泥而不染。” 此谓君子与小人之别,岂不闻泾渭同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过去黄山万石山庄在武林中亦其名不彰,妾身尊于旧书中得言,句云: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谨以奉赠庄主!” 飘然走出屋外而去,一路疾奔,行近山口,只见石红芍随同四婢嫣然含笑守候道旁,不禁高呼:“芍儿!” 石红芍盈盈一福,柔声道:“爹,女儿知爹远行在即,特来送 行!” 在春梅手中接过一双包袱,接道:“袱内有爹换洗衣裳及金银!” 天旋星君哈哈大笑道:“这一切似均落在芍儿算中,有女如此,夫复何憾,但奇怪芍儿竟无丝毫惜别之色!” 石红芍娇笑道:“无须惜别,此后江湖上尽有甚多相见之期!” 蓦地。 天际远处忽传来一声清澈长啸。 石红芍忙道:“爹,你快去吧,免得何素素认爹失信于他,启衅生事!” 天旋星君道:“芍儿珍重!” 接过包袱,身形潜龙升空拔起,几个起落,已远在数十丈外,形影杳失于翠郁叶中…… 九尾天狐何素素出得山口外,只见玄阴教门下已得知何素素巳在返回途中,聚坐在一茶棚内,似巳不耐久候,见得何素素现身纷纷趋出相迎。 何素素道:“石庄主不允借山,我等势必改弦易辙不可!” 玄阴教门下闻言不由群情愤激,主张大举攻山。 何素素忙道:“俟石庄主到来再作计议!” 遂向茶棚主人,索取酒食,摆设两付杯筷,以手支颐,心头默然忖思。 玄阴教门下相继离开茶栅,散立四外,静俟天旋星君到来。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仍不见天旋星君形影,何素素面色微笑,用手一招,面上立自恢复勾魂摄魂媚笑。 立时,一个虎背熊腰,神态悍鸷的壮汉掠入茶棚。 垂手欠身道:“教主有何吩咐!” 何素素道:“你率领两人侵入山内,佯装攻击,遇有拦阻,即时撤出,不得逞强,若无必要不得伤人!” 那个熊悍鸷壮汉道:“属下遵命!” 转身疾掠出棚,领了一个黑衣劲装汉子扑向山口内。 三人身入一片狭隘山谷,只觉空荡荡并无一人,不禁相视一怔。 蓦地。 左侧森林蓊翳处腾起一声激越长啸,飘回云空,袅袅不绝于耳。 神态悍鸷壮汉面色一变,示意其他二人,如矢离弦般疾扑入林内。 这三人都有一身上乘武功,怎知一扑入林中,只见林内寒芒闪眩如电,三条身影倒撞了回来,遍体划开多条口子,鲜血迸溢,目露悸恐,立即望山外掠去。 九尾天狐何素素发现三人逃回,劲衣残破,遍体血污,不禁怒涌心头,疾飘出棚! 问知情由,莲足一跺切齿怒骂道:“石中辉,原来你是背信忘义的小人,我与你誓不两立!” 突然发现貌像悍鸷汉子神色有异,忽闻身后响起天旋星君语声道:“真的么?那么石某无不接着!” 何素素旋而闪身,只见天旋星君面寒如冰,目蕴怒光,忙娇笑道:“中辉,为何费时如此之久?” 天旋星君面色一沉道:“难道石某不须稍作安排,一一叙别么?石某虽说话算活,但仍属自由之身,去留随意,并不隶属你玄阴教下!” 何素素媚笑道:“哟,石庄主那来这大的脾气呀,贱妾只不过问了你一句,竟招来唠叨连篇!” 天旋星君望了血污遍体玄阴教门下三人一眼,摇首叹息一声道:“素素,你这是自不量力,若妄欲逞强,只怕全军尽墨!” 何素素笑道:“你真以为玄阴教门下都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么?” 贱妾门下二十八名高手尽遣在外办事,尚未返转,若真与你为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天旋星君微微一笑,道:“素素,现在你欲何往?” 石某知离此五百里外有一赤鹤岭,山势险峻,只有数十山寇,小丑之辈,不堪一击,藉此安坛主舵甚好。” “目前还不能走。” 何素素道:“贱妾门下廿八名高手约定今日赶至!” 天旋星君不禁一怔,道:“原来你早就有图谋,怎奈人算不如天算!” 何素素摇首一笑道:“贱妾承认,这不仅是为了妾身,而且也为了庄主,此刻不必解释,日后见了焦叔平便知真情!” 天旋星君朗笑道:“好,你我回至茶棚内等候就是!” 蓦地。 天际远处随风飘送过来阵阵长啸应和之声,此起彼落,越来越清晰,显出来人甚众,奔行快速。 九尾天狐何素素先是一喜,道:“贱妾遣出之人均纷纷依时赶及了!” 复又柳眉微蹙了蹙,诧道:“他们彼此啸声呼应中似有强敌追踪,莫非焦叔平已尾蹑而至么?” 天旋星君不禁心神猛凛。 忖道:“焦叔平阴谲险诈,笑里藏刀,当年倜傥风流胜于自己,又无时无刻欲除去自己而后快。 所恃何素素取舍两难,用心灵禁制之术严戒互相敌视,幸免毒手,如今再次观面重逢,恐难免一次生死之战? 忖念之间,山谷远处已现出甚多豆大身影,忽闻耳旁传来石红芍蚁语传声,嘱咐其母心意。 待石红芍语声寂然,天旋星君仓惶四顾,却未发现石红芍藏身之处,不禁暗感骇然。 九尾天狐何素素察觉天旋星君神色有异,嫣然道:“你在寻找什么?” 天旋星君答道:“石某系观察此处地形,稍时倘焦叔平前来,可因应形势决一死战!” 何素素摇首道:“焦叔平未必就敢现身,其人阴狡如鬼,决不打无把握的仗,或藏在暗处观察究竟,谋定而动……” 说此,奔来等人纷纷掠近,均是背插双剑,一身黑衣,老少不一,个个面色阴鸷,目中精芒逼泛,冷森如电,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四旬左右黑衣人趋前躬身道:“属下盛光剑参见教主!” 何素素柔声道:“光剑!你等此行办得如何?” 盛光剑惶恐之色道:“未能如意,属下等派往之处均是同一回答,谓在此之前曾奉隐名暗函示警,不得与玄阴教勾结狼狈为奸,不然祸不旋踵!” 何素素面色一变喝道:“你等就此撤回么?” 盛光剑目露悸容道:“他们均言应允与否都是一样,问题症结就是属下无法驻留,不然属下等均无法依限赶回!” “那隐名函是何人所为?” “据属下猜测,无疑是焦叔平!” 此言一出,九尾天狐不禁心神大震。 突闻一阴冷语声传来道:“不错,这点到被你属下猜着了!” 语声如寒谷阴风,寒峭如冰。 何素素厉叱道:“尊驾怎不现身露面,鬼祟行藏,算得什么英雄行径!” 只听一阵刺耳鹗笑腾起,谷本翠篁苍松中一列现出三个背剑红白金三色锦衣人,身形绝快,似足不落地,飘行如风,转瞬而至。 玄阴门下纷纷闪掠,布好阵式相待,因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何素素忽飞出一串荡媚娇笑道:“三位来历可否赐告?” 三锦衣人不禁心神一荡,绮念顿生,血脉贲张,几乎不能把持,面色猛变,忙紧咬牙尖,喷出一口血气。 何素素疾飘开去,面现狐媚笑容道:“原来是焦叔平门下!” 三锦衣人不敢平视何素素,恐为所惑。 他们来前均得高明的指教,可不受何素素媚惑,然而得见何素素,顿感不克自持,只觉九尾天狐之名果然不虚。 中立锦衣人,抱拳一拱道:“不错,我等系奉焦叔平之命前来,但并非焦叔平门下!” “是何人门下?” “焦叔平是本门总坛主,在下东方亮!” 那锦衣人道:“总坛主说你不配列位玄阴教主,全凭狐媚邪淫之术,宛如沐猴而冠,不如束手就缚,可免一死!” “这话是焦叔平说的?” “正是!” 东方亮道:“在下只是带话而已,听不听端凭教主!” “好!” 何素素娇笑道:“我不听,叫焦叔平来见我!” 东方亮笑笑道:“在目前还办不到,我等仅奉命把话转告何教主及黄山石庄主,随我等去见焦总坛主是为上策,不然,焦总坛主前来时恐玉石皆焚,祸将莫测!” 何素素格格荡笑道:“焦叔平这丑鬼真说了这些话么?本教主在赤鹤岭相候,届时黄山石庄主亦在!” 天旋星君忙接道:“赤鹤岭在九华山东支,我等在赤鹤岭恭候焦叔平大驾就是!” 东方亮望了天旋星君一眼。 愕然诧道:“阁下是否为黄山石……” “不错,老朽正是石中辉,”天旋星君答道:“老朽已允借九华山赤鹤岭作为玄阴教主坛,二位请回吧,免自取丧身之祸!” “不行!” 何素素道:“三人只许一人返转,还要留下记号,免得焦叔平丑鬼目中无人!” 东方亮三人闻言面色一变,迅疾转身,欲待腾身穿起,玄阴教高手三人一拥而上,剑芒流奔,卷袭东方亮三人。 但见东方亮三人各发出一声激越长笑,人起剑出,芒影闪动处幻出三朵碗大眩目金花,破空锐啸。 只听凄厉刺耳惨嗥过处,三个玄阴教高手如断线之鸢般倒摔而下,胸腹等处均为剑势划了三个窟窿,血如涌泉喷出气绝死去。 何素素在东方亮三人剑势尚未挥出之际,人已穿空飞去,掠越东方亮去向。 东方亮等剑出回撤,身如离弦之弩之般急射遁去,却不料何素素已在前途等候,忽闻一声荡笑传来,东方亮不禁大惊,心知 不妙。 只觉一片刺鼻异香扑鼻送来,忙紧闭呼吸,身形一沉,足一沾地倏又借力拔起,一鹤冲天冲空急腾,猛感耳旁一凉,冷哼出声,身如流星曳射而去。 其余二锦衣人身形摔扑倒地。 何素素娇躯落下,望天旋星君媚笑道:“中辉,我们走!” 命门下擒住一双锦衣人带往九华赤鹤而去…… 却说东方亮奔出十数里远近,只感一阵头昏目眩,胸前闷胀中气不顺,宛如脱力模样,遂跌坐于地。 忖道:“妖妇迷魂药物果然厉害已极,那一双同道陷在她手必为悲惨命运,自己得已逃出,实属万幸。” 突然全身筋络暴胀欲裂,血脉贲张,面如巽血,目中猛射出欲焰,宛如一头猛兽般大叫一声满地翻滚不止。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东方亮翻滚之势渐缓,挣扎坐定,全身犹不住地颤抖震撼,已不复人形,发须凌乱,一袭锦衣俱被地面碎石割破,齿缝内沁出殷红鲜血,不住地喘气。 突然。 只听一个苍老语声传来道:“尊驾为何如此模样?” 东方亮循声望去,只见一皓首银发短装老者坐在距身五丈远近草坡上,手持一杆旱烟袋叭叽叭叽猛吸着,目露惊诧之色。 但东方亮已气凝阻滞难以出声,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进出沙哑语声道:“老丈必是武林前辈,在下为一妖妇毒物所害,乞垂怜赐教!” 老者叭叭长吸了一口烟后,哈哈大笑道:“那来的武林前辈,老汉只不过在年轻时练过几年拳棒而巳,逞武斗狠,落得横行市井,鱼肉乡民骂名。” 如今暮境凄凉,与大户人家放牛砍紫,别无妄念,只图温饱二字! 东方亮摇首苦笑道:“在下自信眼力无差,老丈精芒内敛,声如宏钟,在下已是涸泽之鱼,去死不远,真个不见怜么?” 老者呵呵大笑道:“上天尚有好生之德,老汉怎能不援之以手,怎奈老汉有心无力,为之奈何?” 接着又道:“尊驾这个怪病是否幼年罹犯,时常发作,抑或误食毒物,发作时更为剧烈?” 东方亮不由呆住,忖道:“自己与他曾说明为妖妇所害,难道他故作痴呆么?” 心神猛然一凛,转念道:“必是自己语焉不详,他怎知自己为九尾天狐何素素淫媚药物所害?” 忽感体内焚热又起,神色为之一变。 老叟见东方亮面现痛苦之色,咳了一声道:“尊驾为何不说话?” 老汉虽然不会医病,却能与尊驾托人,口信带交尊驾家人,距此不远有一草寮,是老汉每日歇脚之处,倘然还走得动,不妨借让睡上几天。” 东方亮被这老者搞得昏头转向,究竟老者是怎样一个人他不禁糊涂了。 忽然老者又开口了问道:“请问尊驾是何处人士?姓甚名谁?家中尚有何人?” 言毕仍自猛吸旱烟。 东方亮这时淫毒又发作了,只觉筋胀肤裂,口干内焚,气喘频频,额角汗珠涔涔冒出,头晕目眩,大叫了一声,昏绝了过去。 那皓首银发老者正是追命神臂严昌陵,缓缓立起,右手一招,林木隐处忽奔出金湘童寒及小叫化程青阳。 金湘猿臂挟起东方亮,道:“老前辈,这行么?” 严昌陵道:“效当日兰姑奶奶故智,在破庙中套出快刀杀手祝元三人来历行踪,逐步施行谅亦不难,金老弟你们先走,老朽尚须与三位姑奶奶会面。” 金湘道:“晚辈遵命!” 偕向童寒,程青阳如飞而去。 夕阳卸山,峭云逸飞,山野间一片朦胧。 远处三条妇俏身影现出,翩若惊鸿般疾飞而至。 娇声唤道:“严老前辈!” 三女正是胡薇兰、石红芍、孟翠环均以黑纱蒙面,罗衣飘了,风华绝代。 严昌陵摇须呵呵笑道:“三位姑奶奶来得正好。” 那东方亮已被金老弟带走,老朽意欲效兰姑娘明智,问出东方亮来龙去脉,只是姑奶奶手法奥秘,意欲请兰姑奶奶相授。” 胡薇兰玉靥一红,嗔道:“老前辈说笑了,那点伎俩算得什么奇奥手法?” “胡说!” 严昌陵正色道:“这比‘移经换脉’手法尤上层楼,乃佛门旷绝奇学,姑奶奶是否吝于相授。” 胡薇兰道:“晚辈不敢!” 严昌陵长叹一声道:“翔儿已进入伏牛,难免难险重重,不过翔儿福泽深厚,处处逢凶化吉,那东方亮对翔儿此行异常重要,老朽倘猜测不错,焦叔平必出身玉虚洞府!” 孟翠环诧道:“东方亮称焦叔平为总坛主,其门主必为钟离春无疑了!” “这倒未必!” 严昌陵摇头道:“此人似先钟离春进入玉虚洞府,希望东方亮深知洞内蕴秘,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至不济亦可引出焦叔平投向九华罗网。 只是苦了石庄主,这一段时日石庄主须与何素素委蛇,即或是虚情伪意,那也是度日如年!” 石红芍怒道:“此女委实该杀!” 严昌陵叹息一声道:“何素素虽死有余辜,但为了翔儿着想,焦叔平未必就甘心事情何素素,藉东方亮之力引来焦叔平,减轻翔儿阻力,岂非更好!” 倏地面色微变,低声道:“玄阴教门下追踪而至,三位姑奶奶切不可容-人漏网!慎防暗算!” 五个玄阴教高手如飞而至,三女倏地转身,撤剑出招,流飚电卷过处,惨嗥声声,五凶邪已躺卧血泊中,双手齐腕削落,胸前碗大三个窟窿,喷出如泉鲜血……。 严昌陵不禁惊噫出声道:“三位姑奶奶委实玉雪聪明,东方亮等三花天绝剑心法一经过目,便自悟彻,难得难得,我等速离!” 四条身影疾行如飞,转瞬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大江东去,不尽春帆点点愁。 舒翔飞独自凭栏,极目壮阔浩水江流,远远巨舟扬帆顺流而下,隐约尚见黄娟梅倩影,杏眼红润,依依惜别,不禁油然泛起无名惆怅。 春阳镇,仅五六百户人家,一条狭长石板街道,地濒长江,市廛相当繁荣。 大吉祥客栈后楼恰滨临江边,舒翔飞选中后楼清净幽雅,风 景悦目宜人,即包下这后楼一列三间住房。 蓦地。 门内卫凰池探首而出,道:“少侠,裘老爷子到了!” 舒翔飞怔道:“在下出迎!” 回身急急跨入房内。 房内已摆设一桌丰富酒席,裘天祥与四老俱已落座,低声笑谈。 一见舒翔飞进入,裘天祥目露歉疚之色道:“裘霜与梅儿依依话别,梅儿又频频嘱咐裘某随时注意少侠饮食起居,故耽误了一些时辰,请诸位见谅!” 舒翔飞玉面一红,欠身落座。 裘天祥敬了四老及舒翔飞一杯酒后,微喟了声道:“裘某心中隐秘,只道此生永埋心底,百年后与草木同腐。 不料因缘巧合,裘某亦觉义不窖辞,以今不露骨鲠在喉,非吐之而后快,倘非舒太夫人再三严嘱,不至时机切勿向少侠吐实,恐少侠自乱方寸。” 说时目注舒翔飞一眼,含笑道:“令尊现陷身玉虚府之内,须少侠相救,才能重见天日!” 此言一出,舒翔飞与卫凰池等四老不禁相顾骇然失色。 刘铁痕说道:“裘老为何知情?” 裘天祥长叹一声道:“此事需从头说起!说来话长……” 原来裘天祥年少时性耆习武,遇一云游僧人从而习技,那僧人讳言身自宗派来历,裘天祥亦从未究竟,习武外又习得跌打损伤医术,精湛异常。 裘天祥谨遵僧人临别戒言不得逞勇好斗,遂家居以医术治伤,他家道小康,亦用不着寄迹江湖。 但事有意外,他因一味金创圣药独缺,又静极思动,于是告别堂上双亲及妻儿外出一游,少则三月,最多半载必然返家。 那知这一去,竟蹉跎了十数载岁月。 他深入伏牛采药,天黑迷路,误入玉虚洞府外禁地,以致为凶邪徒众擒住……” 刘天痕不禁问道:“依裘老言说玉虚洞府早就有凶邪盘踞了?” 裘天祥道:“不错,裘某也无法知道,只为裘某陷身在内就已有了!” 刘铁痕诧道:“莫非就是无名居士天际神龙钟离春?” 裘天祥摇首答道:“不是,裘某只知道这凶邪形像丑恶无比,双腿无法行动自如,想是走火入魔所致,自称是昊天子。” 其时除昊天子外尚有十二人,裘某被擒后,自谓为山中猎户,因追踪一双梅花鹿迷路误踏禁地。” 说此不觉朗笑道:“言也是凑巧,裘某入山之前就准备了强弓猎矢,就地猎食果腹,是以昊天子深信不疑,捏造一个姓名,自称孤苦冷伶无依无靠。” “想不到昊天子居然会看走了眼,认为裘某只筋骨壮健,不擅武功,于是收裘某充为新役,职司庖厨及出外采办物品。 但赐服一颗丹药,三日后如不易服,必毒发七孔流血而亡。 舒翔飞五人听得出神。 只见裘天祥伸箸品尝了数口菜肴的,又道:“裘某自谓不识大字一个,又做作得极像,被陷经年,不时外出,依限而归,深获昊天子信任。” 那十二人同样亦受昊天子药物及独门手法所制,并非死心蹋地情甘追随昊天子,也无一人品行方正,俱是武林残恶,江湖凶擘,不可托以心腹,裘某久萌逃意,然未找出解药及无万全准备,故而隐忍下来。 如此年复经年,岁月如梭,不觉几易寒署,最后终于天假良机,趁出外采办物品之便,配制了一服解药,但尚需试知灵验与否,这话休提,总之裘某已有逃出玉虚洞之万全之策!” 舒翔飞见裘天祥说了半天,对其父之事竟然只字未提,不禁微现急躁不耐之色。 裘天祥似巳察觉,鲸饮了一杯酒后,含笑道:“旦夕之饮,何妨容裘某详言细说,于诸位进入玉虚洞天之前有所万全之策。” 这六年中,洞府内竟引入了不少的武林豪雄,内中确有钟离春其人! 褚青史说道:“如此说来,钟离春亦罹受昊天子所制么?” 裘天祥摇首道:“其时未曾,玉虚洞天占地极广,分为前洞、中洞、后洞三处,裘某陷身虽久,只能朝固定路径返入中洞。” 听说有风、火、水、雷、电等八卦厉害禁制及猛禽恶兽,若冲入引发必丧生无疑。 昊天子独居中洞,后洞风闻藏有前古神兵,丹笈古秘,习成可肉身升天,惜未能参悟入洞奥秘,如需进入后洞,必须获得数项武林奇珍玄功不可,是以借于钟离春神偷绝技,待以客宾之位,不受羁束。 这是裘某见得舒太夫人后,方始悟出其中道理。” 褚青史大笑道:“道理已明显了,不知少侠可否察觉么?”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诸老莫非指翠凰令符及下丹迷宗难经而言么?” “正是。” 褚青史笑道:“老朽等与裘老,一方是旁观者清,裘老则是当局者迷,不幸钟离春弄巧成拙。” 昊天子则到手仅有一半如同废物,一怒之下,务使钟离春不知不觉陷身在内,但在钟离春再来玉虚洞天之前,授意钟离春留函密嘱雷音谷主完成他的心愿!” 陶广恍然大悟道:“钟离春自己仍不知将沦入不见天日之境,却为私欲所泯,一心参悟入内洞之秘,取得秘笈遂其图霸武林之志,不惜与豺狼伍,虚于委蛇,暂为利用。” 遂不知昊天子棋高一着,那罗喉十煞阵不知雷音谷主在何处发现,又记忆不全…… 舒翔飞说道:“什么罗喉十煞阵?” 陶广伸了伸舌,笑道:“老朽不觉说溜了嘴。” 此乃孟翠环姑奶奶无意说出雷音谷主处心积虑摆设此阵,因人手不齐,又缺多项法物,是以犹疑不决!” 裘天祥接道:“玉虚洞府外洞布设的即是罗喉十煞阵!”话声略略一顿,又道:“钟离春再入洞府,乃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 卫凤池道:“昊天子不知是何来历,双腿瘫痪,犹雄心万丈,可见名缰利锁,害人不浅!” “裘老委实不知昊天子是何来历,一年不得数见,他虽双足瘫痪,却配有两只钢拐,纵跃如飞,虚空发招,骁勇无匹。” 裘天祥面色一肃,道:“裘某方才不是说过配制了一份解药么?经服下后似欠缺了几味药物,但三年后终于配制齐全,试服了数月之后,证实了毫无差错,立即筹思脱困之策。” 那日裘某方出山折回路径峭崖之上,无意听两人低声谈话,一时好奇蹑近两人之侧,藉密莽掩身,觑望两人形像及说话中得知一人是鬼刀无形邢无弼,另一人正是少侠令尊舒长沛!” 舒翔飞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忙道:“姑丈,真是家父么?” 裘天祥道:“决错不了,邢无弼向令尊说令尊虽中了天外双妖白眉蜂尾,却为他及时救助封住了附近穴道。” 但白眉蜂尾歹毒无比,日久必突破阻穴顺血攻心,只有钟离春一人得有解药,别人不知钟离春巢穴所在,为他探知隐在此崖下玉虚洞府之内,三日前才得返回,商量如何入洞,制住钟离春索取解药之策。 卫凤池长叹一声道:“邢无弼果然歹毒无比,阴险为狐。” 令尊事实并未罹受白眉蜂尾,故作危言,又事因钟离春印证武功而起,易激使令尊之怒,坠入术中竟无所觉!” 舒翔飞聪颖睿智,剑眉猛剔道:“邢无弼为何居心恶毒陷害家父?” 卫凤池道:“其时令尊侠誉已凌驾邢无弼之上,使邢无弼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欲藉钟离春之力除去令尊,至不济变两败俱伤,他可取渔翁之利,殊不料此洞主人并非钟离春,而是昊天子。” 舒翔飞说道:“邢无弼如此做岂非自相矛盾,既有除去家父之心,反而救之,复又陷害,其理显明!” 褚青史道:“少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设若钟离春为令尊两人除去,邢无弼岂非名利双收,令尊亦感恩难尽,如此则邢无弼誉满天下,侠扬四海了。” 舒翔飞闻言吃惊邢无弼心机之深沉无与伦比。 言时裘天祥目注无限歉疚之色。 苦笑道:“裘某身不在江湖,自然不知邢无弼及令尊是何许人物,一心想逃出禁笼之策,目睹邢无弼指划地面讲解入洞路径,裘某疾下崖去报知,群邪纷纷外出扑袭,令尊与邢无弼武功卓绝,刀砍掌劈八名凶邪坠崖毙命。 此时裘某心生一计,跃下崖去,择一面目不可辨认的尸体易换衣履藏身崖隙,窥见令尊与邢无弼双双冲入洞内而去…… 只见裘天祥说此把话顿住,似在思索前尘往事跌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裘天祥才概然长叹一声道:“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只见邢无弼独自逃出洞外,如飞逃去。” 群邪纷纷追踪而去,裘某屏息凝气丝毫不敢乱动,追踪群邪返回后,尚未见令尊出来,其时裘某对此事漠不关心,逃命要紧趁着月黑昏死逃出山外,返回舍下。 只觉两世为人,陷身匪穴之事隐秘不言,即是拙荆亦丝毫无知,如非梅儿之父为少侠相救,无意问知少侠令尊之名,恐永成武林不解之秘!” 陶广不禁哈哈一笑道:“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少侠现在已无怨恨老朽四人之心吧?” 却因兰姑奶奶再三严嘱切勿向少侠吐实,老朽等纵然有心点破,但有几个脑袋敢违杵不遵。 刘铁痕怒瞪陶广一眼,冷笑道:“陶老儿怎不会说话,眼前少侠感激还来不及,何有怨恨,即获知花美眷,又欣悉舒大侠下落,此种福缘,你有生之年可曾遇到么?” 陶广刘铁痕两人一唱一和,舒翔飞不禁俊面通红。 第十六章 无耻淫尼 褚青史恐舒翔飞脸上挂不住,道:“裘老,途中艰阻重重,凶险异常,诸宜小心,力求自保不须出手时切勿出手,褚某受黄姑奶奶重托,真不得不尔!” 卫凤池察觉舒翔飞神色激动,正色道:“少侠,老朽知道你的心情,恨不得插翅飞向玉虚洞府救出令尊。 但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故令堂令师及严老不欲少侠预为得知就是这个道理,万一少侠轻事急燥,误了令尊性命,那时少侠岂非抱恨终身。” 舒翔飞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在下谨遵褚老赐教!” 一宿无话。 翌晨,舒翔飞与裘天祥二人已首途伏牛之行。 褚青史等四老虽然同行,却或前或后,故作不识,除舒翔飞本来面目外,其余均易容乔装。 第四日已行人豫省新野境内,舒翔飞与裘天祥走进道旁一家饭庄内,竹棚担架,四面空敞,设有十数张木桌,名为饭庄,其实北人均习于面食,卖的都是馒头包子面条。 此时竹棚内已上了五六成座,令人惊异的多半是江湖人物,肩头丝穗飘拂,貌像粗旷英悍。 一见得舒翔飞如此俊秀之品,尤其肩头玉昊钩宝剑形式特异,极为惹目,不觉多望了数眼。 裘天祥落座后立命店夥送上酒菜、馒头包子。 舒翔飞不经意地四顾了一眼,缓缓落座。 须臾,只见店夥送上两大盘热腾腾馒头肉包及羊肉汤,一大盘卤牛肉及五斤酒。 舒翔飞拈了一双肉包,咬食了一口,只觉汤汁鲜美可口,不禁赞道:“想不到这乡村小店竟有如此美味!” 忽闻陶广蚁语传声:“少侠,方才接获两次传讯。” 其中兰姑奶奶讯知何素素妖妇与令岳天旋星君已去九华赤鹤岭,九华成为玄朗教总坛…… 裘天祥自然不知,正待出言被舒翔飞眼色制止。 只听陶广传入耳道:“玉虚洞天内为一妖邪盘踞,名为昊天祖师,其门下总坛主焦叔平乃妖妇何素素昔年旧侣反目成仇。” 在黄山外焦叔平命三弟子逞强威迫,何素素擒下两人,逃走一名东方亮,此刻东方亮,金湘所扮…… 接着又告知邢无弼已赶向伏牛途中,伏牛邢无弼已布伏了雄厚力量,将玉虚洞府团团围住,命舒翔飞若发现邢无弼形踪尽量阻拦,延缓邢无弼行程! 舒翔飞觑望棚隔,发现陶广四老已经在座。 微微一笑举壶在裘天祥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又在自己杯中斟满,敬饮干杯后,悄声道:“姑丈,您在伏牛时有否相识焦叔平其人?” 裘天祥忖思良久,茫然摇首答道:“裘某不识!” 舒翔飞知裘天祥逃离玉虚洞天多年,显然焦叔平投入昊天子门中裘天祥已经不在,推想那东方亮亦不相识。 忙笑道:“小侄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吃食之间,只见一神态英悍中年汉子快步走入来,身着金红黄三色绿织锦衣,迳在舒翔飞对首相邻一张木桌坐下,连声催促店夥上酒菜,并言还要赶路。 舒翔飞认出是金湘所扮东方亮,金湘童寒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但不知童寒何在? 忽见一双女道姑进入摆席落坐,召来店夥言说荤腥不忌,有什么吃什么! 店夥虽暗暗纳罕,但唯唯遵命而退。 这一双道姑都在廿五六上下,姿色不俗,莲靥生春,眸波四射,妖媚蚀骨,频频注视东方亮,似向着东方亮而来。 其中一名鹅蛋脸庞女道士突发觉舒翔飞不禁目迷神眩,频频目光飘向舒翔飞这方,面现讶异之色低声道:“师姐,怎么这少年肩头长剑神似教主剑器谱内玉昊钩模样?” 另一女道也发现了。 低声答道:“教主传讯玉昊钩仍在黄山孽龙潭,无法取出,显然非是,天下事往往雷同,其实悬殊有别。” 只是他长得真俊,令人心痒难熬,无如奉有严命,尾随东方亮要紧,找出他藏身之处要紧!” “师姐,本门又不是仅你我奉命前来,此乃毕生难蓬良机,绝不能错过!” 说着盈盈立起,迳自走向舒翔飞身前。 舒翔飞虽然察觉,却佯装无视,仍与裘天祥笑谈。 那女道姑走了过来,望舒翔飞打一稽首道:“少施主,贫道妙严见礼。” 舒翔飞故作惊哦了声,立起抱拳略拱道,“请问女观主,是否有事相询在下?” 妙严嫣然笑道:“贫道仍然在家,并未出家只因家师突然罹病,不得已与师姐扮作女冠,主持观务待大师姐返回,贫道等又可恢复女儿之身。” 说着已盈盈坐了下去。 裘天祥双眉微皱道:“可见生得俊美并非好事,竟然为女道士所看上了,看来这位甥婿又要招来无穷烦恼。” 舒翔飞仍自和颜悦色道:“此乃女道长家务事,于在何干?” 妙严毫不以为忤,嫣然媚笑道:“冒昧打扰少施主之处,望请见谅,但又不得不打扰。” 舒翔飞不禁一愕道:“此话何解?” 妙严道:“事因少施主肩头这柄玉昊钩而起。” 舒翔飞更感惊愕不胜,但面上笑意更盛,道:“这话使在下糊涂了,请道其详。” 在舒翔飞与妙严说话之际,裘天祥忽然悄悄立起离去,角隅陶广四老亦已不见。 另一桌坐着那位女道士虽已瞧见裘天祥离开,但她认为裘天祥识趣,知与舒翔飞同路,绝不会不辞而别。 正欲离席趋向其师妹一处,忽见一人走前低声说了几句不禁目泛杀机,细语斥责。 那人面色惶恐,转身退出棚外。 东方亮面色森寒如冰,慢条斯理地自酌自饮,宛如冷电般望了一双女道姑一瞥,嘴角不禁露出一些阴狠的笑意。 妙严启唇欲语之际,只见其师姐盈盈走来,娇笑道:“少施主,贫道为你引见师姐妙庄。” 舒翔飞朗笑道:“幸会,妙相庄严,道长请坐!” 妙庄不禁掩口格格娇笑不止。 妙严道:“家师昔年有本剑器谱,谱内绘得玉勾斜图形,载明此剑乃大禹治水所用神剑,切石若腐,吹毫立断,功能镇邪驱魔,愚姐妹亦曾目睹,故而识得。” 舒翔飞颔首道:“道长竟能过目不忘,令人饮佩,这本剑器谱尚在么?” 妙庄答道:“自然还在,为家师妥存,只是敝观妖物作祟,家师为妖所魔,病在垂危。” 舒翔飞摇首微笑道:“并非在下不信,令师乃武林中人,怎会惧怕妖物?何况世间怎有妖物?” 妙严道:“贫道所言句句是真,绝无欺骗少施主之理,愚姐妹斗胆相求少施主拔冗光临荒庵拔剑镇邪驱魔!” 舒翔飞暗道:“这两贱婢分明是玄阴教中人,胡谄了一套鬼话。” 遂微微一笑道:“在下这柄剑并非道长所说的什么玉勾斜,去年方从荆州打造,虽非名剑,却还趁手。” 说着解下佩剑,递与妙严手上,接道:“道长不妨察视是否就是大禹治水宝剑!” 妙严接过欣簧拔剑出鞘,不禁相顾愕然,那里是玉勾斜,仅是三尺凡铁而已。 舒翔飞道:“两位女道长总该相信了吧!” 但在下相信鬼妖祟人之说,请见告宝观在何处?在下日内必定前往拜谒令师。” 妙严闻言心中暗喜,将剑壁还,柔声答道:“距此三十里外,现名白云,远近无人不知,少施主不可失信。” 舒翔飞道:“人无信不立,在下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妙庄突发现东方亮失去踪影,忙道:“如此贫道姐妹告别了。” 匆匆拉着妙严走去,临出棚之际留下一绽散碎纹银。 舒翔飞发现饭庄棚内又多了十数位食客,其中两人目光甚是熟悉,虽非坐在一处,相距几张桌面,但在眼中却有不可磨灭踪象,暗道:“邢无弼,纵然你身为焦炭,亦能辨识出来!” 原来邢无弼已乔装一村农模样,身着沾满土灰破旧大布褂袄.足穿草鞋,面肤焦黄,身旁放置一挑萝筐,面前一大盘包子已尽其半,杯酒自饮,悠然自得。 邢无弼忖思着如何潜入玉虚洞天内取得秘笈。 在伏牛山中布伏暗桩多年,最重要的他那手下多名高手俱已混入昊天门中,多年来获知蕴秘不少,但时机未成熟,不愿轻举妄动。 然而此刻自身危如累卵,不能不铤而走除,或可有望于万一。 忖念之际,忽闻蚁声传话道:“邢施主!你身已陷入险危中尚不知么?请听贫道之劝暂勿恃强前往伏牛,绕道远行再折回,避过追踪方可无虑! 邢无弼心头大震,听出那是玄都上人语声,只听玄都上人接道:“邢施主请勿以贫道危言耸听。” 荀异已然在此,首载范阳斗笠,剃去颔下浓须,只不动神色,静静察觉便知。 此刻荀异尚未发觉施主,但这老怪物神目如电,有过目不忘之明,终久必为他发现。” 邢无弼心知玄都上人决不会危言恫吓,趁着店夥走过侧身之际,嘱送来三斤牛肉一盘包子并添一瓶酒。趁机扫视棚内食 客。 果然,三尸魔君荀异也在座,头载一顶宽边范阳簇新斗笠,浓须全然剃得光溜溜地,檐覆额首,一身玄衣劲装捷服,肩头佩插一对短戟,低首鲸饮猛咽。 如非玄都上人一言点破,怎能认出是十九邪之首的三尸魔君荀异,不禁心神猛震,暗道:“他们怎知自己经由秘径来此?” 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玄都上人话声又道:“贫道坚信施主只须避开四五日,群邪既无所得,贫道再设计引开,施主必可安然无阻,再申屠怀远等亦在附近搜觅施主影踪,施主切谨慎小心。” 语意寂然。 饭庄内虽是平静如恒,客来人往,买卖鼎盛。 添酒要菜之声不绝于耳,但对邢无弼而言,已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三尸魔君荀异酒足饭饱,结帐望了棚内诸人一眼,迈步离去。 邢无弼安祥若定,不慌不忙把送来酒食吃得一干二净,唤来店夥结帐。 这时卫凤池四老复行回座有片刻之久,眼见邢无弼挑起箩筐出棚,立即留置一块白银,遥遥尾随追踪而去。 舒翔飞正待起身离座,忽见一面如朱砂目蕴忧容老者走来,抱拳道:“少侠可否稍留片刻。” 老朽张海涛,东岳俗家弟子,因数事不明请少侠可否释胸中疑虑? 舒翔飞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名震齐鲁的霹雳金鞭张老英雄?” 久仰侠名,如雷灌耳,今日得幸识荆,快何如此,老英雄请坐,只要在下所知,在下奉告。” 张海涛道:“不敢,请问少侠方才一双女道士是否少侠夙识?抑或新交?” 舒翔飞听出张海涛话中有因,说道:“既非夙识,亦非新交,老英雄问此何故?” 张海涛黯然长叹一声道:“老朽带着一双师侄出外磨练,行道江湖。” 三日前在此百里外无故无踪,老朽四出访觅无意询及一位樵夫蒙其告见得这一对妖艳女道偕随老朽一双师侄同行。 舒翔飞不禁怔得一怔道:“这位樵夫可曾瞧得真切清楚么?” 张海涛正色道:“樵夫年已老迈,砍好一担柴枝已是疲累不堪,藏身草叶假寝。” “忽闻嘻笑谑骂之声惊醒,两女两男行过身侧,妖媚淫秽之态不堪入目,只因四人均带有兵刃,恐惹下杀身之祸,不敢出声,但形像穿着却记得一清二楚。” 舒翔飞知张海涛所言决非故意其词。 当即答道:“三日来老英雄可曾寻出他们落足之处?” 张海涛赦然叹气道:“未曾,但为老朽探出一宗骇人听闻之事,在此百里外周近往往精壮少男平白无故失踪。” 每月数起,但却非同一地点,如不出老朽所料,实与此一双妖媚女道有关。 舒翔飞颔首答道:“老英雄果然料事如神,不过老英雄既然发现这一双妖媚女道行踪,为何不追踪尾随,或可找出令师侄两人陷身之处,在下与女道陌不相识,老英雄如此之图,岂非逐末?” 张海涛苦笑一声道:“这一双女道武功卓绝,轻功迅疾如飞,让她们走失了。” “恕老朽斗胆直言,少侠年少英俊,挺拔不群,一双女道似有深意,必不舍少侠走去……” 舒翔飞玉面一红,忙道:“老英雄切勿再言,在下巳知其意,请见告令师侄姓名,只要她们不死在下定能救出,但须老英雄置身事外,以免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张海涛闻言大喜,说出其两师侄姓名,并言自己在新野兴源客店静聆佳音。 离之际又道:“老朽尚忘了请教少侠尊姓大名来历师承,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舒翔飞微笑道:“令师侄转返新野时自必知情,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此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老英雄还是速速离去吧!” 忽闻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谁说是非之地,哼!小辈逞能,大言不惭,眼看便要死无葬身之处!” 舒翔飞逾雷闪右臂一翻,五指竟扣在邻席上面目狞恶汉子曲池穴上。 张海涛不禁骇凛猛震。 只觉舒翔飞手出如电,拿穴之准,简直无法分辨,宛似羚羊挂角,无隙可寻,才知舒翔飞武功巳臻神化境界。 那面目狰恶汉子也大出意料之外,只觉遍体虫行蚁走,筋格抽缩,不禁喉间吐声哀-如垂死之兽,额角爆出豆大汗珠。 舒翔飞望了张海涛一眼,笑道:“老英雄,此处没有你的事,请去吧!” 张海涛闻言如梦方醒,抱拳一拱道:“少侠珍重!” 大步迈出离去。 这时棚内数十道目光注视在舒翔飞身上,鸦雀无声,只见舒翔飞微微一笑,高唤一声道:“店夥!” 店夥应声奔来,面现惶恐之色,道:“客官有何吩咐?” 舒翔飞取出绽白银交与店夥。 疾又转面目注那为他扣住穴道的汉子冷笑道:“是非只为多开口,朋友,你我不妨去在店外理论,在下委实不解朋友话中涵意。” 那汉子不由自主地任舒翔飞牵出棚外,被挟在胁下足不点地的如飞而去。 棚内诸人虽欲一瞧究竟,却不料去得如此之快,不禁大感惊异。 舒翔飞奔至五四里外荒野,将那汉子松手抛落在地。 唉地一声,那面目狞恶汉子只觉四肢百骸宛如震散了一般,痛极神昏,裂嘴厉叫一声,不由破口大骂。 叭叭两声,那汉子两颊挨了两记重的,不由眼冒金星,齿落迸血。 舒翔飞冷笑道:“朋友,你不说实话,这死无葬身之地便要应在朋友身上了。” 那汉子料不到舒翔飞是个煞星,面色惨变道:“小人把话说错,也罪不至死,少侠如不见谅,要杀要剐任听尊便!” 舒翔飞不禁朗声大笑道:“朋友说此硬话在下岂可任你离去么?” 哼!未必,你身受妙庄严之嘱暗中侦察在下去踪,再相机行事,殊不知那位张老英雄因两位师侄失踪,揭破白云观淫秽,才知事情不妙。 故而出言相激,便引起在下与张老英雄震怒,朋友欲将在下两人诱入重伏擒走以除后患是么?” 那汉子闻言面色惨白如纸,自己心意尽被舒翔飞洞察无遗,穴道亦为制住,逃战两难,不禁厉声道:“尊驾请速出剑赐我一个痛快,不然别怨我辱骂无情。” 舒翔飞摇首微笑道:“在下现在不愿杀你!” 目注远处飞掠而来一条身影。 那身影来势绝快,正是四老之一陶广。 舒翔飞一跃向前,迎着陶广两人低声密语一阵。 陶广道:“果是绝妙好计,老朽遵命!” 只见陶广以肩头长剑换易舒翔飞所佩的膺玉吴钩。 舒翔飞换回的剑无疑是真剑,然被改颜换面加镶了一层套鞘。 这时,舒翔飞目送陶广行将消逝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转顾那面目狞恶汉子轻哼出声道:“玄阴教有你如此蠢材如何成事?” 那汉子不禁大惊失色只听舒翔飞冷冷说道:“在下不杀你是要你吐露白云观内外隐秘!” 那汉子厉声道:“小的只求一死,别无话说。” 舒翔飞两指忽疾点而下,一把捞起挟在胁下,掠入左侧林中。 三条蓝色人影如飞而至,现出三个蓝衣人,均都五官端正,唯一不同的却是带着一股浓重的无形杀气。 一个蓝衣惊噫出声,道:“在这里了,足迹仍在,显然离去不久!” 另一蓝衣人道:“这档子的事看来我等似不应伸手!” “为什么!” “师出无名!” “不!” 阵蓝衣人杀气逼泛眉宇,冷笑道:“那两人我等虽不知来历,但似与邢无弼恩兄有关。 我等当年蒙恩兄之助,才得免去一场杀身大祸,如今恩兄身受困境,我等岂能坐视?宁可错杀,不容漏网一人。” “老二,你如此做,不但不能减轻邢恩兄困境,反使恩兄徒增罪愆,如非为了邢恩兄,我等三人一向同进同退,出手辛辣,从无反悔!” “似你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在一团乱麻中找出头绪?蓝衣三煞一向行事干净俐落,一经伸手,决难中止。” 突闻一清朗笑声传来道:“三位莫非寻找在下么?” 三蓝衣人闻声不禁怔得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舒翔飞负手凝立在五丈开外远处,但闻舒翔飞又道:“在下与三位一般。” 习性刚愎,一经伸手,非水落石出永难中止,出手辛辣狠毒,从无后悔,宁可错杀,不容漏网一人。但从不杀无名之辈,三位总该有个来历姓名吧?” 中立蓝衣人唬声道:“我蓝衣三煞难道尊驾并无耳闻么?” “不知道!” 舒翔飞右掌疾骈如斧,平胸挥出,一声悸耳锐啸破空而起,蓝衣三煞面色狂变,呼地疾飘开去。 左侧蓝衣人仅丝毫之差,一截蓝衫下幅似被利剑割下一般,随风飘舞飞向远处。 中立蓝衫人惊呼一声道:“旋空斩?” “不错!” 舒翔飞沉声道:“正是旋空斩,在下说话从无第二遍。” 念在三位武功确实不同凡响,居然能避开在下一式旋空斩,破例问第二次,三位请报出姓名。 蓝衣三煞不知是为舒翔飞威势所慑,竟自动报出蓝楚威、蓝汉雄、蓝秦武之名。 舒翔飞冷冷一笑道:“三位自承乃邢无弼之友,不幸在下系邢无弼强仇死敌,试问三位应如何自处?” 蓝楚威道:“尊驾真是邢无弼之敌么?” 舒翔飞道:“若在下否认三位能见信么?” “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习性刚愎,-经伸手非水落石出永难休止,三位如欲就此抽身,未必见得如此容易咧!” 蓝衣三煞不禁面色一变,知难善了,蓝汉雄性情最是暴烈,目中威秽暴射,大喝道:“尊驾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话出,人出,剑出,其快无比。 不知何故,舒翔飞一见此三人,即觉如留下蓝衣三煞性命,无异纵虎归山,后祸无穷。 蓝汉雄一剑挥出之际,舒翔飞不退反进,肩头玉昊钩脱鞘而出。 惊虹一现,蓝衣三煞顿感寒意侵肤欲割,情知不妙,三声惨嗥先后腾出,宛如藕切一般,尸分六截淌在血泊中,面目怒张,似犹死不瞑目。 翠柳满提,青萍盈溪。 临水人家深庭院,阶下残花,门外斜阳照岸。 正是白云观写照。 舒翔飞只身单剑飘然走入白云观中- 个中年道姑疾迎而出,面带惊异之色。 打一稽首问讯道:“少施主可是进香么?” 舒翔飞含笑道:“那是自然了,但在下因事而来,不知那位是妙香道友?” 中年道姑先是惊异舒翔飞悄然进入白云观一无传讯二无拦截,此刻问及妙香想必大有来历。 不禁心中一震道:“少施主自何处而来?要见妙香道友为了何事?” 舒翔飞未露出丝毫不悦之色,辗颜微笑道:“在下自九华而来,奉了教主之命有要事相商。” “清平镇外曾与妙庄妙严二位道友相遇,她们为了追踪东方亮不克分身,嘱在下面见妙香道友!” 笑时露出一列编贝,神采迷人。 中年道姑不禁呆住。 舒翔飞已是微微一笑道:“道友还有什么疑虑不成?” 说着取出一件信物。 中年道姑面色一凛,忙道:“少侠请坐,贫道通报去去就来!” 舒翔飞又是一笑道:“道友请便!” 一连三笑,笑得中年道姑心弦猛跳,满面通红,快步离去。 舒翔飞暗叹一声道:“白云观清净之地,竟藏垢纳污,无边风月,残害生灵难计,并非在下嗜杀不予人迁过向上之机,而是作恶多端,难以饶恕!” 须臾,那中年道姑领着一年可三旬,浓敷脂粉妖艳淫荡的道姑匆匆走入。 舒翔飞知是妙香,不待妙香出言,忙道:“妙香道友么?奉命请将白云观所有门下疾撤出分坛,烦为唤来聚此,尚有后命!” 那道姑闻言不禁愕然诧道:“这是何故?” 舒翔飞故作讶异之色道:“道友未曾风闻么?剑阁主坛为焦叔平恶贼摧毁了么?” 妙香答道:“这个贫道已知?” “黄山外教主与天旋星君联臂出手擒住两名焦叔平坛下弟子,独东方亮一人逃脱,道友亦必知情!” “贫道亦巳获悉!” 妙香嫣然一笑道:“是以妙庄妙严两位师妹奉命追踪东方亮!” 舒翔飞朗笑一声道:“道友尚有不知之事,教主所擒两人施以无边风月之术,自动供出焦叔平欲将本教各地分坛悉数殒灭,老君洞就是一例。” 白云观近在咫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今晚子夜,焦叔平必率人前来,此人心黑手辣,白云观恐难幸免。 妙香不由面色大变,道:“天色尚早,俟妙庄妙严两位师妹转返再说如何?” “来不及了!” 舒翔飞面色一整,答道:“妙庄妙严两位道友追踪东方亮深入伏牛,今日必返回不了白云观!” 妙香略一沉吟,笑道:“其实白云观仅贫道四人,尚有两名执司炊厨杂役的两名又聋又老的道婆。” “不过白云观外尚有五处分舵,本教门下弟子不下三十余人,是否一并唤来听候少侠谕示” “那倒不必了!” 舒翔飞微笑道:“在下临来之际,遵妙庄妙严两位道友之嘱,因人手不敷,命在下悉数调遣赶去。” 另一中年道姑恍然大悟道:“这就难怪了,贫道惊异少侠翩然到来竟一无传讯!” 舒翔飞微微一笑,道:“在下今日匆匆行事,滴水未曾入腹,饥饿难禁,烦为准备。” 那中年道姑咯咯笑道:“少侠怎不早说,贫道这就送来?” 言毕离去。 舒翔飞又道:“妙香道友,速去收拾紧要之物以免沦入焦叔平手中,贻害无穷,在下就在此拈香!” 妙香嫣然一笑而去。 褚青史四老忽疾如闪电掠入,相互道了数语后,陶广递送九支线香交与舒翔飞纷纷疾隐而杳。 舒翔飞点燃了线香插入炉中,一股清香弥漫全殿,缓缓拜了下去。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舒翔飞早有所觉,缓缓立起。 只见中年道姑粉面微红,眼波流射,春意盎然,斜睨了舒翔飞一眼,媚声道:“少侠,你可知白云观供奉何神祗么?” 的确舒翔飞茫然不知,神龛长幔笼掩遮没,无法瞥见。 中年道姑细手一挥,和幔立时飞扬了开来,只见供奉一尊欢喜佛像,不堪入目,禁不住耳鸣心跳,舒翔飞暗怒忖道:“死在顷刻不知么?” 此时妙香巳然走入,紧要之物已打好两双包袱,见状叱道:“妙清速将食物取出与少侠果腹!” 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惊叫未及出口便自轰然倒下。 那妙清亦是一般颓然倒地。 卫凤池四老疾闪掠入,取过妙香包袱检视袱内各物。 舒翔飞挟起妙清妙香掠入后殿,取出一黝黑药块放在她们鼻孔。 只听二女道曼声嘤咛,睁开迷茫双眸,浑然不知自身发生何事。 舒翔飞沉声道:“李攀桂,蔡朝兴何在,烦两位道友领在下前往晤面。” 一双女道宛如梦游般领着舒翔飞走去…… 暮霭深垂,白云观为一片黑暗吞没,不见一个灯火。 蓦地。 迢迢传来密如骤雨奔马蹄声,似奔行甚疾,渐近宛如擂鼓,震人心弦。 只见一队人马明火执仗奔向白云观而至。 蹄声寂然,骑上纷纷下鞍,一对灯笼前导,夜风拂摇仍隐隐可见:“新野县正堂”五个朱红大字。 白云观关门紧闭着,一身着官服中年人沉声道:“敲门!” 如水沉寂中又起了一串敲门重击声响。 两扇关门呀的开启,走出一庞眉皓首清癯老道,凝目扫视了一眼,微露惊愕之色,合掌稽道道:“贫道清尘恭迎大人?” 知县也面现惊愕之色,道:“本县据报白云观是一女主持,观中弟子均为女冠,难道不实么?” 身后忽闪出一身着金红黄三色锦袍五旬老者,面像奇丑,呈现三四处烙伤疤痕,一足微跛,躬首禀道:“谅系事机不密,走漏风声所致!” 知县面色一沉,道:“此事仅有本官与你知情,怎能泄漏,道长领路,容本官进入察视是否属实!” 清尘道长在锦袍人说话时已目瞥清共有官兵百余人,由守备率领将白云观团团围住。 锦袍人共是五人,虽然衣着无异,却腰中丝绦项圈有别,那五旬老者显然是此行之首,目中神光森厉阴沉,遂微微一笑道:“贫道遵命!” 新野知县一干人等进入大殿,只见三清殿内尚肃立着三个白眉银须道首,稽首行礼。 知县微皱眉头,向守备下令道:“搜!焦义士五位也去!” 殿间除四道者外,仅知县大人及两名允卫。 清尘道长道:“贫道师兄弟四人居此白云观十三载,清修善为,未干法纪,请问大人何故来此?” 殿内灯火齐明,亮如白昼,知县正要作答,突发现东西壁间悬有一幅山水条幅,并有词句。 只见条幅上颖首:“恭录御赐即兴十首。” 不禁大惊失色:“道长,此系何人所有?” 清尘道长肃颜正色道:“昔年贫道四人追随圣上多年,蒙圣上恩典颁赐。虽蒙圣上怜念老朽放野,但仍带职调遣候用!” 说时取出一面金牌,接道:“大人谅知这面金牌来历!” 那知县已是心中发毛,接在手中,金牌上镌字:“如朕亲临!” 顿是眼睑,不由胆寒心惊,面色大变,惶恐道:“卑职该死!” 便欲跪膝行礼。 清尘道长忙伸手拦住。 含笑道:“大人,你我不相统属,贫道已是山野之人,叫贫道如何担当得起.不过贫道有句不当之言,未知可否启齿?” “下官恭聆教益。” “那焦叔平乃江湖凶顽,官府不可与其共通声气,而且武林中事自有武林中人解决!” 清尘道长说时向其余三道示了一眼色,接道:“三位师弟,我等不可失礼,素席相待!” “贫道尚有关系重大言语禀知大人!” 知县闻言心神一凛,立命弁卫守住门外,如未允准不得妄入! 咄嗟之间,已摆上一桌素筵,清尘道长延请县大人上坐,知县固辞不允,只得从命。 四道相陪,酒过三巡,清尘道长低声相告目前武林动乱,焦叔平与九尾天狐何素素相交反目始末经过详细叙出。 知县大人不禁骇然动容,抱拳道:“尚望四位鼎力相助,下官容图后谢!” 清尘道长道:“此乃贫道等分所应为,何敢言谢。” 不过此事不可宣泄,于大人官声有碍,被妖妇擒囚壮男生者悉被救出,给以重金灵药,回家各安生计,他们不敢吐露半句,以免招来杀身大祸!死者巳矣,后图重血!” 知县道:“看来侍卫大人成竹在胸,下官告辞回衙静聆佳音便了!” 遂起立告辞。 清尘道长悄声道:“贫道目前已飞书密呈大内宫统领,宫大人自有殒灭江湖妖孽良策,大人回衙后十日内当获宫统领亲笔手书!” 知县唯唯喏喏而退,四道恭送如仪。 一退出殿门外,守衙禀道:“焦叔平等五位不告而别,想系捏造不实,畏罪而逃!” 只见知县面色一沉,冷笑道:“回衙再说吧!” 四道不言而知是褚青史、卫凤池、陶广、刘铁痕四老乔装所扮。 目送知县登骑疾驰离去,相视了一眼,褚青史面无笑容道:“焦叔平等五人心有不甘,必卷上重来,你我照原定之计行事!” 回至大殿后,灯火全熄,白云观又消失在翳森幽暗中。 这晚,彤云密布,星月无光,牛毛细雨随风飘散,沾面欲湿。 忽见五条魅影疾如轻烟般掠入白云观内,落地悄然无声。 蓦闻一声阴森如冰冷笑道:“焦叔平,你委实胆大包天,江湖恩怨就该江湖中了断,为何备缘官府,如此卑劣无行令人齿冷!” 焦叔平厉声道:“玄阴教孽徒,焦某与你等誓不两立,速现身一战!” 暗中人影疾闪,四老分立四象立定,陶广冷冷一笑道:“谁是玄阴教匪徒,就许你与何素素无耻贱婢有仇么?” 焦叔平闻言愕然,道:“四位不是玄阴教?为何来到白云观冒充主持?” 陶广冷笑道:“看来这白云观主持是你焦叔平,不然就是何素素?” 焦叔平目光锐厉,瞧出四象剑阵玄奥奇绝,在他们四人之前似有一层无形障碍,剑气?玄罡? 他不禁暗暗心惊,略一沉吟道:“焦某此来并非有意寻衅,志在查究真象,四位若非玄阴教弟子,一切均属误会!” 陶广沉声道:“误会!贫道等一切安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因如此一搅,几乎俱付之流水了,难然武林之内只许你焦老师与何素素结有宿怨么?” 焦叔平不禁语塞,自悔此行似嫌草率用事。 沉吟须臾,道:“道长有所不知,白云观为玄阴教分坛,由四名妖女主持,非但淫乱无耻,而且屡害壮男无数,因此牵涉极广,故焦某请求官府派兵清剿,事非得已,怎能怨责焦某!” 第十七章 化身千千万 陶广哈哈大笑道:“但焦老师不该再度重来!” 其余四锦衣人已自不耐,暴喝一声,各各挥剑猛攻击手,剑式一出,寒飚潮涌,锐啸刺耳。 四剑堪堪袭至四老胸腹,突感劲力一顿,已是刺空,但四老形影犹在,猛悟出那是幻影,其实尚在三尺开外,不禁面色大变。 要知焦叔平五人武功已臻化境,堪称武林顶尖高手,无如对方也是江湖怪杰,姜老弥辣。 尤其严昌陵、胡薇兰、郑奇、乐宸均是才智极高,料事如神,谋定后动,设下天罗地网,不容焦叔平遁脱。 焦叔平猛然醒悟,心知不妙,厉喝一声道:“走!” 五条身形同的一鹤冲天拔起,凌空一个斛斗身如轮转,翻落观墙之外。 五锦袍人身形沾地欲起之际,面色又是一变,只觉身陷在一团漆黑中,彼此无法瞥见,焦叔平大喝道:“五剑合壁,神龙翔空!” 但喝音韵哑沉闷,无法播传开来。 剑势胶滞,顿感四个同党已不复瞥见形影,不禁面色惨变,也顾不得四个同党安危,潜龙升天拔起,穿空斜飞而去。 但。 为一片无形阻力堵住,身如断线之鸢般落下。 其他四锦袍人无独有偶,亦如焦叔平一般,冻蝇穿窗,无法逃出。 这时,白云观外阴暗中只听胡薇兰娇脆语声道:“严老前辈,焦叔平已困住,我等应欲如何?” 严昌陵道:“兰姑娘,欲速则不达,我等此行志在救出翔儿之父。” 焦叔平已练成金钢之躯,百毒不侵,武功又高,除了玉昊钩可制他性命外,很难擒伏,不如把他困在阵内,使他真元耗损筋疲力竭,才能使他就范,套出玉虚洞天隐秘! 胡薇兰道:“老前辈智虑周全,晚辈万万不如!” 严昌陵笑道:“兰姑娘,别奉承老朽了,遵老朽之劝,在翔兄之父未救出之前,绝莫与翔儿见面!” 只听胡薇兰娇啐一声,不再言语。 阵中焦叔平激怒如雷,宛如厉鬼,胡窜乱跳,东奔西挪,破口大骂,剑劈掌挥,他攻出劲势极强,而阻逆之力益巨,真元几乎耗损大半,喘不成声。 他渐渐静了下来,只觉对方存心欲将困住,使他气沮乞饶。 暗道:“我焦叔平宁折不弯,岂是乞怜求饶之辈,倘俟焦某悟出破阵之法,如不将何等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心念一定,两手摸索一隐秘之处跌坐于地,服下一颗丹药,调息行动。 一周天过去,焦叔平猛感丹田内升起一缕冰寒之气,立即警觉不妙,无法封闭穴道,奇寒顿时飞布全身,齿战舌颤。 焦叔平本非常人,忖料此乃武林绝学,异宗玄功,冰凉之气实系阴火,使本命真元引燃,导致神竭髓枯.不禁潸然泪下…… 天色渐现暑光,蒙蒙絮雨,山道上现出一双人影,正是妙庄妙严淫邪女道姑。 两女疲累不堪,面泛沮丧神色。 妙严道:“白云观坛下弟子伤亡殆尽,仍被东方亮兔脱,你我有何面目回见妙香师姐!” 妙庄叹息一声道:“看来不回白云观也是不行了!” 妙严道:“一定要回去么?教主怪下罪来,我俩都是死罪,因你我与妙香妙尘已积不相容。” 妙庄忽目泛杀机道:“量小非君子,将她们二人杀掉,岂不是永除后患了么?” 妙严摇首说道:“她们两个武功与我等不相上下,恐弄巧成拙。” “其实妙香妙尘与我等勃豁无非争风而起,忍让一时便可无事,何况地穴尚有其他男子……” 话犹未了,妙庄怒道:“师妹,只因你一念之仁,恐惹下杀身之祸,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诿罪于我等,恐怕在劫难逃。”妙严望了妙庄一眼,只觉妙庄事在必行,立即笑笑道:“但凭师姐作主,小妹无不从命!” 两人心安离去之际,忽感腰际为一缕劲风点中,眼前一黑倒地昏死过去。 两条身影疾飞落在妙庄妙严身前,正是东方亮,童寒两人。 东方亮冷笑道:“无耻淫婢,岂可留你等活命!” 伸指欲点向死穴。 童寒伸手一拦,道:“不可,两女虽有必死之罪,但留下尚有用处,此为严老所嘱,谅必有深意在内!” 蓦地。 山谷中忽响起一声长啸,童寒面色一变,道:“申屠怀远,荀异这两个老怪物来了!” 忙抓起妙庄妙严塞入草穴中隐蔽,两人疾掠出十数丈外。 只见山谷内人影如飞纷纷扑向东方亮童寒两人身前而至,不下数十人,为首者正是申屠怀远及三尸魔君荀异。 申屠怀远仍是依然故我,荀异却头戴范阳笠,颔下光洁,一无须髭。 双邪四道森厉目光,炯炯如电,逼视在东方亮童寒两人面上久久不移。 东方亮童寒两人亦是面色漠然如冰。 山谷中气氛似是凝结一般。 突闻申屠怀远一声暴雷大喝道:“拿下!” 一双面目逼肖孪生白衣人身形飞出,夹着两抹蓝电袭去,刀身淬毒,凌厉辛辣。 东方亮童寒卓立如山,只见两股寒芒疾闪了闪,又自收剑回鞘,但两人面色复变了变。 一双白衣人身形暴退,面色苍白如纸,掌中毒刀忽脱手坠地,眼耳口鼻内沁出泉涌黑血。 突然身形缓缓栽仆在地,尸分数截,五脏六腑涌腔溢出,血腥刺鼻,令人怵目惊心。 群邪见状不禁面色猛变,只见荀异桀桀狞笑道:“好歹毒的剑法,但两位也中了阴掌,去死不远,何不束手就缚,老夫尚可救你活命!” 东方亮童寒两人仍是漠然不答。 申屠怀远沉声道:“荀兄,这两小辈不知死活,岂能留他命在,莫怨我申屠怀远心辣手黑了!” 右掌缓缓抬起,意欲一击制命。 忽闻一声大喝道:“且慢!两位不可一错再错!” 荀异听得语音稔熟,神似拘魂学究房山铭,别面一瞧,不是拘魂学究是谁? 只见拘魂学究飘然走来,不禁大喜,高声道:“房老怪,别来无恙?” 拘魂学究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 人却走在东方亮童寒身前喂眼了两颗丹药后,怒视着荀异道:“荀兄,你知道他们两人是谁?” 荀异愕然诧道:“他们不是邢无弼党羽么?” “他们承认了么?” “那倒未曾!” 荀异哈哈一笑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荀某向你赔个不是!” 申屠怀远认出来人正是北雁荡所遇之人,不禁心神猛凛。 拘魂学究冷笑道:“两位放着正事不办,到处结怨树敌,眼看就要丧身无地,岂非令人耻笑!” 荀异瞠目相向诧道:“此话荀某不解,房兄可否请道其详?” “两位此行是否志在邢无弼?” “不错!” “然则在白帝城后为何功败垂成,让邢无弼从容兔脱?” “罪在雷音谷主,焉能悟罪及申屠山主!” 拘魂学究冷笑道:“过错全在荀兄身上!” “怎么错在荀某?” “为何不是!” 拘魂学究声色俱厉道:“错就错在荀兄不该在林内安了伏桩,致邢无弼乔装成彭沛然。雷音谷主手下自然不知真假,是以纵然离去。俗语说得好,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殊不知三个和尚反而没水吃!” 荀异及申屠怀远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相视苦笑。 忽见荀异苦笑一声道:“往事巳矣,房兄还提他则甚?” 拘魂学究长叹一声道:“荀兄既然发觉邢无弼兔脱,不思亡羊补牢,反到迁怒雷音谷主,自相火并残杀,遂致两败俱伤,精英伤亡大事不说,无故树了雷音谷主这么一个强敌?” 荀异大惊失色道:“雷音谷主尚未死么?他罹伤极重,怎么尚可活命?” 拘魂学究怒视了荀异一眼,道:“你我为何留得命在?” 荀异不禁语塞。 拘魂学究叹息一声道:“房某何如长话短说。” 玉虚洞天内有位盖世魔头在内潜迹,网罗高手之众,俨然成一宗派,两位是否有所耳闻?” 荀异道:“我等已有耳闻,但不知此人是谁?” 拘魂学究道:“房某亦未探出,但知雷音谷主之师钟离春亦在其内,雷音谷主日前巳深入伏牛,无异亦投在玉虚洞中。” 这且不说,邢无弼业已勾结玄阴教欲制申屠山主于死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位不可不慎,言尽于此,房某尚有要事待办,容再相见。” 申屠怀远道:“且慢!” 手指东方亮接道:“这位不是玉虚洞内贼徒么?”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房某若是换着三色锦袍,二位亦认定房某也是一丘之貉么?” 申屠怀远面色一红,抱拳笑道:“兄弟无知冒犯,多有得罪, 看来阁下定知叛徒邢无弼下落,可否赐告,兄弟当感激不浅!” “恕房某不能捕风捉影,信口开河!” 拘魂学究面有难色。 淡淡一笑道:“不过玄阴九尾天狐已首允邢无弼之邀,日内率众即自九华赶来伏牛,邢无弼定在途中相会!” 申屠怀远略一忖思,抱拳谢道:“多承指点,盛情心感!” 三尸魔君荀异紧接着又道:“房兄何往?”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房某恩怨了了,无事牵挂。” “只因风闻童年好友失陷在玉虚洞天内,故欲一探究竟,你我多年莫逆,臭味相投,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有危难,房某决不袖手就是!” 荀异哈哈大笑道:“有房兄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瞥向申屠怀远一眼,接道:“咱们走!” 与申屠怀远双双转身率着群邪如飞奔去。 白云观中群英毕集,舒翔飞偕随东方亮童寒带着妙庄妙严两具昏睡如泥的躯体赶至。 舒翔飞褪下了拘魂学究装束,遂一与严昌陵,醉济颠郑奇,风尘侠丐乐宸,丐帮帮主唐矮子见礼寒喧后,忽感一阵淡淡的幽香送入鼻中,不禁心神一动,道:“兰姐为不何见!” 郑奇正端着一双朱红葫芦咕嘟咕嘟牛饮,闻言噗的喷出口外。 大声嚷道:“我说老弟呀,看你那朝思梦想的魂不守舍的模样,真叫人心痛。” “这那儿来的兰姑奶奶?” “唉,这也难怪,新婚燕尔,放着花不溜丢的媳妇不搂,硬赶出来风餐露宿,真苦了你老弟!” 群雄忍不住哄堂大笑,连严昌陵也莞尔展颜,因事关重大,隐忍不言,却暗暗惊异舒翔飞敏锐的判断力委实不同凡响。 舒翔飞俊面通红,怒道:“你这老醉鬼胡说什么?在下说兰姐在此并非胡谄之语!” 郑奇鼻中冷哼一声道:“有何所见?兰姑奶奶现在黄山,千里长途,怎么会在此处?” 舒翔飞不禁急道:“在下嗅得香味独异,分明是兰……” 现此实感面典,止口不语。 郑奇不禁一怔,喃喃自语道:“怎么老醉鬼嗅不出来,哦,哦,是了,老弟与兰姑奶奶乃恩受夫妻,同床共枕,软玉拥怀……” 舒翔飞见老醉鬼越说越不像话,纵身一跃,怒道:“在下如不劈了你这老醉鬼……” 郑奇滑溜无比,闪在严昌陵身后,接道:“誓不姓胡!” 群雄已自忍俊不住,又是一阵闹哗笑。 忽闻一慈霭语声道:“翔儿!” 舒翔飞循声望去,只见是其恩师百了神尼进入大殿,忙快步趋前,跪膝行礼道:“恩师!” 百了神尼掺起舒翔飞,伸手抚摸一下舒翔飞脸颊。 霭然笑道:“兰儿实来过白云观,是为师遣她外出办事,稍时必然返转,郑老檀越与你说笑,千万别记在心上。” 舒翔飞红着一张脸,道:“徒儿不敢!” 郑奇冷笑道:“谁知你口难应心,尊神尼走后我这一身老骨头不被你折散那才怪咧!” 风尘侠丐帮宸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也有怕主?” 郑奇两眼一瞠,道:“这叫做一物降一物,万物相克,此乃必然之理,老醉鬼怕舒老弟,舒老弟怕兰姑奶奶!” 乐宸道:“兰姑奶奶又怕谁?” 郑奇鼻中轻哼一声道:“愧你还叫做万事通,这个都不知道,兰姑奶奶怕的人还未呱呱降生咧?” 群雄捧腹大笑,有的弯腰跌足,涕泪齐流。 其实,胡薇兰就藏在室内,正与裘天祥在娓娓谈话,暗骂郑奇促狭鬼不止。 此时严昌陵道:“神尼,焦叔平现在地穴中,我等现在去听取玉虚蕴秘,最重要是须翔儿紧记模仿焦叔平神态举止,不可露出丝毫破绽,方可安然救出舒长沛大侠。” 百了神尼颔首道:“贫尼遵命!” 严昌陵与陶广四老悄声低语数句。 四老唯唯应命。 俟舒翔飞随着百了神尼等走出大殿转入后观时,陶广四老立即闪入侧厢房内,告知胡薇兰道:“严老清姑奶奶与裘老也进地穴,唯求姑奶奶易容不可使少侠发现。” 胡薇兰娇靥泛霞,谢了一声道:“晚辈随后就到,藏身四老之后谅不致被翔弟发现!” 裘天祥立即与四老离去。 白云观静悄悄地宁谧无比,由丐帮帮主唐矮子率领丐帮高手守护内外,大殿内华星隆与罗明两人对奕,落子无声。 唐矮子不多时从地穴中出来,走入大殿内咋舌道:“两位老师,那昊天子已悟出玄秘,已自进入玉虚洞天后洞取得了青镡剑。” 华星隆跳了起来,面色一变道:“昊天老鬼将青镡剑拥取了么?此无异与虎添翼,这是谁说的?” “焦叔平亲口说出,未必是假!” 唐矮子道:“所幸的丹笈尚未参悟出藏处。” 是以两足瘫痪未能复元,只仗两只铁拐支撑,青镡剑到手如同废物,又惧门下生心搜夺,无时不刻都在杯弓蛇影,胆战心惊中。” 罗明道:“万一昊天老怪悟出丹笈所在,神功复体,那时又该如何,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矣!” 唐矮子长叹一声道:“那只有倚仗舒少侠孝心感天,殒此巨恶了。” 昊老怪不能以诚待人,后洞自划禁地为二,分为内外,设有奇门禁制,外由六丁六甲守护,不经传唤,不得妄入雷池一步,否则必死无疑! “六丁六甲是谁?” 唐矮子摇首笑道:“这倒不知,谅系昊天老怪死党,老化子猜测必有钟离春,少侠令尊也在,倘然料测无差,少侠恐相当辣手!” 说着略略一顿又道:“不过老化子只知一鳞半爪而已,事实恐未必如老化子想像得那么坏!” 华星隆长叹一声道:“在下与罗老师得少侠与诸位前辈接引,幸免沦入邪恶,自觉体肉重生,寸功未立,不胜汗颜。” 唐矮子大笑道:“眼下江湖已是多事之秋,两位还恐英雄无用武功之地么?无如两位名头太大,此刻若现身露面,恐引起无穷纷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化子夙知两位敬爱少侠不啻良友手足,当知排难解纷之理。” 华星隆罗明相视了一眼,神色一凛。 同声应道:“在下多谢帮主指教!” 唐矮子略一忖思,道:“说不定两位也要相随少侠前往玉虚 洞天咧!” 华星隆罗明两人闻言不禁欣喜于色。 白云观从午至晚草木不惊,宁静异常。 观后静室中忽亮起银虹一盏,窗明几净,锦榻流苏,丽绝人寰的胡薇兰端坐案旁,玉手支颐沉思,桌上热着檀香一炉,清香弥漫。 忽闻室外传来舒翔飞清朗语声道:“兰姐,可容翔弟进入拜见么?” 胡薇兰玉靥霞生,娇嗔道:“翔弟,谁叫你这么来着,难怪老醉鬼取笑你?” 舒翔飞飘然走入,神采焕发,握着胡薇兰柔荑,平视着胡薇兰低声道:“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 胡薇兰嗔道:“你那来的如此贫嘴……” 舒翔飞横掌虚空一拂,灯火熄灭,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月上中天,林木中忽宿鸟惊巢飞出,噪鸣盘旋枝头,刺破如水沉寂夜空。 白云观外恬静安谧,溪水泓碧,柳丝摇翠,远山隐约,朦胧如烟,意境幽美,令人修然忘我。 焦叔平五人呻吟醒转,只觉躺身林中草地,浑身疲软乏力,挣扎坐起,相顾骇然失色。 但闻一个清朗语声传来道:“焦兄,醒过来了么?” 焦叔平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距身三丈开外并肩立着东方亮及童寒两人,不禁神色激动。 喜极唤道:“童贤弟,你我江湖睽别至今不觉已有廿余载了,别来可好!”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稍时再契阔吧!” 小弟与东方老师发现焦兄五位已昏迷不醒有几个时辰,用尽手法才得气血纳入玄经,但察与五位体内有异,想是一种稀有毒性积存在脾脏深处所致! 说着徐伸两指在焦叔平五人背上“玄机”穴,“少阳”穴上各点了一指。 焦叔平五人只觉精神一震,纷纷弹身跃起,除真气略有阻滞外,其他并无大碍。 东方亮趋前抱拳施礼道:“属下参见总坛主,请问总坛主遭遇是何劲敌?” 焦叔平傲然答道:“此话不提也罢,焦某誓报此仇!”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身在险中还犹未自觉,尚欲另树强敌,节外生枝么?” 焦叔平愕然张目相向,诧道:“贤弟,你我多年未见,竟一变有点生疏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为何故作危言!” 童寒叹息一声,望了其他四锦袍人一眼,欲言又止。 焦叔平已知其意,忙笑道:“焦某还忘与贤弟引见,彼此均是生死之交,无话不可明言。” 忽面色一变,道:“我等还是离开白云观再说吧!” 东方亮道:“总坛主,此处巳远离白云观七里之外,何况白云观既已人去楼空,四个妖妇俱已囚擒解往京师去了!” 焦叔平诧道:“东方贤弟为何如此清楚!” 童寒道:“倘非如此,小弟与东方兄怎会找到此处?” 焦叔平道:“那四个老杂毛是何来历?”“大内侍卫!” 焦叔平不禁恍然大悟,难怪知县对四道恭敬异常。 东方亮接着把黄山之行叙出,途中命已垂危时,幸遇童寒相救。 童寒道:“如非相遇东方亮老师,怎知焦兄托身昊天门内?” 焦叔平闻知尚有两人为何素素毒手所算,不禁面现浓重杀机。 童寒道:“焦兄,何素素乃癣疥小疾,不足为患。” 倒是诸位眼前即有杀身之祸,不可不防,既然这几位是焦兄生死之交,小弟也就无所畏忌。” 焦叔平长长哦了一声道:“焦某尚忘了与双方引见。” 手指着童寒道:“这位童寒贤弟乃焦某童蒙之交,毗邻相居,从小至大,日夕聚首,胜于手足。” 又接着为童寒遂一引见道:“这四位乃吕穿阳、董慕钦、蔡向荣、巴上云、一坛共事,生死之交。” 双方均道了幸会,东方亮提议定一村舍食用酒菜,也好从长计议。 焦叔平闻知须从长计议就知事态必然严重,满口应允,众人疾离此处。 片刻七人已走入一家村户,找着屋主取出一锭白银,请其准备酒食。 这时,焦叔平对童寒道:“童贤弟,焦某等何来杀身之祸?” 童寒面色一冷,道:“焦兄目前虽为昊天门总坛主,位尊权重,但是否获得贵门主推心置腹,信而不疑?” 焦叔平闻言不禁面色大变,目光望了巴上云四人一眼,道:“贤弟为何动问,昊天门中外事一切均取决于焦某,生杀由之,信任之夺无人比拟!” “真的么?” 童寒冷冷答道:“那么昊天老怪为何用药控制门下不敢生心背叛?” 昊老怪悟出入得后洞之秘后,进入后洞取得青镡剑,立禁分为内外,有事皆由六丁六甲传达何故?” 焦叔平闻言不禁骇然失色,道:“贤弟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昊天门主进入后洞仅有焦某一人知情……” 童寒手掌一摇,取出一封缄函,递向焦叔平,道:“焦兄暂且莫问,且瞧瞧这封信函,焦兄相随昊天老怪日久,先察明是否昊天老怪亲笔字迹!” 焦叔平心中一惊,接过抽出信函,赫然果是昊天子亲笔手书,其余巴上云、吕穿阳、董慕钦、蔡向云四人均凑在焦叔平一处同观这封书信。 五人一字一句诵念,只觉一颗心愈往下沉,面色苍白如纸,原来是昊天老怪亲致邢无弼密函。 大意谓虽参出后洞奥秘,取得青镡剑,却未能觅出丹笈秘藏处,以致尚未能玄功尽复,两足行走自如,知邢无弼学究天人,恳求相助参悟,暂酬以总坛主之位,并言门下莠多于良,无法诿以心腹。 只待邢无弼带领门下高手到时,其门下也是鸟尽弓藏之时,并言焦叔平必除勿留,因居心叵测,意图不明,非他心狠意毒,诛杀功狗等语,当然其中尚有隐句,其意难明,但无疑昊天老怪与邢无弼原是旧识,而且相交莫逆。 这封书信只瞧得焦叔平五人胆寒魂飞,汗如雨下。 巴上云道:“总坛主,确是老怪所写的么?” 焦叔平点点头道:“一点不假!” 巴上云面色一变道:“难怪新野之外黑白两道高手频频现踪,均是追踪邢无弼而来!” 焦叔平忙道:“贤弟此来愚兄不胜心感,但有一句不当之言 可否请问?” 童寒冷冷一笑道:“焦兄有话尽管问,生死悠关,有何不当!” 焦叔平稍一沉吟道:“此信贤弟由何处取得?邢无弼不知有否观看?” 童寒大笑道:“自然是在邢无弼处偷得,邢无弼如不观看,怎会由青城赶来伏牛!” 焦叔平黯然叹息道:“贤弟,愚兄昔年也是英俊倜傥,狂傲自负不可一世的人物,但为贱婢暗害,不但毁了容颜,且几乎葬身火窟,乃不得已托身昊天门下!” 童寒道:“如今焦兄作何区处?” 焦叔平望了巴上云等一眼,冷笑道:“愚兄并非久居人下之辈,无奈我等为药物所制,心有余而力不足。” 何况老贼尚有六丁六甲及青镡剑之助,如妄想逃离无异难比登天! 童寒微微一笑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这些并不是不能解决的困难,问题端在于焦兄五位是否下得了决心。” 小弟有把握在邢无弼未到达之前寻获解药并制老怪死命,因邢无弼到达,那追踪邢无弼各大门派高手亦相继赶抵,那时必玉石皆焚,谁也无法全命! 焦叔平望了巴上云四人一眼,道:“贤弟有所不知愚兄等离山仅有三日,今晚如不服药物,痛苦万状更甚于死。 但每次易服药物时,必待其发作后再赐服,这期间必须胸无任何隐秘,否则必自取覆亡。 童寒冷笑道:“好狠毒的手段,每次赐服药物均是昊天老怪么?” “不是!” 巴上云摇首答道:“均由六丁六甲中任一人前来。” “那六丁六甲是否不须服用药物!” “无须!” 焦叔平答道:“六丁六甲随他年久,初时须受药物控制,但久而久之,六丁六甲已受昊天老怪心灵控制,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故六丁六甲永护侍身侧,不得远离,否则不啻如鱼失水,奄然倒毙无法救治!” 童寒笑了一笑,似涵深意在内,道:“焦兄,你请瞧瞧东方老师发作了没有?” 焦叔平初尚茫然不解,凝目注视东方亮一眼。 蓦的面色一变,诧道:“巴贤弟,东方亮贤弟离行之际,药量比常服之量较重,只能维持九日,如今已逾九日之期,为何未见发作?” 东方亮朗声道:“此乃童恩兄之助,恩兄友人曾于多年前亦陷身玉虚洞天内有年,此人深谙药理,陷身洞中时精心研悟配制解药,然真正解药却无法配制,但依时服下则可无碍,此人因此得以逃出。” 焦叔平等五人面现惊喜之色。 吕穿阳道:“此人还在么?” “当然在!” 童寒道:“他定须进入洞中,找出解药配方,否则也无法断除药物。” 此人曾数次试断服药物,虽仍然发作,但症状减轻不少,很显然地内中仅缺少一味珍药,无疑的只昊天老怪知情。” 焦叔平道:“贤弟这位是否与我等同行?” “不!” 童寒断然答道:“须我等将外洞情势控制后才可进入?” 焦叔平毅然答道:“愚兄决听从贤弟之意,我等食毕之后立即赶赴玉虚,但贤弟须扮作玉虚门下!” 童寒道:“这个焦兄无须耽忧,小弟与东方老师已商妥扮作吴景云老师,但我等必须在三日内稳住情势不可?” 巴上云道:“倘邢无弼三日内赶到,岂非图谋俱成泡影了?” 童寒道:“无妨,小弟友人尽量延阻邢无弼行程,十日内不能让邢无弼踏入伏牛半步!”说着解下肩头长剑递与焦叔平。 焦叔平愕然诧道:“贤弟这是何故?” 童寒道:“小弟扮作吴景云,恐引起众疑,焦兄身为总坛主可任意搪塞!” 焦叔平接过端详了一眼,道:“这就是贤弟当年在衡州打造的那口剑么?”随着佩带于肩头。 童寒笑道:“焦兄记性不差,正是在衡州打造的那口剑!” 焦叔平似精神大振,殷情劝酒,笑口常开。 这与焦叔平往昔举止大不相同,但巴上云等却认为焦叔平久囚禁笼一旦脱囚有望,又相遇睽违多年的故友旧知,欣喜何似,其实他们四人又何尝没有这心理,也就忽略过去。 七人兴高采烈,酒食既饱立即上道。 焦叔平瞧出巴上云四人有不安神色,即呵呵大笑道:“四位也是武林高手,什么大风浪没经历过,焦某从未把生死二字挂在心上,虽然此行艰险异常,但焦某坚信童贤弟有此能耐可底事竟成!” 吕穿阳道:“总坛主既如此说,属下等有疑虑,死有何惧,独惧不死不活尔!” 焦叔平微笑了笑道:“好,我等立即上路?” 无疑的焦叔平系舒翔飞所扮,那东方亮不言而知即是金湘,童寒暂交焦叔平那柄长剑亦不言而知正是昊天钩。 待童寒等七人离去后,屋后褚青史四老及丐帮帮主唐矮子等人纷纷闪出,分头传讯依计行事。 救舒长沛出得玉虚洞天乃首要之务,且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故尔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周密审慎的画策。 且说无影鬼刀邢无弼此刻已成惊弓之鸟,杯弓蛇雕,草木皆兵。 只觉有种无比的孤单感觉,已再无一个可信服的朋友,这是人性的悲哀,为何落了这般结局,说穿了还不是咎由自取。 自他从岳阳五华镖局离开后,不少仇家朋友后裔纷纷找他寻仇,所幸他行踪飘忽不定,仇家均皆扑空,或畏惧他的武功显得畏首畏尾,令他受创最巨的却是裘盛之死。 裘盛是他最亲信的至友,为他穿针引线,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裘盛之死最使他痛心疾首,如失股肱。 但,赤云观主施雷也是他的左右手,到头来还是叛异,这不怪施雷,而是怪他自己疑心太重,如果裘盛尚活在人世,裘盛又将如何? 草坡上躺着邢无弼,仰视着天空彤云沉思,不,他是反躬自省,扪心细问,忖思自己多年欺名盗世,难免有愧于天。 不禁冷笑道:“邢某已是骑虎难下,背水一战,但玄都道兄为何离青城来此,他要我避开五日是否言过其实?” 邢无弼知道端午之会是自己孤注一掷,生死关头,但患得患失,倘无青镡剑,玉虚丹笈之助,将无法更上层楼,既不能以德服人,又不能以武凌之,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他不舍遽而离去,徒贻半途而废之讥,思维再三,不禁纵身而起,又向伏牛行去。 翻越两座山峰后,迳掠向一片谷底。 蓦地。 邢无弼身形顿住,两眼睁得又圆又大,露出惊骇错愕神色。 距身三丈开外谷地中倒着三具尸体,藉切分为数截,身着蓝衣,他四巡了一眼,只觉无人潜匿,一跃近前细心察视致命伤痕与来历。 赫然认出是蓝衣三煞蓝楚威、蓝汉雄、蓝楚威为锋芒犀利的宝刃所杀,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面无人色。 他察视出蓝衣三煞被杀在不久之前,三煞武功极高,悉数丧命在此,此人武功无疑登峰造极,必留在近处,若无意遇上,必罹不测之祸,想到此处不禁寒意透骨,转身欲待掠去。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站住!” 邢无弼不禁心神猛凛,暗道:“此人若是杀害蓝衣三煞之人,必不可力敌,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可逃去。” 缓缓转身之际,掌中已扣着一把白骨针,口中答道:“尊驾是唤老朽么?” 一眼看真那是两个玄衣劲装老者,肩头斜披外门兵刃蛇头锁子枪,貌像狞恶怪异,目中寒芒逼泛。 左侧老者睨视怪笑道:“不是叫你还叫谁?” 邢无弼此时胆气大壮,巳知这一双老者并非杀死蓝衣三煞之人,大笑道:“两位喝止老朽为了何故?” 笑声虽不高,但却刺入耳鼓。 一双老者不禁面色一变。 邢无弼道:“两位装束神态似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秦皇岛单枪双杰何方何昌么?” 何方不由气上撞,大喝道:“尊驾想必是江湖上卓着声名的人物,何不报出万儿来听听?” 邢无弼摇首笑道:“这就是两位不对了,是两位喝阻老朽,既不相识,又无宿怨,两位似有嫌无事生非,老朽姓名来历与两位何干?” 何昌冷笑道;“好厉嘴的老匹夫,此三人可是你所杀害的么?” 邢无弼道:“两位知死者三人是何来历?老朽不妨说出,此三人就是名震关外,世居锦州的蓝衣三煞蓝楚威蓝汉雄蓝秦武。” 两位自问威望武功是否凌驾蓝衣三煞之上?三煞如死在老朽手上,两位此刻焉有命在?” 语声愈来愈高,声色俱厉,邢无弼身形一步一步向何方何昌之前逼去。 第十八章 勇赴玉虚洞府 何方何昌至此方知遇上煞神杀星,不由自主地脊背上直冒寒意。 何方忙道:“尊驾不可误会,何某兄弟乃受申屠怀远山主邀约而来……” 他不说申屠怀远还好,怎知这四字是他催命太岁,邢无弼不禁脸色一变,扣着暗存掌心的一把白骨针倏地劈而打出。 何方何昌在邢无弼辛辣狠毒满天花雨手法下怎能幸免,只觉胸腹面门多处一凉,接着飞麻袭体,不禁厉嗥出声,满地翻滚。 邢无弼倏的一鹤冲天腾起,穿空疾翻斜飞而出,去势如流矢划空,瞬眼无踪。 何方何昌厉-惨叫之声播扬山谷,引来无数江湖人物,纷纷掠来,其中两人正是申屠怀远及三尸魔君荀异,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荀异疾伸两指分点了何昌何方两人数处穴道,喂服了丹药。 荀异道:“申屠山主,何方何昌两人身罹暗器似为白骨搜魂针,莫非白骨老魅亦在此现身么,闻听传言老魅已为强敌诛戮,那么又是谁咧?” 说时目光闪动之处,突然发现蓝衣三煞尸体,不禁面色又是一变。 蓝衣三煞尸体早经奔来群雄发现,但多数均为满地翻滚的何方何昌所引,亦不明何故,自不敢妄自议论。 荀异目注申屠怀远道:“申屠山主,你瞧见了那三具尸死体么?” 申屠怀远点点头道:“瞧见了,似是蓝衣三煞!” “不错,正是蓝衣三煞!” 荀异道:“其中道理荀某委实想不通,矛盾异常,蓝衣三煞与邢无弼相交莫逆,显然并非死在邢无弼鬼刀之下,但何方何昌却是伤在邢无弼独门手法之下。” 话声略略一顿,又接道:“荀某断言邢无弼方才确在此处,发现了蓝衣三煞尸体后惊骇莫名,但何方何昌为何来到此处?三煞既非死在何氏昆仲手中,邢无弼又为何猝施毒手?” 申屠怀远道:“荀兄之言极是有理,但何可断言必是邢无弼所为?” 荀异道:“一掌十六支,满天花雨针无虚发,普天之下武林中能有几人?” 何方何昌人已痛定醒转立起,目中余悸犹存。 申屠怀远问知情由,不禁神态激动道:“果然是邢无弼,何方一提及老朽之名,立即猝施杀手,不是他是谁?” 荀异道:“无疑邢无弼在此发现蓝衣三煞尸体,内心惊恐正待离去之际,却为何方何昌遇上,哼,邢无弼,居然扮作村翁模样骗过老朽!” 立即传命追踪邢无弼。 来人中有些并非申屠怀远荀异门下,亦皆纷纷散去。 申屠怀远道:“两位何老师以后须多加小心,邢无弼手狠心辣,免遭不测之祸!” 何方何昌谢了荀异救治之恩,亦追踪邢无弼而去。 山谷中仅留下荀异和申屠怀远两人。 荀异忽低声道:“蓝衣三煞乃邢无弼心腹死党,死不为过,申屠山主你看出三煞是死在何种兵器没有?” 申屠怀远闻言不禁一怔,仔细审了察三具尸体一眼,察觉皮肉略不翻卷,断骨之处如切腐略平整光滑,由不得面色大变。 若非吹毛可断,切石若腐的干将莫邪之属,焉能致之。 荀异道:“山主神目如电,当知三煞是何兵刃所杀,此人拥有出柄稀世宝刃虽系邢无弼之敌,但亦非我等之友!” 言外之意,申屠怀远怎能不知,略一沉吟,颔首道:“兄弟认勾在邢无弼未授首前,此人决不致与我等为敌。” 荀异心中虽不以为然,口中却答道:“但愿如此?” 突然。 忽见山谷远处忽现出一条瘦长人影如飞掠来。 荀异道:“来人似是山主门下尤泰,想必有甚么重要发现!” 申屠怀远凝目望去,果是尤泰,一俟临近,喝道:“尤泰为何形色匆忙?” 尤泰欠身禀道:“邢无弼南下逃逸,向鄂北襄阳奔去,属下等暂行停住追踪欲请示山主,那知却已陷入重伏!”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须眉激动,厉声道:“邢无弼么?” “不是!” “谁?” “雷音谷主!” 荀异及申屠怀远两人闻是雷音谷主不禁面现震恐之色,申屠怀远道:“尤泰,你亲眼目睹雷音谷主么?” “未曾!” 尤泰摇首道:“但嘱下亲眼见得雷音谷主门下吴胜多人,尚联合玄阴教九尾天狐何素素及黄山天旋星君门下现身!” 荀异诧道:“既未见雷音谷主本人,难知雷音谷主生死?” 尤泰躬身答道:“回荀老前辈的话,那吴胜言代雷音谷主转告,白帝城前车之鉴,绝不容山主及荀老前辈干预,而且前仇必报,除非……” 底下的话似难以出口,不禁嚅嗫犹豫。 “除非什么?” “除非山主及荀老前辈负荆请罪,屈身为奴,不然誓将山主荀老前辈伏尸剑下难消此恨!” 换在平时,这一双盖世凶邪怎还忍耐得住,此刻,深知事态严重,不禁再望了一眼,申屠怀远道:“葛兄,你我现在该如何?” 荀异叹息一声道:“并非荀某怕事,匹夫之勇,无济于事。” 当日白帝城因邢无弼逃逸迁怒雷音谷主确是我等之错,如今已是腾笑江湖,切不可一错再错!” “怎么!”申屠怀远道:“荀兄犹妄念与雷音谷主冰释前嫌么?” 荀异道:“并无此意,荀某耽忧的是雷音谷主设下陷阱,志在取我等性命!”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蓝衣三煞就是一例!” 申屠怀远面色大变,道:“荀兄是说雷音谷主已将黄山孽龙潭内玉勾斜得在手中了么?” “荀某是说黄山天旋星君石中辉,还有‘白眉蜂尾’至今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三尸魔君荀异面色凝重道:“是以你我不能不从长计议,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申屠怀远道:“荀兄说得极是,但眼前我等手下陷入重伏,不能坐视不救!” 荀异道:“当然要救,但荀某认为我等已在对方严密监视中, 不如化整为零,让对方狐疑不解!” 申屠怀远颔首赞同,道:“你我快走吧!” 山谷中又自静荡荡地杳无人迹,天空忽飘洒一阵阵牛毛细雨,醉济颠郑奇及风尘侠丐乐宸忽一闪而出。 郑奇嘻嘻一笑道:“调虎离山之计已售,但愿十日之内平安无扰,舒老弟得以安然救出其父?” 乐宸望了蓝衣三煞一眼,皱了皱眉头,道:“舒老弟尚未成行,须焦叔平吐出隐秘后再定,你我速回白云观覆命,待穷叫化命门下弟子移去三煞尸体。” 郑奇一跃飞落在三尸之前,洒下化骨散,转瞬间,三尸化为一滩黄水,一声走字出口,双双疾掠而去…… 其实,天旋星君石中辉及九尾天狐何素素仍在九华赤鹤岭。 何素素忙于布设玄阴教总坛,大兴土木,鸠土兴建,设下天罗地网,惧焦叔平前来寻仇。 天旋星君石中辉虽重言诺,却与何素素若即若离,了无半点当年恩爱情分。 何素素恨得痒痒地,但无可奈何。 那日,玄阴教一名弟子赶回九华报讯谓东方亮已逃回伏牛。 何素素道:“原要他逃回伏牛,可知白云观妙尘妙庄可曾尾随东方亮之后探得玉虚洞天确处么?” “未曾,伏牛山麓群英毕集,宇内高手均纷纷在新野郊外现迹,妙严妙庄追踪东方亮险遭不测!?” “莫非妙严妙庄行藏底蕴均为人知晓么?” “武林群雄不知,但焦叔平知情,妙严妙庄返回白云观后又险遭不测,如非闻风逃出,白云观已毁为瓦烁。” 何素素脸上先还有笑容,闻言不禁花容失色道:“这是何故?” “焦叔平密报白云观实乃淫窟,被囚的良家子弟不计其数,致新野知县调动官兵星夜搜觅,但已是一座空观。” 何素素切齿痛恨骂道:“本教主不把你这丑鬼乱剑分尸,怎消心头之恨!” “教主暂且息怒,风闻吴天老怪已取得青锋利,暂交焦叔平退去山外强敌,那名震关外的蓝衣三煞蓝楚威,蓝汉雄,蓝秦武就丧身在焦叔平的青镡剑下!” 何素素脂粉面庞立时罩上一层严霜,挥手示意那名弟子退下,轩面望着坐在身旁的天旋星君。 只见天旋星君如老僧入定般漠然无动于衷,不禁气得跺了跺脚,嗔道:“中辉,你是怎么啦?一句话都没说,总不成还得给贱妾出个主意嘛!” 石中辉淡淡一笑道:“你是一教之主,我这个局外人怎能胡出主意,焦叔平看来已决意除去你这玄阴教主,石某有何能为?” 何素素嗔道:“如此说来,你是效那徐庶故智,身在曹营,终身不划一策了!” 天旋星君慨叹一声道:“素素,焦叔平有青镡剑之助,无异如虎添翼,你总不能赤手空拳,以卵敌石!” 何素素眸中神光一亮,道:“莫非你弦外之音叫贱妾需取得玉勾斜不可?” 天旋星君遥首答道:“缓不济急,何况要取得玉勾斜无异难于登天?” 何素素鼻中冷哼一声,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天旋星君面色一变道:“石某在黄山廿余年,筹谋取得玉勾斜几乎无日不之,难道说是无心么?” 何素素知石中辉动了真怒,忽转狐媚笑容道:“中辉,你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嘛!贱妾又不是说你。” 当年贱妾在家师剑器谱上窥得玉勾斜落在黄山,乃劝你去黄山草创基业,早日取得玉勾斜除去焦叔平,那知你廿余年来一去杳无音信,贱妾不得已乃设计除去焦叔平,怎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天旋星君道:“追悔又有何用?” 何素素道:“并非追悔,而是当年未能及早向家师索取那册剑器谱,谱内载有驭剑之法!” 天旋星君道:“现在你不是取有剑器谱么?为何不前往孽龙潭?” 何素素娇笑道:“其实也不叫做剑器谱,名乃贱妾杜撰,这本册笈首底两页缺失,均是手抄图绘,纸色黄旧,且遭蠢蛀,字文不全,晦涩难解!” 天旋星君道:“何不取出石某一观?” 何素素伸手入怀,囊中一摸,只觉空空如也,竟是不翼而飞,不禁面色大变。 天旋星君目睹何素素神色有异,诧道:“怎么?遗失了?无用之物,如此什袭珍藏则甚?” 何素素不禁怒道:“你不知其中尚有驭剑无上心法!” 石中辉冷冷一笑道:“你就该默记在胸,参悟玄奥!” 何素素道:“贱妾不是说过晦涩难解么?” 沉思剑谱在何处失落,只觉茫然。 天旋星君道:“不要想了,分明是遇上空空妙手,施展神偷绝技将那册剑谱取走了!” 何素素摇首道:“不对,贱妾贴身不离,绝不致一无所觉!” 天旋星君默然无语。 九尾天狐何素素身形疾闪望厅外掠了出去。 厅外忽闪入玄阴教高手盛光剑,躬身笑道:“石大侠,教主柳眉带煞,怒冲冲出去,又不知多少人遭殃,只有大侠能够劝阴!” 天旋星君诧道:“教主发怒就会言目杀人么?” “不错!”盛光剑道:“教主很少发怒,但动了真怒,每次死在教主鞭下的决不会少于十人!” 天旋星君目中怒光逼射,厉声道:“如此暴虐不仁,焉能成事,玄阴教必昙花一现,恐遭瓦解!” 盛光剑紧接着低声道:“武林传言,雷音谷主与石大侠及本教联手,为涮雪白帝城前耻,欲将荀异申屠怀远连根株灭,那荀异申屠怀远为先发制人,业已向九华赶来!” 天旋星君不由怔得一怔,道:“此乃空穴来风,无中生有,教主知道么?” 盛光剑道:“虽是空穴来风,但荀异申屠怀远却深信不疑,此乃借刀移祸之计,显系邢无弼所为,风闻邢无弼亦在来九华途中!” 天旋星君皱眉道:“这事极其紧要,岂可不禀知教主?” 盛光剑苦笑一声道:“教主在气怒中谁敢晋言,谁就难免一死!” 忽闻远处随风送来一声刺耳凄厉嗥叫。 盛光剑面色一变道:“教主在鞭人了!” 天旋星君神色激怒,大喝一声道:“咱们走!” 双肩微振,掠出厅外,循声扑去。 只见何素素面罩严霜,手挽绞筋软索长鞭,身前跪着十数个劲装汉子,个个身上衣破露出数条深长血榴,殷红鲜血涔涔溢 出。 叭的一声,长鞭又自扬空挥出。 天旋星君身逾鹰隼,凌空飞坠,五指疾若电光石火一把抓着长鞭,大喝道:“住手!”拧腕一振,何素素身不由主地踉跄跌出数步,却紧握鞭柄不放,怒道:“中辉,你竟敢喧宾夺主!” 天旋星君面色漠然如冰道:“不敢,石某不忍见你倒行逆施,故而阻止!”说着一跃近前悄声说了数语。 何素素面色大变,疾挽着石中辉掠回大厅。 片刻之后,玄阴教侦骑四出…… 伏牛山广裘千里,竣岭祟山、峭壁危崖、深林密莽、翳蔽天日,亘古未有人行不知凡几,虫豸蛇兽,横行无忌。 焦叔平一行七人择秘径而行,日落时分巳自踏入一片幽森峡谷,涧流湍壑声如雷鸣,壑壁峰顶古木蓊翳,只觉伸手不见五指。 巴上云择一隐蔽之处停下,吧哒一声燃亮了一支松油火摺,导入崖壁石洞内。 石洞很浅,方广及三丈左右,系人工凿成,石质青莹光洁如五,巴上云将火摺插在壁上,一洞光明如昼。 焦叔平含笑道:“童贤弟请坐!” 东方亮带了甚多卤菜,席地而坐,将一包包荷叶打开,俱是酱肉、卤鸡、香味扑鼻。 童寒向巴上云道:“到了地头么?” 巴上云道:“对涧就是玉虚洞天,但我等脚程较快,提早了一个时辰来此!入洞后童兄慎入败露行藏,言语应常加惕省。” 童寒忙道:“童某尚忘怀了已是吴景云身份!”说着盘膝坐下,取用酒食。 七人悄声商量进得玉虚洞后如何行事之策。 约莫已进半个时辰,焦叔平忽慨叹一声道:“焦某已自省悟蜗牛角争何事,石火光里寄此身,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岁月,决意脱除樊笼后,从此再不涉足江湖!” 巴上云道:“何素素如找上总坛上咧!” 焦叔平笑笑道:“这贱婢作恶多端,要知天道好还,焦某不用出手,自有人诛杀她!” 忽地一阵狂飚卷入,插壁松油火炬几乎吹熄,一暗后突风定火明,洞口立着一长瘦老叟。 这老叟三角脸,上丰下锐,蛇目蒜鼻,掀唇秽齿,一部花白稀髭,根根见血,貌像狞恶,身着一袭褪色皮旧长衫,肩头除两支长剑外,尚有八支澄黄如金的梭形暗器,粗如拇指,长仅九寸,敢情是种极歹毒霸道的暗器。 山风狂劲,那老叟衣袂瑟瑟飞舞,他貌像本就丑恶,映着火光更显得阴惨惨地,令人不寒而栗。 焦叔平缓缓立起,道:“尊驾身入此洞,即是不速之客,何妨共饮一杯。” 老叟狞笑道:“雀巢鸠占,你等是何来历?” 吕穿阳面色一变,身形迈前,即待出手。 焦叔平沉声喝道:“吕贤弟不可卤莽?” 吕穿阳鼻中轻哼一声,又退了回去。 焦叔平本人丑恶,与那老叟不相上下,哈哈怪笑道:“这就是怪事了,在下等数日前便已来至,山野洞穴,任人登临,怎可说是尊驾的,尊驾又是何人?” 老叟勃然大怒,霍地双掌平胸推出,潜劲重逾山岳立时压向洞内,阴恻恻笑道:“老夫如不将你等压成肉酱,也不知老夫厉害!” “未必!” 焦叔平双掌倏翻,施展佛门绝学“菩提无相神功”推出。 两段潜劲一点,老叟不由双臂微震,只觉对方潜力柔中带钢,弱而转强,不禁大骇,知遇上极厉害的对手,忙大喝道:“且慢!” 焦叔平闻声将掌势稳住,虽然如此,老叟身形已被逼得退后半尺,再退数丈便自坠下百丈峭壁。 只听焦叔平阴森森一笑道:“此乃尊驾自找,怨不得我等,须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等身入此处,足见非泛常人物,只怪尊驾有目无珠,胆敢耀武扬威,尊驾有话快说! 老叟面色异样难看,心中怨毒无比,沉声道:“老夫并不畏惧你等,只是误认你等是玉虚洞天凶徒!” 焦叔平道:“尊驾是否去过玉虚洞天?” “这到未曾?” “那么何以误认我等就是玉虚洞天凶徒?” “老夫费尽艰辛,于昨晚才找来此处,据闻玉虚洞天就在此洞对崖,幸老夫昨天到得晚了一点,无法觅出玉虚洞门!” 焦叔平略一沉吟,摇首答道:“尊驾之言未必可信,此处乃伏牛腹地,若是尊驾昨晚来迟,就该在此坐守,就该在此坐守,为何匆匆离去,而且此洞对崖更非玉虚,须翻越七重岭壑,才是确地。” 老叟不禁一怔,继而冷笑道:“老夫并不受愚?” 焦叔平立应声道:“既是如此,尊驾就在洞外守候吧!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掌势犹自未撤。 老叟面色暴变,目中怒火猛炽,厉喝道:“你等再不知机,别怨老夫心辣手黑了。” 话犹未落,焦叔平掌势骤猛。 老叟身形连晃,但仍无能禁受得住如山掌势,又自逼得退后半寸面色大变。 焦叔平冷笑道:“萤米之技,也敢颐指气使,自找丧身之祸,怨不得在下?” 老叟厉声大叫道:“罢了!你我同归于尽!” 焦叔平道:“在下实瞧不出尊驾有何惊人武功能使在下等同归于尽?” 老叟面色铁青,目中蕴满杀机.冷笑道:“老夫肩后八支霹雳雷火金梭,可自动飞出,休说这三丈洞穴,就是整座山峰亦为震成劫灰!” 焦叔平不禁望了吴景云东方亮一眼。 两人已知焦叔平心意,东方亮悄声向巴上云,吕穿阳等四人寥寥数语。 倏地,焦叔平掌势骤猛,实又疾卸。那老叟顿感掌势又强,心中大惊,猛进全身真力孤注一掷。 那知自己真力猛推时,对方潜劲倏又回撤,身形不由自主地望洞内踉跄冲入。 东方亮六人身形疾闪,手掌飞攫奔走之瞬间巳将老叟肩后一双长剑八支霹雳雷火金梭悉皆攫走。 焦叔平两指如戟,迅如电火石火飞点在老叟“精促”穴上。 老叟只觉气窒飞麻袭体,一声大响,摔跌在地。 焦叔平哈哈笑道:“得罪尊驾了,你我无怨无仇,在下也不想取你性命,何妨坐起,饮杯水酒压惊如何?” 老叟挣扎坐起,只觉如同废了一身武功般,不禁废然长叹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东方亮笑道:“听尊驾口气,是想毁了玉虚洞府不可,究竟尊驾与何人有仇!” “钟离春!” “尊驾怎知钟离春在玉虚洞天内!” “老朽闻听邢无弼之言?” “尊驾姓名来历可否赐告?” “老朽要命无常勾君迟!” 焦叔平忽飞起一指,勾君迟应指倒下。 巴上云道:“总坛主为何不取他性命!” 焦叔平道:“他醒过来了也如常人一般,无能为恶,但愿我等能除去钟离春?!” 吕穿阳疾掠在洞口,高声道:“明月已现,映至对崖峰顶,再过片刻,便可动身了。” 焦叔平与吴景云东方亮步出洞口,只见对崖天空可见云絮飘浮,崖下却是云迷雾绕,莫辨景物。 东方亮暗道:“明月峡玄秘就在此了,定须月华映射穿透云气,禁制立即引发,云雾消散,洞门呈显,前古仙真修练之处,的确不凡。” 吴景云立即掏出五颗丹药,分赠于巴上云等人,道:“立即服下,入洞后算准时刻装作发作模样!” 巴上云等四人毫不迟疑,吞咽下腹。 焦叔平托在掌心,向巴上云道:“现在服下,稍时如装作不像,岂非弄巧成拙,四位贤弟先行发作,焦某再依样葫芦如何?” 吕穿阳光道:“属下平日装得就视似异常,总坛主就瞧作属下神色装模作样即可?” 焦叔平哈哈一笑道:“好,你我一言为定。”一颗药丸立即送入口中。 蓦地。 一轮明月立现玉虚洞天对崖,只见云雾郁迷翻滚急速消散,呈现十数丈方圆缺口。 焦叔平不禁暗噫了声,只见月华聚束成一道柱形白光,映视在对崖一方石壁,石壁之前滕覆密翳,但见石壁移开现出一圆洞门。 四人疾逾飞鸟般沾足山石跃下谷去,奔向玉虚洞天。 涧谷中虽然急流湍奔,但有嶙峋怪石高出水面,吕穿阳等四人路径纯熟,焦叔平东方亮吴景云却亦步亦趋,不虞失闪,安然到达洞前。 一行七人进入洞府,只觉身入幽冥,径曲路岔,相隔数丈才有一盏昏黄灯光,饶是他们个个目力锐厉,夜能见物,也相当费力。 沿途阴暗处均安有伏桩,见得焦叔平均恭敬行礼。 但焦叔平吴景云东方亮暗感惊骇,瞧出岔径稳如蛛网,更隐涵阴阳生克,乃极厉害的奇门禁制。 三人均胸罗奇学,一目了然,暗暗熟记于胸。 约莫里计,眼前豁然开朗,果然另有洞天,花香袭鼻,流泉淙淙,迎面只见一处半圆形洞门。 勒石横额:“玉虚洞府”四个古篆。 但见其内飞掠出一身裁魁梧锦衣大汉,躬身行礼道:“焦坛主回来了,属下胜千里不知,相迎来迟,望请恕罪!” 焦叔平张口欲言,突面色一变,吴景云东方亮立即抢前一步 挟住。 此乃原定之计。 巴上云道:“山外强敌纷纷现踪,所幸尚无法找到本门确处,但总坛主力驱强敌,身负微伤,为此延误返回之期,药力发作,烦请通知十二护法赐药!” 话音甫落,吕穿阳连打两个寒噤,面色苍白,忙道:“不好,我等速回总坛!” 胜千里疾忙转身望内奔去。 七人疾回总坛议事厅,此原是一座石崖,人工凿开,共有廿余间石室,最大一间作为议事厅。 焦叔平倒在虎皮交椅上,面现痛苦之色,额角冒出豆大汗珠。 其余巴上云、吕穿阳、董方亮两人丝毫无异。 吴景云紧护在巴上云身侧,蚁语传声道:“稍等赐药之人入内,在下要如何自称,此人来历希速赐告!” 巴上云蚁语传声道:“他一进入巴某即告以姓名,自称属下吴景云参见护法!” 吴景云点了点首,不再言语。 议事厅内鸦雀无声,沉寂如水。 门首忽人影疾闪,现出一个短小精悍老者,身着黄带金镶蓝青色装,满头白发,拢梳束髻,双眉斜垂两颊,银白摇风,颔下云须绕腮,面色红润,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 只听巴上云蚁语传声道:“钟离春!” 吴景云心神微震,忖念之间已编好一套说词。 钟离春步履如风,瞬眼已来在身前。 吴景云忙躬身行礼道:“属下吴景云参见护法!” 东方亮接着亦行礼报告。 钟离春鼻中轻哼一声道:“总坛主该在限时三日前回来,为何迟至如今?” 吴景云答道:“总坛主一行相遇强敌故而延阻误时,属下两人返山途中相遇,未知详情,请护法赐药,一问总坛主便知!” 钟离春道:“遇何强敌?” 吴景云道:“总坛主只说出此人名叫勾君迟!” 钟离春目中神光猛炽,诧道:“什么?勾君迟!”说着忙取出五颗墨黑丹药分送与焦叔平五人口中。 焦叔平虽已发作,却灵智清醒,苦笑了笑低声道谢。 钟离春目光转注在吴景云东方亮两人面上,冷冷说道:“你们两人过了九日限期……” 不待钟离春话了,吴景云即答道:“禀护法,此事说来话长,容总坛主详禀,免得杂乱无章!” “对,容焦叔平详禀!”焦叔平痛苦之色已自消失无踪。立起抱着接道:“钟离护法请坐!” 钟离春颔首坐下。 巴上云四人立时设席相待,菜是陈卤腊味,配蔬酱豆之屑,俄顷之间即已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 钟离春道:“老朽还要去覆命,怎好在此饮酒!” 焦叔平叹息一声道:“此非片言可尽,而且与钟离护法大有关系!” 钟离春面色微变道:“怎么与老朽大有渊源?” 焦叔平敬了一杯酒后,长叹一声道:“焦某蒙门主先命属下了却私下恩怨,其实是身负两付要务?” “这个老朽知道。” 东方亮三人探出九尾天狐何素素已去黄山,故兼程赶往黄山,则为了探明何素素落脚之处,再传讯焦某赶往了却毁身之仇,再也为了夺取剑谱。 那知何素素已组设玄阴教,徒众甚多,耳目极广,与黄山万石山庄联合,声势浩大,震荡江湖。” 钟离春道:“想当然尔,他二人乃昔年爱侣!” 焦叔平目蕴怒光,道:“仅是石中辉何素素两方也不足于震荡江湖,尚有一方穿针引线加入,顿时声威大振,江湖侧目。” “但不知是那一方?”钟离春道:“必是江湖上卓著盛名的帮派?” “雷音谷!”焦叔平答道:“雷音谷主就是令徒!” 钟离春不禁面色一变,诧道:“雷音谷?雷音谷主在何处?” “北雁荡大龙湫下!” 钟离春不禁心弦猛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一笑道:“老朽来此玉虚洞之前,武林之内尚未有雷音谷主其名,老朽当年是有衣钵传人,但不知是否是他?” 焦叔平也不追问雷音谷主来历,只滔滔不绝讲述江湖近来发生之事。 钟离春凝神静聆,面上神情频频变异。 焦叔平忽道:“是以东方亮吴景云陈庆奎三人尾随何素素至黄山外,正欲回身返转本门之行,不慎为雷音谷主察出可疑,遂陷入重伏,三人拼死冲出重围,无奈陈庆奎为妖妇暗器所算,昏迷不醒。 在重重追捕下陈庆奎又陷入妖妇手中,但陈庆奎身怀本门灵药早经东方亮吴景云二人取得服用!” 钟离春始知东方亮吴景云何以不曾发作之故,遂长长哦了一声。 焦叔平遂叙出伏牛山外群英毕聚,风云汹涌,莫不是为了本门而来,白云观主之行因要命无常勾君迟硬阻之故,以致功败垂成。 钟离春面色一变道:“勾君迟不足畏惧,最可怕的倒是邢无弼。” 江湖诸般传言确使邢无弼处于不利之境,但他心机阴沉,狡诈多智,倘不出老朽所料,那金龙令符、避毒珠、白眉蜂尾俱巳为他拥得,也只有邢无弼曾来过玉虚洞天! 焦叔平道:“启禀钟离护法,不出十五日武林群雄必受邢无弼之诱,相继来犯本门,焦某等身受门主洪恩,敢不同心竭力,驱退来犯。 怎奈焦某乃外坛弟子,临敌之间,恐有力不从心之感?蝼蚁之命死不足惜,恐误了门主大事!” 钟离春知焦叔平言中涵意,指受药物所制,三天必须易服,强敌来犯之际,突然发作将如何得了。 遂匆匆立起,面色凝重道:“俟老朽回见门主禀知,定有一个对策,门主正参悟启开丹笈藏匣之秘,功行吃紧,绝不容旁鹜干扰!” 言毕疾如电射掠出厅外而去。 吴景云道:“董兄,速传令下去,坛外弟子布守总坛,除内洞护法外不得惊扰,说强敌即将犯山,我等须商议退敌大计!” 董慕钦闻命匆匆奔出,又匆匆返回。 吴景云似在思索什么? 突低声道:“诸位瞧出那钟离春神色没有,他虽不明言雷音谷主是否他衣钵传人,但他神色喜忧参半,可见是他胸中隐秘,门主必不知情!” 吕穿阳诧道:“药物或心灵控制之下,一切均无隐秘可言,钟离护法怎能怀有此项隐蔽!” 吴景云摇首一笑道:“钟离春心机之深,不下于邢无弼,可见钟离春无时不刻均在设法脱困!” 巴上云等人均同意吴景云之言判断无差,不要说是钟离春,就是他们何尝没有如此想法,只要取到真正解药,便可鸿飞冥冥,谁还有心情关心玉虚洞天安危。 吴景云道:“因此从而可知六丁六甲亦非昊天老怪心腹死党,同床异楚,各存私欲,一俊邢无弼到来,我等必无幸免不说,那六丁六甲亦难逃免死狗烹之祸。” 是以我等欲取得真正解药,非从六丁六甲着手!但不知六丁六甲除钟离春外尚有何人,小弟概不知情!” 巴上云道:“吴贤弟睿智卓见委实不差,愚兄想起一事,六丁六甲共是十二人,但有一跫姓老者病故,不久即递补一人,并非在本门甚久。” 而是去岁陷身洞中,受另一护法之劝投身本门,方才闻听贤弟之叙江湖传闻,莫非此人就是乾坤七剑梅九龄。” 吴景云愕然望了焦叔平一眼。 吕穿阳道:“六丁六甲虽有姓名,但不知真假,说出也是无用。” 吴景云道:“无妨,且说出听听,至不济即在钟离春身上着手。” 巴上云报出其余十一护法姓名及长像形貌武功。 焦叔平听出果无其父舒长沛之名,不禁微感失望。 焦叔平以目示意制止,笑道:“稍时钟离春必重来总坛,在下可使他坠入术中而不自觉!” 话音才落,忽闻厅外传呼道:“钟离护法到!” 焦叔平道:“我等出迎!”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传来道:“不必了!” 钟离春身影宛如飞鸟般掠了入来,面现愉悦笑容道:“门主闻听老朽转达焦总坛主之言,虽略感震惊,但夷然无惧,本门前洞中洞设有奇门禁制三处,处处都是死亡陷阱,何况尚有毒禽猛兽,来犯者必遭全军覆灭之祸!” 焦叔平摇首笑道:“焦某不敢赞同,依焦某之见,不如先发制人,三重奇门禁制不可恃,因武林中不乏能人!” 钟离春勃然作色道:“总坛主,你胆敢违忤门主之意!” 第十九章 众邪环伺 吴景云忙道:“护法请勿动怒,总坛主无非为了本门安危着想,最重要的也是为了钟离护法有性命之危,同门多年,情深谊厚,怎能不暗加维护,岂可怪总坛主!” 钟离春面现震怒之色道:“老朽有何性命之危!” 吴景云望了焦叔平一眼,淡淡一笑道:“方才总坛主力戒属下等慎言守秘,此刻护法既生误会,看来不能不开门见山了!” 话声略略一顿后,又道:“总坛主认为钟离护法有性命之危,决非恫吓危词,而是事有明证,若门主闻知护法立即祸不旋踵!” 钟离春嘿嘿冷笑道:“有何明证?” 话如此说,却内心极为震恐。 吴景云道:“这玉虚洞府内设有颠倒阴阳太乙奇门禁制及百毒诛仙阵,两处禁制由总坛主施为,然而中洞所设的奇门禁制却由十二位护法主持是么?” “不错!”钟离春颔首道:“本门中人均知,你为何提起?” 吴景云道:“由十二位护法主持的奇门禁制属下等均不知其中玄秘!” 钟离春道:“门主严令不得泄露此阵奥秘!” 焦叔平忽冷冷接道:“事实上焦某等回山之前,从江湖传说.中得知此阵名为‘罗喉十煞’!” 钟离春闻言不禁神色大变道:“传自何人所言?” “传自令徒雷音谷主!”焦叔平冷笑道:“护法虽未承认雷音谷主是否令高足,但从迹象推出雷音谷主实为护法衣钵传人。” 焦某方才不是说过,白帝城后设伏擒捉邢无弼,三尸魔君荀异及贺兰山主申屠怀远因故与雷音谷主反目成仇,致使邢无弼得以逃脱,就是为了罗喉十煞阵而起! 钟离春厉声道:“此乃含血喷人之语!” “不!”吴景云应道:“决非空穴来风,含血喷人。” 钟离护法未投入本门之前身居客宾之位,来去不禁,护法秉赋特异,悟性奇高,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在严陵钓台对崖故居留书遣赐令徒,就附有‘罗喉十煞阵’图式,虽记忆不全,谅系护法时间不敷,未能窥如全豹,但巳熟记十之六七,令徒据以摆设,本可使邢无弼成擒,怎奈一着之差,致功败垂成。” 钟离春张口欲言。 焦叔平紧接道:“护法留书及罗喉十煞阵图式为鬼偷宋杰偷出,焦某无意在白云观获得抄本,请护法观看,就知焦某之言不假?” 话落伸入怀,取出两纸递向钟离春手上。 钟离春忙展阅,不禁骇然变色,涔涔汗如雨下,虽是抄本,却是一字不易,那罗喉十煞阵图式逐处均有详解疑奥之处。 至此,钟离春方知焦叔平不是耸听危言,不禁黯然长叹一声道:“并非老朽有意隐瞒,但承认与你我并无好处?反招来杀身之祸!” 焦叔平长叹一声道:“其实,护法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方才护法在赐药之后,断言避毒蛛、金龙令符、白眉蜂尾为邢无弼得手。” 但焦某认为护法这是违主之语,认是令徒雷音谷主移祸江东之计,但不论是否,雷音谷主必不能进入伏牛。 钟离春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吴景云道:“武林各大门派及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必不让令徒近入伏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令徒必无法自保!” 钟离春沉吟良久,淡淡一笑道:“看来只有听其自然了?” 事实上总坛主也无能为力,说清楚点,总坛主无法了得解药,老朽也不能解除门主心灵禁制,只有生则同生,死则同归于尽。” 焦叔平冷笑道:“焦某未必能死,到是十二护法生命岌岌可危!”说时命巴上云六人退出厅外。 巴上云等人躬身告退而出。 钟离春不禁暗暗纳罕,只觉焦叔平心机委实难测,这多年竟是看走了眼! 只见焦叔平道:“护法是否能察出门主笔迹真伪?” 钟离春诧道:“门主字迹老朽熟知能详,一眼就可瞧出真伪,总坛主为何问此?” 焦叔平从怀中取出一函,道:“请护法过目!” 钟离春接过不由神色惨变,见是门主致邢无弼手书,邀邢无弼率众前来,谓六丁六甲及外坛门下均不可依恃,欲藉手邢无弼制死。 此乃极为惊心动魄之事,钟离春反覆察视,确是昊天老怪亲手笔迹,丝毫不假,面色变了变道:“总坛主,一点不假。确是门主亲笔手书,但有一点老朽理解不透,这封信极其重要,怎可到得总坛主手上?” 焦叔平微微一笑道:“昔年护法江湖尊称神偷,宛如天际神龙,不见首尾,但护法自投入本门后,不知后继者还有谁人?” 钟离春道:“小徒确曾研习此宗小巧手法,但比起老朽无异霄壤之隔,在老朽记忆中仅有鬼偷宋杰一人具有偷天换日手法!” 焦叔平笑笑道:“护法或许不信,此信乃焦某从宋杰怀中取来,无疑宋杰系从邢无弼窃有!” 钟离春面现愕然不信之色,道:“老朽不信总坛主具此空空妙技?” 焦叔平哈哈大笑道:“护法请摸摸怀中之物有无失窃?” 钟离春闻言呆得一呆,伸手一摸,果然怀中一只细小金线编织的荷包竟不翼而飞,不禁面如土色。 焦叔平忙自怀中取出璧还,概叹一声道:“本门决不能成事,焦某心灰心冷,已想出一个脱身之计,但望护法鼎力相助,方能有成。” 钟离春黯然摇首道:“老朽廿余年来无日不忖思脱身之策,不是老朽小觑总坛主,此谈何容易。” 焦叔平毅然答道:“焦某自信能在十日内取得解药,不论护法相信与否,焦某十日外已是自由之身!” 钟离春不由愕住,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道:“愿闻高明!” 焦叔平摇首道:“护法已受心灵控制,不慎说出,则祸不旋踵,护法不妨说出十二护法真实来历武功路数,焦某可逐个击破,收立竿见影之效!” 此刻钟离春已横下心肠,道:“老朽虽不畏死,但不甘心尔,自然尽力襄助,十二护法中只有老朽系实名实姓,其余均以假名代替!” “他们都死心塌地的为昊天老怪效命么?” “有三人均逼非得已陷身本门,余下八人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罪!” “那三人!” “少林耆宿长眉罗汉,假名八空大师,风尘奇士舒长沛化名邓玉波,武林怪杰乾坤七剑梅九龄,现唤林铜。” 只有梅九龄一人尚未受心灵控制,其他如总坛主一般受药物所控。 焦叔平道:“盛情心感,护法来此已久,定受门主见疑,谨以一颗丹药见赠,功能定心镇神,不为门主套出真言。取出一玉瓶倾出一粒红朱药。 钟离春毫不迟疑,一口服下,道:“不知用何言语答复门主?” 焦叔平附身向钟离春密语片刻。 钟离春抱拳略拱,道:“就这样办,老朽告辞!”迈步如飞出得厅外而杳。 焦叔平觉得此刻如此欣喜,骤闻钟离春说出其父舒长沛之名,不禁耳鸣心跳,手足冰冷,几乎呆住。 此时,厅侧旁门忽走出东方亮、吴景云、吕穿阳、巴上云、董慕钦、蔡向荣等六人。 他们将两人对话俱听得一清二楚,东方亮吴景云二人目注焦叔平,示意他不可露出破绽。 吴景云忽向吕穿阳道:“吕老师,这外坛共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人可托心腹,同生死共进退,烦速为查明。 在下已思出一着妙计,逼老贼赐予四次药物,十二日其内足使老贼授首,我等亦能脱羁恢复自由之身!接着将自己妙计扼要叙出。 吕穿阳立时掠向侧屋取出一本厚厚海底名册,遂名朱笔勾勒…… 响午时分。 吴景云悄然离了玉虚洞天。 玉虚洞易出难入,除非谙启洞真言,此刻昊天老怪亦未能找出,不过当年昊天老怪能制伏洞中猛禽恶兽及禁制亦属难能可贵之极。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吴景云已自到了那处村集,跨入饭店夥趋迎领座,哈腰笑道:“客官要用点什么?” 吴景云笑道:“店家,你这牛肉包子委实不错,远近皆知,这样吧,一壶酒,二十双包子,再切一盘酱鸡!” 店夥笑应道:“敝店荷叶牛肉包子最出名,选料精,和面好,连新野县城还有人专诚跑到这凰栖村敝店吃包子咧!” 说着忙道:“小的这就送上!” 吴景云忖道:“方才丐帮全洪老师传讯荀异申屠怀远两人巳改弦易辙,中止追踪邢无弼之行,显然已中了严老前辈之计,怎么还不见荀老怪影踪!” 棚中四巡了一瞥,寥寥十数食客内仍不见荀异身影,只有耐心等待。 店夥巳自送上酒食,吴景云也实在饿了,似过屠门而大嚼,片刻之间,面前酒菜包子似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尽。 蓦地。 身后突响起一苍老语声道:“尊驾可是姓吴么?” 吴景云似是一惊,霍地立起,旋身后顾,只见是首戴范阳草笠,颔下光洁老叟,面含微笑正注视着自己。 来人正是武林十九邪之首三尸魔君荀异。 吴景云佯作不识,抱拳说道:“在下吴景云,前辈为何识得在 下!” 荀异道:“老弟是否可劳趾外出店叙话,老朽与令师有八拜之交!” 吴景云微微一愕,继而微笑道:“晚辈从命!”留下一锭纹银,随着荀异之后快步离去。 两人一言不发,步履如飞,掠至一处山谷内,只见已有十数人正在守候。 荀异身形顿住,转面笑道:“老朽险受邢无弼之愚,如非令师飞书示知,老朽等必巳去九华了!”袖出一函递与吴景云。 吴景云迅予展闪之下,不禁大惊失色道:“原来是荀老前辈,晚辈失礼之处望乞恕罪!” 荀异大笑道:“自己人何必拘泥如此!” 忽闻山谷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刺耳,声荡云空,谷鸣回吟,只见远处现出廿多条身影如飞掠来。 荀异不禁面色一变道:“申屠老儿也赶来么!” 申屠怀远身形停住,即面色一变,厉声道:“你为何中途变卦,又望伏牛返来?” 荀异冷冷一笑道:“申屠山主是否容我荀异解说,若然不听,也就无话好说了。” 申层怀远道:“自然须荀兄你解说清楚了!” 荀异道:“我等是否闻听贵门下尤泰来报,说我等门下均陷入重伏,是以你我兼程赶去相救是么?” 申层怀远道:“一点不错,但你我赶至已然解围。” 荀异冷笑道:“是山主言说必是雷音谷及黄山门下发现邢无弼形踪,是以撤围赶去,提议你我分兵两路追下!” 申屠怀远道:“也一点不错!” “这就是了!”荀异沉声道:“荀某途中忽获知友拘魂学究房山铭来函,因不知山主形踪,故不及传讯匆匆赶返,山主如不见信,来函在此,不妨拿去瞧瞧!”说着在吴景云手中接过,递与申屠怀远。 申屠怀远接过匆匆一阅,忙道:“我等中了邢无弼移花接木,暗渡陈仓之计了。”说时望了吴景云一眼,接道:“这位当是拘魂学究之徒吴景云吧?” 吴景云傲然不以为礼,目光远凝云天,面现不屑之容。 申屠怀远不禁目中凶光逼射,右臂缓缓抬起。 荀异冷笑道:“山主不要节外生枝,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莫怨我荀异翻脸!” 申屠怀远脸色异样难看,其门下亦均忿然动容。 荀异沉声道:“我荀老怪江湖中称武林十九邪之首,心黑手辣,出乎必死,山主总该有个耳闻吧!” 申屠怀远冷冷笑道:“兄弟又未冒犯荀兄,为何说此狠话,兄弟只气这后生晚辈不知礼数!” 荀异厉声道:“责人须先责己,山主不该傲慢自大,说出‘这位就是拘魂学究之徒吴景云吧!’轻视之意溢于言表,连荀某听来也不顺耳,怎能责怪吴老弟不知礼数?” 申屠怀远闻言自觉有亏,不禁老朽脸通红,忙笑道:“原来如此。” 我申屠怀远偌大年岁,不觉托大,又为叛徒邢无弼之故,频遭拂逆,心情不怿,冒犯吴老弟之处,尚请见谅!” 吴景云道:“不敢,在下也有不是处!” 说着话声略顿,又道:“两位前辈,那邢无弼狡猾如狐,家师虽曾发现他折返,尚不知邢无弼是否潜入伏牛!” 荀异道:“但令师函中言说吴老弟侦出玉虚洞天之处?” 吴景云神色一怔,诧道:“前辈也有意前往玉虚一探么?” 晚辈确发现玉虚确址,但江湖盛传玉虚洞天内惊险万分,更有一位魔头潜伏,是以晚辈折返而告家师,家师亦不置可否,却必须早于邢无弼抢先一步,否则他如得手,异已者必无幸免。” 荀异哈哈大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弟,你认为老朽同来之人都是猩猩峡门下么?均是江湖成名怪杰,一身武功内外双修,何惧洞内魔头!” 吴景云道:“晚辈有句不当之言,请二位前辈恕罪,俗云知彼知已,百战百胜,若恃强攻入,死伤难免!” 荀异道:“令师函中不是有言‘时不我与’之句么?须知用兵需用奇,若袭用故智,拘泥不化则缚手缚足,走,但得明月入峡之前赶至。” 吴景云道:“好,晚辈从命,但前辈们携带干粮食物,唯恐万一被困!” 荀异哈哈大笑道:“还是老弟细心!” 群邪分批入村购办食用干粮后入山。 吴景云有意迂回转折,幸亏群邪不明路径,日落之前领着群邪抵达洞穴。 那要命无常勾君迟已为丐帮高手移走,洞穴仅五丈方圆,顿时入来三四十人,显得异常挤迫局促。 三尸荀异与申屠怀远及吴景云并肩立在洞口,凝望对崖云深雾迷,峡深峻险,怪石嶙峋,润流湍壑鸣雷。 申屠怀远手指对崖道:“吴老弟,那玉虚洞天就在对崖么?” “正是”吴景云道:“对崖终年云封,身入其中,再好目力也难辨及身外之物,更防引发禁制,据中极为厉害,武功再高也无法幸免!” 只听申屠怀远身后飘出一声冷笑道:“属下不信有此厉害,言人人殊,谣诼无凭,不过以讹传讹而已!” 吴景云淡淡一笑道:“尊驾如不见信,何妨一试?” 别面望去,却是申屠怀远门下尤泰。 尤泰察觉吴景云面带不屑之容,不禁气望上撞,道:“山主,可否容属下一探!” 申屠怀远亦深感吴景云过甚其词,道:“尤泰,你要小心,不可逞强,若发现有异速速退回!” 尤泰应了一声,循着崖沿落足之处如飞掠崖去,横越涧底,扑向那片密云郁郁之中。 申层怀远睁大着双眼凝视着尤泰去向,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由于尤泰如有任何差错,非但无法救授,而且一世英名恐将废于一旦。 吴景云乃拘魂学究房山铭弟子,拘魂学究虽是夙识却彼此性情不投,一向甚少往来,不料拘魂学究为孤松客困囚地底廿四年,二次再出。 无意在湘江道上相遇,又因五卫冒犯之故,一怒离去,为此之故因师及徒,均视申屠怀远宛如仇敌,不假颜色。 这是申屠怀远片面的想法,他乃气量狭窄,睚眦必报之人,竟是越想越气。 突然,对崖云雾弥漫中忽闪出一道蛇形电闪,一声响雷起处,只见一条人影震殛抛出,手足飞舞坠向涧底。 那不是尤泰是谁? 申屠怀远不禁面色大变。 吴景云长叹一声道:“两位前辈,晚辈说过倘引发禁制,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幸免!” 苟异道:“这不怪吴老弟,已然预为示警,尤老师恃强不听,那怨得了谁?” 申屠怀远闻言内心怨恨已极,冷冷一笑道:“老朽誓必夷平玉虚洞!” 天色渐入晦暮,霭霾笼垂,昏蒙混沌一片。 群邪屏息凝神等待明月入峡。 焦叔平于总坛内巳安布就绪,等待群邪攻山,使妙计得逞,迫昊天老怪方寸大乱。 忽见胜千里疾奔入来,禀道:“总坛主,似有强敌犯山迹象,引发禁制,来犯之人震殛殒命坠尸崖底。” 焦叔平面色一变,道:“速传令下去,严密戒备,犯山之人格杀无论,吴舵主尚未返回么?” 胜千里道:“吴舵主未见回转,属下即去传令!”说着匆匆掠出。 焦叔平俟胜千里走后,忙与东方亮、吕穿阳、巴上云、董慕钦蔡向荣五人道:“原定之计不变,我等六人防守坎离之道,施展诱敌之计将来犯江湖群雄引入本坛两处奇门禁制!” 巴上云道:“两处奇门禁制是否全部发动,将来犯者悉数殒灭?” 焦叔平道:“无须,焦某已将两处奇门更改为,四象两仪,阵及‘戮魂诛仙’阵,比原来更具威力,目前不必启发全部禁制?” 巴上云听后不禁茫然不解,诧问其故! 焦叔平笑道;“巴贤弟,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等志在用来对付昊天老怪并非对敌犯山,使犯山者仅遇微弱阻挡,得已安然攻入中洞十煞罗喉阵内,这道理贤弟不难理解!” 巴上云等人不禁恍然大悟。 焦叔平霍地立起,道:“东方贤弟紧守总坛,焦某外出迎敌!” 东方亮道:“总坛主要小心了!” 焦叔平领养巴上云、吕穿阳、蔡向荣、董慕钦四人疾奔而出。 此刻。 群邪已大举攻山,进入洞口。 申屠怀远及手下七人同时燃开夜行火摺,照耀得亮如白昼,却发现岔径七条,宛如扇形张射,光亮映射不及之处竟是幽暗似漆,不禁茫然无措。 荀异微微一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等人数不宜太过分散,依荀某之见,不如分兵两路,任择一径攻入!” 申屠怀远道:“好,就依荀兄之见!” 荀异望了七条岔径一眼,用手猛挥,率众望左侧第二条孔道扑入,吴景云亦随之而去。 申屠怀远略一沉吟,率众向居中洞径扑入。 他们分兵两路攻入,初时并无拦阻,申屠怀远顿感有异,暗道:“怎么一无阻挡?” 蓦地。 洞径中生起一股强风,火摺亮光立即熄灭,伸手不见五指,风势顿然减弱,却寒意侵骨,只听起一片嗤嗤异声,腥臭袭鼻中人欲呕。 忽闻一声嗥叫腾起惊叫道:“蛇!” 显然那人为蛇噬中。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取出一把雄黄火焰弹打出。 叭叭连珠燥音过处,洞径起出一声流焰红光及浓重的雄黄气味。 群邪目睹洞径壁间蜿蜒毒蛇异蝎及五毒之属不计其数,同道一人为一条七尺红鳞毒蛇噬中左臂,不禁大感惊骇。 但,雄黄弥漫,五毒遇克竟伏身不动。 群邪纷纷大喝,刀光流奔,将毒虫悉数击毙。 申屠怀远大喝道:“速攻入内!” 群邪随着申屠怀远如风扑入,再度点燃了夜行火摺。 奔行不久,突见前面有亮光闪现,扑至近前,只见是十丈方圆一间石室,壁间插着十数支火炬。 除了申屠怀远一行是一处门户,尚有十处孔径通向石室,申屠怀远跨入石壁;不禁一怔,只见了无敌踪。 忽闻一声阴冷的笑音入耳,迎面那孔径中迈出一红衣劲装手持厚背钢刀老者。 接着另九处孔径各迈出一昊天门下,均面目森冷,令人生畏。 手持钢刀老者目光炯炯注视了申屠怀远一眼,厉声道:“本门并不在江湖走动,与武林人物毫无怨隙,尊驾等为何犯山!” 申屠怀远发出哈哈狂笑道:“尊驾速通知昊天老怪献出青镡剑及丹笈,老夫立即撤走,绝不损坏贵洞一草一木!” 手持钢刀老者厉喝道:“侵入本洞者,杀!” 杀字出口,十人立时猛攻而上。 玉虚昊天门下武功确有不同凡响的造诣,非但怪异奇诡,而且凌厉无匹。 申屠怀远乃当代袅雄怪杰,其门下亦是一身武学卓绝高强。 双方拼搏猛烈,芒影流奔,劲风呼啸,暗器进射,喊杀之声如雷,玉虚门下不仅十人,如十人伤亡不敌,立时有十人接替涌出。 这面申屠怀远暂且按下,另一面三尸魔君荀异遭遇亦如一般,此真是一场生死之战,搏杀之惨烈惊人心弦。 且说焦叔平与巴上云、吕穿阳、蔡向荣、董慕钦四人奔入坎离上道之中,只见惊讯频传,报称申屠怀远及荀异两方攻入何处,立命全力阻挡。 巴上云目睹焦叔平目露黯然悯侧之色,意有不忍,不禁劝慰道:“总坛主,江湖间事不免伤亡。 既然我等在海底名册内挑出这些人都是心向昊天老怪,原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而且死一人可救武林苍生免遭无辜,如此是为生民造福,而非以万物为萏狗,总坛主有何感怆?” 焦叔平不禁大感惊讶,料不得巴上云竟会说出这一番至理名言,叹息一声道:“善恶是非皆系一念之差,焦某已然大澈大悟,万幸贤弟亦有同感,今后愿我等生死同命,誓为生灵造福!” 言时又获传讯两处告急,伤亡殆尽,焦叔平急命两处余众后撤,诱往“四象两仪”及“戮魂”阵中。 三尸魔君荀异这方均是武林极着盛名的凶邪,将陆续涌挤得回撤的玉虚门下杀戮大半,只闻洞径中响起尖锐哨声,只见玉虚残余立即退撤无踪无影。 荀异清点伤亡,已伤折六人,独不见吴景云,战况猛烈之际虽也无法顾及其他人,不由大感骇异。 只听一人道:“兄弟似曾瞥见吴景云仗剑窜入洞径中!” 说着手指一条洞径,接道:“就由此入去!” 荀异面色一变,喝道:“我等快追!” 显然焦叔平之计生效,申屠怀远及荀异被分别诱入“四象两仪”及“戮魂”阵中。 自然遭遇极强烈的狙击,但,由强而弱,为双邪突破禁制攻入中洞,聚合在罗喉十煞阵外。 经过一连串搏杀后,一双巨邪再度相逢,不禁生出如同隔世之感。 入洞之前,双邪率领前来共有四十余人,此刻伤折不少,仅得廿八名之数。 申屠怀远长叹一声道:“荀兄,有生以来兄弟未曾遭遇强敌如此凶猛,但兄弟只觉此行是否有此必要么?” 荀异望了申屠怀远一眼,道:“莫非山主有点气馁了么?我等无非是不愿见邢无弼得手,才抢先一步,现在退身还来得及,不过,仇已结下,撇开邢无弼不说,昊天老怪是否能放得过你我?” 申屠怀远道:“如此说来,你我是义无反顾了!” “半途而废,贻人话柄!”荀异冷冷一笑道:“山主,你不觉得此刻平静得有点大悖常情了么?” 申屠怀远为荀异一言提醒,只觉对方竟无一人现身狙击,顿感有异,不禁心底泛出一缕寒意。 荀异淡然一笑道:“你我即是回撤,亦无如此顺利,必遭强烈的狙击,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 申屠怀远此刻已横下心肠,荀异说得不错,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何况青镡剑玉虚丹笈乃诵育已久,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更不能半途而废。 忽闻三尸魔君荀异发出一声噫,目光凝注中洞景物,面泛不胜惊异之色。 申屠怀远诧问其故。 荀异神色郑重道:“山主请瞧洞内禁制布主设我等似在何处见过,生死休闲,缠度星宿,玄奥诡异,山主胸罗奇学,可否指点一二,你我速战速决.先发制人,与我等大大有利!” 申屠怀远凝神察视良久,突面色一惊,低声道:“这不是‘罗喉十煞阵’么?却比雷音谷主更为奇奥,莫非钟离春老鬼真在玉虚洞内么?” 荀异也瞧出了确是罗喉十煞阵,心神一震,悄声道:“我等巳谙罗喉十煞阵变化,此真天赐良机,你我速指示同行攻守之策!” 双邪耳语之际,渐渐絮雾弥合…… 总坛内忽有五条身影翩然疾闪而入,快步向议事厅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显然来人武功高不可测。 这五人一进入总坛,业已触动了奇门,焦叔平等巳然知情,掩藏在奇门中窥察来人形像。 吴景云已然回转总坛。 巴上云道:“吴兄,为首者系勾漏鹰樊离,神力无匹,鹰爪可生裂狮象,暴戾刚愎,必须挫他锐气,其次为八荒大师,随后者为林铜,第四人为邓玉波,殿后者为多手天君练民宜。” 焦叔平听邓玉波不由心神狂震,几乎喊叫出声。 只听八荒大师诧道:“四位施主,此总坛内似布设得一座极为玄奥的禁制,似蕴佛道正邪之长,比罗喉十煞阵更具威力,本门竟有如此能人,令老纳不胜惊骇!” 林铜答道:“本门大难方兴未艾,风雨不已,有此奇才,实乃可资庆幸之事!” 言说之间,五人已迈入议事厅中。 只见焦叔平居中,吴景云东方亮两人侍立其后,抱拳肃然行礼道:“焦某恭迎五位护法,不知门主有何谕示?” 樊离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大喝道:“难道本座不能问话么? 一定要门主谕示不可?” 喝语之声喝宏,却似滞阻闷涩,无疑在议事厅内不能播送开去。 其余四位护法均是武林高人,顿然察觉有异,不禁互望了一眼。 焦叔平含笑道:“不敢,焦某职司总坛主之位,中洞以外概由焦某统驭,除门主外,其他人不能干预。” 樊护法如转达门主令谕,焦某不敢不遵,否则焦某当置之不理! 樊离不由气极,须眉无风自动,目中暴露杀机,五指凝聚真力,欲一击而出。 多臂天君练民宜忙手掌一摆,制止樊离不得妄动。 沉声道:“焦总坛主你也敢胆大犯上了?怎可向樊护法无礼,我等此来实奉了门主之命相询来犯江湖群雄敌情!” 焦叔平道:“贺兰山主申屠怀远与猩猩峡三尸魔君荀异率众已攻入,此刻已抵中洞之外,似欲进犯罗喉十煞阵!” 樊离大喝道:“门主付你重任,岂可任令犯山者攻入中洞,焦叔平!你已犯了一项死罪!” 焦叔平冷笑道:“樊护法,你知道什么?你当申屠怀远及荀异是等闲之辈不成,本坛弟子已伤折三有其一,不容全军覆灭,有道是力敌不如智取,是以诱敌深入,前后合击才可稳操胜券。 何况山外来敌几乎包括各门各派,目前尚存观望,但终必大举攻山,倘门主早听从焦某由钟离护法代为禀明先发制人之策,何来眼前之失?” 樊离语塞,不禁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胆敢诋毁门主的不是!” 焦叔平冷笑道:“昊天门乃合山弟子缔造,人人有责,岂不闻说主辱臣羞,唇亡齿寒之言。” 焦某职司总坛主,理该言尽所知,据理力争,樊护法是否存心妄入人罪,那么就请将焦某之言回覆门主吧! 八荒大师高噗了一声佛号,道:“两位休再争论,兄弟阅阋,手足相残,非本门之福,总坛主方才说山外强敌逼伺,几乎包括了各门各派,是否可以见告?” 焦叔平抱拳笑道:“焦某敢不尽情相告……” 突见胜千里疾奔而入,禀道:“总坛主,黄山门下犯山入侵,尚有西昆仑四异入得洞口又掠回对崖,不知何故。” 焦叔平忙道:“命巴上云一吕穿阳二人率领门下抵挡,但不可逞强,能胜则胜,否则诱往颠倒阴阳阵中再谋殒灭!” 胜千里正要转身之际,又禀道:“申屠怀远荀异等人已困在罗喉十煞阵内,引发禁制,蔡舵主请示总坛主是否里应内外合击。” 焦叔平皱了皱眉道:“稍时本座自会前往,你去吧?” 胜千里如风疾掠而出。 焦叔平望了八荒大师一眼,道:“据焦某所知,山外强敌接踵而来的计有黄山万石山庄天旋星君石中辉,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北雁荡雷音谷主、崂山门下,少林门下由莆田下院悟非大师为首,尚有天竺万象门曼陀尊王,及武林怪杰鬼刀无影邢无弼!” 八荒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委实不知他们所为而来?” 焦叔平诧道:“护法真是不知么?” “焦某当知无不言,泰半是为了青镡剑及玉虚丹笈而来,曼 陀尊王则为了向门主索回迷宗难经下册及翠凰玉符,崂山门下玉清观主身怀避毒珠来本门擒囚,有的为了寻获本门失踪长老,也有寻仇而来。 但最可恶的却是邢无弼,蜚语中伤本门,谓乾坤七剑梅九龄,少林耆宿长肩罗汉,武林奇人天龙八掌舒长沛均失陷于本门,坠入生死难解之境!” 此言一出,八荒大师及邓玉波林铜三入均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阵撼震。 樊离大喝道:“你知恶不报,该当何罪?” 焦叔平冷冷一笑道:“焦某知道樊护法存心无事生非,意欲,制焦某于死地不可,但樊护法这点微未技艺还不在焦某眼中!” 语犹未落,多手天君练民宜已自大喝如雷道:“焦叔平,你真要找死不成,还不俯首请罪。” 身形一闪,抢步飞出,只见眼前人影疾闪,东方亮吴景云两人目闪怒光横阻在身前。 忽地,焦叔平右掌挥出,拍向樊离胸前。 樊离正找不着机会制焦叔平于死,见他找上门来,不禁大喜,双手拾指带起一片破空锐声抓出。 殊不料焦叔平此乃虚招,身形疾晃,移形换位挪出樊离身后。 只见一股惊天寒芒乍现,樊离一颗六阳魁首离肩飞出,鲜血泉涌冒起,倒卧在血泊中。 无独有偶,干手天君练民宜突面色惨变,张嘴厉嗥出声,轰然仰尸在地,面肤青紫,双目圆睁,悸容犹存,似不甘瞑目。 其余三护法均骇然失色,尤其邓玉波瞧出焦叔平施展剑法即是融合他那天龙八掌第四招“有龙在天”更为神奇,不禁惊得呆了。 八荒大师合掌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焦总坛主非但惹下了滔天大祸,而且连累老衲等无法自圆其说,罹受无穷苦痛,现在脱身还来得及,老衲担待这一切罪过就是! 焦叔平含笑道:“长眉老前辈,要知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晚辈已有妥善对策,此处已设先天颠到禁制,昊天老怪无法知情!” 八荒大师神色似震惊异常,却倏又恢复镇静如恒。 吴景云忽掠在邓玉波身前手持两函递呈其手。 东方亮亦持一函递与林铜。 邓玉波不禁-怔,折阅第一封缄函,见乃其夫人手书,几乎一字一泪,详悉了一切详情,不禁抬目注视着焦叔平脸上,只见焦叔平目中泪光莹如滴。 长眉罗汉见状已知就里,慢慢退了开去。 第二函中内附两粒丹药,并有百了神尼手书嘱如何行事,请代致长眉上人问好。 邓玉波忙将两函递与长眉罗汉,服下丹药,走前手扶焦叔平双肩,父子天性,焦叔平不禁哽咽出声。 林铜折阅之下,不禁欣喜不胜,大笑道:“原来是老醉鬼,难得,难得!” 身形疾闪,掠至邓玉波身侧,手指焦叔平道:“这就是令郎翔飞?老醉鬼说令郎身怀解药,命令郎见赐一粒!” 邓玉波道:“翔儿,快拜见梅伯父及长眉前辈!” 焦叔平答道:“此时此地,孩儿无法遵命,只待吴天老怪授首后,孩儿自当一一请罪。”迅忙在怀中取出一双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墨绿色灵丹。 林铜接过一口吞下,哈哈大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焦总坛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焦叔平道:“恳求护法设法保全申屠怀远性命,端午青城之会尚须面执其徒邢无弼在未叛门前,诸罪行泰半系申屠怀远授意而为,倘申屠怀远丧命在此,反助竖子成名,邢无弼亦可把罪状推得干干净净!” 林铜惊异焦叔平思虑周密,目露钦佩之色:“谁说姜是老的辣,犹如积薪后来者居上,如何我等见不及此,好,本座应允你就是,走!” 焦叔平忙道:“焦某恭送三位护法!” 邓玉波临去之际,不觉又深深注视了焦叔平一眼。 只见焦叔平两行珠泪已顺颊流下,抱拳朝自己三人长身一揖,倏地转过身去。 林铜拍拍邓玉波肩头,道:“令郎乃性情中人,非不为也,是不得已尔!” 吴景云道:“此刻起,更须谨慎言行,玉虚门下究竟是否可资全部信赖,万一变化不测,一着错导致满盘皆输!” 焦叔平叹息一声道:“故尔在下方才父子相见,如逢隔世,按理来说该大体参拜,无奈此时此地须防壁缝有耳,不得已才如此矫情,如今想起,不无耿耿于怀!” 吴景云道:“尊大人极为明理,身在魔穴,岂能不防,方才临去情景,谅必尊大人已然知情。” 东方亮忽低声道:“有人来了,谅必是巴上云等四人!” 只见巴上云四人如风疾掠而来。 焦叔平道:“四位贤弟辛苦了,山口外情形如何?” 吕穿阳道:“对崖到了武林群雄着实不少,但月移星斜,云迷雾合,今晚恐无力进犯,不过属下似察出武林群雄意存观望,在未获申屠怀远荀异等人生死确讯之前,决不敢轻举妄动。” “但我等似宜速战速快,以免夜长梦多。” 焦叔平微笑道:“吕贤弟之官甚是,但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原定之计不变。” 只要以疑兵之计使洞外群雄不敢妄动,我等自可在七日期内取得解药,四位贤弟你瞧这是什么?” 吕穿阳四人循着焦叔平手指望去,只见壁角倒着两具尸体,尤其是鹰爪王樊离尸分两处,一颗六阳魁首离身数尺,双眼圆睁,不甘瞑目,神态骇人。 多手天君练民宜面肤青黑淤肿,似罹受绝毒暗器致命。 四人不由惊得呆了。 巴上云等在五位护法来到之后,即奉命暗中离去察视山口外情景,并奉命使胜千里前来虚报军情,故而他们未曾瞥见诛杀樊离练民宜两邪情景。 吕穿阳诧道:“此二人均是一身武功以臻化境,堪称当今顶尖高手,玄功护体,金铁不入,除非巨阙太阿,干将莫邪之属,无法制其死命!” 焦叔平微笑道:“详情以后自然相告,眼前无暇细说,申屠怀远荀异等人现巳陷身罗喉十煞阵,有劳四位前去紧守四象,万一申屠怀远败逃,只可佯装追击使之逃出,我等保全实力要紧,你我速分头行事!” 说着率先而出,巴上云四人紧随而去……… 后洞昊天老怪所栖息之处乃一间宽敞石室,石质灰白,纹理细密,凝滑平整。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极为悦目。 洞顶嵌有鹅卵大小夜明珠,散出蒙蒙光辉,柔和清晰,一室如春。 洞壁镌有多尊人像,或飞或跃,动作无一雷同,非佛、非神、与世人所供有异,除人像外尚有星斗参宿及奇形怪状符文。 石室正中矗立一方石坛,约莫三尺见方,高约五尺,石质如玉,却满镑符文,昊天老怪正端坐于石坛上。 老怪长像年岁仅六旬上下,须发似漆,头顶束髻垂尾,鹰目深沉,勾鼻海口,肤白如霜,映着珠光之下,显得苍白惨淡,谅系未受日曝已久之放。 肩背上佩带一柄古朴奇形长剑,无疑是近的所得之玉虚神兵“青锋”,他身着一袭宽大黑袍。 由于老怪双足走火入魔瘫痪僵硬,无法盘坐,遂任其垂吊着,身旁分置放着一对铁拐,拐柄并非支承肋下,而是铸成圆环形状,可双臂穿入,另有活扣锁紧,不易松落。 石坛前另有一双三脚铁鼎,巨大宽宏,用于烧汞练丹,壁角尚伫瓶壶石匣什物,却井列有序。 昊天老怪自悟出启开后洞禁制,取得青剑后不禁欣喜若狂,自知重见天日有望,但时隔多日却未找出丹笈藏处,不禁又如落入万丈深渊中,深感失望。 此刻,他只觉心神不宁,无法静了下来,更感自己心灵似有蒙蔽,不能控制六丁六甲,不由大感急燥。 他自拒绝了钟离春代转焦叔平所求先发制人之计后,更觉心神恍惚,似有大难临头感觉,遂命八荒大师等五人去至外洞总坛相询敌情。 蓦地。 忽闻旗门外传来钟离春语声道:“属下请见门主!” 昊天老怪右手一挥,一道光华闪出,沉声道:“进来!” 钟离春一闪而入,面色诚敬无比,换拳躬身道:“参见门主!” 昊天老怪道:“你有何事求见?” 钟离春道:“山外强敌已侵入,焦叔平总坛主率同本山全力搏杀……” 昊天老怪呵呵大笑道:“小丑跳梁之辈,岂堪一击。” 他们即是侥幸攻入罗喉十煞阵,以你等十二人之武功,即无奇门之助,足可纵横武林睥阖江湖,你无须杞人忧天!” 钟离春道:“请门主恕罪,属下尚未说完!” 昊天老怪厉声道:“快说!” 钟离春道:“犯山者已攻入中洞,陷身罗喉十煞阵引发禁制!” 昊天老怪不禁目瞪口张,半晌才冷笑道:“焦叔平率领本门精英之众,难道一无阻挡,任令犯山者长驱直入么,老夫不信!” “事实如此,焦总坛主亦有其不得已之苦衷!” “什么苦衷!” “山外犯伺强敌几乎包括武林各门各派,入侵者仅是三尸魔君荀异及贺兰擒龙叟申屠怀远及门下精锐。” 昊天老怪不禁面色大变,喝道:“就是他们两人么?”心神一阵撼震。 人的名,树的影,他不能不知申屠怀远荀异之名,犯山者绝不止他们二人,渐感事态严重,面色暗沉,如笼阴霾…… 第二十章 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钟离春道:“荀异乃武林十九邪中极着盛名的凶邪,率同来的无一不是武功卓绝的邪恶,申屠怀远尽率贺兰精锐。焦总坛主虽欲尽力驱退,但不可能,死伤累累,已伤折五六十人之众,为此焦叔平不得不改弦易辙,诱敌深入,前后夹击,或可一鼓成歼,何况又须防山外观望各门派之敌趁机攻入,门主不可错怪焦总坛主?” 昊天老怪略一沉吟,道:“若尽发罗喉十煞威力,能否一网成擒?” 钟离春躬身道:“恕属下不能妄自臆测,他们似有备而来,若不明虚实,怎敢孤军深入,属下十二人断言必可驱退申屠怀远、荀异,但相继来犯者甚众,则无能稳操胜券!” 蓦然—— 洞外传来一片风雷之声,钟离春不禁脸色一变,道:“荀异及申屠怀远两人已在恃强破阵了。”转身疾逾飞鸟般掠而隐。 昊天老怪杀机暴涌,一双铁拐倏的套臂穿入,紧扣锁环,身形震地飞起,意欲掠往十煞阵内歼除来敌,忽心念一动,暗道:“来敌心意不言而知,即为阻止自己取得丹笈,看来尚不知本座已然已得青锋利,为山九仞,何能功亏一篑?”遂又缓缓放开铁拐,坐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焦叔平之言有理,在玉虚洞天外险峻之处设立分坛,首尾呼应,组合成一股极庞大势力,使武林侧目,无如辽阔难控,他算计好只须半月之久,本门手下俱可不再易服药物,受其心灵控制。 但人算究竟不如天算,他不禁叹息一声,施展心灵控制之术来驱八荒大师等速速赶回。 猛见昊天老怪面色惨变,只觉心灵丝毫不起感应,暗道:“难道他们五人都受害了么?即是身死本座亦有感觉,为何一无异状?” 他理解不透其中原因,此乃从未有过之事,心神烦燥更无法定下心来。 须臾老怪面色又是一变,喝道:“进来!” 只见八荒大师三人掠入。 昊天老怪见少来两人,诧道:“樊离及练民宜咧?” 林铜道:“死了!” 昊天老怪大惊失色道:“何人杀死的?” “七个蒙面持剑老叟,暗施‘白眉蜂尾’,樊练两人不慎猝为所中,立即气绝,属下等引退正反颠倒奇门中,引发五雷才使七蒙面人负伤而逃,驱出洞外!” 昊天老怪亦未深加询问,沉声道:“你等三人速去十煞阵,务须尽杀来犯屑小?” 三人互望了一眼,疾掠而去。 昊天老怪潜心参悟石室内符篆,他知道符篆与丹笈有关,但晦涩难解,而且字理深奥,尤有甚者符文他多字不识,端凭猜测,故感艰辛,事倍功半深以为苦。 此刻更无法定下心神,如坐针毡。 无疑舒翔飞等人攻心之计显以收效。 昊天老怪忽感心坎为一股巨力猛击,血进气涌,不禁面色惨变,知十煞阵内一位护法已然丧生,自己与六丁六甲心灵相通,若他一死,六丁六甲亦无法活命。 因此,昊天老怪更不敢擅离石室,防来敌侵入,多年心血俱将付之东流了。 且说十煞阵内,申屠怀远及荀异双邪因略暗谙习罗喉十煞阵式变化,计议一定,遂发动猛攻。 霾云笼罩十煞阵,禁制全部触发,水火风雷,毒兽猛禽,尚有诸般歹毒布置,只见阵内雷火闪闪,劲风呼啸,夹着喊杀惨呼声,展开了一片惊天动地,骇目怵心的拼搏。 要知罗喉十煞阵若发挥了全部威力,申屠怀远及荀异等群邪必无法幸存,似长眉罗汉,舒长沛,梅九龄及钟离春四人均藏身奇门内一接即隐,更灭弱阵式的威力,无异釜底抽薪,使荀异等人得以苟全。 一条身影形似淡烟般闪入阵内,只听长眉罗汉大喝道:“是谁侵入老衲阵中!” 但闻答道:“在下焦叔平?” 两条身影一合,匆匆密语数句。 长眉罗汉颔首道:“老衲即将三位檀樾引来,总坛主一俟闻听霹雳大作,即请如计施为?” 片刻时分过去,荀异及申屠怀远等群邪均被诱往舒长沛梅九龄钟离春及长眉罗汉四人阵中,风雷霹雳之声大作。 其余六位护法顿感压力一松,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一头大如巴斗长发披肩魁梧老者,正欲趁此调匀真气,忽见焦叔平疾逾电闪掠来,引发了风火禁制,大喝一声道:“焦总坛主来此为何?” 焦叔平身形未稍减缓,口称护法。 法字尚未落音,肩上玉钩斜忽脱鞘而出,惊虹过处,老者已尸分两截,倒卧在血泊中。 焦叔平身形毫未停下,接着又迅扑入另一阵中。 仗着玉勾斜蜂利无匹及一身所学积正邪之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他五位护法制住,点了残昏两穴。 罗喉十煞阵业已主客易势,申屠怀远荀异等人被长眉罗汉、舒长沛、梅九龄及钟离春阳手迫攻,各尽生平所学展开了一场惨烈拼搏。 申屠怀远面对着长眉罗汉,只觉长眉罗汉降魔掌力雄厚沉厉,源源涌出,宛如利斧砍山,力逾千斤,不禁大感震骇,又见自己率来人手已伤折不少,由不得萌生逃念。 忽闻耳际响起吴景云语声:“申屠山主此举未免不值,叛徒邢无弼尚逍遥法外,若然葬生玉虚洞天,岂非得遂邢无弼心愿,速速退身尚来得及,再过片刻十阵禁制齐发则无幸免!” 申屠怀远猛的一跃冲天而起,身形倒翻疾落在六七丈外,只见长眉罗汉也未追击,高喧了声佛号,身形隐入奇门中,急急招呼门下撤出。 那面荀异亦是一般,撤出方位却与申屠怀远竟是南辕北辙。 他们亦是一派宗师,当代凶邪巨擘,竟未思索为何不受追击,任令安然逃出罗喉十煞阵。 荀异一出得阵外,清点人数,仅剩下十一人,均衣履残破,面带疲惫之色,迅取出药物服下。 一盏茶时分过去,群邪疲累已消,茫然四顾,但见仍是云迷雾合,虽莫辨上下东西南北,却已非幽暗似漆,生似暮霭渐垂,欲暗来暗之际,仍依稀能辨景物。 三尸魔君荀异囚居在金霞宫地底长达廿四年之久,与尸毒黑青为伍,练就一双夜眼,虚室生明,暗中察物宛若白昼,他察出一处云雾较为稀薄,却又悟出此处蕴涵得有奇门禁制,不禁注视沉吟。 丧门星裴仪道:“荀兄,我等将何去何从?” 荀异冷笑道:“老实说,荀某就此退出委实有点心有不甘!” 裴仪道:“方才在罗喉十煞阵内荀兄倘施展尸毒黑青,或可致胜!”荀异两目一瞪,逼泛怒光,沉声道:“裴贤弟以为荀某未发出么?哼,荀某由衷佩服十煞阵式奇奥无比,一经发出,立即如云向阳,化为无形,要知我等有生以来确遇辣手强敌了。” 裴仪道:“原来如此,恕小弟失言。” 荀异手指那处稀薄云雾道:“此处必有通路,但荀某瞧出其中布有奇门,必万分凶险,荀某意欲独自前往一试?” 裴仪摇首道:“不可,荀兄乃此行主帅,怎能轻身涉险,还是小弟领先!”话落人出,疾逾电闪扑去。 忽听雷声隆隆,裴仪人已然隐入云雾中不见。 昊天老怪虽坐在石坛上,始终未能静下心来,忽面色一变,迅疾套穿两双铁拐,石室外电闪雷动过处,一条身影似被震得掷了入来。 那条身影身在半空,急施千斤坠沉身落地,显受雷火灼伤,须发袍履均带有焦痕,但却面现焦容。 昊天老怪坐式不动,眼中逼射慑人心神寒芒,呵呵大笑道:“尊驾居然能冲破禁制安然无恙,足见尊驾武功并非泛常之辈,何不投在老夫门下,同证仙道?” 裴仪咯咯怪笑道:“你必是昊天老怪了,裴某等人攻入洞中势如破竹,眼看你就要面见阎王,尚敢大言不惭!” 昊天老怪淡淡一笑道:“就凭尊驾要得了老夫的命么?”两胁一振霍的立了起来,裴仪名列武林十九邪之一,武功确非易与,出手奇快,手中丧门刀“狂风扫落叶”飚奔电闪卷向昊天老怪双腿。 那知毫厘之差,昊天老怪竟在裴仪刀势堪近之际,巳自柱杖立起,叮的一声,刀拐接了一个正着。 昊天老怪大喝一声道:“找死!”,左拐支地,右拐挑起。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出自裴仪口中,因裴仪求胜心切,出刀过猛,刀拐接实后气血一阵狂逆,即知不妙,刀势迅撤之际,昊天老怪两拐支地,右手倏地伸向肩头,簧鸣过处一道青霞离肩飞出。 冲入两人连昊天老怪面像尚未瞧清,巳自尸分两截,倒卧在血泊中。 昊天老怪激怒得面色铁青,实意料不得群邪竟能未被罗喉十煞困住,尚能冲破内洞禁制,深感自身之危,激怒神色渐现惊异之色。 他不知焦叔平吴景云东方亮三人已将禁制移转,虽未摧毁,但威力已减至十分之一。 只见昊天老怪目睹三尸,血腥满地,面现极为厌恶之色,意欲用心灵遥控之术召回八荒大帅等人询问详情,又恐八荒大师正在退敌紧要之际,弄巧成拙,非但误了八荒大师等性命,而且反须引狼入室,岂非作法自毙,不禁慨叹出声道:“莫非我唐昊天已是穷途末路了么?哼,老夫未必就此甘心!”心头一股怒气直涌,须眉飞扬,身形离地腾起,双拐双挑,将地面尸体一一撩起,宛如离弓之弩掷向室外坠入禁制中。 就在昊天老怪身形虚腾,双杖撩飞尸体之际,突自室外如同飞鹰攫免般扑入三条身形,二前一后,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前扑两人,双手拾指飞攫在拐身,后扑之人掌如迅雷劈向昊天老怪胸前要害重穴,接着室外又鱼贯扑入五人。 昊天老怪不虞有此失闪,双拐被两邪攫牢带起,身形原已带望前飞,却为一掌击实,掌力如山,重逾千斤,身形顿被震得向后飞出。 那挥掌之人正是三尸魔君荀异,他计议已妥,先由双邪率先冲入,抢住双拐,使老怪无法筝住,最好把双拐抢出,再出荀异猝然挥掌,老怪虽不死亦受重伤,必可制昊天老怪于死地。 自裴仪冲入内洞后,荀异率众已逼近室外窥伺老怪举动,命二人接应裴仪,不料转瞬间裴仪三人先后惨罹非命,只觉此时不除老怪,必贻无穿后患。 计议巳妥,目睹昊天老怪腾身撩尸,正是天赐良机,立即扑入。 那知昊天老怪命不该绝,他胸前密藏一块护心镜,名虽为镜,其实系金丝编织所成,正反两面成囊,内贮剧毒液汁,非但可卸减来掌重力,而且迸射毒汁可使来敌无法幸免。 荀异一掌之力,何啻千斤,力能开山,昊天老怪虽有护心囊之助,却也震得气血狂逆,痛彻心脾,禁不住厉叫出声,身形倒撞飞出。 一双攫向昊天老怪铁拐凶邪亦被带得飞出,不料老怪护心囊内如喷电两股射出毒液。 一双凶邪头面顿为所伤,只觉一片奇热如焚,刺入炙痛扑面囊来,真是一窒,张咀凄厉出声,叭哒坠地不起。 昊天老怪人虽震飞,却临危不乱,在一双凶邪松开拐杖之际,人在虚空却猛一拧身,拐杖支地倏又立了起来。 三尸魔君虽为一双凶邪之死所惊,但知凶危已间不容发,立时抢攻出手。 其他五邪亦同时逼攻老怪,绝不能让老怪缓出乎来掣出青镡剑,否则他们六人亦要梵尸此洞中。 只见昊天老怪口中厉啸频频,身形飞腾,左右双拐轮番攻出,带起一片悸耳啸风。 荀异等人皆为武林高手,一招一式无不玄诡民异,攻其必救。 昊天子面对六个武林顶尖凶邪不敢丝毫大意,因荀异等人出招辛辣犯毒,无所不用其极,他兔起鹤落,杖势连环,但无法腾出一只手来掣出肩后青镡剑,心内暗暗焦急。 半个时辰过去,依然拼搏猛烈,无分胜负。 昊天老怪知荀异六邪如此狠猛缠斗,必是想活活累死自己,武功再高,但人究竟不是铜打铁浇的,再如此打下去,如不逞险胜,目已必无法幸免。 心念一定,口中突发出袅鸣狞笑,身形暴起疾转如轮,一双铁拐亦如两伞般旋开来,仗势如山,扩及五丈方圆,立时将荀异六邪逼得纷纷退了开去。 荀异立知不妙,面色一变,暴喝道:“速退!”双手齐扬打出一片尸毒黑青,身形猛退。 其余五邪亦打出独门晴器,回身疾窜。 昊天老怪竟视若无睹,趁着逼退六邪之际,猛撤肩后青镡剑,惊虹脱鞘而出,匹练卷飞,四个凶邪身法稍慢,顿时卷体而过,嗥音方吐,已自斩成两断,鲜血喷飞如雨,死状厥惨。 荀异与另一凶邪身法略快,侥幸冲出奇门之外,却为芒尾削去股肉一片,曳着一片血雨遁去。 昊天老怪撤回剑势,铁拐踉跄顿地,连续几个摇晃才行稳住,但已喘不成声,汗下如雨,面色苍白宛如白纸,耗力太过,取出三颗灵丹服下,却又不敢调息行动,防来敌陆续攻入。 蓦地—— 石壁之内忽送出一声轻微叹息声,不禁面色大变,只听低嚎道:“春蚕到死丝主尽,腊炬成烬泪始干。” 虽然微北但依然听得清晰入耳。 昊天老怪一颗心陡地往下一沉,喝道:“尊驾何人?藏身何处?” “老朽与你一般,妄想丹笈与青镡剑,习成绝艺,自可纵横天下,唯吾称尊,只是老朽并无你唐昊天如此幸运,为洞主擒住,斩去一双手臂,及禁住全部武功,俟有缘人到来,悟出此洞玄秘方能脱囚重见天日!” 昊天老怪忙道:“尊驾被囚何处?唐某是否可救尊驾?” 那人叹息一声道:“你无能解救老朽,老朽就囚禁在石壁之内,若妄行用剑破壁,立即触动禁制,此洞即为雷音炸成劫灰,你也无法幸免!” 昊天老怪不禁暗暗心惊,道:“在下巳获青镡剑,当是有缘人,但不知丹笈藏在何处,尊驾若知恳请相告。” 壁内老叟答道:“当初你破洞进入之时,老朽只道你是洞主所言有缘,但连日来观察你之所行所为,老朽欣喜之心为之冷了半截,唯德才能服人,德乃福之基,你连近身之人均不可托以心腹,反用药物控制心灵,此乃暴君独夫所为,焉能成事,如今即使亡羊补牢,但是否来得及,老朽未能断言。” 昊天老怪被此老人骂得面上无光,但听得最后,贪欲之念又不禁油然泛起,忙道:“在下极愿妄羊补牢,改过迁善,如若获有凡笈,在下必能救尊驾出囚!” 壁内老人轻哼一声道:“老朽如不急于出囚,也不会相告补救之策,但此策是否可行尚不得而知?只怕你不愿听老朽的话!” 昊天老怪急道:“在下唯命是从!” 那老叟答道:“好,老朽问你,日前老朽曾目睹你取出一面玉符察视,符呈凰形,听洞主仙去之前曾对老朽说过,须龙凰合壁,才可取有丹笈,老朽请问龙凰如何合壁方法,洞主却未作答,只说金龙翠凰四字。” 昊天老怪大喜道:“在下这面令符就是翠凰令符,这也是在下在中洞悟出壁上留字奥义金龙翠凰之故。” “原来如此,你既然持有翠凰玉符,必然也有金龙令符,何不敢出参悟奥秘!” 昊天老怪摇首苦笑道:“金龙令符尚未到手?” 老叟诧问其故。 昊天老怪道出一段当年秘辛。 老眼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年事有舛错,并非罪在钟离春,应更厚恩相结,你不但不曾,反疑心钟离春有不轨之谋,药物所害使他无法出洞,遂致多年来金龙翠凰未能合壁,扪心自问,不觉弄巧成拙么?” 昊天老怪辫白道:“一则钟离春确有私心,再在下想到天竺万象门曼陀尊王为了翠凰玉符及迷宗难经下册之失绝不会不远来中土寻觅!” 那老叟冷笑道:“这些年来怎么万象门曼陀尊王一无动静!” 昊天老怪道:“有,万象门下迭次前来中土追寻真象,但本门弟子未敢泄露,因万象门下并未身怀金龙玉符及迷宗难经上册之故,在下虽需此两物,但绝不能引来玉虚洞府强敌,迄至最近才闻讯天竺高手就在伏牛近处失踪之事。” 那老叟冷笑道:“这些事你自何处得知?难道你那手下一无隐瞒么?” 昊天老怪咀角不禁泛出得意的笑容,道:“在下与他们心灵相通,丝毫无法隐瞒实情!” 老叟不禁嘿嘿冷笑道:“你也太刚愎自用了!你坚信心灵控制之术,若你不幸身亡,则六丁六甲亦无法活命,倘若方才三尸魔君荀异得逞,一击将你毙命掌下,那么六丁六甲现在命运如何?” 吴天老怪道:“在下不幸身亡,六丁六甲亦必气绝身死?” 老叟叹息一声道:“你太自信了,现在六丁六甲身在何处?” “六丁六甲艰既仅剩下九人?”昊天老怪目泛黯然之色道:“山外强敌进袭,樊离及练民宜二人力驱强敌时不寺身罹暗算,只剩下十人在罗喉十煞阵内,方才心有灵兆,知又有一人惨死是以既仅剩九人而已。” “方才樊离及练民宜之死你是否心有震兆?” 昊天老怪闻言不禁呆住,暗道:“对呀,樊离及练民宜身死,我为何一无所觉?” 只听那老叟长叹一声道:“倘若老朽料测不差,樊离练民宜两人并未绝命,佯装中了暗算坠下崖去逃逸无踪!” 昊天老怪困惑不解地摇摇头道:“这不可能,他两人没有解药,虽然逃出,亦无法活命!”老叟冷笑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凡事不可自信太过,六丁六甲在此汝虞我诈,境遇之下,各存私心,彼此无法信任,老朽深信樊离与练民宜交谊深笃,巳配制成解药,相偕趁机逃去,你如不信,不妨试用控心之术能否召回罗喉十煞阵内十位护法?” 昊天老怪闻言不禁胆寒心怵,立即施展出心灵控制之术,但一无动静,不禁面色因而大变。 老叟道:“如何?老朽料测此刻十煞阵强敌巳然被驱退,但十位护法有半数伤折,再不亡羊补牢,老朽定然目睹你横尸此洞!” 昊天老怪果然沉不下气,目泛惊悸之色道:“烦请尊驾速为指教?在下感恩不浅!” 老叟答道:“老朽料测钟离春必知金龙玉符及迷宗难经上册下落,他所以不说者,即因怀恨你视六丁六甲为奴,不可委以腹心,存下两败俱伤之念,六丁六甲俱已丧命,你也难独活,方才荀异等人扑袭情形,堪为殷鉴,你虽有青镡剑之助,无如两腿尚残,插翅无法,若赐之解药,去后洞中共参丹笈,或能使他们回心转意!” 昊天老怪不禁面现为难之色,良久才道:“倘或他们服下解药后翻脸成仇为之奈何!” 寂然无声,良久亦无答语。 昊天老怪知壁内老人心巳动怒,叹息一声道:“在下为了自保,亦不算是什么大错!” 只听壁内老人冷笑道:“冥顽不灵,你不赐解药就可保全你唐昊天的性命么?” 昊天老怪沉吟片刻,才慨然答道:“好,在下听从尊驾之言!” 老叟道:“听不听全在于你,老朽也不惧你失言,龙凰合璧之奥老朽已惨悟多半,何况取出丹笈仍须老朽不可,你若无缘,自有他人有缘!” 昊天老怪闻言不禁暗喜,道:“在下说话,决无反悔,否则必死于乱剑之下!” 老叟不答。 昊天老怪又道:“既然强敌驱尽,在下意欲去十煞阵内一行,瞧瞧是否仍有生还之人!” 老叟道:“此乃老朽臆测之词,因久未有人恃强侵入,也许尚在洞外窥伺,如不幸为老朽言中,你也出去不了。” 吴天老怪意似不信,叮的一声铁拐点地,起式不动,虚空飘出。 身距洞外不足两尺之处,突感一股巨风撞来,力逾山岳,震得倒飞了回来,几乎双拐沉不住椿,不禁大骇。 忽闻洞外禁制风雷隐隐起了一片喝叱,刀剑撞击,掌拳相劈啸风之声,显然敌我双方相遇激发了一场生死拼搏。 昊天老怪听出那是一场舍死忘生的猛烈拼搏,他有心想藉双方拼斗之际出外探明情势,又恐而遭敌方扑袭,因之为危,岂可再乎,惧重蹈覆辙,不禁踌躇犹豫。 只听老叟语声传来道:“老朽看你还是不出去的好,福祸无门,唯人自召,生死之别,只因一念之差。” 既闻壁内老叟之言,昊天老怪已然首鼠两端,不敢冒险一试,不禁沮丧气馁,废然叹息一声。 有顷,洞外隐隐传来数声凄厉惨嗥,拼搏啸风之声寂然而灭,一切又趋归于宁静。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风雷隆隆过处,四条人影鱼贯掠入,正是八荒大师,邓玉波、林铜及钟离春四人,衣裤残破满沾尘土,汗水涔涔,四人躬身道:“参见门主!” 昊天老怪道:“四位辛苦了,方才是何方侵袭?” 八荒大师道:“崂山、青城、武当、五台、南岳五派高手?” 昊天老怪道:“本门与他们无仇无怨,为何迭受击袭。” 林铜答道:“无非因剑笈之故,此事说来话长,目前却无暇细说,强敌虽暂退出,今晚必将卷土重来,不知门主是否悟出丹笈藏处,不然趁早撤出,夜长梦多恐属下等无能为力!” 昊天老怪诧道:“这却是为何?” 林铜道:“六丁六甲,十二护法已丧其八!” “什么?”昊天老怪面色大变道:“只剩下你们四位了么?” 林铜答道:“满山弟子已呈现不稳之态,焦总坛主已有怨言说山主不听信其先发制人之策,徒作困兽之斗,现已十丧其二,若如此持续,不出半月本门弟子恐伤折殆尽!” 昊天老怪内心气极,但受壁内老叟之诫,不敢现于颜色,长叹一声道:“此乃老夫之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八荒护法,有劳在鼎内取出一朱红色玉瓶!” 八荒大师迟疑地望了昊天老怪一眼,不敢违忤,身形确在铁铸丹鼎之前,探手眼觅,须臾取出一双长颈朱红玉瓶递与昊天老怪手中。 昊天老怪倾出八粒翠绿清香扑鼻丹丸,含笑道:“每位分服两粒,立解心灵解控,老夫前因双腿残瘫,遂用导心之术指挥内外,立意良喜,岂料竟铸成大错,此刻四位已是自由之身……”说着一一分赐丹药,又顷出十二粒丹药,接道:“此丹与水调和,分赐本门弟子服下,去留任便。” 八荒大师四人已服下解药,闻言不禁愕然,邓玉波道:“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我等去说服焦总坛主,同克难危?” 林铜犹豫了一下,终慨然应允。 四位护法转身掠去。 昊天老怪道:“四位请慢!” 林铜转身道:“门主还有何吩咐?” 昊天老怪道:“全仗四位费心了,但不可勉强,邓护法说得一点不错,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然参悟丹笈藏处之秘,非借助金龙凰玉符不可,凭空摸索,事倍功半,老夫不信这么多年,万象门曼陀尊王就此置之不问了么?” 邓玉波道:“据属下所知,天竺曼陀尊王率领甚多天竺高手已至,现在山外观望不定,究竟曼陀尊王有何打算,尚无法知道,容属下等稳住本门弟子心情后再行计议。”言毕偕同八荒大师等人掠出。 昊天老怪面色频频变异,不知是愤怒、还是感喟。 只听壁内老叟道:“你后悔了么?” 昊天老怪道:“在下说过决不后悔?” 老叟又道:“看来你是意出至诚,事尚有可为,若万一有假,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昊天老怪禁不住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噤,面色大变。 壁内老叟冷笑一声道:“这四位护法无一不是心智卓绝,武功已臻化境之辈,你认为他们已将丹药服下了么?可惜你至临死犹不知悔悟,如今已是无可挽回,老朽也懒得管你的事了。” 昊天老怪忙道:“尊驾不可误会,在下所赐之药,正是解救他们身罹之毒,激发体内的潜能,俾能把毒性尽除,毫无保存,再赐第二种药调和功力倍增!” 老叟道:“老朽还会相信你的话么?你拿自己性命如同儿戏,与老朽何干?唉,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昊天老怪双拐顿地,一跃腾身掠至丹鼎之前,取出一瓶,色泽碧绿晶莹,放在石台之上,高声道:“尊驾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解药在此,在下已勘透,人生百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如此做,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壁内老叟却寂然不答。 突然昊天老怪面色一变,似察觉有入侵入触动奇门禁制,迅速将青镡剑脱鞘拔在手中,高喝道:“什么人?” 只听传来焦叔平语声道:“属下焦叔平!” 昊天老怪眼珠疾转,沉声道:“进来,本座有话问你!” 焦叔平答道:“门主禁例,只许十二护法进入,属下不敢违忤!” 昊天老怪目露怒光,杀机暴射,但倏又隐去,和颜悦色道:“总坛主来此有要事,既不进入,就在门外禀明也是一样。” 焦叔平道:“禀知门主,同室操戈,并非好事,属下因林铜、邓玉波、八荒大师三人与钟离春反目相向,此刻双方业已剑拔弩张,拼搏一触即发,特来禀明设法制止。” 昊天老怪诧道:“他们四人为了何事反目?” “事因门主所赐解药而起,四位护法均心疑门主有诈,故而解药并未服下……” 昊天老怪闻言面色大变,料不到真为壁内老人言中,只听焦叔平说下去! “但解药真假总须证实,为此林铜等护法官说钟离春护法实系罪魁祸首,倘不是钟离春,他们三人决难陷身此洞,如今虽已悔悟,但必须由钟离春护法服下解药方能证实真伪。” 焦叔平语声咯咯一顿,又道:“是之争论不决,导致反目相向,故来此禀明门主定夺。”昊天老怪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林铜三位护法,要是老夫也要如此做,老夫尚有妙药一瓶,与前赐之药一般服法,传老夫之命,不可争执,钟离春护法原应先服之辨明真伪。”说着已握住药瓶,朗喝道:“焦总坛主接着!” 药瓶如矢离弦般射了出去。 显然焦叔平巳接着了药瓶,道:“门主还有何吩咐?” 昊天者怪淡淡一笑道:“请相告四位护法,俟服下解药证实不假后,还请前来一晤,我等从此刻起巳生死同命,风雨同舟,终须计议退敌万全之计!” 只闻焦叔平语声道:“属下遵命!” 只闻轻微衣袂破风之声,倏然远去疾杳。 突听壁内老人叹息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你那徒众久萌离去之念,如今赐药解救,恐难挽回其离去之心意,合山之众,只怕要散去多半!” 昊天老怪黯然笑笑道:“也只好由他们了!” 老叟又道:“当然只好由他们了,这玉虚洞内你布置了无数奇门禁制,正反应用,威力强大,奈无人主持,又经来敌侵扰破坏不少,威力不言而知已灭弱甚多,目前人手奇缺,又无险可凭,老朽耽心的是少数余敌潜藏此洞,俟机一击出手,你纵有虎狼之勇,也不堪……” 言犹未了,突见一双金光闪闪梭形暗器疾闪而入,破空锐啸。 昊天老怪不禁骇然猛凛,左杖猛然而出。 认位奇准,杖首与梭尖猛接。 那梭形暗器顿时被震得逆射回去,却已现出一蓬烈焰,疾如电闪坠往洞外奇门内。 蓦地—— 一声惊天霹雳过处,雷火眩闪,石飞炸裂如雨,接着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洞室亦起一阵震撼。 这梭形暗器无疑是那要命无常勾君迟独门暗器“雷火霹雳金梭!” 幸亏仅一支金梭,如八支联发,这玉虚后洞必炸成一堆劫灰。 昊天老怪不禁目瞪口张,面色黯然如灰,不禁猛萌大势已去之感…… 口口口口口口 事实上长眉罗汉,舒长沛,梅九龄三人与钟离春争论之下确有其事,但未至反目相向。 钟离春仰天长叹一声道:“我钟离春确是罪孽深重,为遂私欲,遂意图将天下异已一网打尽沉伦,如今脱囚有望,但此药不知真假,兄弟决服下就是,若三位察觉有异,请将兄弟一击毙命,以免生不如死!” 忽见焦叔平如飞而至,手持一双碧绿玉瓶。 长眉罗汉诧道:“焦总坛主,你手持何物?” 焦叔平含笑道:“解药!” 梅九龄不禁一怔,面现困惑不解之色道:“难怪老怪先前所赐之药,确是假的不成?” “也是真的!”焦叔平道:“但须此药一并服下,方可永远解除心灵禁制,接着把昊天老怪之言叙出。 舒长沛笑笑,伸手在焦叔平于中接过药瓶,倾出丹药,两次赐药一并服下,道:“钟离兄,如今无须争执,在下已服下,生死由命,成事在天,老怪现已是穷途末路,他如有相害之心,我等入得洞内,早丧命在青镡剑之下了!” 钟离春面有愧色,忙将解药服下。 四位护法服下解药后,功行周身,只觉舒泰无比,知已解除心灵禁制。 梅九龄道:“眼下我等尚须重回内洞面晤老怪么?” 舒长沛略一沉吟道:“无须,我等暂不去,老怪自乱方寸,如坐针毡,不过尚须在老怪洞外另布奇门,困死其内,且待一个时辰后再去不迟!” 钟离春颔首道:“此计甚好,但我等何去何从?” 梅九龄冷冷一笑道:“此刻钟离老师不是自由了么?四海辽阔,任君遨游,毫无羁束,有谁拦阻你钟离老师不成?” 钟离春不禁老脸一红,郝然笑道:“兄弟耿耿于怀者就是天竺万象门镇山之宝翠凰玉符及迷宗难经下册尚未物归原主,是以兄弟亟欲取回,亲身前往天竺向曼陀尊王负荆请罪。” 只听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这到不劳费心,正主儿不久也要到了!就瞧你钟离兄有何面目与曼陀尊王相见!” 钟离春不禁大吃一惊,只觉语音宛然稔熟,循声望去,但见江湖一怪醉济颠邓奇同着佛门高人百了神尼翩然走来。 四位护法当年均与神尼及老醉鬼是江湖旧识,尤其是舒长沛疾步趋前与百了神尼施礼道谢多年照顾家人之情。 百了神尼含笑道:“你我至交,理所当然,但并非贫尼一人之功,此刻并非叙阔之时,施主何妨稍忍数日!”说着目注了焦叔平一眼,接道:“令郎孝心不匮,诚可感天,施主能云开见日,乃令郎精诚所致。” 舒长沛不觉望了焦叔平一眼,只见焦叔平目光中泪光闪现,忙哈哈大笑道:“无论如何,追源溯始,在下还是要向神尼申谢。” 百了神尼忙道:“不敢!” 长眉罗汉趋前合掌施礼道:“神尼!老衲罪孽深重,只道今生永无机会在我佛面前忏悔。” 百了神尼道:“长眉师弟,不种前生因,何来后世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应高兴才是,徒作斯言何益?” 长眉罗汉低喧了一声佛号,便自默然。 钟离春不解百了神尼话中涵意,更不明焦叔平就是舒翔飞,已是按耐不住,道:“老醉鬼,你说正主儿即将来到,是否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 郑奇两眼一瞪,道:“谁说不是!” 梅九龄道:“我等不如去至总坛共商如何?” 玉虚洞天内局势已然稳住,群雄前往总坛,只有百了神尼与焦叔平赶至昊天老怪洞外另布一重奇门禁制后,才回总坛而去。 第二十一章 巨邪降伏 朝阳正上,晨雾尚未消散。 山外情势更比玉虚洞天内云诡波谲,尤其新野城外靠近伏牛山麓竟然武林人物充斥,三三两两,盲无所从到处游荡,打听玉虚洞天消息。 许多人是有所为而来,也有许多人是无所为而来,不管有所为或无所为,但玉虚洞天情势却是秘防外泄,一丝风声不透,所听到的就是进入伏牛必死无疑,昊天老怪已到手青镡剑及丹笈,无异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均不敢以身涉险,何况亦不知玉虚洞天确址,真正有所为者,决不致逡巡不前,而是他们有所畏忌。 头一个就属邢无弼,为不敢违背玄都上人之嘱,请他避开五日,连日来因友及友,辗转相约,邀来甚多人手,其中不乏卓著盛名人物。 然而,邢无弼却不敢露面,只藏身幕后策划,惟有他才知玉虚洞天确处,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使他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 其次就是天璇星君石中辉及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还有中条神龙方奇崖五雷判穆元亮等人。 方奇崖来此目的并非觊觎玉虚洞府剑笈,而是追踪邢无弼索偿断指之仇。 九尾天狐何素素正在那家村口饭庄棚内与天璇星君石中辉对坐品酌。 棚内竟是坐无虚席,甚至棚外大树下摆设了甚多桌凳,也是满座,生意之好,竟是无以复加。 何素素失却了往日的妖治媚笑,寒着一张脸默默进食,忽轻叹一声道:“中辉,贱妾看来事有蹊跷,怎么都是观望不前?不见其入,亦不见其出?” 天璇星君泰然而笑道:“素素!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你所为何来,为何亦是犹豫不前!” 说着压低语声道:“剑谱之失及白云观之事难道你一无警惕么?如不出石某所料,那焦叔平此刻已设下圈套,静候你入伏一网成擒洌!” 何素素面色一变,怒道:“贱妾是说他们,你尽自指责贱妾为何?” 天璇星君微微一笑,道:“他们么?比你心中更焦急不耐,因其中不少是邢无弼带来的人,未必邢无弼也在其内,据石某所知,申屠怀远及荀异已率领人手深入伏牛,迄今仍无音信,邢无弼若轻举妄动,万一遇上他们恐招来杀身大祸!” 何素素目露惊容道:“邢无弼真在此处?” 天璇星君颔首道:“八成错不了,素素,听石某之劝,休妄念争雄图霸,不如奇情烟霞,莳花种菜,颐养天年,何苦溷身血腥江湖中!” 何素素毫不为动,绽展一丝笑靥,道:“剑在弦上,不得不发,贱妾如不将焦叔平丑鬼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天璇星君暗暗叹息一声,他略擅风鉴之术,瞧出何素素天庭 上隐泛一道死气,知孽重难逃天遣,一路随来,苦口婆心相劝,何素素却坚执已见,不但不听,当作耳边秋风,而且怒责天璇星君理该遵守护誓。 蓦地—— 一个玄衣劲装带刀汉子疾奔而入,大叫道:“古兄,小弟发现三尸魔君荀异与贺兰山主申屠怀远踪迹,他们已侵入玉虚洞天,不幸败逃,伤亡惨重!” 东向一席五人闻言霍地立起,其中一个麻脸大汉忙道:“他们现在何处?” “离此五里外谷野中!” 麻脸大汉丢下一块纹银,大喝道:“走!” 六条身影先后奔去。 江湖群雄纷纷立起,离座追去。 何素素道:“中辉,我们也去!” 天璇星君微微一笑,离座起身与何素素并肩飘然走出棚外,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江湖人物生性好奇,闻知申屠怀远及荀异惨败,莫不怦然心动,一刹那间,如鸟兽散尽走一空。 但群雄一至谷野山口外即被阻住,为申屠怀远手下喝阻,只见一个蓬发虬须神态狞恶老者手握一柄雁翎砍山刀立在山口上阴恻恻冷笑道:“诸位如是心存幸灾乐祸而来,谨防招惹杀身之祸!” 群雄忽飞出一声冷笑道:“尊驾新败之余,尚敢大言不惭,看来贺兰山主是个心胸狭隘之辈,难怪邢无弼叛门!” 老者勃然大怒,双肩微晃循声扑去,群雄纷纷闪了开去,恐遭池鱼之殃。 那讥刺出声之人乃一玄衣劲装汉子,见老者扑来,咀角竟泛出一声轻蔑阴笑,霍的拔剑出鞘振腕一式“白蛇吐信”,幻出一颗碗大寒星袭向老者心坎死穴。 老者飞鹰攫兔身法势强劲猛,半空中见那人竟挥剑攻出,不由暴喝如雷道:“找死!” 雁翎砍山刀猛起一式“回风舞柳”劈了出去。 那玄衣劲装汉子剑至中途,突感胸后穴道一冷,情知遭了暗算,不由脸色惨变,刀光疾闪过去,已自叭哒坠地,横尸血泊中。 蓬发虬髯老者身形落地,两目楞住,原意略施惩戒,慑住群雄退去。不料此人竟丧生在自己刀下,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蓦然悟出那是借刀杀人之计,意在挑起武林群雄众怒。 他憬悟得迟,面色一变,急急返身回跃,只见五条身影疾如鬼魅凌风般落足身外阻住去路,只听冷笑道:“江湖若容你等凶邪存在,武林中怎可平静。” 语声中五人联臂出手,攻向蓬发虬髯老者。 这五人不知是何来历,但武功精奇,配合严谨,招招都是攻其必救,辛辣诡异。 武林群雄竟是一个未走,均停足远处旁观此一猛烈生死拼搏。 九尾天狐何素素与天璇星君并肩旁观,只有天璇星君眼力锐厉,发觉那死在虬髯老者雁翎刀下的玄衣劲装汉子,并非力有不敌,而是死在暗算之下。 顿时警觉其中有一项极大的阴谋在内,但目的何在?令人煞费疑猜。 蓦然,耳边忽送来其爱女曼妙语声,不禁凝耳倾听,面现愉悦笑容。 何素素察觉天璇星君神色有异,不禁诧道:“中辉,你为何面现笑容!” 天璇星君道:“石某笑你这玄阴教主放着正事不办,尽自瞧热闹则甚?” 何素素嗔道:“谁说贱妾放着正事不办,贱妾意欲助那五人一臂之力,制住申屠怀远门下!” 天璇星君不禁一怔,诧道:“你这是无事生非,故树强敌?” 何素素轻哼一声道:“你错了,贱妾急于找到玉虚洞天确址,手刃焦叔平丑鬼,取得剑笈,眼前正是大好时机,只有申屠怀远、荀异等人去过玉虚洞府,为何舍近就远!” 立时八个玄阴教高手随着何素素之后腾起。 双方舍死忘生猛拼,正打得难分难解,虬髯老者喝道:“你们再不知进退,休怨老夫心辣手黑了?” 突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娇笑道:“未必见得!” 猛感一般香味扑鼻,不由自主地天晕地转,望后倒去。 何素素已夹着一串银铃笑声惊鸿疾飞而至,五条夹攻老者身影疾飘开去。 一个玄阴教高手掠至老者身前,疾探右臂夹起,只听何素素喝道:“走!回观去!” 带着玄阴教高手掠回白云观。 这时,山口内突冒出申屠怀远荀异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急急追向九尾天狐何素素之后。 何素素奔回白云观途中,陡地发觉天璇星君未曾随来,不知何往,不由大感困惑焦急,虽知天璇星君千金一诺,绝不会弃她而去,无如荀异群邪追赶甚急,不遐思索,遂急急奔回。 白云观仍是清净幽雅,何素素由九华观内来到,发现是一座空观,乃明查暗访,方知是焦叔平所为,显然妙庄等四人俱已无幸,更把焦叔平恨入骨髓,与天璇星君两人在白云观布下了多重奇门禁制。 三尸魔君荀异等人赶至白云观外,只见何素素独自一人罗衣飘飘,面泛狐媚笑容立在观外,娇声道:“荀峡主,别来无恙?” 荀异与何素素当年曾是旧识,不禁双眉一皱道:“何教主,你如今是一教之主,与老朽也是旧识,为何无事生非,与老朽为敌,对你玄阴教有害无益。” 何素素狐媚一笑道:“谁说我与你荀峡主为敌?” 荀异沉声道:“你暗算老朽手下又把他擒走,还说未与老朽为敌?” 何素素不禁咯咯娇笑道:“那人真是你峡主手下么?” 荀异不禁呆住。 申屠怀远道:“此人是老夫手下?” 何素素面色一寒,冷笑道:“申屠山主,既是你的手下那就好,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那手下刀下横尸,请问山主怎么还我一个公道?” 申屠怀远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老夫在那谷野中坐息,是你等找上门来无事生非,怨得了谁?” “什么?”何索素面色一冷,冷笑道:“那片谷野是你贺兰山么?谁招惹了谁,一问就知?” 手指向外一指追随而至的武林群雄。 不须问话,申屠怀远早闻禀明是自己这方先动手伤人,理屈在己,一时之间竟不知所答。 何素素冷笑道:“我知道申屠山主已是名震江湖的一方称雄,但玄阴教也并非无能之辈,怎容任人欺凌杀害,我只知杀人 偿命,二位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 申屠怀远面色铁青,厉声狂笑道:“老夫手下若有损半根毫发,就是你玄阴教烟消瓦解,血洗无存之日!” 何素素淡淡一笑道:“好,我何素素无不接着就是!” 转身一闪,即已杳失在奇门禁制中。 荀异长叹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苟某深感事有蹊跷,我等藏身在那山谷中异常隐秘,为何让武林群雄获知,莫非又误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么?” 申屠怀远猛然醒悟,神色一变道:“荀兄说得一点不错,那又是谁咧?” 荀异略一沉吟,道:“依葛某看来,如非雷音谷主,就是邢无弼!” 申屠怀远心神不由一阵狂震,颔首道:“除了他们还有谁?荀兄,眼前你我如何应付。” 荀异忖思良久,叹息一声道:“由我荀异独自一人前往拜观面见何素素,先听何素素语气是否尚有转圜余地,再论友敌,只此一途,别无善策。” 不待申屠怀远同意,立即快步走向白云庵而去。 观内忽传出朗朗大喝道:“站住!” 荀异倏然止步,高声道:“烦劳通禀教主,就说老朽荀异求见!” 接着观内忽传出语声道:“荀峡主,敝教主有请!” 申屠怀远目送三尸魔君荀异身影消失在白云观内,面上不禁泛出异样神色,有种无名的屈辱感觉袭击他的心头。 忽见远处武林群雄中走出一四旬青袍背剑儒生,快步走向自己身前,抱拳笑道:“申屠山主,在下岭南万世青,有句不当之言,不知山主愿听与否?” 申屠怀远道:“万朋友见教,老朽洗耳恭听!” 万世青道:“荀峡主此去白云观在下譬作羊入虎口,有去无还!”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道;“万朋友未免太小觑了荀峡主,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荀峡主如非有恃无恐,岂可孤身而入,玉虚洞天无异龙潭虚穴,老朽与荀峡主尚敢闯入,何惧这小小的白云观!” 万世青摇头叹息道:“当断不断,依在下之见山主宜长驱而入,以雷霆之势将玄阴教连根歼灭,如此山主重振威望,何愁不万方孚归,邢无弼不除!” 申屠怀远道:“万朋友与玄阴教有深仇大恨么?” 万世青不由朗笑道:“白云观为玄阴教分坛,源由四名女弟子主持,淫乱好杀,无恶不作,丧生在观内无辜壮男不计其数,新野知县闻报派兵剿拿,只因风声外泄,四名女弟子得以逃去,其师玄阴教主九尾妖狐何素素尤更淫恶,这种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何独在下万世青!” 语声略略一顿,接道:“何素素雄心万丈,此来风闻与雷音谷主及黄山天璇星君已结盟联手,雷音谷主与山主誓不两立,请问是否可以善了,在下言尽于此!” 言毕长施一揖,转身疾如离弦之弩般返回武林群雄众中。 申屠怀远虽觉万世青之言有理,但不可造次,转面四顾其手下道:“不论如何,尚俟荀峡主出观再行计议!” 且说万世青回得武林群雄中,突闻身后语声传来道:“万朋友,谁说我黄山与玄阴教结盟联手。” 万世青心神一凛,转面望去,只见是黄山天璇星君面带微 笑,两道目光注视在自己脸上,忙抱拳答道:“原来是石庄主,如今江湖道上传说纷坛,无不盛道贵山与玄阴教主结盟之事,方才尚有人亲眼目睹庄主与何素京在酒店内进食,这还有假的不成!”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石某与何素家结伴而来一点不假,但并未结盟.石某此来意在寻觅邢无弼及另一强仇宿怨,方才何素素无故节外生枝,石某拦阻她坚不听从,是以各奔西东,独行其是了!” 万世青愕然诧道:“如此说来,都是在下的不是了!” 天璇星君哈哈大笑道:“万朋友无须自责,泾渭同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颠倒之言纵有,不去听信自然无,石某并无相责万朋友之意!” 盲毕转身离去。 忽见大槐庄庄主韩畏三及中条一龙方奇崖疾奔趋来抱拳行礼。 石中辉目露喜容道:“两位别来无恙?” 迳自拉着方韩两人远离武林群雄众而去。 方奇崖道:“石庄主,方某早就发现了庄主,为了何素素之故不敢亲近,片刻之前才听得庄主之言才解胸中忧虑!” 石中辉忽正色道:“各大门派是否需参与伏牛玉虚洞天之事!” 方奇崖道:“风闻玉虚剑笈已掀起一场惊天动地风波,主要是为了邢无弼也来此,各大门派犹不胜信邢无弼是巨恶之徒,竟欲遣人来伏牛探明究竟,为方某力阻作罢,但方某惧邢无弼狡计多智,利用情势引起弥天杀劫!” 天璇星君微笑道:“两位是否知万世青是何来历?” 方韩两人互望了一眼,摇首茫然不知。 天璇星君道:“万世青实乃邢无弼党羽,阴谋挑起申屠怀远与玄阴教仇杀,亦引起武林群雄不忿何素素所为,是以不出三四个时辰,白云观外必见一番腥风血雨?” 韩畏三骇然道:“荀异此刻不是进入白云观义充鲁仲连,调解双方和好么?” 天璇星君微笑道:“邢无弼用心深沉,怎会使双方捐弃前嫌!话虽如此,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答应以不变应万变,别无良策!” 方奇崖道:“邢无弼此举用意方某愚昧,不解其真正目的!” 天璇星君道:“无他,邢无弼因无后顾之忧,如此他可顺利无阻前往玉虚洞府,殊不知佛门神尼百了师太及全无忌等均在玉虚洞外设伏,重重阻难下,邢无弼必知难而退,石某臆料邢无弼或避不出面驱使他人为虎作伥,否则他亦必诡秘本来面目,话虽如此,总之这将是一场艰苦惨厉之战!” 韩畏三望了方奇崖一眼,道:“韩某两人武功虽不济,但不甘后人,愿为前驱!” 天璇星君面现诚挚之笑容,道:“实不相瞒,石某与邢无弼誓不两立,但为了武林大局,不得不暂且隐忍,方才石某得百了神尼传讯,知两位已偕随各大门派高手前来,现均在新野城中守候两位传讯再作进退之计……” 方奇崖与韩畏三两人闻言不禁面上火热辣红,只听石中辉含笑道:“神尼深知两位都是义薄云天,嫉恶如仇极为难得一见武林高人,但绝不能让各大门派介入,恐弄巧成拙!” 方奇崖呆得一呆道:“此是何故?” 天璇星君低声说了一阵。 方奇崖韩畏三两人面色大变,急急转身奔望新野城而去。 天璇星君略一思忖,身形微晃,一鹤冲天拔起,穿空云飞,转瞬无踪。 荀异举步望白云观内走去,但见观内花木扶疏,草菌绿毡,清净异常。 楹柱前分悬一联! “闲招白云鹤千里,静观黄庭香一炉。” 只觉四静无人,不禁一怔。忽闻观殿内钹鼓一响,却见两行黑袍人鱼贯而出,分列殿外神态异常恭敬。接着玄阴教主何素素身着一袭翠绿罗衣,盈盈走出殿外相迎。 何素素虽年逾五旬,但驻颜有术,却似三旬上下,肌肤白嫩,妖治动人,媚笑道:“荀峡主,造访敝观谅系替申屠怀远说词而来,暂不论是非曲直,峡主此来是客,何素素岂能失礼,请!” 荀异哈哈大笑道:“究竟是一门之主,气派雄伟森严,老朽来得鲁莽,望乞海涵!” 何素素狐媚一笑,领着荀异转入偏殿,只见偏殿内已设下一席盛宴,珍馐罗列,水陆纷陈。 荀异忙道:“老朽三言两语后即需告辞,教主如此礼敬,老朽愧不敢当!” 何素素曼妙叹息一声道:“我何素素还有要事请教,非三言两语可竟,申屠怀远手下无关轻重,待峡主离去之际,即予释放!” 荀异不禁欣然色喜,道:“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分宾主落座。 何素素殷勤劝了三杯酒后,方启唇道:“峡主可曾觉察申屠怀远狡诈阴沉,心怀不轨么?” 荀异诧道:“何教主由何得知?” 何素素嫣然笑道:“我何素素并非挑拔离间,请问峡主去玉虚洞之前或出得玉虚之后同行高手损折伤亡与申屠怀远一比,剩余多少?其中道理恕我愚昧难解?” 荀异暗道:“是呀!” 不禁疑心顿生,口中却答道:“那是老朽深入玉虚洞后,与昊天老怪展开了一场生死拼搏,非是老朽无能,而是昊天子有青镡剑之助所致。” 何素素咯咯娇笑道:“峡主深入玉虚洞时,那申屠怀远却在何处?罗喉十煞阵玄奥恕我何素素才疏学浅,不知其解,但有一定之理,不论其阵式如何变化奇幻,非生门莫出,峡主既与申屠怀远幸能冲破生门脱身阵外,理该同进同退,为何……” 荀异面色一变,摇手阻止,道:“教主不用说了,老朽已知,但老朽不解的是教主为何知道的如此详尽,宛如亲眼目睹?” 何素素淡淡一笑不答。 荀异恍然明白必是何素素从擒来申屠怀远手下口中吐露,不禁面色一变。 何素素忽然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说来徒乱人意,何素素还有要事请教!” 说着玉掌轻拍,殿后忽盈盈走出四个丽人,巧笑嫣然,手持铃鼓,动作轻盈,银铃一挥,翩翩飞舞如仙,令人眼花缭乱。 三尸魔眉头一皱。 何素素忙道:“酒席宴前,不可无歌舞助兴……” 话犹未了,突见三尸魔君荀异满脸通红,目露欲焰,身驱连连撼震。 何素素嫣然一笑,玉手轻挥道:“荀峡主醉了,你们四人服伺峡主就寝,不许失礼!” 四女歌舞倏止,掺扶着荀异离座而去。 立时,何素素面上笼罩一片霾云,心头如压一块重铅,原为荀异叙出昊天老怪有青镡剑之助,如此一来,玉虚之行未必能稳操胜券。 其次,因天璇星君迄未知其去向下落.忧心不已。 且说申屠怀远等在白云观外,久久不见三尸魔君荀异出来,大感惊疑,略一沉吟,唤道:“段老师!” 只见一矮瘦者应声走出,此人名风雷剑段承远,亦是与荀异并肩逃出玉虚后洞硕果仪存的死党,沉声道:“申屠山主呼唤段某不知为了何事!” 申屠怀远道:“荀峡主久未见出,定罹暗算无疑,兄弟意欲闯入施救,不知意下如何?” 段承远冷冷一笑道:“端凭申屠山主之意,恕段某无法置喙!” 申屠怀远道:“既然如此,恕兄弟越俎代庖了!” 立向门下指示机宜后,分向白云观扑入。 武林群雄中万世青目睹申屠怀远进袭白云观后,咀角泛出一丝得意笑容,趁着群雄不注意时,一闪转面飞奔而出,朝一僻险山径奔行,到达一处参天古干,浓翳蔽目的树林中,疾闪而入。 林中幽暗异常,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万世青似是轻车熟路,东闪西挪,疾步如飞,只见一幢小竹屋深处在密林中,屋内隐现灯光。 万世青身法迅快,转眼掠至竹屋之前,只闻竹屋之内送出,朗朗语声道:“万贤弟么?在下邢无弼恭候已久!” 万世青掠入屋内,只见邢无弼立在桌旁含笑相迎,忙抱拳笑道:“小弟来迟,邢兄见谅!” 邢无弼道:“不敢,贤弟跋涉良苦,邢某委实过意不去,不知情势如何?” 万世青详叙伏牛山内外情势,并言申屠怀远巳攻白云观。 邢无弼眼中顿泛惊喜之色,道:“看来邢某之计得售了,申屠怀远等虽武功卓绝,但何素素毒狡如狐,白云观内无异天罗地网,定然为何素素何擒。” 万世青道:“邢兄已去一强敌,前途艰险谅减去不少。” “这倒未必,看来邢某猜测不错,玉虚洞内昊天老怪已将青镡剑取在手中,不然申屠怀远及荀异焉能如此伤亡惨重,目前仅有他们深入玉虚,内情隐秘知道不少,故何素素欲迫使申屠怀远及荀异听命,卷土重犯玉虚!” 继而哈哈大笑道:“如此邢某定可洗清冤诬,还我清白了!” 万世青不禁一怔道:“邢兄睿智,才比诸葛,恕小弟不解,玄阴教进侵玉虚,未必与邢兄有利!” 邢无弼哈哈朗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邢某此刻才知玉昊钩为石中辉取得,不然蓝衣三煞何致于剑下亡身?如今石中辉及何素素、雷音谷主玉虚之行势不能免,弓满在弦,不能不发,所欠者仅不知玉虚虚实,倘有申屠怀远及荀异之助,终必前往!” 万世青道:“申屠怀远与荀异视雷音谷主无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焉能援手!” 邢无弼冷冷一笑道:“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则以同利为朋,有何素素居间穿针引线何能不暂弃前嫌,何况玉虚之败,系双邪生平奇耻大辱,为湔雪前耻,亦无法不应允!” 万世青点首面现会心微笑道:“邢兄料测他们必两败俱伤,由邢兄率领我等暗蹑其后,于双方疲累之余一举尽歼,但小弟曾目睹石中辉已与何素素联手,并首晤谈!” 邢无弼朗笑道:“那是故布疑阵而已,瞒不过我邢无弼。” 万世青道:“万一玄阴教主得手,青潭玉昊仗以纵横天下,我等恐束手无策!” 邢无弼面色一变,道:“邢某决不使他们双方得逞,贤弟速传讯仍在原定之处会合,邢某先行一步,不见不散!” 身形疾闪而出。 万世青右手一扬,拂熄了屋中灯火,双肩微晃,欲穿出室外之际,忽觉两缕劲风射来,猛觉有异,倏地身形一塌,猛感腿弯穴道一冷,劲力全泄,不禁哎呀出声,仰面倒地。 火花一闪,一道熊熊烈焰升起,只见一面目阴冷老人亮燃夜行火摺,点着了油灯,目光望了屋中景物一瞥,冷笑道:“老朽一步来迟,想是邢贤弟等候不及迳行离去了,也好,老朽自去玉虚洞府便了!” 说着握起油灯,意欲将此屋焚毁。 万世青忙大叫道:“且慢,阁下既是邢大侠之友,为何暗算在下!” “什么?”那老人不禁一怔道:“难道老朽又把事做错了么?老朽误认尊驾系邢贤弟劲敌,故尔废掉尊驾一身武功,大错巳铸,无法补救,且请尊驾在此委曲些时了。” 说着身形疾闪而杳。 万世青情急高叫留步,但人已远去无闻……… 这老人来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废了万世青一身武功,倘万世青死在这深林竹屋内,恐临死亦想不明白其中究竟。 口口口口口口 昊天老怪把药掷向洞外赐与焦叔平后,即转向石壁高声道:“尊驾当可相信了,在下意出至诚,言出由衷!” 但壁内老人竟寂然不答。 昊天老怪又道:“尊驾为何不说话?” 一连问了数声,壁内老人却仍寂然无语。 昊天老怪暗道:“莫非此人意在逼使自己潜心参悟剑笈藏处之秘么?” 不禁暗暗叹息一声,数十年来夙夜匪懈,未竟其志,如今虽已取得青镡剑,但丹笈谜底始终未解,人生苦短,只觉非他之过,只是力有未逮而已。 经过如此一场惊人纷扰后,昊天老怪那能定下心来,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突闻洞外起了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不禁心神猛剧,喝道:“来者何人?” “属下林铜!”只见林铜一人闪入,面色诚敬道:“属下林铜参见门主!” 昊天老怪道:“护法可恢复本来了,无须用假名假姓,其他三位何在?” 梅九龄道:“属下遵命,本洞人手似嫌薄弱,三位护法现在看护外洞,防来敌侵入,属下此来系欲略尽棉薄,相助门主早日寻获丹笈,属下认为奥秘似蕴涵在此太极图文内”,说着迳自步向正对洞门那方石壁而去。 昊天老怪不禁柱杖落地,身形亦随之转了过去。 那方石壁上满录符文,但正中却镌有径尺太极图形,阴阳二极中更镌有密麻如蚁经符。 梅九龄手指阴阳二极,道:“属下如猜测不错,只悟出阴阳二极内经符奥义,一切则可迎刃而解!” 昊天老怪张口欲言之际,猛感一片强大无匹劲风袭至身后,心知受愚,面色一变,暴喝道:“找死!” 双拐顿地上腾之际,忽感双臂如受千斤重击,双拐如遇重力拔阻,不禁厉啸出声,迅疾右臂挽向肩头,突感五指成空,知青镡剑为人摘去,由不得心胆皆寒。 所幸来人并未再击,定睛望去,只见是舒长沛、长眉罗汉,钟离春及焦叔平四人。 一柄青镡剑已为舒长沛挽在手中,不禁心痛如绞,面如死灰,知什么话已是多余了,目注舒长沛苦笑道:“剑如何取得,请赐老夫一死,也只有青镡剑可以制老夫于死地!” 梅九龄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姑念你赐药有德,留你一条命在?” 昊天老怪桀桀怪笑道:“你们不惧养疽成患么?老夫活得一天,你等休想安枕!” 梅九龄右掌弧旋,突然吐气开声喝了一声! “打!”叭的一声巨响,掌力击实昊天老怪后胸。 昊天老怪如受千斤重锤一样,痛彻心脾,气血涣散,不禁狂叫出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长眉罗汉、钟离春、梅九龄三人出指如飞,点实在昊天老怪胸背各大重穴上。 昊天老怪不禁黯然长叹一声。 长眉罗汉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唐施主,恕老衲得罪了!” 右臂飞挽,将唐昊天扛在肩上向总坛走去。 钟离春默然随在最后,目注舒长沛肩披青镡剑,不禁感慨万千,胸中波澜起伏。 在猝袭昊天老怪之际,他与舒长沛同时出手攫取青镡剑,不幸毫厘之差竟如舒长沛所得,暗感痛心疾首。 他自认为罪魁祸首,若非自己,长眉大师,梅九龄、舒长沛等焉能陷身玉虚洞天,虽未免问心有愧,但无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觉青镡剑为舒长沛轻易得去,未免也有不甘,再又觉与他们面和心违,落落寡合,心想禁制已除,何不窃剑逃出山外,鸿飞冥冥而去。 他自始至终,未曾察觉焦叔平与舒长沛实系父子,虽有百了神尼及郑奇来到隐约道破,但他竟疏忽过去,迄仍蒙然无知。 钟离春随即发现不见焦叔平,惊噫出声道:“焦总坛主咧!” 梅九龄回答道:“焦叔平奉在下之命留在后洞取出唐吴天贮藏各物,要紧的无过于那面翠凰玉符及迷宗难经下册,风闻曼陀尊王已兼程赶来,应物归原主才是!” 钟离春佯咳了声道:“事由我起,还应由兄弟来原壁奉赵!” 梅九龄似洞察钟离春肺腑,微笑道:“钟离兄等曼陀尊王来时再说如何?” 回至总坛后,只见胜千里一人守护在内,梅九龄道:“胜老师辛苦了!” 胜千里抱拳施礼道:“不敢,东方舵主既率领合山弟子在外洞听取神尼指示,风闻玄阴教、雷音谷及邢无弼等众人相继赶来伏牛途中,不可不防。” 长眉罗汉已将唐昊子放在另室走入。 东方亮吴景云、吕穿阳、蔡向荣、董慕钦巴上云等人亦相继走入。 舒长沛道:“百了神尼与郑老英雄呢?” 东方亮答道:“两位前辈尚有要事离洞他往,神尼转命在下相嘱,今晚可安然无事,诸位大可从容布置。” 立命执役设宴。 盛宴摆下,群雄纷纷落座,长眉大师坐前另设素酒素菜,敬酒之际,焦叔平忽自外迈步走了入来。 梅九龄道:“焦总坛主,唐昊天所有珍藏均起出来了没有?” 焦叔平道:“均已取出,收置在藏珍库内!” 钟离春不禁心弦一动。 席间群雄谈话,诙谐风趣,不时洪堂大笑,前尘往事,避之不言。 这晚,果然平静无扰,但群雄并不松懈戒备,内外巡护,总坛仅舒长沛一人倒卧榻上已然入睡,青镡剑则放在身旁,触指可及。 舒长沛饮酒过量,倒榻便熟睡如泥,鼻息隐隐可闻。 蓦地,一条形似淡烟人影疾掠入室,五指迅逾电光火石望青镡剑抓去。 五指堪堪触及剑柄,突感手指一软,疾抓成空,那知榻尚距手臂还有三尺,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房内布伏了“移形换位”奇奥奇门,迅疾撤回手臂。 就在手臂伸缩之际,一道眩目寒光闪得一闪,只觉手臂一凉,五根手指坠地有声,血涌如注,只胜下一双秃掌。 但他犹未曾忘记逃出室外,一个箭步,身如离弦之弩般穿窗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便自寂然无声。 舒长沛倏地翻身坐起,目睹地上留着血淋淋五截手指,不由长叹一声。 室外鱼贯走入梅九龄、东方亮、吴景云三人,但闻一声“阿弥陀佛”,长眉罗汉一脸悯侧之色跨步走入,叹息道:“钟离春施主罪孽深重,沉迷难返,实乃老衲之过,未在席前点破于他,怎会死在剑下,岂非不教而诛!” 舒长沛道:“钟离春如今何在?” 长眉大师道:“为焦坛主点住穴道,囚在暗室中!” 梅九龄不禁黯然一笑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崖,钟离老师未免愚不可及。” 长眉大师合掌依言道:“虽说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但老衲实有辱师门,愧见我佛,少林戒持谨严,老衲数十年修为只缘一念之差,致深沦魔道,何况钟离春施主!” 东方亮道:“前辈莫非有开脱钟离春之意!” 长眉大师道:“老衲不敢!” 东方亮道:“非是晚辈等不愿,只是钟离春关系重大,当年疑案必须当着各大门派之前澄清,有违前辈之处尚乞见谅!” 长眉大师凛然不悦,低眉合十道:“既然如此,老衲罪孽已了,理应告辞回山闭门忏悔,留此徒增杀孽,诸位施主珍重!” 焦叔平一闪而入,目注长眉大师道:“前辈又起嗔念了么?晚辈只是奉命而为,老前辈何致轻言离去。” 说着手持一物递向长眉大师眼前。 长眉大师一眼看着,不禁脸色大变,躬身合掌下拜,喃喃诵念佛号,道:“老衲知罪!” 舒长沛瞧出焦叔平手持之物来历,不禁大感惊骇,张口欲问,为梅九龄横肘轻撞制止。 只听梅九龄传声道:“舒兄,令郎此行任务责艰任重,不宜掣肘,你我凡事顺其自然而已。”但见焦叔平与长眉大师并肩低语缓步离去。 第二十二章 引君入瓮 钟离春被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中,似一身武功被废,只觉生不如死,胸中怒血沸腾,激动不已。 孤寂、黑暗、羞辱、仇恨、围绕着他,但人之所为人,端在良知未泯,而且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仇恨中,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禁反省自问,前尘往事不由自主地一一涌现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春只觉愧悔多于怨怒,要知性为欲汩则乱,心为物动则争,去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不禁长叹一声道:“我钟离春可谓贼性难改,自取其咎,焉能怨天尤人!” 突然只闻邻室传来语声道:“什么人在此长吁短叹?” 钟离春不禁一怔,听出那是唐昊天语声,高声道:“是门主么?属下钟离春!” 只听唐昊天叹息道:“老朽如今是待死之囚,怎能配称门主,你钟离春亦非屈居人下之辈,设若当时你我衷诚携手,今日武林将是你我的天下!” 钟离春哈哈大笑道:“唐老师,设若剑笈为你取有,我钟离春未必能活到现在?” 唐昊天默然须臾,长叹一声道:“这也是真话,一山难容二虎,但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钟离春鼻中冷哼一声道:“你我落得如此地步,咎由自取,怎可怨天尤人,但钟离春始终不明白,昔日唐老师如何不让在下将金龙玉符及迷宗难经到手便设计我钟离春陷在玉虚洞中!” “倘如钟离春老师取得,那有我唐昊天命在!” “这是老话,暂且不提,但在下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舍本逐末,半途而废,固然在下心怀不轨,然与你唐老师无益有害,当时你唐老师未免疑心太重!” “并非疑心,而是事实!” 唐昊天冷笑道:“如俟你万事俱备,还是那句老话,我唐昊天此刻已是枯骨成灰,不过你一定想问我唐昊天双腿已残,如何知道你诡谋实情么?” “正是!” 唐昊天道:“现在告诉你,已是无关紧要了,你我同是阶下之囚,溯往谈昔亦是一乐,当年钟离春老师诡谋举止皆系邢无弼相告,要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故而唐某毅然施为,决不后悔!” 钟离春不禁脸色惨变,当年他以神偷侠盗卓负盛名,形踪飘忽,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行事诡秘,虽师徒父子之亲亦莫测高深,怎料一举一动均为邢无弼获知,暗暗叹息一声。 他坚信唐昊天绝非虚言,因自己算计舒长沛时,未至约期自身巳陷在玉虚洞内,舒长沛又得邢无弼之救才幸免于天外双妖白眉蜂尾之下。 只听唐昊天道:“钟离老师不信唐某之言么?” 钟离春答道:“不能不信,如此说来,邢无弼实乃唐老师心腹死党了!” 唐昊天笑笑道:“邢无弼怎能成唐某心腹,他城府极深,狡智如狐,唐某虽欲收为已用,却无计可施,自那次之后即未再与唐某晤面。” “为什么?” “还要问为什么?邢无弼既无所得,亦无所求,他来玉虚洞做什么?但时至今日,他或愿犯险重履玉虚一行?未必他就是有缘人?” 钟离春不禁一怔,诧道:“有缘二字何解?” 唐吴天遂将洞壁内禁囚得尚有人说出。 钟离春暗道:“天下居然有此奇事?” 当下慨叹一声道:“你我俱属无缘,可见凡事不可强求?” 唐昊天道:“话虽如此,你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钟离春不禁呆得一呆,诧道:“唐老师,你莫非尚未死心?莫说你双腿已残,纵然身插双翼也难逃出!” 唐昊天鼻中冷哼一声道:“他们无不志在取有玉虚洞笈,但需龙凰令符合壁不可,翠凰玉符尚在唐某手中,不然无法取得洞笈?” 钟离春哈哈大笑道:“唐老师别做白日梦了,翠凰玉符已为焦叔平起出,否则焦叔平怎不施展阴毒手法逼你供出藏处,你我已无讨价还价余地!” 唐昊天默然良久,忽朗笑一声道:“那丹鼎之内所藏不过是以伪乱真而已,钟离春老师如亲眼目睹,亦难辨明那是鱼目混珠!” 钟离春不禁暗暗惊异昊天老怪心机之深委实难测,朗声问道:“那真物藏在何处?” 只听唐昊天道:“你认为唐某会说么?” 钟离春道:“唐老师如挟符自重,恐未必能如愿以偿,倒是在下现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 但已无唐昊天回音,接着又问了数声,仍寂然不答,面色忽一变,暗道:“莫非唐昊天死了不成?” 只觉如身跌入万丈深渊之下,已是绝望难逃。 唐昊天复又身在后洞,一如往昔坐在石坛上,西双铁拐拴双臂,只是脑中一片混沌,模糊不清。 忽闻壁内语音传出道:“唐昊天!” 昊天老怪不由自主地身躯一震,道:“尊驾不是弃我如遗了么?” “谁说的?” 唐昊天已是一震,张目望了洞内景物一瞥,不禁惊噫出声道:“我唐昊天是在做梦么?” “不是做梦,你已是众叛亲离,尽已撤出玉虚洞外,他们不愿杀你,免贻人口实,又无法带你唐昊天离去,不如将你送回此洞,任令自生自灭!” 唐昊天不禁呆住,半晌方出声慨叹道:“在下不信他们真会放弃寻觅玉虚丹笈意图!” 壁内老人轻笑一声道:“你唐昊天多年来难道又有所获么?长眉禅师说得对,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他们既然从丹鼎之内取出翠凰令符迷宗难经下册等物,何必困守此洞,强敌攻入,无异瓶中作鳖,欲取得丹笈,倘非龙凰合壁不可,不如远走他处,候曼陀尊王找上门去,定然各有所获!” “焦叔平取走的仅是膺品而已,我唐昊天岂是易与之辈!” 久久不闻壁内老人出声。 唐昊天诧道:“尊驾怎么又不说话了?” 壁内老人叹息一声道:“老朽还能说什么?纵使真物仍在此处,又有何用?此刻取出经符,你说真的当然不假,何况假的也真不了,但老朽能否见信于你说话句句是真。” 唐昊天忽然立起,只觉两臂酸软,武功已是半失,但依然可扶杖行动。 只见唐昊天一步一步拐出洞外而去,走向一块附满浓苔石壁前,五指疾伸一处滑绿浓苔猛抓,一堆土石应指坍下。 显然他藏之已久,绿苔密合了无异处,设非他自己牢记藏处,外人无法得知。 唐昊天不停地,抓去转瞬之间约莫深及尺余,触手坚硬,只见他嘴角泛现出一丝笑容,五指紧抓,摇了几摇,蓄力拉出,赫然呈现一双石匣。 他轻轻拉开匣盖,蓦宝光逼泛,眩目耀眼,但猛感后胸一冷,不由天昏地转仰面倒了下去。 唐昊天身后忽闪出三条身影,正是焦叔平、吴景云、东方亮三人。 焦叔平迅逾电光石火把石匣抢在手中,东方亮吴景云托着唐昊天身躯如飞奔去…… 口口口口口口 白云观外武林群雄目睹申屠怀远率众攻入观内,却久久不见其出,宛如泥牛入海,未见动静,心内暗暗震惊,但无一人好奇入内窥探。 良久,群雄竟散去大半,只余下十余人,忽闻一人惊诧道:“为何万老师尚未见回转,我等是否仍然留在此处,倘误了令主大事,我等恐担罪不起!” 另一人应声道:“万老师此去是面见令主指示机宜想是奉命赶回桐柏,我等不如亦赶回玄阴教身后,守株待免未免不智!” 众人商议已定,尽皆撤走一空。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白云观突鱼贯奔出数十条身影,如飞掠向伏牛山内而去,其中隐约可见九尾妖狐何素素及三尸魔君荀异贺兰山主申屠怀远等身影。 荀异轻车熟路,率先而行,却不知吴景云领他们前去之时,有意迂回曲折,不知弯了多少路,少说也要多走两倍途程。 他们一行穿过叶林密莽,取径一条涧谷,但崖下却屹立着无影鬼刀邢无弼,不禁暗暗讶异道:“荀老怪为何取道此途,舍近求远,其中定有蹊跷,莫非捷径内设有埋伏么?” 邢无弼有心尾蹑其后,但久候党羽不至,内心暗暗焦急,恨万世青误事,但又不敢遽离,只有他才认得去玉虚洞天途径。 斜阳映山,归鸟投林。 邢无弼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彷徨无措,突举掌拍向一株碗大粗径白杨树。 啪了一声大响,树干齐中打断,倒向一块山石上。 只见邢无弼右手两指戟伸,以金刚指力在石上刻划十字迹后,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借足柯枝,猛力一踏,身形离弦之弩般电射而去,转瞬已隐入浓叶密林中。 邢无弼身形消失不久,叶草中忽冒起十数条身影,只见是俏丽无俦的石红芍率领四婢抢先掠至,身后紧随着华星隆,罗明及丐帮高手余洪等人。 华星隆搬动倒折的白杨,树梢指向另处,笑道:“少夫人,咱们快走!前途尚须如法泡制。” 石红芍离去后不久,果见十数条身影弹丸飞掷而至,目睹断折白杨,不禁互望了一眼,面现惊疑之色。 一人飞跃在山石旁,瞥见邢无弼留书,高声道:“令主守候已久,不见我等到来,已自不耐先行赶去,令主指示循着树梢方向可至玉虚洞府,沿途尚留有暗迹,务须在月上中天之前赶至。” 另一人答道:“看来桐柏众友尚未赶到,万老师委实误事!” 语声未了,一声惊呼道:“那不是桐柏众友赶来了么?” 但是为首来了是一头戴勒额带发头陀,豹眼蒜鼻海口,面像狰狞,一袭褐袍,挽着一柄镔铁禅杖,大喝道:“邢令主因何不在?” “令主等候不及.已先行一步,那万世青老师因何不见?” “那万世青小子洒家迄今未见到他那鬼影子,定是凶多吉少!” 审明字迹,勒发头陀大喝道:“快走,令主吩咐我等必须在月上中天之前赶抵玉虚洞府!” 一行数十人疾掠如风而去。 西昆仑四异褚青史,卫凰池、陶广、刘铁痕疾闪而出,陶广道:“邢无弼委实不可轻视,在武林中确建立了庞大的势力,倘假以时日,必席卷武林,称尊江湖!” 刘铁痕道:“陶老儿别尽自唠叨了,速淹灭邢无弼留书痕迹,以免他人随去。” 四老动作迅快,不留丝毫痕踪。 勒发头陀一行沿途发现邢无弼所留暗记,加紧赶去,殊不知他们已引向歧途,竟是南辕北辙,相距玉虚洞府多了一倍途程。 群邪循着邢无弼暗记走出甚远,深入翳蔽天日深林中,天色已晚,更幽暗似漆,有数人煽开了夜行火摺分向寻觅指路暗记,却一无所见。 勒发头陀本江湖凶煞,辣手阎罗姜熊不禁面色一变,道:“令主怎会择此径而行,莫非我等有误么?” 蓄有山羊短须老者冷冷答道:“决然错不了,入林之前树身刻有令主留字,误就误在万世青老师,我等已逾令主所约时刻,不然怎会摸黑!” 蓦地—— 林中忽卷起一片怪风,将火摺子悉数吹熄,顿时更伸手不见五指。 忽闻一个阴恻恻语声传来道:“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胆敢走入老夫禁地一步,再不回头,老夫必杀无赦!” 语声寒冷如冰,令人心悸神飞。 辣手阎罗姜熊哈哈大笑道:“洒家绝不信邪,何不现身出见?让洒家见识见识阁下是何方邪神!” “大胆!” 阴冷语声又起:“你姜熊恶名江湖久著,罪不容诛,尚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念你初犯,留下一条手臂来!” 姜熊急抡禅杖护住体外,呼啸雷动。 偕同辣手阎罗姜熊前来的桐柏诸友其中半数无一不是武功卓绝,已臻化境,无奈黝黑无光,林木幽森,不知攻向何处,除了凝视戒备外竟无计可施。 只听阴恻恻冷笑道:“姜熊,你若舞杖护身可至天明,老夫自当收回前言,不损你半根毫发,放你等出林而去,否则一只手臂必须留下!” 语声森厉刺耳,令人心胆皆寒。 此言一出,辣手阎罗姜熊不由气馁,自己武功再高,究竟是血肉之躯,怎能抡杖挥舞至天明,不说其他,既是如此非要活活累死不可。 不禁厉声道:“我辈武林人物理该光明磊落,宁折毋弯,姜某系偶经路过,并非向阁下寻仇,阁下一再扬言需留下姜某一只手臂,这也未尝不可,但需在明处你我各以真实武功相拼,若姜某落败,当死而无怨!” 说时已停仗在手。 阴冷语声应道:“老夫独处此林数十年,不耐见光,此刻老夫亦无暇与你等纠缠,若妄欲闯进一步,必死无疑!” 语声飘浮无定,忽东忽西,莫可捕捉。 群邪中只听一人低语道:“与其僵在此林,不如暂且退出再作计议,再说亦未发现令主所留暗记!” 火摺子一响,一道熊熊火光燃起- 一亮又熄,手持火摺那人只觉右腕如中千斤重击,痛彻心脾,不禁失声惨呼,火摺脱手坠地。 不言而知,那林中独处之人不容任何光亮存在,辣手阎罗姜熊除了退出此林别无他策。 黑暗中无法清点人数,只有转身缓步出林。 岂料林内已布设奇门,倒转禁制,群邪非但不能退出林去,更且迷失分散,如陷泥淖,无法自拔…… 且说无影鬼刀邢无弼扑向玉虚洞天而去,沿途留下暗记,以便桐柏诸友随后赶来不致迷失,殊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他所留暗记淹灭无存。 邢无弼因玄阴教一行去之已久,仅从一行遗留足迹分辨去向追踪。 明月峡之前,邢无弼已自赶抵对峡不远,即发现玄阴教一行静立在玉虚洞天对岸半崖上,立即藏身隐处凝神观察。 明月虽已下弦,但光辉依旧,如披雾壳,映射在玉虚洞外云雾间,顿变束状,宛如电矩,立时雾消云散,展现碗许大小,清晰可见玉虚洞门。 只见三条黑色人影飞快掠下崖去,转眼巳掠过润谷,扑向洞门而去。 三条黑影掠入洞内,约莫一柱香功夫,三条黑影又出,发出三道旗花射向润谷,爆放一片炫目耀眼的流霞异影,令人神移。 半崖之上玄阴教等一行纷纷扑下崖去,奔往玉虚洞天,仅留下寥寥数人。 邢无弼暗暗惊异道:“为何三玄阴匪徒旗花相引,莫非唐昊天老贼已将剑笈到手撤走么?风闻唐昊天虽巳将青镡剑夺得,但犹未参悟丹笈藏处,而且双腿残废未复,怎能如此快速撤离玉虚?我看未必!其中必有蹊跷!” 忽见一双道者身法绝快掠来,停身在自己藏身之处约莫七八丈外巨松之下,并肩而立。 只听一道者道:“武林中传说玉虚洞天甚盛,但不明确处,更增玄秘,如非于山外闻听玄阴教倾巢而出,扑向玉虚,我等一时好奇进入,发现山石留书,循白杨指处择径而行,沿途迭见指示才能抵达此处,亦所谓因缘际会,不虚此行。” 另一道者答道:“贫道往昔认系子虚乌有之事,想不到竟然亲眼目睹,你我只可壁上观,不能涉身是非中。” “这是当然,贫道臆料必然两败俱伤!” “未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是渔翁!” “自然是邢无弼了!” 鬼刀无影邢无弼不禁心神一震,暗道:“两道为何知情?” 不禁凝耳静听下去。 松荫翳蔽,分辨不出两道是何形貌。 只听一道叹息道:“迩来江湖谣诼迭去,无不有关邢无弼,但据玄都上人见告邢无弼确离开青城访友,不料在夔门之峡突罹 雷音谷主及荀异申屠怀远三方猝袭,侥幸能逃脱奔返青城,静候端午青城会期请各大门派主持公道,谁是谁非,当可辨明,青城掌门玄都上人之言当能深信?” “为何新野盛传邢无弼已邀约桐柏诸友赶至玉虚洞外,候两败俱伤之际一举成歼。” “虽未必是空穴来风之言,但事出有因,邢无弼不现面尚好,否则将无以自明,图霸武林,残害异已之罪则更昭然若揭,其实邢无弼当那谣诼实止于智者,以邪制邪之策无异作茧自缚,邢无弼大错之铸莫过于企图将方奇崖韩畏三等人杀之灭口!只要他端午期前不再露面江湖,尚有可为!” “这话何解?” “我辈武林人物,争胜论强,动则兵刃相向,但杀害对方乃不得巳之举,如非强仇宿怨,事关生死,仅都点到为止,方奇崖刚愎自用,傲气凌人,韩畏三也算不得什么正派人物,乡里称豪,未必没有错处,且瞧邢无弼如何分辨?” 邢无弼深感此道之言正合心意,忖道:“自己似不宜现身为宜,但愿桐柏诸友不要赶来,否则自己亦必遣回!” 但听一道惊道:“有人来了!” 突见遥处峰顶之上,银白月色映现甚多白色身影疾如飘风掠来。 奔行既近,邢无弼瞧得真切,发现来人均是白骨门中残余群凶之众,不禁大惊失色,暗道:“他们怎么能找到此处,莫非受桐柏诸友吸引随来,但为何不见姜熊等人!” 有心露面询问,但震于两道之言,只有行隐忍不出。 自白骨魔君断臂弃尸在江边为人发现,巳然鼎沸江湖,副门主符周又失陷在黄山至今未卜存亡。 崔南星又无故失踪,白骨门已是群龙无首,受邢无弼之命由化魂堂主桑大元代行门主之职,并受严诫俟端午青城大会再可露面江湖。 如今尚未至端午,桑大元竟率众露面,焉能不使邢无弼胆骇。 只见桑大元寒着一张脸,目中炯然逼泛慑人威秽,回望了一瞥,道:“那玉虚洞天对润半崖之上立着数人,谅必是玄阴教人物,一问就知!” 说时身形如风率领白骨门下扑往半崖而去。 邢无弼心中大急,但只有眼睁睁地让桑大元等白骨群邪掠向半崖。 半崖上留守五身着黑袍玄阴高手,突见桑大元等如鬼魁凌风般相继掠上崖洞,不禁大喝道:“来者是何来历,速请赐告!” 桑大元阴阴一笑道:“五位可是玄阴教朋友么?桑某为寻黄山石中辉庄主而来!” 只见一玄阴教高手竟泛出笑容道:“原来是万石山庄朋友,幸会,不过石庄主在白云观与敝教主分手后还未见其回,敝教主等候不久,是以率我等匆匆赶来。” “何教主呢?” “已进入玉虚洞内?” “石庄主真的未来么?” “在下句句是真,并未虚言!” 洞中忽射出一支流焰箭,带着一道火光,笃的一声,射中一白骨门下面门。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声中,那白骨门下竟倒摔下崖去。 桑大元勃然色变,大喝一声道:“杀!” 白骨门歹毒暗器如芒雨般打出。 五玄阴教高手目露茫然惊异神色,未及开口分辨,歹毒暗器已迎面袭至。 白骨门先发制人,暗器打出手法歹毒,玄阴教五人在全然无备下悉数身遭惨死。 桑大元目注洞内嘿嘿冷笑道:“朋友,可以现身!” 但一无回答。 桑大元不禁面色一变,目光示意两门下攻入洞中。 一双白骨门下互望了一眼,突然打出一蓬白骨阴鳞箭,身如入穴怒蟒般窜入洞中。 但闻白骨门下语声传出道:“桑堂主,洞中无人!” 双双又退了出来。 桑大元不禁心神巨震,洞内无人,怎会射出暗器,目露不信之色,冷笑道:“这就奇了,无人怎会有暗器射出。” “禀堂主,确无人藏在洞内!” 桑大元暴喝道:“我等入内瞧瞧究竟!” 白骨门下簇拥着桑大元进入。 果然,洞内无一人,迎面石壁仅插着一支火光熊熊的火炬而已,映照得一洞明亮如昼。 还是桑大元细心,发现火炬之旁结着一双弩架,已然弦松架平,方才那双弩箭巳张在弓弦上,受到火炬热力烤胀之故,使箭自动离弦穿火射出。 桑大元目中不禁怒火涌射,伸手将弩架在手中。 那知火炬亦是厉害歹毒暗器,弩架拔松石壁,火炬倏望下垂,突然爆裂,只听霹雳巨响,火光连闪,白骨凶邪悉数葬在洞内。 鬼刀无影邢无弼目睹崖洞内火光暴闪,霹雳如雷,连他存身之处土地亦感震撼,砂土簌簌如雨松脱,不禁为之暗暗心惊。 他知道此乃自己知友要命无常勾君迟独门暗器霹雳雷火金梭才具有如此威力,除勾君迟之外,还有一人能制此歹毒的硝火暗器,但此人久已不现武林,定是勾君迟无疑。 这是误伤,并非存心将白骨门桑大元一千凶邪均葬身其内,勾君迟与白骨门主是莫逆之交,怎会陷害,谅是将暗器装置洞内意欲将申屠怀远玄阴教主等炸死,不意被白骨门撞上这无妄之灾,悉数遭殃。 但—— 勾君迟现在何处? 莫非亦进入玉虚洞天么? 无论如何,邢无弼竟不敢以身涉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凡恃强冲入玉虚洞天者很难全身而退。 要知邢无弼并非怯懦之辈,而是心存矛盾,投有来到玉虚洞天前,尚妄存侥幸之意,此刻,目睹情形有异,未免怔忡犹豫,思索有顷,决心静候局势明朗!再作取舍。 然而玄阴教一行侵入玉虚洞天之后,只见其入,不见其出,再也无人出得玉虚洞天之外,自己所约桐柏诸友竟如石沉大海般,一无踪影,不禁暗感焦急烦燥。 山谷间一片迷蒙清凄,涧谷内又云雾弥合,玉虚洞天竟不知其处,邢无弼只觉心神不宁,几次欲拔足离去,为不愿半途而废又行作罢。 一晚过去,天际微现鱼肚白色,邢无弼只觉这晚是生平最漫长的-夜,润谷内仍是平静如恒。 蓦地—— 只见润谷内雷震大作,云雾翻滚郁勃中疾射而出一条人影,飞跃登岸而来,停身在其藏身之处丈外,认出此人乃是黑道凶邪风雷剑段承远。 段承远负伤累累,衣履残破似经过一场凶险猛然拼搏,喘不成声。 忽见又是一条身影疾如奔弩放射出洞外,腾上崖来,身着锦袍,却面覆玄巾,与段承远聚在一处。 此蒙面人迅疾脱下锦袍撩弃在长草叶中。 段承远诧道:“贤弟莫非有脱离玉虚之意?” 蒙面人冷笑道:“小弟早有此存心,无奈不得其便,自今以后小弟可埋名隐姓,永脱樊笼了。” 段承远颔首道:“也好,但荀老儿惨死之状,段某惊悸犹存,不料申屠怀远竟是如此歹毒心机!此人不除,荀老儿将死不暝目!” 蒙面人道:“丹笈倘为玉虚门主觅获,异日武林无疑必是玉虚门主天下,否则除申屠怀远外并无他人?段兄尚存妄念么?” 段承远大诧道:“此是何故?申屠怀远虽然武功卓绝,门下精英已丧失殆尽,独木难成林,他有何能为?”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别的不说,单拿申屠怀远能冲破层层禁制,突入后洞,虽经六丁六甲联手合击,却不分胜负,六丁六甲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高手,申屠怀远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这个段某知道!” 还有你段兄不知道的,就是门主与申屠怀远昔年竟系患难之交,立时化干戈为玉帛。 门主问出申屠怀远来此一则因为何素素挟持,再则冀求取得玉虚剑笈,志在除去叛徒邢无弼。” “门主慨然应允成全申屠怀远心愿,他如觅获丹笈,双足复原,必与申屠怀远偕离,歼除邢无弼,否则亦将青镡剑暂借与申屠怀远!” 只听段承远叹息一声道:“段某来玉虚之前,即巳风闻邢无弼邀约甚多同道赶来伏牛,倘段某是邢无弼,绝不让申屠怀远进入伏牛半步,全力阻杀,永除后患?” 蒙面人道:“你我既然从此绝迹江湖,此事不提为妙,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速速奔出山外!” 说声走字,两人身形如飞,转瞬杳失于苍绿黛翠中。 邢无弼料不到他们说走就走,有意拦阻却心存顾忌,前见两道说不定还隐在近侧。 果然不出他所料,十数丈外突冲起一双道者身影,之后尚有多条人影现出,纷纷追向段承远两人之后而去。 敢情这片山谷尚不知藏得多少武林人物,越发不敢妄动,心中默默思忖! “独自一人焉能成事,反不如转回桐柏,问明究竟为何不应约赶至,再转回青城与玄都共商对策!” 心意一定,正欲离去之际,忽见一条身影电泻落下崖去,他目力甚好,瞧出那是万世青,竟出声高呼道:“万贤弟!”腾身一跃,如影随形般掠下崖去。 万世青知邢无弼稳秘不少,有许许多多疑结非见万世青不可,见他一落入崖底,却无法窥见万世青身影,不由心中大急。 这玉虚洞府外先天禁制只有自己熟谙出入之法,万世青误蹈必然无辜。 邢无弼疾速进入玉虚洞天内,只见洞径并无守护,不由暗感惊诧,朝居中一条洞径缓缓走入。 只听洞径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道:“站住!” 邢无弼身形迄未稍止,笑道:“尊驾喝阻老朽,未免太不知礼数!” 一个玄衣劲装持剑汉子疾掠闪来,上下打量邢无弼一眼,厉声道:“阁下来此为何?” 邢无弼淡淡一笑道:“尊驾难道不明白么?老朽安然进入无阻,尊驾就该想到老朽是何许人?到此为何?” 玄衣劲装汉子面色一变,道:“原来是玉虚门下!” 邢无弼恍然已明此人必是玄阴教弟子,不禁哈哈发出一声大笑道:“那么尊驾又是何人门下?” 剑光疾闪,玄衣劲装汉子竟然挥剑猝袭,辛辣狠毒。 只见邢无弼右手五指一式分光掠影,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当的一声,玄衣劲装汉子腕脉玄穴已为邢无弼紧紧扣住,长剑脱手坠地。 玄衣劲装汉子面色惨变,痛苦难耐,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 邢无弼冷笑道:“玄阴教为何有此无知蠢材,真误事不浅!” 玄衣劲装汉子目露惊骇之色道:“原来阁下是……” 邢无弼鼻中冷哼一声,五指松开道:“老朽受石庄主之邀,来此相助何庄主?” 玄衣劲装汉子惊魂始定,道:“阁下何不早说明来历,不然在下怎会失礼!” “蠢材”邢无弼冷笑道:“尊驾如是玉虚门下,老朽如何答对?”话声一顿又道:“何教主何在?” 玄衣劲装汉子呆得一呆,道:“敝教主与玉虚总坛主焦叔平结有宿怨,如今双方各凭真实武功决一生死。” “那申屠怀远及荀异咧?” “此刻已在后洞与玉虚门主昊天老怪激搏,在下只凭传讯略知,不明实情!” 邢无弼略一沉吟,道:“贵教攻入玉虚时,未遇阻截么?” 玄衣劲装汉子答道:“因申屠怀远及荀异日前攻入时,又方伤亡甚重,尤其玉虚可用之兵寥寥可数,故而一接即退,藏身奇门,凭险顽抗!” 邢无弼有心问他见到万世青否?继转念这外洞复径纷歧后,此人决不可见到万世青,多问须防露出破绽,遂道:“老朽意欲相助何教主一臂之力,不知贵教主现在何处?” 玄衣劲装汉子立即击掌传声,道:“前辈请进,前途自有人接引!” 邢无弼谢了一声,疾掠而入。 玄衣劲装汉子目送邢无弼远去的身影,面现愉快笑容。 洞径深遽,幽暗无比。 邢无弼只觉心中似感发怵,人未至临近,即有击掌传声道:“阁下请由此径而入!” 但闻其声,竟不见其人,左转右弯,不觉远处渐现天光,却是景物朦胧模糊莫辨。 身至其处,竟是一片幽谷,但为浓重云雾笼罩之下,仰面不见苍穹,目力所及不足三尺。 邢无弼四望了一瞥,倏地面色一变,发现已陷身在奇奥禁制之内,不禁大惊失色。 蓦地,只觉四道金丸劈风之声破空闪电袭至。 邢无弼疾撤长剑,一式“金龙回翅”划了一道圆弧,剑飚涛涌,荡开四支攻来的兵刃,口中大哼道:“什么人胆敢偷袭老朽?” 但闻一个阴寒如冰语声答道:“玄阴教,阁下是何来历?为何侵入本教禁制?” 邢无弼心中暗惊,冷笑道:“老朽系受黄山石庄主之邀前来相助何教主,尊驾速领老朽面见何教主!” 只见那人大笑道:“阁下这谎言骗得了谁?如是真情,阁下何不说出暗语!!” 邢无弼闻言始知谎言已无可得逞,幸亏对方尚未识破他就是邢无弼,遂嘿嘿冷笑道:“尊驾误了大事,恐后悔莫及!” 只听那人冷笑道:“危言恫吓,鬼魅伎俩,蒙骗不了兄弟,阁下不如忍受片刻委曲,等敝教大势已完时,敝教主那时方可与阁下晤面,倘错在兄弟,自当负荆请罪。” 邢无弼趁着此人说话之际,凝神默察阵式变化及此人藏身立位,倏地一剑挥出。 他为隐藏身份,弃刀不用,他那剑势何等迅厉,虽仅一式,倏忽之间已是十数剑攻出。 只听一声惨哼惊呼道:“快剑!” 邢无弼人随剑出,发现地面留有数点鲜血,但无对方人影,便发现阵式自动变幻颠倒,不禁骇然凛震道:“玄阴教怎有如此高人?” 他猛萌退意,却已陷身先天奇阵中,无法找到退路。 正暗暗焦急时,忽见四外云雾深处隐隐现出甚多人影望自身涌来,不禁大惊,继瞥明为首者正是那辣手阎罗姜熊,忙高声哼道:“姜兄!” 姜熊也瞧真了邢无弼,不由喜出望外,飞步趋前,却为邢无弼及时制止。 邢无弼低声道:“我等不可表明来历,姜兄怎么此时才赶到!” 辣手阎罗姜熊说出陷身密林中经过。 邢无弼极为震惊道:“怎么万世青贤弟未回桐柏,是姜兄自动率众赶至约定之处,显然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将姜兄引向歧道,但姜兄何以能出困?又何以能找到玉虚洞天?” 姜熊答道:“姜某只道今生死在林中,忽闻有人传声指点,得以出得林外!” 邢无弼道:“姜兄见到此人否?” “自然见到了,此人面覆乌巾,诡秘庐山真面目。”姜熊咳了一声道:“此人自称是万世青知友,万世青奔往柏桐途中,不幸陷身雷音谷中,适为此人所救。 偕同万世青赶至桐柏知姜某已动身赶来又至约定处,发现白杨倒向为人搬动有异,是以万世青恳求此人追赶姜某一行,万世青则寻出令主暗记追踪前来玉虚,令主尚未见到万世青么?” 邢无弼目露惊容道:“老朽就是发现万贤弟形迹才深入玉虚!” 继而面色大变,道:“怪道我等入得玉虚,如入无人之境。” 话音未落,喝杀之声四起,接着传来刀剑交击,激搏猛烈,邢无弼姜熊陷入一场苦战中…… 第二十三章 三士争桃 且说玄阴教主何素素与三尸魔君荀异及贺兰山主申屠怀远等一行攻入玉虚洞中,仅于洞口遭遇微弱抵抗,之后宛如一座空洞一般。 荀异与申屠怀远自认是识途老马,领着玄阴教一干凶邪长驱直入,殊不知舒翔飞等早有准备,料定他们二人必从原路卷土重来,布设先天颠倒奇门使其踏入陷阱。 按说天昊青潭双剑威力无匹、舒氏父子武功卓绝、凶邪何愁不歼,无奈深知杀孽不宜增重,再想到甚多隐秘尚未揭开,遂设下以毒攻毒之计。 玄阴教凶邪深入玉虚,被颠倒阴阳先天奇门诱开各自攻入歧途。 荀异及段承远两人只觉存身之处仍是罗喉十煞阵内,并无昊天老怪门下猛击,只是禁制自行引发风火雷电诸般变化,凶险万分。 申屠怀远及何素素亦各陷另处,遭遇与荀异一般无二,东突西奔,无法冲出禁制。 焦叔平与吴景云东方亮三人聚坐总坛内商议,只见巴上云、董慕钦、蔡向荣、吕穿阳四人疾奔入来。 巴上云道:“总坛主,入侵凶邪均各困入阵中,何不下令全力猛杀,以免夜长梦多!” 焦叔平笑道:“本洞人数有限,若全力猛杀,虽将来犯之人尽歼,自己之方亦必伤折不少,焦某等人志在取有丹笈,得手后何必徒作负隅顽抗之举,是以焦某想以邪制邪之法。” 巴上云诧道:“何谓以邪制邪之法?” 焦叔平道:“如不出焦某所料,山外尚有江湖凶邪率众入侵,我等何不让他们自相残杀,安知来犯之人无一不是凶狠暴戾,身手高绝的凶邪巨擘。 如非我等有地势之利,禁制之助,若以真实武功相拼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四位若受残伤,焦某于心何忍?” 巴上云等四人闻言大受感动。 吕穿阳道:“总坛主,你与往昔竟判若两人,属下等实不明为何转变有如此之巨?” 焦叔平微笑道:“四位贤弟不觉你们自身有无转变?” 吕穿阳道:“那是自然了,小弟等已除毒控,只觉二世为人,非但心胸开朗,而且希冀早日离此作一安善良民于愿足矣,无如身受总坛主大恩,遽而言离,恐终生耿耿于怀!” 焦叔平哈哈大笑道:“难得四位有此风义,焦某总算不虚此行,不过焦某有话要说,不知四位听后还愿与我焦叔平为友否?” 巴上云四人闻言大愕,不知何解,长望了一眼后,巴上云道:“总坛主说那里话来,倘总坛主若真有问鼎武林之心,我等四人自愿追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焦叔平摇首叹息道:“四位会错焦某之意了,焦某是说我焦叔平并非往昔的焦叔平,四位又作如何?” 此言一出,四人更是一呆,究竟巴上云心细,听出焦叔平话中涵意,忙道:“我等四人愿追随的乃今日的总坛主,并非当日的 焦叔平!” 吴景云哈哈大笑道:“时至如今,开门见山又何不可?” 继而叙出经过详情。 不言而知,巴上云四人面现骇异欣喜之色。 蔡向荣道:“如此说来,三位均非本来面目?” 吴景云道:“不错!我等离开玉虚之前,总须显露本来,亦不负我等与四位相交一场!” 董慕钦四人,不禁感动良深,只觉有生以来从未有如此深刻,的激动感触,目中似觉濡湿。 蓦地—— 只见一条飞快人影掠入总坛,巴上云面色一变,焦叔平忙道:“是自己人?” 只见来人是程青阳,掠至焦叔平前,端详了焦叔平一眼,笑道:“小叫化真认不出少侠来了。” 说着从怀中取了一封缄函,递与焦叔平。 焦叔平认出是胡薇兰手笔,忙立即拆阅,得知山外情势,道:“小叫化,速返向兰奶奶禀明,就说我依计行事!” 程青阳应命疾掠而出。 焦叔平即向巴上云四人嘱咐将荀异申屠怀远引向后洞,又道:“四位将双邪等引去后,即速赶回总坛,焦某尚有事与四位相商!” 四人领命而去…… 焦叔平与东方亮吴景云两人密商了片刻后亦分头离去办事。 洞府内三处奇门禁制立时倒转。 荀异眼中一亮,拉着段承远跃开三尺,目睹后洞之外一片炸碎的乱石仍如原样,低声道:“贤弟,此仇你我不可不报!” 段承远目露畏惧之色,道:“老怪有青镡剑之助,你我血肉之躯徒然送死无疑,不如及早逃出山外,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明知其不可而为之,实属不智。” 荀异长叹一声道:“愚兄岂能不知,何素素妖妇在你我身上所下的毒,一个对时后若不服下解药必身化血水惨死,你我不将唐昊天制住,向何素素换取解药定死无疑!” 段承远冷笑道:“说何容易,你我若能制住唐昊天,取得青镡剑,何愁妖妇不自动献上解药,但难于登天,荀兄请三思而行。” 荀异默然良久,叹息道:“贤弟之言不无道理,但没有解药,你我就如此等候毒发身死不成?” 段承远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我又不是未与唐昊天动手过?合十二人之力犹是功败垂成,你我负创侥幸逃出,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更显势单力薄,荀兄自问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么?” 荀异闻言不禁气馁,道:“然此计将安出?” 段承远道:“依小弟之见,不如回身与玄阴教聚合在一处,趁隙将何素素制住!” 荀异黯然摇首一笑道:“你我并非有意与何素素分开,而是因奇门颠倒迷失方向所致,荀异虽谱习奇门禁制之术,却未见过有如此奇奥的阵式,似是而非,令人不知不觉中误入歧途,你我即使回头,也不见得能找到何素素?” 突闻一苍老笑声随风传来道:“不错,还是尊驾姜老辣练,拆理入微,不过那位段老师话也不错,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若轻身犯险,必丧生在青镡剑下!” 双邪大惊失色,荀异大喝道:“朋友何人?” 那苍老语声又起。 “非敌非友,问姓名则甚?老朽捏造一个姓名,又得如何?老朽意欲传习二位暂时遏制毒性之法,可保三个对时,但三个对时内无法取得解药,则两位只有认命了。” 荀异略一沉吟道:“尊驾为何相助荀某两人?” “老朽说过你我非敌非友,不过老朽另有所求,与两位无碍,若两位信得过老朽,立传习口诀,待两位感觉丹田内烈燥热血冲腾之感消失,老朽自能指示方位找到何素素妖妇!” 荀异向段承远望了一眼,立时颔首道:“荀某谨遵尊驾之命!” 但闻此人用传声之法传授口诀。 双邪凝耳倾听,依口决运功压抑毒性…… 这时,玄阴教主何素素困在阵中东奔西窜,宛如冻绳穿窗般无计可施,忽闻焦叔平语声传宋道:“素素,别来无恙?” 何素素狐媚格格娇笑道:“丑鬼,我找你不是一天了,你为何龟缩不出?当年仇恨总须索偿,如今我已来玉虚,丑媳妇难道一辈子不见公婆面么?” 只听焦叔平哈哈大笑道:“素素,焦某藏身禁制中,并非躲着你,焦某也不忍伤你,俗云一夜夫妻百夜恩,否则当年你怎有命在,无奈你来得却非其时?” 何素素道:“怎么来得不是时候?” 焦叔平道:“强敌迭犯,焦某无法分身!” 何素素格格娇笑道:“这个你放心,申屠怀远及荀异均为我玄阴教网罗,除了我何素素,玉虚并无后顾之忧!” 焦叔平冷笑道:“你现已陷身邢无弼党羽十个埋伏中,片刻之后玄阴教门下将悉数血流五步,伏尸洞中,恕我无法接待,否则不异引狼入室!” 何素素不由大惊失色道;“丑鬼,你无须危言耸听!” 焦叔平呵呵大笑道:“焦某从来实话实说,你妄欲找焦某寻仇,如今率领玄阴教精锐来犯,连邢无弼党羽均无法应付,尚能侈言其他……” 说时突闻一声惨呼,接着起了一片金刃砍击之声。 焦叔平沉声道:“素素,你如能驱退邢无弼门下高手,再找焦叔平报仇不迟,不然及早撤出玉虚,你我前仇一笔勾销!” 何素素尚未答言,只觉身后一缕金刃劈风之声袭至,身形疾闪开去,施身挥剑,寒芒飞洒中那偷袭之人左臂顿时被划开一这血槽,忙掉首回窜。 接着一双人影扑至,与何素素展开了一场生死拼搏。 九尾天狐何素素无法与桐柏群邪不动手相拼,因邢无弼已知何素素与申屠怀远沆瀣一气,并肩携手,形同水火,积不相容,是以邢无弼严命桐柏群邪格杀无论。 总坛内焦叔平与巴上云等人见计已逞,相视而笑。 巴上云道:“总坛主料出他们双方胜负否?” 焦叔平微笑道:“两败俱伤,邢无弼虽在阵中,却诡秘本来面目,如非必要他绝不致出手,说不定稍时见情势有异,迅疾抽身逃出山外而去!” 蔡向荣道:“我等何不趁机除去,以免纵虎为患!” 焦叔平长叹一声道:“如此岂不反成全了邢无弼之名,在下要让邢无弼无词以对,死在天下武林群雄之前!” 吕穿阳道:“如此说来,申屠怀远也自不能伤他性命了!” “那是当然!”焦叔平道:“是此在下有意使他们隔离,待邢无弼逃出山外时,诱使申屠怀远追踪其后!” 巴上云道:“妖妇何素素尚留他活命么?” 焦叔平面色一沉,冷笑道:“妖狐作恶多端,怎能饶她活命,不过我等无须出乎,假手于焦叔平除他?否则亦另有其人?” 巴上云闻言不由惊得呆了,道:“总坛主,我等已知你为舒少侠,那焦叔平尚在人世么?” 焦叔平微笑道:“怎么不在!”说着取出一颗药丸,递于巴上云,向四人密谈一阵后立起,接道:“在下须往后洞一晤家父及诸位前辈,此处全仗四位了!”立即告辞走出。 总坛布设暗含八卦四象两仪,变幻无穷,不明奇门之学难入难出,巴上云等四人迅疾转入坎宫,走向一间石室。 室内榻上焦叔平昏睡不醒,巴上云暗叹一声,伸指疾点了焦叔平九处重穴。 焦叔平呻吟一声,睁开眼来,只觉头晕目眩,仍然可见巴上云四人立在榻前,道;“本座现在何处?” 巴上云道:“现在总坛,总坛主数日来昏迷不醒,天幸无恙醒转。” 焦叔平欲挣扎坐起,但全身疲软乏力,不禁废然长叹出声。 吕穿阳道:“总坛主体内余毒未情,连日来水米不曾入腹,故而如此,且请睡下待服门主赐药,立即康复如常。” 焦叔平目露凶光道:“那么药快拿来!” “不成!” 巴上云摇首道:“门上严命,候总坛主醒来,略进参补饮食,尚须调息行动将残毒逼凝于空穴后,才可服药,不然七窍流血而亡。” 焦叔平不由呆住,意似不信,道:“去唤艾丹阳来!” 艾丹阳乃焦叔平心腹死党,满肚子坏水,仗焦叔平之势作威作福,总坛之人大半对艾丹阳恨之入骨。 巴上云道:“禀总坛主,艾丹阳已死!” “什么?” 焦叔平面色大变,心知艾丹阳死有蹊跷,不由沉声道:“他死在何人之手?” “死在何素素之手!” 焦叔平似不信自己耳朵,艾丹阳身在总坛,怎会死在何素素手中?莫非他们有意搪塞不成?张口欲言。 巴上云用手一摆,制止了焦叔平说话,立即叙说玉虚危如累卵情势。 焦叔平愕然道:“如此说来焦某与四位均是东方亮所救?” “正是!” “何素素与申屠怀远、荀异携手侵入玉虚!” “不错!” 吕穿阳道:“申屠怀远荀异等一干凶邪现在十煞阵内与十二护法拼搏猛烈,玄阴教匪徒已攻至总坛外,所幸邢无弼党徒亦攻入,与玄阴教作殊死之战,但本门弟子在申屠怀远入侵时丧亡甚众,艾丹阳亦在其内!“ 焦叔平眼中杀机暴涌,切齿骂道:“焦某如不将妖妇碎尸万段,难消此恨?不过门主有无论示传下来!” 巴上云道:“门主说事关总坛主为了私怨而起,致引来无穷祸患,门主还说些什么?总坛主可想而知,属下只知门主为了目前用人之际,权且记下,命总坛主康复后戴罪立功。” 说着转向蔡向荣道:“蔡舵主,有烦通知厨下速送参汤饮食!” 蔡向荣领命离去。 焦叔平面色异样难看。 巴上云面色一变道:“坛外告紧,我等出外巡视,以免来敌侵入!”说着三人快步奔出。 此乃一种极巧妙安排,掩饰得天衣无缝,焦叔平虽瞧出巴上云四人一反往日戾烦的神态有异,但不料情势恶劣竟出乎自已想像之外,及见蔡向荣提着食盒走入,忙道:“蔡舵主,何素素妖妇真攻入总坛么?” 蔡何荣笑道:“怎么不真?” 焦叔平道:“焦叔平总觉巴舵主言词闪烁,语焉不详,其中定有蹊跷?” 蔡向荣道:“总坛主,我等四人为了维护总坛主安全,巳三日三夜目未交睫,肝火甚旺,若奇门一破,属下等性命恐离自保,巴舵主怎有心情细说情由。” 说时将食盒中食物一一取出,道:“总坛主请自用,属下尚须察视坛外有无危急。”说着转身急急走出。 焦叔平叫道:“蔡舵主留步,焦某还有话说!” 蔡向荣似若无闻,转眼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玄阴教与桐柏群邪搏杀惨烈,双方展开了一身绝学,辣毒凶狠,无所不用其极,致伤亡累累,遍地血污狼藉,倒着一具具尸体,有的断肢残腿,厥状之惨,不忍卒睹。 辣手阎罗姜熊偕同三邪联手迫攻九尾天狐,招式均狠辣迅快,攻其必救。 九尾天狐何素素不愧一教之主,剑洒漫空寒星,涌袭四邪。 双方都是以快制快,决不容对方有缓手之机取出暗器施诡,只见剑风流转,掌势如山,锐耳刺啸,尘飞百步,猛然骇人。 但此惨烈的凶搏,须拼至最后的一兵一卒方见胜负,桐柏群邪若得邢无弼相助,则局势立可改观,但邢无弼始终不敢露面,只传声姜熊出招制敌,幸而如此姜熊四邪几次得以转危为安。 邢无弼不由暗生忧急,忖道:“如此困兽之斗,终久难免全数伤折在内,不如逞险一击何素素毙命,与桐柏诸友速撤出玉虚再作计议!” 心念一动,欲闪出奇门外,忽闻蚁语传声送入耳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千万不可现身露面,要知申屠怀远等人均在暗中窥伺守候施主现身。” 语声熟稔无比,听出那是青城掌门玄都上人,邢无弼不禁面色大变,万料不到玄都上人亦进入玉虚洞中。 只听玄都上人又道:“贫道乘虚而入,窥知玉虚洞内藏龙卧虎,入犯者必难幸免,施主请速退出,迟则无及,哼,申屠怀远不是隐在一方山石之侧么?” 果然—— 申层怀远就立在邢无弼存身之处不远一块山石之后,目光炯炯四外扫视,心知申屠怀远如非寻觅自己还在找谁?心神一凛立即转身疾掠而去。 申屠怀远与荀异遭遇一段,暗中有人指点及赐药解开何素素毒控,循着指点寻来拼搏之处,却未发现邢无弼踪影。 忽闻指点之人传声惊诧道:“不好,邢无弼发现尊驾了,现望洞外逃去,尊驾快追!” 迅又指点邢无弼逃去的方位及路径。 申屠怀远毫不犹豫,率众赶去,发现洞径远处一条身影飞快掠奔,洞径虽暗,却依然可辨,邢无弼即是烧成灰,在申屠怀远眼中却无所遁形,大喝道:“无弼,还不站住?” 语声虽入邢无弼耳中,但此时此地不可停步,身形更自加疾,回手打出一把白骨阴鳞钉。 邢无弼武功委实不可轻视,生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手法之奇,认位之准钉势急如芒雨飞花般向申屠怀远等涌袭而去。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大喝道:“快躲!” 双掌猛推,身形疾塌。 相随门下纷纷闪避,但有数人闪避不及,为白骨钉所中,立时蓬的一声燃着惨绿鳞火,附体焚烧,倒地翻滚,惨呼不绝…… 口口口口口口 洞内桐柏诸友及玄阴教门下猛烈拼搏已至强弩之末,双方实力伤折十之八九,只见一个个杀死了对方之后,自己亦筋疲力竭,摇摇欲倾之势,忽然面色惨变,仆栽倒地气绝身亡。 只剩下九尾妖狐何素素与阎罗姜熊四邪力拼,忽见何素素剑起一式“天河钓鳌”,四练寒虹起处曳飞一朵银花,只听两声凄厉惨嗥出自两邪口中,倾倒下,咽喉重穴已为剑芒挑破,喷出两股血箭。 辣心阎罗姜熊及另一凶邪大惊,尚未及寻思,一道寒芒迅疾如电攻至。 姜熊忙移星换斗,闪在同党身后,但同即都不幸遇殃,惨嗥未及出口,一颗头颅已离肩飞起。 饶是姜熊狠毒如兽,见状也不禁胆寒魂落,正待转身图逃之际,忽感腿弯穴道一麻,情知罹受暗算,厉喝道:“何教主……” 九尾妖狐何素素那有心情与姜熊说话,见门下伤亡殆尽,心中怨入骨髓,剑势未遏,趁水推舟砍下。 辣手阎罗姜熊本有罡气护体,浑身刀剑不入,却为暗算破了气穴,何素素剑如砍瓜切菜般轻易地尸横两截。 忽闻焦叔平哈哈大笑道:“素素,果然非当日吴下阿蒙,一身武功突飞猛进,令人刮目相视!” 何素索冷笑道:“丑鬼,现在该是你我分一生死之时了,你如怕死,速自断右臂,终身为奴,才可饶你一命!” 焦叔平哈哈大笑道:“素素,你好大的口气,自己身陷罗网,插翅难飞,焦某若不念旧情,岂能让你活到现在。” 何素素面庞森厉杀气,厉叱道:“丑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身如电射循声扑去…… 总坛内焦叔平已然坐起,将体内余毒逼凝在空穴中,只是真气尚无法收发自如,心中大感愤怒。 只见巴上云飞身掠入,忙道:“何素素已然攻入总坛,吕穿阳三位舵主不幸丧命!” 说着伸臂,只见掌心托着一粒大如龙眼,赤红似火的丹药,递与焦叔平,接道:“此乃门主赐服之药,总坛主速速服下,属下还须请示门主!”身形疾闪顿杳。 焦叔平心神猛凛,急急服下丹药,抓起放在身旁一柄长剑,倏地立起跃出室去。 只见眼前人影疾闪,现出如花似玉,狐媚蚀骨的何素素,焦叔平瞧得两眼发直,不料离别多年,何素素已五旬,在想像中何素素已年老珠黄,鸡皮鹤发,谁知宛如昔年风韵,不禁唤道:“素素,别来无恙?” 何素素一见焦叔平如此丑恶形貌,不禁怒火顿涌,皓腕疾振,剑风飞洒袭向焦叔平而去。 焦叔平见何素素一言不发,即辛辣出招,不禁大怒,狞笑道:“素素,焦某旧情仍在,你却恩断情绝,焦某也不再向你手下留情了!”说时已剑招递开,着着抢攻。 妖狐何素素胸中怎还有丝毫情份,她那党徒全数伤折在此,思及前仇,面睹如此丑恶,怎还不生杀心,剑式奇招迭生,辛辣歹毒。 焦叔平只觉内力源源涌出,宛似身不由把剑招攻出,剑沉力猛,一剑比一剑更猛厉,知是门主所赐丹药之故。 何素素只觉焦叔平剑势雷厉万钧,震得手臂酸软乏力,心中大惊道:“怎么丑鬼变得如此厉害!” 不禁胆寒气馁,振腕急攻三剑,逼开焦叔平一步,掉面疾掠逃去。 焦叔平哈哈大笑道:“你逃得了么?”不舍追扑随去。 何素素冲出总坛外,忽的脚下寒光疾闪,只觉双腿一凉,尖叫一声,身形倒地,双腿齐膝以下断去,鲜血如泉涌出。 寒芒闪现过处,三尸魔君荀异及风雷剑段承远身影涌现。 荀异狞喝道:“妖狐你也有今日,速取出解药,老夫还可饶你不死!” 何素素面色惨白如纸,目睹双腿已失,不禁泪下如雨,自知必无幸免,只恨未手刃焦叔平死不暝目。 这时,焦叔平已然赶至,目睹情状不禁呆了一呆,内心实有覆水重收之意,只要何素素自己心甘情愿,立即冰释前嫌。 如今好梦成空,一腔怨气尽出在荀异及段承远两人头上,挥腕出剑向荀异及段承远两人攻去。 荀异目睹焦叔平现身即知难免一战,大喝一声:“杀!” 戟剑交击,荀异顿感手臂酸软,虎口发裂,只觉把持不住,心内大惊暗道:“此人怎有如此神力?” 幸亏段承远及时出剑,攻向焦叔平气海穴迫得焦叔平非撤剑不可,迅疾抓了一把尸毒扣在掌心。 焦叔平再次出剑挥来,破空生出炸耳锐啸。无疑这一剑力道重逾万钧。 荀异左掌迅疾打出一蓬尸毒,与段承远欲闪挪开去避过焦叔平如山剑势,那知两人猛感胸后命门穴一麻,不禁闷哼出声,迅厉剑势在胸腹之间疾划而过,顿时腔裂腹开,涌泉鲜血溢出。 双邪尚未倒地之际,手中一戟一剑飞掷而出,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口中喷出黑血倒了下去。 焦叔平只觉眼前一蓬黑雾打倒,便知不妙,忙逼住呼吸不让尸毒尸臭吸入,但怎来得及,浓腥入鼻不由头晕地转倒下。 那荀异段承远一戟一剑已然掷实,插在咽喉心窝上气绝丧命。 何素素见状横剑自刎而死。 倘或邢无弼目睹此情,必然悟出前在山外所见的风雷剑段承远是假,可惜邢无弼已逃出山外,不然以他的智慧可猜破其中的玄虚。 只听暗中有人击掌朗笑道:“大势已定,玉虚可从此无忧也!” 奇门中突闪出老醉鬼醉颠郑奇。 接着又现出严昌陵及焦叔平吴景云、东方亮、巴上云、吕穿阳、蔡向荣董慕饮等人。 严昌陵笑道:“这倒未必见得,尚有曼陀尊王父女二人双双在途中赶来咧!” 郑奇望了焦叔平一眼,哈哈大笑道:“这是你宝贝徒儿的事,老醉鬼管不着,你我二人去后洞找他们谈天说地去!”迳自拉着产昌陵离去。 焦叔平目睹地上诸尸,心有不忍,目露悯侧之色,叹息道:“如今焦叔平已死,在下也可还我本来面目了。” 巴上云四人目睹舒翔飞褪下易容,现出倜傥不群之神,不禁 神为之夺,暗暗称异。 舒翔飞趋前下,向巴上云四人长揖致歉,道:“在下连日来妄自称尊,冒犯无礼四位之处甚多,望请恕罪。” 四人连称不敢。 这时吴景云东方亮亦恢复了金湘童寒形貌,相与谈笑寒喧。 忽见一人匆匆进入,与舒翔飞附耳细语,舒翔飞霍地立起,句金湘道:“在下赶往野新一行!”说着疾掠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新野城武林人物充斥,街头来往的多是背佩兵刃,劲装捷服的雄纠气昂的豪雄,只是满街游荡,将这小小的山城平添了浓厚热闹的气氛。 但只见其来,不见其去,谁也不敢妄入伏牛半步,传说纷云中均知三尸魔君荀异及玄阴教何素素,桐柏诸友全军覆没,申屠阵远伤折大半幸及时逃出。 又说邢无弼身入玉虚,自恃武功约斗唐昊天,无知敌不过唐昊天青镡剑犀利逃逸无踪。 江湖谣诼,如火如荼,绘声绘色,武林豪雄三五成群,聚坐于茶楼酒馆内,无不藉作暇谈。 这日,新野城中江湖人物竟纷纷离去,扬鞭策骑上道。 福丰客栈又来了一批武林人物,为首者是一清癯枯瘦黧黑红衣老僧,尚随七名青袍弟子,老少不一,均与老僧一般肤色灰黑如炭,不类中原人物。 但红衣老僧身旁却立着一明眸皓齿,肤色洁如羊脂,汉装俏丽少女,打着一口甜脆京音道;“店家,有没有上房!” 柜内小二立时趋出店口,连声答道:“有,有,姑娘请!” 这俏丽少女正是淑莲公主,那红衣老僧无疑是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 店主领着淑莲公主一行进入一座土屋跨院内,倒也清净宽敞。 曼陀尊王向淑莲公主道:“莲儿,为父此行关系生死荣辱,途中风闻玉虚门主唐昊天已将青镡剑取得,中土成名怪杰邢无弼也铩羽败逃,无人能制……” 淑莲公主冷笑道:“什么成名怪杰!狼心狗肺,无耻屑小而已!” 曼陀尊王眉头微皱,道:“为父欲前往玉虚制伏唐昊天,取回符经,重振万象门威望,也令中原武林不可小看天竺无人!” 淑莲公主闻言大发娇嗔道:“爹,女儿不是说过端午期后,符经可原璧回赵,一切均可澄清,定可重振威望,怎可节外生枝!” 曼陀尊王最是钟爱淑莲公主,伸出右掌扶摸一下淑莲公主玉颊,轻叹一声道:“为父岂能不知不可节外生枝,怎奈为势所逼,骑虎虽下!” 淑莲公主面色铁青,冷笑道:“爹是说两位师叔么?女儿瞧他们两人委实不顺眼,一路上颐指气使,擅作威福,简直不把爹这个门主瞧在眼里!” 曼陀尊王忙打了一眼色,面色倏沉,怒道:“莲儿不可胡说,经符关系本门至巨,如今唐昊天得青镡剑之助,无异如虎添翼,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噤若寒蝉,为父再不及早索回,恐唐昊天丹笈一并到手,恐再无人能制,两位师叔为了维护万象门威望,不得不尔!” 淑莲公主冷笑道:“分明是觊觎万象门主之位,用心不轨,女儿就是瞧他们不顺眼!” 一双青袍天竺老僧忽悄无声息飘然落在房中,神态阴鸷,嘴 角含着一丝冷笑,四道目光注视淑莲公主脸上,左座老僧轻声道:“公主看谁不顺眼!” 淑莲公主似目若无视,没好气地答道:“我瞧谁不顺眼,与两位师叔何干?” 曼陀尊王面色一变,喝道:“放肆,还不向两位师叔致歉!” 淑莲公主面笼严霜,冷笑一声,翩若惊鸿一般疾闪出室而去。 室中寂然如冰,曼陀尊王面色漠然如冰,似知其爱女此举必有深意在内,而不吭一声。 那一双青袍老僧面色异样难看,僵在那里,一时之间做声不得。 淑莲公主疾闪而出,暗道:“乐老叫化早经约定此时在福丰客栈相见,怎么未见?” 忽闻噗嗤一笑,只见风尘侠丐乐宸探首厢房外向着自己龇牙直乐,不禁气得一顿脚,扑向厢房内。 她一穿入房内中,突然发现舒翔飞扮作全无忌模样也在房内,不禁心花怒放,娇声笑道:“翔哥,你也来了?” 乐宸喃喃自语道:“他要是不来,我这一身老骨头不被你拆散那才怪咧!” 淑莲公主杏眼一怔,道:“老叫化,我一连五封传讯你都收到了!” “回姑奶奶的话!”乐宸笑道:“都收到了,而且此刻你那翔哥巳知悉无遗!” 淑莲公主笑靥如花,喜孜孜的拉着舒翔飞右臂,道:“本门一双心怀不轨的师叔现在正房中与我爹闹僵了,有劳翔哥鼎力相助,我们要走了!” 舒翔飞道:“公主所说的两位师叔,就是信中所叙中,多难摩大尊者及多维摩大尊者么?” “不错!翔哥快去吧,免得我爹与他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闹成僵局反为不美!” 只听多维摩大尊者佯咳一声道:“掌门师兄,小弟等决不见怪公主无礼冒犯,但掌门师兄似嫌治家不严,难为人父更难为人师!才有经符之失,盘龙师侄之死!” 曼陀尊王冷笑道:“这话暂且休提,我等远来中土,所为何来!” 多难摩大尊者道:“自然是找回经符了!” 曼陀尊王道:“那么一切均为了找回经符,其他芝麻小事两位师弟亦只能置之度外。” 多难摩大尊者阴侧侧一笑道:“掌门师兄,话不能这样说,长幼有序,尊卑之礼不可失,不然师长尊严恐荡然无存?”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我等一路行来两位师弟何曾将我这个掌门师兄放在眼中?” 多维摩大尊者冷笑道:“那是掌门师兄咎由自取!经符之失,已无法行使掌门职权,小弟为了本门威信,请出法正院伏虎降魔令代行,有所得罪也无非因了法正执刑之故!” “谁说的?” 淑莲公主无法按忍,一声冷笑出口掠入房内,舒翔飞随着飘然走入。 多维摩大尊者面色一沉,道:“公主,这位是何人?本座方才所说难道不对么?” 淑莲公主充耳无闻,嫣然微笑道:“爹,这位是名震中原大侠全无忌?” 第二十四章 天竺屑小 曼陀尊王已闻其爱女之言,全无忌就是舒翔飞化身的,不禁凝视了全无忌一眼,含笑道:“全大侠请坐!” 竟不引见两位大尊者,似有意冷落。 全无忌抱拳一揖道:“尊王威名,中原武林无不翕然景仰,在下有缘识荆,实属三生有幸?” 曼陀尊王连声道;“好说,好说!” 目光一抬,向多难摩多维摩两位大尊者沉声道:“本座有客,两位师弟暂且回房!” 多维摩大尊者冷冷一笑道:“恐由不得你掌门师兄,此行系小弟两人作主!” 全无忌咳了一声道:“两位尊者,最好听命,我中原武林最忌叛逆忤上之辈,要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已不为。 两位久欲篡夺门主,无奈不得其便,倘或盘龙尊者不死,身怀双符,两位也要治他叛夺之罪处之以死,再向曼陀尊王兴师问罪!” 多维摩大尊者沉声道:“尊驾不可血口喷人,此乃万象门家务事!” 全无忌微微一笑道:“在下只知当年经符失窃时,多维摩尊者你已发现,非但不加以阻止,而且极力促使其成,怎料曼陀尊王佯装不知,不动声色,故而两位无计可施,恐获重罪!” 多维摩及多难摩两大尊者不禁色变,多难摩尊者喝道:“尊驾胡说!” 全无忌道:“两位久觊觎门主之位,无奈门主仅一人,因两位各存私欲,又羽翼未丰,恐偷鸡不着蚀把米。 更金龙令符仍在掌门手中,龙令具生杀之权,是以心有畏惧,乃采分化两策,由多难摩尊者暗中煽惑天竺武林生事搅非,打击曼陀尊王威望,多维摩尊者游说惑动盘龙不满其师。 盘龙虽品性不端,但人却聪明机警,知与两位师叔沆瀣一气,无异与虎谋皮,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故与两位师叔虚与委蛇,而且他自有其打算……” 说着哈哈朗笑一声,又道:“两位这几年来也瞧出盘龙并非易与之辈,图谋更急,所幸天竺武林叛乱迭为曼陀尊王夷平,两位更不敢轻举妄动,此次藉经符之失,正乃大好良机……” 两位大尊者虽一直在倾听,但面色异样难看,暗暗震惊此人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多难摩尊者按忍不住,冷森森一笑道:“尊驾委实信口雌黄,不知有何所据?” 说着面色倏沉,取出一面虎形金符,喝道:“掌门师兄听令,将两人拿下!” 语音未了,只觉腕脉一麻,虎形金符为全无忌五指迅疾电光石火夺出手外。 只见全无忌厉声道:“两位最好安坐不动,不然别怨我全某心辣手黑!” 多维摩多难摩两尊者一脸不忿神色。 曼陀尊王暗暗称异,两位师弟一身所学的诡异卓绝,怎会轻 忽大意让全无忌将令符夺出手外。 淑莲公主笑靥锭展,如百合盛放,妩媚动人。 全无忌道:“两位不必恼羞成怒,在下知两位身负天竺奇学,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全某眼中尚不值一顾,奉劝两位,要知两位打的算盘绝不会称心如意!” 多难摩尊者冷笑道:“老衲打的什么算盘,尊驾怎会知道?”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自然知道,两位算计好,经符必不会让曼陀尊王取回,面上逼使曼陀尊王丧命在青镡剑之下,因为同来的五名万象门弟子均是两位心腹死党,两位认为曼陀尊王被瞒在鼓里,迄未知情!” 多维摩尊者怒极哈哈大笑道:“尊驾这一套挑拔煽惑之词说完了没有,掌门师兄如不听令行事,小弟只好自己出手了!” 曼陀尊王忽道:“全大侠,伏虎降魔令虽在你的手中,但本座仍须听令行事,除非尊驾说的都是事实,还须确证,否则本座只有得罪了!” 全无忌道:“贵门似与其他门派大为不同?在下要请教贵门两大尊者,不知可否赐告?” 他说话软硬歉施,令人啼笑皆非。 多维摩大尊者怒道:“尊驾有话快问?”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信符乃权威所寄,所到之处,莫不唯命是遵,认符而不认人,不知贵门之规是否如此?” “当然如此!” “此刻令自你出,符在我手,又当如何?” 多维摩多难摩两尊者闻言不禁一呆。 多难摩突厉声道:“令符乃尊驾强自劫夺,事实显然,尊驾未免强词夺理!” 全无忌忽闻窗外一声击掌,忙咳一声道:“在下知道两位因无明确事证,故有恃无恐,但两位知否曼陀尊王不辞辛劳,万里跋涉,目的就是调虎离山,事有确证,金龙翠凰双符非但未失,而且就在公主手中,可笑两位狰狞面目终于暴露。” 说时淑莲公主忽取出令符,玉光乍现,那不是金龙翠凰是什么? 两大尊者面色不禁惨变,身如箭矢离弦,穿窗掠了出去。 只见随来五天竺弟子低眉合十躬身肃立在一株古木之下。 两大尊者更是一惊,毫不停顿,沾地又起,冲霄奔空,猛感头顶一片重逾山岳劲风压下,不由自主地倒撞跌了下来。 半空中曼陀尊王淑莲公主全无忌身如巨鸟股先后飞身落地。 两大尊者跌下地后,倏又弹身立起,多维摩尊者面现苦笑道:“掌门师兄,小弟等并不心服,此行乃长者院聚议决定,倘或小弟等死在中土,掌门师兄将何以向长者院交待!” 曼陀尊王合掌叹息道:“两位师弟不必畏惧,本座并无杀害之心,自然同回本门,至于有罪与否?本座亦是待罪之身,无法决定!” 两大尊者互望了一眼,希望大增,暗道:“只要老衲不死,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全无忌似巳视透两大尊者恶毒心意,忙道:“在下有一不情之求,不知尊王可否应允?风闻天竺奇学玄奇诡秘,在下意欲向两大尊者印证高下!” 曼陀尊王道:“两位师弟如何?” 多维摩尊者道:“小弟遵命!” 多难摩尊者忽一跃落在五天竺弟子之前,挥掌一一拍开穴道。 五僧如梦初醒,怔得一怔,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多难摩尊者有意探问五僧遭遇,忽闻全无忌朗声道:“两位请上吧!” 只见全无忌一掌飞拍过来,了无奇处。 多难摩尊者暗道:“合两人之力制胜有望,哪怕此人不在掌下授死!” 双掌一递,掌式展了开来。 多维摩尊者亦抢攻出手。 果然,天竺武功委实奇奥,只见漫天掌影宛如飞絮般袭向全无忌。 曼陀尊王低声道:“莲儿,全大侠此举是何用意?为父迄至现在仍解不透全无忌为何知道他们恶毒阴谋如此清楚。” 淑莲公主嫣然一笑道:“他自有深意在内,爹日后自然明白!” 曼陀尊王心中暗暗纳闷,但他不知淑莲公主表面上爽朗大方,其实心机甚深,自有其用意,事到如今也只好不闻不问,凝神静观双方猛搏。 两大尊者展开了一身天竺奇学,拳掌兼施,竟然打得难分难解。 全无忌出招递式看起来平淡异常,其实化腐朽为神奇,宛若天孙织锦,无隙可寻,曼陀尊王暗感骇异,望了淑莲公主一眼,道:“全大侠武功委实卓绝,看来却是中原武林顶尖人物?” 淑莲公主见其父夸赞舒翔飞,芳心大感舒慰,娇笑道:“他隐藏了不少,爹尚未窥及全貌,中原武林似此身手者不胜车载斗量,爹真是坐井观天。” 曼陀尊王佯怒道:“莲儿又在胡说了!” 忽眉头微皱道:“为父只觉全无忌年岁太大了点,与你匹配似并不相称!” 淑莲公主嗔道:“女儿不是他,早失身玄阴恶贼之手,何况女儿清白之躯亦为他瞥见,不嫁他嫁谁?” 曼陀尊王道:“为父是说全无忌偌大年岁,家中定有妻室?” 淑莲公主怒道:“女儿已打定主意非他莫属,为妻为婢心甘情愿,谁要阻拦,女儿即以死明志!” 曼陀尊王面色一沉,道:“莲儿,你这话是说给爹听的么?” 淑莲公主娇躯偎在曼陀尊王身旁,柔声道:“爹真忍心让女儿一死么?” 曼陀尊王摇摇首道:“你长大了,为父也管不着你!” 云空远处忽随风送来一声清啸,全无忌突掌法加疾,多维摩多难摩两尊者顿感守多攻少,身法腾挪不开,只觉掌影如附骨之蛆般接踵而至,不禁胆寒。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宏亮大喝道:“住手!” 一条身影宛如大鹏张翅般泻落在地,现出一身着赭袍豹眼银发老僧,目光炯炯如电,慑人心神。 老僧双足落实,忽见全无忌双掌一式“推窗望月”,叭叭两声,多维摩多难摩两尊者双双震跌在地,已自气绝而亡,不禁脸色一变。 全无忌身形疾飘了开去。 老僧目注曼陀尊王叹息一声道:“果然指证不假,老衲也无能相助了!” 曼陀尊王趋前相迎道:“和罗长老因何来?” 淑莲公主及五天竺高手一一向老僧行礼。 赭袍银发老僧豹目中精芒逼射,手指全无忌道:“此人是何来历,莫非多难摩指控不假?” 曼陀尊王道:“是真是假,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和罗长老为何追踪到此?是否有本门弟子沿途传讯及留下暗记,才能及时赶至此处?” 和罗长老微现赧然神色,倏又冷笑道:“掌门人知道就好,多难摩指控掌门人为诿卸失去经符之罪,存心残害异己,于今果然,罪证俱在,还有何话辩白?” 曼陀尊王沉声道:“什么罪证?” “多维摩多难摩之死还不够么?” 全无忌冷笑道:“这两人系死在区区在下之手,为何施诸于贵掌门人!” 和罗长老沉声道:“一岳之貉,狼狈为奸,有什么两样?” 全无忌哈哈放声大笑道:“在下与贵掌门陌不相识,路经偶遇,因睹此二人目无尊长,恫吓犯上,我中原正义之邦,尊卑有序,怎容此逆行,为此不忿出手,动手相搏,难免生死,怎么说在下与贵门主狼狈为奸?” 字字如同金铁,落地铿然有声,话声略顿,忽声色俱厉道:“既然如此,你应知在下来历姓名,如说得一点不差,在下还可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也休想活命!” 和罗长者面色一变,喉中忽发出咕咕怪鸟叫之声,蓦地四外涌出天竺弟子多人,手持连弩,可一发十二只,箭簇淬有奇毒。 曼陀尊王及淑莲公主面色惨变,知和罗长老居心恶毒,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之死诿罪于他。 如此立即处死,有两尸及五天竺随来弟子作证,返回天竺诸长老亦无法可施。 究竟淑莲公主玉雪聪明,知舒翔飞此举必有其深意内,暗中撞了曼陀尊王一下,悄声道:“无妨,和罗必无法得逞!” 言犹来了,那些手持连弩的天竺弟子忽纷纷颓然仰面倒地不起。 和罗长者不由吓得魂不附体,倏地腾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曲肢弹腿,穿空电射而去,瞬眼身影杳失无踪。 五名随来的天竺弟子更是面无人色,长和罗长老遁去,亦转身图逃,猛感一缕寒劲袭体,立时气逼血凝,昏死倒地。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事至如此,无可挽回,大侠恐已置老衲于万劫不复之地!” 淑莲公主娇笑道:“正好相反!” 曼陀尊王不禁一怔,知有玄虚,诧道:“莲儿,难道均是你等事先安排好的么?” “不错!” 淑莲公主道:“和罗老秃驴妄想渔翁得利,万象门主之位可垂手而得,殊不知女儿已洞悉其奸,吉罗尼沿途传讯与他,将我等一举一动无不悉以相告,殊不知落入女儿圈套朦若无觉!” 曼陀尊王不料女儿智珠在握,稳操胜算,一路行来有说有笑,毫无半点忧虑之色。 曼陀尊王慨然笑道:“真是后生可畏,不过和罗这一逃去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莲儿你虽早有防范,但多维摩多难摩等人俱已丧命则无可狡辩!” 淑莲公主格格娇笑道:“爹爹自诩神目如电,多维摩多难摩等人仍活生生地难道仍未曾察觉么?” 曼陀尊王不禁骇然张目,迈步趋向多维摩多难摩两人倒身之处,挥手扶察脉象,只觉如常人一般,再审视鼻孔溢出丝丝血液不过内膜破裂所致,并无大碍,突恍然大悟。 笑道:“莲儿,你们原要如此是么?” “正是!” “也原要和罗长老逃回天竺诉说为父心狠手辣,勾结中原武林,将随来的门下异己巳悉数诛戮,俟为父转回万象门时,诸长老发现与和罗长老所言全然不符,为父所受冤屈亦悉以平反!” “一点不错!”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此计委实高绝奇妙,但长老院半数俱为和罗莫逆,须防先入为主,又和罗素以智计著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父不胜殷忧!” 淑莲公主道:“无妨,在女儿赶回天竺之前,和罗老贼绝到不了天竺,女儿深明攻心为上,先发制人之理,爹但请无忧。” 全无忌一直含笑负手巍立,凝视他们父女两人说话。 曼陀尊王不禁惊异地望了淑莲公主一眼,道:“莲儿从何时起习成六韬三略,孙子兵法之学,莫非乐老英雄教导于你。” 淑莲公主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叫化也配!” 蓦闻一声哇哇怪嚷传来道:“好吐,新人尚未进洞房,媒人被扔过墙了,好,你敢过河拆桥,我老叫化非要千方百计使你小两口子永远无法睡在一起!” 只见风尘侠丐乐宸咧着笑口在店墙之侧转了出来。 远处亦现出胡薇兰石红芍二女卫凰池褚青史陶广刘铁痕西昆仑四异及丐帮高手多人走来。 淑莲公主红着一张脸,怒视着乐宸,瞥见胡薇兰石红芍走来,竟扑向前去,娇呼道:“兰姐姐芍姐姐!” 一把抱住胡薇兰嗔道:“兰姐,你看老叫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越说越难听,一定要替小妹作主!” 胡薇兰嫣然含笑道:“愚姐没听见老化子说什么?只当没听见也就好了!” 风尘侠丐乐宸已与曼陀尊王寒喧问好,并一一为胡薇兰等人引见。 曼陀尊王目睹胡薇兰风华绝代,石红芍人间殊色,爱女淑莲公主远逊不如,虽未与舒翔飞真面目相见,却已知舒翔飞如非旷世奇才,怎能令其倾心委身。 只见胡薇兰命丐帮高手将多维摩、多难摩等人分置三处,不许泄漏半点风声。 风尘侠丐道:“尊王,此处不远就是一座古刹禅林,极为宽敞,可否移趾一行,老化子尚有数事相求!” 曼陀尊王心感乐宸维护其父女之德,欣然应允道:“老衲无不如命!” 群雄一行离去,进入一座深山古刹,借住在藏经阁左侧一幢丹桂轩内。 小轩五间,绿瓦黄砖,粉墙如雪,缕花长窗,檐下朱栏玉宇迤逦,栏外花木扶疏,鹅黄嫣紫,怡然悦目。 轩内窗明几净,布设雅洁,盆兰吐芬,幽香袭鼻,沁人心脾。 曼陀尊王暗暗观察胡薇兰石红芍二女,虽然其女淑莲公主娇美若花,妩媚动人,却独缺一种稀有说不出的气质,尤其是胡薇兰风华绝世,雍容神韵,令人不自禁的生出亲近畏服之感,似空谷幽兰,高华冷艳,不禁暗暗称异道:“怎么也不像中原武林盛传的杀人不眨眼女中罗刹!” 素席相待,乐宸道:“经符已然壁回,但须尊王相助故权留数日,只因玉虚后洞壁上符文难解,是以丹笈尚未取得,倘蒙慨允,令嫒当感激不尽!” 曼陀尊王不禁一怔,暗道:“此与淑莲何事?” 淑莲公主似知其父之意,忙附耳细说。 曼陀尊王恍然大悟,莞尔一笑道:“老衲义不容辞,自无不允之理,但玉虚符文是否老衲能参悟尚不得而知,到时尚祈诸位宽谅!” 忽见一丐帮弟子匆匆奔入,向胡薇兰道:“崂山掌门人求见!” 胡薇兰道:“导入方丈室,我等出迎!” 风尘侠丐乐宸道:“诸位均不妨出迎与之相见,老叫化尚须与尊王详谈!” 淑莲公主娇笑道:“爹,女儿也去!” 群雄辞别后,轩内只剩曼陀尊王与乐宸两人娓娓倾谈…… 古刹方丈禅房之外,玄衣龙女胡薇兰等迎着崂山掌门人进入分宾主落坐。 崂山掌门入通玄子一一寒喧后,即开门见山道:“胡女侠,贫道此来是为了玉清孽徒及避毒珠下落,风闻侠丐乐宸曾至潮音寺相遇孽徒,不知确否?” 玄衣龙女含笑道:“通玄前辈,请问前辈从何听说侠丐乐宸曾在潮音古寺与玉清道长相遇?” 通玄子不禁一怔道:“这话难道有假么?” 胡薇兰道:“微兰知道前辈为了镇山之宝避毒珠之失,深感痛心疾首,若不寻回,贵山威望则荡然无存,不过前辈千万不可听信谗言,节外生枝,万一因此与丐帮发生误会,则恐得不偿失!” 通玄子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女侠为何指贫道节外生枝!” 胡薇兰一笑道:“如此说来是前辈亲眼目击的了?” “并非亲眼目击,但贫道相信此人所说句句无假!” 胡薇兰道:“通玄前辈此次前来找我胡薇兰,志在水落石出,但不知前辈所说的此人是谁?说些什么?能否见告?” 通玄子略一沉吟道:“此事本乃万世青见告,万世青与贫道方外至交,决无虚假?” 胡薇兰道:“薇兰要听听万世青说些什么?” 通玄子道:“万施主言说他俩经潮音寺,曾目睹侠丐乐宸与孽徒玉清发生争吵,侠丐责孽徒不该助纣为虐。 偷窃本门镇山之宝避毒珠,是孽徒不好,先行出手,侠丐不但将孽徒随行之人诛戮,而且将玉清掌震重伤至死取走避毒珠。 万施主本认为侠丐必会赶至崂山面见贫道交回避毒珠,故而不愿显身,事后才知侠丐竟据为已有,毁尸灭迹,大感不悦才从岭南赶至崂山相告!” 胡薇兰望了西昆仑四异一眼,面泛会心微笑,颔首道:“大概前辈认为胡薇兰与侠丐乐宸交情不恶,需薇兰代前辈索回避毒珠,不过我认为万世青之言句句是假,分明心怀不轨,前辈倘不见信,稍时定可明白真情!” 通玄子不由呆住,道:“女侠是说贫道受万世青愚弄了么?” 胡薇兰道:“俟前辈目睹实情,使自了然,此刻我胡薇兰纵然舌粲莲花也是多余!” 陶广突重重咳了一声,立起走向通玄子身前,微笑道:“崂山掌门人,倘需明白避毒珠及令徒玉清下落,即请隐藏本来面目,不知能否赐允!” 通玄子心疑了片刻,终于颔首应允。 陶广立时取出一袭黑袍,一方蒙面纱巾,道:“掌门请自穿戴!” 随即向刘铁痕道:“刘兄,请将万世青带出!” 刘铁痕面色森寒如冰,取出一方乌巾蒙住面目,望禅房外走了出去。 通玄子暗暗惊愕不已,他自进门后虽曾与诸人寒喧行礼,但胡薇兰本曾明言西昆仑四异无不是武功卓绝已臻化境,暗幸自己未曾轻率造次。 这时石红芍、淑莲公主、全无忌、卫凰池、褚青史、陶广亦纷纷以巾蒙面,隐秘本来,只有胡薇兰仍端坐如初。 约莫一柱香时分,只见刘铁痕领着万世青走入禅房。 万世青面色苍白,一身武功被废,显得步履蹒跚,一眼发现玄衣龙女胡薇兰立即面色大变,道:“胡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何遣人废了在下一身武功!” 胡薇兰冷冷答道:“万老师,你知我胡薇兰一向心辣手黑,犯在我手,毫不留情!” 万世青道:“在下并无丝毫冒犯姑娘之处?” 胡薇兰冷笑道:“万老师在林中竹屋受何人之托传讯桐柏!” 万世青知不说真话,恐无法活命。 朗声答道:“是邢无弼大侠,在下受他重托邀约桐柏诸友攻入玉虚,替武林除害,这也冒犯了胡姑娘么?邢无弼怨谤集身,无以自明,在下自觉义不容辞……” 胡薇兰面色一沉,摇手制止万世青之言,冷笑道:“这些我均巳明白,邢无弼是正是邪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但万老师竟将不实之言,挑起武林是非,居心歹毒,为此我才废了万老师一身武功!” 胡薇兰面色一变,道:“万老师真去过潮音寺么?” 万世青闻言宛如跌入万丈冰谷中,奇寒袭体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面色惨变。 胡薇兰道:“万老师请实话实说,若有半点虚言,莫怨我胡薇兰处置毒辣!” 万世青道:“在下实去过潮音古刹!” “你将当时情况复述一遍。” “其实在下潜入潮音寺内之际,玉清道长已呈不支,险象环生,只见乐宸杖起一式‘神龙摆尾’将玉清道长扫得飞出三丈开去摔跌在地,口喷鲜血。 乐宸一跃落在玉清观主身侧,探手搜出避毒珠,玉清道长本不至死,不知玉清道长说了什么狠话,引起乐宸杀机,迅出一掌震断心脉气绝。 只见乐宸在死者体上洒用化骨散,迳自穿空离去,在下因不明实情不愿多事,迳自返转岭南,事后才从江湖传言深知梗概。” 他只道这谎言编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听在全无忌及淑莲公主耳中不由胸中怒血翻腾,淑莲公主正欲抢出,重重的打万世青两记耳光,却被全无忌一把拉住。 只听胡薇兰厉声道:“陶老,请断除这厮拾个脚趾!” 陶广应声而出,右手撤剑出鞘。 万世青忙道:“在下实话实说,姑娘为何如此狠毒,在下委实不心服!” 胡薇兰冷冷一笑道:“要如何才使万老师心服口服?” 万世青道:“如能确证在下之言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在下当死而无怨。” 胡薇兰冷冷一笑道:“倘眼前请出玉清道长当面,万老师又该如何说?” 万世青不禁一怔。 通玄子大感震惊,知胡薇兰之言必非无中生有,目光凝视在万世青脸上,瞧瞧他如何答话。 万世青苦笑道:“在下如何能证实就是玉清道长?” 胡薇兰冷笑道:“好一个巧言妄舌之徒,玉清道长是真是假,难道崂山掌门人通玄前辈岂有不识之理!” 万世青知道这一来已弄巧成拙,面如败灰。 胡薇兰喝道:“陶老,点了这厮的五阴逆脉!” 陶广两指飞落在万世青身上,迅快如电点了数处穴道,只见通玄子已取下蒙面纱巾,面色凝肃森寒。 胡薇兰道:“褚老,请带出玉清道长!” 褚青史领命而去。 万世青只觉体内如万蛇蠕动,不禁额角冒出豆大汗珠,身形委顿坐地,面肤扭曲,显然苦痛难熬。 片刻,褚青史领着神色惨淡的玉清道长走入禅房,玉清道长一眼瞥见通玄子在座,立时面无人色,跪伏在地。 通玄子一见玉清,不禁毛发根根立起,大喝道:“孽徒,你为何偷取避毒珠……” 胡薇兰忙道:“前辈暂勿动怒,容我发落了万世青再说如何?” 万世青颤声嚷道;“胡姑娘,在下实系受邢无弼之嘱,存心挑起崂山和丐帮纷事,事实上侠丐乐宸确曾在潮音寺与玉清道长相遇,此乃邢无弼耳闻诸葛明之言半点不假。” 胡薇兰喝道:“推了下去!” 陶广如老鹰抓小鸡般五指一把抓起,疼得万世青裂嘴惨中,陶广大步跨出禅房外,惨呼声犹自不绝传来。 通玄子目露歉疚之色,合掌稽首道:“贫道不明偏听,几乎引起一场杀劫,罪在贫道,殊感歉疚,如贫道所料不差,必是女侠有意将贫道引来,不然贫道无法寻至此处!” 胡薇兰含笑道:“掌门人不必胸怀歉疚,方奇崖老师亦曾面谒掌门人劝说不可以急,避毒珠定然壁还贵门,且俟端午后定真像大白,物归原主!” 通玄子老脸一红,道:“是贫道心急了点!” 胡薇兰低声向通玄子说了一阵,立即告辞纷纷走出,禅室内只剩下通玄子与玉清道长两人…… 侠丐乐宸正与万象门主曼陀尊王谈得兴高采烈,呵呵大笑声达户外,忽见胡薇兰淑莲公主一行等人走入,大笑道:“老弟,现在可拜见老丈人了,可别忘了我老叫化是大媒。” 石红芍道:“老叫化,少得意忘形,你麻烦来啦!” 风尘侠丐乐宸愕然诧道:“老化子有什么麻烦?” 石红芍道:“通玄老道说你杀害玉清,将避毒珠据为已有?” 乐宸心知石红芍故意逗趣,圆眼一睁,大叫道:“这牛鼻子现在何处,老化子要与他理论!” 石红芍道:“最好是能打上一场,现在方丈禅房内!” 胡薇兰道:“红芍妹子别胡闹了,乐老英雄请崂山掌门人顾全大局,玉清道长尚须留置俟青城之会再行发落,我等须立即动身先行赶往明月峡!” 乐宸道:“姑奶奶之命焉敢不遵,老化子随后就到!” 言毕疾闪而杳。 胡薇兰亦领着石红芍西昆仑四异告辞离去。 室中曼陀尊王含笑道:“贤婿,你出身来历方才乐施主已然详告,诚孝坚毅,极是难得……” 说时两眼渐渐闭合,久久不发一声。 淑莲公主见状有异,惊叫一声道:“爹,你怎么啦!” 曼陀尊王神色安详,似暝目入睡。 全无忌呆得一呆,迅疾伸出五指扣着曼陀尊王腕脉穴上,察觉脉象有异,恍然有悟,急急击掌三声。 轩外疾掠而入一个青衣中年汉子,道:“少侠有何吩咐?” 全无忌道:“有劳取来朱笔裱纸,在下急需一用!” 青衣汉子转身急急离去。 淑莲公主忧形于色,道:“翔哥,我爹怎么样了?为何如此情状?” 全无忌摇首微笑道:“无妨,令尊谅系积怒郁中已久,已因长途跋涉疾乏困极,稍时自会醒来!” 淑莲公主最是钦服于他,闻言心情一宽。 青衣汉子匆匆而返,手持朱笔一支,裱纸一束。 全无忌谢了一声,疾绘就三道符录,道:“公主,请将一道符录与令尊贴身护胸。” 淑莲公主接过,明眸中泛出惊疑之色,但未发问迳自向曼陀尊王走去。 全无忌与青衣汉子各持一符,分贴在门宫上,青衣汉子疾闪而出,全无忌悄然退在壁角。 淑莲公主主见状大感淆惑,疾跃落在全无忌身前,柔声娇笑道:“翔哥哥,瞧你如此施为,莫非我爹罹受了暗算么?” 全无忌道:“此话尚言之过早,只是在下心疑而已,令尊虽六脉和畅,但元神不稳,却非邪魅所祟,依在不料测,莫非天竺有种摄取元神真魂的奇术不成?” 淑莲公主猛然忆起一人,不禁脸色大变,急道:“本门有一鸠摩什长老,多年前因忤犯门规,本应处死,后改终身监禁。 鸠摩什长老习擅勾魂魔法,只要与他目光相接,本命真魂立被勾去,不由自主地供其役使,即因魔法太以歹毒,恶行擢发难数,遭天竺武林公愤,千方百计才将他缉获!” 全无异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不是他了,鸠摩什么法须四目相接才会奏效,此刻他远在万里,显然非是!” 淑莲公主摇首道:“小妹的话还没说完,鸠摩什魔法异常神奇,凡人以其熟稔者,鸠摩什能思索其形象,意随念动,可将其灵魂勾去!” 全无忌面色一变,道:“公主不是说鸠摩什被禁么?” 淑莲公主道:“监禁已久,终年不见天日,小妹并未见过,听说已是禁制……” 说时忽大惊失色道:“莫非和罗私自将鸠摩什除去禁制以予以释放,随其来到中原,当年家父尚未接任掌门,力主将鸠摩什处死,哼,一定是他!” 全无忌忙附耳密语数句。 淑莲公主点点头,惊鸿疾闪隐去。 轩室内静悄悄地,沉寂如水。 曼陀尊王端坐椅上,暝目如睡。 一条瘦小如柴身影飘落轩外檐下,现出一身高不及五尺枯瘦秃顶老者,灰黑奇丑,一变绿豆小眼启阖之间惨绿精芒慑慑心魄。 那秃顶光头老者无疑正是淑莲公主口中所说的鸠摩什,只见鸠摩什身形落在檐下,面色蓦然一变,张目四顾似寻觅什么? 口中喃喃自语道:“奇怪!曼陀真魂出窍被擒,却又为他逸回,委实不信曼陀定力有如此之高!” 继又冷笑道:“和罗看来为曼陀吓掉了魂,说什么也不敢再来,老衲倒要瞧瞧曼陀临死之际挣扎情景!” 纵身跃在窗前探首觑望室内,只见曼陀尊王端坐椅上,暝目若睡,不禁一怔,他目光锐厉,知曼陀尊王真魂已出窍,却未返回,百思不解。 第二十五章 织笼猪猪 鸠摩什决心一探究竟,明知寺内定有蹊跷。一座偌大禅林,那会一无僧人,何况听和罗之言与曼陀尊王在一处聚坐的大有能人在,怎能留曼陀一人独坐轩内,但仗着艺高人胆大,竟然飘然迈入室内,道:“曼陀,你我久违了!” 曼陀尊王宛如熟睡,一无所闻。 鸠摩什陡现狞恶之色,眼中碧绿寒芒暴射森浓杀机,冷笑道:“曼陀,你也有今日,莫怨老衲心毒手黑!” 右臂倏抬,伸出五支漆黑枯干宛若鸟爪的手指疾向曼陀尊王咽喉抓去。 那知一抓成空,曼陀尊王仍坐在原处,却距手指依然三尺,不禁面色大变,知室内巳布下一重极为奇奥的禁制,迅即转身图逃。 蓦然室内一道侵肤如割寒芒卷膝挥掠,不禁心胆皆悸,忙纵身穿空飞出,但怎来得及,但觉双踝一凉,身形叭哒坠地。 原来鸠摩什一双足踝为犀利寒芒砍断,血流如注,断处猛撞地面,张嘴不禁-呼出声,声如豺嘶袅啼,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鸠摩什迅疾两臂支撑坐起,伸指如飞点住穴道制目溢血外流,抬目望去,发现身前站着一个面目森冷背剑中年人。 全无忌发现鸠摩什目中惨绿神光轩浓,冷笑道:“鸠摩什,你那魔法对在下无法得逞,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鸠摩什面色惨变,道:“尊驾为何知道老衲来历?”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在下还知你被和罗解开身罹禁制,欲报曼陀尊王当年一箭之仇,竟然听从和罗唆教施展魔法意欲制曼陀尊王于死地!” 说时落指如飞点了鸠摩什肩臂数处穴道。 鸠摩什身形一颤,冷笑道:“尊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欲羞辱老衲,莫怨老衲骂言污秽!” 全无忌面色一寒,厉声喝道:“鸠摩什!你昔年作恶多端,万死莫蔽其辜,侥幸免去一死,多年梏囚就该惭愆内疚,悔悟前非,看来恶骨天生,无法自拔,在下今日要令你尝尝阴火搜魂的滋味!”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双墨绒小盒,揭开捏出七支长短不一的金针。 鸠摩什目露骇容,颤声道:“尊驾意欲何为?” “无妨,在下尚须留你活命,但这阴火搜魂滋味却不好受!” 全无忌冷冷一笑道:“必须忍着一点,常言道得好,好死不如恶活!” 说着捏起一支两寸七分长金针朝鸠摩什头顶‘百汇穴’刺下。 鸠摩什见状不禁魂不附体,面无人色,颤声道:“尊驾手段未免太毒辣一点!” 全无忌听而无闻,两寸七分长的金针已深没鸠摩什脑内,另六支金针分插入鸠摩什胸背六处重穴。 鸠摩什知这么一来,不但武功俱废,而且魔法亦皆失去,只觉生不如死,不禁潸然泪下。 全无忌忽朗笑道:“公主可以进来了!” 右掌虚穴拂向曼陀尊王面目。 只见曼陀尊王睁开双目,见状不胜惊异。 淑莲公主惊鸿疾闪而入,娇笑道:“爹,你醒来啦!” 继向全无忌道:“通玄前辈自愿留下不返回崂山,待端午之会后再将玉清绳之以法,现与兰姐姐等人晤谈甚欢!” 全无忌道:“兰姐不来么?” 淑莲公主道:“兰姐说翔哥足堪重任,她来此未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突闻曼陀尊王大喝道:“鸠摩什,你何能脱去禁制?” 鸠摩什苦笑道:“事因和罗觊觎掌门之位而起,潜入囚室解去老衲之禁,这些都不要说了,掌门人回至万象门后一切明白,如今老衲已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乞掌门人赐以解脱,九泉之下亦感恩不浅。 曼陀尊王觉察鸠摩什两只足踝为利剑暂断,神情有异,不禁一怔。 淑莲公主忙道:“爹,别听他的,他元神为翔哥钉住,留他活命带回天竺可证实和罗诡谋!” 曼陀尊王颔首笑道:“一切由莲儿作主!” 鸠摩什狞声道:“掌门人,老衲孽由自作,怨不了谁,但和罗逃回天竺,必搬弄口舌,那时掌门人恐有国难投,有家难奔,悔之晚矣!” 淑莲公主笑道:“我爹原要和罗逃回天竺,日后谁是谁非必可云开月明,水落石出。 倘和罗身死则无以自解,和罗现仍在樊城洪溪口等你,只要你能为我等修书一通送交和罗,晚辈可使你双足复原!” 鸠摩什一听公主之言,知和罗一举一动均落入曼陀尊王父女眼中,神色极为骇震,但闻及最后一句话,不禁苦笑出声道:“老衲又非三岁顽童,那有双足断掉又可复原之理!” 淑莲公主望了全无忌一眼。 全无忌早有准备,缓缓抓起一双斩断的足踝接向断处,口喷符水冲激创口,沉声道:“在下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使你双腿复原!” 鸠摩什不由惊呆了,察视断处一无痕迹,站起只觉行走果然自如,与前并无二样。 诧道:“风闻中土祝由有此奇术,但这总归是传说而已,并无人亲眼目睹,却不料老衲居然能亲身经历!” 曼陀尊王亦不胜骇异。 淑莲公主取来文房四宝,道:“前辈请!” 鸠摩什暗叹一声,只觉万念俱灰,由淑莲公主口述,一字不漏录下…… 洪溪口一家小客栈,朝阳正上,栈内慢步走出天竺邪僧和罗,阳光映着他那面庞上显得格外漆黑。 和罗立在河岸上,目凝滔滔江流似神色不宁,忖道:“鸠摩什此去不知得手了么,怎么一夜过运尚未见返转?” 忽闻背后传来语声道:“大师!” 和罗如闻雷殛,面色大变,转面望去,只见店伙计哈腰站立其后,手持一密缄道:“方才有一中年汉子入店命小的把此函面呈大师!” 他目光锐利,一眼发现那是鸠摩什笔迹,天竺二字,龙飞凤舞,反正店夥也看不懂,面色转为缓和,道:“多谢你了,那下书人咧?” 接过鸠摩什信函。 店伙道:“此人已离去了,说是这函大师一瞧就明白了!” 言毕欠身而退。 和罗邪僧拆阅信函,不禁脊骨上一缕寒意升起,立时布泛全身,面无人色,迅疾离开洪溪口,拔足如飞奔去。 店内忽闪出卫凰池褚青史,目送和罗即将消失的身影,竟泛起一丝笑容。 褚青史道:“看来少侠之计已然得逞!” 卫凰池道:“信上写些什么?” 褚青史道:“法不传六耳,我也不知,总之和罗贼秃作法自毙,自陷罗网,宛如春蚕作茧自缚,待他省悟已是太迟了!” 两异飘然离开了洪溪口。 卫凰池忽慨叹一声道:“褚兄,小弟迩来感触良多,我等自相随少侠以来,只觉心境旷怡,无复昔日狭隘刚愎,意气用事!” 楮青史颔首微笑道:“愚兄也有同感,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则少侠福泽深厚,自幼相随百了神尼,神尼佛门高人,少侠日受薰陶,潜移默化之功不可没,少侠不知不觉中气质有逾于常人,令人如沐春风,不觉生出亲近之感,否则我等四人除了严老之外几曾钦服过谁?” 卫凰池哈哈大笑道:“现在咧?” 褚青史微微一笑,道:“闲话少提,我等立即赶往玉虚,神尼谓倘曼陀尊王无法悟出洞壁符文,即封闭玉虚,留赠有缘!” 两异身形愈走愈快,转瞬杳失在绿野碧空中…… 口口口口口口 鬼刀无影邢无弼逃出了玉虚后,惶惶如丧家之犬,不敢稍事停留,迳自赶上桐柏,发现只是一座空山。 辣手阎罗姜熊在桐柏组设了雄厚的基业,山寨辽阔,分舵满布桐柏各处,居于斯,食于斯,除妇孺老弱外,少说也有数百之家,如今空荡荡地非但一无人影,而且鸡犬也无。 邢无弼内心忽产生一种无名恐惧的感觉,只觉有异。 果然。 突闻一个阴冷笑声随风传来道:“无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还不俯首认罪,尚可饶你不死!” 那是申屠怀远语声,邢无弼惊得面色无人色,暗道:“他为何来得这么快?他为何知道我要来桐柏?” 忖念之间,人已穿空腾起,扬掌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一片白骨针,大喝道:“白眉蜂尾,让我者生,阻我者死!” 两条身影如矢离弦般扑来,卷起一团刀花,闻声大惊,前提的身影倏又倒飞了出去。 邢无弼去势如电,坠入密林叶莽中隐去。 但不敢停留,形像一日三易,此去西川千里长途,有不胜疲于奔命之感。 江湖传言纷涌,玉虚洞天玄阴教猩猩峡桐柏诸凶等进犯之众均全军覆没,仅申屠怀远逃出,却也伤折大半。 于是唐昊天名头喧腾武林,声威大震。 排闼拥翠,碧映眉宇,红叶青城,依然故我,翠云宫中钟声忽传,飘回嘹亮,玄都上人率领一干弟子缓缓踱出殿外。 只见邢无弼趋现石砌通衙,飞奔而至。 玄都上人稽首相迎,含笑道:“邢施主别来无恙?” 邢无弼目露愧疚之色,抱拳一揖道:“邢某若非掌门人数度传声示警,此刻尸骨已寒,大德无可相报,只有期诸异日了!” 玄都上人似不耐寒喧,把臂同行,快步进入静室,叹息一声道:“贫道力有未逮,未能相助,殊探歉疚,施主幸能及时逃出虎口,实属不幸中万幸。 然贫道却目击狐妖何素素及三尸魔君荀异均死在唐昊天青镡剑之下,此人双腿痪虽仍未复,但此人不除当成武林大患。 端午之会迫及眉睫,施主筹谋不可不慎,说服各大门派翦除此獠,重振声威!” 邢无弼长叹一声道:“承掌门人指点,感铭良深,在下也曾想过克制唐昊天之策,莫过于以快制快,但忌短兵相接,在下此次潜入玉虚别无所得,惟悟出一些驭剑玄奥,深望于端午前务竟其成!” 玄都上人心神微微一震,捋须含笑道:“相距端午之期尚不到半月,施主最好莫涉及旁鹜,贫道深信施主目前虽处于困境,不久定见云开月明,否极泰来!” 忽见一道长匆匆奔入,道:“禀掌门人,贺兰山主申屠怀远求见!” 邢无弼不禁双眉猛剔,目中杀机暴涌,霍地立起。 玄都上人手掌一摆,道:“贫道出迎,邢施主,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忧,请回宝舍潜心参悟驭剑上乘心法,申屠怀远自有贫道应付!” 邢无弼抱拳一揖道:“多谢指教!” 玄都上人飘然走出静室,召集龙虎双卫及卅六观主迎于丹墀之外。 只见申屠怀远领着三十余人鱼贯登上墀道,目睹青城掌门玄都上人面色诚敬,率众列队相迎,疾行趋前两步,抱拳一拱,哈哈大笑道:“老朽不才,怎获上人如此看重,老朽不胜惶恐!” 玄都上人合掌稽首道:“申屠施主年高德劭,望重武林,贫道 末学后辈,怎能有失恭敬。” 申层怀远道:“好说,好说!” 玄都上人肃客迎入摩云殿,献上香茗后,道:“不知申屠施主枉驾荒山有何见教?” 申屠怀远道:“端午之期欣逢贵派大典,各大门派及武林名宿均接获贵派请帖,老朽忘欲参与盛会,增长见识,不知掌门人能否……” 话尚未了,玄都上人忙道:“贫道亦曾命人前往贺拦,只是申屠山主巳离山他往,又不得其要领,是以原帖带回,望施主见谅!” 说着命人去取来请帖,递与申屠怀远。 申屠怀远接过一瞧,果见请帖非是新写,墨渍干固,积尘附淹。 不由面现歉笑道:“这都是为了叛徒邢无弼而起,请问掌门人,风闻邢无弼已然潜来青城,不知是事实。” 玄都上人捋须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邢无弼一月之前曾来敝山作客,仅作数日勾留,便即远行,邢无弼原系青城弟子,与贫道有同参之谊,后改师另投,已不算青城门下,邢无弼城府甚深……” 说着压低嗓音道:“贫道对他深具戒心,是以不得不严加防范,风闻申屠施主奔波江湖即为追捕邢无弼,施主莫非失去他的形迹么?” 申屠怀远道:“江湖传言甚盛,掌门人难道并无耳闻!” 玄都上人道:“江湖传言风风语语,言人人殊,莫衷谁是,贫道因大典在即,忙于架建宾舍诸般接待事宜,旁鹜繁忙,无暇顾及,若蒙施主赐告,则不胜心感!” 申屠怀远长叹一声道:“此乃老朽昏庸,无知人之明,致太阿倒持,授人以柄,悔已无及!” 继而将亲身追踪邢无弼详情一一叙出。 玄都骇然动容道:“可惜,可惜,夔门三峡功败垂成,贫道极感扼腕!” 申屠怀远诧道:“莫非玄都掌门对邢无弼也有不满之意么?” 玄都上人摒退门下,欲言又止。 申屠怀远会意,立命随行之人退守殿外。 玄都上人道:“前次邢无弼来青城实有鹊巢鸠占之意,但因贫道及十二观主龙虎双卫显露了几手本门绝学,是以邢无弼投鼠忌器,知难而退,但不可不防,贫道窥知邢无弼驭剑伤人之术已参悟了七成,尚难至收发由心上乘境域,是以邢无弼潜入无非为了夺取青镡剑而已!” 申屠怀远心神一凛,面色微变。 玄都上人紧接着又道:“贫道并非轻视施主,端午之会邢无弼必然来到,施主若须治以叛山之罪,势非动手不可,贫道忝属束手,无法作左右袒,若施主无法胜他绳之于法,一世英名恐将付之东流?” 申屠怀远面色异样难看,道:“老朽已有制他之策,只要掌门人不作左右袒,擒他无异易如反掌!” 玄都上人道:“但愿如此,不独为施主幸,而且武林苍生亦额手称庆。” 忽闻殿外传呼道:“富春举人甘竹山来访,并言他追踪申屠山主来此索报兄仇!” 玄都上人及申屠怀远闻言同感一怔。 玄都上人困惑不解,道:“贫道从不识甘竹山其人,自称为向申屠施主索偿兄仇而来,施主定然相识!” 申屠怀远茫然摇首答道:“老朽亦不识其人,容老朽当面一见问明情由!” 玄都上人略一沉吟,道:“贫道忝属地主,怎可容客人登门生事,你我同出相迎如何?” 事到头来不由人,申屠怀远虽欣然应允,步出殿外之际,不禁忧心忡仲,怎么也思索不出与甘竹山有何怨隙,甘竹山之兄是谁,更茫然无知。 土墀青石箭道上负手凝立一个青袍儒生,三咎长发飘拂胸前,星目胆鼻,仪容端正,头戴一顶四楞方巾帽,背佩双剑,看来不过四旬上下年岁,神清气闲,凝望远山云飞,飘逸潇洒异常。 玄都上人趋前稽首含笑道:“贫道出迎来迟,甘施主见谅!” 甘竹山缓缓转面,目注玄都上人微微一笑道:“在下来得鲁莽,在下实因相寻申屠怀远索偿兄死之仇而来,事非得已,请勿见责是幸?” 申屠怀远立在玄都上人身后不远,闻言怒喝一声道:“尊驾与老朽陌不相识,怎言有仇?” 说时身影疾逾飘风一掠而至。 甘竹山哈哈朗笑道:“不错,阁下与甘某从不相识,但总认识雷音谷主吧!” 申屠怀无不禁脸色大变,厉声道:“雷音谷主与尊驾有何渊源?” “雷音谷主乃甘某胞兄!” 甘竹山面色一寒,沉声道:“弟报兄仇有何不可?” 申屠怀远佯咳一声道:“此乃误会,令兄更非死在老朽手中!” 甘竹山哈哈狂笑道:“阁下未免善饰已过,矍门三峡家兄一片诚意,联手为防邢无弼兔脱,布设罗喉十煞阵,却被邢无弼乔装彭沛然遁去,但并非家兄之过,岂可诿诸家兄,彼此龃龉失和。 阁下竟与荀异联手狙杀家兄,家兄虽仅以身免,以返回寒舍后已内腑糜碎,伤重不治,在下受家兄之托,此仇不共戴天,焉可不报!” 中屠怀远一时之间无言可答,失悔自己不该痛心邢无弼逃失,经不起荀异冷言冷语迁怒于雷音谷主,如今大错已铸,只有分个强存弱亡,毫无善策。 玄都上人高喧了声无量寿佛,稽首施礼道:“甘施主,此非申屠施主一人之过,还有荀异等人,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冤怨相报,何时可了!” 甘竹山道:“荀异已丧身在玉虚唐昊天青镡剑下,这一笔帐要算在申屠怀远头上,玄都道长不必为难,只要申屠怀远应允,在下可在山外一决生死!” 申屠怀远冷笑道:“既然如此,老朽岂能不成全尊驾心愿,你我另约时地如何?” 甘竹山面色一变,沉声道:“不行,甘某知你为了擒捕邢无弼,候端午之期邢无弼必不请自来,那时可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宣诉邢无弼罪状,绳之以法,但你不可低估了邢无弼,万一不幸丧在邢无弼无影鬼刀之下,甘某岂非愿望成空!” 申屠怀远不禁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大喝道:“拿下!” 立时中屠怀远身后四人撤出兵刃,穿空腾起。 玄都上人与申屠怀远疾飘开去。 只见那四条身形凌空疾翻,化为飞鹰攫兔,挟着凌空寒风向甘竹山凌空扑下。 甘竹山嘴角露出一丝森冷笑意,忽振吭出一声激越长啸,身形潜龙升天拔起,不知何时肩上一柄长剑已撤出手外,寒风幻影过处,但闻惨嗥连声,四条身影倒撞跌下,腿股之间均划开一条血糟,腥红鲜血洒飞如雨。 申屠怀远不禁神色惨变。 更令人骇异的是甘竹山飘身落地,剑已还鞘,手中竟多出四人兵器。 这本是一刹那间事,甘竹山身手之快令人咋舌,啸声仍自在回旋不绝。 甘竹山将四把兵刃抛诸于地,大笑道:“你枉为一山之主,怎能让无辜送死甘某为免上门伤人之讥,故尔点到为止。” 玄都上人跨前一步,朗声道:“甘施主可否暂听贫道一言。” 甘竹山道:“在下洗耳恭听!” 玄都上人道:“诚为甘施主之言,申屠山主来到敝山无非念在邢无弼而已,不如两位均在蔽山作客,端午之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若申屠山主不敌邢无弼,又何必甘施主伸手不可,倘申屠山主夙愿得偿,那时两位一决生死又有何妨!” 此刻却让贫道左右为难!” 甘竹山两道炯炯眼神注视在申屠怀远面上。 申屠怀远高声道:“令兄之死,虽咎在荀异,但老朽亦罪无旁贷,尊驾如接纳青城掌门之劝,老朽定在期后还尊驾一个公道!” 甘竹山略一沉吟,颔首道:“好,不过申屠山主,你要说话算话!” 玄都上人微笑道;“申屠山主乃一山之主,怎会轻诺寡信,何况还有贫道作证。” 甘竹山哈哈朗笑道:“在下自然相信掌门人,但万一端午之胡,邢无弼避不露面,那时申屠山主藉词推托尚未与邢无弼作个了断,在下又该何为?” 玄都上人暗道:“此人委实难缠。” 当下笑道:“施主之言不无道理,让贫道问问申屠施主再说?” 申层怀远冷笑道:“不用问了,无论邢无弼露不露面,你我仍是决一胜负,如若食言,有如此树。” 说时已在地上拾起一柄铁剑,脱手飞出。 铁剑宛如灵蛇一般,望一株碗口大径白杨飞去,绕树三匝,只听申屠怀远大喝一声:“斩!” 白杨木立时断成三截,随着铁剑哗啦啦倒了下来,枝叶尘砂涌飞弥漫。 甘竹山哈哈大笑道:“高明高明,在下不辞浅陋,东施效颦献丑一番。” 亦抓起一柄长剑脱手飞出,力道劲猛,破空带出一片悸耳锐啸,竟比申屠怀远所断白杨远及丈外另一株树身而去。 剑近树身,突动一个转折绕树疾旋,劲道衰竭,当当坠地。 只见树身缓缓倾斜,似朽墙榻落,断成七八截满地滚落。 甘竹山抚掌朗笑道:“在下尚有要事待办,不愿叨扰,端午期前随时造访,在下并无请柬,到时望掌门人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时身形穿空飞起,去势宛如离弦之矢,瞬眼杳入蒙蒙碧绿叶中。 申屠怀远骇然猛凛,脸色铁青。 玄都上人视若无睹,命司客弟子领着申屠怀远等人前往安歇。 这一切均被邢无弼暗中瞧得一清二楚,不禁心头如压着一块重铅,渐往下沉。 此刻有几个问题令他忧心如焚,首为申屠怀远及甘竹山两人掷剑手法已练成驭剑心法三成火候,虽不能收回,但发必有中,假以时日必臻上乘境界,甘竹山竟比申屠怀远尤为高明。 这甘竹山是何来历?究竟是否为雷音谷主的胞弟?看来甘竹山不仅为了雷音谷主而来,尚另有所为? 玄都上人为何安排申屠怀远等人与自己等人同住在一幢宾舍内?莫非有什么深意在内不成? 相距端午之期仅短短十四天之久,自己何能潜心参悟驭剑伤人上乘绝学?否则自己无法稳操胜算? 他心中急燥不安,不由自主地向玄都上人居室走去。 只见玄都上人却立在静室门首合掌微笑道:“方才情景俱为邢施主目睹了么?” 邢无弼心中暗惊,道:“掌门人算准了在下来此有所请教?”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道:“自己人怎说请教二字,邢施主请!” 双双相偕入到,玄都上人道:“邢施主莫非胸中有所疑虑不安?” 邢无弼遂将胸中疑虑详告。 玄都上人道:“甘竹山不论是何来历,他是雷音谷主胞弟断然无疑,武林寻仇不限于兄仇弟报,为此贫道曾想到端午会期,邢施主对申屠怀远稳操胜算!” 邢无弼道:“在下如不能悟出驭剑伤人绝学,则无法断言稳操胜算?” 玄都上人道:“施主睿智,必然早有万全之策?” 邢无弼呆得一呆道:“邢某有依使令符驱使各大门派高手全力狙杀申屠怀远!” 玄都上人微微叹息一声道:“贫道想过,万一五大门派不肯听命于施主又将如何?” 邢无弼面包一变,愕然道:“在下看来五大门派绝不致于无视信符无上权威,掌门人未免杞人忧天太过了。”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也许各大门派来此途中为人迫阻,无法在端午之期赶至咧?” 邢无弼脸色更是一变,只觉玄都上人并非过虑之词,大大有可能。 惊道:“掌门人定有所闻,不知有何人存心迫阻各大门派如期到达!” 玄都上人摇首黯然苦笑道:“那只是贫道猜测之词,也许是甘竹山,或为唐昊天,尚有天璇星君石中辉,总之施主结怨甚众,任何仇家都有可能。 未免他们其中之人猜透施主心意,只要延阻各大门派在端午之期未刻以后赶达,则他们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时敝门庆会,是否如期举行?施主是否仍避不露面?否则施主将何以制胜申屠怀远?” 邢无弼不禁目呆口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玄都上人人面色凝肃,缓缓接道:“是以贫道安排申屠怀远与施主同住一栋宾舍之内?” 邢无弼目中神光猛亮,精神一振,道:“掌门人莫非要在下暗算申屠怀远?” “正是此意,但不可露出丝毫痕迹疑心到青城头上,更不可疑心到施主。” 说着长叹一声,玄都上面上如笼阴霾,接道:“此乃不得巳之 举,能否如愿尚在未知之数,即或能达目的,施主危难仍无法解决。” 就拿玉虚来说,即或唐昊天无法亲身前来,其门下六丁六甲,中不乏高手,与施主结有宿怨。 贫道所知的就有雷音谷主之师天际神龙钟离春,武林名宿天龙八掌舒长沛,乾坤七剑梅九龄三人,任谁一人博得青镡剑来到青城,不独施主无法幸免,翠云宫定罹血洗浩劫。” 这一来邢无弼真的战粟胆寒了,面现惶恐之色道:“掌门人记得一点不错,如此真陷入困境无法破解,但不知掌门人为何如此清楚?” 玄都上人暗骂邢无弼聪明反被聪明误,今日之败皆因狡诈心疑,不能以诚待人之故,淡淡一笑道:“贫道潜入玉虚略有所闻,施主是否认为贫道故作恫吓危言?” 邢无弼忙道:“在下并无此意,掌门人误会了,既然如此,暗算申屠怀远之计并不可行,事成反贻人口实,即或不露丝毫破绽,亦必指我邢无弼所为,事败画虎不成反类犬,容在下回房静思再作计议如何?” 玄都上人颔首答道:“施主智虑周洋,不难思出一万全之策!” 邢无弼立即告辞,惶惶然回至室内来回踱步沉思对策,只觉左右非是,除了以奇绝武功震慑群雄外别无良策。 他返回青城之前,一心以为可得令符之助使五大门派俯首帖耳听命,若有万一,则在酒食之间放置散功之药,当然不成之理。 但他绝未料到尚有唐昊天等为敌,如此则图谋恐将落空。 他也想到趁机溜下山去,逃之夭夭,从此不再露面江湖,四海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邢无弼真能如此做,未必不是一个上上之策,但武林中人均有一项宁折不弯倔性,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尤其是邢无弼感觉隐姓埋名比杀死他还要难受。 于是邢无弼决意孤注一掷,在此短短时日内悟出驭剑飞空,收发由心的旷绝奇学…… 口口口口口口 玄都上人送走邢无弼后,即折入山腹秘室.只见双卫左天龙魏虎臣及玉笛书生匡舜三人正陪着醉济颠郑奇饮洒叙话,不由大喜道:“郑施主何时到来?怎的贫道毫不知情?” 郑奇立起抱拳施礼哈哈大笑道:“老醉鬼与某竹山一同来到贵山,不过他是由前山进来,老醉鬼却是由后门溜入!” 玄都工人不禁一怔道:“甘竹山,他与郑老施主同行的么?” “不错!” “甘竹山自称系雷音谷主徒弟?” “也一点不错!” 郑奇笑道:“不过此甘竹山与掌门人一般,如假包换!” 玄都上人更是一惊道:“那么此人是何来历?” 郑奇答道:“天龙八掌舒长沛!” 玄都上人不禁欣然色喜。 郑奇道:“看来邢无弼必然授首无疑,掌门人在会后也可恢复本来面目了!” 玄都上人叹息道:“邢无弼深藏不露,究竟他蕴藏了多少绝学尚不得而知,迩来屡遭重挫,非是他力有不敌,而是心存顾忌,若杀戮太盛反蒙不义之名。” 他又深信斗力不如使智,攻心为上,殊不知棋差一着,缚手缚足,如今反陷入泥淖,欲拔不能,逐将邢无弼找他商议叙出经过详情。 匡舜略一沉吟道:“邢无弼乃雄心万丈,宁折不弯之性,他必不会一走了之,何况他也走不了,必然潜心研悟虚空驭剑旷绝奇学。” 邢无弼禀赋奇佳,闻一知十,触类旁通,一身所学博杂异常,此虽是他过人之处,但亦是致命之伤,博而不纯,必一知半解,似是而非。 若不出在下所料,他必可在短短时日内悟出道理,但因急于速成,未能渗透神髓,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四人深觉匡舜析理入微,不论如何,邢无弼已自投樊笼,欲振乏力,只待五月初五,便是他邢无弼末日死期。 口口口口口口 桃花砦座落滇西边陲,周围均都祟山峻岭,参天密林,人行其中往往半旬不见天日,毒瘴弥漫,兽蜴横行,遇者必死,故视为畏途。 那日,莽莽密林中隐现数十人,中有扭挑肩舆,却非行商负贩,均身法迅快如飞,佩带兵刃。 只听一人朗笑道:“转眼就要出林了,转过一个山嘴即是柳花砦,咱们快走!” 桃花砦位于山丘上,少说也有五六百户人家,十字街道,堪称人烟稠密,八方杂居,苗汉遥番充斥砦内,以货易货,各有所获,倒也相安。 日方停午,砦内最大的宝通客栈竟来了一大批武林人物将整个客栈包下了。 店主是久居苗砦的汉人,约莫六旬开外,对这一行人物恭敬异常。 忽闻一苍老笑声道:“店主,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赶快送上,咱们这些人都快饿疯了。” 这说话之人正是风尘侠丐乐宸,说时取出一锭黄澄澄金子,接道:“这锭黄金总够我等吃喝住个十天半月吧!” 店主一眼瞧见黄金,两眼乐得变成一条缝,连道:“够了,够了,但地面官府已传下话来,小的怎敢受您老的银两!” 乐宸哈哈笑道:“收下吧,我等又不是蒙吃蒙喝。” 说着面色一肃,沉声道:“店主记住,晚上若有什么异动,你与夥计多避着点,免遭无妄之灾。” 店主面现惶恐之色道:“小的遵命,酒菜立即送上!” 乐宸缓缓转向内面,跨入厅房。 房内曼陀尊王、淑莲公主及舒翔飞三人正在谈天。 淑莲公主明眸一瞪,嗔道:“老叫化,你又来惹厌了!” 乐宸怪嚷道:“什么,你又过桥抽板了,哼!老叫化只要朝舒少侠说两句话,保管少侠随着我老叫化赶回燕京城!” 淑莲公主鼻中冷哼一声道:“你敢!” 乐宸哈哈笑道:“老叫化有什么不敢?你没听说过老化子花样可真多咧!” 说着又自跨入邻室中。 邻室中却是金湘、童寒及西昆仑四异之人,金湘道:“乐老,你又在搅浑啦!” 乐宸龇牙一笑,道:“尊王一路行来,面色严肃,心情沉重,我等费了三天三夜,沿途换骑,可说是马不停蹄,横渡金沙江,越剑川,才来到这野人山中蛮荒不毛之地,如不说说笑笑,那还不把人憋死了么?” 第二十六章 消弥浩劫挥手间 童寒道:“闲话休提,正事要紧,请问乐老,万象门九位长老何时可到?” 乐宸道:“入夜三更准时可到,包无差错,你我劳累了数日,也该放开胸怀畅饮数杯,好好睡上一觉,入晚尚要逗弄那些天竺财秃咧?” 西昆仑四异不禁笑了…… 日薄崦嵫,泛起漫天流露异彩,绚烂无比。 砦口子上今晚显得有异寻常,栅闸门上悬着两盏斗大灯笼,画有宣抚司马四个大字,不时在夜风中晃动,灯光红得耀眼。 闸门外把着十数个身着劲装之人,老少不一,他们并非站着不动,而是来回散荡,二三人自成一组,低语谈笑。 蓦地,一中年汉子面朝山口发出一声断喝道:“站住!” 只见山口外隐隐现出二十余人,本是身影快捷,闻得喝声立时放缓了脚步。 那中年汉子朝山口行去,打量了来人几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天竺僧人,咱们宣抚司大人驻节在此审理案情,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出入,只待明日午刻宜抚司移节他处方能开禁,诸位明日再来吧!” 此人正是金湘所扮,只见内有一僧抢步飞出,认出是和罗,暗道:“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和罗!你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和罗快步趋在金湘之前,合掌躬身道:“官爷贵姓?可否行个方便,贫僧等人今晚与人相约三更时分晤面,明日午刻恐来不及了。” 金湘不禁笑道:“咱姓金,大人示禁咱们焉敢徇私,诸位请回吧,暂找个栖身之处,明午再来。” 和罗凑近取出一锭黄金塞在金湘掌心内,低声道:“官爷,务请行个方便?” 金湘面有为难之色,与同伴低声商量片刻,才道:“大师,这样吧!只准你一人进入,咱们开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只当不曾瞧见大师也就是了!” 和罗数语哀求,诉说他一人进去非但无用,而且恐弄巧成拙,当然编凑了一套谎言。 金湘沉声道:“大师同行之人均都进入砦内万万不能,就是将整座金山送咱也不成,咱们不能把性命当儿戏!” 好说歹说,全数减为半数,半数减为十人。 和罗为首进入砦中,其时仅二更时分,街市未歇,照常买卖,行人仍往来不绝。 一行天竺僧人中忽见一银眉白发老僧抢前一步,与和罗并肩低声道:“约定在何处?” 和罗皱了皱眉答道:“就在宝通客栈,曼陀与其女淑莲二人三更前准时到达,看来父女二人已到了?” 他知这位穆喇长老系曼陀尊王同门生死之交,就是穆喇坚持必须证实曼陀尊王确是将龙凰玉符存心借与中原凶邪,谎言失窃,否则无法剥夺其门主之位。 穆喇又道:“师弟,你委实手眼通天,居然结识这么一个中原卓著盛名人物,事无巨细均都传讯与你,但不知是何人物?可否见告?” 和罗冷哼一声道:“中原武林尊称神行追风颜老师颜金鹏!” 事实上他也不识颜金鹏其人,而是鸠摩什函中提起,此后均由颜金鹏传讯联络。 蓦闻和罗又道:“宝通客栈内灯火照耀,亮如白昼。” 店主坐在柜内吸着早烟,神态悠闲,怡然自得,目睹天竺十名僧人鱼贯走入,忙站了起来,堆上满面笑容道:“大和尚是要住店!” “正要住店。” 和罗道:“不过要向店主打听一个人,宝号不知有没有一位颜金鹏老师?” 店主忙道:“有,有,颜客官方才已然出外……” 猛然忆起一事,接道:“大和尚,不知哪位名叫和罗大师,颜客官临行之际曾留置一函存柜转交!” “颜客官又说五更之前必然赶回!” 和罗大师忙道:“贫僧就是和罗!” 店主自柜内取出留缄,唤来店夥领入上房。 和罗等进入房内展阅书信不禁脸色一变,急道:“曼陀父女现在大厅,他们定于今晚离开桃花砦,我等快去,迟则无及!” 一行十人进入大厅,只见曼陀尊王父女对坐商议,目睹和罗众僧进入似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面色漠然如冰。 穆喇头一个参见掌门行礼如仪。 九位长老中有四位心向曼陀尊王,余下的心虽不愿但却不敢有失恭敬,否则就有一项大罪。 曼陀尊王寒着一张脸道:“请坐!” 九位长老一一坐下,只有一僧侍立和罗身后。 穆喇淡淡一笑道:“掌门人,和罗师弟逃回本门,诉说掌门人犯了数项大罪,故此小弟等赶来面执,如有冒犯之处,望请恕罪!” 曼陀尊王道:“本座犯有何罪,师弟请说,公正与否端在真凭实据,如血口喷人,无事生非,本座立即将和罗处死!” 和罗冷笑道:“小弟决然死不了,死的恐怕是掌门人你!” 曼陀尊王目泛威棱,倏又敛去,淡淡一笑道:“本座并无取死之道,穆喇师弟,请问本座犯了什么大罪?” 穆喇躬身道:“启禀掌门,在掌门人未离天竺之前,对掌门诸般蜚词只是存疑而已,故而长老会商决由多维摩多难摩两位长老护伺掌门前往中原逐项查证,洗清冤蔑……” 曼陀尊王冷笑道:“说得好听,各为护伺,实无异于囚犯,那和罗为何又尾随前来咧!” 和罗应声答道:“这本是小弟一番好意,多维摩多难摩二位师弟本与掌门人冰炭不容,时起龃龉,尤其多维摩觊觎掌门之位已久,恐他们二人藉故陷害,这也怪得了小弟?不过掌门人委实不该将多维摩多难摩二人处死!” 曼陀尊王冷冷一笑道:“二人之死是你亲眼目击的么?” “不错!小弟亲眼目击!” “如此说来,他们二人之死是本座出手致命无疑了?” 和罗呆得一呆,道:“小弟赶至时,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甫方气绝,另本门弟子五人均皆点住穴道,虽未目睹动手经过,场中却仅有掌门人及淑莲公主与中原成名人物全无忌,分明掌门人与全无忌勾结诛戮异己,除此之外别无辩白。” 曼陀尊王面色镇静如恒,向其女微微一笑,道:“和罗师弟,你怎知你目睹那人名叫全无忌,又因你断言本座与全无忌勾结诛戮异己?” 和罗冷笑道:“这有点解释,足证小弟并无诬蔑之处?” “第一点咧?” “倘掌门与全无忌并不相识,那么掌门人为何目睹本门中人惨死竟无动于衷?” “有理!” 曼陀尊王颔首道:“其次咧?” 和罗面现得意之色道:“实不相瞒,小弟在中原结识得有方外之交,名谓神行追风颜金鹏,他受小弟之托探明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之死,说两大尊者侦知掌门人与全无忌勾结要制他们于死地不可。” 故而多维摩多难摩取出伏虎降魔令,命掌门人搏杀全无忌,那知掌门人竟取出龙凰玉符,两尊者转身逃出窗外,已是不及!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不听双符之令,就有死罪,两大尊者也就有其取死之道,何能怨责本座?” 和罗忙道:“小弟还有第三点原因尚未说出,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一见掌门人掣出龙凰玉符,便知是假,更知掌门人必杀他们无疑?故而情急逃命要紧!” 曼陀尊王面色一沉,喝道:“你怎知龙凰玉符有假?” 和罗亦反唇相讥道:“这道理极为显然,掌门人离开天竺时,并无双符,自承双符为盘龙尊者窃去陷失在明月峡玉虚洞内,此其一。” 再掌门人与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等人在未抵达新野之前,形影不离,从未离开过视线之下,这双符定是在天竺命巧匠打做,妄图鱼目混珠,早有预谋!” 曼陀尊王不怒反笑道:“本座若早有此心,因何你得从容逃去?” 和罗道:“那是小弟机警,方能逃出虎口。” 曼陀尊王含笑道:“如此说来,本座返回天竺一路行踪俱是那颜金鹏传讯于你,不然你决无从知悉本座今晚落在宝通客栈内?” 和罗朗笑道:“掌门人这是明知故问?” 曼陀尊王微微一笑,目光转注在那肃凝端坐的八位长老面上。 曼陀尊王道:“八位长老有何活说,要知欲定本座之罪,必须明白确实,和罗师弟之言虽不无有理,却并非无词可驳!” 八位长老互望了一眼,婆罗钵长老忽道:“和罗师弟言掌门人有意致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于死,无论如何两大尊者并无死罪?” “何况使用假符妄图鱼目混珠残杀异己,事实显然,掌门人何词以对?”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九位长老,那龙凰玉符是真是假,九位必能辨识无讹,稍时本座定取出与九位传视,如丝毫不假,九位有何话说?” 九位长老不禁一怔,尤其和罗心神猛凛。 只听曼陀尊王道:“和罗亲眼目击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丧命,斩钉截铁无疑,若两大尊者仍好生生地活在人世,又作如何?” 和罗不禁脸色大变,愕然张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曼陀尊王冷笑道:“事实上多维摩多难摩两人为觊觎门主之位已久,先是煽惑盘龙为非,那知盘龙虽然心性不安,却心有定见,知两大尊者心怀不轨,故各行其是,两大尊者见计不遂,则在天竺武林中暗中无事生非,打击本门威望。” 和罗面色一变道:“胡说,有何为证,两大尊者身遭惨死,还忍心诬他们一个不是,掌门人未免太心狠意毒!” 曼陀尊王厉喝道:“心狠意毒的是你和罗,并非本座,两大尊者愚昧无知,坠入你安排毒计中而不自觉,假本座之手杀之,遂你一石两鸟之计,实际上觊觎门主之位却是你和罗!” 和罗闻言不禁心惊胆寒,冷笑道:“妄入人罪,是何居心?” 婆罗钵道:“掌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曼陀尊王道:“句句不假!” 婆罗钵道:“请掌门人拿出真凭实据!” 曼陀尊王沉声道:“自然要拿出,本座一向公正绝不掩饰己非,但本座尚有一件事尚未说出,和罗自称与中原武林人物神行无影颜金鹏相识莫逆,不知是否是真!” 婆罗钵道:“当然不假,颜金鹏传讯和罗师弟,我等均会过目,而且掌门人一路行踪,事无巨细均有详叙,并无丝毫失误,自是无庸置疑了!” 曼陀尊王点点头道:“穆喇师弟,你等均曾瞧过颜金鹏传讯,那颜金鹏笔迹九位当可辨识无讹的了。” 说着目光扫视了在座之人一眼,以利剑一般穿透心胸,令人不自禁的胆寒心怵。 婆罗钵道:“掌门人说此不知有何用意?” 曼陀尊王大喝道:“本座只问你们,倘或眼前颜金鹏又来传讯,能否辨识?” 婆罗钵道:“当然能辨识,小弟们入店之际,店主即交出颜金鹏留函,颜金鹏有事外出,五更前必回!” 曼陀尊王点点头道:“那就好!” 和罗心中忽生出一缕不吉的预兆,只觉曼陀尊王所言每字每句都将置他于死地不可,作贼心虚,额角汗珠涔涔溢出,除了目击多维摩多难摩两大尊者当场丧命外,其余的均是鸠摩什传讯命他按计施为,但不知鸠摩什魔法为何失效? 如今鸠摩什何在?他茫然无知。 只见曼陀尊王沉声道:“莲儿,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带出!” 和罗贼秃闻言如受雷殛,不禁呆若木鸡,难道人死尚可还阳? 但见淑莲公主笑靥如此,娇声道:“小七,速将多维摩多难摩两人推出!” 大厅之后忽传来童子朗笑道:“姑奶奶,这就送出了!” 和罗倏朝身后随侍那名天竺弟子一眼。 那人立即望窗外掠出。 蓦地——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一条身影倒掠破窗掷回,叭哒坠地,却是那方才掠出的天竺弟子,两腿为利刃断除,血流如注,已然昏死过去。 天竺九长老见状不禁大骇,方知曼陀尊王在厅外已安排了天罗地网,决非颜金鹏所传讯的仅曼陀尊王父女两人,此举不言而知意在杀鸡儆猴,不准有丝毫不公。 只见两个身着劲装捷服汉子带出多维摩多难摩走入大厅,多维摩多难摩如待宰之兽,面无人色,目中神光黯淡。 和罗面色惨变道:“那是小弟瞧错了,虽然倒地只是昏绝却未死去!” 曼陀尊王道:“好就算你看走了眼,莲儿,取出龙凰玉符与九位长老传视辨明真伪?” 淑莲公主发出一声银铃悦耳的娇笑,取出双符,宝光四射,送在穆喇手中。 此刻,九位长老谁也不敢说出一句违心之语,十六道炯然目光震射怒光注视在和罗脸上。 和罗心中发毛,忙道:“此乃传讯之误,何能-罪小弟!” 曼陀尊王哈哈大笑道:“说到传讯,方才店主交与师弟的那封信函仍在师弟身旁了!” 和罗知不能说已然焚毁,遂点头道:“尚在身旁!” 曼陀尊王道:“可否取出,交在婆罗钵师弟手上!” 天竺九老均不明曼陀尊王用意何在,只见和罗交在婆罗钵之际,曼陀尊王从怀中取出一函,道:“你们拿去对照一下,两函有无不同之处?” 穆喇接在手中,两相对照之下,竟然一字不差,笔迹亦无丝毫的不同之处,不禁异诧道:“掌门人,请明白见示!” 曼陀尊王道:“颜金鹏传讯共是十三道是么?” “正是十三道!” “莲儿!” 曼陀尊王以目示意淑莲公主。 淑莲公主在身旁囊内取出十三道传讯交与穆喇,道:“师叔,请瞧瞧有无出入之处?” 穆喇接过逐一详阅,传递同行长老,无疑是一般无二。 曼陀尊王道:“和罗与颜金鹏并不相识,十数道传讯及店中留函均为莲儿所写!” 此言已明白表示了和罗-切所说所行都是包藏祸心,意图不轨。 和罗战栗了,猛萌逃念,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可是他不能不逃,还有一线生机,不逃,必然死路一条。 他猛一咬牙,离地穿空向窗外逃去。 和罗快,曼陀尊王比他更快,扬腕打出两支坎离钉,疾如脱弦之弩,只听和罗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两只坎离钉分别钉入双肩胛骨空穴内,叭哒坠地。 曼陀尊王长叹一声道:“和罗更身犯一项必死之罪,私纵鸠摩什施展魔法加害本座!” 说时大厅后一双劲衣汉子押了鸠摩什走出。 鸠摩什狞恶切齿指着和罗骂道:“和罗,却是你害了我!” 和罗身中坎离钉跌坐地上,目睹鸠魔什,知大事已去,面无人色,道:“小弟大错已铸,请掌门人治以应得之罪!” 穆喇合掌躬身道:“掌门人沉稳若定,智计周详,实非常人可及,砦口外身着官服计阻小弟等全部进入砦内也是掌门人有意安排的么?” 曼陀尊王忽的面色一变,身形暴起扑下,抡臂如电,双掌拍击而出,只见婆罗钵四名长老中掌纷纷倒地呻吟出声。 穆喇等四名长老同地合掌高喧佛号。 曼陀尊王道:“穆喇师弟,大势已定,但和罗羽党仍多,尚不能掉以轻心不防,本座意欲立即起程!” 穆喇合掌欠身施礼道:“小弟等遵命!” 曼陀尊王望了淑莲公主一眼,道:“莲儿,你与翔飞亦可赶返务在端午会前赶达青城,为父只待本门局势平定,立即重返中原!” 虽说女生外向,但父女天性,临行之际不胜依依,互道珍重, 洒泪而别。 口口口口口口 端午佳节日子越来越迫近了,青城更形忙碌不堪,在翠云宫外大兴土木,张棚搭架,涂金沐朱,平添了一番新气象。 四月下旬起,青城山麓周近县镇武林人物,络绎不绝到来,因自五月初一起青城方允接待宾客,由是三三两两,无所事事,到处游荡。 自雷音谷主师弟甘竹山独闯青城约斗申屠怀远之事传播开来,茶楼酒馆,只要有江胡人物所至之处,无不藉作谈兴,怦怦心动欲登上青城参与盛会,增长见识。 然而请柬有限,接奉柬者究竟是少数,多半须依附持有请柬之人随行登载于末宾簿册上方允进入。 规定虽然如此,事实上却有碍难,接奉请柬之人均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怎能容许附行,如万一引起是非,誉望何存,但觊觎非份之想决难根止。 好事之徒往往无事生非,这样一来,定然引起许许多多纠纷,青城何尝未见及此,已暗地作了种种妥善安排,是以甚多劫杀纷扰太半弭于无形。 那日,阳光煦丽,都江堰游客不绝于缕,是日独多武林人物,肩头丝穗飘扬,极为惹目。 都江堰为岷江上流一大水利工程,系秦昭王时,李冰父子所建,李冰时为蜀郡守,凿离堆穿二江以灌溉诸郡,“深淘滩、低作堰”为其治水六字要诀,遂成江水下灌,沃野千里,从无水患,乃成川西富庶之区成都平原,蜀人怀德,建庙以祀李冰及其二郎为念。 堰右为万木参天,楼台金碧之二王庙,内祀李冰父子,远眺凌空高架,蜿蜓如龙者为女澜索桥,桥下即内外二江分流之处。 二王庙重檐复宇,势极宏丽,有联: “六字炳千秋,十四县民命食天,尽是此公赐与; 万流归一汇,八百里青城沃野,都从太守得来。” 尚有联: “蜀封在秦惠廿有七年,其时中国始通,天遗名臣开险界; 江水出岷山百五十里,此地上游高踞,人传神踪廓灵关。” 俎豆馨香,千秋不绝。 庙门高伟,须登数十层石级而上,门前影壁庙数十丈,绘有都江堰灌溉图,并大书李冰治水要诀:“深淘滩,低作堰,逢湾截角,遇直抽心”,此十四字虽在今世治水专家亦不能背此原则,于此可见先贤智慧惊人。 且说二王庙前忽现出一对壁人,正是舒翔飞与淑莲公主,并肩携手眺赏景物如画,状至悠然。 只见一群江湖人物快步如飞,拾级而登上,为首者舒翔飞语出是岳州五华镖局主铁少雍。 铁少雍一登上庙外广坪,日中威芒逼泛四巡了一瞥,暗道:“这一双少年男女气质不凡,不知是何来历?” 回顾身后随众道:“约好此时在此相见,怎么八大镖局局主无一人先至?” 忽闻一声宏亮:“无量寿佛!”传来。 五华镖局一行不禁一怔,只见二王庙内走出一个身着灰色道袍中年道人,三咎黑发,五官端正,微笑道:“铁局主,别来无恙?” 道者说话时,背向舒翔飞及淑莲公主两人。但舒翔飞却察出铁少雍惊愕之色,铁少雍倏即恍若有悟,抱拳大笑,趋前相迎, 道:“玄机道兄,你我睽别不觉转瞬又是十数寒暑,道兄此来亦是青城座上佳宾?” 道者微笑道:“此处游人甚众,叙旧不便,换个清净地方如何?” 说时向铁少雍示一眼色。 铁少雍立即欣然应允,留下一人在此守候八大镖局局主到来,率众随着中年道者而去。 舒翔飞只道多年未见之旧友不期而遇,亦不以为意,与淑莲公主踱入二王庙内,突见一丐帮弟子迎来低声道:“郑大侠在右厢房,请二位速去!” 言毕已自迈出庙外。 舒翔飞与淑莲公主若不经意地走入右厢房内,只见醉济颠郑奇与龙虎双卫正聚在一席把酒叙话。 郑奇霍地立起,与左天龙魏虎臣引见。 龙虎双卫久已心仪舒翔飞,一见舒翔飞人品气质翩翩不群,宛若玉树临风,不禁肃然起敬,互道久仰幸会不止。 只听郑奇啊哟怪叫一声,又不知老醉鬼在淑莲公主耳旁胡言乱事了什么,气得淑莲公主猛狞了郑奇一把。 郑奇苦笑道:“莲姑奶奶,你怎么学会了兰姑奶奶那一套,老弟,日后可有得你受的?” 舒翔飞微笑不语。 左天龙道:“郑老师,咱们办正事要紧?” “对!办天事要紧,老醉鬼被莲姑奶奶这一拧,痛得昏了头!” 郑奇面色一正,道:“老弟,你方才瞧见了五华镖局铁少雍没有!” 舒翔飞颔首道:“在下瞧见他与一位玄机道长离去了!” 左天龙道:“蹊跷就出在那位玄机道长身上,他名叫明法,乃青城弟子,服饰上更与青城门下有异,铁少雍五华镖局又未奉青城请柬。” 舒翔飞聪颖过人,已昕出话中涵意,道:“左前辈莫非心疑那明法与铁少雍有不利于青城的阴谋么?在下料测那明法系邢无弼心腹死党,此来系邢无弼授意!” 左天龙道:“正是!” 淑莲公主娇笑道:“擒住明法那怕把不从实招出!” 左天龙颔首微笑道:“公主说的一点不错。但方法却有不同,我等必须让邢无弼心服口服,是以郑老师言此事非舒少侠不可!” 郑奇立即说出如何行事。 舒翔飞道:“在下去去就来!” 闪身飘出室外而去。 且说铁少雍与玄机道长并肩走去,五华镖局一行却远远随在身后。 只听玄机道长道:“贫道这就回山了!” 双双抱拳作别。 玄机目送铁少雍一行转身而去,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穿入道旁翠密幽篁中,施展上乘轻功赶回青城。 奔行片刻之后只感头目一阵晕眩,忙停身止步,忖道:“为何有此现象?” 百思不解其故,顿觉晕眩愈末愈重,不禁盘腿坐地调息行功,内心大感忧急.一阵天昏地转倒下地去。 五条身影疾如飞鸟般掠至,只见正是舒翔飞及四个丐帮高 手。 舒翔飞道:“有劳四位在此百丈方圆内布下奇门禁制,以免有人误入?” 四丐帮高手立时分头掠去。 舒翔飞凝视在明法道长脸上须臾,暗暗叹息一声,伸指如飞点了十数处穴道。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只听明法喉中呻吟出声。 舒翔飞道:“明法,你说邢无弼晤见铁少雍为了何事?” 只见明法宛如梦靥,喃喃答道:“邢无弼忖出一个绝妙之计,万一大事不成,在群雄宾客座棚之下埋下地雷火药,一发立成劫灰,是以命在下寻觅铁少雍,请其在县城购办,分别带在同行之人身上进入青城!” 舒翔飞暗暗心惊,略一沉吟道:“铁少雍未奉青城请柬,如何进入!” 明法答道:“这并非难事,邢无弼与青城掌门本是同党,补送九份请柬当系轻而易举!” “九份请柬?” “正是,还有八大镖局!” 明法答道:“每一请柬随行十人,但必须同门,若发觉冒名顶替,或意图不轨者,即格杀无论!” 舒翔飞问了甚多,明法就其所知无不详言,舒翔飞只觉无须再问什么,举掌拍开所制穴道,一闪而隐。 片刻,明法渐渐苏醒,睁目坐起,只觉晕眩甚微,但疲累异常,生似经过了一场生死拼搏模样。 他自己亦不明白为何如此,不遑思索立即奔向青城,经伏龙而去…… 宾舍中邢无弼连日来参悟驭剑心法已有所得,不禁满怀心喜,忽闻门外生起轻轻敲击声道:“明法求见!” 邢无弼沉声道:“进来!” 明法道人推门而入,趋前行礼道:“属下已于二王庙前与五华镖局铁少雍局主相遇!” 邢无弼精神大振,忙道:“铁局主如何说?” 明法道人答道:“铁局主无不从命,只是未有请柬,铁局主同行者尚有八大镖局!” 邢无弼略一沉吟道:“此乃易事,邢某这就去面见掌门人,请回观去吧,千万不可泄露丝毫风声!” 明法躬身道:“属下遵命!” 他意欲说出途中晕眩睡在地之事,见邢无弼已走出室外,话到口边又噬了回去。 邢无弼身形奇快,须臾已至翠云宫玄都上人所居密室之外,发现龙虎双卫守在密室之外,不禁一怔。 忙和颜悦色双拳一拱,道:“请问两位,掌门人在内么?烦求通禀,就说在下求见!” 龙虎双卫尚未答言,突闻室内传出玄都上人语声道:“邢施主么?贫道有请?” 邢无弼跨步迈入,只见玄都上人端坐薄团上,似是打坐已毕方才醒来。 玄都上人含笑道:“多日未见,不知施主武功可有进境否?” 邢无弼含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已参悟十之六七,只要其中凝结连贯起来,一一参透,不难迎刃而解!” 玄都上人暗暗一震,微笑道:“看来皇天不负苦心人,施主必可否极泰来!” 邢无弼道:“但愿如此,在下此事欲有所求?请掌门人赐允?” 玄都上人答道:“施主说那里话来,只要贫道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邢无弼遂说出补发九份请柬,九家镖局局名一一详告,并道:“铁少雍等人均在灌县三星客栈,掌门人请遣人送去就是!” 玄都上人道:“贫道这就遣人送去,不过明日即是五月初一,接奉请柬之人自必络绎不绝到来,其中难免心疑施主已在青城,施主不可不防!” 邢无弼抱拳笑笑道:“在下谨记,德重心感,容图后报!” 言毕立即告辞。 玄都上人送出邢无弼后,心情立趋沉重,面色如笼一层严霜。 忽闻左天龙语声道:“舒少侠求见!” 玄都上人忙道:“贫道有请!” 只见门帘一扬,龙虎双卫与舒翔飞鱼贯而入。 舒翔飞欠身施礼道:“晚辈拜见掌门人!” 玄都上人道:“不敢,邢无弼自称驭剑之学已参悟六七,贫道不禁忧心如焚,绝不能使他悟彻玄奥!” 舒翔飞微笑道:“使他分心旁鹜无法参透谅不甚难,此事由晚辈负责去办,掌门人请速派人发下请柬!” 玄都上人大喜道:“有少侠相助,贫道可安枕无忧也!” 遂命魏虎臣召入经典管录院,即口授礼书九镖局请柬。 舒翔飞俟经典院主离去后,即道:“请柬越快发出越好?” 玄都上人大感惊愕,诧道:“这是何故,贫道之意尽量拖延,最好能在五月初四晚才送交铁少雍等人手上,虽然九镖局携带火药来山,亦装埋不及。” 舒翔飞道:“掌门人悲天悯人,惟恐青城生灵受创,乃有釜底抽薪之计,令晚辈不胜钦佩。 但如此一来,反使邢无弼起疑,一则晚辈设计使他无法静心参悟,已焦急烦虑,再铁少雍久久不见到来,邢无弼必然生变,万一为他悟出我等之计,他逃之夭夭,岂非一番图谋尽付诸东流了!” 玄都上人不禁面色猛变,道:“少侠所见极是,为何贫道虑不及此,少侠请即指点!” 舒翔飞赧然笑道:“掌门人言重了,依在下之见……” 语声微弱,良久才高声道:“不知此计掌门人认为如何?” 玄都上人欣然色喜,叹息-声道:“雏凤清于老风声,贤父子果是人中之龙,邢无弼必然授首无疑!” 舒翔飞左天龙魏虎臣三人告辞而出。 无影鬼刀邢无弼回至居室,心中忽泛生志得意满感觉,驭剑虚空伤人于百丈之外上乘绝学转瞬即可参悟习成,必然震慑群雄,申屠怀远何足道也。 他计算三日后便可大成,那时离开宾舍寻觅一处人迹罕至,林木森蔽壑谷中施展虚空驭剑之学。 要知邢无弼并非自玉虚返回后才有参悟此一驭剑奇学,数十年来始终不懈,撷取他人之长,一点一汇聚,朝夕浸淫之功。 邢无弼自恃万一不济则孤注一掷将赴会群雄震炸成炭,即使青城亦不例外,他心意之狠毒委实逾于豺狼。 第二十七章 青城掌教大典 忽闻门外起了一阵敲击声,不禁皱眉低喝道:“谁?” “属下明法!” “进来!” 只见明法道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九张大红请柬,欠身施礼道:“掌门人命属下前往灌县下帖,不知令主尚有何吩咐?” 邢无弼微微一怔道:“掌门人问了什么话?” 明法答道:“掌门人只命属下见了九大镖局局主致歉,本门盛典诸事繁杂,顾此失彼,未免挂一漏万,并命速去速回,恐来宾甚多,本门人手不足恐接待有失!” 邢无弼闻言心中大震,道:“那么你就速速送去为是,待九大镖局一至安排共宿一座道院内,收集火药引线等物,俟深夜时速调集当日搭架席棚弟子埋装,绝不可假手外人!” “这个属下知道!” 明法道长答道:“铁少雍曾问火药何用,属下答称令主端午那日必然与申屠怀远动手拼搏,令主意欲诱使申屠怀远陷入伏中,一举炸毙以绝后患!” 邢无弼赞许微笑道:“好,这几日无紧急必要,不得来此惊扰!” 明法道人立即告辞退出。 邢无弼遂暝目盘坐潜心参悟,但感心绪不宁,有阴风凛凛袭体感觉,不禁一怔,睁目寻视,扁无异状,这感觉立即消失。 他只道此乃偶然之事,那知暝目不久又生此感,耳中微闻吱吱鬼叫之声,朗朗乾坤之下那有鬼魅,睁目又一无所见,不由忧急燥怒,却已无法向玄都上人言明其故,恐遭无趣。 邢无弼情急之下,倏地穿窗掠出择一幽壑静心参悟,岂知更厉,天色惭渐入暮,夕阳沉山,夜暝四合,他暝上双眼,渐入物我两忘之际,忽耳中生出一个悸耳尖叫道:“邢无弼,还我命来!” 只见邢无弼身躯一颤,睁目逼吐慑人寒芒,只见距身远处,数条魅彬若有无扑向身来,鬼魅影像恐怖,张牙舞爪,似欲撕裂邢无弼方消此恨,但一至临去,顿时化成云絮消失无踪。 如此一来,邢无弼再也无法定下心来,一连数日,怪异从生,却又使邢无弼无法说出之苦,即使他门下也无法明言。 第一日鬼魅祟心,使他当晚寐卧不宁,梦化鬼魅,纠缠不清,翌日醒来只觉身心焦瘁,疲累不堪,昏昏欲睡,连送来床侧的酒食亦因饱胀气闷无心饮用。 不料合上眼睑不久,即耳闻吱吱之声又起,倏地张目。 只见六七双小鼠争食床侧几上的酒食,禁不住怒火喷涌,五指迅又电光石火抓出,一把抓住了一双小鼠,微一聚劲,顿挤成一团肉酱。 其余诸鼠惊愕逃窜,两只迅快钻入被中,竟穿入邢无弼裤管中,折腾良久,邢无弼才将余鼠一一歼除,但觉有不胜疲于奔命之感。 似诸如此类的怪异,层出不穷,但只要他不参悟驭剑心法则平静似水,一如往昔,他也想到莫非暗中有人作祟,但经查究,居室内外均设有奇门禁制,并有得力门下严密守护,仍如原样,门下答称亦无所见,邢无弼急怒虑忿之心情可想而知…… 口口口口口口 翠云宫气象一新,飞瓦重檐,雕梁画栋重加油漆,涂金饰丹,在此山苍翠蔚空中平添了几分眩目异彩。 距翠云宫左侧六七十丈外有一丘陵地名为“飞燕”坡。 地势稍坦,广宽数百丈,即利用飞燕坡地形搭建十座棚台。 翠云宫本不可迳往飞燕坡,临时搭一悬空索桥可通主台之后。 主台虽是竹木所搭,却建造牢固,涂金绘彩,极具匠心,左右分搭三座,主台正对首搭建两座。 共是九台,由于因势而建,八座棚台错落不一,尤其是东北角上,一台相距甚远,似失群孤雁般有被冷落之感。 青城弟子忙碌之堪,除主台外八座聚英台上摆上一张张八仙桌,排定秩序,尚须荤素有别,青城最难的莫过于办理荤席,尚须在山外请来,另搭一棚供烹调炒烩之处。 由于接待群雄,青城百数十处道观下院腾出了大半供作群雄下榻之处。 五月初一,武林群雄络绎不绝攀登青城赴会,与会之人逐一留名登载。 岳州五华镖局铁少雍未至午刻,便已赶到青城,其余八大镖局有意延后,恐遭惹眼,陆续而至,均被引入白鹤下院。 夜深入静,明法道长率领廿余名青城弟子悄无声意地掠入白鹤下院后园内一间柴房前。 打开房门,只见一包硝磺引线堆积如山,青城弟子都背负一袋,将此包装硝磺装入,逐个跃出。 铁少雍等虽有所觉,但相戒勿出。 明法道人率领廿余名青城弟子疾如鬼魅潜入飞燕坡擅装火药引线。 这些均落在舒翔飞龙虎双卫西昆仑四异冷面双杰眼中,魏虎臣微喟了声道:“邢无弼此人心性竟然歹毒除辣如此,若此计得逞,玉石皆焚,此人势不可留!” 约莫一个更次后,明道法人等人悄然退去,舒翔飞九人分别扑向九座棚台之下动了手脚。 翌晨,青城迤迤山险道上,应接不暇,武林群雄,纷至沓来,最繁重的无过于酒食供应,火工流水般递送不断,眺奇搅胜随处游荡之人更是满坑满谷,但飞燕坡却列为禁地,非至端午那天无法开放。 当然邢无弼申屠怀远所居宾舍,翠云宫及重要道观险伏之处均立禁不得随便出入。 再传下告示入晚三更后参与盛会之佳宾请各回居室不得任意外出,防凶邪劲敌侵入拼搏之际难分敌友误伤。 两日以来与会群雄不上七百余人,五月初三登山与会之人更似浪潮般相继而去。 邢无弼因连日来怪异频生,心神疲瘁,只觉烦燥不宁,击掌出声。 只听门外传来宏亮语声道: “令主是召唤属下么?” 邢无弼道: “传明法晋见!” “属下遵命!” 约莫一顿饭时分,才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邢无弼忙道: “是明法么?进来!” 门外应道: “明法为掌门人唤去,嘱下相候甚久尚未见返转,但属下已留下话,俟明法转回立即赶来!” 邢无弼闻言不禁一颗心咚的倏往下沉,面色大变,霍地立起,暗道:“难道玄都侦出了埋置火药之事么?不然为何召去明法?” 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半晌才见明法道人进入,欠身施礼道:“令主召唤属下不知为了何事?” 邢无弼道: “埋置妥当么?” 明法道人道: “禀令主,俱已妥善埋置,无人可发现!” 邢无弼颔首微笑,目光望了明法道人一眼,道:“掌门人为何召唤你!” 邢无弼颔首道:“启禀令主,掌门人不料与会群雄来得如此之多,恐洒食不足,命属下赶往邻近乡镇采办一应鸡鸭鱼肉荤腥,令主尚有何吩咐,如果无事属下则去库房支领银两!” 邢无弼略一沉吟,挥手道:“你去吧!” 明法道人退出,立即赶往库房支领两千两纹银赶下山麓而去。 北麓高阳镇初三正值赶场之期,竟是人山人海,声嚣如雷,水泄不通。 明法道人插身人潮中忽见迎面而来一个老道,龇牙哈哈一笑道:“师弟,怎么良久不见?” 举掌一拍明法肩头。 老道又道::“你我同去小饮数杯如何?” 明法道人不知何故竟浑浑噩噩随着老道走向一条僻巷,只见醉济颠郑奇及双卫左天龙魏虎臣三人守候在巷内。 郑奇怪笑一声道:“一代掌门竟然施展下五门拍花手法,委实不识羞怔。” 原来老道正是崂山掌门人通玄子。 通玄子两眼一瞪,怒道:“老醉鬼,你知道什么?贫道是奉了兰姑奶奶之命如法施为,你如看不顺眼,贫道立即放了明法,瞧你如何回覆兰姑奶奶!” 郑奇苦笑一声道:“我老醉鬼平时一条龙,见了兰姑奶奶即变一条虫,好哇,你们抓到了老醉鬼的短处便可吓唬无所不为,须知符画多了不灵!牛鼻子老道,你要提防提防我这老醉鬼!” 龙虎双卫不禁哈哈大笑。 左天龙在明法道人肩头取下蓝布包,递向魏虎臣,笑道:“魏老二,贰千两白银拿去,照单购办一半,命夫子挑上山去,余下的银子就赏给你饮酒花吧!” 魏虎臣接过,冷笑道:“左老大几时变得这么大方?” “出手就是千两,恭敬不如从命,小弟谢了!” 提着布包走出僻巷而去。 左天龙牵着明法道人左腕,道:“左某从后山半天梯而上,两位是否由前山进入!” 通玄子略一沉吟,道:“贫道请柬已交门下太清等人,不愿与群雄寒喧酬酢,还是相随左施主循半天梯而上吧!” 郑奇道:“老醉鬼追随骥尾!” 一刹那间三人已走得无踪无影…… 口口口口口口 初四晌午时分,与会群雄大半已相继赶至,武当掌门,少林掌门及南岳衡山,西岳华山,黄山万石庄天璇星君,昆仑,点苍,长白及江湖各大帮派,武林名宿,各大镖局均已赶至。 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天璇星君石中辉,贺兰山主申屠怀远,富春举人甘竹山,所经之处令人侧目。 他们三人均与无影鬼刀邢无弼结有宿怨强仇,照理来说他们该理相投才是,然而他们竟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 天璇星君得其女指点甘竹山其人实友非敌,但却未知其真正身份。 申屠怀远蛰居宾舍,已自不耐,五月初一起就满山闲荡,那知群雄竟敬而远之,毫不为礼,即是当年是友,亦冷漠如冰,略一寒喧后即藉故走开。 这情形,使申屠怀远大感气愤,欲萌杀机,随其身后的门下也大感颜面无光。 忽见冷面双杰金湘童寒并肩快步疾行而来,明明瞧见申层怀远等一行拥寒狭窄山道,却毫未停步,一至临进,突身形拔起,宛如两双巨鸟般掠越申屠怀远等头顶。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右臂疾伸,回旋扬掌望冷面双杰身后虚空劈去。 蓦地—— 一片柔软劲风卷来,把申屠怀远掌力卸消于无形,随即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算了吧!待邢无弼来时再逞威风也还不迟,叫我是你,别人对你不加理会,就该赶紧缩回窝去,免得丢人现眼,无事生非,青城必然是你埋骨之所!”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申屠怀远怒喝道:“藏首露尾,鼠辈行径,胆敢在老夫面前卖狂,还不滚了出来?” 林荫之处忽觅甘竹山飘然而出,面带笑容道:“你如想提早了断,甘某无不从命?” 申屠怀远一见甘竹山,不由暗中倒吸了一口冷芒。 甘竹山沉声道:“人无自知之明,无异行尸走肉,武林群雄对你敬鬼神而远之,已然自讨无趣,犹敢无事生非,你认为这两人是好惹的么?” 说着伸手一指。 金湘童寒两人并肩立在远处面寒如冰,目中逼射慑人威芒。 申屠怀远僵在那里,发作不是,不发作又不是。 甘竹山冷冷一笑道:“甘某说话算话,明日你未向邢无弼了断之前,甘某绝不伸手就是!” 言皆扬声大笑,穿空腾起,去如流星曳空,转瞬无踪,笑声仍自震回天际,袅袅不绝。 金湘童寒缓缓向申屠怀远走来。 童寒道:“申屠山主可是瞧咱兄弟俩不顺眼么?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暗算偷袭!你我这笔帐单独明日台上清结。” 申屠怀远身后突抢出一个豹眼老者,呼的一拳向童寒捣了过去。 拳沉力猛,拳未至劲风已自逼人。 童寒旋步一滑,拳势捣空,忽见童寒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般扣住了豹眼老者腕脉要穴,右掌啪的一声击在肩骨上。 豹眼老者肩骨全碎,痛彻心脾,张嘴发出一声惨叫。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长剑倏地离肩飞起,宛如夭矫神龙卷向金童二人。 剑气惊天,威势骇人。 忽闻叮的一声,只见一颗山石撞向剑身,剑势缓得一缓,金湘童寒大笑腾起,如飞而去。 武林群雄远远围观如睹,虽未知金湘童寒两人真武功如何,却从轻功身法可察觉一身武学已臻化境。 那颗山石飞撞剑身,无疑有人暗中相助,此人显然身手高绝,认位之准,出手之劲可见一斑。 申屠怀远跃身飞起,抓住剑柄,身未落地,大喝一声“走”,如风卷残云般一刹那间走了个一千二净。 此刻起,青城已是八方风云集会,不但藏龙卧虎,而且龙腾虎跃。 武林群雄不因申屠怀远离去星散,反更啧喷谈论。 竟然立下赌约。 因邢无弼已成为众矢之人,结怨树敌甚众,黑白两道双方视邢无弼如目中钉者不乏其人,所以群雄赌的是邢无弼究竟敢不敢露面? 邢无弼与申屠怀远动手拼搏谁胜谁负? 倘邢无弼丧身在申屠怀远剑下,各大门派是否坐视无动于衷? 既然各大门派坐视,甘竹山是否因此放过申屠怀远? 相反的邢无弼如果杀了申屠怀远,尚要面临甚多强敌,邢无弼应如何对策? 这些都可在明日端午之会揭晓,武林群雄虽下了赌注,却知江湖中事云龙变幻,云诡波谲,往往出入意料之外,谁也无法断言赌胜。 山道上突现出四明老人,身后随着一双子女冯云帆冯云英。 冯云英明眸皓齿,绰约如仙,但眸中却蕴含着一抹淡淡幽怨。 醉济颠郑奇与风尘侠丐乐宸正坐在如菌草地上大碗酒大块肉豪兴逸飞,乐宸忽目睹四明老人,摇首叹息道:“看来我们这位舒翔飞老弟有得受了!” 只听远远即传来四明老人沙沉语声道:“两位豪兴不浅,久违重逢快何如之?” 乐宸连忙站起,呵呵大笑道:“冯老儿,你我快人快语,别转弯抹角,你要我老叫化是为了这个么?” 说着两手一比,作拉曳状。 冯云英不禁玉靥绯红,白了乐宸一眼。 郑奇与四明老人见礼,再向冯氏姐弟问好。 四明老人怒道:“你这老叫化当着晚辈的面没大没小的,哼,真不成体统!” 乐宸道:“那么你另请高明吧!” 说时又自坐下抓起一块鸡腿塞入口中。 郑奇微微一笑,就着四明老人耳旁低语一阵。 四明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别急,又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走,冯某还带了一缸桂花陈酿,郑兄你我尽兴一饮。” 风尘侠丐乐宸闻言立身跃起,怪叫道:“好哇,老醉鬼!居然见利忘义抢起老叫化买卖来了!” 冯云英娇羞不胜,一颗螓首低垂,频频白眼相向。 郑奇道:“别疯言疯语,老醉鬼领冯兄三位去后山相寻舒老弟,你不是尚有事未办么?” 乐宸恍然大悟,忙道:“对,老叫化差点忘啦,四位慢走,等会见!” 身形腾起,望翠云宫方向奔去。 龙虎双卫正守在宫门外,目睹乐宸如飞奔来,魏虎臣忙道:“侠丐如此匆惶,莫非遇上什么危难事?” 乐宸低声道:“天坍下来啦!老叫化要见兰姑奶奶!” 双卫相视一笑,闪身让开,左天龙低声道:“兰姑奶奶现在山腹秘室,侠丐说话要当心一二,招呼又要挨拧!” 乐宸故作正色道:“二位少听那些胡言乱语,老叫化是前辈高人,那能挨晚辈拧扭的道理。” 说时已扬长走入。 双卫哈哈一笑。 山腹秘室已重加辟建,凿石挖土,复径如网,添了十几处宽敞石室,陈设雅洁,空气流畅,无异户外。 乐宸走在胡薇兰居室外,只听莺声燕语,娇笑不止,知胡薇兰石红芍淑莲公主在内,重重叹一声道:“兰姑奶奶,老叫化可以进来么?” 但闻胡薇兰道:“乐老英雄请进!” 乐宸迈入,即道:“大事不好!” 三女不禁一怔,胡微兰诧:“何事值得乐老英雄惊惶如此?” 乐宸遂将四明老人携一双子女来到,现为老醉鬼带着由后山而来,舒老弟百事繁杂,千万不可让他烦虑! 胡薇兰娇靥一红,道:“乐老速去通知翔弟,千万不要来此,容我设法再说!” 乐宸立即转身掠出。 刘薇兰轻叹-声道:“冯姑娘也太痴情了!” 石红芍嫣然微笑道:“谁又不是!” 说着望了淑莲公主一眼,不由面上泛起两朵红霞。 胡薇兰道:“四明前辈性情刚烈如火,此非恩师与严老师出面不可?” 言毕翩若惊鸿般闪出室外而去。 鬼刀无影邢无弼心情愈来愈沉,驭剑之学因怪异从生并无寸进,欲以武功震慑群雄看来是无法指望了,只有藉令符之功号令群雄,才可纵横天下,那绝户之计非逼得已最好不用。 忽闻室外朗朗高声道:“祟乐观观主玄空真人驾到!” 玄空亦是邢无弼一丘貉,在群雄里,狼狈为奸,只见玄空真人步入,道:“邢兄迩来武功定益精进,一日千里,可喜可贺。” 邢无弼摇首苦笑道:“未必,与会群雄来的不少吧?” “来的委实不少,有甚多宋奉请柬的于山麓下院坐索,掌门人为难已极!?” 玄空急正色道:“邢兄,明日即是会期,邢兄是否露面?” 邢无弼愕然诧道:“在下怎么能不现身露面,为山九刃,岂可功亏一篑,观主,你问此话必有用意在内!” 玄空叙出与会到来的武林各大门派知名人物,其中不乏与邢无弼结有宿怨,再把申屠怀远无事生非等情叙出,群雄因此立下赌约,并道:“邢兄如无法稳操胜券,最好不要露面!” 邢无弼知玄空不如令符之事,不禁轩眉一笑道:“观主关注,盛情心感,邢某心有成竹,智珠在握,申屠怀远不过插标卖首尔,何足为惧!” 玄空真人道:“既然如此,贫道就放心了!” 忽想起一事,面色微变道:“贫道相告邢兄一件骇人听闻之事,鲁南雷堡主屠震海亦在本山露面,屠震海不是当众自绝身亡了么?死人还能还阳,其中实有蹊跷?” 邢无弼面色大变道:“屠震海未死?他那来的请柬,烦观主立即去查明速速相告在下!” 玄空告辞离去,邢无弼不禁心乱如麻,他一生算计别人,到头来终被别人所算。 他在江湖中培蓄了甚为雄厚的势力,除了各大门派内有伏兵尚不能明日张胆替他卖命外,譬如淮阳帮、白骨门、苗疆赤灵观、桐柏山、黄山万石山庄,江湖黑道帮会及镖局均有党羽或耳目。 假以时日,必能领导江湖,纵横武林,那知清风庄祝融为灾,江都霍公衡父女无故失踪起,他因而迭遭重挫,一蹶不振。 冥冥中自有天定,霍公衡父女与他可说是风马牛毫不相关,却与邢无弼命运有着很大的牵连,从此,淮阳帮裘盛之死,白骨门几乎连根株灭。 赤灵观主施雷本是他得力臂助,一念之差暗算施雷杀人灭口,风闻施雷回至赤灵宫后因伤重致死。 邢无弼思往事,历历如绘,泛生眼前,不觉陷入天人交战中,桐柏山众全军覆灭,令他痛心疾首,黄山万石山庄雀巢鸠占之计功败垂成,惟一使他欣悦的就是青城并未白费心血,这也是裘盛之功,想起裘盛不禁长叹出声。 忽闻玄都上人语声道:“施主为何出声长叹,如今已是水到渠成,大功可望,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话声中,玄都上人已白飘入室。 邢无弼欠身相迎,苦笑一声道:“在下如坐针毡,因无必成之把握,未免心生患得患失之感。” 玄都上人叹息一声道:“施主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难免畏首畏尾,依贫道视情势看来施主有七分胜算!” 邢无弼诧道:“从何见得?” 玄都上人道:“从武林群雄冷落鄙视申屠怀远便可察见一斑,申屠怀远昔年所行所为端凭意气用事,出手辣狠,因而备受冷落,然施主却又不同,侠誉犹在,虽大量尚难确言,故对施主极为有利!” 邢无弼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若能有成,皆为掌门人之赐?” 玄都上人合掌稽首道:“施主言重了,贫道能有今天无不是施主所赐,理当感恩图报,贫道尚须接待与会来宾,无法久留,施主还有什么嘱咐之事请即吩咐。”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掌门人如此盲重邢某愧不敢当,事到如今,邢某自有方寸。” 玄都上人作别而去。 邢无弼立即召集门下商议方策。 然而翠云宫山腹中亦是紧锣密鼓,调遣人手在翠云宫四外设下天绝阵势以防邢无弼图逃。 石室中四明老人与严昌陵及百了神尼晤谈。 四明老人长叹一声道:“儿女之事,冯某也不再坚异己见,既然云英这孩子自己愿意,就请两位作主?”百了神尼低诵了声佛号,道:“翔飞这孩子天性仁厚,福泽绵远,但他有他的想法,不能说他不对,冯施主请勿操之过急,一切听其自然!” 严昌陵微微一笑道:“老朽预祝百年好合,五世其昌!” 四明老人大喜道:“有严老这话句,冯某就放心了!?” 严昌陵道:“老朽恳求冯兄相劝一臂之力,令邢无弼死而无怨,不知百毒魔媪同来了否?” 四明老人目中暴泛怒光,冷笑道:“冯某恨不能把邢无弼挫骨扬灰,难消此恨,此乃冯某分所应为,何言相助二字,百毒魔媪现留在灌县旅邸,可令云英请来!” 百了神尼道:“事不宜迟,贫尼这就去请令媛一行!” 口口口口口口 端午。 飞燕坡上热闹非凡,天一放暑,四山云气未收,九座台上除了主台及东北角隅那相距遥远的一台尚未有人外,其余的七台上零零星星地武林群雄陆续落座。 正中主台取名“明浩”,其余八台称之“飞虹”、“苍龙”、“伏虎”、“雷霆”、“降虎”、“平阳”、“金霞”、“落月”。 这是青城两百年来从所未有之盛举,因群雄有别,何者为素席,何者荤腥不拘,黑白有异,分门别类,摆定座席。 烹调洒筵者,均由山外重金礼聘而来,选料之精,配制尤佳,使与会群雄大快朵颐,回味无穷。 此虽迹近铺张炫耀,但亦无可厚非。 东北角隅“落月”台却空无一人,虽排有桌椅,却无名次,一则无人就远舍近,再青城执事亦言今日初五,恐还有人迟迟赶到,必须委曲在落月台上。 于飞燕坡入口处张挂巨大榜示,列有群雄名号须坐于何台,显明了然。 不到一个时辰,台上台下只见人头攒动,人声如潮,执役人更形忙碌,倒茶送酒上菜。 蓦地—— 如潮人声突然寂灭,数百千道目光同时注视在“平阳”台上,五华镖局铁少雍等原已坐好,倏又立起,只见鬼刀无影邢无弼率领门下不知何时已来在平阳台上,尤其邢无弼身后紧随着两个巨无霸,殊为刺目。 醉济颠郑奇与风尘侠丐乐宸坐在降魔台上相互敬酒,郑奇笑道:“老醉鬼就怕邢无弼不敢露面,如今好戏连台有得瞧了!” 翠云宫内突响起嘹亮钟声,只见索桥上龙虎双卫道引羽衣星冠的青城掌门玄都上人缓缓走来。 玄都上人之后尚随八名眉清目秀道童,各执法剑拂尘鼎炉诸物。 之后自是青城诸大首要弟子,鱼贯走上“明浩台。” 群雄鸦雀无声,肃然立迎。 玄都上人朗声道:“各位请位。” 先说了几句接待不周等客套话,再引入主题,谓上代掌门天乙神君临终遗言嘱其接充掌门,只以百废待举,故迟至今日始昭告天下武林。 因今日亦是青城创立五百周年之庆,各项庆典本立即开始,共谋尽欢,奈迭奉武林群雄投书欲藉今日之会明白是非曲直,以平纷事。 是以贫道决意延后俟各位纷事干息后才行庆典,请武林群雄见谅。 言语极为委婉得体,左天龙随即宏声道:“请与会嘉宾推举一位德威俱重的高入主盟仲裁,能得片言解忿,化戾气为祥和,不独青城感德,武林苍生亦同感幸甚!” 不知何人高呼道:“少林掌门普严禅师佛门高僧,德高望重,众威钦服。” 一经提名,附和之声雷动。 伏虎台上走出一个白眉银须老僧,立在台沿,高喧了一声佛号,合掌躬身道:“老衲何德何能,当此重任,不如请邢无弼施主……” 突闻一声暴雷似地大喝道:“老和尚,不要推辞了!什么邢 无弼?他这万恶匪徒,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群雄凝目望去,只见是“飞虹”台上伺立在贺兰山主申屠怀远之后狮发红面老者所发。 少林掌门普严禅师接道:“老衲敬谢不敏!” 说时似欲转身退回就座。 青城掌门玄都上人高声道:“众望所归,禅师高人请勿推辞!是非自有公道,禅师只是仲裁而已!” 普严禅师面现无可奈何之色,合掌喃喃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魏虎臣突跃上“明浩”台,手捧一束书信,掠向“伏虎”台去,身形似箭落在少林掌门普严禅师之侧,躬身施礼道:“老禅师,此束书函乃与会群雄投诉书状,尚望‘一诉之公决’!” 普严禅师逐一批阅书函,十之八九均是斥诉邢无弼罪状,不禁两道霜眉浓皱,低声道:“魏檀樾,这些投状缺少事证,恐邢无弼不能服心,只怕反激发巨变,此非青城之幸,亦非武林苍生之福” 魏虎臣笑道:“这些投状投书人自有事证,不然无法成立,这点,老禅师无庸顾虑。” 说着立即取过第一封投状,高声道:“此函系贺兰山主申怀远控诉邢无弼叛门之罪,请问叛门当治何罪?” “死罪!死罪!” 呼叫之声雷动,谷鸣回应,不绝于耳。 邢无弼见状不禁震栗,大感意料之外,率领两位巨无霸跃出落在草坪上。 这一现身,愈显得巨无霸高大,竟多出邢无弼半个身子,上身赤裸裸地长满浓黑乌毛,宛如两截铁塔人熊般,威武狞恶,神态骇人。 邢无弼满面怒容,似欲向主台走来。 左天龙大喝一声道:“邢无弼,是非自有公论,青城又非褊袒申屠怀远,你来此则甚!” 玄都上人用手一摆,道:“让邢施主来吧!” 邢无弼身形一晃,悄无声息落足台上。 玄都上人淡淡一笑道:“贫道知施主要说些什么?还是不说为妙,恐弄巧成拙,这些投状均在片刻之前收到,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贫道焉敢褊袒,不过施主与申屠怀远势难两立,终须一拼生死!” 邢无弼暗道:“说得也是,自己何必触犯众怒,除去申屠怀远再说!” 疾跃下台,面向平阳台上甩手一挥。 只见五华镖局局主铁少雍现身台沿时,而手握卷帛展开来朗喧申屠怀远昔年所为恶行。 其中大多不为人知的无头公案,武林群雄中自有受害者后人及亲友,不禁勃然变色。 飞虹台上突腾起桀桀怪笑,笑声中人影纷纷掠出,正是申屠怀远等人。 一场生死拼搏即将引发,武林群雄寂然无声。 少林掌门普严禅师高声道:“请问申屠檀樾,那五华镖局宣读的那些罪行是否真实?” 申屠怀远目蕴浓重杀机,厉声道:“句句不假,件件真实,但均为邢无弼献计,动手施为的更是邢无弼本人!” 恶人互告,简直无法辨明谁是谁非。 邢无弼双掌互击一响,两巨无霸竟扑向申屠怀远而去。 申屠怀远不愧为一山之主,早自有备,身形疾飘开去,门下九人一拥而上,联手合击那一双巨无霸。 一双巨无霸力能生裂狮象,浑身金铁不入,武功亦高,掌势起处,蕴起呼啸巨风,但究竟举动不灵活,申屠怀远门下九人均是顶尖高手,配合尤为严密密,此退彼进攻其必救。 此刻,申屠怀远一言不发,呛啷啷长剑出鞘,寒芒如电,迳自袭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亦知非善言,申屠怀远一日不除,对他莫大威协,手挥剑出,端的快极,剑化流星芒雨。 玄奥凌厉。 双方均是一时之雄,一招一式无不是武功精奥神髓,瞧得武林群雄眼花缭乱,目瞪口张。 突见申屠怀无与邢无弼身形陡的一分,相距十丈高外,猛一回手一剑脱手飞出。 剑势快极,邢无弼竟为申屠怀远剑芒划破左肩穴道,带出一道血雨。 群雄不禁出声惊呼,只见邢无弼那柄长剑宛如灵蛇一般,明明为申屠怀远闪开,竟自动转折,插入背内深约五分。 两人都练有玄罡护体,平常刀剑不入,但双方掷剑均蓄平生真力驭出,无异千斤,护体玄罡顿为震破散窜,申屠怀远猛感气血狂震,耳鸣喉甜,身躯不由自主地冲出两丈开外。几乎撞及一双巨无霸。 也是申屠怀远死星照命,一个巨无霸猛地将申屠怀远拦腰抱住。 只听申屠怀远发出一声凄厉惨-,口耳鼻内冒出泉涌鲜血,竟被那巨无霸神力挤勒毙命,胁骨根根折断,刺入内腑。 申屠怀远门下九人见状不禁胆寒魂飞,怎再敢恋战,纷纷穿空拔出图逃。 但闻半空中传来邢无弼大喝道:“下去!” 九人顿感一片如山潜劲压体而至,身如断线之鸢般坠下,为一双巨灵一一击昏在地上。 邢无弼早料及九人欲穿空遁逃,先自潜龙升天拔起击阻,他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只见邢无弼飘身落地,左肩伤势不重,眉稍眼角不禁泛出得意之色- 个锦袍儒生突现身伏虎台沿,冷笑道:“邢无弼,且慢得意,且听听魏护法继续读宜诵诉状,大概几乎十之八九都是你姓邢的!” 邢无弼不识那锦袍儒生是何来历,喝道:“尊驾是何来历?” “在下富春甘竹山!” 甘竹山淡淡一笑道:“申屠怀远巳除,但在下并不感德,此不过以暴易暴而已。” 说着望了魏虎臣一眼。 魏虎臣一一朗声宣读诉状,每读一状,仇家即纷纷现身跃下。 邢无弼目睹中条神龙方奇崖,天璇星君石中辉,四明老人现身,面色大变,与方奇崖,石中辉结怨,乃众所周知,并不在意,但四明老人一出,由不得心神巨震猛凛。 魏虎臣读仅及半,突然打住,向普严禅师道:“倘尚诉状件件是真凭实据,那邢老师委实恶行如山,罪不容诛,魏某不愿再宣读下去!” 少林掌门人大感为难,长叹一声道:“邢施主有何辩白?倘有冤诬,老衲定为邢施主讨还公道!” 邢无弼哈哈大笑道:“邢某一生行侠仗义,难免结怨树敌,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禅师既蒙武林群雄推出,定能不偏不倚,还我公道,不过欲澄清邢某冤曲,绝非短短时日可释,是以邢某无法等待!” 说时面色一冷,厉声道:“少林、五台、武当、峨嵋、南岳五大门派掌门人听命!” 即是邢无弼羽党亦纷纷面现讶异之色。 第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 老醉鬼郑奇龇牙一乐,向老叫化乐宸笑道:“这一下狐狸尾巴终于显露出来啦!” 五大门派掌门人闻言不禁一怔,面面相觎,少林掌门普严禅霜眉浓皱。 其余南岳、五台、峨嵋、武当四大门派掌门虽均是方外清修之士,仍个个心头火发,面如沸血,清严禅师道:“四位请勿轻动无名,老衲测邢施主此言必然有因,且容老衲问明了再作道理!” 峨嵋掌门澄心大师道:“也好!” 邢无弼似识透了五大掌门心意,不让清严禅师询问,已自抢先朗朗说道:“五位掌门莫认为邢无弼出言猖狂,凡事必有因果,在下请问五位是否耳闻唐昊天其人?” 清严禅师道:“迩来武林盛传玉虚,老衲略有耳闻,唐昊天是否就是玉虚昊天了!” “不错,正是此人!” 邢无弼道:“此事因果非片言可释,是否可容在下说明其中原委?” 武林掌门人望了四大门少掌门一眼,道:“老衲洗耳恭听!” 玄都上人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定然编织了一套天衣无缝谎言,如非神尼等未雨绸缪,恐无法定他罪名!” 只见邢无弼扫视了群雄一眼,缓缓说道:“唐昊天多年前即与在下相交甚深,一身武功不凡,心智更高,只因奔波江湖,萍踪无定,竟多年未能重逢,一天在下家居突奉唐昊天手书邀约在伏牛玉虚洞外晤面.并附有一张详明地图,在下接图索骥找到玉虚洞外与他相见!” 群雄中突起宏亮语声道:“以后咧!”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唐昊天其时尚未练功失慎走火,双腿瘫痪,进入洞府后,发现此洞原是武林前辈仙去所遗,内外均有先天奇门禁制及毒禽猛兽诸般恶毒埋伏,可见那武林前辈身兼正邪之长,那唐昊天竟然在玉虚洞内组设了一股雄厚力量,幸他尚未悟出玄奥进入中洞后洞之法,不然巳到手青镡剑及丹笈……” 说此略略一顿,又道:“此时,在下才知唐昊天是个雄心勃勃,不甘屈居人下的袅雄,意欲问鼎武林,席卷江湖,劝在下助其一臂之力,在下含糊其辞,推说此事非易,唐昊天傲然笑答只要他取得剑笈称尊武林易如反掌。 语里话间隐约言明各门各派中均布有卧底高手,他年惟有与他相颉顽者恐是黄山,却不愿明言其故,在下慨然应诺随即告辞,说明三月之内将重来玉虚……” 甘竹山突冷笑道;“尊驾尽说这些不相干的事做甚?” 邢无弼反唇相讥道:“阁下知道什么?谁说无干,在下与唐昊天晤谈之际,尚有多人在座,均唐昊天心腹亲信,武功高深莫测,但诡秘本来面目,然其中一人为在下察破,在下当时隐忍不言,辞出玉虚之后,立即潜伏洞外近处守候此人现身,一日夜过去,才见此人出洞,果然不出在下所料……” 甘竹山大喝道:“此人是谁?” 邢无弼淡淡一笑道:“江湖誉为神偷的钟离春,在下尾随至新野客栈内毗邻而居,钟离春命店夥买来绘画丹青笔纸之物,连夜赶绘一图,就他胸中所记详绘无遗,天方一亮,又命店夥送去背裱成形携之离去,在下一路紧随,途中缴约之八位同道暗助,钟离春一路之上除食宿外进未停顿有所举动,迳入富春严陵约矶对岸山中草庐故居。 那故居之外布设得有奇门禁制,却难不到在下,只见草上内布设井然、却闲无一人,钟离春振笔作书,封缄有四连同立轴藏于秘处,又匆匆外出,在下正欲窃取窥视究竟,却不料庐内竟藏有人,竟于在下未现身之际窃取掠走,在下大为惊愕,立即赶出请同道追踪鼠偷,务必取回,在下另途追踪钟离春而去。 说此邢无弼竟出声长笑道:“各位知否钟离春去了何处,老禅师定然猜出几分?” 清严禅师合掌欠身道:“老衲愚昧,祈邢施主明言详告?” 邢无弼朗笑道:“钟离春到了少林、五台、武当、峨嵋、南岳、登门作客,以偷天换日手法盗取了五大门派令符,当时在下也不知,只觉其行动极诡秘难解,待其回返玉虚之际途中乘其酒醉偷取在手,打开一看,不禁恍然大悟!” 他说到五大门派令符为钟离春以偷天换日手法盗走,五大门派掌门至尊不禁脸色大变。 峨嵋掌门澄心大师道:“难道钟离春事后竟一无所觉么?令符既为施主取得,因何不见赐还?” 邢无弼道:“在下亦是以偷天换日手法窃取,钟离春不至玉虚绝不致开启,至于令符不即赐还之故,在下另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唐昊天命钟离春窃取五大门派令符必有所为,如在下臆料不差,必以令符逼使五大门派供其驱策。 否则,定系钟离春私心自用,另有所图,与唐昊天不过是虚与委蛇,暗怀鬼胎罢了,三日后在下再次造访玉虚,发觉唐昊天因行动不慎,双腿已瘫,钟离春虽随同在侧,却眼神不对,似怨毒巳极,唐昊天对令符之事一字不提,只重托在下寻取两项宝物功能避毒水之异,在下应允立即告辞。” 忽见邢无弼长叹一声道:“在下出山潜心思忖悟出一些道理,显然唐昊天察觉钟离春存有异心,一怒以歹毒手法将其制住从此不得离开玉虚一步,在下亦似将令符归还,又恐为唐昊天侦悉乃在下所为惨罗杀身之祸,是以在下决意独任其难,欲弭消祸患于无形!” 五大掌门闻言莫不动容,但知情之人亦无不暗骇邢无弼巧方令色,心机莫测。 只见邢无弼扫视了群雄一眼,道:“在下方才说过那鼠偷窃去钟离春秘藏立轴,同道至友受在下之托追踪而去,但又发现官府捕快亦追踪此人,此人形踪飘忽,仅差片刻又为此人逃掉,不料官府已撒下了天罗地网,及终在山海当铺内成擒,此人就是关天铁臂猿井成扬,起出赃物均纳入官库,那幅立轴却落在霍公卫手中。” 说着微微一笑道:“在下官尽于此,诸位不难想出在下官外之意,既独任其难,也无法明言之隐衷,所行所为,逞奇弄险,难免开罪,不幸在下作茧自缚,事非得巳只有请求令符之助。” 武林群雄闻言不禁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竟是誉多于毁。 少林掌门清严禅师道:“施主之言句句是真么?” 邢无弼朗声答道:“丝毫不假!” 四明老人忽冷笑道:“句句是假,须知天理循环,报应昭彰,你若认罪,尚可饶你不死!” 邢无弼面色一变,大喝道:“拿下!” 左手已取出五面令符。 清严禅师目光锐利,远瞻冷见察出邢无弼手中持的果然有少林令符,不由面色凝肃,合掌躬身道:“老衲遵命!” “慢着!” 甘竹山出声大喝道:“老禅师怎可不察令符真伪?” 清严禅师不禁一呆。 四大门派掌门亦各自一怔。 邢无弼不禁心神猛骇,忖道:“我自己亦不知是真是假,难道是假的么?” 忽闻清严禅师道:“邢施主,请命人送老衲辨明真假,此关系本门荣辱至巨,请施主见谅!” 邢无弼右手一招,平阳台上忽跃下铁少雄,在邢无弼手中接过五面令符,弓身疾如离弦之弩迅掠上伏虎台,将令符一一分递在五大掌门手中。 只见五大掌门派掌门人面色同时一变,澄心大师目注铁少雍道:“请上覆邢施主,此令符是假的,怒贫僧无法遵命!” 铁少雍闻言脸色惨白如纸,抱拳应了一声是,立身掠下台去奔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如中雷殛,半晌无语,想不出所以然之故,向铁少雍密语几句,示意铁少雍返回那平阳台上。 方奇崖不由纵声高笑道:“邢无弼,谎言如簧,委实扣人心弦,可惜为山九仞,世亏一篑!” 邢无弼面色一沉,厉声道:“在下方才说过,令符系盗自钟离春,其中蹊跷只有钟离春一人心中自然明白!” 清严禅师道:“邢施主之言有理,老衲之见俟庆典后立即赶往玉虚,找着钟离春即可澄清!” 邢无弼料不到歪打正着,暗暗欣喜不胜,却见魏虎臣低声在清严禅师耳旁悄声密语数句。 龙虎双卫在邢无弼眼中无异心头芒刺,见状谅魏虎臣又在说什么坏话,不禁双眼进吐森厉杀机,恨不能立即搏杀方消心头之恨。 清严禅师面色肃寒如冰,忙与四大门派掌门低声密议。 邢无弼全神贯注伏虚台上举动,深知他一生成败全系于此刻。 忽见方奇崖与天璇星君等人均缓缓迫去,转身跃落台上落坐。 四明老人亦一步一步退后,这情形虽有点怪异,邢无弼却仗着铁少雍等人及一双巨无霸可以防护,仍然贯注伏虎台五大掌门动静。 蓦地只听身后一声巨雷发出刺耳厉哔,转面望去,一双巨无霸变成两具火人,手舞足蹈,地土皆震,那哀嗥声令人心悸,不禁面色大变,知是四明老人太阳烈火弹暗算所致,竟束手无策。 眼睁睁瞧着一双巨灵烧成灰烬,不由自主流下两行热泪。 武林群雄个个骇目怵心,尤其邢无弼羽党,暗暗为邢无弼危。 邢无弼热泪纵横,厉声喝道:“冯永骅,暗算偷袭,岂为英雄人物!” 四明老人已坐回台上,哈哈大笑道:“邢无弼,你理该横刀自绝以谢天下武林才是,暗算偷袭在你邢无弼而言本是惯使位俩,老朽私怨暂且不谈,那五面令符有何话说?” 邢无弼哈哈狂笑道:“至少在没找到钟离春之前无法定我邢无弼之罪!” 四明老人道:“好,日落之前那钟离春必现身在此,到时看看你有何话说!” 邢无弼不禁心神暗震,忖道:“难道唐昊天要来么?他为何说钟离春日落之前必现身。” 忽见一青袍背剑中年道人飞奔而来,掠至“明浩”台前躬身施礼道:“禀掌门人,山外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率领门下弟子求见,坚欲参与盛会!” 这时玄都上人略一沉吟,道:“本座出迎!” 随即面向邢无弼微笑道:“邢施主且请回座,贫道必助施主澄清怨谤!” 邢无弼抱拳一拱,转身虚空上提,冉冉飘落平阳台上就坐,心情沉重如压,默然盘算应付之策,他不知魏虎臣向五大掌门说些什么?更不知五大门派心意如何,不禁忧心如焚。 这时玄都上人业已离座下山迎接曼陀尊王,青城弟子多人纷纷奔向场中清理尸体。 铁少雍等人忍不住趋在邢无弼身前问计。 邢无弼淡淡一笑道:“本座胸有成竹,胜算在握,各位只管放心!” 话虽如此,但其亲信手下目睹一双巨无霸为太阳烈火烧死惨状心有余悸,始终忑忐不宁。 明浩主台有异于其余八台布置,并无八仙大桌,酒食供应,后半部设有五排座椅,每排十六,共数八十均闲无一人,看来举行庆典时各大门派掌门人及武林名宿耆叟均邀约坐上主台观礼,以示尊祟。 蓦然,翠云宫内金钟三响,回荡云空翠谷,各台青城执事趋向各大门派掌门及首要人物前低语数句。 只见各大门派首要纷纷离座下台鱼贯步向索桥而去,显然是要相迎嘉宾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 平阳台上不但五华镖局铁少雍九大镖局局主被邀约,尚有甚多镖局帮会首脑均在被邀之列,纷纷离座而去,但却未邀鬼刀无影邢无弼。 邢无弼面色平静一如常人,内心却怒血奔腾难以遏止,其羽党则大感气愤,怒形于色,辱骂之言迭出。 忽见一青城弟子趋在邢无弼之前低声道:“敝掌门人此举实出于至诚,所以未邀约邢施主者,恐施主身罹暗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邢无弼不禁一怔道:“道长可知道是何人物要暗算在下?” 那道人摇首郝然一笑道:“这个小道不知,掌门人亦未侦出,只叮嘱小道通知施主慎防‘白眉蜂尾’及‘霹雳雷火梭’!” 言毕转身急急离去。 邢无弼不禁面色大变,向其门下低喝道:“不许胡言乱语,青城掌门实有深心在内!” 立时雅雀无声,要知邢无弼是个深谋远虑之人,“白眉蜂尾”歹毒异常,他已缝制一身软甲贴身穿护,除去头面手臂外,暗器无法伤及。 但天下事往往出入预料之外,他虽有软甲护身,却未料四明老人,竟脱出百毒魔媪所制,一双巨无霸竟惨遭太阳烈火焚毙。 这是自己失算么?邢无弼不禁扪心自问?不!此乃天意!但却不知四明老人何能逃出?百毒魔媪生死存亡更茫然无知。 此刻令他震惊的却是雷火金梭,此本勾君迟独门暗器,奉他之邀前往玉虚相助其成,但却雳霹一现人踪独杳,无疑勾君迟已遭毒手,霹雳雷火金梭亦为他人攫取。 看来,今日胜算不大,所恃者仅有青城及地雷火药绝户之计,此乃不得已之举,一俟计穷力竭,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邢无弼暗叹一声道:“势逼如此,也无法不心黑手辣了!” 他这条绝户之计即使他心腹亲信及铁少雍等人均秘不预闻,只有明法道人及埋装火药引信青城羽党知晓,这些羽党都潜隐在台底,一声暗令之下立即燃点引信,将飞燕坡上武林群雄玉石皆焚。 忽见又是一名青城弟子送上一壶酒际,低声祟道:“令主,明法奉命山上山下往返采办来回,点发引信之事已然郑重交待,请令主放心!”说着又自离去。 邢无弼怎么也未曾料到明法道人已遭囚禁,顿时心中大宽。 蓦地。 金钟频敲,谷鸣回荡,只见索桥上已现络人影向飞燕坡而来。 飞燕坡毋宁谓之为飞燕谷,三面祟山黛耸,又比翠云宫为低,人声一起,四山响应,清晰无比,但见青城掌门玄都上人偕同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王走上“明浩”台上并肩立在台沿,尚有数名天竺高手及明眸皓齿,俏丽如仙的淑莲公主均能入坐于其后。 诸大门派全局首诸人的亦均纷纷返回原座。 玄都上人即朗声引介曼陀尊王,并言曼陀尊王为天竺武林尊主。 曼陀尊王立即合掌躬身高喧了一声佛号,谦让数语后道:“老衲有幸参与中原武林盛会及瞻仰各位仁陕风范,快慰平生,老衲此来实欲澄清二事,亦须就教高明,去年四月老衲突奉请 东,邀约今年今日来此青城参加天下武林盛会。 请柬上具名为中原武林盟主邢无弼,老衲深知邢无弼施主誉满中原,神交已久只是无缘识荆,但老衲拜山之前忽闻主监者乃青城并非邢施主,未知何故?” 武林群雄闻盲均面面相觑。 邢无弼立时面色惨变,离坐飞出,迳向“明浩”台掠去,身如白鹤掠技般悄无声息跃上,抱拳微笑道:“在下就是邢无弼!” 曼陀尊王长长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邢施主么?老衲失敬!” 邢无弼道:“方才尊王言说尊奉在下一封请柬,不知带在身边否?” 曼陀尊王道:“自然带在身边,邢施主请过目!” 随即袖中取出一封一红泥金请柬,字迹果是自己一模一样,毫无破绽,不禁一怔,道:“下书人形像是何模样?尊王可问过他的姓名么?” 曼陀尊王随即描绘其人形像,又道:“老衲也会问过下书那位施主来历姓名,答称淮阳裘盛!” 邢无弼一听曼陀尊王描绘下书人形像,就知是裘盛无疑,顿时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中,茫然不解其故,却知必是一项诡谋毒计,立时抱拳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实未遣请裘盛远赴天竺,其中必有诡谋,容在下查明定向尊王请罪。” 曼陀尊王微笑道:“邢施主言重了,老朽得能识荆谋面,实三生有幸,但尚有一事非邢施主释疑不可?但不知施主能否见允?” 忽闻伏虎台上传出洪亮语声道:“曼陀尊王可否且请回座,俟我等与邢无弼纷争解决了,再说如何?” 武林群雄闻言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发话者正是黄山万石山庄天璇星君石中辉。 曼陀尊王合掌垂眉道:“罪过,罪过,老衲不该喧宾夺主。”抱拳一拱,转身跃下台去。 他这里方一跃落“明浩”台,天璇星君石中辉率领黄山高手及中条一龙方奇崖,庄主韩畏三,五雷判穆元亮亦纷纷扑下场中。 邢无弼党羽见势不妙,亦迅疾跃下台来护住邢无弼身后,双方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石中辉大笑道:“邢老师与石某黄山结怨之事,天下皆知,恐用不着魏虎臣护法宣读罪状了吧!更不该心存毒念,杀人灭口,方奇崖老师等虽幸未遭药酒毒害,却仍未能脱去截指之祸!这笔帐应如何清结?” 邢无弼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否有人亲眼目击?方奇崖受石庄主你教唆明眼人即可瞧出,用不着邢某辩解?” 石中辉回面大喝道:“押了出来!” 但见伏虎台后押出白骨副门主符同,妖姬黎丽莉师徒及地煞坛主居伯雄,地阴坛主斯文隆等人。 邢无弼不由骇然色变。 石中辉道:“邢老师尚有亲笔手书及传讯,石某现请各大门派掌门人过目,是否石某捏造之词!” 立时取出交由黄山弟子奔往“明浩”而上。 左天龙立时高唱有请各大门派掌门人,一刹那间少林,嵋峨、武当、南岳、五台、华山、昆仑,点苍等各掌门至尊离座趋前“明浩”台去。 玄都上人接过书扎传讯不禁两眉浓皱。 此刻,铁少雍紧护在邢无弼之后,悄声道:“令主,情势不妙,我等不如先下手为强,青城掌门不致坐视!” 邢无弼也察觉情势堪虑,颔首应允,大错已成无法挽回。 铁少雍用手一挥,当先跃出,十数高手立即随着铁少雍扑向天璇星君等人而去。 那知铁少雍等人扑至半途,个个张嘴发出大叫一声,仰面噗通倒地,面如金纸,口吐白沫,如中邪魅。 邢无弼面色一变,倏又放声长笑道:“邢某方才已然说过,为了唐昊天之事邢某决独揽其难,不愿掀起武林血腥杀劫,为此想出一条以邪制邪之策,利用白骨门制伏邪恶,邢某用心良苦,请问迩来各大门派有人惨遭其害否?眼前即是绝好的证明,邢某再心黑手辣,也不会施展如此邪恶手段?” 这话顿时激起半数群雄共鸣,只觉石中辉如此委实邪恶无比。 突闻一声雷鸣似地大喝道:“邢无弼,休要移祸他人!” 邢无弼循声望去,只视四明老人冯永骅身后立着百毒魔媪。 百毒魔媪宛如待宰之兽,目露悸容,道:“回令主,你不是让老婆子暗中施蛊移祸江东么?” 邢无弼几乎一腔怒血喷出口来,厉喝道:“找死。” 一掌劈向百毒魔媪而去。 “未必!” 啪的一声,掌力猛接,一条人影疾闪而去,原来是甘竹山接了他一掌。 邢无弼双眉微拢,足下已沉下半寸。 四明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功力!” 右掌一揭。 邢无弼以为四明老人打出太阳烈火弹,身形迅疾飘了开去,四明老人却是虚扬一掌,邢无弼不禁气得脸色铁青。 醉济颠郑奇坐在伏虎台口,两脚悬吊,抱着一只朱红葫芦鲸饮,见状呵呵大笑道:“邢无弼,别怕,此刻你还死不了,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鬼刀邢无弼做梦也不会想到落得今天如此难堪的窘境,战也不能,逃又不可,他不至最后关头绝不施绝户毒计。 但他等待什么?他知道玄都上人不至迫不得巳时,不能表明青城与他本是同路人。 是以,他等待玄都上人!他算计玄都上人绝不至反脸无情,玄都隐私把柄均在自己手中,到时抖露出来,玄都立时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邢无弼却又闻一个使他心惊肉跳语声传来道:“邢无弼,是否仍记得我屠震海么?” 不知何时,风雷堡主屠震海立在场中,眼中逼射炯炯如电怒光注视在邢无弼脸上。 台上武林群雄不禁惊噫出声,屠震海虽算不上江湖中顶尖人物,当众自绝身亡之事却传遍周迩,其中不乏有人当场目击,那有死人还阳之理。 玄都上人皱皱眉道:“屠堡主,你与邢施主风马牛毫不相关,恕贫道放肆直言,莫非是墙倒众人推?其实邢施主此刻是否尚未定沦,因何落井下石,有失英雄气度!” 屠震海冷笑道:“青城掌门有所不知,方才邢无弼不是说那鼠偷铁臂猿窃取钟离春那幅山水立轴么?” 玄都上人颔首道:“不错,贫道曾听邢施主提及,请道其详!” 屠震海道:“霍公衡辞官后,那山水立轴亦归霍公衡所有带回江湖,因钟离春工于丹青,书笔传神,霍公衡虽不知个中蕴秘,但喜受其工力,悬于书室,屠某与霍公衡私谊甚笃,亦深为喜受向其索取,竟慨然赐赠携回寒舍,邢无弼追查到山水落在霍公衡手中,即遣人投在霍府充任武师,但不知已赠与屠某,其时钟离春之徒雷音谷主亦追寻而至,故有霍公衡父女之失踪之谜!” 玄都上人道:“难道霍公衡父女失踪竟是邢无弼施主所为么?” 屠震海摇首答道:“这倒不是,邢无弼迟了一步,为雷音谷主抢先擒去。” 玄都上人道:“那霍公衡父女如今还活着么?” 屠震海道:“被全无忌大侠救出,此与屠某无干,暂且不提,岂知霍公衡父女失踪竟嫁祸在屠某头上。” 屠某返回寒舍后,邢无弼潜入秘访屠某,其时邢无弼侠誉甚隆,不知其诈,危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此画恐遭杀身血洗之祸,屠某仍不知图中蕴秘,邢无弼却说此图内蕴玄篇藏处,那无异指火焚清风山庄实系屠某所为,忙乞求邢无弼解救,故有屠某当众悬图自绝身亡之辈!” 玄都上人道:“邢施主是出自一番好意,屠堡主此举无异恩将仇报!” 屠震海冷笑道:“玄都掌门那知邢无弼心意狠毒,赐药赠服,说昏死七日即苏醒回阳,若非屠某得高人点破,以药与犬服下立即七窃溢血而毙!” 玄都上人怪叹一声道;“虽说邢施主狠毒了点,但亦是不得已之辈,惟恐屠堡主泄露口风,为武林带来一场血腥浩劫!” 左天龙突厉声道:“掌门人此言不觉有失偏颇么?” 玄都上人目露歉疚叹息一声道:“本座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并无心存偏袒邢施主之意?” 邢无弼暗道:“看来玄都倒是忠心耿耿,事尚大有可为。” 玄都上人忽转面稽首询问:“诸位掌门人请断明此事是非!” 各大门派掌门人面有难色,互望了一眼,清严禅师叹息一声道:“善哉,邢施主虽说蹊径别走,不由正途,手段似嫌狠辣,但用心良苦,谁是谁非,难有定论,老衲等恭邀约来此观礼祝庆,似不宜越俎代庖。” 曼陀尊王忽道:“少林执中原武林之牛耳,禅师道高德重,一言九鼎,何言越俎代庖,依老衲之见,邢无弼罪不容诛!” 场中邢无弼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中原武林那有你置喙之余地?” 曼陀尊王微微一笑,高声道:“崂山通玄道长请现身出见!” 只见“金霞”台上通玄于掠下台来,后随崂山门下两人各挟着一具躯体,奔望“明浩”台下。 崂山弟子放下-双躯体,正是玉清道人及曼陀首徒盘龙尊者,神色惨淡,两眼无神,似俱被废了一身武功。 邢无弼见状大感茫然不解,不知曼陀尊王弄何玄虚,但知对他似极为不利,这是一个图套,仇家非置他于死地不可,环视天璇星君石中辉,四明老人冯永骅、百毒虎媪、中条神龙方奇崖、风雷堡主屠震海、富春举人甘竹山均散布远处虎视耽耽,无异如撒下天罗地网,不由自主地泛上一股奇寒。 通玄子大喝道:“孽徒,还不快从实招来?” 玉清道人形貌憔悴,一脸沮丧之色,滔滔不绝说出。 原来玉清道人利诱,许以二万两黄金,明珠百颗乞借避毒珠一用,事成之后秘笈上武功同参同修,并助其登上崂山掌门之位。 雷音谷主果是信人君子,玉清道人允诺后立即送上金珠半数,交玉清道人妥存,同样的盘龙尊者亦是如此,雷音谷主为救其师,又非为恶江湖,此乃人性之常有何不可,那知前往潮音古刹之际,为诸葛明所制,囚在一处暗无天日地牢中………” 玄都上人道:“那避毒珠及金龙玉符现在何处?” 玉清道人道:“均为诸葛明取去,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贫道闻得室外诸葛明返回,愤言珠符均为邢无弼拥为已有,又言为了白眉蜂尾又反目成仇……” 邢无弼闻言目眦尽裂,暴喝:“胡说,原来各位已设下圈套,欲置邢某于死地!” 甘竹山阴恻侧冷笑道:“你邢无弼委实狂妄无耻,场中随便那位要制你于死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设下圈套不可?无非让天下群雄洞悉汝奸,你也死得心服口服!” 邢无弼厉声道:“邢某不服?” 老醉鬼郑奇大叫道:“要如何你才心服口服?” 邢无弼冷笑道:“没有真凭实据,如何使邢某俯首认罪?” “那你亲笔书函岂不算真凭实据?” “算!”邢无弼傲然一笑道:“在下已然说过为了天下武林苍生,独任其难,只不过是以邪制邪而巳,凡非常之事须有非常之变,墨守成规,不能从权,非但一无是处,反受其害!” 郑奇哈哈大笑道:“你邢无弼不愧为巧言令色,是非颠倒,无耻之徒!” 玄都上人高声道:“贫道尚未问明,郑施主可否暂且隐忍不言!” 郑奇道:“老醉鬼遵命,但倘有偏袒邢无弼之处,老化子定将你青城搅个天翻地覆!” 话音一落,即引颈仰对葫芦作长川鲸饮。 玄都上人目泛怒光,合掌喧了一声佛号,目注通玄子问道:“通玄道兄,那避毒珠见在何处?” 崂山掌门通玄子微微一笑道:“不敢相瞒,避毒珠及天竺万象金龙令符一并取回!” 玄都上人大感困惑,目中神光移注在万象门主曼陀尊王脸上,愕然诧道:“尊王,此事是真么?但不知在何处取回?” 曼陀尊王道:“一点不假,在邢无弼怀中取回!” 邢无弼须眉怒张,长叹一声道:“玄都掌门,你也相信么?” 玄都上人道:“邢施主稍安毋燥,曼陀尊王一门之主,必不致无的放矢,容贫道一听尊王叙明其中详情!” 蓦地。 翠云宫起了一声金钟响音,只见索桥上现出一个道者疾掠如飞而来,玄都上人不禁一怔。 那道者飞掠上台,禀道:“玉虚唐昊天率领六丁甲前来拜山,此刻已在登山途中了!” 左天龙道:“不劳掌门人前去相迎,属下代劳!” 玄都上人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不可失礼!” 左天龙如飞而去。 台下邢无弼闻言精神不由一振。 他手下多人紧护其后,忽听一人低声道:“令主,时不我与,各大门派中尚有甚多同道,未见令主举动,正在焦急不耐,不如决一胜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邢无弼道:“唐昊天与邢某相交甚深,或能得唐昊天之助?稍等片刻,发现情势不利于我,邢某必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邢无弼羽党面面相觑,目露疑容。 这时甘竹山竟不知何在。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索桥上突现出唐昊天乘舆而来,舆后随六丁六甲及左天龙之众。 六丁六甲均脸戴青面獠牙面具,狰狞恐怖。 轿舆放落在“明浩”台下突发现唐昊天是一具尸体。 青城玄都上人及渚大掌门均纷纷掠下台来,愕然变色,诧问左天龙道:“这是何故?” 左天龙欠身禀道:“唐昊天在离开玉虚之前业已身亡!” 嵋峨掌门澄心大师道:“唐昊天已死,来此未免多此一举!” 邢无弼目睹唐昊天尸体已僵,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六丁六甲中走出一身材高大老者沉声道:“此言差矣,死诸葛可退活司马,免得邪无弼口口声声藉唐昊天之名独任其难,为拯救武林正派精英惨罹祸劫,以邪制邪,他乃非常之人乃行非常之事,以掩饰其一人身擢发难数罪行!” 澄心大师诧道:“檀樾为何如此清楚?” 这首戴面具高大老答道:“我等不知,也不会千里迢迢远来青城了!” 清严禅师合掌一揖道:“檀樾等必非常人,可否显示本来面目?” 那高大老者道:“六丁六甲共是十二人,老衲四人均蒙邢无弼之害,也同为武林中老一辈人物所熟识,自可显示!” 鬼刀无影邢无弼自高大老者现身说话,即有大难当头感觉,心中发毛,凝耳倾听语声,却又猜测不出是何人! 只见那高大老人褪下面具,现出一秃项银眉皓须,红光满面老僧。 清严禅师目睹老僧形貌,面色大变,立即躬身施礼道:“弟子清严拜见长眉师叔!” 长眉大师身飘让开去,呵呵大笑道:“你如今已是掌门人了老衲不敢当此重礼!” 立即又道:“当年老衲如非器量偏激,嫉你不堪充任掌门之职,为邢无弼危言感动,也不至身陷玉虚如许漫长岁月?” 邢无弼只觉身受雷殛,直着双眼望着长眉大师一瞬不瞬,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 又是三个戴着面具之人显出本来面目,只见是乾坤七剑梅九龄,天龙八掌舒长沛,雷音谷主之师钟离春。 钟离春神色惨淡,目注邢无弼黯然苦笑道:“邢老师,想不到你我又见面了,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老朽已废了-身武功,能苟延至今,就是为了也瞧瞧你那邢无弼如何伏法而死!” 邢无弼脸色大变,厉声道:“玄都掌门,你怎可忍让这等魑魅魍魉沾污青城!” 说着击掌三声。 掌声清脆,飘传开去,此本暗号,青城门下半数均为邢无弼死党,击掌为号,出手诛戮异己。 邢无弼算计好,这批死党均埋伏飞燕坡外,听得击掌传声伏守原处不动,但等玄都上人与群雄翻脸,自己再一声令下燃点弹信,立时九台震毁成灰,武林群雄亦死伤大半,其众必向四外逃命,埋伏人手立即狙杀,必可臻竟全功。 那知青城掌门人面色漠然如冰,无动于衷。 守在台侧玄空道人见状大感焦急,出声道:“掌门人……” 话犹未了,台下的梅九龄竟虚空而起,但见眩目飞虹疾闪过去,玄空真人巳身首异处,尸体望台下栽去,血如涌泉,令人目骇神摇。 梅九龄人起剑出,动作之快,无与伦比,玄空真人一颗六阳魁首甫才离肩,梅九龄已撤回剑鞘飘落原处。 邢无弼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玄都上人长叹一声道:“非是贫道不愿相助邢施主,无如罪证确凿,贫道无能为力了!” 邢无弼厉喝道:“玄都,你不怕邢某当着天下群雄揭露你如何杀害上代掌门天神君,矫命接任掌门之隐秘么?”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禁心神大震,此项隐秘只有寥寥数人知情,即是青城也只有龙虎双卫知道。 左天龙怒喝道:“血口喷人,邢无弼你临死之前尚要找人垫背么?” 邢无弼朗声大笑道:“事到如今,邢某也无法隐瞒,玄都与邢某暗中勾结,意欲篡占青城掌门,故他我二人定计,天乙神君并非猝遭暗算身死,而是无形剧毒罹体甚久,渐渐侵蚀内腑毒发而亡,因时辰拿捏极准,不逾分毫,故无法察觉而已!” 峨嵋掌门澄心大师目注了玄都上人一眼,道:“玄都道兄,此话是真的么?” 玄都上人淡淡一笑道:“常言说得好,信则有,不信则无,邢无弼巨奸邪恶,眼前拥有甚多罪证确凿的事实,大师不信贫道反而相信邢无弼片面之语!” 澄心大师合掌一揖道:“说得也是,贫僧谢过!” 左天龙冷笑道:“邢无弼!无凭无据,信口雌黄,左某第一个就不相信!” 邢无弼哈哈大笑道:“左天龙,你枉称龙虎双卫,忠心耿耿不二,天乙神君冤死负屈,你等双卫反倒认贼作父,好,邢某再说得详细一点,天乙神君死前你等二人护侍身侧,形影不离,听听邢某说出当时情形,是否与你等所见有无不同!” 左天龙略一沉吟,道:“好,你且说出听听!” 邢无弼口若悬河说出当时情形。 左天龙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 邢无弼认左天龙已相信自己所言是实,冷冷一笑道:“左天龙,你想像不到吧?居然认贼作父!” 左天龙道:“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你邢无弼居然会从实招供!” 第二十九章 携美游归 邢无弼面色一变,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尖锐刺耳,随风飘传开去,声彻云空,随在邢无弼身后党羽,霍地拔刃出鞘。 只听一声惊天霹雳的巨响,震得飞燕坡地土皆摇,东北角闲无一人的“落月”台火光猛现之际,整座台炸得飞起半空,化作片片断断坠向四外,熊熊燃烧。 武林群雄大惊纷纷逃窜,却被青城弟子阻止但说不妨,此乃邢无弼绝户毒计,落月虽炸,其余八台因事先洞悉已抽去引信。 邢无弼党羽多人发出一声大叫,分扑猛攻石中辉、方奇崖、四明老人等人而去,却又倏地反身跃回,这情形明眼人即可瞧出是虚张形势,再又凛于百毒魔媪施展无形毒蛊,最紧要的无过于等候其余八台连续引发炸毁,趁着混乱之际,展开一场大屠杀。 但。其余八台却一无动静,邢无弼面色惨变,知最后希望亦绝灭无望了,迅即穿空飞起,望烈火仍在熊熊燃烧的“落月”台那方空隙踹足斜掠如电射去。 突见落月台后腾起一条身影,迎向邢无弼大喝一声道:“回去!” 双掌推出一片潮涌无形玄罡.撞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一身武学果然卓绝无伦,半空中卷腰一弹,陡又上升七尺,撤剑震出万点银星,身形疾沉落地。 那人哈哈笑声中亦飘身落下。 邢无弼定睛望去,发现那人正是玉萧客匡舜。 忽感身后传来一片衣袂飘风之声,别面望去,只见是玄都上人偕同各大门派掌门等人纷纷而至,更发现自己手下尽皆制住,不由颓然长叹一声道:“邢某虽罪有应得,但玄都贼道未遭报应,邢某将死不瞑目!” 玄都上人怀中取出五个令符,分交五大掌门,道:“璧回原赵,但请五位不可纵邢无弼逃去!” 邢无弼这时巳横了心,冷笑道: “原来令符被你偷去!” 玄都上人道:“贫道那有神偷绝技,是那位施主从你怀中以偷天换日手法窃得!” 说时用手一指。 邢无弼指望去,只见苗疆赤云观主缓步走来,不由大惊道:“原来你未死!” 施雷慢慢褪去易容,却是鬼偷宋杰。 玄都上人道: “还有施主意外的就是贫道真是玄都上人么?” 邢无弼闻言一阵耳鸣心震,倒退了一步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 邢无弼目瞪口呆,原来玄都上人却是天乙神君。 不仅是邢无弼,就是各大门派中人无不惊讶出声。 邢无弼手中剑突脱手飞掷而出,刺向天乙神君“七坎”死穴,猛的潜龙升空拔起,穿空斜飞而去。 五大掌门大喝一声,转身疾追而去。 邢无弼掷剑力沉劲猛,距离又近,天乙神君无论如何也无法幸免一剑之祸。 只听叮叮叮三声金铁交击之声,自天乙神君突飞三只坎离钉。 认位奇准,钉尖双双猛撞剑端,撞得火光进冒,剑势立为擅歪,插入草地上,深达半尺,剑身仍自晃摇不止。 原来宋杰及时发出三只独门暗器坎离钉。 天乙神君长揖拜谢道:“宋施主相救之德,贫道没齿不忘。” 鬼偷宋杰赧然逊笑道:“不敢,纵无宋某坎离钉,也难伤及神君分毫!” 天乙神君连称未必。 无影鬼刀邢无弼去势如电,转瞬已逃离飞燕坡三里外一片浓密林中。 他知道必须一鼓作气,丝毫不能缓慢,否则必围死青城如擒拥中之鳖,更知天乙神君已撒下天罗地网,绝不能让他轻易逃去。 是以穿入林中后,稍一辨明去向,立即提了一口真气,欲待施展绝顶轻功穿林奔去,忽耳闻一阵悉索悉索之声传来,不禁一怔,眸目望去,只见十数条碗大粗径毒蟒滑行如风而来,不由大惊忙折转原路窜逃。 出得林外,猛然发现西昆仑四异分立四象方位,长剑外指,静悠自己投向剑阵之内,冷笑道:“区区四象阵尚奈何不得邢某!” 话出剑出,一抹寒电已刺向卫凰池,端的快极。 突闻半空中传来大喝道: “邢无弼纳命来吧!” 西昆仑四异忽不战而退,分向疾飘开去。 邢无弼闻声知警,疾撤剑势望上一撩,当当声响起处火光暴闪,霹雳之声立起,邢无弼知是霹雳雷火梭,不禁胆寒魂飞,忙矮身猛窜出五六丈外。 雷火梭坠地爆烈,轰然巨响,火光眩闪,地上竟炸陷了丈许方圆,土块如雨点般横飞。 邢无弼毫发之差幸能逃出,虽然如此,须发袍袂仍然焚灼了少许。 迎面只见天璇星君横剑相阻,冷冷一笑道:“难得,邢老师居然能逃出雷火金梭之外,石某意欲领教邢老师一身绝学,邢老师放心,石某光明磊落,绝不似邢老师命廖金吾鄂祖东邪术毒器相害,各凭真实武功,决一短长!” 邢无弼道: “石庄主说此话可惜不是时机!” 石中辉大笑道:“邢老师错了,这正是千载难逢大好时机,别认为石某意在缠战使邢老师仇家赶来,须知此刻青城业已撒下天罗地网,静候邢老师入伏,请问能否逃过无形毒蛊,太阳烈火,飞蝗穿身弩,青镡剑犀利无匹等埋伏之下,依在下之见,邢老师一身武功登峰造极,乃当今旷世奇才,无如时运不济,一念之差致落得身败名裂,但人死留名,虎死留皮,邢老师既知逃生无望,何不留下一段佳话,千古美传。” 邢无弼面色一变,冷笑道: “谁说邢某逃生无望?” 说时挥剑急攻三招,只见流芒织成一片光网,带起悸耳锐啸。 他那三招无异数十剑同出,快得令人咋舌,凌厉辣毒更使人胆寒心怵,剑罡潮涌,石飞土扬,威势骇人。 石中辉暗暗心惊,忖道: “邢无弼果然名不虚传!” 忖念之间,腕中长剑亦立即展开,但闻急骤如雨金铁交击之声,寒飚漩涌中邢无弼冲霄奔空而起,曳出一声长笑而去。 只见邢无弼身影似流星曳空,转瞬即杳。 石中辉收剑疾退,一袭青衫上发觉为邢无弼凌厉剑势划破了多处,不禁嘿然一笑,身形猛腾追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身形甫一沾地,即遭五大掌门联臂合掌,他不愿恋战,疾攻数剑逼开五大掌门,身形又起,只感身心泛出疲累之感,疾沉落地,察觉五大掌门并未追来,心情略宽,但觉泛上一种从未曾有的感觉,半日来飞燕坡遭遇,宛如拼搏了七日七夜,此为天人交战,内心搏斗,比之肉体上更累更疲。 蓦闻一声阴沉冷笑送入耳内,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是天龙八掌舒长沛飘身而出。 其他三方纷纷现出少林耆宿,长眉禅师,武林奇士乾坤七剑梅九龄,江湖怪杰全无忌。 邢无弼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面色大变。 乾坤七剑梅九龄淡淡一笑道:“邢老师,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听梅某之劝,不如转回‘明浩’台前俯首请罪!” 邢无弼冷笑道:“梅老师明知邢某办不到,何必多费唇舌,成则为王,败者为寇,不过,邢某意欲请问一件事?” 邢某与梅老师无怨无仇,为何卷入这淌浑水?” 梅九龄道: “巫山藏云崖南荒七凶猝袭梅某是何人主使?” 邢无弼呆得一呆,知南荒七凶死前吐露,冷冷一笑道:“梅老师既如邢某主使,为何再出江湖时不向邢某寻仇?” 梅九龄微笑道:“邢老师貌善心险,侠誉正隆,小不忍则乱大谋,梅某虽愚亦不出此下策,料知邢老师欲置梅某于死地,必有重大阴谋,暗中访查才知,邢老师不觉今日之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么?” 邢无弼闻言不禁恍然大悟,他一生自负心智算计别人,不料竟为人所算,可见善泳者必溺于水之言信为不虚。 远处隐隐现出青城掌门天乙神君率领武林群雄快步走来,邢无弼疾荡开长剑,倏忽之间已攻出十数剑式,几乎包括了正邪各门各派剑学的神髓。 长眉禅师大喝一声,抡起宾铁禅杖风卷云劈了过去,这一杖是这佛门高僧蓄聚了平生真力所发,威势骇人之极。 梅九龄也展出了剑典玄篇的最奇的一招“天雨缤纷”,只见凌空全是万朵袭涌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冲霄奔空拔起,伏着身着软甲不畏兵刃,虽然如此,胸后也挨了一记劈杖势,一件蓝袍亦为梅九龄剑势刺破,现出蜂窝般剑孔,半空中只觉胸后如中千斤重击,禁不住闷嗥出声。 这时邢无弼发觉舒长沛及全无忌由两侧飞身扑来,不禁大惊失色,暗道:“难道我邢无弼真个在劫难逃?” 手中长剑竟脱手驭出,飞向舒长沛而去。 他肩头尚有一柄长剑,立即掣出鞘外扑向全无忌。 邢无弼认为驭剑之势凌厉无匹,舒长沛武功再高,亦难全身而退,更料全无忌在四人中武功最弱。 殊不知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见舒长沛全无忌两人肩头长剑如龙吟自动脱鞘而出,青虹乍现,彻骨寒意已自逼人,认出是两柄稀世宝刃,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忙飞剑掷向全无忌而去。 舒长沛全无忌同时发出朗声大笑,手中宝刃疾抡电转,把邢无弼掷来两柄长剑绞成铁粉化作满天流萤纷纷飞坠。 只听邢无弼发出一声凄厉惨呼,双臂离肩斩落,两足底一麻,身如断线之鸢般坠地不起。 舒长沛全无忌如影随形地飞落飘然沾地。 青城掌门天乙神君率领武林群雄亦已赶至。 邢无弼惨笑道:“想不到我邢无弼竟然惨死在白眉蜂尾之下!” 随即凝望了舒长沛全无忌一眼,道:“两位之剑是否青镡玉勾斜么?” 舒长沛答道:“正是!” 邢无弼长叹一声,渐渐合上双目,面现苦痛之色,耳内流出两缕黑血,气绝死去。 一代巨邪竟落得如此下场…… 口口口口口口 群雄纷纷赋归,山道上天璇星君石中辉与其爱女石红芍并肩慢步,石中辉蓦然想起一事,道:“芍儿,邢无弼临终之前,为父似闻听邢无弼问舒长沛两人所用之剑是否为青镡玉勾斜?舒长沛答称正是,莫非玉勾斜落在孽龙潭之说全系子虚乌有么?” 石红芍嫣然一笑,有心说出真话,但倏又隐忍下去,柔声答道:“玉勾斜之事姑娘知道得比女儿清楚,爹是要回黄山么?” 天璇星君不禁一怔,道:“听芍儿口气,莫非另有去处么?” 石红芍道:“女儿自有去处,何况女儿和娘已约定在燕京见面,爹不妨与乐老化子结伴同行,此刻女儿尚须去找兰姐姐去。” 言毕腾身一跃如飞而去。 石中辉高叫道:“芍儿……” 身后忽闻语声传来道:“石庄主,可愿与老化于结伴同行么?” 天璇星君转面望去,只见是风尘侠丐乐宸与醉济颠郑奇含笑注视着自己,忙抱拳笑道:“那有不愿之理,两位意欲前往何处?” 乐宸道:“燕京!” 天璇星君不禁一呆,道:“小女也说须燕京一行,拙荆也要赶去,莫非尚有什么要事不在,石某至今仍然蒙在鼓里。” 乐宸哈哈一笑道:“待石庄主一至京师均可云开见月,现在还不到时候!” 天璇星君更是一怔,目露困惑不解之色。 乐宸忙道:“石庄主不必多问,老化子等系受令媛严嘱不得吐露,尤其是庄主,令嫒性情庄主深知,老化子这个罪委实吃不消。” 郑奇咧着笑道:“原来你也怕石姑奶奶!” 乐宸反唇讥道:“难道你老醉鬼不怕,你只敢泄漏半个字,还怕她不拆散你的一身老骨头才怪咧!” 天璇星君似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三人健步如飞,直奔江边,一路上一双风尘怪人不住地疯言逗趣,天璇星君虽捧腥大笑不绝,但胸中疑结不解,始终郁闷不乐。 江边桅樯连云,舟舶黑压压地一片,只见一个舟子奔来朝乐宸躬身禀道:“乐老爷子,褚爷巳在舟中相候!” 三人随着舟子走去,忽闻近处随风传来一声阴寒刺骨的冷笑,天璇星君不禁一怔,江崖上人行如蚁,嘈杂繁嚣,这冷笑声似冲着自己三人而来,但乐宸郑奇浑如不觉,心中暗暗纳闷。 跨上一座巨舟,船老大立命起锚开行。 舱中布设华丽,内已有西昆仑四异及冷面双杰在,目睹天璇星君迈入,均纷纷趋前寒喧。 郑奇目睹摆设一席丰盛酒筵,不禁馋涎欲滴,即大叫大嚷腹中饥饿如雷,填饱了五脏庙再说。 诸人推天璇星君上座,天璇星君固辞不就只有从命,席间觥箸交错,宾主尽欢。 名阳西沉,流霞惊天,江风劲吹,浪拍舷吟。 忽见一舟子走入,躬身禀道:“卫老爷子,船后发现三条小船紧随不舍!” 卫凰池含笑道:“知道了,他们稍时必遣人前来,你等只须小心戒备,余外自有老朽等应付!” 天璇星君情不自禁地问道:“是否寻仇而来?” “不错。” 卫凰池答道:“正是寻仇!” 乐宸瞧出天璇星君似欲打破沙锅问到底,忙道:“此乃邢无弼遗孽!” “遗孽!” 乐宸叹息一声道:“大凡罪止于自身,不及妻孥,老化子等本旨此意,故置之不问,想不到冥顽不灵如此?邢无弼岂不绝后矣!” 天璇星君惊道:“邢无弼之子女寻仇?” 郑奇道:“邢无弼为人城府极探,狡兔三窟,其居处罕有人知,虽心腹亲信亦不知晓,春雨楼为其爱妾所居,竟为诸葛明获悉,故有血洗春雨楼头之事,邢无弼虽广置妻妾,皆多不育或早夭,仅得一子抚养成人,年方十九,居之外家,残暴狠鸷,犹胜其父……” 说着望了舱外一眼,又道:“是时候了,我等不如出外相候!” 繁星满天,新月如梳,碧波泛来,远山沫蒙,只见船尾远处遥遥辍有三舟,一前两后,形成品字。 为首一艘忽放下一条小舟,坐得有人,顺风顺水,快行如矢,转瞬巳自逼近,紧傍船舷,只听一苍老沙沉语声传来道:“诸位可容我这不速之客一见么?” 乐宸哈哈大笑道:“岷江水道总飘把子江上飘亲自过访,还有什么不见之理,老化子在此恭候已久,江总瓢把子请上来叙话吧!” 一条瘦小身影跃了上来,只见江上飘年逾七旬,瘦小清癯,双目开阖精芒逼泛,一身油绸水靠,背插一柄锯齿钢刀,满脸惊愕之容道:“原来乐老师早知江某要来?” 乐宸冷冷一笑道:“不但知道,而且你们所设的阴谋均巳洞悉无遗。” 江上飘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乐老师委实大言不惭,江某尚未说出来意即已获悉,真不信世上有未卜先知之能手?” 乐宸冷笑道:“总瓢把子身怀一封唐矮子亲笔手函,并请我等过舟,如若不允,这座巨舟立有凿沉之祸,老化子等均是个旱鸭子,乖乖只有听命的份!” 江上飘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难道乐老师不要救回唐帮主一命么?” 乐宸哈哈一笑道:“当然要,不过江总瓢把子请仔细瞧瞧。” 手指一指江面。 江上飘循着乐宸手指一望,只见水面冒起数具尸体,认出是自己所命凿沉巨舟之水性极高的手下,不禁骇然失色。 乐宸手指移向那紧随身后三舟,道:“总瓢子请再瞧瞧!” 江上飘凝目望去,只见三舟仍顺水而下,一无异状,心中暗暗纳罕。 蓦地。 忽见后行两舟突然自动变形,宛如一束紧困的木柴松开一般,整座木舟松散成为片片浮木,传来一片惊呼喊叫之声。 江上飘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天下竟然有此奇事。 金湘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般点了江上飘数处穴道。 江上飘骤不及防,顿然面色惨白,道:“尊驾意欲如何?” 乐宸冷笑道:“无他,用你的命换回唐矮子命?” 江上飘沉声道:“如果江某不返回,只怕唐矮子一命呜呼。” 乐宸大笑道:“你无须危言恫吓,贵帮不过只是昔与丐帮结有梁子之故,以计擒走唐帮主,其实是奉了邢无弼遗孽之命,欲报父仇,又恐力有不敌,乃设计逐个击破之策,老化子不想留下你,须你通知邢天赐,七日之内必然前往!” 江上飘面色如土,道:“唐帮主的手书乐老师尚未过目,恐诸位将后悔莫及!” 乐宸道:“不用了,后悔的是你江总瓢把子,刚才目睹的就是邢天赐前车之鉴。” 金湘紧接着说道:“兄弟这独门点穴手法无人能解,若妄行解穴,总瓢把子必经脉根根寸断惨死,七日之内定安然无事,兄弟等七日期内可赶至蓝田霸你那总舵所在?” 江上飘心惊胆寒,告辞爬下小船。 乐宸等人回入舱内,笑道:“江上飘胆寒,必然连夜赶回蓝田霸报与邢天赐,看来这反客为主之策,巳然收效。” 天璇星君道:“石某愚昧,有几处不明之事可否赐告?” 乐宸道:“石庄主有何不明,老化子无不见告?” 石中辉道:“那二只盗舟如何自动崩裂,恐非人力所致。” 乐宸大笑道:“石庄主神目似电,自瞒不过你,确非人力所致,不过老化子也无法解释得清楚明白,但令嫒却是一清二楚,庄主见得令嫒时,定然获知。” 石中辉呆得一呆,道:“乐老是说小女所为么?” 郑奇忽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天璇星君再问徒然枉费唇舌,略一沉吟道:“乐老似乎对江上飘一举一动,均了如指掌,既洞察先机,何致唐主帮会失陷在邢天赐手中?” 风尘侠丐乐微笑不答。 郑奇咕噜噜鲸饮了一碗酒后,怒瞪了乐宸一眼,骂道:“老叫化别忘了石庄主乃姑奶奶亲生之父,胆敢卖关子,石庄主,老醉鬼明言相告,唐矮子是有意落入虎口……” 遂将详细经过叙出。 原来唐矮子乃丐帮帮主,目光着实锐厉,瞧出在他们之前三个武林人物形迹可疑,其中一人年岁甚轻,约莫二十左右,确清秀挺拔,但眉梢眼角逼泛悍鸷之气,更貌像酷似邢无弼,不禁一怔,再留意察视,面色渐现沉重起来。 程青阳发觉其师神色有异,忙问其故。 唐矮子低喝道:“不用多问,你我展开身法超越前面三人!” 真气一提与小化子程青阳展开轻功身扑超掠过三人身侧, 那少年阴寒目光望了唐矮子师徒正好,面有怒容,却倏又隐忽下去。 唐矮子师徒一踏入成都,即找上当地香堂堂主,吩咐必需探出那三人落脚何处。 程青阳忍不住动问。 唐矮子道:“那少年貌像酷似邢无弼,如为师未曾料错,必是邢无弼之子邢天赐!” 程青阳问何以知之,唐矮子答道:“为师虽不能拿准,但心内有种奇怪的感觉,舒少侠曾在施雷口中得知邢无弼有子天赐,现年十九,寄养于外祖父家,武功深得邢无弼真传,邢无弼岳家居处讳莫如深。 施雷亲如手足,亦无法得知!” 小叫化道:“邢天赐有何可惧,恩师末免小题大做。” 唐矮子怒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为师倒不是惧怕邢天赐,而系邢天赐肩头那柄型式古拙的宝剑,但为师始终不明白,邢无弼既有此宝剑,为何不用,否则形势必然改观。” 程青阳道:“真是宝剑么?与舒少侠那柄玉勾相比如何?” 唐矮子道:“倘为师记忆不差,此剑名为‘湛芦’,切石若腐,锋利无比?” 这时。 丐帮弟子业已探明邢天赐三人已落在顺通客栈,唐矮子忙指定了两名高手易作江湖中人服饰,偕同前往。 唐矮子与程青阳为了相助舒翔飞久已不着丐帮服饰,免得惹眼,四人进入顺通客栈,迳向邢天赐紧邻房间投宿。 邢天赐三人正在聚饮进食,默默无言,忽闻邻室起了一片脚步声,命店夥赶快送上酒菜,稍时若有一姓徐的客官来找速速领入。 店夥离去片刻后,突闻一人低声道:“闵前辈,那位徐兄不要是业已接奉令主之命赶上青城去了吧!” 邢天赐不禁一怔,望了两人一眼,凝耳倾听。 又听一苍老语声道:“不管徐再兴来否,我等天明立即上路,务在明晚丑时前赶至青城!” “前辈有青城请柬没有?” “胡说,老夫怎有请柬,纵然有我等也无法见到令主。” “晚辈越听越糊涂了,既无请柬,何以能上青城!” “记住,不可多问,老夫也不清楚,只奉命潜入青城,由龙角湾入山,自有人接引到指定之处,老夫奉命借来之物异常重要,令主智计绝高,行事莫测,我等岂可妄自蠡测。” 蓦闻店夥进来,送上酒菜,只听敬饮嚼食之。 邢天赐低声道:“邻室数人看来都是家父属下无疑。” 其余两人均是四旬左右,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闻言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只听一人轻咳了声道:“前辈,如此喝酒闷得心里有点发荒,前辈不如把相随令主玉虚之行叙出,让晚辈等增长见识也好!” “不行,这话太长了,容后有暇再谈!” 邢天赐与两面目阴冷汉子密语数句,相率起身,悄然步向邻室,由邢无赐击指轻敲。 “谁!” “在下姓邢,邢无弼乃家父。” 呀地房门开启,唐矮子一面惊惶之色,打量了邢天赐三人一眼,忙示意进入。 唐矮子催请三人落座,紧拴房门,双目浓皱道:“老朽当闻令主曾有一独生爱子,寄养外家,年岁二十左右,其名天赐,一身武功得自令主真传,但禁其不得露面江湖,老朽所知仅止于此,方才老朽观看老弟情形貌酷肖令主模样,看来是假不了,听老朽之劝,老弟从速返回外家,令主成败端在此一举,千万不可使其分心,血洗春雨楼已使令主痛心疾首,老弟如有失闪,令主岂非抱憾终天了么?” 邢天赐事前已想了许多话要同唐矮子,藉以证实唐矮子是否真为自己人,不料竟被唐矮子一竹篙正打在七寸上,相信得千真万确,嗫嚅一笑道:“前辈,在下寄居外祖父不得预闻家父行事,但外祖父说家父迩来连遭重挫,心情怫逆可知,只因外祖父新近得手一柄湛芦宝剑,又知端午家父必上青城,是以命在赶来将此剑面交家父,或可助家父成其大事!” 唐矮子望了邢天赐肩头一眼,泛出一丝欣喜之色,继又长叹-声道:“令主就是缺少一把好剑,玉虚之行功败垂成,老朽难得以幸免,但桐柏姜熊诸友一并惨罹非命之祸,但不知老弟用何身份上得青城?如何能与令尊见面?万一身份识破,立遭惨死之祸!为此老朽不胜为老弟忧?” 邢天赐面色一变,道:“外祖父郑重相瞩,命在下务必在明日日出之前赶至青城山下守候岳州五华镖局或苗疆赤灵观施雷观主,铁少雍局主及施者前辈均是家父生死不渝之交,随他们一行必可安然入内。” 唐矮子怔得一怔道:“原来老弟尚不知施观主身负重伤,赶回赤灵观终因不抬去世了,岳州五华镖局铁局主是否奉有请柬恕老朽不得而知,但愿老弟一路顺风,老弟速回居室吧,慎防壁缝有耳?” 究竟不愧为丐帮帮主,唐矮子足智多谋,处处攻心为上,令邢天赐不容置疑。 邢天赐道:“在下意欲与前辈同行!” 唐矮子不由一愕,面有难色道:“老朽奉令主之命向勾君迟老儿借来两支霹雳雷火梭,由青城西北麓龙角湾潜入,虽有人按引,但不知可面见令主否?令主一向令出法行,违者处死……” 邢天赐忙道:“在下一力承当就是!” 唐矮子沉吟良久,慨然答道:“好吧,但老朽不能断言必可见到令主,虽一路同行,却彼此相距半箭之遥,互作漠不识相!天未明立即起程!” 邢天赐道:“在下遵命!” 立即告辞退出。 程青阳用传声之术问道:“恩师,你老人家为何不问其居处及外祖父是谁?” 唐矮子道:“此乃邢无弼私隐,虽亲如手足若妄行探问,则立即处死,为师若问,反使其疑心我等有伪?” 附耳命程青阳与兰姑奶奶。 程青阳悄然溜出…… 一宿无话,天色未明,唐矮子一行四人即刻上路,邢天赐三入追随而行。 唐矮子途中打尖饮食均投向留有暗记之处。 百了神尼、严昌陵、天乙神君、玉萧客、胡薇兰均按获了唐矮子传讯后,均认邢无弼虽罪大恶极,却罪不及孥,但湛芦剑绝不可使邢无弼得手,赞同唐矮子之计设法困住,俟邢无弼伏诛后才让邢天赐出困,闻得其父噩讯后使其惊剔逃回外家敛迹不出。 初四日午夜唐矮子一行到得龙角湾潜入青城,山高林密,朗郁难行。 又是深夜,更不敢点燃火摺,愈发艰缓。 约莫走了六七里之迢,忽闻一声低喝道;“来人止步!” 唐矮子忙道:“风雷子午,有龙在天!” “闵前辈么?请速去离谷,徐舵主候驾甚急!” 唐矮子忙率领众人施展上乘轻功腾跃如飞而去。 天交四鼓,已自到达了一片山谷,忽见远处火摺子一闪倏灭。 唐矮子忽腾身一跃,落在火摺明灭之处,邢天赐等也疾腾随去。 黑夜之间不能看真那人面目,浓须如猬,面目深沉,一见唐矮子到来即道:“雷火梭借到了吗?” 答称借来了,那人大喜,一眼望见邢天赐三人不禁面色一变,唐矮子忙附身密语一阵后。 那人用足一顿,道:“令主怪下罪来如何得了。” 立命邢天赐在此守候,最好即时离去。 邢天赐当然不愿离去,三人即在山谷守候其父。 天明已久尚不见其父影踪,不禁暗暗焦急,忽见七八个手执兵刃灰衣道者如飞扑来,为首者正是明法道人,一见邢天赐三人即展开搏杀。 邢天赐等料知事机败露,亦提剑迎敌,邢天赐仗着湛芦剑犀利及一身绝学将明法道人等众悉数歼毙,但随身二人亦俱丧命。 天色近午,邢天赐面泛森浓杀机.意欲往翠云宫方向扑去,但闻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尊驾似太心狠手辣了,看来留你不得!” 邢天赐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是一锦袍中年人,目中神光如电,炯炯慑人心魄,也不问此人是何来历,湛芦剑夺鞘而出,一式“指天划日”袭向那锦袍人而去。 锦袍人正是舒翔飞,喝道:“好毒辣的剑法!” 玉勾斜应手挥出,但见寒光飞虹,其快无比。 邢天赐瞧出舒翔飞手中亦是一柄好剑,剑法奇奥凌厉,五合未到,身上已划破了数道血槽,不禁心胆皆寒,转身腾空奔逃去。 舒翔飞也不追赶,唐矮子程青阳迅即现身,之后尚有龙首关三袁袁章袁预袁牧。 袁章道:“全大侠为何纵使他逃去,挟之迫使邢无弼就范岂非轻而易举之事。” 原来龙首关三猿自岳州返回毅色改邪归正,伏着与丐帮有深厚交情暗助除去邢无弼诸葛明大计。 舒翔飞叹息道:“诸位前辈力议罪不及孥,故而伤之不追,依在下看来此子狼视虎吻,他手狠毒尤胜其父。” 唐矮子道:“老朽追下瞧瞧,此子如省恬其父之非,徒此敛束不出江湖,那就网开一面吧!” 舒翔飞望了天色一眼,忙道:“邢无弼伏诛之期已至,在下须即时赶回,老前辈须小心“提防”转身疾掠如飞而杳。 唐矮子一行追踪到得江边,发现邢天赐跨上一座巨舟,丐帮耳目甚众,势力庞大。 不久即探明巨舟为岷江水盗总瓢把子江上飘所有,更探得邢天赐向江上飘禀明此行经过,经江上飘指破唐矮子乃丐帮帮主,此仇不可不报,设计擒拿唐矮子。 袁章冷笑道:“此子不除终成后患。” 唐矮子略一沉吟道:“不要等他们找上丐帮,老化子不如自己送上门去!” 密议一番,立即分头办事。 邢无弼伏诛青城双剑之下,立时传遍了江边,唐矮子一脸观愉之色露面江岸之上,找来船帮老大须包下数条巨舟与赋归群侠乘搭。 这情形立即落在江上飘眼中,即命人扮作船老大找上唐矮子洽议舟数船钱,并邀约至另一艘崭新船上酒食招待,酒中已放毒,唐矮子恍如无觉,俟其佯装中毒,邢天赐突然现身,立命驶行放人中流,顺水疾下。 唐矮子神色泰然,向邢天赐数责其父罪行,并笑说擒走自己反惹上灭门大祸,双方其父仇家卸恨甚深,已查明其外祖父系岷江水盗总瓢把子江上飘。 邢天赐不禁面色大变,听出唐矮子言外有意,既然知悉江上飘与自己渊源,无疑蓝田霸之谋,亦不难获悉,自己与江上飘原定之计恐弄巧成拙了。 船行太快,邢天赐要想回头已来不及了,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蓝田霸禁制重重,奇险可凭,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舟子忽入舱送上酒食,邢天赐心绪繁乱,抓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自酌自饮,心中盘算不定。 邢天赐忽觉困卷异常,竟伏案沉沉睡去。 程青阳忽探首而入,冲着唐矮子一笑。 唐矮子知舟上水盗俱已被制,倏地立起解下邢天赐臂上湛芦剑,喃喃自语道:“上天有好生之意,老化子不如废了你一身武功为邢无弼留下一条根苗吧!” 手指飞点而下。 可叹邢天赐昏昏沉沉被老化子废了武功尚在梦中不觉。 唐矮子出得舱外,只见程青阳与本门弟子及龙首三猿乘着一条小舟紧靠着船舷,急跃身而下疾驶开去。 月色披照之下忽见上流头疾驶流下一般巨舟,正是江上飘乘坐,江上飘发现邢天赐乘舟在江中打横,立知有异,自己虽被金湘点了穴道,却武功仍在,除真气无法收发由心外一如往昔,两舟靠近,江上飘立时率同徒党过舟。 入得舱内,发觉邢天赐伏案昏睡,唐矮子人已杳然,舟子一个不见,不禁大惊失色,忙攀摇邢天赐双肩,暗道:“天赐,天赐,你是怎么了?” 邢天赐仍是不醒,口角淌出涎沫。 江上飘发觉邢天赐肩上“湛芦”剑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大变,察觉酒中置有迷魂药物,不觉颓然长叹一声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上流又驶下一条小舟,岷江水急,湍流汹涌,其行如箭,其上坐定四明老人冯永骅,驶近两舟,忽扬手飞出黑色弹丸投入舱中。 蓦地。 中听轰然大响,烈火穿舱而出,惨呼之声不绝。 冯永骅那艘小舟已远去数十丈外。 转瞬两舟已没入一图烈火中,渐渐下沉,浓烟缕缕升空,弥漫一片焦…… 四明老人小舟拢岸与矮子唐聚在一处,目睹情景,亦禁不住长叹一声道:“非是老朽心狠手辣,昔年知友全家三十余口遭仇家血洗,鸡犬不留,无法查明凶手是何来历,近方知是邢无弼所为,邢无弼作恶多端,罪不仅于自身,何况此子暴戾,终成大患,江上飘尤为残狠,老朽身受苦主重托,不得不发尔!” 唐矮子知四明老人所言均系真情,当然不便说什么,只叹息道:“恶人其无后乎!” 燕京,玉牌胡同舒邸,深宅大院,楼台如画,花木扶苏,衣香鬓影,不时可见舒翔飞相偕丽姝套车骏行于西山深处,眺览烟霞之胜。 黄山仍是云海浩荡心胸,石中辉与其夫人已冰释前嫌,并肩携手徜徉于奇松凝翠间,雄心壮志均巳弃之九霄云外,每一思之不禁悔然叹息。 石夫人笑道:“玉虚丹笈本子虚乌有,芍儿用心良苦,庄主犹未能忘情称尊武林么?头一个芍儿就不依你!” 天璇星君哈哈大笑,相偕身影消失于浓翠碧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