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鹰扬》 第一章 死因成迷 康熙九年,清军人关已久,由于康熙施以怀柔笼赂手段,江山方始初定,虽说延平郑王义不帝胡,天下志士无不亟亟于复明灭清,无如明祚已尽,只得暗著徐图,筹谋复兴大计,避免清廷鹰犬爪牙追缉。 蜀口洲位于赣江中游,距泰和县东南三十余里,洲上阡陌纵横,平芜绿野,方广尽十数里,人烟不甚稠密,村落分散,屋宇亭台错落在翠笼柳丝间,明媚娴静,景物多量。 洲上除米稻丰收外,尚盛产板栗甜蔗,秋风送爽之际,栗熟跌落,俯拾皆是,味美不逊良柳板栗。 且说这年暮春三月,正值黄梅季节,雨势虽然不大,却淅沥淅沥不停,赣河水涨,泛滥汪洋,急流涡漩,逆水船只绝路,顺水而下的到也不少,张帆宛若振翼,飞驶疾泻,还快如矢。 江面上不时发现一排排的札好的木排,顺流疾驶,排上非但挤有蔑蓬住得有人,而且札有舵橹,将木材运往木材集散地点城镇而去,图买个好价钱。 只见一艘木排由上游疾靠江岸,排上站立着四个人,其中两人最为惹眼,一是五旬左右老者,头戴一顶瓜皮小帽,缎袍马褂,虎目深瞳,三绺短须,肩后拖着一条长辫,气度威严。 另一人约莫三旬,面庞瘦削,顶上长辫盘札,猬须浓虬,劲装捷服,双目启阖之间,精芒如电,肩戴一柄带鞘钢刀,神威奕奕慑人。 两人衣履尽湿,排一靠岸,立即跨上码头拾级而上。 蜀口洲江岸甚高,约四五十级,一倏狭窄石板短街落十数商号,一家简陋矮小客栈及一座木造酒楼名“太白楼”! 那老者一眼望见酒楼招牌,即笑道:“好雅的店号,瞿武师,来!咱俩喝两盅去!祛祛寒气!” 瞿姓武师眼神中突泛出惶急之色,但倏又敛去,颔首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文老夫子,瞿某作东。” 店主早就迎出门来,见两人话了忙哈腰笑道:“两位快请,外面雨大,招了凉不好受!” 店内设有七八张乌漆方桌,仅三两食客吃喝聊天,谅均系当地土著居民。 文姓老者道:“店主!来个三斤上好白乾,有什么好吃的来上几样这就够了!” 店主喏喏连声而退。立即吩咐厨下准备炒菜切肉,并从柜台内取出一缸尚未启封佳酿注人壶中送上,笑道:“两位今天如果不走,隔壁就是客栈,不妨将就歇上一宿!”说着已斟上满满两杯。 酒色量澄如胶,扑鼻芳香。文姓老者不禁赞道:“好酒!” 瞿姓武师道:“店主,在下两人结伴北上,不急着赶路,欲取旱路入湘,在下记得有位知友姓龙,听说在此处欧阳庄主家内充当一名护院,只因隔别日久,不知尚在此否?” 店主闻言不由欣喜于色,忙道:“你老说的是龙腾霄龙武师么?在!在!龙武师人最随和,常来小店喝上两盅咧!你老要不要小的派人梢信通知龙武师前来。” 瞿姓武师闻言不禁惊喜莫名,忙道:“原来龙腾霄仍在此,一呆就是五六年,唉!英雄老去,壮志消沉,也难怪他。那么烦请店主教人梢一口信就说瞿大刚在此。” 店主应诺走向门口吩咐一玩童传话;立即转身去在厨下端出四菜一汤。 一碗红烧鸡块、一碗鲜菰炒肉片-、一碗嫩蔬溜虾仁、一尾烧河蚌、另一大砂锅鱼头。 文姓老者呵呵笑道:“想不到在此居然有此口福吃到如此美酒隹肴,来!瞿老弟,老夫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瞿姓武师举杯道:“在下先乾为敬!” “老弟!那来的这的礼数!” 两人一饮而尽。 文姓老者伸箸挟起一块鲜菰送入口中,只觉香鲜嫩脆,味美异常,不禁赞不绝口。 这时,店外突跨入四人,为首者面肤黧黑,黑衣劲装,背戴一双短戟,腰胁鼓突隆起,似藏有暗器;约莫三旬开外,鹰鼻狼睛,面目阴沉,其余三人似清军模样,却未穿着清兵装束,胁下均带着钢刀,四人衣着尽湿,不言而知在雨下淋了相当久时间。 店主一见那四人进店,面色微变,忙道:「快请坐!」一阵风似地递上酒食。 那面目阴冷漠子也不落座,一双狼睛深深注视着文姓老者及瞿姓武师,良久才冷笑道:“两位可是刚到么?来到蜀口洲所为何事?”语气凌厉,神态倨傲,令人生厌。 瞿姓漠子不由气望上撞,手掌一按,霍地立起,文姓老者忙示意制止,微笑道:“老朽文土超,承两广总督瑞琦瑞大人器重,充为文案,这次告假北上,一则祭扫先人庐墓,再亦为访友叙旧,顺道一一拜望!”说着手指瞿姓汉子接道:“这位是瑞大人护卫瞿大刚老弟,奉瑞大人之命护送老朽,尊驾莫非认为老朽两人来历可疑么?” 面目阴冷的汉子闻言频现惊骇之色,一待文士超言毕即抱拳改容笑道:“原来是文师爷及瞿兄,失敬失敬!小可朱彪,奉大内铁副统领之命南下公干,今为迎接一船官船,计称早该到了,竟然杳无音信。” “铁副统领!”文土超目露惊讶之色道:“可是铁翼之么?一别五载,他居然青云得路,真乃可喜可贺!” 吃惊的却是朱彪,他心欲向文士超瞿大刚两人索阅身份证明,又碍难启齿、又恐为文士超虚言恫吓,打算旁敲侧击,以自己大内身份威势便於套出真情。 此刻朱彪一闻听文士超竟然直唤铁副统领之名,显然交情并非泛泛,铁翼之升任副统领才不过壹年前的事,不由心中又信了几分,连忙抱拳大笑道:“文师爷竟是铁副统领故交么?那么说来咱们不是外人了!”说着走向前去举杯相敬。 正说之间,店外忽传来洪亮笑声道:“瞿贤弟你是什么风吹来的?” 只见一花白短须身穿长衫,手持一柄桐油纸伞,身形魁梧老者走了入来。 瞿大刚认出是龙腾霄,忙起身相迎。 龙腾霄一见朱彪也在,道:“原来朱苍带也是瞿贤弟旧友,难得难得。” 朱彪忙道:“咱们是新知,但却是一见如故!” 瞿大刚与龙腾霄引见後,四人即席就坐,推杯相敬,叙谈别後经过。 龙腾霄察觉朱彪目中不时泛出焦急之色,不禁询问其故。 朱彪不禁长叹一声道:“新任庐陵总镇安祥由福建漳州参将升任,安总镇亦系大内侍卫外调,非但武功上乘,而且精明干练,此次由闽调赣携眷上任,朝廷寄以密旨一道内情不详,打从赣 州府上得官船後,沿途都有消息传来,不料由万安启程之後就音信杳然,按说早就该过了蜀口,朱某业已遗派甚多人手沿着江岸搜觅,至今街无半点消息回报,为此朱某焦虑不安!” 文士超颔首微笑道:“安大人么?老朽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看来江面风雨劲急,水流汹涌,谅安大人官船暂避入河汉芦苇丛中,一俟风雨略小即顺流而下,朱大人何必焦虑。” 朱彪道:“但愿如此!” 龙腾霄道:“瞿贤弟护送文老夫子也是乘船而来么?” “不是!”瞿大刚道:“是乘坐木排!” 龙腾霄不禁呆了一呆,大感诧异。 文士超呵呵大笑道:“老朽在瑞大人幕下多年,着实积攒了不少银两,於赣州府合夥买下一批木材意欲运抵吴城,有重利可图,可获对本对赚,木排比船行平稳,为此搭乘木排。只因风雨甚急,躲在蓬内甚为燠闷,故托合夥人直驶吴城,老朽舆瞿贤弟登岸欲择旱路入湘探望一位友人,再折回豫章。” 忽闻一声阴侧恻冷笑声传来道:“朱彪,出了事了,你还有此心情在此饮酒谈笑!” 语声冰寒澈骨,令人不寒而悚。 朱彪不禁面色一变,慌忙立起,抱拳略拱道:“失陪!”右拳一招,早看三人向店外疾掠而出。 文士超目中闪过一抹疑诧之色道:“出了事?两位见多识广,江湖阅历甚深,可是为什么来?” “我等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瞿大刚举了举杯,道:“如此佳肴美酒,岂可辜负 ,在下敬二位一杯!” 席间龙腾霄和瞿大刚畅-离情,亦间及文士超广州风土人情。 文士超老於世故,善於词命,谐趣备至。 店外忽涌入十数短装土著,叫酒唤菜,啧啧谈论着江水上游毁了两艘官船,由於江面辽-,风浪雨点劲疾,毁了一两艘船只本无从察觉,但发现蜀口洲马家洲港汊中为涡漩水流送来破碎船板,新任庐陵总镇安祥尸体亦在,紧抱着舱板不放。 马家洲与蜀口洲接壤,仅相隔一条宽仅丈许河汊乱苇丛蔽,无人居住,往常只有捕鱼人驾着小舟梭行在港汊河道间,荒凉异常。 文士超喟然叹息道:“安祥武勇绝伦,机智过人,不死於战阵中却溺於水,此乃天命也。” 瞿大刚道:“这档子事自有官府料理,咱们最好别惹事生非。” 龙腾霄道:“天色已是不早。两位如不急着赶路,不妨去敝居停庄上稍作勾留如何?” 瞿大刚笑道:“龙兄盛情心感,小弟却不欲打扰欧阳庄主,隔壁就是客栈,你我久别重晤,何妨剪烛西窗作竟夕之谈?” “好!好!”龙腾霄大笑道:“就依贤弟就是,愚兄回庄去去就来!”说着离席而起,向柜内店主言说,纹钱记在他的账上,抱拳一揖走出店外去。 两人亦缓缓离座,文士超笑向店主道:“酒好茶更佳,香鲜味腴,令人大快朵颐,羊城美食名著天下,此之毫不逊色,老朽真想久留此间,终夕买醉。烦劳店主二更时分随便配上一席酒菜送隔邻客栈如何?”说着袖中取出一锭纹银递於店主。 店主坚辞不允只得收下,谢了又谢。 口口口 风雨凄迷,临街凭栏一角小楼上隐现灯光,忽窗页被轻轻托开,探出一个人头,两面巡视了一眼又缩了回去,窗门倏又合了。 正是瞿大刚,凭窗方桌上摆满了菜肴,文士超在拈杯浅饮,抬面微笑道:“龙老师尚未来么?” 瞿大刚摇了摇首。 “那么不出老朽所料!”文土超一饮而尽,道:“瞿老弟,我们先用了吧!” 瞿大刚挟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咀嚼,却用手向屋顶指了指。 文士超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老弟,我们一早立即上路,免得是非缠身,你我虽在官府,却无权越俎代庖,依老朽看来,安总镇死因可疑,说不定因此而兴起一番腥风血雨。” 瞿大刚道:“文老,在下奉督师之命,一切唯文老之命是遵,天未明立即起程!” 蓦地 门外忽传人一个阴寒澈骨语声道:“两位想走不了!” 瞿大刚面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 文土超忙示意制止,微笑道:“何方朋友驾临,房门未拴,何妨请入共饮一杯!” 呀的一声,房门悠悠开启,一条黑影飘然走了入来,只见是一瘦长黑衫汉子,瘦削长脸,颔下蓄有微髭,勾鼻-嘴,目光阴冷慑人。 文士超昂然端坐,含笑道:“朋友请坐,请问尊姓大名,来意可否见告?” 黑衫汉子道:“在下供职大内,两位真是两广督署衙内任职么?” 文士超长长哦了一声道:“双方既然不明身份,免滋生误会计最好朋友先出示铁手令,老朽两人自会取出证明!” 黑衫汉子似乎呆得一呆,微现踌躇之色,倏又冷冷一笑道:“好!”伸手入怀取出一面形如手掌,长仅三寸,黝黑黑地铁牌,正反两面均镶以铜字 俱是满文,右臂手伸。 文士超望了一眼,含笑道:“原来阁下系大内五品铁侍卫,老朽失敬了。”说着缓缓取出一面形状大小与黑衫漠子无异的令牌,却是银质金镶。 黑衫汉子不禁大惊失色,赶紧右膝半跪打千站起道:“属下无知冒犯,请谅宥恕罪。” 文志超笑道:“不敢,你我不相统属,何言冒犯,老朽北上另有重要机密公干,虽说安总镇死因可疑,但老朽未便插手,误了正事吃罪不起!” 黑衫汉子唯唯称是,躬身道:“安总镇之死属下断言必是遭明寇毒手,却找不出一丝可疑蛛丝马迹,属下愚昧,请令主指点迷津。” 文士超道:“你不可称呼老朽令主,叫声文老也就够了,安总镇调升庐陵,老朽也是方才听朱彪说出,不然老朽也茫然不知,所以老朽无从说起。” “文老可听朱彪说安总镇奉有密旨一道?” “不错,老朽听朱彪说过。” “密旨不称甚么?但安总镇奉旨来赣途中在筠门岭与一潜伏明寇巢穴中之人晤面,交代安总镇一份赣南境内明寇名单,然安总镇尸体内并无密旨名单!” 文士超微微一笑道:“那有何难,令人与之联络重抄一份就是。” 黑衫汉子神色惶恐道:“那人业已惨遭毒手,陈尸沟壑,面目全非。” 文土超突面色微变,右掌虚空拂向窗外。 忽窗外传人轻笑道:“胡狗,那份名单是假的!”说到最後一字,话声已然远去。 瞿大刚欲追踪而出。 文土超示意制止,道:“人已远去了,追之无益,你我身份看来已为对方所悉,以後行踪更须谨慎!” 黑衫漠子忽抱拳躬身道:“属下告辞。”倏地转身一闪而出。 瞿大刚迅即接踵掠了出去。 文土超似无事人般,好整以暇浅饮轻酌,心头却思绪如麻。 房门未关,只觉烛影微摇,又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掠了入来,蒙面黑衣两只眼孔内逼吐精芒一瞬不瞬注视着文士超。 文土超望了蒙面黑衣人一眼,伸手一指,含笑道:“姑娘请坐!” 蒙面黑衣人似感惊愕,身躯颤了一颤,吐出娇脆语声:“老丈好眼力,居然能识破小女子行藏,不愧是大内高手!” 文土超含笑道:“姑娘虽蒙住面首,却掩不住兰麝芳香,老朽可断定姑娘不但年轻,而且容貌端丽。”说时突离座平飞而起,身形尚未落地,右掌虚空划了一个圆弧虚拍而出。 掌到中途,右掌疾撤,反方向又虚划一道圆弧。 黑衣蒙面少女不禁轻嘘出声,掌式弧形迎出。 吁的一声烛火顿熄,室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文士超施展传声入微绝乘内功道:“姑娘佯装与老朽拼搏,老朽身旁取得安祥胡狗的密旨及名单火速交与贵上,不得有误!” 只听少女一声娇叱道:“逆贼走狗!老而不修,胆敢妄施轻薄,姑娘不取汝命誓不为人!” 暗中叭叭对了数掌,忽闻少女轻哼了一声,疾闪掠出房外。 文士超哈哈大笑道:“黄毛丫头,如非老夫不愿与你一般见识,岂能让你轻易逃出掌心。” 烛火复明,文士超仍端坐椅上,斟酒浅饮,嘴角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片刻,楼下传来瞿大刚龙腾霄两人宏亮大笑声,龙腾霄一跨入房内郎向文士超抱拳一揖道:“辜亏文老不是假冒的,否则在下难免掳掠之苦。” 文士超诧道:“这却是为何?” 原来欧阳天庄主系本地首富,自惜羽毛,平昔爱结交官府豪强,以求自保,洲上原驻有一哨清兵,这半月来大内高手相继来到,不言而知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欧阳天本出身江湖,晚年家居纳福,又是偌大的家业,自然惧怕惹火烧身,何况暗通明寇之罪滔天,不但烦家荡产,而且株连九族,性命也将不保,闻得安总镇覆舟溺毙,正巧又是文士超瞿大刚来历不明,竟是龙腾霄旧交,大内派下的高手均心疑文瞿两人谎言欺骗,说不定谋害安总镇凶手就是文瞿两人,因此不惜将龙腾霄囚禁,打算酷刑逼供,幸亏文士超出示银手令,救了龙腾霄刑辱之苦。 龙腾霄说明在太白楼辞别后不及赶回之故,又道:“稍时欧阳庄主简要亲自前来拜望,令在下先客。” 文士超手掌一摆,道:“不必了,老朽与瞿老弟天色未亮即要登程,请龙老师上覆欧阳庄主 ,老朽两人公务一了必登门拜望。” 龙腾霄望了瞿大刚一眼,笑道:“既然如此,在下遵命间覆欧阳庄主。” 文士超含笑立起,道:“瞿老弟,你送客吧!” 龙瞿两人先後走出。 文士超暗叹一声,拈杯独饮,目光凝向窗页若有所思…… 口口口 新雨初晴,野花繁花,草碧叶翠,清新悦目。 去庐陵小道上现出一骑黑马,毛片乌黑发亮,一丝新毛都没有,神骏高昂, 一望而知正是口外良驹。 骑上人却是一貌美少女,额扎花帕,明眸皓齿,瑶鼻樱唇,肤乃凝脂,身着翠绿碎花劲装,覆以雪白披风,眉上长剑几穗飘曳,可说是人比花娇,秀色可餐。 小道上街是泥泞松软,少女似不急着赶路,缓缓策骑而行,深恐驰奔溅泼泥浆污了衣裳,明眸不时眺赏远山云飞,柳丝笼烟。 忽闻身後来路隐隐响起一串蹄声,由於泥泞土松,蹄声并不响亮,显然少女武功颇高,耳目聪敏,便知身後来路有人踪骑疾驰,不禁柳眉一皱,别面后顾,只见一骑如飞而来,蹄溅水浆四射,两道柳眉更为之浓皱轻哼出声。 山道狭窄崎岖不平,一面下临禾畦菜田,另一面紧靠丘陵山崖,绝不能容下两骑宽度。 那骑上人如飞疾驰而来,远远早就望见前路少女乘骑,相距丈许开外,陡地辔头一拉,马匹四蹄忽腾飞悬空,在少女头顶掠越而过。 少女不禁花容一变,轻叱道:“不知礼数,找死!”玉臂疾伸,右掌望上一挥。 只听那掠空而过马匹发出一声惊嘶,势子一歪,竟向水田下坠去,骑上人哎呀一声,离鞍腾起凌空急转为轮望小道坠落,无巧不巧坠向少女骑後。 骑上人身披一柄长剑,剑柄碰撞了少女一下。 马匹哗啦坠在水田内,前腿屈跪,强身倏又跃起,摇鬣希聿聿长嘶。 少女飘身下鞍,正欲-叱那骑上人无礼,凝眸望去不禁一呆,只见骑上人却是一俊美翩翩不群少年,似年未弱冠,玉面朱唇,朗目如星,气宇方正,身着天青色长衫,紫花嵌眉,口角含笑,丝毫未现怒容,齐显得气质不凡。 那少年含笑道:“在下方才於途中遇上三男二女,神情语气似是助纣为虐的满奴走狗,其中一年少贼婢竟向在下百般料缠,以莫须有之罪加诸在下之身,是以在下纵骑疾驰避之大吉,冒犯姑娘之处请予见谅!”言毕抱拳一揖,转身飞跃下田。 身在半空之际,突地两臂疾张,身子一平,伸臂抓住缰绳使劲一拉,竟然把马悬空带起,连人带马落在小道上,人凌空一个翻身安然落实鞍背,缰带一拉疾驰离去了。 这份卓越超绝功力令少女不禁惊得呆住,目送人骑消失后正要登骑之际,身後来路远处忽隐隐现出五点豆大黑影,心知必是方才少年所说的满奴走狗,轻哼了声一跃上骑登程而去。 约莫七八里外,道旁矮松林中现出一座小庙,红墙绿瓦斑剥蚀落,似是年久未曾修葺。 少女一眼望得山门前一匹黄瞟骏骑系在树干上,认出那是方才少年所乘,微一犹豫,策骑向小庙而去。 到达庙门口落骑下,迳向庙内走入。 殿内神祗圯塌,尘夹蛛网,异常破败荒凉,俊美少年竟然不知何往,阗无一人。 少女不禁暗暗纳闷道:“他到何处去了?” 忽闻庙外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原来你这贼婢和那小狗是一条线上的?” 少女迅疾转身,只见一个貌像阴-壮年汉子,年约二十五六,黑衣劲装,肩带一柄明亮闪寒鬼头刀,不由怒叱了声-道:“闭上你的狗嘴,姑奶奶和谁是同一条线上的!”右掌平推了出去。 黑衣劲装汉子倒窜了出去,口里不干不净-道:“臭娘们,等会要你好受的!” 少女娇叱了声,疾追而出,发现矮松林内果如那俊美少年方才所说三男二女共是五人。 其中一人劲装袖口上绣有一圈白边,似是此行五人之首,瘦削马脸、颔蓄微髭、勾鼻-嘴、目光阴冷慑人,年岁约在三旬五六,背带一双外门奇形兵双日月铜环。 此外一个蟹脸浓须汉子,腰系一条蟒筋软鞭,虎背熊腰,咧着一张嘴嘻嘻直笑,目光淫邪,另一就是方才在庙门口的肩带鬼头刀汉子。 余外二女却是一老一少,老妇满头银发,丑恶宛如鸠盘,年约七旬左右,手持一柄铜棍,最惹眼的是那少女,年方二九,姿色可人,却妖冶无比,一双勾魂夺魄的双眸,媚光四射,加上雪肌玉肤,水蛇般的柳腰,惹人绮念。 少女冷笑道:“我与五位陌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何无事生非!” 身背日月铜环中年汉子阴阴一笑答道:“实不相瞒,老夫名唤易焕堂,乃大内铁侍卫,只因泰和蜀口发生了一件奇案,别的不说,仅是一项重要文件不翼而飞,为此在蜀口五十里方圆之内布下天罗地网,凡形色可疑不明来历匆匆离去之人均在追踪之列……” 易焕堂自称老夫宁非怪事,其实他已是五旬开外年岁。 少女道:“原来是易大人,那么我亦在追踪之列了?” “那也不是,”易焕堂道:“骑黄马的小辈在武汉离去,武汉距蜀口仅三里之遥,离去之际盘察来历去踪,他非但避不作答,而且纵马如飞闯逸,故尔追踪。” 少女冷笑道:“我也是新来刚到,发现寺外系着黄马,是以下骑入内,那知庙内竟门无一人。” 蟹面汉子嘻嘻一笑道:“首领,别听这丫头鬼话,他们分明是同党,意欲施展拖延之计,以便小狗金蝉脱壳之计逸去!” 那冶荡狐媚少女娇叱道:“吕-,不准你骂他小狗,姑娘偏不信他就是逆贼同党,我自去找他!”柳腰一扭,平飞如矢向殿门内。 易焕堂微微一笑道:“不错,老夫为吕-一言提醒,蜀口被窃机密文件必是那小辈所为,因老夫追缉严密甚紧,故而将文件藏在姑娘身上便於逃脱是么?” 少女冷笑道:“阁下倚仗官势,无的放矢,血口喷人,姑娘并不识得那人,何况迄今为止,连那人形貌穿着,姓甚名谁都无从知道。” 易焕堂面色一沉,道:“老夫从不妄措诬篾,只要姑娘身上并无文件及证明与那小辈毫无瓜葛,即任姑娘安然离去!”目光示意老妇,道:“胡姥姥,请代为搜身,不可无礼!” 老妇桀桀发出一声怪笑,铜棍疾横,身形迅疾如风疾忙在少女身前落下。 少女一听要搜身,不禁玉靥徘红,叱道:“谁敢碰姑娘一下,姑娘必废除她一条手臂!” 老妇桀桀怪笑道:“狂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识相点,乖乖任我老婆子搜身。”说 时伸出左臂,五指枯瘦如柴形如鸟爪向少女腰胁抓去。 少女不禁杀机猛萌,戟并两指望胡姥姥掌心戳去,指一出,破空锐啸,疾如贯矢。 胡姥姥面色一变,出掌快,撤掌更快,迅疾飘後两尺,愕然瞪目厉声道:“你是华山琼花崖一真师太甚么人?你怎会施展太阴指?” 少女轻哼答道:“姑娘不是一真太师甚么人?施展的更不是太阴指,你怕了么?” 胡姥姥闻言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只要你不是一真师太的衣铢传人,我老婆子下手便不留丝毫余地了。”一声怪笑出口,铜棍卷起漫漫棍影,劲风呼啸如潮向少女攻去。 少女业已撤出肩後长剑,玫出连环九招,寥芒点点,不离胡姥姥致命大穴,身法轻捷轻易避开汹涌招势。 易焕堂看得眉头浓皱,胡姥姥的武功在武林中算是高手一流,竟然在这年岁甚轻的黄毛丫头手下占不了丝毫上风…… 突闻一声宏亮如雷的大-道:“住手!” 小道上突疾如鹰,扑入两条身影,一前一后掠过矮松林扑向小庙而来。 易焕堂不禁一怔。 那使鬼头刀汉子厉喝道:“速速退去,免遭无妄之灾!”身形迎出,双掌疾翻平推而去。 易焕堂看真两人,暗道:“要糟!”方待-止,业已不及,只听一声闷-,背带鬼头刀汉子身形倒飞翻出,叭哒摔跌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胡姥姥与少女闻得住手-声,早自身形倏分,见状不禁目露惊异之色。 易焕堂忙迎出,抱拳躬身施礼道:“易某不知文老瞿老师驾临,望乞海涵。” 来人正是文士超瞿大刚两人。 文士超含笑道:“好说,易大人请不可胡乱树怨,以免激起大变。” 易焕堂目露骇异之色,说道:“文老可是认识这位姑娘么?” “不识!”文士超微微一笑道:“其实两广总督瑞琦大入早奉有上谕密旨,除两广外,闽赣湘三省逆贼图谋无不在监视之下,一动一静均了如指掌,安总镇到手的名册是假的,所列之人均忠於大清,可想而知乃是借刀杀人之计!” “真的么?”易焕堂面色微变道:“那么安总镇身上为何不见密旨名册?” 文士超呵呵大笑,向易焕堂附耳密语道:“安总镇尸体独自呈现在马家洲苇草港汊中,遍无可疑伤痕,用意在覆舟溺毙,而非伤害致死,使我等无所藉口,但密旨名单遗失,意在使我等自乱脚步,坚信名单是真不假关系重大侦骑四出,对方再找两个视死如归的义烈,以便得同名单遂其借刀杀人毒计,如此我在明中他在暗,岂非自坠术中。” 易焕堂恍然大悟道:“文老果然高明,易某自愧不如!” 身背鬼头刀汉子自摔趺在地郎昏死过去,尚未见苏醒,不言而知是闭气昏死。 易焕堂道:“文老,请饶恕易某手下无知冒犯之罪!” 文土超道:“他没有什么?再过须臾便会自动醒转。” 易焕堂向少女略一抱拳道:“误会姑娘请予见谅,姑娘现在可以离去了。” 少女面色宛如严霜,目注胡姥姥冷笑道:“下次你如胡乱伸手,姑娘必斩除你一条手臂!” 胡姥姥面色激动,满头银发无风根根飘扬,目中泛出怨毒之色,却一言不发。 少女解开系绳,一跃上骑疾驰奔去。 文士超冷冷一笑道:“这位姑娘倘是叛党,谅她也逃不出老朽手掌!” 蓦地 妖冶狐媚少女卷风般掠出庙门,嗔道:“姥姥,他真个不见了!”继发现背戴鬼头刀汉子昏厥於地,面色忽变,冷笑道:“胡通可是那贱婢伤的么?贱婢呢?” 易焕堂面色一沉,-道:“黎丽珠,胡说些什么?还不站在一旁!” 黎丽珠一噘小嘴,退在胡姥姥身旁面带小忿之色。 地下的胡通已悠悠醒转,发出呻吟之声。 这时文士超抱拳笑道:“易大人,老朽另有紧急大事无暇久留,方才的话只是老朽提供刍尧之见,易大人并不一定要照老朽的话去做,以免失之千里,珍重再见。”曰毕与瞿大刚双双腾空掠去,疾如飘风,眨眼形踪杳失不见。 黎丽珠冶哼一声道:“易首领,他们是什么人?” 易焕堂面色微沉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老者比老夫还要位尊权高,操生杀由之大权,他要杀你,老夫眼睁睁的无可奈何?另一位与老夫职位一般,你惹得起吗?” 胡通业已立起,似生过一场大病般神态疲惫,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黎丽珠噘着一张小嘴,嗔道:“至少那少年来历可疑,举动显然太过诡异,他的座骑乃口外异种良驹,千里追风,纵跃如飞,为何遗弃庙外,分明作贼心虚,故布疑阵,金蝉脱壳逃走!” “不错!”易焕堂颔首答道:“这点到给你说对了,但他也许另有所事,与我等此行任务风马牛漠不相关,为恐被你料缠不放故而弃骑离去。” 黎丽珠默然不语,一双眸子瞧着那匹黄骠座骑,眼前幻出一丰神俊逸,翩翩不群的倩影,暗 叹了声,道:“吕-,那匹座骑弃置於此,未免可惜,牵来借乘一用,日後相遇尚可物归原主。” 吕-意虽不愿,却勉强应允,向那匹黄驹走去。 黎丽珠人虽长得冶荡狐媚,花娇柳蝉,周旋於凶邪之间,流目送盼,打情骂俏,却守身如玉,惹得凶邪牙痒痒地,又爱又恨,却无可奈何。 胡姥姥乃黎丽珠祖母,最知黎丽珠心思,喟然暗叹道:“这丫头片面相思,自寻烦恼!” 这时吕-正待伸手解开黄驹系绳之际,突然黄驹一声希聿聿长嘶,头鬣根根竖立,前肢微屈,後腿猛踢而出。 吕-一身武功,却正好踢了个正着,哎呀一声,踢得平飞了出去摔跌在地,胸肋一阵剧疼,不禁怒火上涌,曲身弹起,骂道:“畜生找死!”右臂疾挽,撤出腰间一条蟒筋软鞭,呼的挥向黄驹。 鞭到中途,忽闻吕-一声惨呼,仰面倒下,两颊颚骨插着两支逆刺银镖,鲜血泪泛流出,染污了整个面庞,神态骇人。 易焕堂胡姥姥黎丽珠胡通四人不禁面色大变。 蓦闻庙内传出一声狂笑道:“俺的乘骑与你等何怨何仇迳下毒手,故施薄惩,方才乘坐的那位少年系俺故人之子借乘,言明今日在此庙前交还,他与你等毫无瓜葛,为何无事生非追踪不舍?” 易焕堂朗声答道:“时乃误会,尊驾何妨现身出见?” “不必了!”庙内那人嘬嘴响起一声尖锐啃音,黄驹忽挣脱缰绳,四蹄如飞,风驰电掣望庙 后小山奔去。 胡通暴-道:“快追!”纵身跃出。 易焕堂大-道:“回来!” 胡通身形方一跃出,足才落地,闻声忙一个倒翻落回原处。 只见易焕堂面色肃寒如冰,沉声道:“不许节外生枝。”俯身详察吕-伤势,叹息道:“幸亏此人不要吕-性命,手下留有分寸,不过这逆发镖狠毒异常。必须连肉剜下,伤愈後遗下丑陋的疤痕。”继-命胡通背起吕-回转蜀口…… 口口口 少女策骑如风奔离小庙,暗暗忖道:“如非文老适时解危,其余四人虽不可惧,久闻日月双环易焕堂武功卓绝,心黑手辣,难免遭其毒手。”忖念之间,情不由主伸手控怀一摸,只觉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如土。原来她就是在蜀口客栈内与文士超对掌的黑衣蒙面人,文士超趁黑将密旨名册托付与她。 此刻少女浑身颠战,心乱如麻,竟想不出如何丢失的,忽憬然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莫非是他所为?” 她心疑是黄驹少年,但又想不出他是如何动的手脚,不禁玉靥霞之,掉转马头迳回小庙。 忽见去路现出两条迅快人影,凝眸望去,正是文士超瞿大刚两人。 文士超故作不识,面色微沉道:“姑娘不可走回头路,万一被他们将你误作逆匪一党,白白送了一条性命未免-枉。” 少女赶忙下骑任任万福施礼道:“晚辈该死,把……” 文士超两眉一皱,道:“老朽一切明白,姑娘只管向目的地而去,途中千万不可惹事生非,到达后详情自明!”接着又道:“姑娘是否就是一真师太高足展飞虹么?” 少女低垂螓首应道:“晚辈正是展飞虹!” “好,好。”文士超连连颔首,挥手示意展飞虹速离。 “晚辈告辞!”展飞虹一跃登骑,勒转马头,疾酏而去。 瞿大刚说道:“文老,她就是江湖盛传的辣手罗刹展飞虹么?” “谁说不是。”文士超道:“一真师太隐居华山琼花崖,绝意江湖巳久,悉心调教得一技武林奇花,亦可扬眉吐气矣,不过展飞虹心高气傲,煞气太重,死在她剑下的不计其数,只恐结怨太深,前路维艰!” 两人并肩联袂施展上乘轻功走去,一面喁喁低语。 文士超低语道:“老朽已放出风声,安总镇得手的那份名册乃是假的,那卧底奸细身份暴露,亦为先明义士除去,清廷鹰犬亦因此断了线,非得重起炉灶不可。” 瞿大刚叹息一声道:“清廷潜伏在先明义使群中不在少数,我等要查明谈何容易!” 文士超黯然一笑道:“老朽耄矣,来日无多,只有尽情棉薄,死而後已,至少可保全一部份先明义烈子遗,徐图日後中兴光复,你我责艰任重,须更谨慎小心才是!” “是!”瞿大刚长叹一声道:“在下怎么也不会想到安祥的尸体,仅他一具会漩流送至马家洲。” “老朽也未曾料到?不过……”文士超道:“其他六十五具眷属亲兵下吏尸体都冲往下游,浑身遍无伤痕,除了覆舟溺毙外别无其他致死之因,哼,老朽定要使胡狗自乱脚步,相互残杀不可!” 两人如飞疾掠而去,形影逐渐消失在远处…… 第二章 改弦更辙 王勃文:“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篇滕王阁赋脍炙人口,传诵千古。 滕王阁在豫章郡府治,洪都新府、豫章旧郡,其实已改为南昌府。 这日时序已是初夏傍晚,滕王阁已圯陈旧,无复当年盛况,游客却川流不息登临观赏,尤其是骚人墨客,更为恭名前往一游斯地。 夕阳西下,倦鸟噪林,只见一个青衫丰神翩翩少年杂在游客群中飘然下得滕王阁。 少年丰神如玉,气质非凡,尤其肩披宝剑柄上镶金嵌玉,名贵异常,引得过往行人均不禁注目多看了几眼。 他身旁还伴得一位年约五旬老者,不时指指点点,低笑轻语,当地土著均识得这位老者为府城钜富徐三泰,别的不说,单单在府城内开了一家钱庄、两家银楼及一家镖局,八辈子也耗用不尽,何况郊外街拥有田庄。 只听徐三泰微笑道:“简公子,南昌府虽比不上京都大邑、苏杭之胜,却名胜古迹仍然可观。” 简姓少年微笑道:“在下虽是初来宝地,却闻同党好友提及贵地之胜,当年三国关武穆管镇豫章,有荆波宛在、洗马池、系马桩等遗迹可寻。宁王宸潦谋反建有皇殿,瑰丽辉煌,在下自然要一一瞻仰,但事不在急。” “是,是。”徐三泰道:“天色已是不早,老朽已在沧海酒楼订有一桌酒菜,街邀有几个陪客,务请公子赏光!” “‘沧海酒楼’,好雅的店号。”简姓少年道:“只是要徐爷破费,在下委实过意不去!” 徐三泰呵呵,笑道:“公子这么说便未免太见外了。” 说着说着巳然走到了沧海酒楼门前。 楼高二层,髹金涂朱,辉煌灿丽,灯火照耀光明如昼,喧嚣讥笑声不绝於耳。 酒保一见徐三泰及简姓少年走入。忙哈腰笑道:“徐爷,客人早就来了!” 徐三泰颔首道:“知道了,吩咐上菜!” 两人慢步登楼,走向一间雅厢,掀帘进入,一张大桌面已坐有七人,香茗瓜子聚坐低声谈论,一见两人进入,纷纷立起抱拳为礼。 徐三泰含笑道:“老朽与各位引见,这位简松逸简公子,乃老朽忘年之交,武林一代奇人玉鼎居士衣-传人,文武双全,各位可要多加亲近。” 七人均是武林人物打扮,却对玉鼎居士一无所闻,甚感纳闷,纷纷抱拳行礼道:“幸会!” 简松逸含笑还礼道:“家师隐居世外,从未涉身江湖,在下年少识浅,还望七位多加提携。” “不敢,不敢。”一个紫膛脸老者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等已是老朽,提携二字未免太过自谦!” 徐三泰呵呵大笑,一一为简松逸引见。 这七人有徐三泰府中长客,实则乃护院,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铁爪神镖赵金英, 三人昔年在江湖卓著威名,只因身受徐三泰大恩,是以寄身徐府图报。 另四人紫面韦护东方旭,追魂刀李震涛、擒龙手陆慧乾、小达摩江上云。 其中追魂刀李震涛乃金狮镖局总镖头,不言而知也是徐三泰开设的。 席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 紫面韦护东方旭鲸饮了一口酒後,长叹一声道:“迩来官署侦骑四出,我等江湖人物一举一动无不在严密监视之下,无非因庐陵总镇安祥之死而起。” 擒龙手陆慧乾道:“安祥之死无关紧要,清廷因密旨名册之失大为震怒,传言名册不真,究竟真假如何暂且不提,为此清廷意欲将江湖兴起一片骇浪惊涛,相互残杀,图使反清势力一蹶不振,此计不可不谓狠辣毒绝!” 徐三泰诧道:“东方贤弟在何处风闻此事?安祥溺毙时隔二月,已然震惊天下,清廷竟不见有何举动,此大悖常情,贤弟之言不可不信,我等应尽量避免江湖是非中。” 简松逸暗暗叹息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情势外驰内张,以箭在弦,一蹴即发无可避免。” 忽见酒保掀帘探首而入,笑道:“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特来拜望徐爷!” 徐三泰哦了一声道:“快请!” 帘外传来宏声道:“不速之客,有扰诸位清兴,尚祈见谅!”说时酒保之后侧身一个方面大耳,长髯老者、虎目炯炯,却面带忧惶之色。 “程副总镖头说那里话来,你我相识熟稔,何言打扰,请都请不到咧。”徐三泰大笑立起让坐。 双方都是熟人,只简松逸陌生,徐三泰为程乃恭介绍後,发现面劳重忧,不禁诧问:“出了事了?” 程乃恭道:“而且奇惨,有灭门之祸,为此小弟厚颜恳请相救。” 徐三泰等人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一月前长江镖局接了一宗暗镖,货主系致仕户部尚书贡呈皇上一枚象牙球,内外双圆,外雕龙凤狮象等奇形异兽,琢雕精细,栩栩如生,内为水晶圆珠,色如琥珀,浸入酒中啜饮,小病立愈,重症减轻,无价之宝,为此长江镖局总镖头天魁星颜中铮亲率十三名镖头暗护去京,不料在淮河南岸遭受暗狙,十三名镖头罹难惨死,颜总镖头本已死去,却又苏醒过来经路人救起,在镖头上弃置一面三角小旗,黑底上绣一只白狼。 小达摩江上云惊诧出声道:“黑底白狼,江湖上从未有这旗号?” 擒龙手陆慧乾道:“如今颜总镖头何在?” “在出事之处不远道旅中养伤。”程乃恭一面说一面伸手入怀取出三角小旗及一枚暗器。 徐三泰接过,将小旗展开,发现小旗是一质料上品黑缎,中绣一只白狼,织工甚精,白牙森森骇人,端祥片刻,皱了皱眉摇首,又将暗器-在掌心托着。 暗器非金非铁,似是鱼骨琢磨而成,色呈微黄,首尾尖锐有针点小孔,长仅两寸,最粗处只三分而已。 徐三泰双眉皱得更紧,道:“江贤弟见乡识广,是否知悉暗器来历,或能寻出一丝端倪!” 小达摩江上云摇了摇手,道:“小弟不知!” 程乃恭虎目落泪道:“祸不止此,赣抚闻知失镖,震怒异常,令人将总镖头及小弟家小软禁 抚署后园作为人质,严令三月之限找间原镖,否则诛族之罪难免!” 徐三寿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简松逸默然不语,似若有所思。 程乃恭道:“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薄暮之际,敝局发现一封书信,折阅之下,内仅书欲知失镖事,请至含鄱口,五月十五月明之夜前往后山一晤,落款复仇者三字。” 一字慧剑丁源道:“程副总镖头决定要去么?” “当然要去!”程乃恭道:“此人署款复仇,必然难免以武功相搏,小弟生死无足轻重,只求找回失镖!” 徐三泰道:“那封书信咧?” “书信上字临阅後逐渐消失,变为一张白纸。” 东方旭向陆慧乾道:“陆兄说的一点不错,江湖上从此掀起腥风血雨,难免浩劫了!” 程乃恭惊道:“原来陆大侠竟然事先闻知敞局失镖之事么?此事隐秘异常,为何……” 简松逸冶冶一笑道:“贵局失镖已传遍大江南北,只是不知暗镖何物而已!” 程乃恭闻言不禁一怔,原以为简松逸不过是武林後起之秀,没没无名之辈,愕然诧道:“程某不信!” 简松逸答道:“程副总镖头若然不信,请至沧海楼内随便找一个江湖人物询问便知,只是他不敢说出,恐遭不幸而已。” 程乃恭坚决不信。 徐三泰见简松逸说得斩钉截铁,不由疑信参半,欠身立起道:“程贤弟何妨与老朽照简公子 之言随便询问一人便知。” 在座诸人除东方旭简松逸外,均起身离座而去。 楼下数十张桌面食客满座,喧嚣如雷。 程乃恭相识的人着实不少,但迳向一副座头走去,座上四人已自醉醺醺地高声谈笑。 其中一个短小汉子,一见程乃恭等人走来,忙站了起来,道:“徐爷、程爷……” 程乃恭道:“不用招呼了,毛三,你稍息最灵通,程某有事请教,不知可否见告?” 毛三醉已半醉,闻言不禁惊得酒意全清,讪讪笑道:“我毛三这点道行,在程爷面前不值一提,什么消息灵通,仅是鸡零狗碎……” 话尚未了,程乃恭面色一寒,沉声道:“毛三,废话少说,你必知道长江镖局总镖头之事,尽你所知速速说来,不然程某一掌劈了你。” 毛三面色大变,忙道:“说,说,程爷请附耳过来!” 程乃恭冷哼一声,将身一侧,右耳附在毛三嘴前,只听毛三道:“小的风闻贵局颜总镖头先率十三名镖师护送一宗价值连城暗镖於途中淮河南岸遭受暗算狙击,镖师俱遭惨死,颜总镖头虽仅以身免,但负伤沉重。” 徐三泰看出程乃恭面色大变,知简松逸之言不虚。 程乃恭道:“毛三,你这消息自何处得来?” 毛三身躯忽仆向程乃恭而去。 程乃恭大惊,一把捞住,毛三已然气绝毙命,便知毛三遇上了什么一回事,佯装满面笑容道:“毛三,久闻你有不醉无归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你真的醉了,程某送你回去。”将毛三 搭向肩上,望其余三人抱拳道:“程某代毛三向三位致歉!”转身忙步走去。 徐三泰、陆慧乾、江上云等人目光锐利,早察觉毛三遭人暗算,但不知何人下的毒手,各各装着无事人般。 步尚沧海楼门首,徐三泰道:“有劳陆贤弟上楼请东方贤弟简公子随後驾临寒舍,老朽等先行一步。” 陆慧乾道:“小弟遵命!”疾登上楼,掀帘而入,尚未开言,简松逸微笑道:“那人尚未来得及回答程副总镖头消息得自何处,便已罹遭暗算气绝身亡了么?” 这话把擒龙手陆慧乾惊得呆住,张口结气半晌诧道:“简公子真乃神人,宛若亲眼目睹,你是如何知道的?”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这早在在下意料中,我等还是速离沧海楼吧,免得徐爷在府内等得心焦!” 口口口 徐府在广润门内一条长巷尾端,占地甚广,亭台楼阁,朱栏小榭,园林幽雅,布局极美。 这晚,府内灯火通明,徐三泰老谋深算,一回到府中立即命人去毛三家中将其老母妻儿接来,说是毛三遭仇家暗杀,家小若仍留居府城,必遭不幸,馈以重金,连应命人送出城外远处暂避。 在沧海楼内与毛三共饮三入亦付以银两命远避他乡,以免杀身之危。 程乃恭愁眉不展,心绪沉重,遍觅毛三致命伤痕,好不容易在毛三后胸命门穴上发现一点针孔,尸体肌肉萎缩得针孔掩没无痕,若非仔细观察再好眼力也不易发现。 徐三泰知事态异常严重,不时长吁短叹。 简松逸与紫面韦护东方旭擒龙手陆慧乾不知因何延误,竟迟了一个时辰间转徐府。 程乃恭目睹三人步入大厅,忙长身立起向简松逸抱拳一揖道:“简少侠,恳求赐以援手,程某方寸已乱,倘蒙解救当没齿不忘。” 简松逸微笑道:“程副总镖头不必忧急,看来并非长江镖局失镖之事,影响所及,整个武林亦从此多事矣,在下年轻识浅,初涉江湖,难当重任,运筹惟幄,决胜於千里之外,还是徐爷最为允当!” 徐三泰赧然一笑,摇首道:“老弟,别寻老朽开心,兹事体大,老朽何堪重寄。” 简松逸道:“徐爷人称铁瞻孟尝,结交遍及天下,眼皮子又广,才智武功无一不高,当前情势险恶,责艰任重,自非徐爷无法胜任!” 徐三泰慨叹一声道:“这不是绑鸭子上架么?老朽只有勉为其难,简老弟,你瞧毛三因何致命!” 简松逸虽然知道,却面露歉然神色道:“在下说过年轻识浅,何从察知,不过可断言致命暗器细如人发,非功力已臻化境的高手无法施展,幸亏此人志在灭口,不然徐爷诸位不死必伤。” 程乃恭道:“含鄱口后山之约要去不去?” 简松逸微笑不答。 徐三泰道:“依老朽看来,此行程副总镖头是非去不可!” 丁源诧道:“今天还是五月初二,距十五尚有十数日,为何约期这么久?” 紫面韦护东方旭哈哈大笑道:“此乃一网打尽毒计,时间越久,程副总镖头越可从容邀更多 武林同道偕同前往助拳。” 忽闻厅外传来一声银铃悦耳娇笑道:“既然如此,徐伯父为何尚要程副总镖头应含鄱口后山之约?” 徐三泰不禁怔得一怔,捋须大笑道:“是贤侄女么?为何不进来?” 只见厅外一条身影惊鸿疾闪而入,现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 正是那华山琼花崖一真师太的衣铢传人辣手罗刹展飞虹,紫红披风,一身碧缎白花劲装,眉头剑穗飘拂,荚姿飒爽。 展飞虹一眼发现简松逸亦在座,不由一呆,道:“原来你也在此?”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途中匆匆一面,只因赶赴友人之约未及走辞,甚感歉疚,姑娘别来可好?” 展飞虹自受文士超告诚,刁蛮泼刺之性收敛不少,而且玉雪聪敏、机灵剔透,知简松逸话中有话,暗示不可提及相遇经过详情,自然一点就明,娇然一笑道:“托福,公子好说!” 徐三泰大笑道:“原来贤侄女与少侠原是旧识,那就太好了。” 展飞虹舆徐三泰乃系世交,身属晚辈,常在徐府作客,出入不禁,与丁源等人更是熟稔异常,不拘礼敷,明眸注视程乃恭这:“程副总镖头家眷有抚署妥为照顾,免却许多后顾之忧有什么不好?” 程乃恭苦笑一声道:“展姑娘,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程某既身在江湖,生死二字早就置之度外,遑论后顾之忧,程某耽心的是三月期限难追回失镖,反到连累了甚多武林朋友!” 蓦地,大厅内灯火突摇摇欲熄,倏又复明。 就是这一明一熄之际,正中一张紫檀木圆桌笃的一声轻响,插著一面三角小旗。 与方才在沧海楼内程乃恭携去-展开的黑匠缎质,丝绣白狼小旗竟是一模一样。 展飞虹娇叱一声,纵身起步意欲掠出,徐三泰五指迅疾无比一把抓住,摇首低语道:“贤侄女不可卤莽!” 忽闻随风传入一个阴寒彻骨笑声道:“程乃恭,五月十五月圆之夜约会,是你长江镖局结的梁子,何必邀人前来送死……” 话声未了,只闻一声闷哼,一条身影从厅外疾射而入,轰的一声,摔落在地,不见动弹。 那人黑衣蒙面劲装,通臂猿倪凤子迅疾抓下那入面幕,发现那人面色灰黑,业已气绝身亡。 倪凤子搜觅死者全身上下,竟然不会有丝痕可疑之物可-分辨身份…… 擒龙手陆慧乾察觉那人被掷人坠地之际,程乃恭身躯微震,神色微现骇异,不禁心内疑云横生。 整个大厅内只有紫面韦护东方旭最清楚,在灯火未一熄一明之际,紧靠着身旁而坐的简松逸突身影杳失无踪,黑衣蒙面人尸体抛入后,稍一分神间,简松逸仍端坐原椅上,心中自是了然,暗道:“看来简松逸武功已臻化境,自来名师出高徒,但玉鼎居士是何来历并无所闻,自己真要背人向徐三泰问上一问。” 只听徐三泰诧道:“老朽寒舍虽比不上龙潭虎穴,却也戒备森严,怎么此人竟如入无入之境,难道老朽所布暗桩均遭了毒手么?”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纵身一跃掠出大厅而去。 辣手罗刹展飞虹接踵掠出。 大厅四周庭园中徐三泰布署了廿四道暗椿,查明约有半数被点了睡穴,其余暗椿则蒙若无觉,那黑衣蒙面人才能进入无阻。 那么,黑衣蒙面人又为何人所杀掷人?其人必为同道,知事态相当棘手,徐三泰心中如有一块大石缓缓下沉。 展飞虹低声道:“徐伯父不必忧惧,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凡事尽其在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徐三泰似若有所思,听而无闻。 展飞虹忽道:“伯父与那位简少侠是如何相识的?” 徐三泰愕然望着展飞虹诧道:“你是怀疑简少侠来路不明?” 展飞虹不由玉靥徘红,嗔道:“伯父猜到那里去了嘛?” 徐三泰心里恍然明白,暗道:“你这小妮子眼高于顶,也动了春心?”呵呵一笑,道:“老朽与其授业恩师交情深厚,还有救命宏恩,单是这点贤侄女总该明白了罢!” 展飞虹还要再问玉鼎居士来历,徐三泰已向大厅快步走去,只得把方欲吐出之言又咽了下去。 徐三泰一步跨入大厅,程乃恭立即迎着,苦笑道:“为了敝局之事连累徐爷牵入是非漩涡中,程某殊感内疚……” 金狮镖局总镖头追魂刀李震涛宏声大笑道:“程兄,不说你与徐爷交情并非泛泛,就凭江湖道义也不容坐视,理应拔刀相助,说此未免太见外了。” 徐三泰亦道:“老朽是否见危袖手之辈么?” 程乃恭一揖到地,道:“徐爷义薄云天,程某肝脑涂地也难以为报,眼前程某必须赶回镖局,听听有无消息。” 徐三泰忙道:“应该如此,老朽也不强留了。” 程乃恭环抱一揖,转身快步走出厅外而去。 紫面韦护东方旭道:“事不在急,小弟与陆兄及简少侠三人欲外出一探长江镖局失踪之事,或可查出一丝端倪。”曰毕迳与擒龙手陆慧乾简松逸鱼贯走出大厅…… 第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赣江、江西辽-,渔火点点,远眺对江牛行笼罩在一片沉黑中。 牛行乃牛贩集中买卖处,不过百数十户人家。一到清晨,热闹一如市集,熙攘不绝,过了晌午才冷落寂寥。 长江镖局在牛行备有一条大街街尾,广坪马-,屋宇连绵,不下百数十间,气派宏伟。 月黑无光,三条形如淡烟般人影,掠向长江镖局而去,尚离百余丈外,黑沉沉的屋角矮檐下忽撞出十数人阻住三条黑影去路,为首者手掌一摆道:“三位请走回头路如何?在下知道三位朋友有两位是震赫江湖,威震武林的东方老师及陆老师,我们不想为难三位,只请原身返回府城!” 三人正是紫面韦护东方旭,擒龙手陆慧乾、简松逸。 擒龙手陆慧乾冷笑道:“朋友,这是阳关大道,为何阻住陆某三人去路,朋友来历可否见告。” “陆大侠,鼓不打不向,话不说不明。”那人答道:“在下为追寻长江镖局被劫夺的暗镖而来。” “胡说,朋友不是不知暗镖在淮河南岸被劫么?” “不错,长江镖局总头颜中铮仅以身免,十三名镖师俱遭惨死,暗镖亦遭劫去。”那人冷冷一笑道:“但暗镖却是膺品,真物不知下落。” 陆慧乾吃了一惊道:“朋友,你好大瞻子,莫非朋友就是劫镖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陆大侠未免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如果是劫镖人,决不会自投罗网。” “玩了半天,陆某还是不解朋友真正意图!” “容在下把话说明。”那人道:“劫镖人勿忙中劫去暗镖,事后审明却是膺品,遂放出风声,真品现在何处不外三种可能。” “第一,真品根本未交与颜中铮护送,其次,真品尚藏在长江镖局内,用瞒天过海之计由程乃恭之手托人暗护去京。最后,真品只有颜中铮知情,伪颜中铮负伤后被程乃恭移往秘处。”那人冷冷一笑道:“劫镖人出价五万两白银,任何人获有,他必会知情,约定在何处晤面,贷银两清决不食言。” 陆慧乾向东方旭笑道:“这就奇怪了,那约程乃恭五月十五日去含鄱口后山晤面,署名复仇者一些人明告知道暗镖下落,与朋友之言并不相符,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那人冷森森一笑道:“在下说话已经太多了,三位请转吧!” 擒龙手陆慧乾突伸臂疾抓而去,一式“分筋挫骨”奇诡如电戮向那人腕脉要穴。 那人猝不及防,啊哟惊叫出口,晃身错步欲撒开去,岂料陆慧乾擒龙手法奇幻无比,右腕边翻,一把扣住那人的腕脉要穴。 东方旭赞道:“好快的手法,小弟望尘莫及!” 黑衣匪徒们见首领被擒,不禁大惊,欲得出手又恐伤了首领性命,投鼠忌器,只扬刃翻拳,虚张声势。 那人哈哈大笑道:“在下仅是江湖无名小卒,陆大侠未免小题大作,杀了在下不但於事无补,三位将後悔莫及!” 陆慧乾道:“陆某相信朋友的话是真不伪,并非此行真正首脑!偌奉命在长江镖局外阻止外人进入,不过陆某行事出手从不后悔。” 蓦地,长江镖局忽隐隐传出惨叫之声,虽相距百余丈外,但夜风甚劲,又是顺风,所以清晰入耳。 突见长江镖局墙内撞出七八条身影奔来,身形踉跄,似负重伤。 只见七八条踉跄身影奔至陆慧乾存身之处七八丈外,纷纷不支倒地。 东方旭震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柄夜行火摺、啦喳一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虽夜风狠劲,摇曳不定,却照耀得数丈尺圈之内光明如画。 发现倒地的共是八人,前胸、後肩、腰际多个带伤虽有不同部位,却为利剑切扫了极深口子,深及内腑,鲜血如众溢出,已经气绝毙命。 被制在陆慧乾五指下之人是个面目阴沉,颊额等处满是刀疤三旬开外汉子,见八人死状颇惨不由脸色惨变。 紫面韦护东方旭呵呵大笑道:“原来她竟此我等先到了长江镖局!” 陆慧乾称道:“她是谁?” 东方旭道:“见了面就知,陆兄,放了此人吧,杀之不武!” 陆慧乾冷笑一声,撩腕松手,将那匪徒甩出两丈开外。 那匪徒目睹八人之死,心瞻皆寒,场面话也不留率众如丧家之犬逃去。 从渡得江来简松逸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大概展姑娘大破杀戒,她那断魂霹雳剑法委实狠辣无比!” 东方旭领首道:“简少侠是如何知道展姑娘已先一步进入长江镖局的?她如不动了真火,绝不轻易施展师门绝学断魂追电剑法,不言而知今晚侵入长江镖局的却是些万恶不赦匪徒,而且不过八人!” 简松逸微笑道:“我们尚未离舟登岸,在下即发现一条娇小的身影自不远处一闪无踪,从而断言必是展姑娘无疑!” “简少侠,陆某称是服了你了。”陆慧乾道:“咱们快去长江镖局!” 三人迅疾奔向长江镖局,一掠入大院,即见镖局高举着火把,地面上躺着五具血肉狼籍的尸体,展飞虹正与程乃恭立在尸体旁谈话。 程乃恭一眼瞥见陆慧乾、东方旭及简松逸如飞掠至,忙道:“如非展姑娘来得快,程某差点遭了羞手。” 紫面韦护东方旭含笑道:“真的么?」 程乃恭不禁一怔,说道:“这话何解?恕程某愚昧不知东方老师话意。” “有什么不懂?”展飞虹嗔道:“三位眼尖,业已发现我已先进入长江镖局,故而才慢慢走来。” 擒龙手陆慧乾哈哈大笑道:“有你展姑娘在,断魂霹雳剑法之下,那有宵小幸免之理,陆某三人只有看热闹的份,却插不上手。” 展飞虹被陆慧乾逗得霞涌双颊,嗔道:“陆前辈不是存心损我做晚辈的人么?” 陆慧乾连捧双手,忙道:“陆某与简少侠及展姑娘都是忘年之交,千万不要唤我陆前辈,让令师知道陆某吃罪不起!” “好了,好了。”东方旭大笑道:“在这紧要开头,你们还有心情逗闹取笑,程副总镖头,事情越来越云诡波谲了,这些死者是何来路?镖局外尚有八具尸体,赶紧命人清理,以免惊扰官府。” “八具尸体!”程乃恭面色惊骇,望了展飞虹一眼,道:“莫非就是自敞局内负伤逃出的悍匪?” “不错,正是他们。”紫面韦护东方旭领首答道:“剑伤深及内腑,逃出未及多远,血流过多纷纷倒毙,不过镖局外面尚有余党,见状亡魂丧胆逃去。” 程乃恭吩咐镖夥速去清理尸体,道:“外面说话不便,请至议事厅客程某详陈原委。”言毕肃客带路。 议事厅宽敞异常,四璧悬挂前人书画,均是珍品,布设雅致。 五人分宾主落屋後,程乃恭长叹一声道:“真所谓横逆之来,莫知所自,程某先四位返回长江镖局,议事厅及多处灯火一如往日,只是无人迎接,心内有事,并未起疑,那知因此疏忽,差点丧失了性命!” “唉,程副总镖头为何失去警觉?”陆慧乾道:“武林中人不应有此现象。” 程乃恭赧然一笑道:“总镖头带去的人手几近一半,余下的镖头及夥计亦先总镖头另有任务尚未及赶回,剩下的均是妇孺内眷及粗知武功镖仆佣役,随同镖头及程某家小迁往抚署的又去了不少,因此自然寂寥冷清。”话声略略一停,接道:“程某一跨入大厅,立即发现身着黑色长衫携刃,面目冷森十三人端坐在椅上,程某大感一怔,突感两柄刀尖紧抵着胸後,坐在上首的一人冷笑道:‘程副总镖头,我等来此并不要伤你性命,只问明二事,务须见告!’程某询问那两件 事。” 陆慧乾道:“无他,首先问颜中铮总镖头现藏身何处?第二,那象牙珠真物现在何人手上?” 程乃恭大惊失色道:“陆兄为何知之?”后又叹息一声道:“程某未免多此一问,无疑三位已制住余党,从他口中已然得知,总镖头因重伤不便移动,藏身秘处连程某也不知情。那劫去的象牙宝珠是否真品,程某更不知情了,当然程某无法回答,即使知情,程某拚以身殉绝不吐露。” 东方旭道:“後来呢?” 程乃恭道:“程某无法作答,斥其无中生有,首坐黑衫人大怒,下令挑断程某双臂主筋,忽地两声惨叫自程某身后扬起,一双头颅随着鲜血喷起老高,展姑娘及时赶至剑杀两人,那展姑娘一招得手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断魂霹雳剑法一式‘环月飞虹’将那十三人悉在罩袭诛戮剑势之下,十三匪徒大骇,冒死冲出厅外,展姑娘如附骨之蛆般追杀不舍,结果五匪剑下断魂,余八人伤及要害掠出墙外而去。” 陆慧乾道:“这样一来,十五匪徒来路还是一个谜了!” “不错。”程乃恭道:“变生仓促,展姑娘剑势宛如雷霆天怒,看来,那十五匪徒纵是武功登峰造极也无法幸免!” “在尸体上也查不出一丝线索吗?” “没有。” 东方旭长叹一声道:“这样一来,事情越更云诡波谲了,真如匪徒所言,那觊觎象牙宝珠的黑道凶邪此刻无不在探寻颜总镖头的下落,唉,象牙珠究竟有什么珍异之处?在世俗之人目中国画价值连城,但在我辈武林人物眼中却不值一顾!” 展飞虹一双晶澈双眸不时注视着简松逸脸上,见简松逸始终默不作声,忍不住噫了一声道:“简少侠怎不说话?”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末学后辈,初涉江湖,又一切茫无头绪,宛如瞎子摸象一般,叫在下何从说起?” 展飞虹暗道:“他到谦虚得很,这叫做真人不露像,我定要诱他逼不得已绝展真手实学。” 蓦地,厅外随风传来数声长啸,此起彼落,夜深更静,啸声分外清晰。 东方旭冷冶一笑道:“卷土重来,必然更是劲敌!” 程乃恭面色一变,霍地立起,怒道:“程某到要瞧瞧来的是何高人?”跨步迈出。 展飞虹向简松逸嫣然一笑道:“少侠不去瞧瞧热闹么?” “自然要去,”简松逸道:“不过在下仅是滥竽充数而己!” 这时东方旭与陆慧乾耳语了数句,并肩随在程乃恭之後疾掠出厅而去,掠过简松逸身旁,东方旭急拉了简松逸一把。 筒松逸似身不由主被东方旭牵出,展飞虹惊鸿疾闪般掠落在广坪上。 啸声突然寂灭,只见四个年逾五旬黑衫老者并肩慢步跨入长江镖局大门。 月黑无光,程乃恭等目力有逾常人,发现来者身法似缓实疾,目光炯炯若电,一望而知武功高不可测。 程乃恭大-道:“掌灯!” 墙角檐下忽闪亮了十数支火把如八盏孔明灯,耀眼炫目灯光照射在场中双方面目衣着织毫毕现。 侵入镖局四人中有一额角青筋暴凸,连腮黄须,约莫六旬开外老丈,蛇目-炯逼泛若电,阴阴一笑道:“那位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程某就是!”程乃恭宏声道:“四位是何来历?驾临敝局为了何事?” “老朽盘邛,想必程副总镖头并无闻悉江湖道上有老朽这号人物,其他三位更不消说了。”盘邛怨毒目光望了展飞虹一眼,接道:“老朽十五位拜弟来到贵局仅不过欲问明二事,又非寻仇,怎料竟遭辣手罗刹展飞虹贼婢毒剑诛戮,因此老朽等来此讨还公道。” 展飞虹最恨别人骂地贼婢,闻言杀机猛炽,冷笑道:“老贼,两柄刀尖紧抵在程副总镖头胸后要害上,倘不吐出即下毒手,问事有这么问的么?” 盘邛嘿嘿一笑道:“老朽拜弟进入镖局后可曾伤害无辜么?不过制住穴道而已,程副总镖头又何曾损伤丝毫,你这贼婢竟妄施霹雳剑法无一幸免……!” “这些无谓的话不用说了。”擒龙手陆慧乾手掌一摆,道:“尊驾来到长江镖局是替十五位拜弟寻仇,还是问事?” “两者都有!” 程乃恭道:“问事则程某毫无所知,寻仇程某接着就是!” 盘邛叹息一声道:“可惜世间多半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之辈!” 展飞虹怒叱道:“此话恐应在你们四人身上,速速离开镖局,不然休怨我剑下无情。” 盘邛阴阴一笑道:“须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贼婢,你也太狂妄了!” 贼婢二字才落音,猛见剑芒暴射,宛若飞虹掣电卷向盘邛四人而去,端的奇快已猛。 盘邛四人面色一变,八拳同挥,身形倏地腾空拔起。 只听叮叮一串连珠微撞之声,原来盘邛四人发出无数非金非铁珠状暗器,力道沉猛,将展飞虹剑势撞了开去。 就在展飞虹剑势衰竭之际,盘邛四人身形疾转电泻扑下,手中各多出一柄淬毒短剑脱手飞出掷向展飞虹。 时间计算分毫不爽,掷向展飞虹部位拿捏奇准,本来展飞虹逃不过死在八柄淬毒短剑下命运。 危机一发千钩之际,那知八柄短剑剑锋不知何故歪向一侧,盘邛四邪带着雷厉如潮掌风罩袭直落,突然剑光疾闪了闪,但见红光暴灭,盘邛四邪身形又起,穿空如电,舜即杳失在沉黑夜空中。 地面上竟多了四支血淋淋手臂,八柄淬毒短剑。 展飞虹收剑不禁一怔,暗道:“八柄毒剑为何准头歪坠?四个老贼又为何竞能逃过剑下亡身之罹?难道有人暗助么?”不禁双眸望着简松逸。 简松逸竟如无事人般,与东方旭低声耳语。 擒龙手陆慧乾道:“程副总镖头,此非善地不可久留,希望天明之前所有人手俱撤出镖局!” 风雷镇八方程乃恭苦笑一声道:“程某也有此想法,但程某要稍作安排,至少要江湖上知道我程乃恭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誓须洗涤莫须有罪名!” “那就好!”陆慧乾道:“这件事委实云诡波谲,倘陆某猜测不错,其中必蕴藏一个重大的阴谋。”说时顿了一顿,又道:“看来今夜平静无事了,我等暂先告辞,望程副总镖头明日过江 与徐兄共商。” 程乃恭挽留陆慧乾四人在镖局留宿,明日一大早同去府城。 陆慧乾四人执意立即转返府城,程乃恭也不便坚留,再三致谢道:“那程某也不恭送了!”抱拳躬身一揖。 四人疾掠出镖局外,东方旭盛赞展飞虹剑法精湛迅厉,无怪誉满江湖。 展飞虹涨着脸,谦虚几句,忽发觉一行四人简松逸竟失去影踪不禁诘问。 东方旭笑道:“这位简老弟方才向我言说有事不能同行,明天午刻时分实在徐府相见,我也只有由他了。” 层飞虹不禁疑云满腹,想起方才在镖局内差点在盘邛四邪毒剑下亡身,不知何故毒剑准头竟歪向一侧,问道:“方才盘邛四邪掷剑准头竟然歪向一侧,莫非是二位暗中相助?” 东方旭陆慧乾互望了一眼,含笑不答。 展飞虹见他们不答,心疑必是简松逸相助,却羞於启齿,转过话题道:“那简少侠之师玉鼎居士必是武林奇人,奇怪我并未曾耳闻,二位可会见过这武林前辈么?” “没有!”东方旭道:“老朽尝自诩见闻广博,天上地下少说也知道一半,直至如今,才知老朽还是井底之蛙,别说玉鼎居士,连劫去长江镖局暗镖的黑底白狼三角小旗及骨刺暗器来历然毫不知端倪,委实惭愧,陆兄,你知道盘邛来路么?” “陆某不知!” “这么说来,陆兄也是井底之蛙了!” 两人相与大笑,不知不觉来在江边,登上原来乘坐小舟疾驶离去。 须臾,江边突闪出一条黑影,暗中隐隐可察见此人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江风狂劲,振荡这人衣抉飘飞起舞,猎猎出声。 那人随地转身起步腾掠而起,猛感一缕指风如箭刺向喉头,猛感喉头发麻,一阵头晕目眩,便知有异,不禁脸色大变。 头晕目眩感觉很快就消失恢复如常,明知有暗袭他的人,半晌却未见现身,不禁胆寒猛望长江镖局疾奔而入。 一掠入长江镖局,只见程乃恭凝立在广坪上似-候自己返回,忙道:“程副……” 那知咽喉瘩哑,竟无法出声。 程乃恭惊诧问道:“他们渡江去了么?” 此人本想告知四人中失去简松逸踪影,却苦於无法出声,遂点了点头,欲伸出三指,那知双臂亦举不起来。 程乃恭发现此人神色异变,不禁一惊道:“怎么?你暗蹑他们身后竟为他们察觉,穴道受制么?」 那人摇了摇头。 程乃恭急问道:“是谁下的毒手?” 那人猛感一阵天昏地转,轰然倒地。 程乃恭四面张望了一眼,伸臂抱起那人。 显然那人是遭受了暗算,穴道受制,但程乃恭竞无法找出受制的穴道在何部位,更遑论察出用何独门上乘点穴手法。 程乃恭喃喃自语了一阵,谁也不知他在说什么,最后抱起那人走向西侧一座库房入去。 口口口 天未大亮,浩瀚江流蒙蒙升起一层小雾,鱼火点点,风帆上下,远山隐约,堤柳飘垂,风景极为优美。 江滨沙丘上站立着数条身影相聚低语,正是大内铁待-日月双环易焕堂,偕同吕霸胡通及胡姥姥黎丽珠五人。 吕霸中了逆发镖,两颊已剜去伤肉,尚未会愈贴上两块狗皮膏药,貌像更显狞恶。 黎丽珠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流波无定,一付神不守舍模样。 易焕堂低声道:“怎么此人尚未见到来?” 胡姥姥道:“此人是谁?” 易焕堂面色一寒,道:“你们只奉命办事,不准问东问西,以后如有故犯,立即处死!” 胡姥姥面色立时变得异样难看,敢怒而不敢言。 突然发现相距数十丈外沙丘上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易焕堂倏地腾身飞掠而去。 只见两人仅寥寥数语,那黑衣蒙面人一闪无踪,易焕堂返转低声道:“以后不许再提及庐陵总镇安祥覆舟溺毙之事,那份密旨及名册业已有人送交圣上,你等如不慎外泄,恐遭杀身之祸,走,我等到铁胆孟尝徐三泰府上作客去!” 易焕堂五人迅疾离了江岸。 远处柳荫丛中那黑衣蒙面人再度现身而出,脱下头罩,赫然正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万恭。 程乃恭将蒙布头罩塞向衣内,转身慢向走向城门口而去,其时天色已然大亮,红日东升,行人负贩熙来攘往,川流不息进出城门。 远随程乃恭之后的是着儒衫翩翩少年,正是简松逸。 只见程乃恭闪入城厢一条无人僻巷,走至一座矮墙下,四首张望了一眼,竟翻墙掠入落在院中。 一扇陈旧木门虚掩着,忽闻门内传出低沉语声道:“谁?” “地字十七号。” “进来!” 程乃恭推门而入,反手推合栓牢。 屋面上忽现出简松逸身影,倒挂金钩毫无声息窃听两人谈话。 房内两人语声虽低,简松逸却仍清晰入耳,只听程乃恭道:“属下已遵命把口谕向易大人带到。” “很好!” “长江镖局昨晚有自称盘邛等人侵入,为华山琼花崖一真师太衣钵传人辣手罗刹展飞虹及时解救属下杀身之死,剑劈十五人,盘邛四人断臂逃遁无踪,究竟是何来路属下不知。” “他们来历老朽不知,霹雳断魂剑法真有如此厉害么?可惜,可惜!” “莫非盘邛是受首领差遣而来么?” “不错,老朽知徐三泰侠肝义瞻,必不重视,而只不放心你一人独自返回镖局,定遣人暗暗相护,盘邛等人侵扰,有意掀起轩然大波,只不及料伤亡多人!” 简松逸听出那人语声苍老,年在六旬开外,滇南乡音浓重。 只听程乃恭道:“那么属下今后如何行事!” “依原定之计,你走吧!!” 简松逸翻身贴在屋瓦上,捷似狸奴迅即无踪。 程乃恭启门而出,跃出墙外而去。 简松逸身形如鸟飞落在院中,推门而入,房内幽暗无比,几榻桌椅布设齐全,却空寂无人,暗哼一声,揭开褥被床板,赫然呈现暗道拾级通往另处……。 第四章 扑朔迷离 徐府花轩内,辣手罗刹展飞虹正与铁胆孟尝徐三泰之女徐月青促膝谈心,徐月青年逾三旬已作商人妇,但绰约明艳,看似花信少妇。 轩外忽走来紫面韦护东方旭,擒龙手陆慧乾,小达摩江上云。 展飞虹徐月青二女盈盈相迎。 徐月青道:“三位叔父不在前厅与家父-话来到花轩必有指教。” 东方旭哈哈大笑道:“贤侄女未出阁之前向有伶牙利齿,能言会道,不料婚後竟然越来越会说话了,莫非贤侄女有拒客之意?” 徐月青粉靥一红,嗔道:“东方叔父老是跟侄女开玩笑,侄女都身为人妇了。” “哦!”东方旭长长哦了一声道:“唉,年已老朽到是忘怀了,在老朽眼中你还是黄毛丫头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小达摩江上云连声催促速备酒菜。 擒龙手陆慧乾道:“展姑娘,你认识易焕堂么?” 展姑娘抑唇一扬,说道:“赣南道上曾有过一面之缘,陆老师为何提及此人?” “他来了,共是五人。”陆慧乾道:“我最厌恶与清延鹰犬图旋,自有徐兄他们接待,故而避开。” 展飞虹道:“易焕堂拜望徐前辈,莫非是与庐陵总镇安祥之死有关?” “不是!”陆慧乾摇首答道:“据闻清廷业已压抑此事,安祥覆舟溺毙於人无尤,不愿兴起大狱。” 展飞虹冷笑道:“长江镖局失镖显系清廷改弦更张之计,狠毒异常!” “不错!”小达摩江上云点点头道:“横逆之来不能退让,惟宜谨慎不可,听说展姑娘昨晚大发神威,四伤十五毙命,江某大为欣服。” 展飞虹玉靥一红,道:“不瞒江老师,如非有人暗中相助,我非伤在盘邛四邪八柄毒利剑之下。” 江上云道:“详情江某已知,只不知暗中相助之人是谁?” 展飞虹尚未答言,陆慧乾道:“我等三人场外旁观,发现情势险恶已是不及。我们要知道什么人暗中相劝还要你问么?” 这时徐月青已命使女佣妇送上酒菜。 东方旭浅饮了一口,长叹一声道:“盘邛等人为何坚称颜总镖头被劫去的暗镖是膺品,那么真物何在?那只有颜中铮程乃恭两人知情?令老朽不解的是,长江镖局失镖已是众所瞩目,事关清廷,盘邛身后必有指使人,他就是不怕惹火烧身吗?其真正意图是什么?” 忽闻轩外随风送来一个清朗话声道:“这个在下知道!” 陆慧乾一闻话声,即欣然大喜道:“简老弟快请入来!” 简松逸飘然走入,抱拳一一行礼。 陆慧乾眉头一皱,道:“老弟快别酸气十足,陆某要听盘邛真正意图。” 简松逸微笑道:“盘邛身主使者中了他人釜底抽薪之计。” “釜底抽薪!”东方旭说道:“这话老朽不明白?” “颜总镖头侠誉大江南北,结交满天下,”简松逸道:“他等闻得颜总镖头有难,必然赶来拔刀相助,人数越来越多,岂非中了一网打尽之计!” 东方旭哦了一声道:“这个老朽懂了,那有心人故而施展釜底抽薪之计,使闻风赶来相助主人按兵不动,如此一来程乃恭岂不是背上黑锅了么?” 江上云冷哼一声道:“不至水落石出,谁也不知此事真伪,也许程乃恭真与清廷暗中勾结,互通声气亦未可知。” 展飞虹惊道:“真的么?” 江上云叹息一声道:“人心难测,无法妄下实论!” 忽见花径中一个短装汉子快步走来,在轩外停身,躬身施礼道:“小的奉主人之命请展女侠及诸位大侠驽临前厅-话。” 陆慧乾道:“那大内侍卫易焕堂还在么?” 短装汉子答道:“易大人因抚署相台匆匆辞去,程副总镖头来了,将来达谢展女侠救命宏恩。” 展飞虹偕同东方旭等人离了花轩,徐月青自归内室而去。 徐府庭园占地广袤,翠荫参天,繁花如簇,展飞虹等人行径一座假山之侧,忽见假山之后冒起一条黑影,双手拾指疾扬,打出一片芒雨飞针迎面袭至,那人身形穿空如电拔起。 变在猝然,简松逸眼明手快,抢身阻在展飞虹身前,啦喳挥出一柄招扇,一开一阖将袭来芒 雨飞针悉数收入扇内,身形腾空返去。 简松逸身法竟快得出奇,眼见黑影即将穿入繁技密叶中,居然赶上,冷笑一声,招扇展开挥出,将收来芒雨飞针悉数打回。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那人如断线之鸢般急坠跌落在地,身形迅快委缩。 这本是弹指刹那功夫,简松逸落地,只见那人逐渐已化为一滩血水,仅留下一身黑衣。 陆慧乾顿足道:“此人必是盘邛同党!” 展飞虹虽心中胆寒,却面色极为镇定,朝简松逸盈盈一福致谢救命之恩,笑靥如花道:“少侠虽深藏不露,今日才露出真才实学,我……” 这尚未了,简松逸突倏潜龙升天拔起,穿向参天古木笼翠密叶中不见。 擒龙手陆慧乾知简松逸发现那死者尚有同党,故而匆-追出,“我等还是先去大厅吧!”随命领路短装汉子不可宣扬出去。 短装汉子自然遵命。 展飞虹耽心简松逸安危,意似不愿,被东方旭一把拉住,呵呵笑道:“展姑娘大可放心,简少侠身法迅快,我等追也追不上,走吧!” 大厅内响出哈哈宏亮此起彼落大笑声。 徐三泰目注程乃恭道:“这么说来,五月十五日含鄱口后山之约有展女侠一人,定可手到擒来,一切迎刃而解!” 层飞虹飞步掠入娇笑道:“徐伯父,侄女那有这大的能耐。” 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一见展飞虹,神色微微一变忙抱拳再度致谢。 展飞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之祈应为,何谢之有。”说时东方旭陆慧乾江上云已鱼贯进入大厅。 大厅上除徐三泰及程乃恭外,尚有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铁拳神镖赵金英,追魂刀李震涛在。 程乃恭抱拳与东方旭三人行礼,说道:“还有那位简少侠咧?” 陆慧乾答道:“他在后园花轩内赏花怡情悦性,程兄你尚未撤出长江镖局么?” 程乃恭道:“抚署闻讽异常震怒,现遣有官兵巡护,谅不妨事了,程某一来向诸位盛情义助致谢,再意欲在五月十五日期前邀约同道好友助拳,程某不便久留,告辞。”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救兵如救火,徐某也不便强留了。” 群雄恭送出得厅外,程乃恭坚请留步,抱拳施礼转身快步离去。 陆慧乾忙向徐三泰说出方才假山后暗袭展飞虹凶徒被简松逸系毙。 徐三泰大惊道:“程乃恭蒙有重嫌,速追踪程乃恭身后暗察他举止如何?” 群雄鱼贯追出徐府,展飞虹与徐三泰是一路同行……。 口口口 翠花街是南昌府钱庄银楼集中地,一条宽仅丈余石板街道热闹非凡,行人肩摩接踵,川流不息,远远望去只见万头躜动,黑压压地一片,拥挤不堪。 宝祥兴钱庄门前,一个神色匆惶四旬左右黑衫中年汉子好不容易穿过拥挤人群抵达钱庄,正欲一步迈入,忽感肩后一麻,下颚自动跌落,眼前漆黑望后就倒。 突见那人身后现出简松逸,猿臂疾伸一把扶住,道:“刘兄,酒能伤身,贪杯误事,小弟送 你回家。”一面说一面扶住那人穿人人丛中。 片刻之後,只见程乃恭神色不安,满头大汗进入宝祥兴钱庄。 柜上执事店夥对程乃恭极为恭敬问候,程乃恭佯装着满面笑容快步向内进间走去。 一间不算大的卧室陈设虽简,却铁尘不染,窗外是一小天井,临窗一张黑漆方桌坐着一个花白猬须,狮面豹睛短装老者,一杯在手,四色小菜,正独酌浅饮,目光凝视窗外若有所思。 程乃恭闪身而入,唤道:“匡老!”随手合上房门,坐了下来。 匡姓老者一见程乃恭,立郎放下酒杯问道:“得手了未?” 程乃恭呆得一呆,道:“他们两人回来了么?” “没有!” “这真有点邪门。”程乃恭面色微变道:“程某前往徐府向展飞虹再度致谢,徐三泰命人去花轩请展飞虹前厅晤面,照算他们两人在展飞虹未到达前厅时立即狙袭出手,怎知展飞虹非但来得很快,而且亦未提及遭受狙袭之事!” “他们两人你可曾亲目睹潜入徐府後园了么?” “怎么不见,而后程某再到门前求见。” 匡姓老者略一沉吟道:“稍安勿燥,徐三泰宅院广深,也许两人潜伏之处未必就是展飞虹必经之路。” 程乃恭想想也对,点点头道:“那只有等候,想他们武功极高,就是被擒也无法问出口供。” 匡姓老者微喟了声,道:“不论如何,展飞虹于你总有救命之恩,你何忍下此毒手!” 程乃恭苦笑了笑道:“程某岂能不知感恩图报,只是身不由主,奉命而为,迄至如今,程某仅闻某声,不见其人,仅凭信物,而且每次都换了不同之人。” “这主意委实狠毒,人死在徐三泰府中,徐三泰必邀同道找出真凶,琼花崖一真师太也必一怒下山,星星之火燎原,可以预见江湖之内掀起血腥浩劫!” 程乃恭不禁一怔,说道:“匡老似不同意程某的作法?” 短装老者嘿嘿乾笑道:“谁叫老朽曾经受你程副总镖头救命宏恩,更亲口允诺替你做三件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匡老知道就好。”程乃恭凄然一笑道:“旁人眼中,均认为程某甘作清廷鹰犬,其实非是,程某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忽地面色一变,道:“不好,恐两人均遭了毒手!” 匡姓老者面色沉凝,颔首道:“你料得不错,唉,徐三泰府内恐另有能人。” 程乃恭咬了咬牙,冷笑道:“一不做,二不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附耳密语良久。 匡姓老者面色频变,一言不发,待程乃恭言毕,才徐徐答道:“程副总镖头真要这样做么?万一失手又该如何?” 程乃恭面色一变,冷笑道:“不许失手,匡老应知后果如何?” “老朽怎么不知。”匡姓老者面色肃穆沉凝答道:“程副总镖头方才来时是否有人跟踪老朽不知,老朽决定你离去后立即起程,至於何时才能办成,老朽并无把握说出期限。” 程乃恭似欲说什么,但欲言又上,缓后立起道:“黄昏日落时分程某还要再来。”启开房门走出,招呼柜上替他准备总数壹万两文银庄票二十张,然後步离宝祥兴钱庄消失在熙来攘往人群中……。 匡姓老者在房内自饮自酌,刹那间,壶中点滴无存,菜肴席卷云扫而尽,长身立起,穿窗掠上屋面疾闪不见。 口口口 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室中突然亮起了一星火光,点燃了钩挂在壁上一盏油灯。 灯焰微弱,室内景物隐钩,只见这间石室内并无一物,地上躺着一黑衫人昏睡不醒。 那点燃油灯的也是一个黑布罩住头面,玄衣短装汉子,眼孔内逼射炯炯逼泛慑人寒芒。 “朋友,醒醒。”蒙面人伸掌拍开黑衫人穴道。 黑衫人睁眼醒来,只觉虚弱异常一阵头晕眼黑,须臾始感好些,勉强坐起,道:“请问尊驾此是何处?” “牢房,但不是官府牢房!” “在下何故被囚?” “朋友心内明的,只须说出奉何人指使狙杀展飞虹,若句句实在,决不损及朋友毫发释之离去。” “无可奉告!” “朋友最好放明白点,此时此地即使朋友有意自绝也办不到,兄弟也无意在朋友身上用刑,朋友何必代人受过,兄弟就在石室外一唤即来。”言毕立即走出石室,合上铁栅落锁。 黑衫人神色木然,想起自己逃出徐三泰厅内,在宝祥兴钱庄门前突头昏眼黑不省人事。 他喃喃自语道:“此处莫非就是徐三泰家中?或是金狮镖局?哼,别想在自己口中套出一个字!” 此人虽是视死如归,预置在齿缝内毒药发觉已无,两臂酸软无力,连-死一个蚂蚁的能耐都没有,何况自绝。 再发觉双腿已然瘫痪,无法动弹,不禁脸色大变,猛感腹中饥如雷鸣,摇首长长叹了一口气。 蓦地,铁栅外闪出耀眼的灯光,接着搬动桌椅及放置於盘碗盏之声,阵阵酒肉芳香朴鼻袭来,这更使黑衫人馋涎欲滴。 在室外响起数人对话语声。 方才进入石室内蒙面汉子亦有他的语声,只听得一人宏笑道:“兄弟们,今晚酒菜丰盛,咱们来个不醉无归!” “好哇!小弟特吩咐厨下做了一只叫化鸡,烧乳猪,佐料与众不同,稍时便会送来!” “难怪东主称你老饕又好酒贪杯,醉酒醺醺回到家下嫂子不是打就是骂还是改不了。” “也难怪吴贤弟十天半月难得回一次家!” 相与大笑不绝。 酒食中只听一人道:“兄弟,此人究竟如何发落,昏睡在石室中已三天三夜了?” “谁知道呢!”那蒙面汉子答道:“东主宅心仁厚,不加刑辱,随他吐实不吐实,反正这人为虎作伥,百死莫蔽其辜,小弟方才一片好意,劝他吐实,东主或可释之离去,总比他囚在石室内不生不死来得好些。” 黑衫人不禁一怔道:“我已在此三天三夜了么?自己如何吐实,只奉命行事而已完成使命后拿信物去宝祥兴钱庄兑换五千两纹银庄票。”情不自禁缓缓伸手入怀探悉,只觉空无一物,由不 得面色大变,咬了咬牙,呼唤道:“在下愿意说了!” 室外喧笑之声突然寂灭,接着开锁启门。 黑衫人察见一条人影进入,仍是黑衫蒙面,道:“在下万典,另一同伴名唤伍成……。” “原来是鲁东双煞!” 万典道:“在下与伍成一月前突有一黑衣蒙面人登门求见,与尊驾装束一模一样,手持师门信物令我等赶来南昌府听信待命,尊驾当知我辈江湖人物规矩认物不认人……。” “这个兄弟知道!” “昨晚在客栈黑衣蒙面人又手持信物命我两潜入徐三泰家中狙杀辣手罗刹展飞虹,事后去宝祥兴钱庄各领取五千两庄票。” “黑衣蒙面是同一人么?” “不是,伍成不幸遭绝毒飞针反噬身亡,在下猛萌逃念,逃离徐宅赶向钱庄以信物换取庄票,不料……。” “万老师不要说下去了,故而教东主说你们鲁东双煞不过是两名小卒而已,问不问都无关紧要,这样吧!万老师暂委屈片刻,待兄弟禀明东主是否释放还不一定,不过万老师至少不会死。”言毕虚空在万典身上点了一指快步转身离开石室而去。 口口口 万山迂-,峰峦起伏,山道上现出一条迅快矫捷的老者身影。 这条山道可至九江口,较官塘大道可省却两百里途程,但需攀山越岭险境崎岖,又过于冷僻,故行人视为畏途。 山径弯道处一株古樟树下隐约可见一座长亭,这老者跨入亭内不禁惊噫出声。 靠壁长条石板上竟睡了一个黑衫汉子,睡得很浓,鼻息呼呼。 老者正是在宝祥兴钱庄内与风雷镇八方程乃恭晤面的匡姓老者,忖道:“莫非我匡残眼花了不成,万典兄会睡在此处?其中定有蹊跷!” 匡残身受程乃恭所指使,而伍成万典鲁东双煞却是奉匡残之命狙杀展飞虹,鲁东双煞不认得匡残,但匡残却认识鲁东双煞。 鲁东双煞乃江湖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武功算得上一流好手,怎会熟睡在此亭内,匡残进入竟无所觉,此大悻常理,分明其中必有缘故。 匡残也不叫醒万典,迳望对过石板凳上坐下,取出插在胁下一支铜嘴旱烟管,装上烟丝,敲燃火石点吸,叭叽叭叽喷出一口口的烟雾。 约莫盏茶时分,只见万典动了动身子,两臂望上缓缓欠伸,双眼未睁,自言自语道:“好累!” 万典慢慢睁开双目,仰视亭顶,只当自己尚囚在石牢中,猛感体内血气渐已畅通,不禁大喜过望,翻身坐了起来,一眼瞥见对面坐了一个花白猬须,狮面豹睛老叟,手托旱烟管目光——逼视着自已不由脸色一变。 匡残咧了咧嘴淡淡一笑道:“鲁东双煞,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日为何落了单?” 万典闻言更是一惊,瞧出匡残也是武林人物、功力似高深不测,道:“老丈为何识得在下?” 匡残呵呵大笑道:“双煞横行鲁东,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这还要问么?”说着面色一沉,接 道:“万老弟,你尚未答覆老朽之言!” 万典乍睹匡残之下,还以为自已是匡残救出石室,继知非是,但自已何以来到此处甚感茫然,不禁踌躇未答。 匡残突面现惊诧之色道:“万老弟的武功似为人制住穴道,照鲁东双煞习性,老朽如此问话,恐毒手猝发不死即伤。” 万典忽离坐扑出,拾指箕张微钩,身化飞鹰攫兔,凌厉迅猛抓向匡残双肩穴道。 匡残似视若无睹,仍端坐不劲,待万典拾指锐厉劲堪堪触及眉头,上身迅疾一侧,铜嘴烟管疾点而出。 万典只觉两臂肘骨被千斤重-敲击,痛微心脾,不禁张嘴狂-出声,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望墙上急掠了去。 匡残左掌迅疾若电一抓一送,将万典送向原坐处跌下。 不言而知万典摔得着实不轻,咧嘴滋牙,哼哼不绝。 匡残好像无事一般,仍叭叽叭叽吸了一口烟,笑道:“其实我老人家是多此一问,你们两个奉命去狙杀展飞虹,不幸失手一死一逃是么?” 万典闻言不禁脸色惨变,大惊道:“老丈是如何知道的?” 匡残冷冷答道:“老朽当然知道,你我均是一条线上的人,要知失手败逃处刑之惨非你所能禁受,何况尚殃及家小亲朋无辜。” 万典机伶伶打一寒颤道:“你老是……。” “不用多问?”匡残摇手道:“万老弟,你将失手经过情形详细告知老朽,不许隐瞒丝毫, 老朽或能指点你一条生路!” 万典震惊匡残武功精湛,更凛明处刑之惨,逐苦笑一声-出详情。 只见匡残面色频频变异,暗暗心惊,忖道:“恐怕江湖之内即将剧变,血流成渠,积尸如山,不论黑白邪正,都是我炎黄汉胄,何忍眼见生灵涂炭,精英丧折险尽,可惜老朽势单力薄,无可奈何!”遂望了万典一眼,道:“万老弟是说安然逃出徐三泰宅中,不料抵达宝祥兴钱庄前突遭人暗算被擒,之后又被糊理糊涂送至此处。” “正是!” 匡残不禁心神猛凛,忖道:“看来自己行踪亦为对方采悉,预知老朽所择途径,赶先一步将万典留置亭内……。”他不敢望下想下去,面色突变,低喝道:“老朽瞧瞧外面是否有人潜伏窥听。”身形疾闪出亭。 片刻返身入亭万典道:“你老有无发现!” 匡残低声附耳密语道:“万老弟知道么?……。”突伸指点在万典死穴上,伸臂扶起万典尸体窜出亭外掠向绵密森翳丛林中放下,自言自语道:“非是老朽心辣手黑,实则免你殃及无辜,何况你们鲁东双煞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此老朽当年过之无不及,死不为过!” 双掌连抓带挥,草土飞扬,片刻之间挖成土坑,将万典尸体放下掩埋。 蓦地,身後远处传来险恻恻冷笑道:“委实手辣心黑,杀人灭迹!” 匡残疾地旋身右掌一挥而去。 劲风如潮,力逾千钧,一株大树咔喳大响中断,上半截飞出两三丈远堕下,枝叶溅飞,尘土弥漫。 匡残凝目望去,只见断株之後冉冉现出一个身高八尺,穿着一袭镶黑土黄长衫,瘦削长脸,苍白无髭中年之士。 这人双目开合之间,精芒如电,寒森冰冷,慑人心魄。 “是他!”匡残心神猛震,暗道:“姜翰林还活在人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三十年前姜翰林凶残狠毒,恶名久着,黑白两道无不侧目,匪号九尾蝎子武功超绝。 姜翰林注视匡残良久,才桀桀狞笑道:“你不是魏九公么?岁月不饶,你也老了,老夫几乎认不出你就是当年的魏九公。” 其实姜翰林已年逾七旬,只是有的人不容易出老,头发更乌漆黑亮,不见半根银白。 “不错,老朽正是魏九公!” “好!”姜翰林目蕴杀机,沉声道:“二十年前你我那旧帐也该清偿了!” 匡残哈哈大笑道:“人不死,债不烂,老朽无不接着!”将烟捍插在胁下。 姜翰林与匡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出手,只见两条人影纵跃腾挪如飞,掌影漫天,生死猛转。 只听姜翰林阴恻恻笑道:“魏九公你死定了。” 但见匡残踉跄跌出两步,目露怨毒之色,厉声道:“姜翰林,你还是一如往昔的卑鄙!” 姜翰林道:“姜某找你不是一天,深知你将姜某武功及暗器路数摸得一清二楚,殃不知姜某已练成蝎尾针,能伤人於无形,置-护体也无用,姜某今天不要你痛快死去,使你受尽折磨才可消除姜某心头之恨!” 匡残暗暗叹息一声,身受三支蝎尾针,均-向要害重穴相距分毫,虽及时封闭穴道,却再不 能施展武功。 须知兵家致胜之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匡残虽有一身上乘武功,囊中也有不少狠辣暗器,但一切均归之於无用。 姜翰林身法快极,一晃落在匡残身前,伸手掀下匡残下颚,冷笑道:“首先要叫你呼救无门!” 匡残目中射出怨毒火焰,忖道:“也是自己昔年作恶多端之报,近年虽欲悔悟向善,但陷溺已深,无法自拔。” 姜翰林五指缓慢伸出,卸下双肩笋骨、右脚飞踢匡残双腿穴道。 轰嗵一声,匡残跌在於地。 姜翰林两指飞点了九处阴穴。 匡残只觉飞麻袭体,宛如万蚁噬身,这滋味比死都难过些,张口呵呵怪叫出声,涕泪涌溢,全身战颤不己。 姜翰林目注匡残,嘴角泛出狠毒得意阴笑。蓦地,姜翰林神色大变,只觉双足疾麻无法动弹,身后忽转出一个丰神潇洒的儒衫少年。 少年右手摸了摸肩头剑柄,摇首微笑道:“在下不愿杀你,因为你也是中了在下的暗算,杀之不武。” 姜翰林暗暗冷笑道:“老夫双手可以杀你。”意随念动,两臂疾伸。 那知才一伸出,真力全泄,双臂倏地垂落,姜翰林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微笑不答一转身解开匡残穴道,接上笋骨,道:“匡老,其实若凭真实武功,姜翰林定 然败在匡老双掌之下。” 匡残一跃而起,打量了少年一眼,猛地忆起程乃恭,言说过这位少年姓名,一身武学似高深莫测,抱拳相谢道:“少侠是否就是简……” 这少年正是简松逸,忙制止匡残说下去,朗声道:“匡老知道就好,无须宣於口齿,希望今后匡老请勿提及今日之事片言只字。”说者已自转过身去,冷笑道:“姜翰林,在下决不会杀一个并无战搏能力之人,但你委实该死,饶你不得,这样吧,在下为你解开被制穴道,倘你胜得了在下,便可饶你不死!”言毕伸指解了姜翰林被制穴道。 姜翰林恢复自如,五指望怀中摸去。 简松逸道:“你身上除了腰擎一柄软剑外,其余蝎尾针等物俱被在下收去,休要妄念暗袭,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姜翰林就知今日遇上极为辣手强敌,陡地一个仰腰侧窜出七八丈外,双足甫一沾地,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简松逸已自阻在身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还是那句老话,只要胜得了在下便可饶你不死。” 姜翰林目中怒火猛炽,伸手疾拍腰际,迅疾无比撤出一柄寒芒如电的软剑,一式“江河怒捷”挥出。 他那拍腰抽剑出招几手在同一时间完成,端的奇快已猛,凌厉无俦。 匡残不禁暗喊道:“要糟!”忽见简松逸肩头寒光暴闪了闪,身形飘闪开去。那姜翰林软剑己脱手飞出,姜翰林木立如鸡。 须臾,姜翰林自颅至尻中分裂开两半,五脏六腑随着鲜血涌溢流了满地…… 简松逸那柄长剑依然还在肩头,似根本没有出鞘一般。 匡残不由惊得呆了,暗道:“自己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法!真可以说是开了眼界啦!”忙走了过去,抱拳一揖道:“大德不足言谢,老朽与姜翰林同是一丘之貉,死有余辜,为何少侠赐以援手相救?” 简松逸道:“就凭匡老在宝祥兴钱庄和程乃恭所说的话,为人不可以怨报德,足见匡老还有人性在,在下何能不加以解救。” 匡残从辨认出简松逸就是程乃恭曾提及过那位武功高深莫测的少年,胸中已是了然若揭,一切经过都堕入对方安排之下,不禁长叹一声,道:“少侠,老朽……” “请勿提为何与程乃恭沆瀣一气有不得已苦衷,在下并非施恩索报之人,倘非姜翰林猝然现身,在下还要一路尾随匡老,侦明程乃恭的毒计。”简松逸仰望云天,长长叹息一声道:“家师尝夜观天象,言满清气数正旺,前明志士虽不屈不挠,力图中兴匡复汉室恐难如望,但谋事在人,极不济也要使浩然正气遗留在天地间,永植於炎黄世胄子子孙孙心中。”说着望了望匡残一眼,又道:“我等决不能使清廷鹰犬阴谋得逞,因长江镖局失镖意图掀起江湖间一场血腥相互残杀,所以在下致力於消弭,使武林元气保存。” 匡残黯然叹息道:“得闻少侠之言,宛如当头捧喝,大梦初醒,老朽决竭尽绵薄,以赎前愆,少侠知道么?程乃恭与老朽仅是走卒以供驱使而已!” “在下知道,匡老无须为难,只听命行事以免败露贻误大局,匡老此行是否与展飞虹姑娘其师有关?” 匡残不由大惊失色道:“少侠真乃神人!”遂附耳密语良久。 简松逸摇首慨叹道:“程乃恭味尽天良,甘作鹰犬,其行可诛,看来匡老还是按原定之计行事免启疑窦,在下也可免除长途跋涉。”说时忽踪身一跃,检起姜翰林一柄软剑一跃而回,笑道:“好一柄缅钢软剑,在下本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在下一时心急,未曾探出姜翰林来意是否与程乃恭有关。” “老朽也有此疑。” 当下两人挖掘土坑殓葬姜翰林尸体后,简松逸在林中取来一蓝布包袱,内有酒菜肉包乾粮,择一山石上相对痛饮,商谈日後行事之计。 酒逢知己干杯少,匡残发现简松逸学识渊博精深,心智武功无一不超绝群伦,受益良多,不禁大为钦服,相见恨晚。 日薄西山,两人才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口口口 铁瞻孟尝徐三泰府内依然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接来送笈,徐三泰周旋其间,谈笑风生,一如往昔。 其实,内宅一团纷乱,擒龙手陆慧乾等群雄相继返回,唯独不见简松逸踪影,尤其展飞虹芳心如焚,柳眉深锁。 金狮镖局总镖头追魂金刀李震涛道:“李某与丁老师渡江前往长江镖局,局内原有事在外的镖头俱已闻迅纷纷赶回,将李某两人接待在大厅内叙话,因程乃恭於内室书写极礼邀约同道卧拳,恳请稍待。” 东方旭望了陆慧乾一眼,道:“言谈之间,可曾闻及颜中铮下落么?” 李震涛答道:“没有,约莫一顿饭光量过去,程乃恭果从内室走出,手持一叠函礼,连声致歉,呀咐镖师分途携带书函邀约助拳友朋同道。” 小达摩江上云道:“目前颜中铮下落成谜,虽说程乃恭知其隐藏之处,但俱是我等猜测之诃,我等非探出其下落不可,才能获知实情!” 东方旭颔首道:“老朽也有此意,不过说来容易,却茫无头绪做来极难!” 忽见一家丁匆匆奔入向陆慧乾禀道:“陆大侠,门外有一姓陆的姑娘求见,自称系陆大侠的幼妹。” 陆慧乾哦了一声,双肩猛扬,欣然笑道:“这丫头怎么也来了?”立起匆忙走出。 展飞虹只端坐着愁眉难舒,一言不发。 东方旭坐在一旁,目光注视着展飞虹,面现似笑非笑神情。 展飞虹察觉不禁玉靥霞生,嗔道:“老英雄,干吗盯着人家嘛?” 东方旭呵呵一笑道:“老朽也被姑娘叫得糊涂了,一会儿老前辈,一会儿东方老师,如今又是老英雄,老朽委实不知道在展姑娘面前还是长辈?抑或平辈?唉,老朽知你平日爽朗大方,无异须眉,怎么这几日竟魂不守舍,说话颠颠倒倒!” 展飞虹羞得直蹂双足,娇嗔道:“前辈为大不尊,这是怎么啦!” 说时只见擒龙手陆慧乾偕同一年方二九,明眸皓齿,容貌端丽紫衣劲装少女进入,笑道:“此乃陆某幼妹名唤慧娥。”说着一一代为引见。 陆慧娥瓠犀微露,齿若-贝,媚而不冶,端而不艳,只觉秀在骨子里,仪态若可方物。 展飞虹与陆慧娥一见投缘,向陆慧娥问长问短。 陆慧娥有一句答一句,转声低语,答词甚为得体。 擒龙手陆慧乾呵呵大笑道:“家父家母晚年生此幼妹,视同掌上明珠,宠爱异常,难得幼妹并未恃宠而娇,全家上下无不对她敬爱有加,还有一身武功,老朽会的她都会,她会的老朽瞠乎其后。” 陆慧娥娇嗔道:“大哥,这不是存心拆小妹的台么?” 忽闻外面传呼道:“简少侠到!” 内宅客厅自简松逸现身进入,气氛为之一变,群雄心由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陆慧乾为简松逸引见其幼妹陆慧娥。 简松逸微微一笑抱拳道:“陆姑娘好!” 不知怎地,陆慧娥玉靥霞生,裣-一福道:“简少侠好!” 此刻展飞虹笑靥如花,道:“少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另一贼徒追上了么?” 简松逸不想把事宣泄,暂予守秘,答道:“在下迟了一步,被那厮穿入拥塞人群中逃逸无踪,因此在下过江前往长江镖局暗暗查探!” “少侠也为了长江镖局么?”追魂金刀李震涛道:“李某也同丁老师去了长江镖局,怎么未见少侠?” “在下仅在长江镖局外四周巡视,瞧瞧是否有可疑人物徘徊,回途时发现镖师们纵骑而出,谅是奉命邀约同道。”简松逸望了展飞虹一眼,道:“展姑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在下所料不错,这谋之人必杀姑娘而后快,狙袭暗算亦必层出不穷,宜时加小心,以免不测。” 展飞虹闻言芳心一甜,不禁大为感动,道:“承蒙少侠关注,不胜感激,飞虹仅是武林未学 晚辈,为何非要致我予死地而后快?其中原因委实理解不透?” 简松逸微笑道:“道理十分简单,姑娘已是成名人物,若遭暗算,令师必然激怒下山寻仇,从此江湖永无宁日矣,还有……”说时面色微微一变,似想起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但又不便出口,语声忧然而也。 展飞虹说道:“还有什么?少侠为何欲言又止?” 简松逸太息一声道:“端凭臆测,自以为是,莫因在下杞人忧天之想法而导入歧途,虽百死莫赎罪愆!” 展飞虹格格娇笑道:“你看你说得这么严重?你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嘛!” 突闻小达摩江上云双掌一挥,整个大厅内灯烛全熄,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群雄不禁一怔,只觉厅外悠悠送入一阵阴风,冰冷刺骨,接着一片啾啾鬼声飘浮无定,阴风阵阵送入一点两点暗蓝色鬼火。 鬼火一现,隐隐可见数具有形无质魅影,哭叫道:“展飞虹贼婢还我命来!” 语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展飞虹大怒,咤道:“鬼域伎俩,姑娘何惧之有!”剑已出鞘,势如雷霆天怒,刺向鬼影。 简松逸则掠向厅外,扑向阴风送来方向,右掌缓缓送出,只见一只肉掌变成赤红如火,热炙烈焚。 蓦闻哇的一声怪鸣,一条黑影冲空腾起,简松逸曲指一弹,一点飞星如矢离弦般击中那条黑影,煞时涌现熊熊烈焰把那黑影吞噬如断线之鸢般坠地,转眼已燃成一堆枯灰。 大厅内阴风立止,阴风乍起时,群雄们惊觉有异,陆慧乾牵着幼妹陆慧娥疾掠向后厢而去, 小达摩江上云掌灭灯火后,即喝命群雄速退,只有展飞虹关心简松逸未即离开,闻徉鬼魅呼骂声大怒挥剑出手。 俟简松逸掠回厅内重新燃亮烛火,只见展飞虹倒在椅角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大惊失色。 群雄返回内厅,见状不禁相顾骇然。 小达摩江上云于是叹息道:“阴风一起,江某便知是酆都天罗洞主手下施展阴风残魂邪法,-命速退暂避,展姑娘系天罗洞主阴磷断魂砂所伤,非天罗洞主独门解药莫救,此去酆都迢迢万里,为之奈何?” 简松逸道:“在下身旁正有一粒解救阴磷断魂砂独门解药,可否请陆姑娘抱入内室,容在下施法解救!” 陆慧娥低应了声:“遵命!”玉臂伸出欲抱起展飞虹。 “且慢!”简松逸抢先抓起展飞虹,歉然一笑道:“在下忘怀了展姑娘身罗阴磷断魂砂,旁人误触立即感染,几乎铸成大错!” 陆慧娥双眸睁得又圆又大,愕了一愕,说道:“难道少侠就不惧感染吗?”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救命如救火,稍时再详告陆姑娘!”扶着展飞虹走向客室放在榻上。 可怜展飞虹浑身如冰冻一般,牙关紧咬,面色已是青紫,不言而知所罹塞毒巳深。 简松逸掀下层飞虹的下颚,取下一颗清香扑鼻丹药喂入展飞虹口中将下颚合上。 这时徐三泰已闻讯赶来,见状惊道:“老弟,你真有天罗洞主独门解药么?为何还不见醒来?” 简松逸道:“展姑娘所罹寒毒已深,非在下与她打通穴道,无法即时回醒,但……”,面现 极为为难之色。 东方旭正色道:“我辈武林人物,行侠仗义,通权达变,岂可拘泥於礼数,嫂溺援之以手,少侠於速速打通展姑娘穴道吧!” 简少侠红着一张脸,颔首道:“在下遵命!” 徐三泰道:“我等去厅内-话,不要使简老弟分神!” 群雄随着徐三泰退了出去,一面问及详情并察见厅外妖人被烧成一具枯炭,知妖人已除,不禁额手称庆。 小达摩江上云道:“天罗洞主自败在佛陀禅师佛法後,便立下誓言不出文罗洞外一步,门下七弟子亦遵誓自愿长随为伴,永不为恶,难道时隔十数年,便自废誓言为了何故?” 徐三泰道:“内情恐非为你我所想像,情势愈来愈复杂险恶,必须从长计议!” 忽见简松逸由内厢飘然走出,掌心托着一把暗蓝色阴磷断魂砂,大小不一,大者如同粟米,小者宛若细砂,数达二三十颗,微带腥臭气味。 小达摩江上云道:“妖人真个居心狠毒,阴磷断魂砂十粒即可致人於死,如许之多,难怪独门解药服下后不能立即回醒!” 展飞虹满面娇羞走了出来,道:“妖人现在何处?我非将他磔骨成灰难消此恨。”说时直对简松逸白眼。 东方旭哈哈笑道:“妖人现在厅外园中,恐姑娘无法得偿心愿!” 展飞虹不知妖人已焚毙,不禁一怔,心疑妖人必遭生擒活捉,翩若惊鸿般疾掠出厅而去。 简松逸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细颈阔口澄黄瓷瓶咬拔瓶塞,将阴磷断魂砂倾入瓶内,道:“在下 意欲以其人之道反治其入之身,非逼出天罗洞主萨磊吐出隐情不可!” 擒龙手陆慧乾推了幼妹陆慧娥一下,低声道:“展姑娘为何尚不见返回厅内,你去瞧瞧!” 陆慧娥盈盈走出厅外,只见展飞虹捩亮了把油火摺,站在一堆焦骨前若有所思,也不惊动展飞虹,悄无声息走前。 原来展飞虹在想方才简松逸施救情景,解药服下后已然回醒,只是遍体如浸在寒泉内一般,又口噤不能出声,羞於睁眼。 只觉简松逸两指如电点了自己身上十数处穴道,双掌按在胸前,两股热流循穴缓缓攻入,血脉冻凝渐解运行周天,由慢而快,冲开破阻,猛感热如为焚,不禁嗯咛出声呻吟。 那知简松逸双掌迅快移动抚摸,更是娇羞不胜,欲推开坐起,却又穴道受制无法动弹,不禁羞愤欲死,暗道:“简松逸,你胆敢乘机妄施轻薄,看我饶得了你!” 须臾,只觉简松逸双掌已停,半晌不见动静,不敢睁开双眸,最后终於忍不住启开眼缝一线发觉简松逸身影已杳,穴道亦已自解,弹身跃起,站在厅后偷听他们说话,才知有点错怪了简松逸乘机轻薄。 回忆前情,不觉低垂粉颈,霞飞双靥。 蓦闻身後传来一个沥沥莺声道:“展姐姐你是怎么了?” 展飞虹啊了一声疾转娇躯,嫣然笑道:“我是在想,妖人是如何焚毙的?为何不将其生擒活捉?” 陆慧娥道:「小妹也不知详情,只知简少侠发现姐姐已遭了暗算僵倒在地。” 展飞虹熄灭手中火摺,拉着陆慧娥道:“走,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内厅业已摆上一席丰盛的酒宴,天时已晚,群雄晚餐尚未进用,再也是替展飞虹压惊,一见二女即起身延请入席。 酒宴之际,小达摩江上云突想起一事,道:“简少侠,江某尝听自传闻,谓阴磷断魂砂狠毒无比,一中人体,立即透衣因人体热力化为毒烟穿入毛孔循血攻入脏腑,适才少侠收了一掌断魂砂,少侠用何方法吸出还原?”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展姑焕功力深厚,虽罹受断魂砂,但体内真气自生抗拒排斥,又服了独门解药,砂毒更是逆回,在下不过用吸字诀将砂毒吸出使其还原,望请诸位不要讥笑在下班门弄斧才好!” 群雄知是谦虚之词,纷纷推誉夸赞。 展飞虹暗道:“怪不得他双手在自己身上移动抚摸,只觉黏吸力道甚大,血行反流,原来是吸取砂毒,这么说来自己到错怪了他了。” 徐三泰忽长叹一声道:“凶徒妖人再次侵扰,幸亏均化险为夷,寒舍不能增添人手预为防范之故恐遭受官府之忌,清廷严禁我辈江湖人物蓄养武士,结党成群,因此老朽舍下仆役均多不知武功,以免被诬谋叛之罪!” 东方旭道:“这点我等均知,小弟家下也是一般,每隔三月街须帖禀当地官府将三月来舍闲出入宾客举动告知,不容丝毫隐瞒。”言下不胜慨叹。 陆慧乾道:“方才那妖人未及逃出,被焚成一具焦炭,少侠是用何物使其烧毙?” 简松逸目露茫然之色道:“在下也是不解其故,妖人腾空脱逃之际,忽全身火起,烈熊熊堕下,转叫之间已烧为一堆焦炭枯骨。” “不妙!”陆慧乾面色一变,道:“妖人必有同党,今晚再次受袭定然难免,我等须严加戒备!” 展飞虹柳眉一扬,冷笑道:“凶邪既是冲着我展飞虹来,理应由我展飞虹单独接着。” 东方旭呵呵大笑道:“这不过是藉口而已,其实老朽等无一不是对方眼中之钉,非拔之而后快,岂独展姑娘尔。”言毕商量今晚如何戒备布伏之策。 饮用既饱,徐三泰立起,道:“倘陆贤弟猜测不错,凶邪来犯必在三更后,诸位且请暂歇息片刻,老朽尚须吩咐家下人等藏身不出,以免波及!”抱拳辞席向厅后内厢走去。 简松逸亦离席相随,进入内厢,低声道:“徐伯父,小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三泰阅言大感惊愕道:“老弟,为何这般称呼?有话只管说出,老朽决不为忤。” “小侄疑心他们中有与官府中鹰犬互通声息之人。” 徐三泰不禁面色大变,说道:“老弟是否察觉有异,他们均与老朽肝胆相照,交情深厚,似无与官府鹰犬互通声息之人。” 简松逸道:“小侄虽有心疑,却不敢妄断诬指,譬如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实难料到他竟是为虎作伥之辈!” 徐三泰目露骇异之色道:“老弟,你也瞧出了么?唉,此事委实云谵波谲,也许程乃恭难言之隐,所以非至水落石出,无法妄下定论。” 简松逸沉吟须臾,方道:“小侄须往抚署一探,务请守秘,小侄去去就来。”话落人去疾杳。 第五章 釜底抽薪 惊涛拍岸,溅珠喷玉,一处江岸乱石嶙峋,静悄悄地一无人迹。 一-新月悬空,散出迷蒙光辉,江上渔火点点,夜景凄迷如梦。 蓦见三条黑影疾掠如飞奔向江岸而来,停身在一块亘石之上,隐约可见那三人肩带兵刃,身着劲装捷服。 只听一人道:“怎么未见二哥,他早该来了!” 忽地乱石丛中腾起一声长笑,六七条身影一鹤冲天拔起落下,将三人围住。 来人正是官府鹰犬日月双环易焕堂及吕霸胡通黎丽珠胡严珠,尚存一双面目阴森老者共是七人。 易焕堂桀桀怪笑道:“郭启伦,你那老二恐永无与你们见面之日了,乖乖地束手就缚,归顺老夫,包你们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郭启伦一行共四人,乃前明义侠,一闻易焕堂之言知其义共生死的二弟业已被害,郭启伦虎目中不由涌流泪珠,厉喝道:“逆贼,你也是汉人,为何助纣为虐……” 骂声未了,易焕堂大-道:“住口,速速拿下!” 吕霸胡通及一双面目阴森老者立时扬刃扑向郭启伦三人,展开一-生死凶搏。 郭启伦三人武功不弱,剑招凌厉,一盏茶时分过去,吕霸四人已落下风。 忽闻惨叫腾起,一双面目阴森老者已在剑下殡命倒卧在血泊中。 接着剑芒疾闪,胡通一颗六阳魅首离肩冲起堕向远处。 郭启伦三人俱已带伤,身上呈现多处血口。 胡姥姥目睹侄儿惨死剑下,厉-一声,铜棍一式横扫千军猛挥而出。 黎丽珠咯咯一声娇笑,人随剑出,剑幻六出飞花,寒芒点点洒空袭去。 易焕堂正欲撤出肩後日月双环欲亲自出手将郭启伦生擒活捉,忽闻身後随风传来苍老语声道:“易大久!” 语声入耳易焕堂就知是什么人了,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旋身转面,只见十数丈外沙丘上并肩立着文士超及瞿大刚两人,忙飞跃而去落下抱拳躬身道:“文老,瞿兄,为何知在下在此?” 文士超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从吴城折回前往抚署探望抚军,问及易大人,蔡抚军见告详知,易大人又做错了,大内已设下奇计,请江湖上风波迭起,自相残杀,可收兵不血刃之功,须知长线钩大鱼,严禁官府参与其事,郭启伦不过是小卒而已纵然擒住也难从其口中问出什么,万一弄巧成拙,易大人你吃罪得起么?” 易焕堂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嘬嘴打出一声尖锐唿哨。 胡姥姥黎丽珠吕霸三人闻听哨音,猛地腾起掠回。 郭启伦三人已然受创沉重,危在顷刻,见胡姥姥三人撤走,郭启伦忙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三人疾逃离去。 胡姥姥正欲张口,易焕堂沉喝道:“你们先回去,我等已中了诱敌之计,快走!” ; 胡姥姥黎丽珠吕霸不敢违忤,遵命转身迅快如飞离去。 文士超道:“易大人,你我返回抚署後再作长谈。” 口口口 日月双环易焕堂虽是五品官职,却因大内铁手侍卫之故,居然能舆督抚平起平坐,桀傲不驯督抚也无可奈何,敢怒而不敢言,但面对文士超,如老鼠见了猫般胆战心惊,恐文土超一怒送了性命。 回到抚署,抚军大人对文士超瞿大刚极为恭敬,文土超亦谦恭有礼,易焕堂平日狂傲之态,俱收敛一空。 文士超舆抚军寒喧片刻,立即告辞,易焕堂肃容引文士超二人去自己居室。 胡姥姥黎丽珠吕霸三人已然先在,目睹易焕堂文土超瞿大刚进入,忙以礼相迎。 易焕堂察觉胡姥姥目中含蕴悲痛不念之色,冷冷一笑,道:“胡姥姥,本座知你悲痛令侄惨死,郭启伦三逆即将成擒,要知再过须臾敌援赶至,我等无一幸免,你若不信,不妨命吕霸前往江滨替令侄收尸,便知本座之言不虚。” 胡姥姥面现犹豫之色,道:“首领,岂可让吕霸只身涉险,老婆子与丽珠意欲同往!” 易焕堂目光投向文土超,不敢作主。 文士超将须稍一沉吟,答道:“他们目的意在易大人,三位要去江滨收尸料想无妨,但不可恃强慎防暗算。” 吕霸躬身道:“多谢文老,属下等这就去了!” 易焕堂目送吕霸三人走去後,向文士超道:“文老还有何训示?” 文士超叹息一声道:“易大人千万不能轻身涉险,万一身遭不幸,岂非赣境群龙无首,自生 混乱不可收拾,老朽意欲晋京面告总领大人把易大人调回京城。” 易焕堂闻言不禁面无人色,忙离座跪膝道:“文老开恩,请予成全,属下调回京城必以办事不力之罪降职,刑责亦处难免。” 文士超微微一笑道:“易大人请勿误会,老朽乃是一片好意,易大人倘继续在南昌府必罹杀身之祸?” 易焕堂心神猛凛,大惊道:“文老,这却是为何?乞请明告!” 文士超长叹一声道:“易大人不愿调返京师,除非……” “除非什么?易某决不敢违忤。” 文士超沉吟良久,方道:“老朽有话奉告,但出自老朽之口,入易大人之耳,决无第三人知情,不慎泄漏必祸不旋踵。”说着附耳密言。 瞿大刚则走离立在窗前,凝望窗外景物。 易焕堂面色大变,唯唯喏喏称是,道:“属下遵命!” 文土超正色道:“决不能舆他当面联系,除非徐三泰府内有我等卧底之人,他必要时或通由卧底之人联络易大人。” 易焕堂立即向一座木橱走去,掀启橱上铜环左旋五转,右旋回转,只见橱身缓缓移向一侧,墙壁露出方孔,孔内放着一只-匣。 打开-匣,取出一叠薄册,易焕堂将第三本簿展开,递向文士超手中,道“文老请瞧,卧底徐三泰宅内共是五人?” 文士超暗暗默记五人姓名,亦不翻展其余多页,合上簿册交还易焕堂,道:“老朽自会通知 他,谅他无须与易大人联络,恐身份暴露。”接着把话题转向长江镖局失镖起,江湖已生波澜,日後演变定愈来愈烈,谁胜谁败不易逆料。 易焕堂猛然忆起一事,暗道:“要糟!”面色微微一变。 文士超察觉易焕堂面色有异,说道:“易大人还有什么疑虑?” “没有,没有!”易焕堂道:“属下不过是-心吕霸三人安危!” “不错!”文士超道:“他们三人虽无性命之危,但也不能全身而退,最少也要带点伤回来。”说时忽向瞿大刚道:“大刚,你在此陪易大人谈谈,老夫现在要出外与友人晤面。” 易焕堂道:“文老,是否也需方才文老向属下提及之人晤面?” “不错!”文士超颔首笑了笑,负手慢步走出抚署而去。 瞿大刚面向窗外道:“他们三人回来了,吕霸似断了一臂。” 易焕堂不由心瞻皆寒,快步出房,只见胡姥姥掺着吕霸,后随黎丽珠。 果然,吕霸失去一只右臂,创口仍淌滴鲜血,面如金纸,头然负伤不轻……。 胡姥姥与黎丽珠似亦受了极重的内伤,黎丽珠面色憔悴,胡姥姥嘴角尚有残余血迹未曾拭乾,面色激怨神色。 易焕堂先不问究竟,急吩咐送入对面厢房歇息。文士超突飘身走了入来,面色安祥。易焕堂说道:“文老为何回来得这麽快?” “不错!”文士超道:“老朽一出得抚署,即遇上老朽所说的这位暗中护送吕霸三人返回,不信你去问问吕霸三人,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只怕他们已陈尸江滨!” 内衙忽走出一幕宾模样五旬左右老者,向文士超一揖到地,神态恭敬道:“抚军大人在花厅摆下一席盛宴,命学生恭请文老及瞿护卫一-,务请赏光!” “不敢,老朽来此已是搅扰,愧不敢当。” 那幕宾坚请不已。 “既是如此,老朽二人恭敬不如从命了。”文士超偏首呼唤道:“大刚,抚军有请。” 瞿大刚闻声掀帘而出,偕同文士超随那幕宾进入内衙。 易焕堂忙进入偏厢,只见吕霸躺在榻上,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 胡姥姥与黎丽珠各自端坐太师椅上,闭目调息行功,自疗内伤。 易焕堂也不惊扰胡姥姥黎丽珠二人,侧在榻上。 吕霸道:“属下负伤在身,不能施礼,请首领恕罪。” “无须!”易焕堂道:“本座要知道你们此行经过详情!” 吕霸娓娓道出。 原来吕霸胡姥姥黎丽珠三人出得城外奔向江滨,发现三具尸体已无,不禁相顾失色。 忽闻数声长笑腾起,只见四外冒出五个黑衣蒙面人,手执长剑,沫蒙月色下泛闪寒光。缓缓逼前。 其中一蒙面人冷笑道:“我等算准了你们还会再度前来自投罗网,只怪我等途中因事耽误,未及郎时赶至,被易焕堂逆贼离去。” 吕霸喝道:“江滨此处三具尸体何在?” “投向江心喂鱼,岂非死得乾乾净净。” 胡姥姥厉叱道:“上!”铜棍一式风卷残云挥出。 黎丽珠吕霸同地挥刃猛攻。 以三敌五,众寡悬珠,尤其五蒙面人武功极高,剑招凌厉奇诡,不到数招,胡姥姥这面已落了下风,岌岌可危。 胡姥姥算得上武林中一流好手,黎丽珠一身所学深自高人真传,尤其她那迷魂暗器更狠辣异常,无如这五蒙面人武功竟高深出奇,不要说五对三,就是一对一也无法取胜。 黎丽珠香汗淋漓,只觉力有不继,娇叱道:“打!”腕一扬,撒出一把芒雨飞针,疾为漩星电射,袭向五蒙面人而去。 那知芒雨飞针打中五蒙面人竞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并无所觉,不禁骇然猛凛。 突听一蒙面人长笑道:“我等原念你们一二人并非首恶,欲施以薄惩释放了之,你这贼婢胆敢施展绝毒暗器,饶你不得!”剑招更见凌厉。 只听一声惨叫,吕霸一只右臂齐肘断落,血如喷泉涌出。 胡姥姥突感腕脉一痛,被剑尖点中,手中铜棍脱手飞坠落地,碰的一声大响,为蒙面人左掌击实。 黎丽珠见状大惊,手中缓得一缓,亦被一蒙面人用重手法击实踉跄跌了开出。 五蒙面人疾挥长剑,欲取吕霸等姓命,忽如中重击,倒退出敷步。 只听一声断-道:“滚!” 五蒙面人发出一声闷哼,手扶右肩,似已带伤身形疾转逃去。 胡姥姥三人伤势沉重,知遇救星,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更未见五蒙面人如何受创,这时 那有心情顾及这些,胡姥姥强忍着伤痛,趋至吕霸身前点了穴道止住断处溢血,喂服了一颗丹药。 可怜吕霸因失血过多,疼痛已极,差点昏死过去。 胡姥姥又取出两粒丹药,与黎丽珠各服下一粒,扶起吕霸低-道:“快走!” 口口口 躺在榻上的吕霸向日月双环易焕堂道出详情经过。 易焕堂暗暗心惊,颔首道:“如非此人暗中相助,你们三人业已陈尸江边了!” 吕霸禀知详情时,胡姥姥黎丽珠早自运功已毕睁目醒来,胡姥姥道:“首领,此人是谁?” 易焕堂轻哼一声道:“本座若轻易泄露,必罹不测之祸!”言毕走出门外,向内衙而去。 口口口 三更。 夜已深沉,一钩新月高悬苍穹,寒星明灭闪烁,徐宅偌大的宅院一星灯火均无,除了哇鸣听噪外,寂静得出奇。 高墙外僻巷内嗖嗖忽现出六条身影,其中一人腾身掠上墙头後又落了下来,低声道:“徐三泰家内似戒备森严,不亚龙潭虎穴,恐我等有进无出,白白送十六条性命。” 另一人道:“我等奉命而来,总不能见危却步,该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到不如闯宅一闯,或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六弟豪气如云,视死如归,就凭这句话我做大哥的无话可说,但我等六人真有把握能将展飞虹制於死地么?徐三泰宅内高手如云,撇开展飞虹不说,就拿紫面韦护东方旭,擒龙手陆 慧乾,小达摩江上云等人,任谁我等均非对手,恃强闯入无异自投虎口! “大哥说的不错,乾脆放把火烧得一乾二净。” 六人忽感肩上一麻,立时口噤无法出声,-足维艰,不由面色惨变,却又不见暗算他们之人现身,只听一个森冷语声传来道:“你们都中了老夫的蝎尾针,老夫不忍你等白白送死才如此做,走吧,以免老夫又后悔了?” 蝎尾针在江湖中堪称最厉害的暗器之一,无人不知乃九尾蝎子姜翰林独门暗器,虽多半未曾见过姜翰林现踪,却提到蝎尾针即想起姜翰林其人,是二而一,一而二,根本无法分开。 六人不禁瞻寒心怵,抱着疲惫的脚步蹒跚离去…… 徐宅正门紧紧闭合,简松逸潇洒自如地飘然步上台阶,扣击门环。 “什么人敲门?” “在下简松逸。” “哦!原来是简公子!”重门隆隆开启,只见一老家人堆着满面笑容,道:“老爷子见公子这么晚尚未回来,正忧急如焚,现在大厅内守候。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飘然入内。 大厅内倏地灯烛全亮,照耀宛如白画,响起铁胆孟尝徐三泰官笑声。 刹那闾布伏多处的群雄纷纷撤回大厅。 小达摩江上云道:“江某隐身墙隔一株盘虬密叶古樟上,发现六条身影欲侵入宅内,不知何故俱受了暗算,只听远处传来语声言他们已中了蝎尾针蹒跚逃去。”眼神不禁凝注着简松逸。 简松逸就知江上云想说什么,笑道:“在下听见了,尝闻家师嘱言这蝎尾针,系九尾蝎子姜 翰林独门暗器,别人也无法使用,如非使他,这六人欲纵火将这所宅院付之一炬。” “原来少侠都听见了!”江上云说道:“如此说来,并非少侠所为了,想那姜翰林凶名久着,绝迹江湖多年,只道他墓木已拱,骨已成灰,原来仍活在人世,但他绝不可能相助我等。” “绝不可能的事有时也可成为可能!”东方旭道:“谁叫江湖云诡波谲,敌我难分。” 陆慧娥盈盈一笑道:“简少侠为何不追踪姜翰林,或可揭开不解之谜。” 简松逸道:“陆姑娘说得不错,在下确实追踪姜翰林过,无如在下胆怯,恐遭蝎尾针暗算,小心翼翼,但已不见姜翰林踪影,显然待在下逼近时,姜翰林早就离去了。” “真的嘛?”陆慧娥眨眨眼道:“那真太可惜了!” 简松逸暗道:“这位陆姑娘看来娴静端重,其实心细如发,秀外慧中,比之展飞虹犹更聪慧,不要让她瞧出了破绽!”朗朗笑道:“在未证实之前,谁也无法认定此人就是姜翰林,可惜的是在下武功肤浅,是以畏首畏尾。”说时偷看了擒龙手陆慧乾一瞥,发觉陆慧乾唇泛耐人寻味的笑容。 小达摩江上云道:“江某料测今晚应该平安无事,我等轮番守护,也好休息睡个好觉。” 追魂金刀李震涛及一字慧剑丁源自告奋勇巡护徐宅内外。 徐三泰抱拳谢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群雄立即告辞回房而去,只有简松逸随着徐三泰走向内进书房而去。 徐三泰低声道:“贤侄可曾探出什么隐情么?” 简松逸因兹事重大,稍一不慎徐三泰泄露口风,立罗杀身之祸,遂叹息一声道:“小侄并未探出什么?亦未潜入抚署,因小侄认定此乃清廷鹰犬毒谋,谓江湖中事自应江湖个人解决,遂其 自相残杀之利,是以小侄设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计,使鹰犬相互疑嫉不敢变本加厉。” 徐三泰连连点首,目露忧容道:“贤侄言说寒舍内可能有与官府勾结互通声息的奸细,若不查明,老朽甚难安枕,。”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伯父但请放心,请如往昔一般宽厚待人,小侄胸中自有成竹。”他不敢随便吐露,决计偷出易焕堂那一叠名册,釜底抽薪,以免志士英侠惨遭荼毒,又与徐三泰叙谈了片刻告辞回房。 一跨入房内,即见擒龙手坐在床沿含笑望着自己,似守候自己返回,说道:“陆前辈还未安歇么?” 擒龙手陆慧乾手掌一摆,笑道:“简老弟,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少在陆某面前来这一套,你我平辈相交难道不成么?” “武林之内最重辈份,何况长幼有序……” 不待简松逸说完,陆慧乾已自制止,接道:“你我暂不谈这些,老弟,你今晚遇上了对手了 ?” “甚么对手?”简松逸说道:“莫非是指姜翰林么?” “不是!”陆慧乾摇首笑道:“老朽是指幼妹慧娥,她说老弟今晚非但已与姜翰林照面,而且还将姜翰林惊走!” 简松逸闻言一愕,继朗声大笑道:“在下之言句句实在,未曾与什么姜翰林照面。” 陆慧乾道:“老朽幼妹乃女中诸葛,料事如神,她说的话必然有据,老弟,你说是么?”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令妹秀外慧中,看来陆前辈并非谬与之词,不过这次令妹完全料错啦 !” 陆慧乾哈哈大笑道:“老朽但愿舍妹未曾料错,不过,老朽特提醒老弟一声,要当心舍妹一点。”言毕曳出爽朗笑声转身快步走出房外而去…… 口口口 就在这晚,赣抚在后园水阁内与文士超瞿大刚杯酒佳肴欢-,日月双环易焕堂由胡姥姥处走来加入。 赣抚察觉易焕堂面现忧容,不禁正色道:“易总领,你又何必自找烦恼,节外生枝,长江镖局失镖,即任其自然而然地发展,自可水到渠成,画蛇添足恐弄巧成拙!” 易焕堂神色恭敬答道:“大人所责甚是,卑职忧虑的是情势并非如萨督使所想像的发展?” 文士超道:“难道萨督使每一个安排均非须易大人知情么?” 易焕堂立现惶悚不安之色,道:“文老有所不知,萨督使遗下两人,怎知两人竟无缘无故失踪,若萨督使怪下罪来,易某委实吃罪不起。” 文士超深深地望了易焕堂一眼,微笑道:“本来老朽两人明日就要北上晋京,事不关已何必关心,易大人所指两人莫非就是鲁东双煞伍成万典么?” 易焕堂大惊失色道:“文老如何知情?” 文士超面色凝肃一沉声道:“易大人无须自欺欺人,府城内外无人不知伍成夜袭徐三泰宅内,捉蛇人反被蛇噬,反被展飞虹诛戮,万典见机逃去无踪!” 易焕堂胀红着脸,赧然说道:“文老,有人夜袭徐宅是真,伍成丧命也一点不假,却无人知道是鲁东双煞!” 文士超冷笑道:“因为老朽却发现万典神色惶急疾行离了府城,想鲁东双煞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绝不落单,不言而知事有蹊跷,及至闻听贼入夜袭徐宅,老朽就知是什么事了。” 易焕堂面色大变,顿足骂道:“想不到万典竟是个贪生畏死之辈,文老,这万典似取那条路径而去!” “渡江!”文士超道:“老朽亲眼目击万典登上渡船,对岸就是牛行,不是老朽说句不中听的话,鲁东双煞乃心黑手辣之辈,重利轻义,为了利害可六亲不认。” 易焕堂面色大变,低声道:“文老洞察知微,料事如神,易某望尘莫及,斗瞻相求,文老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不然易某性命难保!” 文土超道:“老朽自可守秘,不过易大人必须要将万典擒回或杀之灭口,如老朽猜测不错,双煞二去其一,万典必怀恨怨懑,倘反向操戈,易大人定难逃刑罪。” 易焕堂不禁背骨上泛上一缕奇寒,暗道:“不好,万典必是去找程乃恭。”忙离座而起,道:“文老说的一点不错,易某必须侦出万典下落?”说时忽见一戈什哈匆匆奔入,手持一支铜管递予赣抚。 赣抚自铜管内抽出一束纸卷。 文士超淡淡一笑道:“萨磊又有密令到来,老朽与大刚是否须回避?” 赣抚笑道:“文老不须回避,萨督使虽威重权大,但见了文老也要谦让三分,此着文老晋京,督使难免尚须请文老指点机宜。”说时已展开了纸卷,阅毕交与易焕堂,道:“易大人请看!” 易焕堂接过一瞧,面色更是一变,说道:“照督使谕令所言,此人应该到了,怎么易某尚未 见到,莫非途中出了差错不成?” 文士超与瞿大刚以事不关己,装作不问不闻模样,举杯浅饮。 到是易焕堂沉不住气,向文士超赧然一笑道:“萨督使谕令上派下九尾蝎子姜翰林到来相助易某,另有指示均面嘱姜翰林面告,怎么还未见到来?” 瞿大刚说道:“姜翰林还在人世么?萨督使真个手眼通天,居然能将此人网罗收为己用。” “未必!”文士超冷笑道:“姜翰林与鲁东双煞同属一丘之貉,凶残狠毒,重利忘义,与这等人打交道,如托以心腹必遭反噬!” 易焕堂心中火急,忙道:“如此说来,易某将该为何?” 只见方才戈什哈又匆匆奔入,手持一支铁管递与易焕堂,那铁管用火腊密封,易焕堂剥启火腊抽出纸卷一瞧,不禁呆住。 赣抚问道:“易大人怎么样了?” 原来这密书乃卧底在徐三泰宅内奸细手书,这说方才有六各黑衣蒙面人欲侵入徐宅之际,突遭姜翰林蝎尾针所伤惊走,只是姜翰林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文士超道:“老朽能否瞧瞧密书?” “当然可以!” 文士超接过,只见信上未落款其名,但已审明字体笔法,摇首叹息道:“老朽此刻有如隔靴抓痒之感,委实力不从心。” 易焕堂霍地立起,道:“易某必须外出,恕未能恭送文老二位请予见谅。” 文士超微笑道:“易大人客气了,请多谨慎小心,万勿轻身涉险误己误事。” “易某自当紧记。”易焕堂抱拳一揖辞出。 文士超、瞿大刚亦双双站起,言夜深更重,抚军大人明日尚要料理公务,他们南旋时必到抚署请安。 赣抚也不坚留,命戈什哈送往客房安歇。 工口口 天色蒙咙,尚未放曙,晨雾霏霏,沾衣欲湿,日月双环易焕堂神色凝重,衣袂飘飞单人只身已自渡江赶至长江镖局。 程乃恭接待至密室吩咐下人送上酒食。 “不用了!”易焕堂心浮气燥问道:“见到了万典没有?””没有!”程乃恭说道:“伍成遭了毒手,万典逃出徐宅,无论如何万典应返回宝祥兴钱庄向匡残覆命,怎知万典非但没有与匡残相见,而且那五千两银票竞兑取了黄金逃逸无踪!” 易焕堂狞笑道:“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说着略一沉吟,又道:“匡残现仍在宝祥兴钱庄么?” “匡残离去了!”程乃恭道:“程某嘱匡残前往华山琼花崖一行!” 易焕堂一闻此言,即知程乃恭毒计诡谋,冷笑道:“一个展飞虹郎如此棘手难惹,一真老贼尼未必就能如愿,恐弄巧成拙。” 程乃恭道:“成与不成程某不放在心上,至少可在武林掀起一片波澜。” “未必!”易焕堂猛摇其首,目光凝视着程乃恭,不禁长叹一声。 程乃恭心中一惊,道:“易大人心中有何烦虑?” 易焕堂遂将日来所遇经过详情说出。 程乃恭一听胡通三人丧命,吕霸断臂,徐宅外九尾蝎姜翰林现身不禁大惊失色,道:“不料事态竟越来越棘手了!” 易焕堂神色不善,冷笑道:“都是你程副总镖头自作聪明,画蛇添足,非但於事无所补益,反到弄巧成拙!” 程乃恭苦笑道:“程某意欲掀起江湖间惊涛骇浪,是以命盘邛等人三重围袭敝局,本可狙杀东方旭,陆慧乾及简姓小辈,怎知为展飞虹贼婢所坏……” “住口!”易焕堂厉-道:“幸亏你尚未参与劫镖机密,不然被你破坏无遗,从今以后不许你妄自行动,否则本座无法保全你阖府性命。” 程乃恭面无人色,嗫嚅答道:“程某遵命!” 蓦地,窗外天际遥处随风传来数声长啸。 程乃恭面色微变,道:“天已大明,江湖人物怎不顾忌惊世骇俗?” 易焕堂冷冷一笑道:“也许就是冲着长江镖局来的!” “不错,我等就是冲着程总头来的!”忽闻窗外响起一个阴恻恻语声道:“程乃恭你就出来吧!」 程乃恭大喝道:“朋友,请言明来意?” 久久未见回声,显然人已离去。 程乃恭与易焕堂一前一后掠出,发现广坪中站着七个身着玄色长衫,肩带长刃江湖人物,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断去一臂的盘邛。 盘邛一见程乃恭,不由狞笑了笑,厉声道:“程乃恭,老朽委实不曾料到你居心险恶,借刀杀人。” 程乃恭目露愕然神色,说道:“盘老师这话何意,恕程某无法理解?” 盘邛桀桀狂笑道:“老朽并非愚蠢,任你利用,你原假手展飞虹贼婢屠戮老朽属下,老朽兄弟四人联臂搏杀贼婢之际,你又暗中隐得有人将八柄毒剑撞歪,竟为贼婢所乘,断臂之仇不可不报,程副总镖头还有何话说?” 易焕堂突大喝道:“无理取闹,找死!” 盘邛双目一瞪,狞笑道:“你就是易焕堂么?别仗官势欺人,老朽等找的是程乃恭,不是你易大人。” 易焕堂哈哈一声长笑,撤出肩後的日月双环,两臂微振,轮圈索索疾转,闪出眩目寒芒。 忽闻盘邛身后一玄衣人闷哼出声,面色立变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盘邛立时反身用仅剩下的独臂扶住那玄衫人,四下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阗无一人,站在身前的易焕堂程乃恭亦未出手施展暗器模样,暗道:“长江镖局内人手均被我等制住,那巡护镖局外官兵亦被诱离,难道程乃恭又另有埋伏么?这绝无可能,来前已采查得一清二楚,为何又出舛错?一想起前情心瞻皆寒,大喝道:“我等快走!”扶起伤者,纷纷疾撤离去。 易焕堂程乃恭亦觉如堕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 程乃恭欲待追出察视究竟。 “且慢!”易焕堂摇首道:“盘邛此来事先必筹划周密,有备无患,不料变生猝然,此其始不及料,你先察视镖局内人手无恙否?让本座追踪。” 程乃恭不敢违忤,速往镖局内各处察视…… 口口口 盘邛等群邪退出镖局外约莫六七里处一座乱葬坟岗上,询问伤者伤在何处。 那伤者微弱答道:“伤在右腿弯处,只觉如蚊蚁噬系一下,先还不在意,断感麻木泛布全身胸口瓮塞。” 一玄衫老叟迅快撕裂伤者裤管,发现伤者腿弯处紫肿坟起如-一中间呈现一粟米大小红点,不由大惊失色道:“此乃蝎尾针所伤,普天之下只有姜翰林老贼才能施展,莫非他仍在人世么?” “不错,老夫还未死!” 只闻姜翰林之声,却未见姜翰林形影。 盘邛厉声道:“姜老师,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妄施暗算,莫非姜老师竞与程乃恭沆瀣一气?” “胡说,老夫虽心辣手黑,但却是独来独往,盘邛,你知道展飞虹与老夫有些微渊源,断去一臂这是你自取其咎,怨得了谁?” “所以姜老师来到长江镖局寻我等晦气。” “不错,你不该一再命人去徐三泰家内寻仇,是以老夫忍无可忍。” 盘邛不禁怒火高涌,冷笑道:“那么姜老师何不现身,以真实武功相拚,若有不济,我等死而无怨。” 只听姜翰林阴恻恻笑道:“老夫这蝎尾针生死由心,见血封喉,不然狂称江湖十大厉害暗器 之一,你以为老夫要施展蝎尾针取你等性命么?哼,老夫不屑为之,稍时展飞虹自会赶至,老夫到要见识展飞虹如何剑下追魂!” 盘邛不禁胆寒,展飞虹未必可惧,惧怕的是姜翰林必隐在一侧,如见展飞虹不敌,岂能不暗中相助,不如把话将姜翰林套住,使他不得不能但作壁上观无法插手干预,心念一定,宏声道:“姜老师,倘展飞虹不敌我等又将为何?” 姜翰林一无回声。 突闻传来一声娇-道:“谁说姑娘不是你等敌手?”一条娇俏身影惊鸿疾闪掠至,正是展飞虹。 原来展飞虹回房之际,已要就寝时忽发现枕旁留有一封书信,上书:“展女侠亲展” 当即折阅,暗道:“命我去长江镖局以此约莫六七里乱葬坟岗上,盘邛等人在此聚议,若不及时诛戮,后患无穷,落款只有文字,莫非是文老?” 她乃巾帼英雄,胆大自负,决意独自前往,书中说明赶至葬坟时刻,不得提早赶至。 展飞虹现身之际恰是时候。 三玄衫人大喝一声,同地飞身扑去,兵刃也同时出手,寒芒疾射,宛如流星奔空,辛辣狠毒,势道又猛又急。 双方身子迅快,迎在一起。 只听刺耳凄厉叫声扬起,红光暴墙,三个玄衫人已自尸分六截坠地。 展飞虹手中那柄长剑虽非千将莫邪,切金断玉如腐之春秋神吻之属,却也是千锤百链,难遇难求的上品缅铁淬铸而成,寻常兵刃遇上亦如摧枯断朽般,犀利无匹。 三玄衫人满以为联臂出刃,而且兵双内藏有淬毒多种暗器,柄上安装卡簧,一经掀发,对方立遭惨毙,岂料展飞虹出剑迅快如电,势如霹雳,非但兵双被绞成漫空星雨,而且身躯只觉一紧,立知不妙,只惊叫出声,立遭藉切尸分六截堕地。 盘邛见状又惊又怒,七人三死一伤,仅胜下自己三人,狞声道:“贼婢,你也大心辣手黑了 !” 展飞虹面罩严霜,戟指叱道:“盘邛,你一再造人生事寻仇,姑奶奶岂能饶你,与其任你变本加厉,到不如当面解决一了百了。”说着剑尖手指,冷笑道:“你们还是三人同上呢,抑或单打猛斗,姑奶奶并非嗜杀之辈,决不殃及无辜!” 其余一双玄衫人目击展飞虹剑势迅辣,一照面即剑劈三人,早就心寒瞻怯,萌生逃念,忽发现伤者面泛紫黑,两眼怒瞪,已然气绝多时,心神更是猛凛。 两人互望了一眼,知即使展飞虹落败,暗中隐藏的九尾蝎姜翰林必不坐视,逃念更坚,双双振臂穿空腾起,去势若矣,瞬眼无踪。 展飞虹倏转笑靥,道:“现在只剩下你一人了,姑奶奶也不为己甚,饶你一命。”说时剑出如电。 寒芒闪得一闪,盘邛发现同党两人遁走,又气又怒,心神一分之际,双腿各中了一剑,血流如注,只见展飞虹掉面穿空离去…… 面前忽人影一闪,现出一条身形,目光炯炯慑人…… 来人正是日月双环易焕堂。 易焕堂摇首叹息道:“一之为甚,岂可再手,盘邛,你委实自不量力,展飞虹留下你一条性 命尚不知足么?” 盘邛胸中一股怒火高涌,狞笑道:“盘某与展飞虹贼婢誓不两立,如不杀她难消此恨?” “算了吧!别再打肿脸充胖子。”易焕堂手指地面三具惨不忍睹尸体及另一蝎尾针毒发毙命玄衫人冷冷笑道:“再赔上十条性命,你也别妄想报仇!” 盘邛厉声道:“如非姜翰林从中作梗,怎可让贼婢轻易得手!” “什么!姜翰林也来了么?”易焕堂心神猛震,叫道:“他现在何处?” 盘邛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手指浑身青紫玄衫人尸体,道:“盘某同道就是蝎尾针制命!”他两腿伤口溢血虽止,却发察两足失力沉重,不言而知足筋巳为展飞虹挑断了一根,不禁面色惨变。 忽闻一声长啸传自远处,易焕堂不觉一阵发怵,暗道:“莫非是姜翰林所发?”身形疾闪隐在一块断碑之後。 只见两条身影疾如流星掠至,两人目睹盘邛及尸体狼藉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 易焕堂发现来人却是文士超瞿大刚,不禁大喜,倏地长身立起,唤道:“文老、瞿兄!” 文士超一见易焕堂现身,不禁跌足叹息道:“易大人果然在此!抚军大人险遭暗杀,幸为老朽惊走刺客,老朽两人为了寻见易大人行踪,方才去长江镖局从程乃恭口中得知易大人就在周近,又遇上两名身着玄衫江湖人物,循着来迹找来坟岗。” 易焕堂闻言骇然失色道:“竟有此事么?文老可否见告详情?” 文士超神色不耐,道:“今日端阳佳节,龙舟竞渡,蔡抚台看重坚留,但老朽两人不愿耽误公务,赶路要紧,易大人回至抚署自然明白。”一说时望了盘邛一眼,接道:“留下此人徒贻后患。”说着一掌虚空挥出。 盘邛如遇重击,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倒地气绝。 文士超抱拳略拱道:“告辞!”两条身影去势如矢、转眼已消失在远处。 易焕堂奔返镖局问知镖局人手均被点住穴道与之解开,那守护局外官兵被盘邛施展声东击西之策诱离镖局。 长江镖局既然无事,易焕堂匆匆赶回抚署而去。 口口口 且说展飞虹离了坟岗约莫出得二三里外,突见陆慧娥及徐三泰长女徐玉青迎着。 陆慧娥盈盈一笑道:“总算找着了展姐姐!” 展飞虹说道:“两位怎知我的行踪?” 陆慧娥娇笑道:“展姐姐你忘了榻上留有一封书信,落款是谁却被姐姐撕去,所以小妹等恐姐姐着了贼人诱敌之计是以赶来。” 展飞虹暗暗自责道:“该死,怎么一时疏忽留下这封书信?”遂嫣然一笑道:“多谢两位关心!” 陆慧娥道:“下书人必是武林高人,出入徐府如入无人之境?” 展飞虹笑笑道:“日後就知,我们赶回吧!” 赣江江滨人群如蚁,锣鼓震天,两岸一艘艘龙舟色彩缤纷,鲜明悦目,竞渡时辰尚未至,已自拥挤不堪。 三女那有心情观赏,迳自登上渡船过江。 船上乘客比往常几乎多了一倍,黑压压地一片,隐约只听得语声道:“此女就是辣手罗刹展飞虹贼婢么?人长得到也美艳异常,不知兄弟有这福气消受否?另外两个……” 但闻啪的一声脆响,似被挨了一记耳光,那人显然被打极重,气得哇哇秽骂出口,却又不知是谁! 陆慧娥抿嘴轻笑道:“原来他来了!” “谁?”展飞虹茫然回顾。 徐玉青低声道:“简少侠!” 展飞虹芳心甜甜的道:“他也来了么?现在何处?” 黑压压地一片,那里得见简松逸形影。 约莫半个时辰後船已泊岸,乘客陆续离舟,却未发现简松逸,连陆慧娥不觉呆住。 陆慧蛾暗道:“难道他会隐身术不成,否则飞之入水却难逃自己双眼之下。”遂低喝道:“我们快走!” 三女很快回得徐府,只见简松逸与徐三泰在大厅内低声-谈,面色凝重。 徐玉青道:“爹,简少侠是刚才回来吗?” 徐三泰面色微愠道:“你这丫头愈来愈不像话了,简少侠在此与为父商谈正事,一大早起就片刻未离,什么刚才回来?” 徐玉青不敢言语。 陆慧娥忖道:“自己决不会看走眼,难道天下竟有如此一般相像的人,不,徐前辈一定隐瞒了什么?” 展飞虹因在渡船上未曾瞥见简松逸,也不知陆慧娥之言是否实在,当然更未便再说什么?遂道:“陆老师等他们何在?” 徐三泰道:“一早有刺客侵入抚署行刺赣抚,虽未得手,却震动了府城内外,陆老师他们去探听消息去了,老朽臆测刺客并不志在赣抚,而是另有企图,是以老朽与简贤侄推测行刺动机!” “有结论么?”展飞虹柳肩微扬道:“简少侠认为如何?” “在下愚昧,无法妄加臆测。”简松逸偏首一望陆慧娥,笑道:“曾闻陆大侠之言,说陆姑娘为女中诸葛,料事如神,展姑娘不妨请教高明。” 陆慧娥不禁霞生双靥,娇羞不胜道:“别听家兄胡言!” 简松逸道:“陆大侠为人耿直,不论亲疏,决不会妄自推誉,因此在下确信令兄之言并非子虚。”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欣逢端阳佳节,有什么烦恼不如摆在明天,何况刺客与我等毫无瓜葛,谈它做甚。” 只见看守大门苍头走入禀道:“易大人求见?” 徐三泰忙道:“就说老朽出迎!” 三女立郎退入内厢。 只有简松逸仍端在於厅内,负手观赏一幅前人名家山水,吟哦题句。 徐三泰迎着易焕堂进人大厅,易焕堂一见简松逸,不禁面色微变,肃然抱拳答笑道:“简少侠也在此作客,欣会!” 简松逸转身抱拳答道:“易大人请坐?” 易焕堂落座后,道:“顷闻昨晚贵府又遭贼人惊扰,易某料知又是盘邛寻仇,府城重地,那容宵小猖獗,为此易某侦访贼徒隐匿之处,不意展女侠较易某抢先一步,将盘邛等人诛戮,大患得除,从此可-安宁。但易某离开抚署,竟有刺客侵入妄图刺杀巡抚大人!” “有这等事么?”徐三泰佯惊道:“不知巡抚大人可曾受伤么?” “幸被驱退,巡抚大人仅受惊吓而已!”易焕堂抱拳一拱,道:“徐老爷子交游极广,水陆黑白两道江湖豪雄无不推崇备崇,易某斗瞻相求,徐老爷或可查出刺客来路!” 徐三泰面有难色,沉吟未答。 简松逸微笑道:“易大人,并非徐老爷子不能应允,只是徐老爷子府中频遭凶邪侵袭,虽说盘邛已除,但盘邛身后还有主使人,自身难保,还有长江镖局失镖之事,业已应允相助寻回失镖,势难并顾!” 易焕堂毫不为忤,神态恭敬答道:“少侠说得也是,易某之意亦非责成徐老爷子,只是若徐老爷子得知刺客线索,立即梢一口信通知,易某可免盲目模索,收其事半功倍之效。” 徐三泰忙道:“那是老朽义不容辞之事!” 易焕堂立即告辞。 徐三泰简松逸双双送客。 藏身内厢三女窥视易焕堂来访说词,陆慧娥低声道:“二位姐姐瞧见了么?易焕堂似对简少侠极为恭敬,换在别人如此向易焕堂说话,易焕堂必怫然不悦,仗着官势欺压徐老爷子!” 徐玉青幼受庭训,知书达礼,娴静贤淑,徐三泰告诫说为人妇,不许过问江湖之事,当下默 然不语。 展飞虹自罹受天罗洞主阴磷断魂砂後,一缕芳心已系在简松逸身上,非君莫属,怎奈简松逸与自己若即若离,一个女儿家,岂能吐心曲,连日只觉心乱如麻,对陆慧娥之言却听而无闻。 陆慧娥也不再说什么,同向内室说些闺房记趣。 半个时辰後群雄陆续返回徐宅。 陆慧娥拉着大哥擒龙手陆慧乾问话,最後说起易焕堂来拜及胸中所疑。 擒龙手隆慧乾面色一冷,沉声道:“九妹,你来此是否是相助为兄躯逐胡狗满奴,徐图光复,还是心存节外生枝,自相猜忌误了大事?” 陆慧娥似极为畏惧这位长兄,想不到长兄竞说出这般严厉口气,不禁花容失色,惮怵不语。 擒龙手陆慧乾太息一声道:“为兄只能告诉你,简少侠身系天下武林之安危,如非是他,我等岂能如此安稳么?” 陆慧娥玉雪聪明,一点就透,听出简松逸大有来头,幽幽一笑道:“小妹以后决不妄自猜测就是。” 擒龙手陆慧乾忽转颜微笑道:“九妹,你觉得简少侠人品如何?” 陆慧娥听出长兄话中涵意,立时玉靥泛霞,娇嗔道:“大哥,人家展姐姐已将简少侠视作未来夫婿,情存独锺,说这些做甚么?” 擒龙手陆慧乾长叹一声道:“你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若论展姑娘师门,武功容貌而言,足可匹配,但展姑娘嗜杀惟傲,挣来罗利之名,决非是福,简少侠救她於意旨在同道之义,而非儿女私情,只有九妹你才是天造之合,璧人一双。” 陆慧娥娇羞不胜,嗔道:“大哥,我不来啦!”一溜烟似地闪向门外而去,只听屋内响起陆慧乾哈哈宏亮笑声…… 口口口 五月初七,赤日当空,万里无云。 南昌九江官道上现出四骑,不疾小徐,蹄声得得缓驰,骑上人正是紫面韦护东方旭,辣手罗刹展飞虹及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兄妹。 四人均戴着一顶宽边遮阳斗笠,两男两女并骑而行。 东方旭陆慧乾两人不停相互谈话说笑,唯独展飞虹郁郁寡欢,陆慧娥知展飞虹心情,又不便明言相劝,不时问东问西。 徐府中群雄离去一空,仅留下金狮镖局总镖头追魂金刀李震涛两面看顾镖局宅院。 虽说五月十五日晚含鄱口後山之约相距尚有八九天,提早上路可从容不迫,徐三泰与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及小达摩江上云三人一路,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铁爪神镖赵金英三人同行,三拨十人各距五里之遥,唯有简松逸在他们启程之前不告而别,却留函谓另有要事待办,五月十五晚或能赶上含鄱口后山之约。 因此,展飞虹芳心忧郁,无言寡欢。 一字慧剑通臂猿倪凤子铁爪神镖赵金英三人之骑走在最後,正行在一处狭仄官道,两旁靠山,木叶翳密笼翠,只见两山之间,阜高尽头处实现出一列五个玄衣劲装,黑巾扎额江湖中人。 骄阳如火,燠热难耐,官道上并无行旅过往,除了浑鸣聒燥外一切都静得出奇。 倪凤子低声道:“两位请瞧,这五人似冲着我等而来,久未松劲筋骨,委实手痒,咱们三人 接着就是!” 丁源赵金英欣然应喏。 倪凤子道:“咱们来个速战速决,出手绝不留情,谅前途两拨必遇上狙截。”一言毕纵骑驰上。 三骑相距五劲装人约莫三四丈,倏地勒僵飘身下骑落地。 倪凤子大喝道:“五位阻住去路何意?” 中立一四旬开外汉子冷冷一笑道:“含鄱口之约,咱们当家的志在程乃恭,三位何必淌此浑水,奉命劝阻,三位只须回身转骑,我等绝无为难之意。” 丁源哈哈大笑道:“贵当家是谁?不妨明言相告,丁某三人或许卖个交情,转向府城袖手不过问此事。” “丁老师未免强人所难,无法相告?” 一字慧剑丁源面色一变,大-道:“上!” 双方展开一场凶搏。 这五劲装人也与倪凤子同一心意,速战速决,而且并非庸手,深明对方丁源倪凤子赵金英三人武功路子,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仍互无胜负。 丁源心生急躁,忖道:“对方能将我等武功路数摸得一清二楚,无法取胜,这如何是好。”突见对方两人神色惨变,手中兵刃缓得一缓,自己一式“秋风落叶”已自卷挥而去。 对方两人只叫得半声,业已尸横在地。 其他三劲装黑衣人见状不禁大惊,略一分神之际,为倪凤子至右臂疾伸,挟住一人。赵金英亦大发神威,三支金镖贯穿一人胸胁,鲜血泪泪溢出气绝毙命,左掌五指飞攫,只听一声凄厉惨叫起处,五指已抓裂黑衣人腹腔,已是瞠目气绝。 倪凤子意欲把挟在胁下的匪徒逼问口供,只见面肤紫黑,全身僵冷如冰。 丁源不禁一呆道:“他们五人武功甚高,与我等不相伯仲,再过片刻,我等恐力有不继落败,为何这等容易除却,莫非有入暗助我等么?” 赵金英忙道:“我等速将尸体移往山沟,免行旅发现,尽快登骑赶上他们!” 口口口 吴城镇,市尘繁荣,人烟稠密,不亚於通都大邑。 江西四大镇,景德镇樟树镇河口镇吴城镇,景德镇以窑瓷驰誉中外,又列为全国四大镇之一,樟树镇为药材集敌地,河口镇盛产纸张,吴城镇则为木材集散之地。 俗语盐商木客,富可敌国,一掷千金,毫无吝色,因而吴城镇甚多酒色徵逐之所,弦管琴筝,夜夜笙歌,把吴城地面添色不少。 濒临鄱阳湖岸有家“醉梦园”酒楼,髹朱涂金,雕梁画栋,为吴城首屈一指,每当黄昏之际,凭栏赏玩,波澜浩碧,帆影片片,水鸟翔逐,鱼火点点,湖风送爽,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怡情夺神,令人留连。 只见一个身着天青绸衫,丰神俊逸的少年书生,肩披金镶玉嵌长剑,手握一柄乌骨摺扇飘然来在“醉梦园”酒楼前。 楼檐横区黑漆金髹三个斗大颜字“醉梦园”,门前左右木雕黑底涂朱一联:“花映玉宣红影 荡,月窥银瓮紫光浮。” 笔力雄浑过劲,谅为名人手笔。 酒楼内喧笑哗闹之声送溢户外,少年书生跨入门际,酒保已笑脸恭迎道:“公子请楼上座。” 少年道:“劳鸳请问柜上,我姓简,已订了座,不知那一号厢房?” “哦,简公子么?”酒保道:“有,有,有,一号房!” 那少年书生无疑就是简松逸,随着酒保登楼,进入一号雅厢,桌上早已坐了一个三咎短须的富绅,目睹简松逸人来,忙欠身立起,抱拳一揖道:“简公子,赵某已恭候多时,请坐!请坐!” 事先已订座,酒保哈腰笑道:“小的现在吩咐上菜。” 赵姓富绅点了点头,俟酒保退出後,即低声道:“含鄱口之约恐是一毒谋诡计,赵某命人仔细查探,后山仅有一破窳道观,住一七旬高龄不擅武功的香火老道,数十里方圆内亦无可疑人物寄迹。” “这原在松逸料测中,也许复仇者并不住在匡庐,届时才可到来,在下疑心此乃对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混淆视听,到处制造混乱,掀起江湖纷争!” “公子之言一点不错,那份名单已送达侯爷处,侯爷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未必!”简松逸摇首道:“虽说名册盗回,叛贼亦已伏诛陈尸沟壑,面目全非,但在下心疑名册不只一份,大内方面必尚有一本。” 赵姓老者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惊道:“这绝无可能!” 简松逸道:“世上并没有绝无可能的事。” “侯爷言说保管名册之处,每三天只有一炷香功夫开放,不论是奉命或潜入,逾了时限,机关自然发动,挥翅难飞,不死必伤,抄录时间既短,更难重录第二份。” 简松逸颔首道:“不错,蒙文老之托付密旨名册,在下并未拆阅,防鹰犬追踪,但在下认为一个过目不忘的人,随时随地可以凭着记忆力抄录另一份。” 赵姓老者笑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名册记载并非汉文,系以天竺及藏文杂用,勾轮格磔,字走龙蛇,甚难记忆,那份名册抄录时有多处谬误潦草,可见叛贼抄录时过於匆忙,又防严密搜身,怎敢带出两份!” 蓦地,窗外掷入一小纸团落向桌面。 赵姓老者不禁一怔,取过纸团展开一瞧之下不禁、面色大变,递向简松逸,惊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赵某如不速离醉梦园,死虽不足惜,恐连累公子。”说着匆惶立起。 简松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住赵姓富绅,低声道:“阁下稍安勿燥,照书上之言近在燃眉,这醉梦园周围早就埋伏了鹰犬,在下自有退敌之计,放心就是。”合掌一搓纸团,化作然然青烟消失无踪。 赵姓富绅惊佩简松逸精湛的武功,却犹露惊悸之色道:“简公子为何知道醉梦园楼外早埋伏得有鹰犬?” “显然如此,这人既知风声不妙,应速来醉梦园通知阁下速离,为何掷入纸团示警,不言而知他亦已发现鹰犬密布,无由可入。” 酒保已提着食盒送入酒菜,一一端出,热香四溢。 简松逸朗笑道:“醉梦园不但佳酿甘醇,而且湖鲜最称拿手,来来,在下敬阁下一杯!” 此刻,赵姓富绅惊悸之色,尽扫一空,从容镇定,饮酌自如。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忽闻门帘外传来一声冷笑道:“赵秋舫,你被捕了。”说时帘帘一掀,跨步迈人头戴红缨凉帽,身着官服四旬左右中年汉子,后随四个带刀亲兵。 赵秋舫慌忙立起行礼道:“原来是曹菅带,请坐,生员并未犯罪,因何就捕?” 曹菅带冶冶一笑道:“赵秋舫,你不要凭藉是本号秀才乡绅,须知意图叛逆,颠覆大清重罪,就是方面大员,一样抄家凌迟处死。”喝命将两人拿下。 “且慢!”简松逸面色一寒,沉声道:“曹真平你奉何人之命来此逮捕赵秋舫,莫非是易焕堂么?” 曹真平闻言不禁怔住。 只见简松逸挥挥手道:“速请易大人前来,兄弟姓简,他我乃是莫逆之交,也许可澄清误会。” 曹真平不禁将信将疑,道:“尊驾之言如果是真,何不随同曹某去见易大人!” 简松逸手出如风,一把扣住曹真平腕脉,沉喝道:“速命亲兵将易焕堂唤来,不然你死在顷刻。” 曹真平面无人色,四面喝命亲兵快去。 简松逸微笑道:“曹菅带请坐下,咱们来个杯酒言欢,尽释前嫌好么?” 曹真平不由自主地,屁股坐了下来。 简松逸松开五指,在樽中满满的斟了一杯,道:“请!” 曹真平怒目圆睁,他几曾丢过这种颜面,欲震地立起,怒-责斥,发觉双足失去知觉无法动弹,不禁面色惨变。 简松逸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处酒好菜更佳,不妨宽怀痛饮。” 只听窗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门帘一扬,穿入一人,正是日月双环易焕堂。 易焕堂听得亲兵说是一简姓少年,心疑必是简松逸,如今一见果然正是,不禁面色微变。 简松逸迅忙站起,道:“易大人,你我移往另室一谈如何?”不待易焕堂同意,立即伸手牵着易焕堂出室而去。 另室中两人相对而坐,简松逸正色道:“易大人,你差点惹下杀身大祸了!” 易焕堂大惊道:“这话怎讲?” 简松逸道:“在下来历谅文老业已告知易大人了,你我心照不宣就是,易大人想必是奉了萨磊之命捕捉赵秋舫,须知在下就在晨间接奉飞讯……”说着语声略轻,接道:“咱们来个长话短说,易大人谅熟知三国演义,可知曹孟德误杀蔡瑁张允么?” 易焕堂面色一变,说道:“赵秋舫也是咱们一方的人么?” “不错!”简松逸道:“别的人在下可以不管,唯有赵秋舫却是在下一手安排,他现渐已获得信任,倘须与闻重大机密,还须假以时日,这样一来,反打草惊蛇,功败垂成么?” 易焕堂听得心头震悚,脸色一阵青一阵发白。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在下还有许多话须与易大人密商,请先将曹菅带及布伏悉数遣走,赵秋舫亦请回家,你我再在醉梦园畅饮-谈如何?” 易焕堂匆徨立起,道:“易某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可怜曹真平双腿麻木不觉无法立起,简松逸赵秋舫道:“阁下先请回府,在下稍时尚须造府拜谒打扰一宿!” 赵秋舫面露感激之色,道:“赵某恭候公子驾临。” 曹真平双腿忽恢复自如,易焕堂耳语数句,连声称是,慌忙带着亲兵出室离去。 赵秋舫抱拳向简松逸易焕堂躬身一揖道:“赵某告辞!” “恕不相送!”简松逸目送赵秋舫离去後,击掌召唤酒保进入,道:“昨日是何人向宝号代我订座的?能否描-年岁形像?” 酒保忙道:“小的最清楚不过,是两位客官命小的招呼柜上。”继而描-两人形貌穿着,老者自称姓文,中年客官姓瞿,继又笑道:“文老爷子委实手面大方,赏银足够小的家小度用壹年。” 易焕堂知是文士超瞿大刚两人,文士超与自己密吐简松逸来历,只信了五分,此刻又信了七分。 简松逸道:“劳驾换添酒菜,拿手佳肴只管送上。” 酒保连连称诺退出。 “易大人请坐!”简松逸说时伸掌入怀,在贴身囊内取出两样物事,正色道:“易大人请过目以择胸中疑虑,不过慎勿泄露,免罹不测横祸,但可隐约言说在下来自大内足够了!” 易焕堂定睛一瞧,一样是手令,虽与自己铁手令款式一模一样,却嵌镶一鹫鹰墨玉,不禁心神猛凛。 另一是金镶玉质玺牌,正反两面各镌满汉文字,“如朕亲临”。 易焕堂不由面如土色,汗流浃背,吓得匍匐在地,速连叩首道:“奴才罪该万死!” 简松逸忙掺起道:“易大人不可如此,酒楼人多嘴杂,防走漏出去,日后行事更为不易。” 两人相对而坐,酒保走入换添酒菜。 易大人是否记得文老瞿大刚曾去过蜀口谈起乘坐木排登岸,木排为文老买下直放吴城之事么 ?赵秋舫乃吴城木商当地首富,易大人想想看,文老木排卖与何人?” 易大人恍然大悟,道:“奴才该死,怎么竟忘记了此事!” 简松逸太息一声道:“文老原欲飞讯去京把易大人调返京城,是在下劝言谓易大人驻赣办事多年,换了生手更慌乱无措。”说着突转过话题道:“这次萨督使却中了前明遗逆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之计,易大人你知道否,这次赵秋舫若诬死,你亦即被处斩抄家灭族!” 易焕堂闻言面露骇然之色…… 第六章 璇玑失机 是晚,铁胆瞻孟尝徐三泰三拨十人先後抵达德安县投宿在城府一家客栈内。 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铁爪神镖赵金英一行三人最后抵达,谈及遇阻经过。 徐三泰说道:“老朽与东方老师两拨因何未受任何惊扰?” 众人均想不出所以然来。 天气燠热,汗水浸透,客栈准备热水沐浴,待桌上罗列丰富酒饭时,却不见程乃恭沐浴出来,倪凤子口中嘟嘟嚷嚷道:“倪某腹中饥如雷鸣,先到先吃,谁管礼数不礼数!”添了一大碗米饭坐下,唏哩呼噜即大吃大喝起来。 丁源笑道:“人家唤你倪疯子,一点不差!” 倪凤子瞪了丁源一眼,也不说话,自顾放饮食喝。 徐三泰微笑道:“诸位也请入席饮用吧,今日称得上平安无事,明天必不能如此顺利,吃饱早点歇息,留点精神明天上路!” 沐浴间在客栈最後面,只道程乃恭洗完后即出,但食用半饱尚不见程乃恭现身,徐三泰放下竹筷转往后间。 忽闻徐三泰传来一声惊呼,群雄情知有异,慌忙纷纷掠去,发现程乃恭外衣尚挂在绳上,浴桶内留有不洁余水,只是不见程乃恭踪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群雄无不面面相觑。 陆慧娥究竟心细若发,发现门楣上贴有一纸,黑夜无光,纸仅三指宽,不易发现。诧道:“那是什么?” 群雄亦察觉了,徐三泰将纸条揭下,返身快步奔回川堂,就着灯光下映视。 纸上仅寥寥数行,谓程乃恭居心险恶,以偷天换日手法窃占象牙宝球,陷颜中铮几乎於死,擒回逼供宝球下落,决不伤害程乃恭性命,请勿外泄,亦无上下款。 群雄已随来川堂,紫面韦护东方旭忙道:“程乃恭定是在猝不及防,穴道受制情形下被架走,来人亦必不多,架着一个活死人带走,去必不远,我等何不四向追踪搜索。” 此乃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总不能坐在客栈内乾着急,略略商量下,展飞虹丁源江上云赵金英倪凤子东方旭六人疾离客栈分向搜觅。 客栈内仅剩下铁胆孟尝徐三泰,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兄妹三人。 三人围坐灯下默默无语,面色凝肃。 陆慧娥忽道:“不好,如是信如纸上之言,那到也不妨事,只是……” “只是什么?”陆慧乾知幼妹心细如发,料事百不爽一,望着陆慧娥道:“九妹不妨说说看!” 陆慧娥道:“此乃移祸江东之计,长江镖局失镖已然震荡整个江湖,我等此次义助程乃恭赴含鄱口之约府城内外无人不知,如今程乃恭被人掳去说出恐无人相信,难免有人妄测暗镖必是徐老爷子得去!” “哦!”徐三泰不禁动容,道:“老朽也有此想法,可是事已如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言下不禁长叹一声。 陆慧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程乃恭自己设下这种诡计,无法赴含鄱口之约,使徐老爷无法自圆其说,百口莫辩!” 擒龙手陆慧乾不禁连连点头。 徐三泰忽长叹一声道:“简老弟若在此处,以他才智必可弭祸於无形。” 蓦地,屋瓦上突起了落足微声。 徐三泰倏地吹熄了灯火,与陆慧乾陆慧娥兄妹鱼贯掠出户外穿上屋面。 只见月夜星光下远处的屋面上一双形如淡烟人影疾掠而去,徐三泰三人展开轻功身法追出。 一双形似淡烟人影身法绝快,转瞬已翻出墙外。 追逐出十余里外,已是绵延无尽崇山峻岭,那一双淡烟人影穿入密林中。 遇林莫入,江湖中人有些禁忌,徐三泰三人不禁止步停身。 突闻林中传来语声道:“来者可是徐老爷子么?” 徐三泰鼻中冷哼一声道:“朋友,你这是明知故问!” “徐老爷子,我等弟兄将三位引来,也是一片好意,三位不是要知程乃恭的去向么?目前展女侠等六人已陷身危境,我等又却有不得已苦衷相救,只等将三位引来!” 徐三泰不禁大惊,道:“程乃恭被掳,对方是何来历及其去向还请见告?” “对方是何来路无法见告,程乃恭是否被掳抑或目设诡谋眼前难查明,徐老爷子,循着林外迳向西去,约莫五里之遥有座深谷便是对方藏处,三位必须谨慎小心!” 徐三泰略一沉吟,抱拳一拱,道:“承蒙相告,不胜心感!” 三人拔足沿着密林望西疾掠如飞而去。 途中陆慧娥道:“此人之话究竟可信不信?” 徐三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快去吧!” 口口口 一弯明月,悬挂中天,散发迷蒙光辉。 已是四更时分。 赵秋舫宅後庭园内一角小楼上,简松逸正与赵秋舫坐叙方才於玉堂春酒楼上情景。 简松逸道:“在下套出了易焕堂甚多真言,果然不出在下所料,那窃取名册之奸细名唤王廉,有过目不忘之能,窃抄名册之余尚偷窥得另外隐秘,强记下各处首要人名,赵兄即为其中之一。” “王廉识得天竺及西藏文字么?” “他虽不识,却强记下如何写法,赵兄便是其中之一。”简松逸道:“王廉凭着特殊记忆力密报萨磊这鹰犬,萨磊秉性多疑,王廉惨死,萨磊更疑中了反间之计,无奈内廷严旨追迫,萨磊不得已下令缉捕,在下只知冀豫鲁鄂四省各捕一人,但不知姓名是谁?” “不妙了!”赵秋舫心忧如焚道:“被捕四人若受刑不过供出,实然与前明义侠蒙受其害。” “大概无妨!”简松逸略一忖思,答道:“在下请易焕堂飞讯去京,暂押在狱,以免中了反间之计!” 这不是实话,简松逸谨慎小心,不敢向赵秋舫吐露隐秘。 赵秋舫忧心仍未释,道:“公子骗得了易焕堂一时,不能骗得了一世!”他只知文士超及瞿大刚均系自己这方派赴两广督署卧底,并不知文瞿两人在清廷权势大小,简松逸仅奉文士超之命运交密旨名册,更不知简松逸底蕴。 简松逸朗笑一声道:“但能骗过一时,再徐为之计,或能迎刃而解!”两人之後则谈些风土人情,绝口不提隐秘,不觉东方之既白。 简松逸告辞,赵秋舫送至门外殷殷道别,简松逸才出得巷尾,迎面忽走来一个短装汉子低声道:“简公子么?”言毕自怀中取出一函递交。 短装漠子只说了这句话後,转身快步走去。 简松逸展开了後,不禁一怔,忽闻身後起了衣袂振风微声,倏又寂止,忙拔步迫上短装汉子,低声道:“不要问话,尊驾有性命之危,”继又朗声大笑道:“贵上既有在下所需之物,那是再好不过,有劳转覆,午刻不能如约,傍晚时分定然前往拜望!”说着低喝道:“速向湖滨走去!” 湖滨已然在望,简松逸又道:“泊岸舟群中,有艘黑篷矮桅小舟,尊驽迳可登上只说奉我之命驶向湖心,目的地任尊驾自便。” 果如简松逸所言,短装汉子登上黑篷小舟,命启行即驶向湖心而去。 湖滨码头有不少人走动,只见一个青衫人立在简松逸身後五丈远处,目光眺向一侧远处,佯装游客模样,沉浸在湖光山色中。 但那里瞒得过简松逸,也不顾忌惊世骇俗,背向青衫人,随地潜龙升天拔起,蓦地一个轮转,化作飞鹰攫兔双手拾指攫下。 青衫人做梦也未曾想到简松逸有此一着,俟劲风凌头时已是不及闪避,为简松逸左手五指扣住肩胛骨,猛感下颚一痛,颚骨卸落。 湖滨人群不由惊叫出声,他们几曾见过如此旷绝惊世的轻功。 简松逸毫不停顿,抓起青衫人如飞掠向易焕堂下榻之处。 四个亲兵护在门首,认得简松逸,飞奔入内禀知易焕堂,却不料简松逸已自迈入堂屋,将青衫人抛掷在地,大刺刺地坐下。 日月双环易焕堂闻讯偕同曹真平趋出。 曹真平一见青衫人,不禁面色大变。 易焕堂惊问道:“简公子,这是何人?” 简松逸沉声道:“易大人一问曹真平就知?” 易焕堂闻言便知曹真平又惹下大祸,昨晚在醉梦园回来时不敢向曹真平明言简松逸来历,只告知曹真平少招惹简松逸,明晚简松逸即要离开吴城,何必树怨,不由怒视了曹真平一眼。 曹真平不禁犯了倔性,冷笑道:“查得奸宄,乃属下职责,赵秋舫系朝廷要犯,属下惧他畏罪潜逃无踪,故遗人暗暗严密监视,难道这还有什么不对么?” 简松逸面色微变,取出一柄摺扇,颔首道:“曹管带,说得极是!”招扇啦喇展挥而去。 只见曹真平人头离肩冲起,血如泉喷,随起一掌,劲风山压青衫人亦气窒毙命。 简松逸面色寒沉,话也不说,转面迈出屋外而去。 易焕堂噤若寒蝉,半晌不敢出声…… 口口口 看尽江湖半里-,不嫌云梦介吾胸; 戏招西塞山前月,来听东林寺里钟。 远客岂知今再至,老僧能记昔相逢; 虚宪熟睡谁惊觉,野寂无人夜自春。 此乃宋人陆游宿匡庐东林寺诗 庐山滨临长江鄱阳湖,湿气最重,今人语之谓湿度,雾障云绕,变幻莫测,故有“不识庐山真面目”之语。 吴城与德安均傍鄱阳湖,地近密迩,仅相距数十里,德安县除一面临湖外,三面山势环抱,绵亘蜿蜒衔接匡庐。 这日清晨,只见一条人影掠飞若矢,穿越白云翠树丛中,身影倏隐倏现,掠抵一处削壁缠崖之下。 崖下古木幽森,一株虬柯下有茅庐一座。 来人正是简松逸,青衫儒服星目摇鼻,面若冠玉,披剑握扇,丰神潇洒之极,巍立在茅庐门前,朗声道:“大师相召在下,不知有无惊扰么?” “阿弥陀佛!”一声宏亮佛号中,只见一个浓眉虎目,身着一袭灰袍,足登-鞋,颔下无须的披发头陀踱出,望着简松逸,似惊讶错愕已极,合掌和南道:“简少施主么?真个仙露明珠,老纳百了失敬了!” 简松逸道:“不敢,还请明言救出徐老爷之策。” 百了大师伸手一牵,引着简松逸进入茅庐,就在佛案前蒲团上相对而坐,道:“少施主知道么?侯爷为竟复国之志,南七北六十三省均欲设立分舵,自王廉泄露筠门岭分舵隐秘遂弃废不用另觅,虽然如此,侯爷三年即中意了八指-下璇玑洞……” “八指-璇玑洞!”简松逸诧道:“此-位在何处?” “就在附近!”百了大师道:“徐老施主等即陷身该洞,洞里宛如天星缠度,宛如迷宫稍一不慎即不得其径而出?” “侯爷去过了么?” “没有去过!” “那么侯爷怎么看中了璇玑洞?” “是听老纳说的!”百了大师长叹一声道:“璇玑洞内隐藏得一位鬼杰,武功高深莫测,心性介乎正邪之间,喜怒无常,既不甘作清廷鹰犬,又不层与黑道为伍,更与正派卫道侠义之士格格不入,故老纳称他为鬼杰!” “请问大师,他只一人么?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可否请告其详?” 百了大师摇首道:“他自称璇玑秀士,对他自身来历姓名讳莫如深,即使其属下七人也不知情,老纳结庐此间屈指已十易寒暑了,本不知有璇玑洞,五年前璇玑秀士忽找上门来,自言暗中已观察老纳壹年,好确定老纳是与世无争的高僧,并瞧出老纳深谙武功,几度坚请老纳与其印证,老纳谦让避不与较,三年前,他竟谓若不与其印证高下即驱老纳离去,迫不得已与其较量……” “大师胜了么?” “凭老纳这点微末技艺,不伤便是万幸,遑论取胜,怎知这一较量竟打出了交情,璇玑洞主五度邀老纳入洞,均为老纳婉拒……” “大师以退为进,这主意真高!” 百了大师太息道:“就算是吧,璇玑秀士尽释疑心,六度请邀,老纳勉为应允……”说此话声一转,接道:“现在须言归正传,老纳虽进去了一次,但相信璇玑洞主未领老纳竞游全洞,甚多隐秘尚有保留,璇玑洞出入孔径多达七处。”说着抽出座下蒲团,撕开布面抽出一卷图页。 只见百了大师展开图卷,指点简松逸洞中布设,道:“此图乃老纳就记忆所绘,虽不全亦可稍助少施主盲目摸索,徐老施主等显然被诱陷身洞内,老纳委实无法查明原因,却发现他们形色匆徨投入癸水洞内,老纳不敢蹑踪,转道进入戊上,不料竟发现展飞虹陆慧娥两位女施主陷身一墙之隔禁制内……” “为何只有她们两人?” “二位女施主最後进入癸水洞,那知陆女施主聪明-悟,发现前行之人已无踪影,情知有异,回头却又被禁制所闭,不得已另入岔路……” 忽地简松逸脸色微变,身形离座倏地闪入另室而去。 百了大师见状知必有异,忙将简松逸所座蒲团塞坐自身座下,他自身撕裂蒲团翻转易放後低眉合十默诵经咒,忖道:“不知简少施主离开也未?” 蓦地,一条身影悄无声息掠入茅屋落地,只见是一个高瘦身着紫酱长衫老叟,首戴方巾、疏眉蚕目、胡瓜鼻、长须花白根根见肉,目光阴冷如电、肩披一柄长剑,请礼不语。 百了大师仍闭着双目,喧了一声佛号道:“洞主么?久未见访,贫纳失迎了!”缓缓立起,转身合十行礼。 “不敢,”璇玑秀士微笑道:“惊扰大师禅课,歉咎良深,老朽此来非为别故,昨晚有人潜入庚舍,却又被逃逸无踪,为此四外搜觅,谅似潜隐近处。” 百了大师不胜错愕道:“洞主还有仇家么?” “没有,老朽从未与武林中人结怨,”璇玑洞主道:“想是误打误撞,奇怪此人略谙璇玑奇门遁甲之术,竟然困他不住!” “洞主为何知此人仍潜隐近处?” “大师明知故问,周近十里方圆之内已布下奇门,未见任何破坏迹象!” 百了大师知其谎言欺骗不实,合十答道:“洞主莫非猜测那人藏匿在贫纳草庐内,贫纳武功虽然微浅,有人潜入不能无所察觉。” 璇玑洞主哈哈大笑道:“大师言重了,有道是百密一疏,老朽总不能不告强入搜索!” 百了大师道:“洞主请!” “为此得罪了!”璇玑洞主在说话时冷俊目光业已巡视小小佛堂,毫无可疑之处,迳自掠入百了大师居室。 百了大师紧跟着璇玑秀士身後,不禁暗暗一怔,明知简松逸闪入自己居室,定然由窗口逃出,但见窗页仍闭合原状依然拴牢,忖这:“他竟会土遁之术么?不然藏身何处?” 璇玑秀士榻下角隅逐处察视,摇了摇首,又去灶前柴房搜觅,不禁啧啧称异道:“莫非麦天奴眼花了不成!”转身抱拳一礼这:“老朽向大师致歉,请勿见罪!” “岂敢,岂敢!”百了大师合掌送出门外行礼,作别後仍回茅庐端坐蒲团上,百思莫得其解。 口口口 璇玑秀士出得茅庐百数十丈外停住,只见四条捷如飞鸟般身形穿掠树丛荫下,躬身道:“属下等遍觅无着!” 只见璇玑秀士冷森目光注视着一人道:“麦天奴,莫非你眼花了不成?” 麦天奴道:“林中幽暗如晦,属下隐约见得一条人影望百了大师草庐方向掠去,属下不敢启百了大师之疑欺迫庐侧,故而飞讯洞主。” 璇玑秀士沉声道:“你看错了,百了大师自甘隐世,不问世事多年,那有与外人勾结之理,别人不说,老朽却信得过百了大师!”一声走字出口,五人身形疾闪而去。 却不料一条形似淡烟身影尾蹑其一行之後。 蓦的麦天奴四人同声惊叫出声,木立在地。 璇玑秀士前行之势快如离弦之弩,闻声猛然一愕,身形陡的腾起一个倒翻回来,只见麦天奴四人面如金纸,口噤不能出声,仰面倒下,诧道:“麦天奴,你们怎么样了?” 这话显然多此一举,不言而知是中了暗算,璇玑洞主转至麦天规四人之後察视,却未瞧出伤在何处?伸手倏地抓起麦天奴腕脉搜宫过穴,只觉“神堂”穴滞阻梗塞,无法贯通,不禁心神一震,忙撕开麦天奴後胸衫布,发现麦天奴左肩之下靠近“魄户”穴约莫低五分神堂穴侧有一针尖紫黑小孔,如非穷极目力恐无法辨察。 璇玑秀士掌心紧抵麦天奴“神堂”穴,吸出暗器托在掌心,只见一支细如牛毛状灰白色芒刺,却又软轫,并非全铁所制。 “这是何阴毒暗器?”璇玑秀士喃喃自语,只觉在何处见过,蓦然面色一变,诧道:“莫非这是九尾蝎姜翰林独步天下的辣毒暗器蝎尾针么?” 三十年前璇玑秀士与姜翰林曾有过一面之缘,其时璇玑秀士尚是江湖二流脚色,雄心万丈,誓必日後成为武林巨擘,顶尖高手,只要闻听某人有一技之长,遂千方百计,卑言腴词执弟子礼请益,这么些年来真有人察知他心性不端总予拒绝,亦为他习成甚多绝学,是以寅缘得以亲近姜翰林。 姜翰林一则嫌璇玑秀士年岁太大,再则他亦不愿自身绝学传之非人,却又不便坚拒,遂提出难题,需放弃原来一身武功方始循序练威其独门武学,尤其是暗器手法蹊径别走,与众不同,不习成独门武功无法施展。 璇玑秀士先还不信,心疑姜翰林有意为难,经姜翰林取出一支蝎尾针,在一具绘有穴道木人十丈远处,言明打何穴道,竟百不爽一,针无虚发,而且深浅由心。 姜翰林自己试发後,即命璇玑洞主持蝎尾针试发。 蝎尾针软韧,又非金铁坚硬所制,必须以真力贯注,打不出两三丈之外即若飞絮般飘飘落地,何况远在十丈开外,即使力能贯木,更未必能打中所认穴道。 璇玑秀土知难而退,狼狈离去。 当日姜翰林令他试打之蝎尾针并未淬毒,形状虽一般无二,却是透明未显灰白。 此刻,璇玑秀土不由自立地泛上一缕刺骨奇寒,发觉麦天奴体已犹温,知蝎尾针死活由心,非姜翰林独门解药莫救,遂弃之不顾,疾掠回璇玑洞。 简松逸身影突现,站在麦天奴身前熟思盘算如何进洞相救徐三泰等等之策。 须臾,只见简松逸在麦天奴胸胁等处点了数处穴道,身形突又隐去。 麦天奴悠悠醒转,只觉全身酸痛麻木,头目昏昏发重,爬了起来,发现三同伴仍然昏死在地,叫唤推拍无济於事,暗暗纳闷道:“洞主何在?”施救无策,只得蹒跚回洞。 只见麦天奴走至一座削壁之前,壁上藤萝密附,潺潺细水沿着崖壁流下垂注水泽,麦天奴突然响起一阵耳鸣,其声如雷,无法稍止。 简松逸身影忽现,贴在麦天奴身後,麦天奴竟嗜若无觉。 麦天奴武功半失,望了望崖壁一眼,猛吸了一口气,身形拔起,左手拨开藤蔓,右掌半擎崖壁。 简松逸身躯亦如附管蛆般同起同落,突见崖壁中分,直裂三尺左右。 麦天奴耳鸣不已,头目沉重,自然不料身後蹑随有人,昏茫之际,手抓藤蔓荡入洞口。 却不料洞径出入之法隐秘尽失,麦天奴进入中枢一间宽大穹顶丹室中。只见璇玑洞主正与其他三名门下面色忧疑商计,猛然发现麦天奴踉跄走了入来,不禁一怔,喝道:“天奴,你何以能回来!” 麦天奴手指耳朵,摇了摇首,表示无闻璇玑秀士语声。 璇玑秀士目露惊疑之色。 麦天奴行至璇玑秀士身前,道:“属下耳鸣不已,不能闻听洞主问话。” 璇玑秀土忙在石案之上一张白纸上,笔书:“其他三人呢?” “仍迷不醒!” “有没有人跟踪?” “没有!” 一书一答,不禁把璇玑洞主呆住了,半晌冷笑道:“老朽就不信无人侵入?” “洞主是说有人跟随着麦老四进来么?” “这到未必,老朽料定此人先老朽而入。”璇玑洞主道:“既然此人先老朽入来,为何未有半点徵兆?” 一个麻面汉子道:“洞主,恕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 “沙豹,有话快说!” “洞主再有年余时光,便可将璇玑秘笈绝学尽背习成,那时便可扬威江湖,独-武林,为何得陇望蜀,将程乃恭擒来,引来无穷後患?” 璇玑秀士冷笑道:“你们那里知道,璇玑绝学深奥难解,老朽仅能解开前半部!” “难道与程乃恭有关么?” “不,长江镖局所失暗镖象牙球面雕有鸟兽,其实乃是一宗武林奇学!” “确实——?” “仅恐传闻,不过程乃恭徐三泰等人诱擒在此恐无人得知,江湖中人猜测必是劫镖人所为?” “请问洞主,那么伤麦天奴等人又是何人?洞主似业已猜出?” “那是两同事,毫无关连,此人名叫姜翰林,一向是独来独往……”璇玑洞主面色忽倏地一变,道:“沙豹,你们去瞧瞧陷身禁制内的人有无异状?” 沙豹三人立时掠去,麦天奴也欲随往,并不明究竟,只迈出半步,忽天晕地转,轰嗵倒地。 璇玑秀土大吃一惊,不知麦天奴为了何故,只道又中了姜翰林暗算,暗道:“不好,卅六计逃为上计。”他认定姜翰林居然能进入璇玑中枢如入无人之境,与其对敌必凶多吉少,反不如弃洞离去,俟将秘笈融会贯通之後再作寻仇之图,伸手把堂前石案旋转一圈。 座後石壁忽现出太极圆洞,身化飞鹰攫搜之式双臂平伸攫向洞内。 拾指堪近洞口边缘,突感全身宛如万蜂噬咬,麻痒难熬,不禁闷哼了一声,摔跌在地晕厥过去。 简松逸倏地现出,伸手取出二物,一是璇玑秘笈,另外是全洞禁制总图,略略翻阅一下收置怀内,将石案反旋一圈,壁闾太极图圈复合,又将璇玑谷主躯体移至别处。 片刻,沙豹三人飞掠而回,见状不禁相顾骇然失色。 只听一个苍老阴沉语声道:“沙豹,你等三人要活命么?” 沙豹厉声道:“阁下是何来历?” “老夫姜翰林!你们不如拜在老夫名下效力,否则眼前双尸就是你们的榜样!” 沙豹冷笑道:“忠臣不事二主,我等有死而已。” 姜翰林桀桀怪笑道:“好,老夫敬你是条好汉,本欲成全你等心愿,但老夫需人手听命效力,这样吧,好死不如恶活,老夫削去你们双腿,听侯老夫躯策!” 沙豹三人面面相观,一个人失去双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假以时日必报此仇。 只听姜翰林冷笑道:“你们别妄想佯作归顺,徐图替洞主复仇,须知老夫比你们洞主还要和善,一俟将璇玑秘笈练成,老夫个别择要传授!” 沙豹心神猛震,向其他二人低声道:“小弟不信他已把璇玑秘笈得去!” “你们不要不信,以为老夫不能使你们自动说出藏处,老夫已取得秘笈外还有一份璇玑洞总图,不信你们将石案旋转一圈,壁上即显出藏洞。” 沙豹至此已不是不能相信了,点点头道:“我等情愿归顺。” “好,你们将徐三泰等放出,但程乃恭留住,不许告诉他什么原因。” “程乃恭并不与徐三泰在一处?” 只听姜翰林长叹一声道:“老夫委实不知你们洞主因何惹火烧身,程乃恭自有强敌,而徐三泰等人在赣境势力又极为强大,岂非自找死路么?” 沙豹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小的也不明洞主动机何在?只知志在长江镖局的失镖,小的们也曾苦苦劝阻,洞主不听无可奈何!” “好,你们去吧!” 沙豹犹豫了一下,道:“他们陷身在卅六天罡铜人阵中,徐金英不幸为铜人所击毙,丁源江上云身受重伤,万一放出反脸威仇奈何?” “快去!不要说奉老夫之命,也不要带他们来此地,另安排一室,听侯复命!” “那么说奉何人之命!” “就说奉百了大师之命。” 沙豹简直不相信自已耳朵,百了大师竟会和九尾蝎姜翰林这个凶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得应了一声是,同着两人如飞而去。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沙豹一人单独而回,道:“老前辈,小的已遵命另安排另一室,徐三泰坚欲小的交出程乃恭,几乎翻脸动手,幸为陆姑娘劝阻。” “陆姑娘,她是谁?” “江湖上人称擒龙手陆慧乾之妹陆慧娥!” 两条身影惊鸿疾闪掠过,现出辣手罗利展飞虹及陆慧娥两女。 展飞虹长剑如电卷出,只闪得一闪,沙豹不禁惊叫出声,望後就倒…… 简松逸暗中瞧见,知展飞虹又犯了小性,忙双掌分推,右掌把展飞虹剑势荡得歪了一歪,左掌一推又吸,将沙豹身形身躯仰面翻倒,避过一剑之罹。 陆慧娥忽听得简松逸密语传声道:“陆姑娘,什么话也别说,速将展女侠拉回去,在下还有要事待办,事了再行相见。” 展飞虹凌厉出剑,只觉剑势为一股无形潜力荡了开去,心知另有人在暗中使坏,却未想到正是简松逸,不禁柳眉猛剔。 陆姑娘忙道:“展姐姐,我们走,小妹有要紧的话要姐姐商量?”不由分说,拉着展飞虹回头就走。 展飞虹不甚情愿,隧径中诧道:“慧娥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陆慧娥娇笑道:“小妹什么也不说,只讲一句话,展姐姐如误了大事,何颜相对简少侠!” 展飞虹不禁一呆,诧道:“是他么?他为何不与我们相见?” 陆慧娥道:“展姐姐务必守口如瓶,任谁不得泄漏口风,恐遭不测之祸。” 展飞虹一想到简松逸对自己冷淡漠然神色,果然不问,任陆慧娥拉着离去…… 沙豹吓得魂不附体,翻身立起,只听姜翰林语声道:“好了,不妨事了,其他二人咧?” “现在与徐三泰在一处。” “沙豹,你相随璇玑洞主多年,深明洞内禁制启制之法,老夫不便与他们见面,必须老夫前往邀约百了大师入来,你现在去稳住徐三泰一行,老夫立即与百了大师返转!” 沙豹躬身隐道:“小的遵命!”返身掠去。 口口口 擒龙手陆慧乾率先握着一支火炬,领着群雄从原处走出璇玑洞。 陆慧娥走在最後,默然无声,倾听着简松逸一路传声嘱咐,展飞虹却似若无闻。 铁胆孟尝徐三泰等群雄心情沉重,只有程乃恭未蒙释放,不知是何原因,但沙豹仅说百了大师在洞外恭候,程乃恭亦移往洞外,不知是真是假。 展飞虹紧记着陆慧娥所说的话,务必守秘,以免触怒简松逸。 一字慧剑丁源小达摩江上云虽身负重伤,经服治伤丹药现已无碍。 一跨出洞口,即闻得一声宏亮的佛号传来,只见一个披发头陀和南合十为礼道:“贫纳百了恭迎诸位施主!” 陆慧娥抢步掠前,衽-一福道:“多谢大师相救之恩!” 百了大师呵呵大笑道:“如非贫纳亦被困在洞内,怎会遇上两位女施主,种因得果,贫衲怎可贪天之功。”说着又道:“诸位施主请至贫纳茅卢前叙谈,贫纳不忌荤腥,业已准备了酒饭。”言毕转身引路。 徐三泰大感惊愕,有心想间程乃恭现在何处,陆慧娥在旁扯了扯徐三泰衣襟,低声道:“徐老爷子暂时最好不要询问程乃恭的事,晚辈如猜测不错,大师必会暗中相告。” 擒龙手陆慧乾一直在注意其妹举动,忖道:“这小妮子也学简老弟一般高深莫测,始终未说出她托百了大师救我等出於危境经过!” 抵达茅庐前,只见庐外林内已摆好长形木桌,斧劈陋制,桌面粗糙不平,另尚有十数木墩、山鸡、獐兔、野蔬一——纷陈,热香四溢,四-未启泥封佳酿放在地面,似是片刻前才准备妥当。 百了禅师含笑道:“诸位请饮用,徐老施主请随贫纳进入草庐,贫纳取出一物来,徐老施主便可明白一切了。” 徐三泰道:“老朽遵命,大师请!”随着百了大师进入草庐,立时知道百了大师身份。 百了大师道:“务请告诫其他施主不可吐露此行经过,程乃恭在十四晚送至含鄱口。” “他们均是忠肝义胆汉子,只要老朽嘱咐,他们绝无泄露此行经过。”徐三泰道:“程乃恭此人,老朽不能……” “徐老施主请放心!”百了大师道:“程乃恭被璇玑老鬼擒住洞内之前已然昏迷,迄至如今犹未知陷身何处?亦不知璇玑老贼是谁?贫衲别的不知,程乃恭不知颜中铮现藏身何处,可不知失镖下落,其余的事老施主智慧过人,不容贫衲多言。” 徐三泰道:“大师救助之恩,德重心感,老朽无不遵命!” 口口口 永福客栈是德安县首屈一指仕马行台,安商客寓,大院、亭台,房舍不下百数十间,气派宏伟。 客栈位在北门外,滨临湖堤官道,人来车往,熙攘不绝。徐三泰一行已迁往永福客栈东厢独院内,自成格局,窗明几净,布局雅致,-外花圃嫣红婉紫,艳发飘香,银杏古槐笼翠匝荫,青净异常。 展飞虹与陆慧娥两女独处一间雅净厢房谈心。 陆慧娥笑语如珠,妙论解颐。 展飞虹则芳心落寞,似孤寂无聊。 陆慧娥娇笑道:“伊人不见,望穿秋水,依小妹看来不到十五月明之夜,无法与其相见,展姐姐何不放开愁怀,与往昔一般爽朗大方。” 展飞虹娇嗔道:“你又在胡说什么?我是在理解不透此事更云诡波谲了,使人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小妹并非胡说,凡事只要听从徐老爷子之命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有什么事可以烦心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为了程乃恭,被诱陷身洞穴,洞主定非普通凶邪,你在隔墙圆孔与百了大师设计求救,我等才可安然脱困,无疑是简少侠得知赶来,只不知你如何得知简少侠形踪,不然百了大师如何能找到他?” 陆慧娥道:“小妹何能知悉简少侠行踪,但小妹第一句话则问百了大师认识简松逸否?百了大师答称认识,那么小妹言说简少侠形踪必不在远,随便大师用什么方法,只须将口信带到,他一定会赶来相救,仅此而已,别无他言。” “真的吗?”展飞虹眨眨眼,似信非信道:“还有许多事更难理解,你说丝毫不知,莫非是受了百了大师之嘱,即使你大哥也瞒住了?” 忽听窗外传来擒龙手陆慧乾宏亮大笑道:“展女侠说得一点不错,我这做大哥老朽无用了!”说时已推门而入。 陆慧娥嗔道:“大哥,为何在窗外偷听人家说话?” 擒龙手陆慧乾正色道:“愚兄是奉徐老爷子之命而来,我等从此多事了,也许片刻不得安宁,永福客栈来了甚多江湖人物,徐老爷子命愚兄将金狮镖旗插在院外,并通知严加戒备,防有人来此滋事生非。” “什么?”展飞虹诧道:“将金狮镖旗插在院外,这岂非自招祸灾?” 陆慧娥道:“徐老爷子此举委实高明!” 展飞虹与陆慧乾相显错愕。“眼前无人不知徐老爷子应允相劝长江镖局追回失镖,免得居心叵测的江湖人物藉故生事,他们如暗中来,便可格杀无论,话虽如此,恐有心而来的江湖人物诡计多端,防不胜防。”陆慧娥笑笑道:“大哥,你说是么?” 擒龙手陆慧乾恍然大悟,颔首道:“九妹,真有你的。”转身快步迈出。 陆慧娥忙一牵展飞虹,道:“展姐姐,走,我们也去瞧瞧!” 口口口 客栈座北朝南,进门便是大院,占地甚广,三合土浇筑分外光洁,似一座校武场。 此刻已是晌午时分,骄阳如火,晒得三合土上冒出热气,院中不时现出江湖中人,三三两两徘徊游荡,目光有意无意注视着东厢。 东厢两片黑趋趋的大门虚掩着,门侧檐下插着一面金狮镖旗,在阳光反映下,那金线绣织狮身分外耀眼眩目。 在南昌府城金狮与长江两家镖局是两雄并峙,字号响亮,那些江湖中人无不望而生畏,不敢走近东厢,惧惹祸上身,却有一双中年化子走近东厢十丈开外停住。 一个少了一目,貌像狞恶,一身短衣千创百孔,赤足草鞋,污秽不堪,腰系一条蛇首软鞭,仅剩下的独眼,开阖之间精芒逼吐。 另一个亦是一身短装丐衣,却洗濯得乾乾净净,獐头蛇眼,眯戍一条线缝,嘴角下垂,更显得阴狠森沈,手持一根暗青竹杖,腰胁隆起,不言而知身怀暗器。 少一目丐者忽冷笑道:“老大,你知道么?不插长江镖旗却插金狮,分明是却敌之计!” “这个我知道,但我们要逼出程乃恭,只有多树一徐三泰这个强敌了。”忽平飞而出,五指攫向那面金狮镖旗。 五指堪堪触及旗身,东厢门蓦然开启,一股劲风涌出,响起一声大-道:“游恭找死!” 獐头蛇眼丐者如风车般轮转翻了回来。 只见数条身影鱼贯疾掠而出,正是铁胆孟尝徐三泰、擒龙手陆慧乾、紫面韦护东方旭、辣手罗刹展飞虹和陆慧娥五人。 紫面韦护东方旭冷笑道:“原来是丐中双恶!” 展飞虹久闻丐中双恶竹杖追命游恭,蛇鞭桥长坤凶名久著,无恶不作,不由眸中泛出杀机。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老朽与二位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冲着老朽所为何来?” 游恭阴阴一笑道:“实不相瞒,要饭的要找程乃恭!” “程乃恭并未与老朽等同行,十五月圆之夜在含鄱口自必见到,两位不妨去含鄱口等候才是。” 桥长坤独目一瞪,冷笑道:“就凭你三百两语便妄想将我两个要饭的退走,要饭的偏不相信!” 江湖人物渐围观如堵,突从人丛後响起语声道:“老夫相信!” 人群一分,大步跨出日月双环易焕堂。 丐中双恶目睹易焕堂现身不由面色一变。 桥长坤冷笑道:“易大人,江湖恩怨,与官府何关?” “桥长坤,你存心无事生非,程万恭与你们何怨何仇?说得明白,还可免去一死,否则难逃丧身之罹!” 桥长坪桀桀怪笑道:“易焕堂,别人怕你,要饭的却不怕你!” 易焕堂冷冷答道:“易某今天须将你们官府治罪,你们行刺抚台逃去,别以为易某不知!” 双丐面色大变,游恭道:“易焕堂,你不要持着官府之势诬人入罪!” “易某怎能不使你们心服口服!”易焕堂冷笑道:“那日清晨你们丐中双恶易着黑衣蒙面潜入府署,志在掳走颜中铮程乃恭妻儿,不料其家小已移至他处,又为人发现,不得已改变心意袭杀抚台,欲图嫁祸於人,殊不知救星天降,你们被惊驱退,却在桥长坤身上留下一点记号。” 桥长坤大惊失色道:“什么记号,你无须危言恫吓!” 易焕堂不禁狂笑道:“桥长坤,只怪你一年半载难得洗一次澡,不信,你不妨卷上腿管,右腿上有五只手指印,愈久愈青,洗拭不脱。” 桥长坤面色一呆,暗道:“那有这等事情。”逐在众目昭彰之下卷起腿管。 赫然果见五个淤青指印。 桥长坤不禁用手擦拭。 淤青指印仍然留在腿上,擦拭不脱。 易焕堂冷笑道:“如何?桥长坤游恭,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丐中双恶心意相通,猛地穿空腾起,欲逃逸而去。 不料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一片寒茫凌空罩袭而下,剑气侵肤如割,双丐魂不附体,身形猛地沉落在地。 双丐发现飞掠下地的正是辣手罗刹展飞虹,游恭欲秽骂出口,易焕堂已手摇日月双环磕下,忙以蛇鞭竹杖对敌。 围观如堵的江湖人物惧受池鱼之殃,纷纷散了开去。 双丐武功精湛,搜起鹤落,出招辛辣狠毒,与易焕堂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擒龙手陆慧乾、紫面韦护东方旭、辣手罗刹展飞虹分立三个方位俟机相助易焕堂,更防双丐逃走。 只有徐三泰陆慧娥立在远处观战。 易焕堂不愧为大内高手,一双日月双环奇奥诡谲,逼得丐中双恶不能有丝毫时间施展暗器。 双丐虽未落败,却也暗暗心惊,不论或胜或败,尚有徐三泰等五人在旁虎视眈眈,绝不容他们轻易逃出,口中厉声叱-,更以相互之间暗语,拼着受伤也要逃离。 不料被陆慧娥瞧出双丐心意,缓缓撤出肩後长剑,剑光凝向上空,右足前挪微弓,左足足尖点地。 徐三泰见状诧异:“陆姑娘你要出手?” 陆慧娥不答。 双丐突杖鞭合璧急攻三招,逼得易焕堂退开半步,双丐突穿空腾身拔起,打下漫空暗器,急如骤雨。 非但易焕堂需闪避,而且展飞虹东方旭陆慧乾三人也不得不跃了开去。 正在此时,陆慧娥竟比丐中双恶抢先拔起,剑起“双龙取水”,寒芒只闪了两闪,丐中双恶已中剑断线之鸢般坠下地来。 易焕堂怒火高涌,日月双环一式“双风贯耳”磕碎丐中双恶足底。 只听传惨-出声,双丐血涌如汪,晕死过去。 陆慧乾哈哈大笑,飞落在陆慧娥身前,赞道:“好妹子,太乙分光剑法委实拿捏得极准。” 易焕堂忙命店夥通知地方保正,押双丐送往府城治罪,又谢了陆慧娥,赞道:“倘非姑娘,易某恐徒劳无功了。”他拼搏丐中双恶时心无二用,未曾瞥明陆慧娥如何出剑狙伤双丐的,不然他又对陆慧娥增了一种警惕戒心。 陆慧娥谦让了几句,退在一旁。 徐三泰抱拳笑道:“恭贺易大人捕获刺客,其功非小!” “惭愧,惭愧!”易焕堂抱拳速拱道:“程副总镖头呢?为何不见?” “他有事邀友,约定於十四晚在含鄱口见面。”徐三泰右手一让,道:“易大人请入内叙谈如何?” “不敢,易某另有公务在身,无暇稽留片刻。”易焕堂略一沉吟含笑道:“易某预祝徐爷诸位马到成功,早日起间失镖及寻得颜中铮的下落,告辞!” 徐三泰等人送出永福客栈门外後转回东厢。 东方旭道:“易焕堂似有什么话说,却又隐忍不言!” 徐三泰道:“此人擅於心机,阴险谏毒,不可不防,我等此行,易焕堂必在暗中蹑随。”说着又哈哈大笑道:“不过,有他暗中相护,大可安心睡觉了!” 陆慧乾发现其妹陆慧娥若有所思,道:“九妹,你在想什么?” 陆慧娥微抬螓首,嫣然笑道:“大哥,我是在想,丐中双恶行刺赣抚时,易焕堂适在长江镖局,为何知道桥长坤指伤部位?程乃恭不在此处他亦漠然处之,未予追问,其中必有隐情!” “不错!”徐三泰颔首道:“易焕堂实有难言之隐,老朽知道他自庐陵总镇安祥溺毙起就霉运当头,迭受斥责,再也不敢妄自言传,节外生枝,以免性命身家不保,这无须顾虑。” 店夥送来一桌丰盛的酒席,哈腰笑道:“柜上吩咐,说是徐老爷子等诸位达官姑娘住店酒饭钱均由易大人结算,将来知会一声。” 徐三泰呵呵大笑这:“又要易大人破费了!” 店夥将酒菜摆设停妥退了出去。 小达摩江上云一字慧剑丁源伤势差不乡巳完全痊愈,请出一同饮用酒菜。 约莫一个时辰後,店夥进入收拾碗盘,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小的店内住有一位少年侠士,命小的送与展女侠,说他与展女侠乃是旧识!” 展飞虹不禁一怔,只道是简松逸,忖道:“他为何不过来相见,难道他便於查访有意如此么?”伸手接过折阅,目中不禁泛出愠色。 陆慧娥道:“是谁写得信?” 展飞虹淡淡一笑道:“济南千佛崖下沧浪山庄四少庄主玉面狻猊端木风。” 徐三泰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谅沧浪山庄今天来到永福客栈的人必不在少,展女侠,端木风函中之意可否见告?” “没什么。”展飞虹淡淡一笑道:“端木风约我日落时分在客栈外湖堤上见面,说是有事奉告,我准备不去赴约。” “老朽知道,沧浪山庄最近几年声势浩大,雄-一方,端木老四休看他外貌文质彬彬,其实阴险诡谲,笑里藏刀,除去异己,惯以借刀杀人,展女侠不可不去,虚与委蛇,藉明来意动机。” 陆慧娥忽低声一笑道:“他们擅以借刀杀人,难道我们就不会借刀杀人么?” 擒龙手陆慧乾闻言大感惊愕。 展飞虹诧道:“借刀杀谁?” “大内鹰犬及为虎作伥之辈。”陆慧娥道:“假沧浪山庄之力,除却他们,永福客栈内必来得不少。” “这话有理,不过……”徐三泰略一沉吟道:“沧浪山庄恐系大内鹰犬同路人物!” 陆慧娥道:“这就要靠展姐姐了!” 突然紫面韦护东方旭向擒龙手陆慧乾道:“令妹说得一点不错,走,我俩出外走走,摸摸他们的底。” “江某也去。”小达摩江上云似闷得发慌,霍地立起,与东方旭陆慧乾两人走出东厢。 展飞虹拉着陆慧娥向内厢走去。 厅内徐三泰与丁源低声商谈,通臂猿倪凤子则四处巡视…… 口口口 夏天落日永远此往常来得慢些,永福客栈面对鄱阳湖岸却是奇景诡丽,碧波万顷上闪耀泛现着万道金鳞,虽是座北南向,站立湖堤上却可见天际遥处烘托着一轮红日,云彩幻变。 尤其是千帆风影,沙鸟追逐,堤畔柳丝拂翠,湖风阵阵透爽,暑气全滑,目凝一碧万顷,令人心胸浩-,恬目恬情。 湖堤上一棵古柳下凝立着一个猿臂鸢肩佩剑青衣少年,面如冠玉,英俊中却流露阴鸷神态,未免美中不足。 这少年正是沧浪山庄四少庄主玉面狻猊端木风,他不是面对湖水,却是正视着永辐客栈大门。 端木风突星目一亮,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发现辣手罗刹展飞虹款款走出门外。 展飞虹已换着一身紫衣罗衫,裙带随风起舞,益显得秀丽无俦,美若天仙。 端木风已迎上前去,长施一揖道:“展女侠,久违了,别来可好?” “不敢,托四少庄主福庇,贱体粗安。”展飞虹道:“蒙四少庄主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好说,好说!展女侠越来越会说话了。”端木凤赧然笑了笑,道:“在下途中便已风闻展女侠神威诛敌,令人钦佩,在下不擅客套,说话也不喜转弯抹角,家父与长江镖局颜总镖头交情颇深,闻讯自不能袖手不顾,是以命在下等赶来略效棉薄。” 展飞虹道:“四少庄主,不是我说话不中听,贵庄一行远来不易,含鄱口路程较近,来到永福客栈岂非舍近就远了么?” 端木风笑笑道:“长江镖局失镖太过离奇诡异,江湖道听途说又人言人殊,莫衷谁是,不瞒展女侠,在下一行非但去过淮河南岸长江镖局失事地点,也去过含鄱口,并未侦出蛛丝马迹,那复仇者只不过是与程乃恭有私怨过节,并未明言他就是劫镖之人,那黑底白狼旗帜恐亦是杜撰,其中必有很大阴谋在内!”说着端木风又哈哈朗笑一声道:“是以在下决意要查一个水落石出,程乃恭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唯有他最清楚……” “是以四少庄主打听到我等一行形踪,也就跟着来了。”展飞虹答道:“只可惜程乃恭仍茫无所知,并且他亦不在客栈内,只怕贵庄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端木风微微一笑道:“没有白跑,至少在下可查明其中阴谋!” 展飞虹道:“四少庄主,贵庄与大内高手交情如何?” “虚与委蛇,彼此相安,说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端木风诧道:“展女侠问这个有何用意?” “没什么?”展飞虹忙答道:“东方旭大侠在客栈酒楼内发现不少江湖人物对贵庄似有敌意,其中似有大内高手在内!” “真的!”端木风面色微变道:“在下不是不信,而是不能相信。” 展飞虹微微一笑道:“二少庄主也来了么?据我所知,贵庄来了廿三人,但不知这廿三人中是否都忠心耿耿,誓死不二?” 端木风不禁呆得一呆。 展飞虹道:“四少庄主,我们且不谈这些,奉劝一句,慎防暗算,病在心腹,告辞!”话未落人已穿空飞起。 端木风忙道:“展女侠……” 展飞虹身影已杳失在客栈墙内,只见一劲装带刀汉子匆忙奔来,躬身道:“禀四少庄主,英爷在酒楼饮酒时忽猝然毙命,全身泛黑,显然遭阴毒暗器所算!” 端木风大惊失色道:“为何断定是暗器,也许是为毒酒毙命!” “这无此可能,英爷并非独自一人饮酒,二少庄主也在座……” 端木风未听完,已自快步如风掠入。 酒楼上一张座前倒着一具尸体,面肤业已紫黑,五旬上下年岁,依希可察生前长相威猛,此刻已是瞪目口张,惊恐痛苦之色犹存。 楼内上已上了七成座,食客均已立起,却未离去。多半带有不忿之色。 死者旁站着一绵袍中年人,貌像悍鸷阴沉,目光炯炯若电,冷笑道:“各位请暂勿离座,兄弟再作斯言对各位有益无害,须知人命关天,敞庄属下英尤德显然罹受阴毒暗器所害,若不察明,各位均蒙有重嫌。” 忽听一人阴恻恻冷笑道:“端木杰,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双头鹰英尤德藉沧浪山庄之势,无恶不作,积怨山积,死有余辜,他为仇家所害,与我等无干,此地又非沧浪山庄,容不得你发号施舍横行-道!” 端木杰大喝道:“尊驾是谁?何不话讲当面?” 只见一个黑袍人闪出,穿行过十数张桌面,站在端木杰身前不远处,冷冷一笑道:“在下是何来历,本不愿让二少庄主知道,为避免滋生误会,不妨让你一瞧就知!”说时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接道:“强龙不斗地头蛇,此处并非你沧浪山庄,明哲自保,少惹事为妙。”说着怀中之物已收回怀中。 端木杰不禁面色大变,道:“原来尊驾……” 黑袍人已自嗖地腾身而起,飞落楼下疾杳。 此时端木风已登楼拾级而上,道:“二哥,这黑袍人……” 端木杰右拳一摆,道:“不要说了。” 楼内上食客已散去多半,胆大的依然复又就座饮酒低声谈论。 端木凤呆得一呆,目光落在英尤德尸体上,转了转足,道:“二哥,此事发生情形总要让小弟知道。” 端木杰长叹一声道:“愚兄正与英老杜氏双雄等人正开怀痛饮之际,英老忽目露惊悸痛苦之色,手中酒杯堕地粉碎,瞬眼面泛青紫翻倒横尸在地!” “可曾发现可疑人物?” “未曾,愚兄立即检视英老尸体,明知是毒器致命却找不出伤口,因此愚兄请食客暂勿离开!” “那黑袍人是何来历?” “大内!” 端木风忽忆起展飞虹慎防暗算之语,面色一变,忙道:“二哥,咱们去拜望展女侠,或可明白何人暗算英老!” 忽闻身后一声闷哼,又是一名沧浪山庄手下倒下,面泛青紫淤黑毙命…… 端木杰不禁目瞪口呆 端木风忙道:“事不宜迟,速去东厢拜望徐三泰及展女侠!”随命手下不得将尸体移动,并需准备一份厚礼。 沧浪山庄手下无不岌岌自危,胆寒心惊,这等歹毒暗器竟能在无声无息中致人於死,而又无法察知何人所发,委实神乎其技,座上食客更面现惊愕之色。 端木兄弟表面上镇定如恒,其实心中已是发毛,双双走下楼去。 暮暝四合,永福客栈内外灯火明亮,照耀如昼。 东厢客厅内铁胆孟尝徐三泰正与东方旭等群雄商谈,忽见店夥手持拜帖礼物走入,躬身道:“济南沧浪山庄两位端木少庄主来拜徐老爷子。” 徐三泰哦了一声,忙道:“有请!”随即离座趋迎。 端木杰端木风昆仲两人目睹徐三泰出迎,各各长袍一揖道:“晚辈端木杰端木风拜见徐老爷子!” “快请,快请。”徐三泰呵呵大笑道:“多年前冀宁道上与会尊相遇,言谈甚欢,贤昆仲可是衔令尊之命南来。”说时已引入客厅。 端木杰道:“晚辈两人正是奉家父之命来赣。” 徐三泰为端木兄弟逐一引见群雄后落座。 端木兄弟平日倨傲异常,此时有事相求不得不执礼甚恭,端木风不见展飞虹在座,甚感失望。 徐三泰捋须含笑道:“贤昆仲亦是为了长江镶局失镖之事来赣查访么?” 端木杰道:“正是,但探不出可疑蛛丝马迹,晚辈现有一事遑惑,欲请徐老爷子指点一条明路。” “请说说看。”徐三泰道:“老朽如有所知,无不明言相告。” 端木杰立郎说出英元德二人之死,不知是何毒物所伤,随即望了其弟一眼。 端木风接着说出蒙展飞虹相告慎防暗算等语。 徐三泰略一思忖,答道:“贤昆仲知否展女侠数次遭受暗算,险遭不测之事么?” 端木兄弟答说不知。 徐三泰将展飞虹险遭不测之事隐约道出,却未将鲁东双煞等人相告,长叹一声道:“此乃展姑娘经验并非预有所知,老朽可以断言贵庄两名属下纯因私怨招致杀身之祸,行凶之人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否则贤昆仲岂能幸免么?” 端木风道:“是何毒物所伤?” 徐三泰道:“倘老朽推测无讹,此人委实招惹不起,不过此人久未露面江湖,年已老迈,恐墓木已拱,骨化成灰,怎么……” 端木杰道:“请老爷子明言相告。” “姜翰林!”徐三泰道:“贤昆仲可曾闻听令尊提及此人么?” 端木兄弟不禁相显骇然。 东方旭忍不住宏声道:“久闻姜翰林这老鬼虽心狠手辣,亲疏不认,但绝不妄自施展他那绝毒暗器蝎尾针,除非他认为必要……”说着哈哈一笑道:“老朽是说除非他被人说动首允,不然以他的武功置对方於死地绰绰有余,何必施展蝎尾针!” “东方大侠说得一点不错,姜老鬼除非遇上生死攸关之际或辣手强敌时决不妄施蝎尾针。”展飞虹从内厢姗姗而出,接道:“但此人绝非姜翰林!” 端木风眼中一亮,抱拳笑道:“展女侠请将此人来历见告,在下日後定当图报。” “难,难,”展飞虹道:“此人并非本来面目,即使他仍在客栈,也必洗去易容药物,换了衣衫,他认识你,你却未必能辨识他就是杀人凶手!” 客栈外湖之遥处忽随风送来数声尖锐刺耳长啸。 东方旭等人不禁面色一变,纷纷窜出。 展飞虹轻笑一声道:“失陪!”翩然疾闪也随之掠去。 徐三泰道:“老朽等另有强敌,此行艰险异常,歉难替贤昆仲分忧。” 端木兄弟听出话意,立即告辞。 徐三泰送出门外,双肩一振,陡的潜龙升天拔起,穿空斜飞,去势若电,身影转眼杳失无踪。 沧浪山庄南来本有莫大隐秘阴谋,骤料节外生枝,使端木兄弟进退失据。 端木风阴谲多智,此刻却显得有些旁徨,低声道:“二哥,倘是姜翰林老鬼从中作梗,此行的确相当棘手了!” 端木杰摇首答道:“真如展飞虹之言并非姜老鬼,而另有其人,那真是棘手难办了!” “为什么?” “我们到何处寻觅这隐身冒名之人?” 玉面狻猊端木风只觉乃兄之言有理,不禁长叹一声,回到酒楼上,更是骇然色变。 只见沧浪山庄手下又是三人横尸在地,其余之人均伏案昏睡如死,不言而知均被点了穴道。 楼面食客业已散去一空。 一桌面上酒杯镇着一纸,上书:“陈家庄荷湾灭门惨死,妇女先奸後杀,令人发指,所杀五人皆为凶徒,英元德罪魁祸首,千里追踪,诛杀无愧!” 这件灭门罪案,端木兄弟俱各知情,情不由主的猛泛寒意。 端木风一一为属下拍开穴道,正欲询问究竟时,忽闻楼下响起宏亮语声道:“沧浪山庄一行人等,请速至大院中相见,大内铁侍卫易焕堂大人立等回话!” 端木兄弟不禁大感惊异,立即率领手下快步下楼跨入大院中。 只见日月双环易焕堂率领二十余名黑衣劲装快刀杀手,另外却是胡姥姥黎丽珠散立在大院中。 月魄明很,映在易焕堂等人面上涌泛一股腾腾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端木杰抱拳一拱,道:“易大人相召何事?” 易焕堂沉声道:“烦劳二位少庄主及贵属一行随易某去抚署一趟。” 端木杰愕然诧道:“易大人,这却是何故?” “明人不说假话!”易焕堂嘿嘿冷笑道:“实不相瞒,两位让丐中双恶游蒙桥长坤攀下了一项私通叛逆,密谋杀官之罪,犯下了灭族大祸!” 端木兄弟不禁面色大变。 玉面後猊端木风厉声道:“易大人,此罪非同小可,乌泰棋这人易大人想必认识。” 易焕堂道:“不识,两位快请!” 端木杰知事态严重,忙道:“在下怀中另有信物,易大人一瞧便可知道丐中双恶诬攀,以免滋生误会,引起轩然大波。”说时伸手入怀,只觉空空如也,不禁脸色又是一变。 易焕堂面色一冷,沉声道:“易某只请贵庄去抚署一行,并未说缉捕归案,一切都会澄清,话已说得够明白了,易某此来只尽护送之责,贵庄仇家甚众,途中难免发生意外。” 端木杰心中思绪飞转,权衡利害,知遭了仇家陷害,当即朗声道:“好,愚兄弟及属下愿随易大人前往,但不敢有劳易大人护送!” 易焕堂哈哈大笑道:“颜面攸关,易某也应允你们就是,贵庄仇家甚众,必遭狙击,只有你们能安然却敌,易某决不露面,请立即上路。”右掌一摆,率众退出客栈。 端木风悄声道:“二哥,怎么怀中信符会不翼而飞?” 端木杰摇首答道:“有没有也是一样,为今之计应如何把讯息飞送到沧浪山庄,也好让爹从容准备。” “二哥,这一切都是预谋,不必了,只怪大哥太纵容庄人在外为恶,积怨如山,幸亏易焕堂不否认认识乌泰棋大人,小弟看来屈辱虽不可避免,但却能化免灾祸於无形!”端木风说时望了东厢一眼,金狮镖旗仍在,厢房灯火明亮,却阗无一人,暗叹一声,道:“走吧!” 口口口 易焕堂一行途中却遇上了铁胆孟尝徐三泰等人返回客栈。 徐三泰诧道:“易大人尚未赶回府城么?” 易焕堂伸手将徐三泰拉在一旁,悄声道:“可恨沧浪山庄竟与叛贼暗中勾结,丐中双恶系奉沧浪山庄之命行刺抚军!” “是丐中双恶招认的么?” “不,接奉抚署飞讯,大内萨督使差点中了叛贼反间之计,在冀豫院内-捕四人,易某亦奉令赶去吴城缉捕,如非……”易焕堂几乎漏出简松逸,赶紧打住,抱拳一笑道:“易某公务在身,无暇细-,十五月圆之夜当再相见!” 黎丽珠临去之际,未曾发现徐三泰一行中有简松逸在,芳心大感失望,运足一跺,疾掠而去。 口口 口 璇玑洞主悠悠醒转,爬了起来,只见丹室中阒无一人,体内麻痒噬咬感觉仍有,但减轻大半而已。 他心心念念就是那册珍藏的秘笈,想起前情,他已把枢纽旋开,伸手欲取出之际忽遭暗算倒下不知人事,此刻察觉开封如初,不由脸色惨变,情知不妙,忙将石案旋转。 果然不出璇玑秀士所料,藏处已空空如也,厉声唤道:“沙豹!” 唤了数声後,才见沙豹麦天奴等人飞掠而来,躬身施礼道:“洞主呼唤为了何事?” “你们往何处去了?忆!麦天奴,你何时醒了过来?” 沙豹答道:“属下等发觉徐三泰等人俱已逃出禁制,却又未离开洞内,为此逐处搜觅。” 璇玑秀士此刻急欲问知秘笈去向,其余的事概不重要,沉声道:“老朽的秘笈是你们拿去了么?” 沙豹等俱否认拿去秘笈。 璇玑秀土目中暴泛浓森杀机,嘿嘿冷笑道:“老朽明白了,是你等勾结外人密谋不轨,留你们不得!”双掌疾拂而去。 沙豹、麦天奴等大惊失色,纷纷闪避开去。 只见璇玑秀士如受重击,身形踉跄震跌出数步。 蓦闻一声宏亮如雷佛号响起,洞径中缓步走出披发灰袍的百了大师。 璇玑秀士一见百了大师,不禁面色惨变,伸指颤声道:“原来是……” 声犹未了,耳眼口鼻内冒出如泉黑血,气绝毙命。 百了大师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各位施主认清了你们洞主真面目么?凡人在天地间,不过数十年寒暑,与其没没无闻,反不如轰轰烈烈为炎黄子孙继往开来创功立业,驱逐满奴,还我河山。” 沙豹等人诚谈遵命,誓死不谕。 百了大师道:“贫衲吩咐三事,望诸位施主分头去办,贫衲尚须在此静思今後之计及迎接侯爷到来。” 沙豹等闻言躬身施礼退出丹室。 简松逸忽飘然走入,含笑道:“大师,诸事已办妥了么?” “已有了一个头绪,沙豹麦天奴等亦忠诚可用,极是难得,贫衲业已飞讯禀知侯爷,何时设立分舵尚不得而知。”百了大师望了简松逸一眼,道:“少侠此行办得如何?” 简松逸略一沉吟道:“家师尝夜观天象,言满狗气数正旺,但盛极必衰,只要我等锲而不舍,方底於成,为此在下不惜釜底抽薪,保全志士实力,揭竿四起,必可削弱满清国势!”语声略略一转後,又道:“含鄱口之约实系大内鹰犬诡计,掀起江湖血腥杀劫,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在下拟用借刀杀人嫁之大内鹰犬,幸得陆姑娘智慧过人,与在下不谋而合,嫁祸於沧浪山庄之计得售,使鹰犬相互猜忌,自乱步骤。” 百了大师点了点头,道:“幸得少施主奇才,不然千百志士定遭毒手。”说着望了简松逸一眼,接道:“陆女施主与少施主堪称天生佳藕……” 简松逸哈哈朗笑道:“在下尚无暇谈及儿女私情,大师,在下尚有事别过,数日後当亲押程乃恭至含鄱口。”话落人闪,飘然走出璇玑洞外。 第七章 风雨故人来 含鄱口为星子县入匡庐孔道、在含鄱岭东南、豁然开口、面对鄱阳湖、势若可吞、故名含鄱口。 每当晴朗、湖光帆影、一碧万顷、令人胸襟浩阔、更有云海奇景、只见白茫茫一片、郁勃如燕、载沉载浮、有如棉絮、宛若海涛、卷荡翔滚、觊而不见其人。 郁勃云海内忽有两人对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只听一嘎呜沙哑语声道:“危兄,这地方真是找对了,位於尖岭峭壁奇松之上,下临万深渊,别说是人,就是飞鸟也难至。” “杜贤弟、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距十五月圆只有四天,愚兄只觉有点不大对劲?” “什么不对劲?” “我等当初以‘复仇者-函邀程乃恭赴约、一则是主者妙计、藉此挑起武林是非、实则我等也另有心意,愚兄明查暗访,江湖上并无使用黑底上绣白狼的秘密帮派,这一看分明是混淆眼目的诡计!” “那是必然无疑、为何看得如此严重?” “这还不算严重,更严重的是天魁星颜中铮不明下落、连程乃恭均不知情!” “真的么?” “怎么不真,程乃恭迭受狙袭,不知是受何人指使,易焕堂何等精明也乱了脚步,动则得咎,如今程乃恭也失踪了!” “什么?程乃恭也失踪了!哼,这话有鬼相信,程乃恭不是偕同徐三泰等人在一处,分明是徐三泰有意安排,与我等斗智!” “老朽原也有这般想法,其实非是,徐三泰一行投宿在德安永福客栈东厢,就是没有程乃恭在内,易焕堂也在德安县,老朽问他,他答於程乃恭为邀约友人助拳,十四晚准赶到含鄱口,神态冷漠,似极畏惧徐三泰。” “因为易焕堂不知我等就是署名复仇之人,那也难怪。” “杜贤弟知道么?姜翰林老鬼又露面江湖了!” “主者之意志在将一干老鬼引出,如不能收为己用,而逐个翦除,以免後患。” “我等为今应该如何?老朽恐反中了他们圈套,凡事豫则立,不可不防。” 两人密商五月十五含鄱口後山之约,有几种可能的遭遇,殊不料在他们头顶枝叶中藏得有人窥听无遗。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风势狂劲,云开见日,散作片片飞絮,只见环峰拥翠,波光无涯,一株虬柯奇松龙翥凤翔斜植於削壁半崖中,却是阒无人影。 星子县镇南门内悦来茶馆,百年老店,虽然陈旧却门庭若市,他家的点心油酥咸-最为出色,远近皆知。 尤其店外梁上悬挂著一付木镌对联最为著名,相传系前明翰林院大学士书赠,非但词藻典雅,而且笔力千钧,龙蛇飞舞,不少文人墨客拓下临摹以为范本,联云: “烹在舌,七碗尝来风生两腋, 煮龙团,一壶买到喜满双眸。” 字宗颜柳,劫又别创一格。 茶馆内喧嚣鼎沸几乎上了九成座,跑堂伙计穿梭於茶座之间提著茶壶冲添茶水,端送点心,吆-看座算账,忙得不亦乐乎。 一付洁净的座头,却是空着并无一名食客敢坐,桌面上镇着一方大红纸帖,“星子县正堂订座”,七个豆腐干大小黑字显明入眼,并泡好三壶上佳“龙井”,-盖茶碗四个都是极品窑瓷。 敢情有四位主宾光顾,只见一位风度翩翩,俊秀如玉手持摺扇少年书生走了入来。 跑堂伙计眼尖,赶紧迎上前来,哈腰笑道:“公子爷尊姓简么?请,请,怎么一个人,还有三位咧?” 来的正是简松逸,露齿微笑道:“其他三位也就快来了。” 跑堂伙计领着那张镇有大红纸帖空桌坐下。 简松逸望了红帖一眼,笑道:“劳驾将红纸撤去,这有多么俗气。” 伙计忙将红纸揉成一团,-茶喝令送上点心,道:“小的也知俗不可耐,光顾小店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这么做可免去无谓唇舌。” 简松逸点点头道:“看你不出到像是读了几年书。” 伙计堆笑道:“不瞒公子,小的读了三年私塾。” 一霎那间,桌面送上四色点心。 伙计笑道:“公子还需要什么,只管呼叫小的就是。” 简松逸手掌一摆,道:“你忙你的吧!” 邻座上坐有一位皓首银须,面色红润宛如朱砂老叟,左眉天生一块紫斑,用惊疑眼神偷觎了简松逸一瞥。 虽只闪电的一瞥,却为简松逸察觉,暗道:“我就不信你不曾自投罗网!” 片刻,又走入三个衣着鲜明中年人,与简松逸寒喧,迟来致歉,执礼甚恭,相继落坐後畅谈些却是不相干的话,什么风土文物,吃食嗜好。 简松逸朗笑道:“想不到竞在此处吃到如此佳美点心,不但与众不同,而且风味特殊,就拿这金桂麻花来说吧,脆酥爽口,清香生津,松蕈汤色更称一绝,入嘴芳香,汤鲜不腻,滑不留舌,令人回味无穷!” 邻座皓首银须老叟喝道:“这三人究竟是何等样人!一点都不能瞧出是武林人物,姓简的小辈仅听传言会武,但又无人见过他展露武功,今天随身长剑均未曾携带,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显然,简松逸均未曾用过饭,茶馆亦兼卖酒,叫了五斤酒,切了几味卤菜,谈笑风生,大快朵颐。 忽闻简松逸低声道:“周兄,可探出一丝眉目么?” 茶馆嘈杂,简松逸又语声甚低,不虑被人听见,却难逃邻座皓首老者。 “公子,学生巧遇,一位奇人异之,飘忽无定,犹若天际神龙,大凡江湖隐秘无不知情,但有怪癖,除具款为酬外尚须武功才智舍其合意才可奉告,否则再多的金银也要拂袖而去,无可奉出口。” “此人是何来历?谅在武林中乃卓著盛名耆宿前辈!” “学生不知,公子三更时分前往东关外龙王庙面晤此人,学生巳准备得有五千两庄票。” “在下一定要去,只要探得颜中铮下落,五千两到也值得!” 之後便绝口不提,仅说些文人韵事。 口口口 三更时分 凉月繁星,湖风猛劲。 东关外离湖滨不远龙王庙孤另另地灯火全无。 庙太小,四周仅是菜畦瓜棚,似格外显得荒凉寂寥。 一条身影疾如飞鸟般落在庙後隐去。 这人正是那茶馆内皓首银须老者。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忽闻庙内响起简松逸隐语声道:“老丈,在下来迟尚请见谅。” “不迟,一点不迟正好三更,嗯,好人品,精芒内蕴,深藏不露,武功必然不差。” “在下粗知拳脚,老丈夸奖不胜汗颜。” “老朽从不走眼,你是否有事要问老朽么?” “正是!” “好,老朽生与怪癖,你只须避得过老朽十招式胜过一招半式,无不竭尽所知相告。” “在下愿请一试!” “好,拳脚无眼,你要小心点!” 那老叟无法窥视庙内印证武功情形,只微闻身形滑动衣袂振风之声。 忽闻苍老笑声道:“年轻人,果然老朽未曾走眼,难得难得,好,银票带来了没有!” “请老丈过目笑纳。” “好,你问吧!” 只听得简松逸道:“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铮真正下落老丈知道么?是否真的失踪?那劫镖人又是何来历?十五月圆之夜那署名复仇邀约程乃恭含鄱口後山真正目的何在?” “嗳,你问得太多了,不过却又是一件事而已,谁叫老朽和你一见投缘,不过老朽必须先问一句,你问这些究竟是善意抑或对长江镖局不利,事虽是一件,却有二种说法。” 简松逸答道:“在下永远站在正义这一边!” “答的好,”苍老语声回道:“咱们长话短说,倒-因果更来得简洁明白,话从含鄱口之约说起。那是一个凶残组合,老朽目前仅知数人来历姓名,先从姓危的说吧,危难的危……” 墙外窥听的皓首银须老叟闻言大惊失色,不禁凝耳倾价码暗道:“这老鬼究竟是何来历?此人不除,後患无穷!” 突感鸡胸命门穴上宛如针扎,酸麻攻心,眼前一黑,-声未出,立即昏死过去…… 口口口 山径小道上人影纷现,飘然慢步指点烟岚山林之腾正是那铁瞻孟尝徐三泰,紫面韦护东方旭,小达摩江上雪通臂猿倪凤子,一字慧剑丁源,擒龙手陆慧乾及展飞虹陆慧娥二女八人。 迎面山道突飞掠而来一条人影,来人似外罩一件雪白披风,内穿一袭葛黄劲笺矫捷如鸟。 来得临近,可辨出来外约莫三旬开外年岁,手臂面肤色为古铜,黧深发光,目光如炬颔下微髭,威猛-鸷。 此人突身形转位,两道目光盯住展飞虹陆慧娥不放。 通臂猿倪凤子怒喝道:“朋友,这是何意!” 这人似在答话,又似自言自语道:“咱家一向不喜渔色,也许是一见钟情吧,这两个女娃儿正合董某之意……” 语声未了,倪凤子一声大-出口,飞扑了出去,右臂疾伸抓向萧姓怪人,堪堪抓近,右臂突长了一尺,五指抓实在萧姓怪人肩头。 倪凤子猛感五指如扣金石,情知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萧姓怪人桀桀狂笑道:“找死!” “叭”的一声,只见倪凤子身子震得飞了出去,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群雄不禁大惊失色,看真萧姓怪人出拳迅猛,倪凤子胸脯被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手。 萧姓怪人无视於群雄当前,迳向二女身前逼来。 小达摩江上云首先发难,东方旭陆慧乾丁源继之而上,各施展本门绝学截阻。 徐三泰则踏在倪凤子身子探视伤势喂服丹药。 辣手罗刹展飞虹早激怒得玉靥泛青,撤出肩後长剑欲待掠出,却被陆慧娥拉住,低声道:“展姐姐不可造次,我看此人武功怪异,全身似金铁不入,姐姐那柄长剑虽是缅钢打铸,恐难伤得了他,我俩出手相攻,岂非自投虎口。” 展飞虹道:“此人冲着我俩而来,总不能……” 说时,只见东方旭四人各各被挨了一掌重的,踉跄跌退,却见萧姓怪人迳向二女身前逼来。 展飞虹倏的身形腾起,剑出人转,一式“怒海刺鲸”,寒芒疾如流星飞殒刺向萧姓怪人右眼。 萧姓怪人一声长笑出口,人起臂伸,展飞虹那柄长剑不知怎地竞荡了开去。 只见怪人右臂就要捞住展飞虹,陆慧娥不禁惊叫出口。 此正千钧一发之际,蓦见展飞虹身躯似为一股无形潜力撞飞而出。 萧姓怪人不禁一怔,眼前人影一晃,两条身影同时落下,相对而去。 徐三泰认出来人正是简松逸,不禁心头狂喜,忽闻简松逸传声道:“徐伯父速带他们撤走,快!” 萧姓怪人发现迎面立着一个背剑俊美书生,不由目中凶光暴炽,狂笑道:“你是何人?胆敢与咱家作梗!” 只见简松逸嘴唇张动,却又听不见语声。 萧姓怪人厉声道:“原来是个哑巴!” “谁是哑巴!” “你会说话,咱家偏要让你不说话。”说时双拳平推而出。 简松逸冷笑一声,两拳迎去硬接下一招。 “轰”的一声方响,萧姓怪人震得连退了三步,方始停住。 简松逸亦震得身躯後仰了仰,复又直立,只是足下已沉陷三寸。 萧姓怪人知遇劲敌,目露骇异之色,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简松逸。 这时,东方旭四人受伤虽不轻,却无碍行动,倪凤子服下伤药稍愈,徐三泰劝说他们随其速撤,展飞虹意甚不愿与徐三泰等人起了争执。 陆慧娥在旁委婉规劝,展飞虹犯了倔性,只是固执不允。 只听萧姓怪人厉声道:“你与他们相识?” “不识?” “那么为何胆敢管咱家的好事!” “天下事天下人管,”简松逸冷冷答道:“在下瞧不顺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尊驾倘不急,不妨另择地方,你我好好拼一高下。” “好!” “请!” 简松逸与萧姓怪人离了山径,转向参天杉林中。 展飞虹一见即要追出,只见山径前路突现出日月双环易焕堂身影飞掠而至,道:“展女侠,最好不要随去!” 展飞虹不禁一怔,说道:“易大人,这话何解!” 易焕堂冷冷答道:“展女侠不去,简少侠还有三分胜算,否则,反到误了简少侠性命!” 展飞虹听易焕堂说得如此严重,知非故作危言,却又不知何故,不禁怔住。 易焕堂笑笑道:“最好不要追问下去,谨记不可说起遇见易某及那人之事,以免不测之祸。”言毕腾身掠去,追向简松逸萧姓怪人去路……。 杉绿蔽空,涛韵若啸 萧姓怪人业已陈尸在地,四肢骨节均为锋刃削断,血流了满地,拾指亦被根根削落,似是生前饱受折磨,双目怒瞪,余息犹存。 简松逸目注尸体,暗叹一声道:“在下性不嗜杀,只是志士死在你手下的不可胜计,杀一人而救苍生无类,也可问心无愧!” 林中人影疾闪掠入,正是日月双环易焕堂,目睹萧姓怪人死状之惨,不禁瞠目呆住。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在下若不杀萧天良,他必杀我!” 易焕堂惊道:“原来公子早知他真正来历?” “清宫十三太保别人不知,在下却早有所悉,此人,不分敌友,但凭自己喜怒,嗜杀成性,几乎误了大事,易大人,你压根儿不曾看到此处情形,更不曾见到萧天良。”简松逸寒着一张脸道:“在下话意,易大人想必心中明白,日後若遇上他们十二太保时,在下教你一套说词。”说着附耳密语良久。 易焕堂本就耽心过上十二太保无法自圆其说,更恐徐三泰本人不慎泄露口风,玄遭杀身之祸,此刻不禁大喜过望,连连称谢道:“简公子,十五真的不去含鄱口後山了么?” 简松逸道:“十五夜根本没有署名复仇之人,亦无拼搏情事,如不出在下所料,那必一着疑兵之计,大内掀起武林相互仇杀妙策恐为对方识破,将计就计,使我等弄巧成拙,自食恶果。” 易焕堂道:“为今之计应如何着手!” “在下之意,不可操之过急,在下志在探悉叛逆总坛,穴在何处?如有必要,不惜诛杀自己之人以便取信对方。” 易焕堂暗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往後自己当小心点,尽量照他所说的话去做,有此大援在後,伺惧於萨督使!” 简松逸挥了挥手,道:“你走吧,防人起疑!只可暗中防护徐三泰等,在下尚需在他们找出一项隐秘!” 易焕堂抱拳一拱道:“属下遵命。”一鹤冲天拔起,杳入於参天蔽空松杉枝叶丛中…… 口口口 简松逸独自徘徊在参天密林中,松涛杉韵,翠碧入眼,尘虑疑涤,然他竟心绪沉重,无法排遗。 一条惊鸿疾闪的娇俏身影疾掠而至。 简松逸背向着来人,虽早有所觉,却未转过身来。 “简少侠。”一个轻柔娇美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哦,陆姑娘!”简松逸转过身来,叹息道:“姑娘不听在下之言,恐会惹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不过展姐姐芳心郁郁,沉默寡欢,少侠请温言劝解,也知展姐姐不致於如此刚愎任性。” 简松逸正色道:“在下与展女侠并无丝毫私情,即使有,当此国破家亡,沦於夷狄之际,责艰任重,在下决不允许为了私情误了大事!” 陆慧娥望了简松逸一眼,也不再提,道:“那萧姓怪人咧,胜负如何?” “他走了!”简松逸道:“今後绝不许提及此人陆姑娘请回去吧,也许在含鄱口再予相见,告辞,”身形疾掠如飞而去。 陆慧娥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他绝非无情的人,能把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丝毫不露,极是难能可贵,展姐姐,你要体谅他有不得已苦衷,需要他做的事委实太多了。” 片刻,徐三泰展飞虹一行疾掠赶至。 擒龙手陆慧乾道:“九妹,你见到了简少侠吗?” “见到了!”陆慧娥道:“少侠有要事待办,无暇细-详情,嘱咐我等绝不能提及遇见了他,以免引起无谓麻烦,含鄱口自会相见,少侠远特地请小妹代向展姐姐致意问好,说以後艰难险阻尤甚於往昔,请谨慎小心。” 展飞虹忽绽展笑靥,道:“少侠真的是这样说的么?” “一点不假!”陆慧娥道:“展姐姐请想想看,每当我们遇上险危之际,那次不是少侠及时现身解救!”他不说你反而说我们,只有莫大用意,深恐展飞虹坠入情网,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擒龙手陆慧乾暗道:“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展飞虹道:“那与简少侠约斗之萧姓怪人如今何在,不知他们胜负如何?” “少侠只说并无胜负,萧姓怪人一气之下订下五年之约,在未决胜负前决不露面江湖。” 徐三泰神色似怅惘若有所失,长叹一声道:“简老弟实乃人中之龙欤;老朽只觉体内无主,生平之未有,回永福客栈吧!十四前料想尚要还在许多事故,我苦别无良策,只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转同永福客栈途中,擒龙手陆慧乾向陆慧娥道:“九妹,倪凤子老师脏腑移位,几乎丧命,为兄等胸膈仍隐隐在痛,显然受伤不轻,简少侠嫉恶如仇,不似九妹所说的如此轻松并无胜负!” “大哥,以你的判断应该怎么说呢?” “为兄之见,那人必死在简少侠拳下。” 陆慧娥明知其兄料测不错,舆自已不谋而合,但摇了摇首道:“小妹并未目击,林中亦无萧姓凶邪尸体,简少侠的话可以采信。” 擒龙手知其妹必有难言之隐,逐转言道:“徐老爷子这么决定委实不错,八人同行有五人身负轻重伤,但为兄心内有甚多悬疑难以猜透的事,使为兄坐卧不安。” 陆慧娥娇笑道:“时至自然明白,大哥何苦自寻烦恼。” 口口口 永福客栈东厢依然空着,徐三泰笑道:“老朽有重返故居之感!” 店夥自迎着徐三泰八人,如终笑脸殷勤,末说过一句话,入得厢房川堂後,即道:“老爷子知否东厢已为保正包下,说老爷子一行尚需返回。” “保正!” 店夥哈腰笑道:“徐老爷子也不必追问了,反正保正也是受人之托,小的尚须送上酒饭茶水,有什么事小的自会禀明!”言毕退了出去。 展飞虹轻诧道:“这小二不是原来服侍东厢之人!” 陆慧娥道:“小妹早发现了,但并无恶意,徐老爷子说得不错,我等已是危机四伏,须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通臂猿倪凤子,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小达摩江上云身负轻重伤,暂回房内调息养息去了。 忽闻厢外传来朗朋大笑道:“徐老爷子在么?” 徐三泰向擒龙手示了一眼色。 陆慧乾立即会意,与陆慧娥展飞虹避入房内。 徐三泰趋出相迎,道:“白老怎么也来了?” 偕同一身材修伟,满面红光,身着蓝袍老者走入。 陆慧乾在窗缝外观,认出是金陵九宫堡主摩云鹏白绍武,只见白绍武尚未寒喧,即道:“徐兄,小弟乃独自一人前来,道听途说虽多,小弟却认为徐兄把事作错了!” “怎么作错了!” “小弟先问徐兄,其余诸位老师怎么样了?小弟发现倪凤子老师神色萎靡,似身受重伤,莫非不久之前和凶邪动过手?”白绍武道:“小弟一向直言无忌,请勿见罪!” 徐三泰知无可隐瞒,颔首道:“白老神目如电,说来惭愧,竟连对方貌像来历也毫无所知!” 白绍武咯一沉吟,道:“长江镖局失镖,为何徐兄挑起这付重担追回失镖,所以说徐兄做错了,徐兄可以说为了江湖道义,又与颜中铮生死不逾至交,乃属义不容辞,没有什么不对,殊不知中了对方借刀杀人之计!” 徐三泰心神暗震,诧道:“莫非白老听见了什么?倘蒙见告则不胜感激。” “江湖传言,风风雨雨,莫衷谁是。”白绍武摇首叹息道:“小弟端凭臆测,并未听见什么确实有凭有据之事,到达永辐客栈後才知小弟料测不差!” 忽闻内厢响起展飞虹娇笑道:“白堡主料事如神,威镇日下,果然名不虚传。”说时姗姗步出行礼。 白绍武立起呵呵大笑道:“此刻展女侠已是名震武林人物,老朽年已老迈,这点虚名不值一提。” 展飞虹盈盈一笑道:“我方才听得白堡主之提及借刀杀人及对方之词,可否明白见告?” 白绍武叹了一声道:“展女侠聪明颖悟,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试想倪老师出生崆峒,陆慧乾老师乃昆仑名宿,小达摩江上云系少林俗家弟子,展女侠你艺出华山,堪称囊括了武林各大门派,或伤或死,岂非掀起一场血腥杀劫。” “高明,高明!”徐三泰一翘拇指,道:“徐某岂能虑不及此,无奈形势逼人,不得不尔,若白老易身相处又将如何。”逐将全盘经过详情-出,当然有所隐瞒。 这时店夥已将酒食送入摆上。 白绍武听得最後,倪凤子陆慧乾东方旭江上云丁源五人遇上蒙面人身受轻重伤,徐三泰展飞虹陆慧娥联臂对敌岌岌可危之际,幸被啸声引走,面现骇异之色,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一切都是预谋,徐兄纵有置身事外之意而决不可能。” 通臂猿倪凤子等人鱼贯步出,纷纷寒喧为礼,催请入席,推九宫堡主白绍武上座。 白绍武坐下之前,忽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按住倪凤子腕眼要穴- 座为之一莺,倪凤子面色大变这:“白堡主这是何意?” 只见白绍武面色凝肃,两道眉毛皱在一处,诧这:“摧心拳!莫非蒙面人出身北兴安岭……” “噤声!”展飞虹忙道:“白堡主最好当作不知就是,甚至令郎也不可捉及,否则祸不旋踵。” 白绍武自知失言,惹火烧身,不禁脸色微变,松开五指,道:“幸亏服下徐兄秘制灵药,虽保全了性命,但以後不能妄用真力。” 倪凤子闻言,心情异常沉重,却淡淡一笑道:“承堡主指点,在下不胜感激,但在下生死置之度外。” 白绍武哈哈大笑道:“豪气千云,视死如归,白某敬倪老师一杯。” 饮宴之间,绝口不提长江镖局之事。 展飞虹暗道:“哼,日後我不去北兴安岭闹他一个天翻地覆,难消此恨!” 食用既饱,忽闻门外传来喧闹之声,只听得——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管他什么徐三泰不徐三泰,徐三泰,你出来!” 铁胆孟尝徐三泰闻声苦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某到要瞧一瞧对方又施展什么辣毒手段!”说着离座跨步迈出。 群雄亦鱼贯相随。 只见大皖中黑压压地挤着一片人群,地面躺着一具尸体,胸胁之间插着一支金镖。 徐三泰认出金镖正是铁瓜神镖赵金英之物,胸中恍然明白,暗暗冷笑。 尸体旁立着一个神情悲愤中年漠子,劲装捷服,肩带钢刀,冷笑道:“徐老爷子,你必然认识这支金镖!” 陆慧娥悄语道:“展姐姐,这是移祸栽赃毒计,稍时看此人显露出狐狸尾巴。” 徐三泰迈前三步,定睛望了望金镖,故作惊容道:“这不走赵金英的金镖么?尊驾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那人冷笑道:“徐老爷子认得就好,在下汤豪,世居漂阳。” “原来是漂阳双英,失敬了!”徐三泰抱拳略拱,道:“不幸身亡的谅系令兄汤雄么?” “不错!”汤豪神情悲愤道:“汤某此来并非向徐老爷子无事生非,只是想徐老爷子作一见证确认金镖是赵金英之物,二则请交出赵金英,-有头债有主,汤某决不牵连到徐老爷子身上。”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汤老师话已说得够明白了,但事出必有因,赵金英并未与二位结有深仇大怨,为何非施展暗器致令兄死地不可,但请汤老师说出时地原因,老朽必向汤老师作一个明白交待。” 这时陆慧娥忽向展飞虹密语几句後翻然闪回东厢。 只听汤豪冷笑一声道:“昨天傍晚暮暝四合之际,在下兄弟两人策骑去都昌县东郊因赶路心急意欲昨晚赶至星子城,驱骑未免快了点,不料在弯道处 然竟遇上赵老师那厮,也是纵骑若飞,事起仓猝,变生突然,几乎相撞,赵金英座骑惊蹶摔落田中,愚兄弟连连致歉,怎奈赵金英竟失去理性,百般辱-,出手猛击,愚兄弟忍无可忍以二对一,赵金英启施展暗镖,金镖将家兄打死,并言若找他理论寻仇,在永幅客栈必可找到。” 徐三泰听後面现歉然神色,道:“老朽实未曾料到赵金英老师竟会出手杀人於死,是昨天傍晚的事么?” “在下句句实在。”汤豪道:“莫非徐老爷子不信?” “怎么不信,金镖确是赵金英之物,”徐三泰微笑道:“不过,赵金英尚未回来。” 汤豪冷笑道:“赵金英临去之际,曾谓今日午刻之前必然赶回永福客栈,徐老爷子莫非存心将赵金英藏起,意图来个死不承认?” 忽听展飞虹之後响起陆慧娥语声道:“汤老师不必再说了,你不是要向赵金英老师当面讨回公道是么?” 说时陆慧娥却已莲步姗姗走出。 汤豪道:“在下正是此意!” 陆慧娥颔首道:“姑娘我知道赵金英现在何处,就在客栈附近,不过,姑娘也要一个见证,但凭双方多执己见,难明是非曲直。” 徐三泰愕然暗道:“陆姑娘疯了么?赵金英已死在璇玑洞中,何处再找出第二个赵金英。” 东方旭江上云展飞虹等人都不由惊愕不已。 只有擒龙手陆慧乾深知其妹智计百出,暗道:“这丫头又不知出些什么鬼主意?” 汤豪亦暗暗冷笑道:“赵金英已远去桂南,他师门急事相召,十天半月难以返回。”逐朗声道:“自然可以,但须此人立场公正,不偏不倚,使在下心服口服。”他认定决无可能找到赵金英。 忽在汤豪身後围观江湖群雄中亮起语声道:“易某愿作见证人,不知汤老师意下如何?” 只见缓缓走出日月双环易焕堂。 永福客栈投宿旅客无人不知易焕堂乃大内铁侍卫统领,另开厢房住下,汤豪一见易焕堂现身,不禁一怔,倏又笑颜抱拳道:“原来是易大人,在下求之不得!” 易焕堂点点首道:“陆姑娘,你要易某如何作个人证?”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反正我已应允将赵金英老师交与汤老师和易大人手中,谁是谁非,易大人可不能偏袒曲断罗。” “那是当然。”易焕堂哈哈一笑道:“易某处事公正,不偏不倚,陆姑娘请放心就是。” 陆慧娥道:“我在前带路,易大人请!”立即望客栈外走去。 徐三泰等人不知陆慧娥葫芦里卖什么药,愕然望了擒龙手陆慧乾一眼,疾随陆慧娥之後。 擒龙手陆慧乾低声笑道:“稍时自有汤豪的好瞧,徐老爷子大可放心!” 日月双环易焕堂与汤豪联袂而行,其後跟随着十数江湖人物,与其说是心存瞧热闹去的,反不如说是此事主谋的狐群狗党,汤豪仅是马前小卒而已。 铁胆孟尝徐三泰虽经陆慧乾劝慰,但却忧心勿释,惴惴不安。 展飞虹一路随行,暗道:“陆妹妹果然慧心灵巧,智计百出,更镇定如恒,自己有愧多矣,,那死者果然是汤雄么?未必!”不禁回首望了一眼,只见一双劲装黑衣人扛着汤雄尸体随在易焕堂汤豪之後,不由忖思陆慧娥施展何妙计,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约莫出得永福客栈六七里之遥,相距湖滨不远是一片起伏土丘,入眼苗草碧绿,野花繁发,疏抑笼姻,几座新坟,碑碣矗立,却有一坟未竖立石碑,似是新葬不久。 忽见陆慧娥身形倏止,站在土丘上,凝望湖滨一个小渔村。疏疏落落几户人家,竹篱茅舍,不时传出一声两声狗吠。 易焕堂微微一笑道:“陆姑娘,赵金英老师现在那渔村内是么?” 陆慧娥转身望着汤豪,道:“再问一次汤老师,令兄真是昨天傍晚遭赵金英金镖打中要害致死的么?” 汤豪不觉心神一凛,面色异样难看,沉声道:“汤某心想赵金英老师乃武林成名人物,决不会抵死不承认杀害家兄之事吧?” “就凭汤老师这句话已足够了!”陆慧娥面色一沉,冷笑道:“赵老师现在那座未竖碑碣新坟内,三天前遇袭身亡,暂葬在此,易大人与赵老师非一面之交,尸体未腐,当可辨识不假!” 此言一出,徐三泰等人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汤豪闻言心神猛凛,面色一变道:“陆姑娘,汤某不是三岁玩童,随便指一坟丘,想那天气燠热,尸体已然腐烂……” “住口!”陆慧娥厉叱道:“有易大人在此作证,你还怕什么?赵老师两天前落葬,请来渔村邱老丈及三个精壮汉子帮忙挖坑堆土,易大人不妨遣一名手下去那渔村把邱老丈寻来,便可知非虚假。” 汤豪不由面色大变,发现远远有七八条身影疾掠而来,认出是易焕堂属下得力高手。 易焕堂道:“徐老爷子,先前在客栈内为何不说出赵金英老师遇袭身亡之事!” 徐三泰道:“易大人有所不知,赵老师周袭不幸身亡,对方蒙住面目不知是何来历,在未找出仇家前故暂厝於此,可笑汤老师存心讹诈生事,老朽若揭破,岂非任他惊逃?” 易焕堂微微一笑,转向汤豪和颜悦色道:“汤老师,现在又该如何?” 人不可做亏心事,汤豪心惊胆寒故作镇定,冷笑道:“此乃诡计,在未开棺证实前,汤某没有话说。” 易焕堂点点头,道:“开棺验尸乃属必然之理,不过易某话要说到前面,赵金英老师与易某 “那是当然之理。”汤豪道:“在下怎敢说易大人偏袒。” “这就好!”易焕堂唤道:“田鸣,速去渔村将陆姑娘所说的邱老丈等找来问话,就说为了两天前殓葬赵金英老师之事!” “属下遵命。”一条身影穿空拔起,掠向渔村而去。 陆慧娥悄声与展飞虹道:“汤豪之後十数人多半面现惶恐不安神色,分明心虚,其中有三人面色冷冷,目注慑人神光,其武功必高不可测,展姐姐须看住他们,防窜走时逞凶伤人。” 展飞虹始终不明白赵金英怎么会厝葬在此,看来陆慧蛾知道内情不少,欲启唇追问。 陆慧娥知她要说什么忙悄声道:“不用多问,事了再详说如何?” 东方旭瞧出随着易焕堂而来的,除田鸣已去渔村外,尚有七人,玄衣劲装,腰佩钢刀,杀气逼人,不言而知是大内快刀杀手,暗道:“汤豪如真是讹诈生事,稍时必遭快刀乱斩,自食恶果。” 日月双环易焕堂询问汤豪昨日傍晚与赵金英相遇发生拼搏前後经过详情。 汤豪原准备一套说词,有问必答,并无丝毫矛盾出入之处。 半里外渔村忽现出四五条人影,肩杠耙锄奔跑而来,田鸣随在身後不疾不徐快步行走。 走得近了,果见二八旬渔翁,头戴竹箅一身褴褛短装,扛着一柄铁锄。 另外三个是年约二旬七八精壮汉子,头戴竹笠,各扛着一把钯锄,衣裤沾满泥土,似是在田间干活被呼唤回来,渔翁一眼发现陆慧娥徐三泰,忙堆下满面笑容道:“徐老爷,陆姑娘,这是为什么又要开棺,唉,真正是的,死了的人都不让他好好的安宁。” 徐三泰手指易焕堂,长叹一声道:“邱老丈,这是巡抚衙门的易大人,他有话问老丈,不必有所隐瞒,老朽也是事非得已。” 邱姓渔翁忙放下铁锄,屈膝跪下,道:“小民拜见易大人。” 易焕堂迅忙扶起,笑道:“此地并非官署,免行大礼,我有话要问你。” 邱姓渔翁爬起,道:“小的据实回答!” 易焕堂手指墓地,道:“死者可是两天前下葬的么?” “正是,前天傍晚徐老爷及陆姑娘来渔村找上小民,说是要买一块墓地,票银不拘,尚需找上两三个精壮汉子掘挖埋葬,徐老爷立刻取出一百两纹银交与小民,小民立即应允,找来子侄三人。”说着手指四外,又道:“这块土地均是小民所有,小民随着徐老爷到得村外,发现那几位大爷也在,护着一辆大车,车内躺着一具尸体,便於徐老爷他们来到此处掘坟下葬。” 易焕堂颔首道:“好了,烦请老丈四位将坟挖开验尸。” “小民遵命!” 只见四锄飞落,黄土倾飞,不到片刻露出一具黑漆木棺,棺盖朱漆书写蒲州赵金英灵柩。 棺盖并未钉封,揭开盖板,赫然是现赵金英尸体,溢出一股浓烈药物香味,面目栩栩如生,并无腐臭溃烂迹象。 “有友如此,可以瞑目矣!”易焕堂长叹一声道:“徐老爷子在赵老师身上敷涂防腐珍药。” 汤豪面色一变,与身後三人飞掠而起,四散窜走。 只听田鸣大-一声:“杀!” 八条身影腾身出刀,寒光织成了天罗地网,转时响起凄厉惨嗥,血雨溅飞。 展飞虹早自身形如电掠出田鸣八人黑衣杀手之外,目光注视三人举动。 田鸣八人一迅快出刀,展飞虹立即一鹤冲天,半空中一个盘旋。 果然为陆慧娥所料中,那三人无疑身负高绝武功,竟冲破了杀手所织刀网,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展飞虹已剑如霹雳雷霆,长虹狂卷挥出。 三人有二人中剑堕下,其中一人竟然将展飞虹剑势荡开,续自穿空如电逸去。 那二人虽中堕下,武力依然未失,各自挥掌玫向易焕堂徐三泰两人。 只听易焕堂发出一声震天长笑,八名杀手又自挥刀而去。 端的迅快已极,寒虹飞闪,易焕堂日月双环及徐三泰沉猛掌力交相夹声,只听两声闷-相继腾起,仆栽於地。 展飞虹见那人穿空遁去,欲待追出,为陆慧娥唤住。 场中血淋淋的场面,把邱姓渔翁等四人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 残足断腿,遍地皆是,尸体狼藉,脏腑溢流,血流成渠,惨不忍睹。 汤豪被斩去双臂,制住穴道,目露惊悸之色。 最後仆栽於地两人,自知无幸,业已嚼舌自尽而死。 易焕堂哈哈大笑,目注汤豪沉声道:“汤豪,你这是作法自毙,自食恶果,如不将实情从速吐露,易某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难能!” 汤豪自料必死无疑,与其身受万般刑辱,到不如爽快一死,苦笑一声道:“易大人,汤某也是为人挟制奉命而为,那人是何来历,姓甚名谁,汤某毫不知情。” 易焕堂冷笑道:“易某怎会相信此言是真!” 陆慧娥道:“他是真话,其兄汤雄为凶邪挟制,不然汤豪怎会受人驱使为虎作伥。” “那么死者是谁?” “汤某不知!” 蓦见汤豪言毕,忽面色大变,口喷黑血气绝倒地毙命。 日月双环易焕堂不禁呆住。 陆慧娥道:“凶邪事前防诡计败露,汤豪已在酒食内服下致命药物,甚至汤豪本身不知,易大人,相助之情,容图後报。” 易焕堂哈哈大笑道:“陆姑娘太会说话了,易某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说什么容图後报,倘汤豪之言是真,照样擒下送交官府论罪,”话毕抱拳略拱道:“诸位尚有事未了,易某先行一步,倘得知逃走凶邪行踪,务必通知易某一声。”立即率同田鸣八人如飞离去。 铁胆孟尝徐三泰从怀中取出一张二百两银票及壹锭黄金,递与邱姓渔翁,笑道:“烦劳老丈将这些尸体掩埋,赵金英棺木亦请封葬还原,渔村已成是非之地,无法定居,速速迁离,一年半载後才可回来,笺笺之数,小本营生,足够三年两载需用。” 邱姓渔翁四人千恩万谢不已。 “此地就有烦老丈四位清理了。”言後偕同群雄奔回永福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东厢内,紫面韦护东方旭摇首诧道:“此事太过奇诡,陆姑娘为何知赵贤弟尸体殓葬之处?还有邱姓渔翁?一切均好像预知其发生,陆姑娘,你能解释么?” 擒龙手陆慧乾道:“对,差点把我做大哥的快蹩死了,九妹快说吧!” 陆慧娥道出详情…… 原本汤豪正在-说其兄遭赵金英金镖致命前後经过详情时,突闻百了禅师传声呼唤速回东厢,只准她独自一人立即向展飞虹托词内急暂回东厢。 果见百了大师在内,嘱咐她如何应付之策,只照所言去做,其他的事已做妥善的安排,决无舛错。 东方旭等群雄方恍然大悟。 小达摩江上云道:“看来易焕堂也是如此了,不然决不会挺身甘作人证。” 东方旭冷笑道:“我等身在何处,易焕堂宛如-魂不散,缠身附体,不死不休。” 陆慧娥抵嘴娇笑道:“这不是太好了么?有易焕堂暗中保护,安全可确保不虞!”说着似想起一事,接道:“对了,百了大师相赠灵丹拾粒,倪老师及大哥等可获痊愈,”伸手入怀取出朱红瓷瓶,倾出十粒丹药,其中两粒金色澄黄,余均赤红如火,清香扑鼻,梧桐子般大小,把在掌心,滴溜溜滚转不止,接道:“金丹请倪老师服下,真气运行周天後立即恢复如常。” 擒龙手陆慧乾哈哈大笑道:“余下八粒,自是大哥四人分服了?” “不错,正是如此!” 倪凤子五人在陆慧娥手中接过分别咽下,回房调息行功。 陆慧乾临去之前,笑道:“为兄如料测不差,百了大师必是受了简少侠之托,还托九妹暗中防护展女侠安全是么?”言毕又是哈哈大笑进入内厢而去。 展飞虹道:“慧娥妹妹,真是这样么?” 陆慧娥笑道:“到被大哥料中了,时间急迫,百了大师他说我听,不容小妹问话,百了大师已一闪而杳。” 徐三泰微笑道:“老朽出外四处走,也许去易焕堂居处一行,即刻返回,有劳二位女侠守护!” 二女目送徐三泰离去处,相对坐下喁喁低语…… 口口口 一株虬松之下坐着一个蓝衫人,目光阴冷,蓝衫上似被锋利剑刃割破多处裂缝,喃喃自语道:“明明探悉赵金英远去桂南,怎么赵金英在两日前遇袭身亡?不对,徐三泰等人神色似极为震惊,可想而知只有陆慧娥一人知情,但坟内确是赵金英尸体,渔村邱老丈四人也不像作假。” 此人感觉内中必有蹊跷,矛盾百出,却有找不出什么衔接的因素,不禁跌入沉思中。 远处山道上现出一背剑青衫俊美儒生,飘然走来,似慢实速,转瞬已到了蓝衫人身前停下。 蓝衫人业已惊觉,抬面望去,只见少年儒生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双眼一翻,冷笑道:“阁下瞧什么?” 少年儒人微笑道:“在下瞧尊驾竟然能逃出多人合攻之下,武功谅必精湛高绝。” 蓝衫人神色一变,霍地立起,沉声道:“阁下如何这般清楚!” “尊驾蓝衫上不是摆明了么?” 蓝衫人厉声道:“阁下年岁轻轻,如何这般喜爱多管闲事,要知祸从口出,自招杀身奇祸!” 少年儒生朗朗一笑道:“在下并非喜爱多管闲事,而是想提醒尊驾一句!” “提醒什么?” “尊驾能逃出多人合攻之下,无非仗着玄罡护体并多了一件金丝马甲而已,不过剑刺部位如能刺向脐下三寸,尊驾非丧命不可!” 蓝衫人不禁大惊失色,大喝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脐下三寸部位,是他致命要害。 少年儒生微微一笑道:“尊驾年逾六旬,竟然有这么大的火气,有悖练武之道,在下如不知道还能告诉尊驾么?” 蓝衫人猛然心神一颤,感觉自身有奇祸发生,如不除去眼前儒生,後患无穷。 少年儒生冷冷笑道:“尊驾莫非萌生杀机,不除在下後患无穷,其实尊驾早就该死了,怎可妄念杀害在下。” “老夫怎么早就该死?”蓝衫人厉声-道:“你若不话说个清楚,莫怨老夫辣手无情了。”他心内震凛对方如何看透自己心意。 少年儒生道:“在下如推测不错,联臂合攻尊驾的人都是武功已臻上乘高手,兵刃出手迅快如电,威猛无俦,照理尊驾早该乱刀分尸,难道在下说错了么?”少年儒生伸手一指蓝衫人脐下部位,接道:“尊驾不信何妨一试,在下一剑即可刺透尊驽脐下要害重穴。” 蓝衫人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说得一点不差,不过就恐你一剑便可取老夫性命,老夫怎么见信!” 蓦然,寒芒一点飞抵在蓝衫人脐下三寸。 蓝衫人竟然不曾发现对方如何出剑的,可见出剑之快,不禁色如死灰,瞧见少年儒生那柄兵刃却是毕生难遇的春秋神物“太阿”宝剑,更是心神大震,黯然一笑道:“老朽与阁下夙味平生,无-无仇,为何欲制老朽於死?” 少年微笑道:“尊驾错了,在下如要取尊驾性命,那还等得现在?”说着剑尖一颤。 蓝衫人脸色惨变,张目叫道:“你怎么刺破了老朽气穴,这比杀了老夫还要难受,你这是究竟为了什么?倘不说个清楚明白,老朽当死不瞑目。” 少年儒生缓缓松剑回鞘,道:“尊驾如要明白究竟,在下带着尊驾面见一人便可明白,再说在下若不刺破气穴,尊驾还要继续害人,武林苍生何辜?尊驾必须见谅!”说着猿臂一伸,蓝衫人因刺破了气穴,武功全废,无反抗之能,为少年儒生挟在胁下投入密林中。 蓝衫人只觉生不如死,闭上双目,但眼缝内不时淌下两滴泪珠。 少年儒生正是简松逸,腾挪如飞,挟着蓝衫人进入一座隐秘洞穴内。 洞内仅有两间不算大的石室,壁挣一支燃着松油火把,映得石室昏黄暗晦。 壁角躺卧着一位皓首银须老叟,一见简松逸挟着蓝衫人进来,不禁翻身坐起,张大着双眼似不胜惊愕。 简松逸放下蓝衫人,道:“尊驾不想见见老友叙谈衷曲么?” 皓首银发老叟乾咳了一声道:“侯老弟!” 蓝衫人不禁一怔,睁开双眼,目睹老叟,面色大变,诧道:“危老,你怎么也被擒了?” 简松逸笑道:“两位最好吐出心中隐秘,在下深知两位身後主使人必受清廷大内鹰犬驱使,但各负任务,彼此之间又毫无所知,并不相关!” 蓝衫人道:“阁下既然知道彼此之间毫无所知,我等仅奉命行事,甚之主使人均不知是谁,只闻其声不识其人,有何隐秘可言!”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侠义道人,并非凶邪,故行事出手狠毒轻重另有一套方法,端视对方心性为人而定,两位既不愿吐实,也只好让两位自愿吐实才予作罢!”说着在两人身上各点了十数处阴穴。 危姓老叟及侯姓蓝衫人顿时面色惨变,感觉全身虫行蚁走五内如滚油烫煎,颤抖哀嗥,涕泪纵横,-叫之声宛如羊鸣,不忍卒闻。 简松逸道:“在下一炷时候再来听二位回话。”言罢飘然走出洞外而去…… 口口口 匡庐 奇-叠翠,万壑争秀,瀑泉之胜称绝,尤以寺院丛林之甚甲於全国,隋唐之际,多至三百八拾余处,惜泰半毁於洪杨之乱。 虎溪禅寺位於三叠泉之後,深隐在万木萧森丛中,山中游客均赏览三叠奇胜,绝未一至虎溪,暮鼓晨钟,又为轰隆瀑声所淹,非山中樵隐,不知有虎溪禅寺在。 这日清晨,朝阳甫上,简松逸背剑飘飘然登临“索子涧”侧,观赏三叠瀑胜景,昨晚一场豪雨,山水涌-,只见万洪飞渡,奔驰而下,白练横天,齐如雷鸣,注泻於东北岩上,悬空直泻於磐石上,袅枭如匹练,经磐石反激,化为蒙蒙碎珠,落在二叠磐石口-为洪流,再下注入潭,形如奔马,声如雷鸣,从上至下,深长约壹千二百尺,经过三叠,故前人纪三叠之胜有云:“三叠之胜,上级如飘白练,中如碎玉摧水,下如玉龙走潭,散珠喷雪,真天下绝景。” 简松逸-观良久,赞叹不已,仰面望了望天色,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自怀中取出一只皮袋,蹲下用面前一泓静水充作铜镜,一霎那间已易作中年文士,三绍短须,依旧事神潇洒,儒雅翩翩。迳向虎溪禅寺而去。 万杉高矗入云,翠映入眼,须眉皆碧。 虎溪禅寺倘日後不毁於洪杨之乱,规模宏伟不下於海会,万杉、归宗、秀-、东林诸寺,殿宇巍峨,画壁流青,朝鱼暮鼓,禅房幽静。 简松逸尚未抵达山门,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只见一株巨松後走出一个中年灰袍僧人,头挂一串念珠,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可是访友么?” 简松逸哈哈朗笑道:“禅师真乃神人,怎知在下到此就是访友?” 僧人面露歉然之色道:“敞寺在各处路口悬有牌示,僧众多人染有恶疾,防香客感染,因此封闭寺门一月,施主如非访友,想必已看到了牌示。” “不错,在下已看见了,”简松逸微笑道:“的确在下是来贵寺访晤旧友的。” “但不知施主访晤敞寺那位……” “镜山方丈!” 僧人不由一愕,倏转笑容,含掌躬身道:“原来嘉客莅临,小僧失敬了。”立时肃容带路。 简松逸大模大样的走入禅堂。 小沙弥献上香茗退下。 中年僧人道:“施主稍待片刻,容小僧禀知方丈。” “且慢!”简松逸道:“在下既来之就安之,禅师何必心急,在下还尚未请教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不敢,小僧明性!” 简松逸颔首道:“取得好,明性见佛,好,好,禅师尚未询问在下来历姓名,如何道禀方丈?” 明性忙合掌道:“施主说的极是,敞寺就是未封闭一月,也难得一见香客,因此小僧到是忘怀了请教姓名来历,不过小僧可以将施主形貌年岁禀明,施主既然为方丈旧友,方丈那有不知之理。” 简松逸颔首道:“禅师说得委实有理,在下未免大惊小怪了,”说着拿起身旁几上香茗一饮而尽,连声赞道:“好香,好香,”茶-复置几上时,拇指自-顶一按,只见整个茶-宛如嵌入一团湿-内,了无声息,和茶几一般平。 明性禅师先见简松逸饮下一-香茗,嘴角不禁泛出一丝狠谲笑容,倏即变为目瞪口呆,两条腿动弹不得。 简松逸目凝明性禅师,淡淡一笑道:“禅师为何不去禀明方丈?” 明性禅师如梦初醒,自知失态,忙合掌道:“施主武功精湛,已臻化境,小僧毕生罕睹,不禁神为之夺,告辞,”躬身而退。 无疑地,明性禅师怎会禀知镜山方丈,转至禅堂左侧从-隙偷觑简松逸举止,暗暗骇异道:“茶内置有迷魂散,常人只饮一口,立时倒地昏迷不醒,就算他有精湛武功,也该倒下了,怎么……,”忖念之间,只见简松逸口中吐出一团黑烟,倏见黑烟外缘现出赤红火焰,嗤嗤燃烧,转眼黑烟烧得一乾二净,火焰随即消失无踪。 明性禅师看得瞪目结舌,久久才转身快步走向大殿而去。 简松逸则在禅堂内负手踱步,观赏壁悬山水画轴,名人墨宝。 身後忽生起一个宏亮语声道:“施主雅兴逸致不浅。” 简松逸似听而无闻,反负着双手拾指不着痕迹地弹出,口中低吟道: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 芜兵夜捉银胡绿,漠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 却将万字羊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吟罢缓缓转过身子,只见一个身披袈裟六旬左右老僧,其後肃立着四个中年僧人,微笑道:“镜山方丈为何不亲自出见,要你们五人来此则甚?” 老僧道:“方丈命贫僧接引,施主请。” 简松遥朗笑道:“镜山,好大的架子,速去唤他来见我。”语气凌厉,气度慑人。 老僧不禁一怔,目中寒芒疾闪,沉声道:“施主真不随贫僧去见方丈么?须知来得去不得,拿下!” 简松逸笑容未减,反而大盛。 老僧猛然察觉身後四僧因何迟迟未出手将简松逸拿下,情知有异,掉面回顾,只见四僧如泥塑木雕一般,不知何时为人点住穴道。 忽闻简松逸冷笑道:“我不耐烦在此久候,速去通禀镜山方丈出见。” 老僧答道:“镜山方丈久未出寺云游,何况方丈也不识施主,故此疑施主来历可疑!” “那么明性禅师为何在茶中施放迷魂散?” “只因施主谓访晤旧友之故!” “狡词强辩!”简松逸冷冷一笑道:“镜山不复记忆有我这么一个旧友,我却记得他,你速去禀告方丈,还带一句话,他必定前来。” 老僧道:“什么话,贫僧一定把话带到。” 简松逸道:“只有七个字,最难风云故人来。” 老僧不禁一怔,道:“施主武功文才虽无一不高,但这句话错了,贫僧记得要说最难风雨故人来。” “没错!”简松逸斩钉截铁的道:“就照我所说的,他一定会记得,快去。” 老僧略一犹豫,应道:“贫僧这就去了。” 简松逸道:“但愿你能言而有信,勿像明性一般有去无同!” 老僧低应了一声:“是,”转身望了泥塑木雕般四僧一眼,心头不禁发怵,快步走出禅堂。 禅堂外花木丛中人影幢幢,一条灰影飞掠落在老僧身前,正是那一去不回的明性禅师。 明性禅师道:“师叔,这人被师叔拿下了么?” 老僧两道眉毛一皱,低声道:“他是独自一人前来么?” “他是独自一人?” “这就奇怪了,”老僧面色微变,道:“切勿轻举妄动,亦不可探视惊扰,俟老衲请示方丈後再说,”快步离去,走向方丈静室外-足,宏声道:“师兄,小弟求见!” “进来!” 老僧掀帘进入静室。 羯吓滔プ着一霜眉银须,虎目狮鼻,貌像威猛森冷老僧,道:“广扬,此人拿下了没有?” 广阳答道:“未曾!”继-出经过详情。 镜山方丈愕然问道:“他唤你第一句什么话?” “最难风雨故人来!” 镜山方丈倏地离杨而起,鼻中冷哼道:“明性误事,快去,见了此人必须逆来顺受,出言恭谨,即使如此,老纳亦恐将不免受责!” 广扬不禁猛泛寒意。 镜山广扬两僧一前一后快步奔去,在未跨入禅堂前,命伏守四外人手速撤,留明性一人随他人见。 禅堂内简松逸仍自负手观赏四壁书画,吟哦不已,四僧依旧一如大雄宝殿四大天王一般,努目张嘴,泥塑未雕,一动不动。 镜山方丈暗暗震骇,合拳躬身道:“老衲来迟,请施主恕罪!” 简松逸转身朗笑一声道:“方丈何罪之有,到是虎溪禅寺即将毁于一旦,阁寺生灵无一幸免,未免可惜!” 镜山方丈不禁一愕,诧道:“施主之言老衲不解何意?” “你我之间也不必打哑谜,何必方丈暗中苦苦摸索猜测在下来历。”简松逸目注了镜山方丈一眼,道:“方才亦约莫猜知在下是何许人?” 镜山方丈道:“老衲恭请谕示。” “这就不敢方丈。”简松逸道:“你此刻也未必作得了主,速将大内奉命而来立其事者请来,危在眉睫,不能等到十五之夜。” 镜山方丈面色大变,忙道:“老衲遵命,明性,快去请宋大人。” 蓦闻禅堂外传来语声道:“宋某已来此等候宣召。”语声沙沉。 只见一背戴一双短戟,浓眉大眼老者,绕腮猬髭,约莫五旬上下,身高八尺,穿着一袭淡蓝色府绸长衫,举步之间矫捷无比。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尊驾定是铁戟温侯宋远谋了,你可是一人前来……亦或禅堂外尚怖伏得甚多人手?” 宋远谋面色一惊:道:“阁下姓赐告来历?” “不!”简松逸寒声道:“在下未亮出身份前,一应无关的人手不准预闻,不然杀无赦,宋远谋,最好听话点!” 宋远谋一闻简松逸直呼其名,目中不禁泛出慑人寒芒,却又畏惧简松逸慑人气度,疑来头必然不小,不敢造次,倏又收敛。 忽见简松逸向窗外虚空一弹,只听传人惨-一声,轰隆倒地。 宋远谋面色一变,转身向禅堂外跃去。 简松逸道:“方丈,明性等六位僧人虽奉你命不容可疑人物闯堂内,但也不得在未明白究竟前即贸然用毒和施展杀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这时宋远谋已自掠入,忙道:“阁下不可见罪他们,乃奉宋某之命而为。” 简松逸冷笑一声,五指一挥,道:“去罢,倘若再犯,决不轻饶。” 只见泥塑木雕四僧已然清醒过来,面现困倦委顿之色,广扬明性二僧猛感两臂酸麻乏力,不禁心惊胆战,广扬禅师道:“谢施主不杀之恩,贫僧等告退!” 俟广扬等六僧离去之後,宋远谋道:“现在阁下可亮出身份了!”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方丈,是否请暂避开!” 镜山方丈闻言不禁望了宋远谋一眼,见宋远谋点了点头,忙合掌躬身道:“老衲告退!” 简松逸伸手入怀,取出两物,递与宋远谋,道:“你拿去瞧吧!” 宋远谋托在掌心,仔细一瞧,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将二物恭敬放在桌上,跪伏在地拜了九拜,又面向简松逸跪下,道:“属下该死!” 简松逸将二物收回怀内,伸手搀起宋远谋,道:“你我不相统属,何必行此大礼。” 宋远谋惶恐答道:“见牌如见君,见君不拜便是一项大不敬之罪!” 简松逸微笑道:“由你,由你,本来我也不愿多事,萨督使虽负全责,但其下各有主其事者,彼此亦不相涉,制度虽好,但也有缺点,好,这些暂且不提,十五月圆含鄱口後山之约是你主其事么?” “正是!”宋远谋道:“但属下却不露面。” 简松逸长叹一声道:“你露不露面都是一样难逃死亡之祸。” 宋远谋大惊道:“大人是否查明了什么?不知可否明谕属下如何趋吉避凶?” 简松逸摇手微笑道:“别急,你且坐下共商如何?” 宋远谋告罪坐下。 简松逸道:“如今明君即位,究竟年幼,朝中政务均由几个托孤大臣把持,暗中相互倾轧不已,外患亦有前明志士及江湖英豪奉明正朔誓言光复神州,复兴延平郑氏互通声气,并非疥癣之疾,不可不防,不过……”说时望了宋远谋一眼,接道:“大内均遗得有人在他们巢穴内卧底,对方一举一动,不说了如指掌,却可察知其举止大概。” 宋远谋道:“大人说得极是!” 简松逸朗笑道:“但对方也遣得有人在咱们中卧底,可说是无孔不入,最令人困扰的就是那些黑道凶邪,既不帮咱们这边,也不相助对方,挑拨启事,图获渔翁之利。” 宋远谋忖思:“他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口中却应道:“大人说的极是!” 简松逸似瞧出宋远谋的心思,笑道:“你不要认为我说些都是不相干的话,其实兹事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知道么?据我所知,今儿十三,明日十四,对方在明晚统大举侵袭虎溪禅寺先纵火烧毁,後再逐个歼杀!” 宋远谋大惊失色道:“对方是谁?请大人明告,是否是徐三泰程乃恭等人?” 简松逸道:“并非我故作神秘,要是徐三泰程乃恭那就好办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咱们长话短说,你知道么?危肃及侯世流如今身在何处?” 宋远谋惊道:“属下派他们两人办事去了!” “不幸他们被人劫走了!”简松逸冷冷一笑道:“我追踪而去,当时因不明究竟,故而让他们兔脱,归途中但却无意偷听得有数人在密林中低声谈话,不敢逼近,却听得他们十四晚大举进袭。” 宋远谋面色频频变异,略一犹豫道:“恕属下胆大放肆,有几处疑点尚请大人明示。”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你胸中仍有疑虑,我均已知道,是否想问我不明白究竟,怎么知悉危肃及侯世流二人被擒劫走是么?”虽是谈笑从容,却语音寒沉。 宋远谋悚然一震,几乎吓得一身冷汗,立起躬身施礼道:“大入料事如神,属下无状该死!” 只见简松逸喟然叹息道:“我不是说过几句话么?谅你必未仔细倾听,一则对方有奸细卧底,再说我不愿多事,无意听得其中些微隐秘,更那些凶邪怪异心怀叵测,煽火挑衅,移祸东吴,从中渔利,如不出我所料,劫去危肃及侯世流那帮人必是他们。” 宋远谋暗暗心惊,躬身道:“请示大人,属下此刻应如何处理?” “主其事者是你不是我,无法越俎代庖,有话说得好,目睹犹恐是假,耳闻岂可当真,我本急偶闻,须防误中他人诡计,不过……”简逸语声突变低微,道:“只严密注意镜山方丈及叫什么杜……哦,是了,可是杜秋藻,其余的事你自己决定好了,最重要的不可向任何人吐露我的来历,即使萨磊也不可,否则杀无赦!” 宋远谋忙跪伏在地,道:“属下不敢!”心中忖念:“此人必是王公贝子贝勒之流,不怒而威,否则怎有皇上“如朕亲临”令牌!” “起来,我不愿久留,”就在宋远谋起身之际,附耳密语如何如何。 宋远谋连连答道:“属下遵命!” 简松逸飘身走出禅堂,目睹镜山方丈立在青石小径上,似久候不耐,当即微笑道:“打扰了!”身如行云流水而杳。 宋远谋在禅堂内不停地自责,喃喃自语道:“该死,此人如非王公贝子贝勒,必也是皇亲国戚,如何自称属下,应该自称奴才,那么自己如何称呼他,爵爷或是千岁,或是什么……” 只见镜山方丈走入禅堂,倏然止口。 镜山方丈道:“宋大人,那位施主必然大有来历?” 宋远谋鼻中吟哼一声道:“此事决不可张扬出去,不然必获不测之祸,方丈,去请杜秋藻老师来禅堂一。” 镜山方丈合掌道:“老衲遵命!” 忽闻堂外传来哈哈笑声道:“宋大人,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杜某这就晋见宋大人。” 宋远谋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莫非杜秋藻果是卧底奸细,怎么来得这么巧?” 只见身穿赤赭长衫黑发黑须,貌如学究老者进入。 宋远谋昂然端坐不动,冷冷一笑道:“杜老师,你都准备妥当了么?” 杜秋藻抱拳答道:“布署图全,万无一失。” “真的么?” 杜秋藻不禁一怔,感觉宋远谋话中有话,而且神色不善,诧道:“莫非宋大人还不相信杜某么?” “不是不相信,”宋远谋神色转霁,微笑道:“兹事体大,不能不慎重,万无一失之言未免太夸大离谱了吧!” 杜秋藻哈哈一笑道:“宋大人请放心,侯老鬼已去永福客栈,安排一项妙计,命溧阳双英中老二汤豪扛着其兄汤雄尸体在徐三泰所住东厢叫阵,诬捐铁爪神镖赵金英所害。” “徐三泰等都是老江湖,何等精明,决非胡乱诬控被你等所屈,必须有确切的证据!” “尸体上一支金镖即是赵金英之物。” “好了!”宋远谋手掌一撮,道:“此一移祸栽脏之计得售了否?” “自然售得,徐三泰坚谓赵金英不在,而且不知其去踪,引起旁观武林人物不忿责斥,拼搏之下,徐三泰这方有数人身负重伤,含鄱口到时不消我等费吹灰之力,他们已两败俱伤,”杜秋藻冶冷一笑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江湖从此多事矣!” 宋远谋道:“这是侯世流老师亲口告知杜老师的么?” “不!”杜秋藻道:“此乃侯老师之徒见告。” “侯老师如今何在?” “侯兄明晚必回。” 宋远谋冷笑道:“据宋某所知,侯老师及危老师均身受暗器,被人擒走!” 杜秋藻不禁面色大变道:“宋大人,此话当真,杜某在半个时辰前方从星子县赶回,侯世流第三徒儿郑虎亲口告知侯老师去永福客栈之行经过详情,这必是诡计!” 忽见一条身影疾掠而入。 宋远谋认出是他所带亲信毛太,-道:“毛太,为了何事?” 毛太欠身施礼道:“永福客栈汤豪等人全军覆灭,侯世流仅以身免现不知所踪,”接着禀明详情。 杜秋藻惊骇失色。 宋远谋沉声道:“毛太,这是你亲眼得见的么?” “属下奉命呈函易统愤,易统领适也在永福客栈,为双方见证,属下虽未奉命随往,却蒙易统领见告详情,逃逸脱走之人身着蓝衫,形貌装束分明是侯世流无疑。” 宋远谋目注杜秋藻道:“现在杜老师有何话说?” 杜秋藻目露疑容道:“毛太为何到现在才返回虎溪禅寺?” 毛太冷笑道:“易焕堂大人命毛某随往南昌抚署以避武林群雄眼目。”杜秋藻面色一变,道:“为何郑虎向杜某谎言?” 宋远谋面色一沉,道:“杜老师,这是你的事务必查明其中蹊跷,後天十五,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杜秋藻转身即要疾掠而出。 “慢着,”宋远谋道:“杜老师可听说过姜翰林某人么?” “九尾蝎姜翰林!”杜秋藻情不由主地一阵寒意泛布全身,诧道:“姜翰林老鬼尚活在人世么?” 宋远谋道:“听得传闻,姜翰林在匡庐一带现迹,但一现即隐,形迹飘忽,危肃侯世流两人失踪未必就是姜翰林所为。” 杜秋藻暗暗心惊,详出挑选九人随行。 九人均是内外双修,武功精湛一流好手,一行十人疾奔如风,到达天池-下,只见烟云冉冉浮荡,霎时间风卷云涌,弥漫郁勃,迎面不见对方人影。 忽闻云气中传来冷笑道:“杜秩藻,你还不束手就缚!” 杜秋藻大惊失色,知已中伏,暗命手下九人著势戒备…… 口口口 宋远谋独自一人在禅堂内思忖,只觉不知怎地内心惴惴不安,暗这:“杜秋藻与镜山秀驴真是延平郑逆派来卧底奸细么?此人必不会谎言欺骗自己,那真要小心谨慎。” 忽闻禅堂外镜山方丈语声道:“原来是易大人,老衲失敬,宋大人现在禅堂,容老衲带路!” 宋远谋不禁一怔,快步迈出禅堂,果是日月双环易焕堂,赶紧抱拳呵呵笑道:“易兄来此是再好不过,请!” 易焕堂道:“易某有密事相商,片刻就走!” 镜山方丈道:“老衲街有禅课,二位大人请恕老纳不敬之罪!” 宋远谋道:“方丈请便!” 二人进入禅堂,易焕堂即悄声低语良久,道:“目前宋兄绝不宣留此,我等如涉身其中,恐身败名裂!” 宋远谋心惊胆,低声道:“蒙易兄教小弟如何趋吉避凶之策,小弟如何瞻敢不遵,不过……” 易焕堂道:“宋兄尚有何为难之处?” 宋远谋道:“方才也有人来访!”继-出简松逸来寺经过详情。 易焕堂一听,知是简松逸乔装,忙道:“宋兄有此大援,更无须鱿忧了,宋兄所见虽非本来面目,但来历易某知道!” “是何来历?” “易某仅告知一二,此人爵赐额附,领御前侍卫副统颁大臣,虽是虚街,却操生杀大权,萨督使也要唯命是遵,不敢稽忤,宋兄不可泄露,防遭杀身之祸,易某言尽于此,告辞!”身形一闪即杳。 宋远谋略一沉吟,立即召来毛太三人,并嘱咐镜山方丈严密戒备,有事外出,明晚即间,言罢由後山离去。 虎溪禅寺虽规模宏伟,却僧侣无多,而危肃侯世流杜秋藻领来的江湖凶邪为数不少,武功出众的却寥寥可数,此刻多本俱布伏在丛林四周。 一株高矗入云亘杉之下站着一双手执鬼头刀面目森冷中年汉子悄声低语。 蓦地,一双面目森冷漠子突然喉中发出一声惊叫,身形疾翻,头下足上绷射如箭悬吊而起,两手张舞不止。 不言而知,他们两人中了猎人捕兽装置。 两人都是一身武功,只双足套牢,两手仍能动弹,用力割断套索轻而易举,正腰干使劲翻起之际,邻近一株巨杉上突急射出四支长箭,笃笃连声,箭镞深入两人眉胁间,痛绞心脾,禁不住发出凄厉-叫。 突然箭镞目出火焰,转瞬之间,烈焰蔓延全身,远远望去,只见两团火球晃动,-叫之声更凄厉不绝。 片刻之间,-声引来甚乡邪恶凶煞,不由相显失色,其中一个貌像凶恶老者,回顾了一眼,狞笑道:“暗算杀人,算不得甚么英雄行径,朋友何不现身分个高低!” 杉林中身影疾闪,掠出四人,正是那辣手罗刹展飞虹,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兄妹及小达摩江上云。 除陆慧娥外,无一不是震慑江湖,黑道-星。 貌像凶恶老者不禁面色大变,忙-道:“兄弟们,速撤回寺内。” 一道寒芒飞卷疾闪得一闪,两个黑道凶邪-声未出,应剑倒在血泊中。 展飞虹叱道:“要命的乖乖束手就擒,领我等入寺,姑娘知寺内-囚得尚有武林人物及善良妇女,只不怀贰心,便可饶等不死!” 杀鸡吓猴,果然收效,纷纷弃刃在地,只有貌像凶恶老者眼珠一转,躬身抱拳道:“老朽带路!” 弯腰之际,肩头两匣散花穿心弩铮铮猛射开去,弩势罩及展飞虹等四人。 小达摩江上云怒-道:“老狗找死!” 达摩大力降魔掌力猛推而出。 此乃少林绝学秘传,江上云虽习成七成,威力仍不同凡响,小达摩之名因此而得。 只见势如蝗飞,密集如雨的两匣散花穿心弩,震得反向,顿时打在老者满脸全身,如同刺猬一般,仰面倒地,气绝毙命。 但闻一个匪徒道:“各位入寺须防遇上其师多臂魔神彭纶。” 小达摩江上云冷笑道:“他就是彭纶之徒么?江某找彭纶也不是一天了,走!” 虎溪禅寺内杀声震天,铁胆孟尝徐三泰、通臂猿倪凤子、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四人业已先展飞虹等攻入。 镜山方丈、广扬、明性等七僧及江湖凶邪联臂合攻徐三泰等,出招狠辣凶厉。 但徐三泰四人均是武林中卓著威望功力极高之辈,匪邪武功不济之辈片刻之间已自倒下七八个。 徐三泰掌力-猛,虎虎生风,宛如利斧开山,博浪推击,显然镜山方丈力有不继,节节後退 一个须发灰白,身形高大,彻驼老者疾扑掠出,接着徐三泰,冷笑道:“你就是徐三泰么?这是你是找死路,”双臂疾抡,幻起掌影漫天,攻向徐三泰而去。 徐三泰心中暗惊,出掌迎启之际,忽闻傅来江上云传来语声道:“徐老,这老贼让小弟收拾吧!” 斜刺里一片雄浑掌风臂向微驼高大老者。 老者不由错开一步。 江上云疾掠而至,嘻嘻笑道:“彭纶,江某找你也不是一天了!” 多臂魔神彭纶定睛望去,见是小达摩江上云,不由呵呵大笑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那达摩掌力虽习成十戍,也对老夫无可奈何?” 江上云冷笑道:“行不行到时就知,看招!”一式“填海移山”攻出。 这时,寺僧及邪匪死的死、伤的伤,余下七八人仍在顽抗,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兄妹押着寺外被制凶徒离去,解救-囚之人。 一字慧剑丁源大喝一声,剑走“穿刺引线”,寒芒疾闪,突闻明性禅师左眼被刺瞎倒地,鲜血如汪涌出。 广扬和尚与紫面韦护东方旭杖杵飞舞,拼搏激然之际,目睹明性禅师左目刺睹,心中一寒,轻萌逃念,却被东方旭瞧出心意,冷笑道:“方外主人,助纣为虐,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手中降魔杵一式“开天辟地”挥出。 广扬和尚一见漫空杵影中现出一柱九天泻落,惊呼道:“小雷音降魔杵法!” 不知怎地,只觉闪挪不开,吱的声响,杵中顶门,脑碎浆溢气绝毙命在地。 镜山方丈力拼徐三泰,目睹二僧死状之惨,忙道:“老衲自甘领罪束手就擒。”将手中禅杖一抛,弃丢在地。 徐三泰道:“老朽也罢了。”左手飞点了“关元”,“精促”,“玄海”三处大穴。 小达摩江上云近来艺事精进,除了败在萧天良手下外,遇上强劲对手亦力可自保,但在多臂魔神彭纶拳下却显得相形见拙。 要知高手过知,粟米之差生死之判,彭纶拳势奇幻,宛如千手哪-般幻出千重臂影,攻向小达摩江上云全身要害重穴。 展飞虹在旁掠阵,瞧出小达摩江上云攻少守多,一时之间尚不分胜败,但决不能支持到百招以外,欲出手助江上云一臂之力。 陆慧娥察觉展飞虹心意,悄声道:“展姐姐,倘须制彭纶死命,非你我和丁大侠同时出剑不可。” 展飞虹自觉相助江上云一臂之力,亦无法取胜,闻言知陆慧娥心细如发,必瞧出多臂魔神彭纶破绽,颔首同意。 陆慧娥立即请来一字慧剑丁源,三人密语一阵,身形倏地敞开,分立之才方位。 丁源高声道:“江兄,九天祥云。” 小达摩耳听八面,眼看四方,早已瞧出展飞虹有意相助,闻言身形震地腾空拔起,欲凌虚下击。 多臂魔神彭纶怎容江上云施出达摩伏魔拳法威力无匹绝招,嘿嘿笑声中亦自冲霄而起,却不料展飞虹陆慧娥三人陡地发难。 展飞虹剑势如雷霆维击刺向彭纶“天府”重穴。 丁源剑起处化为“金针度厄”关元要害穴道。 陆慧娥撒出千重剑影,其中一线寒芒直指彭纶左胁“期门”致命要害,她已事先察出,若展飞虹独自一人,决不能同时刺伤彭纶三处重穴,亦必须三处穴道同时击中,缺一不可。 多臂魔神彭纶不惊魂不附体,欲待避开已是不及,江上云雄浑万钧的掌势已自压向头顶。 只听彭纶喉中发出凄厉-声,身如断线之鸢般轰然摔落在地,三处要害重穴如泉涌出殷红鲜血。 彭纶嘴角泛出一丝狞笑,目注江上云道:“老夫虽死犹荣,江上云,凭你一人之力决不能伤及老夫一丝毫发!” 江上云哈哈大笑道:“彭老魔,你我并非印证武功,而是除恶务尽!” 彭纶点点头道:“老夫要取出一物让你瞧瞧,你才知道十五含鄱口之约其中究竟,”挣扎立起,自点穴道止住溢血,伸手怀内取出一只小铜盒,揭开取起一张摺叠好的纸张,道:“内绘有图,按图索骥,始能找到颜中铮下落及寻回失镖!” 递向江上云后,又从盒中取出三粒丹药吞下。 江上云将信将疑,暗道:“彭老魔为何有此仁心,他知道颜中铮及失镖的下落,为何自己不取,”突感手指一麻,惊道:“不好!” 彭纶身形却潜龙升天而起穿空如电落向庙墙外而杳。 展飞虹娇叱道:“你走得了么?” “穷寇勿追!”陆慧娥忙道:“江大侠,中了老贼暗算!” 展飞虹一瞧,只见江上云一只右臂肘腕以下业已紫肿隆淤。惊道:“江大侠怎么了?” 江上云苦苦一笑道:“展女侠放心,江某决死不了,最多断去一条手臂,日後倘遇上老魔,非将他碟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恨!” 这时陆慧乾等人趋前探视,不由大惊失色。 擒龙手陆慧乾忽忆起一事,向陆慧娥道:“九妹,两年前衡山甘姥姥赠你三颗“雄精化毒丹”,不知还在身边否?” 陆慧娥亦已忆起,笑道:“江大侠有救了,妹子带在身边。”忙取出一囊,在囊内寻出一拇指大小锡瓶。 陆慧乾道:“一粒郎够,若然无效,三粒全服亦是无用。” 当下陆慧娥倒出一粒漆黑如梧桐子般大小药丸,讨来一杯净水。 江上云接过咽服腹内。 约莫一盏茶时分,渐见淤退肿治,知已无碍,江上云发出长声宏亮大笑…… 口口口 且说多臂魔神彭纶逃出寺外,疾掠如飞而行。 他虽服下灵丹,却内伤仍重,功力半气奔行之间,伤处疼痛难忍,汗下如雨,察出无人追踪,遂靠着一株参天巨干调息行功。 忽闻传来一个阴寒澈骨笑声道:“彭纶。你胆敢吃里扒外,与明逆私通款曲,该当何罪!” 多臂魔神彭纶心神猛凛,循声望去,只见一头蒙面罩背剑青衫人立在丈许开外处,似年岁甚轻,不由阴喝道:“尊驾是谁?” “难道你没有耳朵么?”那人冷冷一笑道:“我因有事偕同宋远谋毛太数人赶往某处与危肃侯世流杜秋藻计议,想不到只片刻离开,你就勾结明逆乱党破了虎溪禅寺。” “胡说!”彭纶厉声道:“老夫差点死在寺内,难道江上云等是明逆乱党么?” 那人嘿嘿一笑,语声寒冽如冰道:“我明明瞧见你取出一张图页,说是按图索骥可找出颜中铮及失踪下落,交与江上云後你就翻墙掠出,这不是与乱党勾结是什么?”语声疾变沉厉道:“你既知道颜中铮及失踪下落,为何不向宋远谋危肃等吐露?如非是你,徐三泰等定能轻易长驱直入,事实俱在,岂容你狡辩?” 彭纶冷笑道:“尊驾何不去瞧瞧江上云此刻是否仍活在人世?那张图是否真能寻出颜中铮及失踪下落?妄以莫须有之罪加诸老夫身上,老夫怎能认罪。” “怎么不真?” “在下一向行事出手非使对方心服口服。”那青衫人语声突转温和道:“这样吧!在下供职大内,也不为己甚,只须立一辩书,按下指印,容在下查明真伪,你也可任意离去,不过倘是谎言,任凭你逃至天涯海角,在下亦可擒回治罪。” 彭纶不禁一怔道:“尊驾行事委实出人意表,老夫不敢相信。” 青衫檬面人冷冷一笑道:“综其原因,你不过与危肃杜秋藻二人彼此相轻,宋远谋器重危杜,言听计从,唯独对你冷落,遂暗中形成水火,为此在下不愿见你们同床异梦,反而碍事,你道在下为何如此宽容觉得奇怪么?”说时右手已扣在彭纶“肩井”穴上。 彭纶从未见得身手如此迅快之人,不禁骇然变色,惊叫道:“尊驽此举何意?” 青衫人道:“在下一向行事乾脆明快,决不拖泥带水,既不相信,反不如杀之,”迅疾点了彭纶穴道,伸手缓缓挽上肩头。 “且慢,”彭纶骇然呼道:“老朽应允就是!” “答话勉强,显非心甘情愿,”青衫人伸向肩头右臂尚未放下,道:“你必需意诚悦服,终身听命,在下包你日後如遇大内或仇家杀你之人化为无事。” 彭纶暗道:“久闻大内高手表里如一,其实暗中为朝内王公权贵收买结党营社,派系林立,以为日後奥援,”当下答言:“老朽愿终身听命,誓死不谕!” “好,你立下切结字据,就赶去陕西华阴华岳庙内守候,听我候命!”青衫人伸手一牵彭纶腕脉,掠向林深密处。 只见绿荫蔽空中结有一座茅屋,推门入内,仅有一榻一桌一几,别无他物。 桌上摆设文房四宝,及印朱一盒,多臂魔神彭纶暗道:“原来他早有预谋!” 青衫人似洞穿彭纶心思,笑道:“你是否在想我早就作了此项安排,其实我收伏之人并不止你多臂魔神彭纶一个,坐下写吧!” 彭纶暗暗心惊,如言坐下写就,并按留指模,递向青衫人。 青衫人接过,看也不看一眼,立即招叠好收藏怀内,淡淡一笑道:“彭纶,你心中必定还有疑问,怀疑我是否真具有大内身份!” 彭纶面现惊容道:“老朽不敢!” 青衫人微笑了笑,附耳密语良久,道:“你都记下了么?” 彭纶道:“老朽谨记不忘!” “好!你走吧!” 青衫人立在屋外目送多臂魔神彭纶身形消失後,才转向走入屋内…… 口口口 云雾郁勃,弥漫蓝蔚中,杜秋藻突闻传来一声冷笑道:“杜秋藻,你还不束手就搏!” 杜秋藻内心恐惧的是九尾蝎姜翰林,不禁悚然一凛,听出语言似是年少,高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在下沧浪山庄端木风,杜秋藻,你委实奸恶狠毒,唆使丐中双恶行刺赣抚,又指使诬攀我沧浪山庄同谋,幸亏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丐中双恶终于熬刑不过吐实,我沧浪山庄与你们何仇何怨?” 杜秋藻一听并非姜翰林,立即哈哈狂笑道:“问得好,老朽确与你沧浪山庄无缘无仇,无如你等倚仗官家之势,纵容庄众欺压良善,鱼肉无知,更-踞鲁中,动辄庆除一臂一口,杨行无忌,老朽志在为武林无辜讨还公道。” 端木风厉声道:“杜秋藻,今日少爷非要取你性命!” 杜秋藻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 玉面梭猊端木风大弩,循声一剑挥出。 呼的剑起锐啸,迅疾凌厉。 但一剑劈空,不明杜秋藻身影位在何处。 端木风猛感眉头如中重击,为一股无形真力撞实不啻千斤一发即收,拿椿不稳,蹬蹬迟了两 忽闱云中传来一聋惨-,呼叫道:“四少,你要当心!” 端木风听出那是沧浪山庄手下临死之前凄厉语声,不禁悚然战傈。 接着,惨-之声此落彼起。 不言而知,这惨-声均是沧浪山庄手下罹遭暗算时发出。 只听杜秋藻哈哈狂笑道:气小的不死,老的不来,端木风,老朽留你一条性命,想必端木老鬼也要赶至含鄱口,到时也该结算总账了。」 端木风呆立原处,做声不得,他那二哥端木杰仍在抚署,明地里是日月双环易焕堂上宾,其实留作人质而已。 这时杜秋藻早已率众悄悄远离而去。 端木风自视甚高,狂傲不可一世,怎料一入赣境连遭屉辱重挫,如非山中云起,与杜秋藻面对面对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禁怆然叹息出声。 只听身旁起了清朗语声道:“四少庄主,你安然无恙否?” “五子,你尚留得性命么?其余均遭无幸了!” “少庄主,小的也不知道,但察觉有三人被击堕无底深渊,无须气馁,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端木风冷笑道:“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少爷要在十五晚连本带利捞了回来。” “说老爷子也要赶到,有老爷子可稳握胜气那杜秋藻究竟是伺来历?小的向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小五子,你伴随老爷子日久,老爷子将武林知名人物一一记载案头,你到仔细想想看……” 山风忽变狂烈,带来一阵倾盆豪雨。 雨虽大,却停得快。 风送雨云,飞絮滚卷散了开来,渐见朗日晴空,眼前景物清晰无遗。 端木风游目四顾,带来十五名手下,失踪三人,死者四人,除小五子安然无恙,其余七人均负伤昏死倒地,经过一场豪雨,冷水浇头逐个苏醒过来。 显然,杜秋藻在与端木风对话时发动一次奇袭。 端木风玉面发青,顿足连连冷笑,星目逼泛杀机。 蓦地,山谷远处突传来一声尖锐长啸,播回云空,枭袅不绝, 小五子闻声立即欢呼道:“四少庄主,是本庄人手赶至。” 端木风立即振吭发出长啸相应。 只见远处一条人影如飞鸟般冒起,腾跃迅捷,转瞬已奔至端木风跟前,眼前情景令来人一怔,躬身禀道:“四少庄主,老爷子已赶至星子,命小的八人赶来匡庐分向寻觅四少庄主行踪!” 端木风剑眉一剔,宏声道:“好,咱们走!” 第八章 兵不厌诈 佛手岩下曲径通幽,茂林修竹深处有山神庙一楹,红墙绿瓦,除正殿外尚有厢屋五六间,殿坪上芭蕉四处,数丛篁竹,繁花艳发,尚有老桂数株,四季开花,风动处,蕉荫碧凉,翠篁送韵,桂香飘溢,沁人心脾,令人意趣盎然,爽性悦目。 一间厢房内榻上躺着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他不知昏睡了有几天了,一直未曾苏醒过,榻旁椅上端坐着铁瞻孟尝徐三泰,手握一卷,沉心阅读。 片刻,程乃恭发出微弱呻吟,身躯动了动,缓缓张开双目,眼前情景有异,不由惊诧出声。 耳旁突生起徐三泰语声道:“程兄终于醒过来了!” 程乃恭发现徐三泰陪伴在旁,惊道:“徐老爷子……”欲待坐起,只觉身体虚弱异常。一阵头目眩黑,坐不起来。 徐三泰道:“程兄有数天未进饮食,又身罹暗算,虚弱异常,幸亏吉人天相,转危为安,容老朽唤庙祝送来酒饭用後再作详谈如何?”言毕飘身而出。 程乃恭只是发楞,仅忆及那晚在客栈内正要脱衣沐浴之际,忽觉胸後一缕冷风如箭袭体立即不省人事,只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数日未进饮食更使自己大感震凛,忖道:“难道已过了十五么?” 只见徐三泰已领着庙祝走人,庙祝不过五旬上下,毫无武功模样。 庙祝送来四菜一汤,壶酒一樽,两付杯筷。另一大-馒头包子。 徐三泰俟庙祝退出後,取出一粒丹药喂服程乃恭口中,笑道:“程兄行功周天後,体力必较前健旺!” 程乃恭谢了一声,暝目行功。 徐三泰暗暗叹息道:“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此人若再执迷不悟,丧心病狂,终必身败名裂 !” 果然,程乃恭行功周天後精神倍感一振,离榻而起,与徐三泰共进饮食,迫不及待询及详情。 徐三泰长叹一声道:“自程兄失踪後,老朽立即迁往永福客栈,东方老师等人四出搜觅程兄下落,但一直宛若泥半入海杏无音讯,迄至今晨方发现案头留有函绒一封,内书程兄身在佛手岩山神庙後洞穴内昏迷不醒,才寻获程兄移置在山神庙内。” 程乃恭诧道:“留书人是何人?” “并无上下款”徐三泰插首叹息道:“老朽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此人擒走程兄必有其原因 ?弃置在洞穴内不闻不问动机何在?” 程乃恭亦心内暗暗纳闷,-忽道:“东方老师他们何在,今日是否十五?” 徐三泰道:“在程兄失踪後迭生变故,赵金英老师不幸身亡,老朽甚感痛心,今方还是十四,明晚之约谅必棘手异常。” 程乃恭大惊失色道:“赵老师遭遇不幸了么?唉,这是如何说起,今天十四,程某尚要赶到 含鄱口,瞧瞧敞局所邀援手赶到了否?” 徐三泰微笑道:“程兄稍安勿急,含鄱口那儿老朽另有安排,已至今晚,程兄切忌外出露面,须防杀身之祸!”逐将在永福客栈内丐中双恶无端生事,溧阳双英汤豪诬指其兄为赵金英所害,沧浪山庄端木兄弟为双丐诬攀及途中遭萧姓怪人之事一一-出。 当然还有所隐瞒,徐三泰说时观察程乃恭神色。 程乃恭目露歉然之色道:“为了敞局失镖,累及赵老师殡命,徐老爷子诸位无端奔波,程某内心甚感愧疚不安!” 徐三泰微微一笑道:“解危济困,乃我辈之所应为,何谢之有?” 程乃恭道:“赵老师是如何遭害的?徐老爷子尚未提及?” “就在程兄失踪当晚,老朽等分向迫觅,返回後独未见赵老师归来,再度外出搜觅,发现赵老师陈尸沟渠,以遭蝎尾针致命。”徐三泰叹息道:“并非老朽不愿提及,但只见其针不见其人,沧浪山庄属下乡人亦在永福客栈内遭此毒手,但必须找出确证才可,不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程乃恭不禁骇然变色,道:“徐老爷子言之有理!” 徐三泰察言观色,暗知姜翰林与程乃恭必大有渊源,微笑道:“这些暂且别提,依老朽看来明晚‘复仇者’似无其人,必急在挑起一场轩然大波,为今之计老朽等可见机行事,能不参预即设法远避,不过必须找出颜总镖头下落,不然无异大海捞针,程兄,你知否颜总镖头藏身确处么?” 程乃恭心神暗震,忙道:“程某的确不知,为此程某内心忧急如焚。” 蓦地,两条身影惊鸿疾闪掠了入来,只见是展飞虹与陆慧娥二女。 程乃恭忙欠身立起施礼道:“二位女侠迩来可好?” 展飞虹道:“程副总镖头请坐,含鄱口有三拨人手赶集,说是应程副总镖头之邀而来,东方大侠答称程副总镖头黄昏时分必可赶至,如今他们已散去了,贵局人手现在佛手岩下候命。” 程乃恭倏地立起,抱拳笑道:“承展女侠见告,不胜感激,程某只觉体力渐复,竟欲立即赶往含鄱口,天晚必回。” 徐三泰面现为难之色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万一又……” 陆慧娥娇笑道:“徐老爷子大可放心,程副总镖头必然无碍,那晚暗算程副总镖头之人定是欲逼问颜总镖头下落,不料身後发觉另有人蹑踪,而且知道是何来路,携带程副总镖头同行必遭不幸,情急之下将程副总镖头弃置在山神庙洞穴内,说不定此人还是不免!” “那么投书人又是谁咧?” “这就不知道了,眼前情况云诡波谲,瞬息万变,不过……”陆慧娥娇笑道:“程副总镖头此去必然无事。” 程乃恭抱拳一揖,道:“程某告辞!”匆匆走出。 展飞虹悄声道:“程乃恭不可能不知颜中铮下落,至少也必知隐情一二。” 徐三泰颔首微笑道:“倘不出老朽所料,颜中铮事前已知程乃恭与清廷勾结,为此颜中铮亲自护镖,失镖後更知处境之危,有意藏匿不出,逼使程乃恭无法卸其责,颜中铮一天不出,程乃恭即一天不得安宁,为虎作伥,作法自毙,怨得了谁?” 展飞虹道:“如此,我等岂不是盲目摸象,疲於奔命。” “岂止我等疲於奔命而已,说不定失镖现已送至大内,失镖仅是幌子,藉此为由掀起江湖劫杀动乱,清廷可免去许多後顾之忧,不过……”徐三泰叹息一声道:“再无第二个璇玑秀士,程乃恭更无性命之忧,不论有所图或无所图均不敢杀害程乃恭,否则难脱干系!” 陆慧娥笑道:“老爷子所见不差,自我等离开府城之後,日月双环易焕堂即尾随不舍,不言而知易焕堂必奉命而为。” 蓦地,一颗石子忽从外投入,落地有声。 展飞虹面色一变,拔剑即待扑出。 徐三泰摇手示意,低声道:“投石示警,是友非敌!” 忽闻屋外传来易焕堂语声道:“徐老爷子在么?” 陆慧娥噗嗤一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徐三泰忙起身趋出相迎,笑道:“老朽在此,不知易大人驾临有失远迎,务请海涵。” 易焕堂大笑道:“徐老爷子,你我交相莫逆,怎可如此客套!”相随徐三泰入室,一见两女也在,即笑道:“原来两位女侠也在!” 展飞虹盈盈一笑,趋出唤来庙祝撤下饭菜重新更换。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易大人莫非为了程乃恭而来么?” 易焕堂不禁一怔,大笑这:“陆女侠委实玉雪聪明,令兄之言果然不虚,易某方才在庙外不远处目睹程乃恭行色匆匆掠出,但易某不能与其照面,这几日程乃恭往何处去了?” 徐三泰捋须长叹道:“不瞒易大人,迄至现在老朽忧心方释。”继叙出那晚在德安县投宿城厢客栈中沐浴之际程乃恭被人劫走,四出追觅,为此赵金英不幸身亡,今晨偶见投书才至庙後不 远山涧内等获程乃恭经过详情叙出。 易焕堂长长哦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前说程乃恭外出邀友劝拳竟是幌子而已,易某猜测此人劫走程乃恭,必是为了逼供出颜中铮及失镖下落,竟未料黄雀在後,慌乱之际将程乃恭匿弃洞中逃去,更不料亦死在黄雀手下。” 陆慧娥娇笑道:“易大人说话未免太玄,那黄雀是谁?” “如不出易某所料,黄雀必是九尾蝎无疑!”易焕堂道。 “赵金英老师之死亦未必不是姜翰林所为!” 徐三泰点点头。 庙祝又送上一席酒菜。 徐三泰延请易焕堂入席上座。 山禽野蔬,揉揉清新可口,自酿佳酿,更是甘醇芳列。 易焕堂意兴豪爽,酒到杯乾,笑口常开,唯独言不及义,避重就轻,官家意在追回失镖,江湖纷事却置身事外,袖手不理。 徐三泰暗暗叹息道:“老朽一生忠厚待人,今日不得已虚与委蛇,汝虞我诈,未免间心有愧矣!” 口口口 暮霭渐垂,絮云逸飞。 山道上现出二女,一老一少,疾行如风,正是易焕堂身旁的胡姥姥与黎丽珠。 忽地,去路上一声叱-道:“站住!” 一旁林中纷纷闪出五人阻住胡姥姥黎丽珠去路,为首者是一三旬不到,二十八九锦衣少年,油头粉脸,目光淫邪,其余阻人均一身劲装捷服,手执兵刃。 胡姥姥闯荡江湖日久,认出锦衣少年郎是沧浪山庄三少庄主神枪太保端木当,不禁脸色一冷,沉声道:“原来是沧浪三少庄主,阻住老婆子去路做甚?老婆子劝你不要惹火烧身!” 端木雷哈哈狂笑道:“胡老婆子,你不要倚仗有易焕堂身後撑腰,便敢狂妄无忌,今日沧浪山庄算是豁出去了,少爷问你我那二哥端木杰如今囚在何处?” “囚在抚署大牢内!”胡姥姥冷笑道:“你胆敢杀官劫囚么?” 端木雷纵声狂笑道:“就是天之老子,沧浪山庄也敢动,何况小小抚署,少爷实话实说!”说时手指黎丽珠道:“少爷知这位黎丽珠姑娘是易焕堂禁脔,且请留下作质,易焕堂大内侍卫分统领,与督抚平起平坐,放出二哥想必不难。” 黎丽珠娇叱一声,挥剑攻向端木雷,一套七星连环剑法,竟是招招辛辣,风雨不透。 端木雷示意四名手下合攻胡姥姥,自己一管沉木萧,竟是见招折招,诡异奥妙。 突然端木雷发出一声长笑,左手两指迅疾若电点在黎丽珠乳中穴上。 黎丽珠嘤咛一声,倒向端木雷怀中。 端木雷猿臂一伸,将黎丽珠一把抱住,高声道:“胡老婆子,记住,你与易焕堂说,速将我二哥带来换回黎丽珠!”转身急掠而去。 胡姥姥以一敌四,沧浪山庄手下武功都不弱,非但无法取胜,而且岌岌可危,目睹黎丽珠被擒,心内一急,手中铜棍一缓,被其中一人刀势乘虚而入。肩头砍中一刀,血光进射。 四名沧浪山庄手下顿时攻势玄撤,挥面飞掠而去。 胡姥姥伤得不轻,咬牙切齿自点穴道止住溢血,取出一粒丹药服下,厉声骂道:“我老婆子若不将你击成肉酱,难稍心头之恨。” 一条身影宛如飞鸟般疾掠而至,道:“你要将何人击成肉酱?” 胡姥姥发现来人正是简松逸,惊喜道:“原来是简公子!”逐道出经过详情。 简松逸点点头道:“沧浪四少,恶名久著,惟独四少较为自行检点外,其他三人心性邪恶,理应获诛!”接着又道:“在下知道易大人现在何处,但不可向易大人说是在下告诉你的!” 胡姥姥神态忧急道:“公子,老婆子这甥女虽是与邪恶为伍,但守身如玉,那端木雷乃花中饿鬼,只怕黎丽珠甥女不保贞节,倘老婆子不曾走眼,公子身负旷绝奇学,定能救出,老婆子永感大德,如有所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简松逸略一沉吟,颔首道:“好,在下应允,不过在下也有一个要求,永不许将此事泄露。” 胡姥姥道:“老婆子如泄露一字半句,当死在乱刀分尸下!” 简松逸道:“在下信得过你,你在白鹿书院等候就是。”话落人起,穿空如电,瞬眼已杳失在暮色苍茫中…… 口口口 端木雷好不得意,目注着榻上横陈着黎丽珠泛出火炽淫邪之色。 黎丽珠宛如梨花带雨,暗道:“今天不免淫辱,我宁可嚼舌而死!” 端木雷慢慢坐在黎丽珠身侧,笑道:“黎姑娘,你也非三贞九烈,与在下一床两好,也不算辱没你!”说时双手伸向黎丽珠腰际轻解罗衣。 此正一发千钧,危在瞬刻之际。 蓦地,一道寒虹竟破-而入,宛如涛涌浪卷。 一眨眼间,寒虹倏即消失,床上已失去黎丽珠踪影,端木雷尸分两截,鲜血红染了整个床褥,五脏六腑溢流而出,死状厥惨,这也是他作恶多端之报。 沧浪山庄中人只道三少庄主尚在两情恰然,好梦正浓,竟然毫不知端木雷身遭惨死。 白鹿书院门前坡道上胡姥姥正望眼欲穿,月华如银,忽见简松逸挟着黎丽珠如飞掠至,不禁狂喜迎上前去。 简松逸放下黎丽珠,道:“幸不辱命,她已被在下点了睡穴,慎勿泄露,两位须随在易焕堂不离,珍重再见!”话落人起,瞬即杳然。 胡姥姥满心欢悦,拍开黎丽珠睡穴。 黎丽珠睁开星眸,一跃而起,目睹胡姥姥,诧道:“姥姥,我不是在做梦。” 胡姥姥笑道:“这是真实,并非梦境。” “姥姥,记得正危急之时,突有一道剑光破窗卷入,之後我郎不省人事,莫非有人仗义相救 ?此人是谁?” 胡姥姥告之详情遇上侠士仗义,却未明言。 黎丽珠诧道:“莫非是他。”不禁油然泛起一股惘然若失的感觉。 胡姥姥道:“我们快走吧!” 口口口 月华如练,时已二更。 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独自一人,衣袂飘飞屹立在含鄱口一处悬崖削壁之上。 他一直未返转山神庙,似等候着什么人,面色沉重。 忽见一条入影疾掠上崖,程乃恭高声道:“罗镖师,他们何在?” 一个虎臂熊腰,粗眉大眼中年汉子躬身禀道:“他们又回去了。” “什么?”程乃恭怒道:“莫非程某来迟了一步即拂袖而去?” “这到不是!”罗姓镖师道:“他们俱接到柬函,大意谓若要留得颜总镖头性命,希勿插手请各赋归,所以他们在权衡轻重之下,不得已无法涉身这场是非。” “程某不信内情如此简单,”程乃恭怒形於色,挥手示意命罗姓镖师侦出确实隐情。 罗姓镖师领命快步离去。 程乃恭暗中似有点胆寒心怯,连日遭遇委实不如人意,宛似做了一场噩梦,这梦还要继续不断做下去。 他正要离去转回山神庙,忽闻相对不远山崖上传来宏亮笑声道:“不该走的都走了,而我不该来的却在不得已情况下来了!” 那山崖上只见冲起一条身影,疾如飞鸟,几个起落,即来在程乃恭身前。 只见此人面覆一层黑纱,不至身前无法办明真实面貌。 程乃恭目睹此人,赶紧施礼道:“兄台有何指示?” “副总镖头这几天到何处去了!” 程乃恭将被人暗算,昏睡在山神庙後洞穴事-出。 “有这等事?”那人似乎一震,道:“据徐三泰料测,暗算擒走的人不知是何人物,不料黄 雀在後紧迫不舍,不得已将你移置洞穴,但此人仍不免遭受黄雀毒手,那么黄雀是何来历?” “九尾蝎姜翰林!” “真的么?” “数日来死在蝎尾针下不在少数,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见姜翰林老贼心怀叵测。” “委实令人不可置信,姜翰林虽凶残暴戾,却一语千金,与兄弟交相莫逆,他本已退隐江湖多年,如非兄弟甚难请他再出,依兄弟看来其中必有蹊跷,”那人微微叹息道:“兄弟虽与易焕堂同在一条线上,但各司其事,互不相涉,制度谨严,不可逾越,明晚之战,不论谁胜谁败,反正计已得售,不过防姜翰林从中坏事,”说着附耳密语良久,接道:“此乃第二步棋,必须笼络徐三泰等人,使其越陷越深。”言毕一闪而去。 苍穹月魄泻地成银,山野间迷蒙如幻。 程乃恭回顾了一眼,腾身拔起,望佛手岩方向掠去。 他才一走,悬崖上疾闪出两条身影,其中一人正是简松逸。 简松逸道:“程乃恭不过是为虎作怅,身不由主,方才与程乃恭谈话之人才是关键人物。” 身旁立者笑道:“此人逃不了二哥神目如电之下,二哥乃丹青妙手,形像一俟形像绘就,少侠可按图索骥,使此人无所遁形!” 简松逸点点头道:“你那二哥才华高绝,在下望尘莫及!” “少侠说那里话来,少侠身负旷绝奇学,我那二哥自视甚高,向不服人,唯独对少侠钦佩得五体投地!” 简松逸轻笑一声道:“遇承谬奖,不胜汗颜,在下尚须赴佛手岩一行,请转嘱兄台二哥千万 不可打草惊蛇!” 二人分向掠去,瞬眼身影杳失在月色苍茫中…… 口口口 佛手岩山神庙厢房内,日月双环易焕堂与铁胆孟尝徐三泰,展飞虹陆慧娥四人酒兴甚浓。 月薄淹映,暮色苍茫之际,紫面韦护东方旭,小达摩江上云、通臂猿倪凤子、擒龙手陆慧乾一字慧剑丁源在外陆续返转,见得易焕堂在座,纷纷问好。 倪凤子自动去厨下添菜携酒,并换来一张八仙桌。 兴高采烈,推杯换盏,相互谈论日来经过,谈的都是易焕堂所知之事,其他绝口不提,并推测明晚可能发生之事。 忽见胡姥姥与黎丽珠双双趋人。 易焕堂一见胡姥姥怒容末饮,黎丽珠双眸红肿,便知有异,惊询其故。 徐三泰笑道:“坐下再说吧?”延请入席。 胡姥姥向易焕堂禀知详情。 易焕堂又惊又怒,冷笑这:“端木长春胆大妄为,端木雷委实该死,”又诧道:“黎丽珠知道为何人所救?” 黎丽珠一副楚楚可怜神情,摇首答道:“不知!” 徐三泰微笑道:“易大人请勿动怒,端木长春老悖昏庸,恩将仇报,若非易大人从中斡旋,其四子焉可获释!” 易焕堂转怒为霁,笑道:“徐老说得极是,丐中双恶最後熬刑不过,终于说出乃奉危肃指示 诬攀,因此易某命端木风缉捕危肃到案!” “危肃?”小达摩江上云面色一变,道:“莫非就是昔年大闸北狱天行观的七手杀气危肃!” “不错!”徐三泰道:“就是他,危肃一身武学怪异奇诡,堪称武林顶尖高手,难道危肃也来到赣鄱匡庐么?” 易焕堂道:“危肃不在附近,沧浪山庄也不会赶来了,别瞧端木长春作威作福,俨然一方-主,但绝不伸手招惹江湖是非!”接着冷笑一声道:“端木雷惨死想必是危肃所为。” 黎丽珠本欲说出绝非危肃所救,倏又忍住不言。 擒龙手陆慧乾道:“此刻沧浪山庄中人已惊惶失措,明晚有得好戏瞧了!” 一字慧剑丁源道:“陆兄说的一点不错,但不要等到明晚,若危肃现身,随时随地便可引发一场凶搏!” 易焕堂忽道:“天到这般时分,怎么程副总镖头尚未见返转,莫非他又出了什么事?” 忽闻门外响起程乃恭语声道:“易大人,关注之情,不胜感激,程某这不是回来了么?”语声中程乃恭已迈入屋内。 黎丽珠却先一步避入偏厢。 程乃恭前一步进来,简松逸却後一步迈入。 陆慧娥眼尖,不禁娇呼道:“展姐姐,你看简少侠也来了!” 简松逸丰神飘逸,翩翩不群,面含微笑,瞧在展飞虹眼中,不由芳心一震,霞飞玉靥。 黎丽珠藏在偏屋更是芳心若绞,不敢偷觑外望,忐忑不宁。 简松逸忽地面色微变,身形倏转,拾指疾拂而出。 合哼声起,只听两声重物倒地响音。 群雄不禁面色猛变。 简松逸转面含笑道:“两贼并非追踪程副总镖头及在下而来,却是图谋刺杀易大人嫁祸我等!” 易焕堂大惊道:“有这等事,易某到要瞧瞧是何人物?” 简松逸道:“诸位暂请勿出,容在下与易大人出外瞧瞧。” 易焕堂知简松逸还有话与自己单独商谈,点点头与简松逸双双掠出。 银样月华之下,入眼清晰,只见两具躯体彼此相距丈外倒在花圃内。 简松逸轻笑一声道:“这两人末死,只是被制住穴道,易大人不妨先瞧瞧他们身旁信物,便可知其身份,若需逼问口供,须防自绝而死,先卸开下颚,取中齿内毒丸,再施以分筋错骨手法,不难取得供词。” 易焕堂闻言大惊失色,暗道:“二人难道也是供职大内么?”大内鹰犬爪牙若失手被擒,恐泄露隐秘不惜将预藏齿内毒丸噬破自绝,当即掠前探手二人腰际,解下两面腰牌。 这不是大内腰牌是什么?易焕堂不禁面色大变,急依简松逸所言施为。 二人醒来,分筋错骨手法滋味委实不好受,只求速死,从实供出。 原来这二人奉命所为,不惜牺牲易焕堂嫁祸群雄引发非常剧变。 易焕堂不禁面色苍白,冷汗遍体,发觉简松逸口角含笑,湛朗目光凝望着自己,暗道:“只有他才可以相救自己。”遂躬身一揖,道:“少侠……” 外厢简松逸飘然走了入来。 徐三泰诧道:“易大人咧?” “易大人有要事去办,不至明晨无法赶回,匆忙之际未及告辞,命在下代致歉意!” 陆慧乾道:“两名刺客是何来历?” 简松逸微笑道:“刺客志在易焕堂,与我等无干,意图嫁祸无法得售,此刻易大人已去大兴问罪之师,”接着又道:“在下尚有些微小未办,去去就来,从早到晚,在下点水滴口尚未入口。”伸手抓过一个包子,一闪而出…… 程乃恭心中有事,亦告辞离去…… 口口口 夏夜 一轮月魄,悬挂苍穹,四野苍茫,如披上一重雾般。 今晚,九江甘业湖似梦幻一般的美,莲荷飘香,堤柳翠拂,湖上画舫往来不绝,笙歌凌云,风光旖旎,不逊於秦淮玄武。 一艘巨大画舫,深惟幕遮,隐隐可见人影纷摇,悦耳铮璇弦乐之音不时在惟内传出。 忽见一条小舟疾驶如箭靠近画舫,只听一宏亮语声道:“禀老爷,京中八百里飞骑机密谕旨到来,请老爷回衙!” 艇中这时惟幕一掀,九江知县当先钻出,後随着却是大内铁侍卫宋远谋,跨出小舟疾向湖畔驶去。 宋远谋暗暗诧道:“莫非是萨督使八百里飞谕么?小小知县实用不着直接统御,为何方才又 说谕旨咧!” 他委实狐疑不解。 桧舟登岸後,驱策快马迳向县衙。 知县一踏入县衙,问道:“谕命现在何处?” 值班堂役禀道:“京中差官现在内衙相候,差官说听宋大人也在此,可否亦请相见!” 两人三步变做两步,趋入内衙。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内使装束中年人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目睹知县与宋远谋趋入,缓缓离座站起。 宋远谋认出此人是京中最具权势的泰亲王贴身内使孔廷芳,忙抱拳道:“原来是孔内使。” 孔廷芳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道:“二位拿去一阅,照书行事,误者论斩!” 知县也不知孔廷芳是何来历,大感惊愕惶惑,显得慌乱无措,目光却望着宋远谋。 宋远谋立即笑道:“许大人,宋某为你引见,这位就是泰亲王随侍内史孔廷芳孔大人。” 知县悚然一震,原来泰亲王与明珠大学士均是康熙顾命大臣,明珠在朝炙手可热,独对泰亲王畏忌有加,泰亲王表面上不问朝政,声色犬马,纵情欢乐,却是康熙嫡亲皇叔,与太后走得最亲近,位尊权重,不要说是小小七品县令,就是督抚将军照样夺去顶戴,先斩後奏,忙道:“卑职拜见孔大人!” 孔廷芳道:“许大人是朝廷七品命官,下官乃京中散秩,不相统属,怎敢当此大礼。” 宋远谋已自接过孔廷芳手中绒函,具见上书:“许xx大人亲启”忙道:“宋某不敢预闻,还是许大人亲自拆阅吧!” 小南门外孔廷芳与易焕堂晤面,易焕堂道:“孔大人几时出京的?” 孔廷芳道:“五天前接获小千岁飞讯,王爷即赐谕旨命孔某飞骑兼程赶来,这一路途程委实辛苦,驿站换了九匹健骑,三天三夜未睡,累时只在骑上打个盹,幸不辱命,今晨方抵达县城!” 易焕堂摇首啧服道:“小千岁深谋远虑,才智高绝,凡事谋定後动,易某望尘不及。” 孔廷芳正色道:“易大人,如非小千岁及文老从中斡旋,你早就调京下狱治罪了,记住,你多巴结点了,准有你的好处,放着铁打的靠山望何处找?” 易焕堂道:“是,是,易某谨死不忘。” “说得也是,宋远谋委实死得不-,别以为小千岁帮着你,小千岁早有除他之心,内情恕难奉告,想必你心中也明白,”语声略略一轻,又道:“小千岁也来了么?” “到了,”易焕堂答道:“只是现不知在何处?” 不远处一楹八角凉亭内传来简松逸清朗语声道:“两位办妥了么?” 易孔两人忙趋入凉亭,同声道:“奴才拜见小千岁!” 简松逸道:“免此俗礼,易大人请先回佛手岩,在下随後就到。” 易焕堂一声奴才告辞出口,立即转身飞掠而去。 口口口 这时,九江县东门一家招商客寓几乎闹翻了天。 沧浪山庄把整个客栈包下来了。 端木雷陈尸榻上本不待天亮不会发现,沧浪山庄手下均在饮酒作乐,以为端木雷玉人在抱, 好梦正浓,不料一个醉意甚浓汉子正巧内急,路经窗外,发现窗格残破洞开,转生好奇之念探首入内,不禁吓得一声:“妈呀”惊叫出口,酒也醒了,高声嚷呼三少庄主惨遭杀害。 端木长春目睹三子端木雷死状厌惨,不忿老泪纵横。 大少庄主端木云四少庄主端木风均随侍在侧,劝慰其父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自珍, 一面吩咐庄众买棺装殓。 端木云厉声道:“我不杀易焕堂誓不为人?” 端木风冷冷一笑道:“是三哥自取其死,怨得了谁?” 端木云两眼一瞪,怒道:“四弟,你怎偏着外人数落老三不是。” 端木风道:“小弟未偏向外人,三哥不该把黎丽珠掳来迫使易焕堂将二哥释放,更不该见色起意,不论如何,易焕堂总是官面上的人,沧浪山庄怎能与之抗衡,三哥这一死还事小,恐引来一场灭门惨祸?” 端木云不禁一呆,喝道:“你为何不早说?” 端木风反唇相稽道:“小弟因事尚未返来,大错已铸,三哥刚愎自用,几曾见过三哥听从小弟之劝来,何况……” “何况什么?” 端木风冷笑一声道:“大哥,你能否断言三哥惨死确是易焕堂所为么?” 端木云闻言不由呆住。 端木风笑笑道:“如是别人所为,易焕堂也丝毫不知情,若登门索放黎丽珠,那将白白断送了二哥一条性命。” 一旁老泪纵横的沧浪山庄庄主端木长春闻言大惊失色,道:“有如此严重么?为父不信易焕堂有这么大的胆量。” “爹,易焕堂身为五品大内铁侍卫兼领赣省分统领,杀一个江湖人物不费吹灰之力,我等有何恐恃,”端木风道:“不错,大内侍卫统领副使与鲁境大内高手与爹均有深厚的交情,但只是交情而己,却不能一手遮天,又错在三哥,他们非但无法赐以援手,而且噤若寒蝉,唯恐惹祸上身。” 端木长春面色苍白,只觉端木风之言委实有理,急道:“风儿,如今计将安出?” 端不风摇首苦笑道:“孩儿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有走一步算一步,除非……” “除非什么?” “宋远谋不是先孩儿等先行来赣么,他临行之际打了包票,凡事有他作主,倘宋大人在此,至少情势可缓和一下。” 宋远谋一直未知身在何处,这岂是痴人说梦,说了也等于白说。 老庄主端木长春不时发出长晖短叹。 忽见一庄丁来报:“金陵九宫堡堡主白绍武来拜。” 端木长春不禁一怔,暗道:“三更半夜,白绍武来此探望是何用意?”目光望了望端木风。 端木风道:“爹不妨出迎,听听他说些什么,请勿将三哥惨遭杀害之事说出!” 端木长春振衣而起,道:“就说老夫相迎,”缓缓迈出门外而去。 大少庄主端木云与四少庄主端木风相对而坐,不发一声,苦苦沉思对策。 半晌端木云道:“四弟,你往常智计最多,怎么今晚竟一筹莫展,难道想不出远祸趋吉之计 么?” 端木风苦笑了笑,摇首答道:“不待天亮,我等俱已变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真叫做江湖虽大,却无地容身,小弟无计可施!”言毕长长叹息一声。 端木云双眉一扬,冷笑道:“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星夜撤回沧浪山庄!” “未必走得了!”庄主端木长春已从外走了入来。 端木云道:“白堡主来此何事?他走了么?” “走了,”端木长春目汪端木风道:“风儿,你不是遇上了杜秋藻老鬼么?” 端木风诧道:“遇是遇上了,白云弥漫,无法出手,反白白断送了数条性命。” 端木长春道:“白堡主见告,杜秋藻老鬼与危肃沆瀣一气,诬攀沧浪山庄与丐中双恶同谋行刺赣抚就是他之谋,现藏身天池-上,为白堡主探出行踪,如不及时擒获恐逃之夭夭了,”说着叹息一声道:“白堡主已知三儿强掳黎丽珠胁迫易焕堂释放你二哥之事,劝说早点释放黎丽珠,不然易焕堂必迁怒你二哥,为父怎能说出你三哥惨遭杀害,黎丽珠为人救走,唉,为父方寸已乱,不知如何是好?” 端木风霍地立起,道:“走,眼前只此一策,赶向天池-擒来危肃杜秋藻一双老鬼,洗涤不白之-,咱们站在理上,谁叫易焕堂不明是非,强入人罪,三哥与黎丽珠之事因易焕堂而起,何况三哥衣履未脱即遭惨死,可见黎丽珠并未遭羞辱,至於为何人劫走尚无法查明,一拖再拖,时日一久,虽不能说不了了之,情势定转缓和。” “好,”端木长春宏声道:“死马权作活马医,就这么办!”传命下去,留下数人守住客栈,悉数赶往天池-…… 口口口 夏日画长夜短,四更方过,东方已见曙光。 山中霞染碧翠,像水洗了一般,一片清新,令人神爽悦目。 杜秋藻率领手下自遇上端木风後,一直寻觅危肃下落,他与危肃两人经常留足之处无不找到,但危肃形影竟杳失踪如石沉大海般,不由跌足骂道:“他这么胡涂,误了大事怎好!” 途中忽遇一砍柴回家的樵夫,望着杜秋藻道:“尊驾可是姓杜么?” 杜秋藻诧道:“你如何知道我姓杜?” 樵夫道:“小的砍柴时遇上一姓危的老丈,命小的倘与尊驾相遇,就说四更天可去天池-上找他!” 杜秋藻问明危肃穿着形貌。 樵夫想了一想,答得颇为明白,果是危肃无疑,又道:“小的说归途并不见得一定可以遇上尊驾,危老丈说不要紧,尊驾如不找他,反正他也要找你。” 杜秋藻谢了一声。 樵夫迳自走去,接着又是一群樵夫采药人结伴而归。 杜秋藻率众下山觅一酒店进食果腹,四更天不到,已自登上天池- 顶那有危肃影踪,不禁满腹狐疑。 蓦地,只听一声大-道:“姓杜的,咱们又在此见面了!” 人影纷纷闪出,也不打话,即扬刃如电杀来。 杜秋藻察觉竟是沧浪山庄庄主端木长春率众围袭,冷笑一声,腾身向端木长春进扑。 端木长春喝道:“杜秋藻你我无怨无仇,为何指使丐中双恶诬攀?危肃老鬼何在?” 杜秋藻哈哈大笑道:“你沧浪山庄作恶多端,枉死在你那狂群狗党手下的不计其数,怎么?丐中双恶明明是受你沧浪山庄所指使,不然你那二子为何千里迢迢远来豫章?” 端木长春听他含血喷人,更怒火高涨,掌势沈厉攻向杜秋藻要害。 一场难得一见的激烈凶搏,杜秋藻同来的却是一身所学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出手迅辣,却众寡悬殊,沧浪山庄有三倍之众。 片刻时分过去,沧浪山庄手下多人负伤,却奋不顾身舍死亡拼,杜秋藻手下两人丧命倒地。 端木长春父子三人联手猛攻杜秋藻,兔起鹊落,出招狠毒。 杜秋藻武功委实了得,以一敌三,招式诡异,端木长春父子三人各挨了两记重的。 突闻杜秋藻哈哈发出一声长笑,身影倏地拔起,凌空疾翻,双掌一式“九转金轮”挟着一片迅猛如涛的劲风当头压下。 端木长春父子三人立感不妙,那掌风沉如山势猛倒,令人窒息,欲待避闪开去,但已不及。 闷哼声起,端木长春父子三人喷出一朵鲜血,身形撞跌倒地。 杜秋藻飘身落地,狞笑道:“端木长春,这是你自找,怨不得老朽心黑手辣,”忽感肩後一麻,不由脸色大变,颤声道:“姜……” 只吐字一字,飞麻攻心,眼前一黑,天晕地转倒了下来。 沧浪山庄庄众先见庄主父子三人负伤倒地,不由心惊胆寒,倏见杜秋藻倒地不起,精神为之一振。 可叹杜秋藻带来武林高手见状不禁气馁,经不起沧浪山庄合力围攻,在歹毒暗器云袭下纷纷 倒地被杀身死,悉数毙命。 显然端木长春父子伤得不轻,嘴角淌血,但杜秋藻死得可疑,甚感茫然。 端木风一眼瞧清杜秋藻面肤发黑,与在永福客栈内英元德之死状一般无二,大惊道:“那是蝎尾针致命。” 不言而知,姜翰林必在近处,心内猛泛寒意,低声道:“爹,我们快走!” 端木长春也警觉有异,传命率众撤回客栈。 甫抵客栈门外,即见一名庄丁守候,目睹端木长春等返转,即躬身道:“禀老爷子,易大人现在客厅。” 端木长春不由心神一震,低声道:“他是单独一人么?他是否知三少庄主遇害之事?” 庄丁答道:“易大人什么也没说,仅登门求老爷子,小的答言老爷子去天池-擒捕杜秋藻去了,易大人只嗯了一声坐於客厅守候老爷子返回!” 端木长春望着端木云端木风,道:“要如何应付?” 端木风略一沉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临机应话,见话答话就是。” 日月双环易焕堂寒沉着一张脸,大模大样踞坐在太师椅上,眼见端木长春父子三人人来竟然不动,厉声道:“端木长春,你知罪么?” 端木长春躬身施礼,赔笑道:“草民知罪,愿代孽子领责?” “知罪就好!”易焕堂沉声道:“速将黎丽珠释出,你那三子端木雷绑交官府论罪。” 端木风趋前两步,跪下禀道:“小民三哥做事胡涂,将黎姑娘带回後,备受家父小民等责斥,意欲今晨恭送黎姑娘去易大人处领罪,怎奈三更时分危肃老贼潜入,非但将黎姑娘劫走,而且 三哥端木雷亦遭惨死。” “什么?”易焕堂霍地立起,冷笑道:“黎姑娘被劫去了,易某不信。” 端木风道:“小民三哥端木雷尚停尸在厉,大人不信请移驾察看便知小民所言不虚。” “真的么?”易焕堂缓缓立起,道:“易某到要去瞧瞧!” 端木风道:“小民带路?” 易焕堂随在端木风身後走入,只见端木雷死状厥惨,暗暗心惊道:“此人剑法出神入化,可见这柄剑也锋利无比,黎丽珠回来时坚称施救的人不知是谁?胡姥姥亦守口如瓶,天下那有是理,莫非系小千岁所杀?” 此刻,易焕堂视简松逸犹若神祗,感觉简松逸仅杀死端木雷必有其中道理,胸中忽生出一个计较,长叹一声道:“端木老爷子……” 端木长春忙道:“不敢,大人有何吩咐?” 易焕堂正色道:“令郎端木雷既遭不幸,易某也不为己甚,危肃老鬼终必落网伏法,但黎丽珠一天不回,这笔账永远落在你父子三人头上,易某可以法外施仁,但贵父子愿否立下切结?”说时双目炯炯若电注视端木父子三人脸上。 端木父子三人明知易焕堂此举必然是一圈套,但无法拒绝,错在自己,怨得了谁。 端木长春忙道:“易大人法外施恩,草民父子焉敢不遵。” 易焕堂颔首道:“易某话可要说在前面,除非黎丽珠自己脱险返回,限期壹月,否则,端木杰性命不保,老爷子还要惹上灭门抄家重罪咧!”说着哈哈大笑又道:“你们快随易某去县衙立下切结吧!” 端木长春唯唯称是。 口口口 五月十五晚,月涌银空,三更巳逾,含鄱口後山静荡荡地并无动静,只有程乃恭只身屹立,衣袂飘飞。 程乃恭暗暗叹息道:“这岂非怪事,江湖各门各派无不涌集匡庐而至,怎么一夕之间竟又风吹云散,纷纷赋归,其中原因始终无法明白,他们都说同一句话,恐误了颜总镖头性命是以不宜涉身其中,难道徐三泰等也临时改变主意,置身室外?” 又等了半个时辰,那里有半个复仇者人影。 银样月华映在程乃恭脸上,苍白无神,喃喃自语道:“一番苦心图谋,看来尽付流水。”油然泛起一股得不偿失之感。 蓦闻传来徐三泰哈哈大笑道:“程兄,回去吧,没有什么复仇者,这是一桩巧妙的诡计,意在整个江湖骚动,我等徒劳跋涉了。” 程乃恭默默无言良久,才高声道:“徐老,程某遵命!” 附近林木中人影纷纷掠出…… 口口口 江湖,难得有一段平静的日子,表面上平静无波,其实暗涛汹涌。 长江镖局失镖,就此告一个段落么?不,绝不,官府、文内、武林各门各派无不在暗中侦查颜中铮的下落。 铁瞻孟尝徐三泰自含鄱口回来差不多半月了,足不出户,与友朋饮酒谈笑,绝口不提长江镖 局之事。 但,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却风尘仆仆奔波江湖,亟亟於查出失镖下落,他无须再相求徐三泰伸手劝义,因为他自己也找不到一丝线索。 三月期限,不算短,也不算长,弹指之间,已过去一月了。 其实铁胆孟尝徐三泰也帮不上忙,因群雄陆续辞离散去,先是辣手罗刹展飞虹与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辞别,结伴同行。 展飞虹不知何处得来稍息,其师一真师太染病沉重,故心急如焚赶往华山琼花崖探望其师。 一真师太是否染疾只有陆慧娥心中明白,陆家须路行华山,故结伴同行。 其後又是紫面韦护东方旭、通臂猿倪凤子两人告辞。 再又是小达摩江上云,徐府中仅一字慧剑丁源留下。 小达摩江上云才出得徐府转过巷角,忽闻传来语声道:“江大侠请留步!” 抬头一瞧,见是简松逸,不禁心头大喜,疾迎上前,拉着简松逸道:“少侠,半个月了,你迄未见影踪,大夥儿都想煞少侠念念不忘。”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性善寻幽揽胜,十数天来足迹踏遍匡庐,江大侠如今意欲何往?” 江上云道:“老朽飘萍寄迹,处处为家,有什么定处,少侠可是去拜往徐老麽?展女侠因其师病重,已赶往华山琼花崖去了,陆大侠兄妹结伴同行。” 简松逸愕然诧道:“展女侠与陆大侠兄妹竟离去了么?” 江上云望着简松逸正色道:“老朽有句不当之言,倘少侠不以为忤老朽方敢启齿。” “江大侠武林前辈,在下不过後辈未学,理当听从教诲,有话只管赐告。” 江上云微笑道:“展飞虹深情一往,还有陆慧娥情有独钟,老朽话中含意少侠心中明白。” 简松逸俊脸不禁一红,太息一声道:“人非太上,岂能忘情,无如国破家亡,胡蹄处处,有生之年岂可忍令上国衣冠沦於夷敌,即使力不足以挽狂澜於既倒,也当尽一己之力略效棉薄,怎能为儿女私情稍泯了一腔雄心壮志。” 江上云点点头道:“尝闻徐老言说简少侠乃非常人物,行事莫测高深,但光明磊落,守正不阿,今日一见,果然不虑。” “大侠过奖了,”简松逸忙笑道:“在下向大侠打听一个人,不知大侠与此人是否相识?” “但不知所指何人?” “多臂魔神彭纶!” 江上云不由一愕,渐泛怒容,冷笑道:“老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少侠是否与彭纶大有渊源?” 简松逸含笑道:“在下知彭纶在虎溪禅寺暗算大侠,彭纶在寺内逃出却被在下制住,本欲为江湖除此凶恶,後来一想与其杀之不如收归己用,为此在下斗胆求一个人情,双方恩怨从此一笔勾消,彭纶日後亦不敢向大侠无事生非。” 江上云大感惊愕道:“彭纶老贼无耻卑鄙,反覆无常,如此鼠辈,岂能收归己用?” 简松逸道:“无妨,在下自有制他之策,大侠以为华山琼花崖一真师太真的身患重病么?” 江上云一听,知简松逸话中有话,忙惊问其故。 简松逸低声相告一真师太有杀身之祸,西岳华山亦有累卵之危。 江上云不禁脸色大变,道:“如此老朽也要赶去!” “事不在急,在下已有安排,”简松逸道:“展女侠虽懵在鼓中,然陆大侠兄妹二人已知究竟,在下尚须赴京一行再转道华山,大侠先行一步,在下随後赶来!” 江上云略一沉吟,告知所择途径,又自笑道:“少侠谅末得知沧浪山庄气焰已从此烟消火灭,端木长春已是待罪之身,鲁抚及将军削职易人,端木杰也移囚鲁抚大牢,易焕堂主意真绝,将黎丽珠隐匿秘处,一日不出,沧浪山庄也一日脱不了干系。” 简松逸朗笑道:“从此沧浪山庄绝不敢为虎作伥,劝纣为虐,”说着抱拳一拱,接道:“江大侠请上路吧,在下日内即会赶至!” 第九章 作茧自缚 燕京 龙蟠虎踞,气象庄严。历经辽、金、元、明、清建都,明成祖兴事修葺改建,十四年冗长岁月方始竣工,悉遵旧锄,察阁巍-外更古色古香。 西外大街行人如蚁,熙来攘往,眉摩睡接,人群内一骑黄-骏骑得得缓驰在梅园酒楼前停住。 马是千里神驹,骑上人更是英俊如玉,丰神飘逸,一跃下蹬,即飘身入内登楼,无视於小二引接吆喝看座,昂然登上楼台。 忽闻低声惊噫,只见一人迎上前去,低声道:“公子您回来了,来得正好!” 这人正是孔廷芳。 英俊如玉公子察觉孔廷芳忧形於色,微笑道:“有什么事值得如此惊惶,来,咱们房内谈。” 入得雅厢,向小二唤了酒菜,孔廷芳便迫不及待禀道:“宋远谋带去之人有叫察千喇之人,旗籍,本太后远亲,这亲戚关系本一万八千里,却沾着一点边儿,其祖先犯罪削了旗籍,穷困潦倒,但察千喇习了一点武,在天桥一带厮混,不知广缘何人拜识了清莲二格格,竟替他补了一齐戈什哈名义发交宋远谋之下效力,日後得以混一个出身,不料宋远谋离开虎溪禅寺之前,命察千喇去九江县办事,返寺後巧遇徐三泰等奇袭,竟遭乱刀杀死。 本来宋远谋之死,其身後主使者知萨督使握有确切证据,不愿扩大事态才风平浪静,殊不料察千喇家人竟哭诉於二格格之前……” “慢着!”英俊如玉公子正是简松逸,诧道:“察干喇死在虎溪禅寺,其家人知情么?” “不知,只知来远谋死後,与其他宋远谋带去之人一并遭害,空称易焕堂翦除异己,谋害无辜,二格格异常震怒,勒令萨督使将易焕堂调京审讯,”孔廷芳道:“易焕堂调返京城,本无关轻重,我等辛勤恐付之於流水,萨督使甚感为难,又不敢违忤二格格之命,急召学生来梅园共商对策。” “好,我明白了,”简松逸道:“易焕堂若还京,事态必於焉扩大,牵连极广,此事皆由我处理。” 孔廷芳苦笑道:“学生方才与萨督使在此密商对策,不料二格格跟前两名侍卫不知何处得来消息带著察千喇家人来此意图讹诈。” 简松逸朗笑道:“萨督伊威风八面,不料竟在小人之前吃蹩,萨磊还在此么?” “在!” “孔兄请稍坐,在下去去就来,”简松逸步出房外,走向另一间雅厢,在房外帘隙内觑。 只见萨磊寒森著一脸,默不作声,下首望著两名横眉怒目侍卫装束的汉子,正一吹一喝,话中带刺,软硬兼施,意图讹诈。 还有一对老年夫妇在座,不言而知是察千喇双亲。 简松逸怒从心头生,一撩门帘,疾撩如电入去,双手拾指扣在两个侍卫肩胛管上,闷哼出声,双双昏厥过去。 一对老年夫妻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已。 萨磊先是一惊,继发觉是简松逸,不禁喜出望外,连忙离座。 简松逸道:“不必招呼,速将这四人押送你处听候发落。” 萨磊道:“大白天里,众目昭彰,将四人押走,立时传遍九城,恐怕不妥。” 简松速虚向弹指,将一对老夫妇点了睡穴,笑道:“方在登楼之际,发现有两名铁侍卫小的在想,想必是萨督使亲信,你去命他们准备大车,就说四人酒醉送过府内如何?” 萨磊大为钦服,忙道:“奴才遵命,”快步趋出。 片刻,萨磊皆同两名大内高手入内。 一双大内高手见得简松逸面色一惊,正欲施礼,简松逸道:“不必行礼,车备妥了么?” 萨磊答道:“俱已齐备。” 简松逸道:“萨督使留下,他们晓得如何处理,不可使他们醒来。” 一双大内高手往返两次掺扶下楼驱车而去。 萨磊低声道:“有小千岁从中干旋,必暂可无事,惟恐将成尾大不掉之局!” “无妨,”简松逸笑道:“二格格跟前那一双侍卫甚是面生,我好像从未见过。” “不错,”萨磊道:“小千岁是未见过,这二人乃新进在兰州将军处擢升补用,想不到这二人狐假虎-,处处挑唆。” “莫非是金副使?” 太内铁侍卫一名正统领,两名副统领各有凭恃,也各有亲信心腹。 萨磊忙道:“必有所疑,未能确证不敢妄言。” “我有!”简松逸道:“烦劳去请金副使,就说是我请他,什么也别说。” 萨磊心中犹若笃定泰山,愁绪尽释,道:“萨某告辞!” 简松逸一俟萨磊离了酒楼,郎重返原来雅厢,见孔廷芳与文士超、瞿大刚在座,立即抱拳问好。 文士超正从孔廷芳口中得知其事,急间详情。 简松逸道:“文老,你怀中是否带得有证据么?” 文士超持须笑道:“老朽早有所闻,无奈束手无策,老弟到来方可迎刃而解。” 说时自怀中取出三件密札。 简松逸接过,仔细详阅了那三份密扎,点头朗笑道:“在下身旁也有,多此三件已成铁证,文老,在下现无暇奉陪,晚闻请移驽鹿鸣春晏作竟夕之饮如何?” 文士超道:“老朽遵命。” 简松逸当即辞出迳回萨磊原定雅厢,命小二撤去残席,重新更换。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只见萨磊领著一面如黑枣,虎目狮鼻年逾五旬虬须老者揭帘进入。 老者一见简松逸,面色大变,跽膝行礼道:“奴才金满堂叩见。” “起来!”简松逸端坐不动,冷冷说道:“我一向不管闲事,但这事非管不可,我身旁带得有几件东西,你瞧瞧定可明白,”自怀中取出七件密札丢弃于地。 金满堂认出是自己亲笔所写,密送赣抚鲁旗及将军并宋远谋函件,吓得连连叩首道:“奴才该死!” “不必如此,”简松逸沉声道:“这不过是朝臣争权固宠,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怪你, 但你未曾料到宋远谋竟敢勾结明逆,意图不轨。” 金满堂道:“小千岁圣明,宋远谋委实罪无可逭,死不为过,无如察千喇……” 话犹来了,简松逸右掌一摆,道:“这些我都知道,金满堂,我来问你,此事你愿意公了还是私了?” 萨磊求情道:“公了必株连至广、金副使必抄家问斩,有关王公大臣重则死罪,轻者谪戍充军宁古塔。” 金满堂已是汗流挟背,面如土色,叩首道:“恳求小千岁从轻发落。” 简松逸略一思忖,颔首道:“好,金满堂,你附耳过来,”授以密计。 金满堂面现喜容,连连叩首道:“奴才叩谢大恩。” “快去吧!依计行事,方可保全你性命。” 金满堂如逢大赦,喜出望外,叩辞退出。 简松逸舆萨磊对酌,密谈良久,兴尽下楼。 萨磊先行一步,简松逸则尾随在後。 一条宽敞胡同,萨磊居宅守卫森严,三个身穿官服,腰佩长剑清宫侍卫在门首与萨府门前守护武士起了争执喝骂连声,气势汹汹欲闯门而入。 萨磊一行三人刚赶到门前。 一个武士高声道:“咱们大人回来啦,三位为了何事不妨与咱们大人说个明白。” 萨磊认出是太后跟前三位贴身侍卫,平日气焰嚣张,目中无人,连萨磊也不放在眼内,忙抱拳笑道:“三位有何指教!” 其中一人冷笑道:“萨大人,你胆子也愈来愈大了,连二格格跟前两名侍卫也敢逮捕,擒回私室用刑该当何罪?” 萨磊忙道:“沙大人,萨某天大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不把二格格放在眼内……” “谅你也不敢,快放人吧?” “无奈萨某也是奉命而为,不敢作主。” 沙姓侍卫大笑道:“沙某不信有什么人敢使萨大人唯命是从,反抗太后懿旨,这人是谁?” “是我!”简松逸潇洒慢步飘然走来。 三清官侍卫那会不认得简松逸,不禁脸色大变。 简松逸寒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已自迈入萨府。 三清宫侍卫慌不迭的疾随趋入,平日气焰威风顿失,在简松逸面前竟矮了一截。 在满清入关之後,大内侍卫有二制违循,一是铁侍卫专司料察奸究,监察十八省各地督抚将军,内廷则另有侍卫护卫皇宫安全,萨磊只能管铁侍卫,而不能管束内廷侍卫,但御前侍卫统领大臣却得司其责。 简松逸赐额附爵兼领御前侍卫副统领大臣,虽平日不管事,却来头奇大,三清宫侍卫焉得不惧,那能不惊。 这时,简松逸才开口道:“你们三人真是奉了太后懿旨么?” 三人嗫嚅不敢作答。 简松逸-道:“萨磊,替我拿下!” 三人俯首帖耳被押入内院密室。 简松逸方欲启齿,忽闻门外传呼道:“圣旨到!” 简松逸不禁一怔,道:“萨大人,其中有诈,在下暂避过一旁,你去瞧瞧来人是谁。” 萨磊顿现惊惶之色道:“香案接旨。” 只见是一身着土葛色衣衫,面目阴冷如冰,眉披一柄长剑中年武士双手捧旨昂然走入。 简松逸暗中瞧见,诧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颁旨人既非中官,又非现任职官,”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只听那人朗朗高声道:“见旨下跪!” 不俟萨磊三呼万岁,简松逸忽一闪而出,五指迅疾如电,出手奇快无比,竟将那本密旨夺在手中。那中年武土显然亦是身负旷绝奇学,警绝有异,翻唤五指扣向简松逸腕脉要穴。 只听简松逸轻笑一声,身形已自飘出两丈开外。 中年武士大-道:“你是谁?” “谁也不是,在下今天要闹闹清宫十三太保中金剑夺魂乔守奇。” 简松逸听得萨磊传声告知乔守奇姓名来历。 乔守奇阴恻恻怪笑道:“原来朋友是明逆叛党。” 简松逸道:“尊驽说在下是叛党就是,说不是也不是,在下本意来取萨磊一条狗命,却不料碰上尊驾,一石二鸟千载难逢。” 乔守奇哈哈狂笑道:“朋友,你能接下乔某之剑,乔某便可饶你不死!朋友亮剑吧!” 简松逸右手疾挽剑柄。擦的一声,乔守奇已自抢先拔剑出鞘,快得出奇。 萨磊大感紧张,乔守奇剑法之快,无人出其右,而简松逸,萨磊却未见识展露过真才实学,唯恐简松逸伤在乔守奇的剑下。两人却已拔剑出手,-密剑若狂闪中起,连珠金铁撞击声。 乔守奇在一刹那间,确只一招,却连攻了十七剑,非但迅快而且沉猛。 剑光倏敛,只听金铁连续堕地声响,乔守奇面色赤红如火,目光惊悸,道:“好快的剑法,好利的剑,”话才落音,嘴中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乔守奇手中长剑已变成一截秃柄,剑身部份被削成数截散堕在地。简松逸不知何时已还剑回鞘。 萨磊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原来简松逸此乔守奇剑法高出许多,而且比乔守奇更快,拔剑虽缓了分毫,却是有意让乔守奇骄狂气浮。 忽见乔守奇吐出鲜血後,仰面轰隆倒下,尸体竟一裂中分为二,脏腑溢出,鲜血泉涌。 简松逸道:“尸体不可移动,我入宫去见太后,”一闪而杳…… 口口口 玉狮子横街,只有一家住户,八字门墙,两旁分列一座石狮,石质晶莹如玉,出自云南大理,雕琢尤精,神态活泼,栩栩如生。 一个约莫六七岁女童在门首绕着一名中官嬉要,不时发出银铃娇笑聋。 那女童粉装玉琢,秀丽异常,竟似一美人胚子,人见人爱。 忽然女童睁着又圆又大眸子出声笑呼道:“逸叔叔来啦!快抱我!”冲上前去。 原来她发现了简松逸手提着一包东西向门前走来,张着双臂奔去。 简松逸面含笑容,只手抱起亲了亲女童脸靥。 女童娇嗔道:“逸叔叔,这么久没见,你到何处去了?” 简松逸笑道:“逸叔去了江南一趟,但想念雪儿,所以赶回来了,你看我带了许多好吃的好玩儿送给雪儿你。” 女童噘着一张嘴,嗔道:“我只要逸叔叔天天来陪雪儿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有啦!” 中官赶紧向简松逸行礼。 简松逸道:“不必了,格格在家么?” “在,容奴才通禀。”疾趋入去。 简松逸一路上不停地在雪儿耳旁轻声轻语,逗得雪儿格格娇笑不停…… 邸内布设不亚於皇宫内院,长廊渔池,x字石栏,飞檐钩禄,沐金涂朱,华丽祟闳。 四个旗装女婢迎上前来向简松逸请安。 简松逸道:“罢了!”目注厅外一个约廿三四旗装丽人,唤道:“二姐,久违了!” 旗装丽人盈盈含笑,玉靥泛上薄薄红晕,亭亭而立,媚绝人寰,清艳脱俗,娇笑道:“逸弟,咱们屋内坐!”又道:“雪儿快去玩,娘要和逸叔说话!” 雪儿到是个听话乖孩子,道:“娘,可不准逸叔溜走了!” 简松逸笑道:“逸叔不走喏,这包东西拿去!”把雪儿放下轻轻亲了一下。 雪儿拿着一包东西,磨着侍婢带她到後园去。 清莲格格泯嘴轻笑道:“你也真会骗小孩子。” 简松逸道:“二姐,小弟几时骗过雪儿!”目光偷望了清莲格格鬓角缀着一朵雪白小花,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清莲格格似知简松逸心急,不禁玉靥霞生,嗔道:“你又想说什么?我可不许你说!” “小弟是来请罪的。”简松逸道:“难道也不许小弟说!” 清莲格格闻言不禁一呆,倏又嫣然一笑道:“你有什么地方要向我请罪的,如今你是母后与 威硕泰亲王螟蛤义子,赐额附爵兼领御前副侍卫统领大臣衔身怀‘如朕亲临’金牌及玉手墨鹰会,尤其肩头长剑不啻尚方,可先斩後奏,出入宫闱不禁,里里外外那个胆敢不称呼一声小千岁,权势之尊比我还大……” “好啦。”简松逸苦笑一声道:“二姐别再损小弟,兹事体大,小弟也是投鼠忌器,才来向二姐告罪并恳求相助,不然可惹下滔天大祸了。” 清莲格格听简松逸说得如此严重,娇笑道:“不要吓唬我啦!你且说说看?” 简松逸便将情由原原本本细-明白。 清莲格格一面倾听,星眸中不时进泛怒光。 俟简松逸说完,清莲格格道:“我说哩,凭易焕堂那有这狗胆诛杀宋远谋,原来是泰亲王应你之托命孔廷芳颁书,宋远谋确与明逆勾结么?” “罪证确凿,二姐明知,小弟一向不管地方官府闲事。” 清莲格格道:“既然如此,杀之无愧,那两个奴才委实胆大妄为,任凭逸弟处是,至於察干喇听说与明逆盗党激战,众寡悬殊,不敌捐躯,从优议-,另给一些银钱赏交察干喇遗属,命其远离京师置些田产安居渡日吧!” “二姐主意委实高明,小弟自愧不如!” “别夸我啦!”清莲格格星眸凝注简松逸面上,道:“这十三太保个个身负旷绝武功,近来明珠大学士自悖有托狐之功,威势日甚,朝中侧目,府中豢畜甚多奇人异土,遇有触忤明珠者,半夜失耳者时有所闻,是以鹤贝勒防明珠图谋不轨,不惜重金请来十三人,暗中防卫宫禁,知十三太保姓名来历的屈指可数。” “鹤贝勒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简松逸道:“无非私心自用,争权固宠而已。” “我知道,”清莲格格道:“逸弟,你说应该怎么办?” “依小弟之见,二姐去见母后,这十三太保无论如何非得由圣上及太后节制不可,不能听命於鹤贝勒,这矫旨传命之罪,自有太后与二姐作主,小弟不敢越权。” 清莲格格娇笑道:“逸弟,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好,我就进宫一趟,不过你要等着,我尚须见识逸弟盖世旷绝的武学!” 他们姐弟二人叙说,宫监侍婢均须规避,俟格格进宫离府而去,一个年约六旬老媪走了入来向简松逸请安。 简松逸忙於手掺起,道:“庆嬷嬷,这如何敢当!” “礼不可废,”庆嬷嬷笑道:“只要你一来,府内就变得生趣盎然,连格格难得一见的笑容也呈现了,这也难怪,谁叫你从小就是格格带大的,比之格格子女尤为亲密!”说着忽长叹一声道:“自老爷前年远征康藏边乱,亲冒矢石,虽获大胜,不幸捐躯殉国後,格格就郁郁寡欢,难得一见笑容,每日不是练武习字,就是琴箫自娱,太后曾劝格格改嫁,格格就是不允,你们姐弟二人无异同胞手足,格格又听你的,你得劝劝她。” 简松逸倾听不语,良久才答道:“庆嬷嬷放心,我会遇机劝说二姐。” 庆嬷嬷道:“方才格格进宫之前吩咐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现在厨下正在忙碌哩!” 说时雪儿在厅外奔入,搂着简松逸不放。 简松逸将雪儿抱起,笑语低声逗弄。 庆嬷嬷也告辞退出。 一百数十年後当可发扬光大。” 简松逸道:“愿天下有如父老,国事可为矣,在下五日後离京赶往西岳,未能舆父老瞿兄饯别,甚感歉疚!” 一向少言的瞿大刚哈哈大笑道:“日後江湖道上尚有相见之日,何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怎为惜别伤感。” 简松逸朗笑道:“这到是在下的不是了!” 忽见王府戈什哈掀帘趋入,向简松逸附耳密言。 简松逸面色微变,道:“我这就去!” 俟戈什哈退出後,简松逸忖思须臾,向文士超三人低声说了一阵,道:“如不出在下所料,必是如此,望三位暗中相助,在下这就去了!” 一出厅室倏地拔起登上屋角疾如淡烟而去,不到片刻已至玉狮子抚衍,翻墙入屋。 格格府内戒备森严,简松逸尚未落地,即见刀光剑影纷纷劈来。 简松逸大-道:“退下,是我!” 刀光倏敛,只听一苍老语声道:“原来是小千岁,闪开!” 简松逸也不理会,望内掠去,直奔清莲格格寝居之处。 清莲格格端坐杨旁,星眸红肿,榻上睡着一雪白可爱三岁稚童,双靥红胀,昏睡不醒。 简松逸疾掠入室,直趋榻前,伸手一摸,只-触指火烫,肩头剑匣忽然一震,竟脱鞘冲起三寸左右,声如龙吟,寒光森森,侵肤若割。 只见幼童竟发出一声呓语:“娘……我要喝水。” 清莲格格自简松逸入室,即掠在简松逸身侧,听幼童出声呼唤,不由笑靥呈绽,忙取水以银匙一瓢一瓢喂服。 简松逸则在室内步星踏斗,口中念念有词。 清莲格格见状,暗道:“逸弟不知又在何处习来茅山道法。” 她知简松逸习性,为简松逸作事时不喜有人惊扰,默默无言不时注视着简松逸举动。 只见简松逸步星踏斗已毕,目光扫视了室内一眼,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趋在书案前坐下,执起朱笔绘就三道符录。一道贴在幼童胸前,一道贴在门楣上,另一道就在烛火焚化,但闻轻微之声响起。 清莲格格虽在愁急之际,也目睹简松逸情状忍不住靥泛笑意,暗道:“我这逸弟花样明堂着实不少。” 忽见简松逸目注壁角,口中又念念有词,右手一晃,剑已出鞘,一道寒芒迳望壁角刺去。 蓦闻一声枭叫怪鸣腾起,一团宛如狸奴黑影啪的声响穿破窗纸遁去。 简松逸疾如电闪追了出去。 那团捷似狸奴黑影望後院墙外射出。 墙外突闻三声大-,那团黑影似受重剑,停了一停又自疾飞返去。 暗中闪出文士超瞿大刚孔廷芳三人。 文士超道:“幸不辱命,老朽三人遵少侠之嘱,以桃木作针染以狗血,重创此魅。” “有劳,”简松逸抱拳一揖道:“此妖定然暴毙无疑!” 孔廷芳诧道:“此妖藏身巢穴何处?” “皇宫西外嘛喇宫,”简松逸似想起一事,急急抱拳道:“在下告辞。”掠回清莲格格居室。只见幼童已如常人般,在清莲格格怀中问东问西。简松逸忙向清莲格格低语。 清莲格格星眸中顿萌杀机,怒道:“有这等事,明珠忒也可恶了,我这就二次进宫!” 翌晨 朝臣早朝散班,驱车返家,相互传闻康熙昨日晚上龙体不适,头目沉重,四肢酸痛,却清醒异常。 昨晚,喇嘛宫内完颜克呼楞克活佛暴毙,体内现出多处溃口,脓血溢流不止而死,临终之时狂叫不绝,痛苦万分。 完颜克呼楞克檀呼魂魇命邪法,乃明珠大学士所荐,礼遇极隆。 在完颜克呼楞克暴毙时,康熙亦霍然而愈。 清莲格格入宫禀明太后,太后正在宫内照拂康熙之侧,闻得清莲格格之言,玄命侍卫召见完颜克呼楞克。 侍卫返宫奏知完颜克呼楞克暴毙,康熙亦霍然而愈。 自此以後康熙心甚厌恶明珠,种下明珠伏法被诛之因。 喇嘛宫仍在,康熙格格祖宗家法不予废弃,仅聊备一格而已。 清莲格格回府後,只见房内庆嬷嬷及侍婢多人在喂食幼童,却不见简松逸身影。 幼童一见清莲格格入内,即呼唤道:“娘,抱抱虎儿!” 清莲格格抱起虎儿,问知简松逸已入睡,不禁笑道:“他那里有这么早睡,不知又在搞什么花样?”把虎儿塞在庆嬷嬷怀中,柳腰一扯,迳往简松逸居室而去。 但室内竟阒无一人,简松逸又不知何往…… 自晚到清晨,一直到日正中午,清莲格格嘱守护府中武师,见简松逸返回立即飞报。 但,始终未获报讯,清莲格格芳心焦急如焚。 庆嬷嬷见状摇了摇首,暗暗叹气,向外走去,路经简松逸居室,有意无意从帘隙内望。 那不是简松逸是谁?简松逸平躺在榻上,鼻息甚浓,忙转身三步变作两步报知青莲格格。 清莲格格不由一怔,诧道:“他是何时回来的?又从何处进来的?” “老婆子怎么知道,反正他已回来了合了格格你的心意就是,”庆嬷嬷笑道:“格格,这该吃饭了吧!茶不思饭不想的,郁郁寡欢,这其中道理老婆子我始终想不明白。” “不,我不饿,要去问问不可,他是如何回来的?你想不明白的事多著咧,你就永远想下去。” “哼,别认我老婆子胡涂,其实心中最明白,”庆嬷嬷道:“反正他本事此格格你大着哩!他处处都让着你,真有那么一天,我老婆子就算服了格格你!” 清莲格格不禁一呆,诧道:“什么样那么样一天?” 庆嬷嬷只说了几句。 清莲格格陡地霞飞玉靥,嗔道:“庆嬷嬷你……” 庆嬷嬷一阵风似地逃出房外而去。 清莲格格靥上羞意未敛,仍自盈盈向简松逸居室走去, 说真的,清莲格格风华绝代,俏丽无双,一身所学,文武兼资,可惜红颜天-,庆嬷嬷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但自己又能说什么? 简松逸一面逗弄着雪儿,不觉前尘往事一一涌现在眼帘,情不由主暗暗叹息一声,目中一热,两滴晶莹泪珠竟夺眶而出。 雪儿发现不胜惊异道:“逸叔叔,怎么你哭了。” 简松逸忙道:“逸叔怎么会哭,是灰尘飞入眼内故而如此,”说时抱着雪儿走出厅外,道:“雪儿,逸叔最近学会了一件本事‘空手抓鱼’,让雪儿瞧瞧逸叔空手抓鱼好玩不好玩。” 雪儿真乐得拍着一双小手,娇笑连声…… 口口口 鹿鸣春後有间独院,一明两暗 厅内灯烛烨煊,简松逸文士超瞿大刚孔廷芳四人在座,酒兴甚浓,言笑甚欢。 文士超含笑道:“幸亏皇天鹿佑,新近延平郑王在台闽沿海捷报频传,京师震动,皇上大怒,朝臣怎敢以他事触忤,如此一来,明珠与鹤贝勒皆噤若寒蝉,其他之人均遑不足论矣。” 简松逸冷笑一声道:“清廷欲藉长江镖局失镖掀起江湖腥风血雨,以免与延平郑王立为犄角,一面大兴文字狱图泯灭民族浩然之气,我等应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制造事端,使满清鹰犬人人自危,宋远谋易焕堂就是最好的实例。” 文士超三人颔首称善。 简松逸又道:“此间的事就相烦孔兄了,如有必要,孔兄可恳求清莲格格之助。” 孔廷芳道:“学生遵命!” 文土超长叹一声道:“少侠说得不错,令师尝夜观天象谓满人气数正旺,老朽亦咯擅二一,推翻满清应在百数十年后,发祥地亦应在两广,老朽愿有生之年将一身所学择人而继,世代传衍 简松逸一觉醒来,发现清莲格格坐在榻沿,一双翦水双眸凝注在自己脸上,靥泛笑意,不禁哦了一声道:“二姐!”欲待坐起。 清莲格格一把按住,嗔道:“逸弟,昨晚你到何处去了” “二姐还说哩?小弟在鹿鸣春宴客,酒到中途就被二姐捉了回来,虎儿头平安无事,小弟理该回去,免得宾客枯候,二姐你说是么?” 清莲格格嫣然妩媚娇笑道:“姐姐知道你马车仍留在鹿鸣春门前以示不疑,理该回去宴客,但总不能作竟夕之饮,一来你也未回转义父处,再你也无浓重醉意!” “小弟去了一趟八大胡同。” 清莲格格银牙一咬樱唇,两朵红云立时飞涌玉靥,娇嗔道:“你敢!” “真的,温香在抱,应接不暇,唯不及乱而已!” 清莲格格明知简松逸在说谎话,直恨得牙痒痒地无可奈何,白了简松逸一眼,磨着简松逸非传她茅山道法不可,若不应允,寸步不离别想离开这格格府。 简松逸笑道:“小弟对九流三教,无不涉猎,但博而不精,仅皮毛而已,二姐何必学它!” 其实这并非茅山道法,而是璇玑秘学,自五月十五晚後,就从此不见他影踪,在璇玑洞中潜心参悟玄奥。 那本秘学并非自成一家,由浅入深,循序方可大成,而是集各家之绝学,分门别类,择优载录,任凭喜爱而习,非学养精深者莫可参悟神髓。 昨晚,简松逸去了西山,不言而知,他又为了参悟璇玑秘学而去,这其中隐秘又何能向清莲格格倾吐。 清莲格格见他不允,跺脚叹道:“好,稍时我进宫是参见母后,叫母后命皇上颁下旨意一道随侍圣侧,不得稍离。” 简松逸闻言真的急了,忙道:“小弟应允就是,二姐只有这一椿法宝,除了这个有啥?” “多着哩,逸弟想想看,孙悟空一个斛斗云能翻出十万八千里,能否逃出如来佛巴掌心,”清莲格格似羞似嗔凝视著简松逸,捺着简松逸的双手也缓缓放了开来。 简松逸暗道:“这委实是棘手难题,”他深知清莲格格外柔内刚,一经决定做任何事,绝不中止半途而废,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於是坐起,趁清莲格格不防之际,亲了亲清莲格格玉靥。 清莲格格也惊出望外,料不到简松逸此举,不禁霞飞双靥,娇嗔道:“弟弟,你怎么啦?” “无他,小弟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突然,门外响起雪儿笑声,拍着双手跳入道:“娘,逸叔亲您咧!” 简松逸忙一跃离榻,一抱抱起雪儿,在两边靥上猛亲,道:“雪儿,逸叔不也是一样亲你么 ?” “这不一样啦,”雪儿噘着小嘴道:“庆嬷嬷说娘早就深深爱着逸叔……” “胡说,”简松逸恐雪儿口没遮拦,只管说下去,笑道:“逸叔爱雪儿么?” “爱!” “那么雪儿是不是爱逸叔?” “也爱?” “这有什么不一样?” 雪儿虽玉雪聪明,究竟年幼,竟是想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 清莲格格早就一溜烟地闪出回房。 简松逸道:“雪儿,可不许你说出逸叔亲你娘的事,不然,逸叔永远不来了!” 在雪儿幼小心灵中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一听简松逸不来却慌了,一双小臂搂着简松逸头项,道:“雪儿不说,雪儿听话。” 简松逸又在雪儿压上亲了一亲,道:“乖,逸叔有点饿了,雪儿去告诉庆嬷嬷准备一些好吃的命丫头送来。” “好,雪儿这就去,”离开简松逸搂抱,连蹦带跳出房而去。 简松逸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我这是权宜之计,恩师尝言自己身世复杂迷离,但实是前明英明之後,被恩师救出故施巧计,冒作满清宗室後裔……” 这一切情形疑幻难明,只记得恩师有几句话:“必须为汉明暗中效力,延续民族正气,以垂久远,再不可辜负泰亲王及清莲格格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宜用行舍藏,舒卷自如!” 虽只简扼几句话,却哲理精奥广博。 只见四个妙龄侍婢盈盈含笑走了进来,向简松逸请了安後,忙着替简松逸梳洗,桌面上摆设酒菜…… 口口口 庆嬷嬷悄声向清莲格格低语。 清莲格格低着臻首,玉靥红泛了则一片。 只听庆嬷嬷道:“我庆嬷嬷活了五六十岁,有什么不知道,格格,在你懂人事的那一天,你就深爱着松逸,无如你长了松遥六岁,在别人眼中你们不过是一双异性姐弟而已,却瞒不过我庆 嬷嬷一双利眼……” 清莲格格柔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早瞧出来了!” “不错,”庆嬷嬷道:“自你婚期前几天,人前装笑,暗中却珠泪暗弹,每当松逸进宫後,你就抱着松逸痛哭失声,婚後虽相敬如宾,端庄贤淑,但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除非松逸来此探望於你,庆嬷嬷说错了么?” 清莲格格然不作答。 庆嬷嬷又道:“如今小千岁长大了,人品出众,他何尝不暗暗爱着你,只是外惭清议,内疚神明而已,格格,你不要畏首畏尾,我庆嬷嬷到有一条绝妙好计,包使你们如愿以偿!” 清莲格格闻言芳心一颤,仰面含羞答答道:“你到说说看?” 庆嬷嬷正色向清莲格格密语…… 口口口 简松逸梳洗已毕,见桌上摆著两付杯筷,不禁朗笑道:“是雪儿要陪我么?” 一个秀丽侍婢抿嘴轻笑道:“是咱们格格,格格自昨晚到此刻均未进食,容婢子去请格格,”裣-一福退出。 简松逸暗道:“二姐,你这是何苦?” 须臾 清莲格格娉娉婷婷走了入来,靥上羞意仍浓,一见简松逸即白了一眼。 四个侍婢轻轻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简松逸道:“二姐请座!” 清莲格格落落大方即席坐下,在两人杯中满满拿了一杯,妩媚笑道:“救了虎儿一命,姐姐尚未重重谢你,先乾为敬,聊表谢忱,”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简松逸不禁一怔道:“二姐,你说这些未免见外,雪儿虎儿不啻小弟亲生骨肉,那有见危不救之理,”说著也一饮而尽。 盘中都是庆嬷嬷亲手烹调,也都是简松逸最喜欢吃的,腴鲜味美,滑不留舌。酒更是御赐陈年佳酿,芳香甘醇。 清莲格格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劝酒挟菜,笑语连珠。 一顿饭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简松逸只觉这酒後劲十足,面上烫热火红。 忽地清莲格格玉手抚额,嗯了一声道:“我好头晕,”站起似立不稳,一个娇躯往简松逸怀中倒去。 简松逸忙道:“二姐,怎么……”一把抱个正着,忽感一阵心慌意乱,血脉贲张,丹田火热,暗道:“不好,中了庆嬷嬷的道儿!” 清莲格格两条玉臂紧紧搂著简松逸颈项不放,张着星眸,颤声道:“逸弟……你……” 简松逸这时灵智已失,疯虎般将清莲格格抱往榻上,宽衣解带…… 口口 口 简松逸二度醒来,发觉怀中清莲格格身影已杳,想起方才情景,不禁又怜又爱。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闻门上起了一阵剥啄声,简松逸悚然一惊,喝道:“谁!”只有一袭薄绸单被遮体,衣裤已然不见。 “庆嬷嬷我!”说时庆嬷嬷已推门而入,道:“你是我庆嬷嬷乳大的,有什么好忌讳的,”迳在床沿坐了下来。 “逸儿知道,但庆嬷嬷陷逸儿於不义,也害苦了格格。” “老婆子可不这么想,平生心事只此一件未了,食色性也男女大欲,圣人亦难免,格格已哭成泪人儿般,小千岁,你应如何解开此事?” 简松逸恼怒哭笑不得,庆嬷嬷不啻是他生身父母,半晌做声不得。 庆嬷嬷太息一声道:“老婆子知道了一件隐秘,你暗中为先明志士缉祸消灾於无形、为武林祛魔卫道,为天下苍生造福,这些我都不管……” 简松逸大惊失色道:“嬷嬷,你是如何知道这些隐秘?二姐她也知道么?” 庆嬷嬷道:“打从你那恩师抱着你送交与泰亲王,老婆子亲自哺乳起那一天,就知道你多半是先明遗烈之裔,好啦,话越说越长,格格丝毫不知情,想必你与格格还有话要说。”话时起身出门呼唤侍婢服侍简松逸换衣…… 口口口 简松逸留京五日,除了享尽画眉之乐外,竟是忙碌异常,太后舆康熙皇帝秘密召见一次,泰亲王府出入频频,老福晋虽不舍片刻分离,简松逸则推说宴宾访友,忙於酬宾,只得罢了。 燕京,藏龙卧虎这话委实说得一点不错,别说大内皇宫,市井郊廛中尽多奇人异士,王公勋威大臣邸内亦不例外,简松逸只身行走在外之际,发觉似有人暗暗在後跟踪,身法飘忽奇快,不禁冷哼一声,转往芦沟桥走去,顺著永定河河滨远离人迹,目注汹涌呜咽奔流河水,沉声道:“尊驾可以现身了!” 忽闻身後传来宏亮大笑道:“公子耳目委实锐利聪敏,恕言某不敬之罪了。” 简松逸缓缓别过面去,只见是一个双颧高耸,环眼尖鼻,目中精芒如电,颔蓄三咎黑须四旬上下中年人,认出是谁,淡淡一笑道:“原来是内廷十三太保言晓岚大侠,不知有何见教?” 言晓岚抱拳一拱道:“不敢,论公,言某需自称卑职,不敬冒犯立可诛杀,此刻言某以武林道上朋友相见,不知可否赐允!” 简松逸几经探听,清宫十三太保来历悉之甚详,尤其言晓岚在十三人中武功登-造极,高不可测,貌像虽似四旬上下,其实年逾花甲,只要折服言晓岚,其余皆不足道,当下略一沉吟,颔首微笑道:“言大侠未免太谦虚,其实在下不耐羁束,闲云野鹤,你我朋友相交,有何不可?” “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言晓岚抱拳一揖道:“言某嗜武成癖,偶闻公子武功旷绝,在大清勋贵中堪称第一高手,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简松逸道:“你我以武论交,又有何不可?请!” 言晓岚一撩长衫,说声:“得罪!”右手三指挥点出手。 看来言晓岚出手平淡无奇,其实玄诡已极,指形所及,竟截向简松逸周身重穴。 言晓岚一听简松遥笑说:“好手法!”眼前人影一晃,简松逸已自不见,猛感脑後风生,不禁大惊,倏地旋身,已是漫天掌影罩体袭下,忙攻出十九招。 简松逸掌法精奥奇诡,迅快如电,总是占了半着先机,一沾而退,更身形飘忽无定,使言晓岚攻少守多,目露惊诧之色。 半个时辰过去,表面上是无胜负,其实言晓岚已落了败着。 蓦闻言晓岚一声大喝道:“住手!” 简松逸倏地飘了开去,诧道:“言大侠武功出神入化,在下自愧不如!” 言晓岚哈哈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言某无须在脸上贴金,公子如非手下留了分寸,言某早就伤在公子手下了,乔守奇之死虽各由自取,也死得不-,无论何时何地,言某也交定了你这位小友。”话落人起,穿空如飞而起,半空中传来珍重再见语声。 话音仍袅袅在身,人影已杳。 简松逸望芦沟桥行去,桥端却停著一辆华丽蓬车,车把式抱拳一揖,神色诚敬道:“公子请上车。”一撩惟帘前请登车。 车内传出银铃悦耳娇声道:“逸弟!” 那不是清莲格格语声么?简松逸不禁呆得一呆,登上车去,不是清莲格格是谁? 清莲格格妩媚笑道:“逸弟,你吃惊了,你知道么?因鹤贝勒心怀不怨,煽惑言晓岚等舆逸弟印证武功高下,言晓岚武功最高,为人亦颇明理,这些且不管它,如今鹤贝勒已下诏禁狱!” 简松逸从清莲格格口中杂乱无章的几句话,业已了解於胸,她得知这一消息,放心不下是以驱车赶来,鹤贝勒下狱不言而知亦是清莲格格痛恨他煽惑言晓岚等舆自己为仇之故,摇首道:“这不好,鹤贝勒无罪,不能下狱!” 清莲格格诧道:“为什么?” “唯有鹤贝勒在朝,才可使明珠心有畏忌,不敢明目张胆为恶,相互-制之下无法淆惑圣听,”说著探首幕外喝命驱车宗人府…… 鹤贝勒虽说下诏禁狱,却在宗人府大吃大喝,待为上宾,司事郎官郎席相陪,因罪不及死,最重谪戊边外,不知何时又重获恩宠,获释返京官复原职,得罪不得。 忽闻传报额附到,鹤贝勒不禁一怔,狞笑道:“他来了又如何?本爵未犯死罪,总有一天非报此仇!”仍自大模大样饮嚼自如。 只见司事郎官纷纷起立,面无人色。 只听简松逸朗笑道:“鹤兄,为何视小弟如仇?小弟迄未冒犯你!” 不知何时简松逸已立在鹤贝勒身後。 鹤贝勒头也不回,冷笑道:“你心中明白,何必要问本爵!” 简松逸手掌挥了挥,示意司事郎官等人离去。 俟司事郎官等人行礼退出後,简松逸在鹤贝勒身侧坐了下来,微笑道:“小弟不明白鹤兄为何恩将仇报?” 鹤贝勒不禁一怔,冷笑道:“本爵一向桀傲不驯,骄妄无礼,论说本爵要向你行礼请安,但大不了罪上加罪谪戍充军,本爵一向恩怨分明,为何又加一项大帽子?” “鹤兄矫传圣旨就是一项死罪!” “难道是你求情的么?” 简松逸微笑不语。 鹤贝勒面色转和,摇首道:“本爵始终不明白,当初矫传旨意也是为了相助清莲格格,岂知大怨,清莲格格非但不领情,反获上斥,将十三太保调离不受本爵统驭,试问这股怨气怎可咽得下去!” “鹤兄不明白,小弟却明白得很,”简松逸正色道:“鹤兄知否宋远谋乃明逆卧底奸细,小弟不愿事态扩大,如兴起大狱,鹤兄忍见族诛抄家之祸?小弟逼不得已诛杀乔守奇,宣称为了私 怨而起。” “宋远谋他通敌叛国,那是他宋远谋自已的事,舆本爵何干?” 简松逸拍案而起,大怒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本爵,难道我杀不了你么?” 鹤贝勒反唇相稽,厉声道:“凭你也配!” 简松逸冷冷一笑,取出一面金牌,解下肩头长剑,道:“鹤贝勒,你仔细瞧瞧。” 那惊心动魄“如朕亲临”四字首先映入鹤贝勒眼帘,不由吓得面如土色,再一看长剑柄上镶著金镶“钦赐尚方,先斩後奏”八个明亮亮字体,一刹那间酒意狂态全滑,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简松逸冷笑道:“现在,我配不配杀得了你!”高声道:“来人啦!” 宗人府中差役堂官纷纷奔来。 简松逸冷笑道:“摘去他的顶戴!” 差役一拥而上,摘下鹤贝勒冠戴,鹤贝勒懊悔不绝,只怨自己说话太狂,讨饶也是无用。 忽闻堂外清莲格格话声传来道:“且慢!” 只见清莲格格走入,挥手示意差役堂官下去,望了简松逸一眼,嗔道:“逸弟,你不是向我替鹤贝勒求情,如今怎么反要杀他?” 简松逸无言叹息一声。 清莲格格道:“贝勒请起!” 此刻,鹤贝勒狂态全消,向清莲格格及简松逸行礼谢罪。 只见简松逸太息一声道:“小弟闻讯过迟,所以赶来,反不获鹤兄见谅,其实小弟最钦佩鹤兄,朝中如无鹤兄,无人制止明珠嚣张猖狂,若鹤兄在朝,圣上必渐烛明珠之奸,圣眷一淡,重 罪难免。” 这话正中鹤贝勒心坎,慰帖异常。 简松逸又道:“小弟不同,视服官为苦,辞又不得,明日小弟又将离京作五岳名山之游了,”说著抱拳一揖,接道:“鹤兄请委屈片刻,稍时必有佳音到来,小弟告辞,”收起金牌宝剑与清莲格格双双离去。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鹤贝勒已奉诏获释,立即驱车去玉狮子横街格格府邸登门负荆请罪。 鹤贝勒已是心悦诚服,舆简松逸把酒言欢,前怨尽释。 简松逸指点鹤贝勒如何防范、制止明珠为恶,授以锦囊妙计,鹤贝勒大喜道谢回府。 明日一大早,简松逸就要上路,清莲格格自是依依不舍,有说不尽的绵绵情话,更有欢娱嫌夜短的缠绵恩爱。 天尚未大亮,朦陇曙光,朝露曙光之际,一辆华丽双驹套车已自出了都门。 车把式是个健壮的汉子,栗肌铁腱,油黑发亮,身披著一件背心,长鞭挥舞空际,驰奔如飞。 这次绝不是简松逸单身上路,除了车把式外,尚有多人在暗中前後相护,不容出一点差池。 清莲格格虽知简松逸武勇绝伦,心智更高,却忧心个郎安危,精心挑选十数人都是些身负绝学之辈,所谓绝学,并非专治武功而言,亦全非格格府内之人。 简松逸坐在车内,自己嘲笑道:“这倒好了,做梦亦未曾料到自己变成笼中之鸟,平日自负机智极高,料事如神,也难免着了庆嬷嬷算计,日後行事非更须谨慎小心不可!” 车行如飞,薄暮时分,已自赶至娘子关,出娘子关即是山西境内。 第十章 一山又此一山高 娘子关在平宝县东北,相传唐平阳公主曾亲统娘子军驻此,故名,关居太行山隘口,形势险要,当晋冀两省交通咽喉,正太铁路往此,为兵家争夺要地,由关外仰视太行,重嶂峭壁,深谷迂回,车径人行皆盘旋而上,蜿蜒高耸,一入晋境,地势即转平坦,谓为“山西高原。” 关内尽寥寥数百户人家,入夜後更是荒凉异常。 套车停在顺德客栈门前,车把式一跃下得车辕,宏亮高-道:“有上房么?” 店夥疾奔而出,笑道:“有,有,公子爷请!” 简松逸早就跨下车来,随着店夥进入川堂。 堂屋内灯火如画,七八张方桌面上已坐得有人,简松逸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小达摩江上云,趋前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江大侠亦在此处,幸会,幸会!” 江上云似亦感喜出望外,拉着简松逸入席,命店夥加酒添菜。 简松逸大笑道:“久别重逢,快何如之,今晚由在下作东!” 车把式立即照料简松逸所住上房後,即择壁角一张桌面上叫酒唤菜大饮大嚼起来。 川堂内食客均是江湖人物,神态懔悍,面目阴森,三三两两,也有独自踞坐一席,自饮自酌。 须臾,店外鱼贯涌入六人,为首者身着官服,似是戈什哈装束,佩刀执鞭,面色沉肃,高喝 道:「店家,叫他们让出一张桌面,”手指向一个背插鬼头刀汉子,接道:“老爷要坐这张,较为宽舒爽洁!” 那鬼头刀汉子鸡眼一翻,举掌猛拍桌面,霍地立起,冷笑道:“就凭你是官便敢仗势欺人,老子-不让又得怎样?” 身穿官服那人缓缓走前,含笑道:“本官不敢对你怎么样?” 只见刀光闪得一闪,背插鬼头刀汉子惨呼一声,一条右臂生生被削落,拍哒堕地,血涌如注。 “朋友举击桌面就该断去一臂,口称老子也该割舌示儆,念你初犯,滚吧!” 出刀之快,举座骇然瞠目结舌。 背插鬼头刀汉子先前威风不知到何处去了,面色惨变,抓起断臂,狼狈奔向店门。 “且慢,”身着官服之人喝道:“咱知朋友是太行山下面无名小卒,朋友这是咎由自取,休要搬弄是非!” 背插鬼头刀汉子心惊胆寒,怎敢回话,头也不回窜窜逃去。 其他席面上江湖人物显然也是太行匪党,见状脸色微变,纷纷回房而去。 店夥面无人色,强自镇定,拭抹血迹,摆上杯筷。 江上云低声道:“少侠知道么,得自传闻长江镖局失镖竟落在太行山之手中!” “真的?” “不论是真是假,无疑是一项诡计,诱来正派高手,引发一场武林纷争。” “含鄱口之事又将重演!” “不错!”江上云道:“少侠,此事将该如何?程乃恭到处向侠义道人物哭诉恳求相助,如今武林人物纷向太行云集骛趋,风闻徐爷及弟兄均离赣北上,少侠还是留在此处,抑或赶往北上!” 简松逸略一沉吟道:“既定之策,不容变更,太行之事,尚在密云不雨,静观其变,釜底抽薪,使其作法自毙,”语声甚低。 江上云知简松遥已成竹在胸,稳操胜算,也不多言,他本与简松逸离赣北上同行,一明一暗,娘子关客旅相遇,亦是巧妙有意的安排。 兴尽各自回房安歇。 午夜时分,顺德客栈外捷如鬼魅飘落十数条人影。 那辆华丽套车仍停在客栈外,只车把式伏在车辕上沉睡,鼾声如雷,右手却紧抚著一把长鞭,鞭稍施曳在地。 方才断臂汉子也在内,望了车辕上车把式一眼,低声狞笑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忽低噫一声道:“本山弟兄竟一个未见,莫非俺这条右臂白白断送了么?” 忽闻一声阴恻恻低笑道:“活该!” 笑声就是附近,却未见半个人影,令人毛发悚立,瞻战心寒…… 那班匪徒不禁大惊失色。 听那笑声冷语就在附近,除了车把式之外还有谁?但车把式鼾声如雷,分明另有其人。 匪徒们面面相腼,暗自蓄势戒备。 半晌,并无丝毫动静。 一个匪徒低声道:“吴贤弟,你那仇家刀法迅快,不言而知身手绝高,依愚兄看来理屈在你,故而不宜造次,只先唤醒车把式问问你那仇家是否还住在店内再说如何?” 断臂匪徒点了点头,走进套车侧,正欲唤醒车把式。 蓦地, 车把式挽执那条拖曳在地的长鞭突似灵蛇般窜起挥动。 叭叭两声,断臂汉子及另一匪徒顿被卷起,飞坠在数丈开外街心石板上,晕厥过去。 众匪徒不禁大惊一拥而上忽弓弦乱向,弩矢蝗射,惨-声起,匪徒个个射成一具刺猬般毙命在地…… 天色大亮。 娘子关靠城门墙墚上悬着一具具尸体,刺猬般死状狰狞恐怖,尚有数人似是经过毒打刑供,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关口贴了一张告示,谓匪徒深晚侵袭滋事,意图杀官谋叛,是以捕杀示众,以後出入关门须接受盘查,如发现可疑叛逆,令民众报请缉捕告语。 娘子关军防要地,结有重兵,此举委实震惊了太行之主,吴姓断臂汉子虽奉命探听过往武林人物形迹,却未令他逞强使性,聚众报复,曲在於己,怨得了谁? 日正中天 华丽套车已自驰骤如飞过了郭庄,太原遥遥在望…… 山西省以其在太行山之西故名,为我国王道政治发源地,尧都平肠,舜都蒲阪,禹都安邑,均在山西汾河流域,山西省旧时为晋国,又别名“晋”。 车把式长鞭飞扬,不时响起宏亮吆喝声。轮蹄奔驰过处带起滚滚黄尘。 平原遥嘱,一望无际,简松逸惟帘撩起,目光凝望远处,意兴豪发,口中吟哦出声: 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 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 此乃唐李白咏太原早秋传。 马蹄得得,轮声——,已进入太原府城。 太原,四通八达,接山带河,东接娘子关,北通大同,南街风陵渡,有“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之誉。 街道整齐宽敞,市廛繁盛。 奇怪,简松逸座车并未在酒楼饭馆前停下,亦未投宿客栈,而是向一条长巷驶入,停在一家巨宅门前。 厚重的乌漆大门隆隆开启,车把式轻轻一带,套车缓缓没入门内。 巨宅之後却是一片宽广的校场,本空寂无人,突起了号角之声。 一队队大汉精兵,刀枪明亮在校场集结。 马经过处,荡起浸天烟尘,又是一队队开拔至娘子关近处,奉令扼守在太行山腹背咽喉孔径。 道听途说传扩却不经而走,太行山寇有造反意图。 一个差官模样瘦小汉子偷偷溜出了抚署偏门,走向一家骡马行租了一匹快马,一跃而上望南门奔去。 南城关口盘查甚严,忽闻一高声道:“洪大人形色匆匆去那儿呀?” 骑上瘦小汉子在骑上抱拳笑道:“张兄,小弟告了三天假,去平阳探望亲友患病。” “洪大人请便!” 一骑如飞出得南门而去,瘦小汉子竟不择官道绕道小径循著城垣望北奔驰。 突然一双身影飞掠落下阻在去路,四掌疾挥。 洪姓汉子座骑踬踣倒地,把洪姓汉子飞腾拔起。 一双来人长笑声中,疾如鹰隼飞扑而下。 洪姓汉子虽非易舆之辈,一双来人更高一筹,卡拉声响肩骨顿被错开,由不得惨-一声,为一双来人架起穿入路旁不远土地洞内。 一双来人将洪姓汉子抛落在神龛前。 洪姓汉子为错骨分筋手法错开肩骨,痛得冷汗直淌,禁受不住哀-出声,那还经得起一抛一掷,只觉四肢百骸几乎震散,几乎晕厥了过去。 只听一个冷竣喝声道:“洪文龙,你是去太行山么?” 洪姓汉子闻言不禁魂飞天外。 “识相点,兄弟知道你是奉命所为,身不由主,洪文龙,若你从实供出奉何人所命,带什么口信,还可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兄弟任你受尽痛苦,求生不得,求死难能!” 死罪好受,活罪难忍,此刻洪姓汉子只求一死,一了百了,无如连自绝的自由也没有了。 口口口 入夜—— 山西抚署衙门内厅真是冠盖云集,济济一堂。 大同镇守使,山西巡抚、山西将军、四镇总兵官、大内铁侍卫晋省分统领副分统领均在座,紫檀木圆桌上华宴盛派,珍监美味胪列。 山西巡抚无疑是东道主,延请宾客入席。 席间论及不料太行山匪寇竟妄与明逆勾结兴兵作乱,如非预为烛知,必荼毒生灵,震动京师,此次调赴铁骑精兵五万,迫使太行山寇不敢蠢动。 山西将军乃满清宗亲,持须长叹道:“这委实太难以使人相信,太行山寇若真图叛,娘子关总镇理应向京师告援,反飞檄晋省,实非舍近求远,本末倒置,其中道理始终使本爵想它不通!” 大内铁侍卫副分统领罗如-道:“将军说得不错,其实太行山主暗中受命於内廷,就近监视五台,吕梁、终南各派,怎能与明逆勾结!” 正统领陶恭神色一变,说道:“罗贤弟,太行山主受命内廷怎么愚兄毫不知情。” 罗如皋面色一整,道:“这一消息小弟方才不久才得知,自冯柏源返京路经小弟舍下告知,长江镖局失镖现落在太行山主手中……” “真的么?”举座闻言一惊,不约而同诧问出口。 “假的,”罗如皋道:“目的是诱使各门各派武林人物赶来索取暗镖,那些武林人物既不臣服大清,藉此一网打尽,罗某本不欲吐出此项隐秘叛获重罪,试问各位大人,太行山真要谋叛,实非自找死路么?” 山西巡抚道:“罗副统领之言虽是有理,但娘子关总镇如无真凭实据,怎敢谎报军情,幸太原一地尽调出五千精骑,其余在邻近太行各县调遣,下官已奏报圣上,事实真假,不久自明!” 陶恭疑云满腹,忖道:“冯柏源乃明珠大学士贴身一等侍卫,与自己亦是夙识,交情更非泛泛,为何不告知自己反将重大机密告与罗如皋,莫非罗如皋亦是明珠死党?”不禁嫉恨在心。 酒宴之间,无非商谈协饷问题。 午夜时分,各官纷纷辞离,尽山西巡抚与大内铁侍卫分统顿副分统领陶恭罗如皋继续饮商。 三人各怀有心事,表面上极为从容。 陶恭罗如皋实感力不胜酒,一阵头晕眼花,立知酒有异,面色一变,霍地欲待立起,只觉真力逆散,手脚猛生麻软失力感觉。 罗如皋脸色惨变道:“大人,这是何意?” 山西巡抚微笑道:“两位暂请委屈些时,本官接奉密书,两位不知那一位心怀不轨与太行山匪寇勾结,诬控无辜,不待天亮即可水落石出,两位何妨回房小睡。” 陶恭怒道:“陶某未做亏心事,何惧之有?” 罗如皋道:“大人行事狠绝,不留余地,日後恐相爷知悉恐官职不保!” 山西巡抚知罗如皋所说相爷即指明珠而言,不禁长叹一声道:“那是日後的事,本官只顾及眼前,否则性命立将不保,”话毕召来护卫送二人前往客室…… 口口口 且说华丽套车缓缓没入亘宅後,两扇厚重乌漆大门未再闭合,仍自敞开着。 忽地三条身形捷如飞鸟般落在门前不远处,相顾错愕不已。 这三人都是平常人打扮,貌像扑实,手无寸铁,均身着兰布短装褂裤,年约五旬开外,与市井小民,庄稼村汉无异。 其中一老汉低声道:“糟了,格格安排行程中并无这所宅院,若出了差错,我等如何向格格交待?” 另一老者道:“小千岁是何等人物,薛老未免杷人忧天,大惊小怪,我等深知格格深爱著小千岁,不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派我等暗中护卫,又非监视小千岁行动,格格再三叮嘱,命我等奉命唯谨,不得违忤,其实是我等出了差错,并非小千岁。” 薛姓老者皱皱眉道:“你何变为妇人一般唠唠叨叨个不停,我是说如今之计将该如何?” 话声一落,巨宅门内送来密语传声道:“小千岁有命,传薛瑜你们三人晋见!” 薛姓老者三人面色微变,互望了一眼,薛瑜答道:“遵命!” 鱼贯走入 发现宅内布置不亚於格格府,气派非凡,随著一黑衫中年人穿入一间花厅。 只见简松逸含笑端坐在椅上,目光凝视著薛瑜三人,面色温和道:“你我不拘俗礼,三位请坐!” 薛瑜三人也不拘礼各人坐下。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已知三位均是草-奇士,应格格之求暗中卫护在下,衷心不胜铭感,在下先在这里致谢了!” 薛瑜三人见简松逸如此谦让,着实感动,忙起立躬身抱拳道:“草民等不敢!” “在下说过不拘俗礼,三位请快坐下也好说话!”简松逸微微叹息一声道:“阁下等此行共十二人,除了格格府内两名武师外,均是奇人异士,在下本不敢劳动大驾相随跋涉江湖受尽风霜之苦,无奈格格关心太过不得已勉子应允,愧疚的是,日後恐在下无以相报。” 薛瑜道:“小千岁说那里话来,老朽等俱受过庆嬷嬷救命宏恩,虽肝胆涂地无以答报於万一,这点风霜跋涉之苦算得了什么?” “希望不要称呼在下什么小千岁,只须老弟相称就够了!” 简松逸道:“在下虽有官爵,却厌恶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性喜以闲云野鹤之身遨游名山胜地、五湖四海,不过在下也喜爱祛魔卫道,解危济困,我辈身入武林,见胸怀磊落,忠肝义胆之士就该视为正人君子,凡心怀叵测,笑里藏刀,阴险歹毒,在下则视为妖邪之流,”说著话音略略一顿,太息道:“在下虽官爵在身,不能不效命朝廷,那些谋叛乱党的话在下何以袖手不管,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乃千古名言,但却不能无视於明珠为非作歹,此後在下须借重大力仍多,但在下有一恳求,不知可否应允?” 薛瑜一二人抱拳道:“但请吩咐,老朽等敢不竭力以赴!” 简松逸微笑道:“敢求三位不可被格格知悉在下所行所为,”说著起身长施一揖。 薛瑜三人忙遑让恭礼,道:“老朽等遵命,庆嬷嬷说过,格格之言可以不听,但公子之言却不可以不听。” 简松逸低声与薛瑜商谈,接道:“治天下之道尽能以德服之,不可以杀止杀,始皇暴戾,此所以天下离叛,王-无道,光武始态中兴,在下则得此处才获悉太行山主得手长江镖局暗局乃系诡计,诱使侠义道人物自投罗网,而且出自奸相明珠授意,此刻已不知多少侠义道人物业已潜入太行中计死伤多人,在下决意转头赶往太行相救!” 三人不禁大感钦服,但一听简松逸欲回程赶往太行,个个大惊失色,薛瑜道:“太行山广袤千里,峭壁晓崖,尤其………” 话尚未了,简松逸朗笑道:“薛老莫非不愿在下轻身涉险,往返费时,恐耽误了华山之行,其实在下并非此意,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如此这般细听如何行事!” 薛瑜三人答道:“老朽等听候差遣!” 简松逸微笑道:“外厢已准备得有酒菜,亦派得有人侍候,薛老请将其余之人则此候命!” 花厅外黑影人立时恭请薛瑜三人前往外厢。 片刻, 花厅外步履急促,只见一个短装挟住洪文龙进入,道:“禀公子,洪文龙擒到,身旁搜出一封罗如皋亲笔书函!” 洪文龙已受尽苦刑,此刻已胆战魂飞,面无人色,跪伏在地,眼见简松逸丰度翩翩,却又大感惊异。 短装汉子将洪文龙吐实之语详细禀出後递呈一函。 简松逸仔细看了函中内容,面色一变,喝道:“将他拖出乱刀分尸!” 洪文龙不禁吓得魂飞天外,连连顿首叩请饶命。 简松逸面寒如冰,沉声道:“你能与罗如阜面执,我可以饶你一命!” 时至如今,洪文龙惜命要紧,自是答允。 口口口 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坐在他那议事大厅豹皮交椅上狂笑声。 那份得意神情无法形容,笑声如雷,响震屋瓦。 两旁待立的堂舵首领却漠然如冰。 唐九渊得意武林高手纷纷潜入欲窃取长江镖局失镖,已有七个卓著声名高手陷身机关内惨死。 活丧门唐九渊发现属下了无欢愉神情,不禁大怒道:“这是他们自找死路,怨得了老夫么?何况此乃受了明珠相爷之命,死者同道欲登门寻仇,正好自投罗网!” 一瘦小老者抱拳躬身道:“属下等并非耽心这个。” “为了什么?” “属下耽忧的是娘子关吴亮舵主等人悬尸示众的事!” 唐九渊不禁哈哈狂笑道:“老夫还道是为了什么事?却是为了这个,嘿嘿,自有相爷代报此仇,稍安勿急,何妨拭目以待!” 忽见一喽罗奔入禀道:“山主,现有山西巡抚署罗大人遣来一双差官,说是有紧急大事求见!” 唐九渊不禁一怔,诧道:“来人不是洪文龙?” “不是!” 唐九渊稍一沉吟,道:“就说老夫出迎!”手掌一摆,命属下撤去,独自一人迈步出得议事大厅。 崖口立着薛瑜及简松逸两人。 薛瑜还是一身村夫打扮,蓝布大褂,手持一杆竹烟管,简松逸也换了土布长衫,颜面手臂衣履均满布黄尘,肩头长剑业用麻线裹扎,本来金镶玉嵌,名贵珍异之色尽皆掩去。 活丧门唐九渊飞掠而奎,目睹薛瑜简松逸两人呆得一呆,抱拳道:“两位真是山西抚署罗大 人遣来的么?” 薛瑜道:“山主莫非不信?” 唐九渊道:“并非老夫不信,老夫往常与罗大人联系均由洪文龙专司其责。”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薛瑜冷冷答道:“洪文龙三天前缉捕一名要犯不幸身死,老夫两人经不起罗大人苦苦相求,情面难却,是以来此一行。” 唐九渊闻得洪文龙不幸身亡,面色微惊,後听薛瑜自称老夫,心头不悦面露愠色,道:“荒山野岭,不值枉驾!” 简松逸冷笑道:“覆巢之祸迫在眉捷,尚敢如此倨傲。” 唐九渊闻言悚然一惊,忙抱拳道:“两位请,老朽带路!” 带着两人进入秘室落坐後,薛瑜即道:“老朽两人供职相府,路经太原返京之际,罗副统领相求顺道带信山主,请山主一阅便知内情,”说时已在怀中取出一封缄函递与唐九渊手中。 这信并非洪文龙身带原函,而是摹仿笔迹,厚厚一叠信箴,少说也有五六张之多。 唐九渊详阅来信後,大惊失色道:“此老朽始不及料,吴亮竟会惹下如此大祸。” 简松逸冷笑道:“吴亮不该无事生非,山主谅也探听吴亮生事原委。” 唐九渊轻声太息道:“这也是老朽宽於待人之过,老朽确曾命人去顺德客栈探听,说是吴亮独占一席,正值六名身着官服之人命他让坐,吴亮口出不逊竟遭断臂之祸,焉知吴亮竟奔返山寨邀弟兄多人找去寻仇,此事老朽丝毫不知,遂招来悬尸示众无穷之灾。” 简松逸冷笑道:“娘子关究竟是军防重镇,有王法之处,吴亮既知对方身着官服,就该避让不及,何能口出不逊,更不该邀众寻仇,无异不将总兵官放在眼内,贵山也太骄妄了!” 此话说得极重,唐九渊不禁面红耳赤。 简松逸又道:“这不过是因吴亮滋事引发而已,其实错在山主,那长江镖局失镖落在山主手中,确为相爷所托,明明是假的,因何山主口风不慎,把明珠相爷托付泄露,如此一来,山主已大祸临头,相爷怎会承认其事,否则,相爷岂非与山主同谋规取长江镖局暗镖,犯了欺君大罪,如今太原发兵七路,封住贵山阳口,山主应如何处理,那是山主的事。” 唐九渊不禁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来。 薛瑜微微一笑道:“不料因吴亮之骄妄,贵山弄巧成拙,武林人物闻风而来者不绝於途,此本一网打尽妙计,反贻人口实,武林人物恐扬言山主谋叛,除此大恶不惜与官军联手,”言毕双双立起,抱拳笑道:“老朽两人尚须赶回相府,无法久留,依老朽之劝,不如先与赶来贵山的武林人物虚与委蛇,赔个不是,全力以谋退兵之计,山主何妨书函派人星夜赶至山西抚署与罗如皋副统领研商,”言毕告辞。 唐九渊不敢任留,面浮苦笑道:“此实咎在老朽,怨不了谁?还望二位回京後在相爷面前多加美言!” 薛瑜冷冷地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偕同简松逸望外走去,活丧门唐九渊恭送至崖口。 忽见一喽罗疾奔而来,禀知不知来历可疑武林人物猝袭本山。 因来人形迹飘忽,武功高绝,连伤本山高手十数人,二位堂主重伤不治身亡。 唐九渊闻言面色大变。 薛瑜道:“山主应知如何处理,为祸为福端在一念方寸之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噩耗接踵而来。 “银凤营火起!” “东南二处隘口发现山外尘土高涌,安答扎寨,官兵铁骑约有万人!” 薛瑜忙道:“老朽等再不走,恐走不了啦!”双双振臂拔起,宛如飞鸟展翅般泻下崖去,没人蓊翳林木中。 唐九渊定了定神,转身疾掠而去…… 口口口 月色皎洁,夜空如洗。 官道上现出十敷骑奔驰如电望太原府奔去。 薛瑜与简松逸并辔飞驰。 “公子妙计果然得售,”薛瑜道:“唐九渊与犯山的武林高手赔礼致歉,罚誓睹咒坚不承认长江镖局失镖在他手中,那是江湖谣言,至於死难武林高手当厚礼-葬,日後决一一登丧家之门负荆!” 简松逸微笑道:“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中,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有他派了白龙堂主屠灵带了一份厚礼赶来太原面求罗如皋相助!” 简松逸冷笑道:“屠灵上路了么?” “在我等身後相距二三十里之遥?” “好,在下要杀杀明珠的气焰,快走!” 十数骑风驰电掣先後没入城门中。 片刻,来路上尘土高涌,五骑快马如飞奔近城外护城河边。 为首一骑坐定发须花白高大老人,身後四骑,坐精壮剽悍大汉,鞍蹬袱中甚沉。 不言而知这发须花白高大老人正是太行山白龙堂主屠灵,见护城桥已高高悬起,不禁一怔,猛地刹住马行前奔之势,呼唤守城兵丁情商放下吊桥。 只见走出一个身着官服之人,似是守城官,道:“耸驾何妨投宿城外客栈,明晨再入城如何?” 屠灵抱拳高声道:“老朽身有急事求见罗如皋副统领,烦请传话老朽等来自京城!” “说是京城来的理该传话禀知罗副统领,不过军令如山,就是罗副统领也无权放五位进城,最好听我之劝投宿客栈,也许罗大人会去客栈,尊驾请将姓名赐告,俾便传知罗大人!” 屠灵略一沉吟,道:“老朽姓屠,奉相爷之命急事求见。” 守城官转身走入城门而去。 屠灵耐心等侯,足足守在护城河边一个更次,迄未闻半点回音,不由心内暗暗焦急。 守城官忽出现在城楼上,高声道:“五位还真有耐性,宋大人正在抚署与巡抚大人、大同镇守使、山西将军、四镇总兵正在会商军务,恐一时半刻尚难离开,尊驾怎不听良言相劝!”言罢身形倏即消失。 屠灵不禁暗叹道:“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转而与随来四骑只得投宿城外客栈。 虽说投宿,仍聚在堂屋一张方桌上叫来酒菜饮酌,反正距天明不远,心中有事,睡也睡不着。俗话说得好,愁绪烦人,甘醴化为苦酒满杯。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客栈外远处忽传来一阵奔马如雷蹄声,屠灵精神不禁一振。 蹄声抵达门外忽戛然而止,只听一个苍老语声道:“有一位姓屠的客人在内么?” “有,有,”站在门外的店小二应道:“四位老爷请进!” 一个侍卫装束同着三个身着蓝布大褂与普通人无异老者先後走了进来。 屠灵五人已站起,目睹侍卫装束之人并非罗如皋,而是个三旬左右冷气逼人的汉子,不禁大感失望,更觉事有蹊跷。 那侍卫装束汉子目注屠灵道:“阁下谅是姓屠,咱们罗大人仍在抚署会商军务无法分身,听说朋友来自相府有急事与罗大人相见,可否出示身份证明?” 屠灵立即解下一面腰牌递向侍卫手中。 侍卫接过腰牌,反覆仔细察视了两眼,转递于同行一名老者。 不言而知,那老者正是薛瑜。 “不错,”薛瑜仅略略察视了一眼,颔首笑道:“确是相府之物,屠朋友言有急事,不知可否见告,老朽自当尽速向罗副统领陈明。” 屠灵怎敢推心置腹坦言无隐,忙歉然一笑道:“奉相爷之命,只能向罗副统领当面告知,请海涵宽谅。” “既是如此,也就算了,老朽何能强求,不过……”薛瑜淡淡一笑道:“老朽久在相府,只觉屠朋友甚是面生,迄未见过,屠朋友在相府供职有多久了?” 屠灵面色一变,知事已戳穿,但仍面色恭忙道:“屠某身份不假,罗副统领一见屠某即可证明并非虚言!” 薛瑜哈哈大笑道:“那显然是老朽不对了,相爷行事莫测高深,老朽虽身在相府甚久,许多 事真真假假使老朽难以明白究竟,请!” 这声“请”字无疑代表了已获信任,接屠灵一行五人前往太原府城。 屠灵控骑而行,吊桥已放下,顺利无阻安然入城,但他心中忐忑不宁,能够见到罗如皋是再好不过,否则将为太行带来一场弥天大祸。 夜已深,居民俱进入梦境,石板大街寂静异常,得得蹄声分外清澈入耳。 一行多人抵达一幢八字门墙亘宅前停住。 屠灵不禁忧心俱释,认出是罗如皋私宅,自已每年中必有一两次专程面谒。 薛瑜步向门前敲击铜环。 大门隆隆开启,一个壮汉跨出,目睹侍卫,立即躬身施礼笑道:“原来是王大人,小的只道咱们老爷回来了!” 王姓侍卫道:“你们大人不到天亮不会回家,嘉宾远来作客,你们大人吩咐款待不可简慢!” “是,小的怎敢?”立即带路引入客厅献上香茗。 王姓侍卫吩咐酒宴款待,罗府下人喏喏遵命而去。 屠灵竟忽略了罗府下人并非熟面孔。 薛瑜立时向屠灵告知自己等人姓名来历一一为之引见,姓名来历自然是捏造无疑。 王姓侍卫及其他之人均沉默寡言,而薛瑜则健谈风生,讲述京城官场趣事,武林轶闻。 屠灵心内虽焦急如焚,巴不得天色大亮,罗如皋急急归来,但却不能不镇定应付,防瞧出破绽。 须臾,酒菜已摆上,珍肴罗列,酒味芬芳。 薛瑜延请屠灵入席,举杯相敬,呵呵笑道:“凤翔陈汾‘千步香’名闻天下,想不到罗大人竟有珍藏陈酿时逾百年,老朽真是口福不浅。” 酒确是好酒,入口即知。 屠灵是罗府常客,那有不知之理,向薛瑜等人一一乾杯相敬,平时他在太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如今,却低声下气,笑颜相向。 薛瑜依旧谈笑风生,不失东道主之礼,即使屠灵四个随从一样恭敬。 酒到半醺之际,薛瑜忽目注屠灵道:“老朽越瞧阁下越熟,使老朽不禁忆起一人,阁下莫非太行白龙堂主,人称鬼子杀神屠灵就是阁下么?” 屠灵闻言勃然色变,倏起立起。 那知甫才立起,体内真气顿感逆行狂窜,四肢顿生飞麻失力感觉,不禁面色大变。 随行四名手下亦翻身倒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薛瑜等人发出哈哈大笑不绝。 口口口 岩晓太华俯威景,天外三-削不成; 武帝嗣前云欲散,仙人掌上两初晴。 河山北枕秦关险,驿路西远汉时平; 借问道傍名利客,何如此处学长生。 唐,崔颢,望华阴诗。 华山,世称西岳,又名太华,以示与其西部华州的“少华山”有别。 整个华山,以石秀为奇,就像一块庞然亘石,削成千百奇-,以五-为主,中曰“玉女”、东曰“朝阳”、南曰“落雁”、西曰“莲花”、北曰“云台”攒簇似莲,下出云麦,以北-最秀。 事实上华山却以东南西三-为主,独矗云表,巍然如削,故称天外之。 华阴县西有处西岳庙,又名华岳庙,占地广达一二百余亩,红墙绿瓦,金碧辉煌,为历代帝王或致祭大臣祭岳之所,及登华山游客必先拜庙,不独香火旺盛,而庙外亦成市廛,摊贩林立,吃喝杂耍,应有尽有,不亚于燕京天桥。 庙中碑文甚多,历代帝王虹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均题有匾额,後又经康熙乾隆均有增赐,可惜的是唐玄宗御制面岳华山碑於黄巢之乱时被焚毁,尽得三数字而已。 殿前槐柏成林,其中有巨柏一柏,树枝已剥落殆尽,斑纹苍老可爱,有旁曰: “老子检牛处。” 相传李老君骑青牛入关,曾系牛於此,殿後为万寿阁,正对华山,凭栏远眺,可见太华三-,高挥云表,阁中题咏甚多,不乏佳句。 这日清晨,华岳庙登山拜庙游客众多,香火鼎盛,殿侧东廉房内突走出一个老道。 说他是老道却又不像,除了发梳高髫,身穿灰袍外,从不顶礼膜拜,少有食庙中饭业,多独自一人去庙外摊上酒食自娱,或登华山攀涉为乐,间亦杜门不出。 但,他人缘极佳,庙中道士对他极为尊敬。但见这老道飘飘然走出庙外摊上叫了两盘白切羊肉、卤牛肾,一角酒,另加拾个牛肉包子,自饮自啖。 这家摊上颇著盛名,风味独绝,尤其羊肉切薄如纸,不膻不粗,入口香腴则化,食客趋之若 鹜,应接不暇。 忽有一短装汉子挤坐老道之侧,杂七杂八胡叫了一通,呼嘿呼啦大喝大嚼,一边悄悄说道:“匡老,风声不大好!” 这老道无疑是受简松逸嘱命而来的匡残。 匡残自顾吃着头也不偏,似喃喃自语道:“什么风,还是东南?还是西北?” 汉子答道:“多方面的,”悄悄地告知一切,吃完後付了钱扬长离去。 他们对话多是江湖隐语,话音又低,市声嘈杂,即使共坐一摊的食客,也无法听清楚。 匡残浅酌慢饮,忖道:“来到华阴快一月了,消息传来看来简少侠这儿似稳操胜算。可见邪不胜正!” 蓦闻一个苍老语声道:“道长别来无恙?昨晚西岳之游想必尽兴而归!” 此乃隐语,匡残暗暗冷笑道:“也该来了,而且也要费华山一杯土,掩埋尸体,”立即离坐而起,转身相顾大笑道:“施主风-依旧,难得难得,施主怎知贫道昨晚夜游华山,来,去贫道房内畅饮离情!” 来人一副寒儒模样,面带笑容随着匡残走入华岳庙廊庑一间室中。 室内摆设不算筒陋,窗明几净,架上书册诸子百家,琳琅满目。 寒儒道:“不知道长几时下手,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匡残冷冷答道:“凡事不可逆料,人算不如天算,贫道只尽其在我而已!” 寒儒闻言大感惊愕,诧道:“道长不是多日来摸清了华山派底细,一真师太独居琼花崖,偏僻无人,呼应不便,猝然奇袭,必奏全功。” “阁下未免说得太轻松了,消息传来无一不与贵上有害,贫道应允贵上时,只允相助,并未应承独任其难!” “难道道长怕了麽?” “贫道不恼一真师太,到是畏惧姜翰林老鬼,贫道死不足惜,只怕误了大事。” 寒儒闻言不禁面色大变,诧道:“听道长语焉,莫非发现了姜翰林老鬼形迹么?” 匡残点了点头,道:“贫道虽太看得极为清楚,却可断言那必是姜翰林无疑。姜翰林老鬼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说敢于背叛贵上,就胸中已扼有九成胜算,阅下来了,谅已调遣甚多能手,依贫道看来未必能操胜算!” 寒儒面色更为之一变,惊道:“姜老鬼,老朽与你誓不两立,我等箭已在弦,不能不发,准定明晚三更时分动手。” 匡残道:“贫道话可要说在前头,事情坏了可别怨贫道言不在先!” “那是当然!”寒儒道:“老朽立即飞讯禀明当家的,不论如何明晚三更势在必行,除非当家的传谕取消。”言毕即告辞。 匡残默然思忖,暗道:“简少侠也该快到了,只是明晚自己势单力薄,又不便去琼花崖暗中示警,那一真师太习性乖僻,若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他寻思良策之际,忽闻门外响起话声道:“魏道长,有人找你。” 匡残原本姓魏,借居华岳庙时以本姓为用,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不禁一怔,道:“贫道出见 !” “不必了,”一个高大微驼老叟已推门跨入。 匡残认出是多臂魔神彭纶,面色倏变,道:“原来是你?” 彭纶道:“彭某也是受简少侠所命,难道你要拒人千里之外?” 匡残大感惊愕,间明其故,不禁大喜,道:“彭老师来得正好,匡某正感无人相劝棘手为难,恐有负简少侠重托,与匡某紧邻尚有一闲空房,你我毗邻而居,遇事可呼应照料,匡某去去就来。” 有钱能买鬼推磨,匡残彭纶奉命前来华岳庙之际,简松逸均给以钜额银票使用,不到片刻彭纶已迁入邻室。 口口口 琼花崖一真师太栖隐处在华山北-奇险苍龙岭深处,不要说是普通游客,就是武林人物多望而却步,小道宽度只尺许,下临绝壑,深不可侧,游人须缓缓扶壁而过,耳可触耳,名云“擦耳崖”。 过“擦耳崖”须经“阎王偏”峻险更甚于擦耳崖,生死紧於一发,苍龙岭人行之处,只走岭脊,宽处约二三尺,窄处只尺许,两侧均为悬崖峭壁,无可依傍,形似鱼脊,又越攀越高,天然蹬道,共二百四拾六级,远远望去,宛船长梯,人行中途,如置身半空,足软体乏,心胆皆裂,匍匐前进,方可抵达苍龙岭绝顶“逸神崖”。 逸神崖对崖就是琼花崖,如果飞渡,惊险万状,游人绝迹。 第二日深夜,“阎王偏”十数条身形飞掠而至,最後两人正是匡残与寒儒。 匡残低声道:“依老朽看来,今晚实不宜冒险,恐这些人手有去无回!” 寒儒冷笑道:“当家的命匡老你事前来此侦察底细,应该万无一失,怎么你竟畏首畏尾起来 了。” 匡残冷冷一笑,道:“今晚不知是匡某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好,匡某姑且听你,万一此行事败,休怨匡某反脸无情,”说著怀中取出一物。 寒儒正要变脸,猛然瞥见匡残手中握着一面铁手令,不禁大惊说道:“原来匡老……” “什么也别说,正如阁下之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去吧!你我两人只在逸神崖掠阵,但望如愿以偿,功成而退!” 寒儒暗暗心惊,告道:“他们一身武学,不逊你我,何况均身怀得黄蜂针,虽未必全胜,但一真贼尼也未必逃得了针伤之罹。” 匡残知匪徒携带之黄蜂针系经过特别淬制,与普通常见之大不相同,一发四十九支,细如毫毛,淬有剧毒,一中人体,全身溃烂而亡,非独门解药无可救治,逐淡淡笑了一笑,道:“三更已至,去吧!” 寒儒挥了挥手,十数匪徒鱼贯登上梯道,形似猿猴急攀而上。 须臾,已登上逸神崖,眺望对面琼花崖云迷雾绕,一星灯火俱无,目睹十数匪徒飞渡过石梁,身形没入琼花崖云雾中。 蓦地,对崖隐隐传来一声凄厉惨。 寒儒一颗心顿时望下急沉,偷偷望了匡残一眼,只见匡残目凝对崖,寒沉着脸,似若无闻。 那声凄厉惨-惊醒了一真师太,冷喝道:“何方高人深夜光临荒庵有何指教?” 庵门开处,飘然走出一个老尼。 十数匪徒已然散开,各守方位,只道那-声是同党涉险潜入庵内被一真师太发现诛毙,此刻 一见一真师太现出,只见一个手持双鞭老者冷笑道:“老夫等此来是为了替徒儿子侄辈索还血债 !” 一真师太面罩寒霜,冷笑道:“施主,贫尼多年未离西岳一步,怎可杀害令徒?” “这要问你的徒弟展飞虹贱婢便知真情?” “可惜拙徒并不在荒庵,拙徒做的事自有她自己负责,来到荒庵则甚?” 老者厉声喝道:“贼尼,你到推得乾乾净净,恐怕这笔血债就要你立即偿还,上!” 双鞭猛挥而出,匪徒一拥而上。 一真师太有名的冷面手辣,有其徒必有其师,长虹电卷过处,立时三名匪徒颅断层裂,尸横在地。 “暗青子喂她!” 十数筒黄蜂针嗤嗤迎面而射向一真师太,势若飞弩蝗两,漫天袭下。 一真师太又惊又怒,长剑过处更是迅若雷霆,风声锐啸,剑势过处,又是数名匪徒倒卧血泊中。 但黄蜂针密集如雨。防不胜防,一真师太胸肩等处中了十数支,立生麻痒感觉。 这一来,一真师太动了真怒,猛萌杀机,起下斩尽杀绝之意,长剑展出一式“飞瀑怒潮”,寒-猛涌,将袭来黄蜂针悉数震了回去。 匪徒遭了反嗤,纷纷惊呼出声,反身逃遁而去。 一真师太只觉封闭不住穴道,毒性飞窜,身形晃了晃,转身走入庵内。 忽见桌上油灯已燃亮,灯旁放了一纸色镇压一笺。急抽出信笺就着灯光一瞧。 但见笺上留书:“仅送赠黄蜂针解药一包,令高足展飞虹姑娘已在途中,一二日内必可赶回,此非命徒之过,日後必知详情。” 并无上下款,一真师太不禁一怔,忙将纸包解开,只觉清香扑鼻,取来一杯净水服下,端坐行功…… 照说匪徒逃走,飞越石梁後,急急取出黄蜂针解药服下,每人突感胸後命门穴上为针尖猛扎了一下,奇痛彻骨。均不由狂叫出声,纷纷失足堕下万丈深渊中。 那狂叫声,凄厉惨绝,入耳心惊胆裂。 仅剩下一人强忍着疼痛奔至匡残及寒儒身前,详禀经过详情。 匡残及寒儒只见一人独自狼狈逃回,已料知惨败无疑。 寒儒惊道:“你说一真贱尼也为黄蜂针所伤麽?” “不错,”那匪徒已痛得面无人色,强自隐忍道:“一真贱尼摇摇欲慎,分明受创不轻。” 匡残道:“你说胸後似为人刺了一针是么?” 匪徒尚未及答冒,显然已无法支持疼痛,足下一个踉跄,竟滑落堕下无底深渊。 狂叫凄厉,摇曳不绝,深谷回音,更是入耳惊心。 匡残不禁面色大变,惊道:“此必是姜翰林老鬼蝎尾针,阁下还不快走!” 寒儒本欲往琼花崖一探一真师太生死,闻得姜翰林之名,不由胆寒,急随匡残如飞离去。 寒儒舆匡残逃回华岳庙,天色尚未见曙光。 匡残冷冷一笑道:“匡某所料如何?” 寒儒道:“至少一真也未必活命,目的既达,也可以交差了!” “未必!”匡残冷笑道:“有姜老鬼在?定能解救黄蜂针毒,也亏得如此,姜翰林老鬼倘非急於解救一真师太,你我两人焉有命在?” 寒儒不禁默然无语,半晌才谙笑道:“匡老,你从何处得来的那面铁手令?” “什么!”匡残勃然怒道:“匡某得萨督使器重授以六品大内侍卫之职,本当留京供职,无奈匡某一向信守承诺,说话算话,既亲口应允了贵上,就得有始有终。” 寒儒心中一惊,道:“匡老,目前又该如何?” “惨败之事,全军覆没,阁下必死无疑!” 寒儒脸色惨白如纸,不知所措。 匡残道:“匡某则有一策,可保全你的性命,但不知阁下能否接受?” 寒儒忙连声应允。 “好,”匡残道:“阁下先飞讯报与贵上知道,就说已然得手,殊不料姜翰林突现身作梗,一干人手均遭蝎尾针所杀,匡某也守秘不说阁下不听从匡某之劝,诿过於姜老鬼,但阁下亦要为匡某守秘,人前人後绝不能提匡某身允大内侍卫!” 寒儒闻言面泛喜容,道:“计到是好策,寒儒一定守口如瓶,不过华山门中有当家卧底内应之内,万一要说一干带去人手悉遭一真贱尼诛毙,那不是弄巧成拙?” “这点阁下大可放心,匡某自有安排,展飞虹一行已在赶回华山途中,明日必可抵达琼花崖,你我速分头行事,以免不及措手。” 寒儒神色仓惶离去。 (第一部完) 第十一章 刚愎自用 天尚未大亮,华岳庙内外就热闹起来了,进香的游客一群群地涌进涌出。 今晨游客中却有辣手罗刹展飞虹,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在内。 依得展飞虹的性子,恩师病重,恨不能背插双翅飞回琼花崖探视一真师太,无如拗不过陆慧娥说先要拜庙,祈求平安并得许愿。 二女进入殿内烧香,陆慧乾则去寻访匡残。 匡残目睹陆慧乾忙相告知一切。 陆慧乾告辞在庑下守候二女,心内又惊又喜。 惊的是匪徒凶残暴戾,到处无事生非,掀起武林杀劫,喜的是其九妹竟预知其事,为简松逸暗中告知其妹,命其到了华阴,须先往华岳庙进香时将嘱自己与匡残暗面。 匡残隐瞒了一项事实,就是把他自身如何得识简松逸的事不予吐露,魏九公之名昔年江湖上威名赫赫,现在则改名匡残,舆陆慧乾素未谋面,故互不相识。 但,陆慧乾目光锐厉,一望而知匡残必身手极高,深藏不露的武林能手,而且知道在虎溪禅寺内逃出的多臂魔神彭纶亦为简松逸降伏倚为臂助。 忽闻银铃语声传来道:“大哥!我们走吧!展姐姐心急如焚哩。” 只见二女已盈盈走来,立即步出华岳庙,笑道:“其实展姑娘大可不必心急,一真神尼却难已过!” 展飞虹听出陆慧乾话中有话,诧道:“陆大侠为何知道家师劫难已过?” “方才你们进香时,突有简松逸友人找上陆某,他说昨晚令师栖息之所遭黑道凶煞多人猝袭犯者俱已被诛,但令师也受了黄蜂毒伤,不过逢凶化吉,已转危为安!” 展飞虹花容失色道:“家师染病,何能退敌?少侠友人是谁?”更是心急如焚,足下加快脚步。 陆慧乾微笑了笑道:“少侠之友你我并未见过,他又拒不相告,陆某也只得罢了,命师并未染病,为何无能歼敌?” 陆慧娥不禁噗嗤笑了出声。 展飞虹大感惊诧,见陆慧娥神情可疑,不禁迫问。 擒龙手陆慧乾含笑道:“展姑娘在徐宅及长江镖局迭遭猝袭,简少侠就预料到贼人必去琼花崖生事,但并未拿准。” “如此说来,家师染疴是简少侠故意放出风声的!” “是这样吧,陆某也是刚才得知的。” 擒龙手陆慧乾掩饰得天衣无缝,展飞虹若知陆慧娥早就知情,不打翻醋罐子才怪咧。 三人一行择捷径而走,一到得琼花崖庵门外,展飞虹即娇呼道:“恩师!” 庵丙传出一真师太话声道:“是虹儿么?进来!” 擒罢手陆慧乾兄妹二人在庵外-疾。 展飞虹用歉疚目光望了陆氏兄妹一眼,低声道:“贤兄妹请稍候!”话落即掠身庵内。 陆氏兄妹在庵外喁喁依语。 须臾,忽见展飞虹探首出外,道:“家师有请!” 陆氏兄妹进入庵中,只见一真师太盘坐在蒲团上,微微一笑道:“晚来宵小猖獗,贫尼罹受暗器又因真力耗用太过,方才才功行周天致未能起身相迎,请见谅!” 陆氏兄妹忙道:“不敢!” 展飞虹忙请陆氏兄妹落坐。 一真师太已缓缓立起,面色尚余留一丝困倦惨淡之色,道:“方才听得虹儿之言暗中相助之人乃简少侠之友,非但留赠解药,而且把庵外尸体收拾得乾乾净净,一点血迹亦未留下,但不知简少侠是何来历?” 陆慧乾道:“简少侠来历似谜,但人品极佳,只知是玉鼎居士衣钵传人,玉鼎居士陆某迄未闻听武林中有此奇人!” “玉鼎居士!”一真师太面色微惊道:“原来是他?” 展飞虹忙道:“原来恩师竟与玉鼎居士夙识。” “说不得是故友夙识,迄至如今为师尚不知玉鼎居士真正来历及隐迹何处,但有数面之缘,为师这条性命还是玉鼎居士所救的。” 展飞虹惊问详情。 一真师太摇首道:“此乃为师隐秘,不能提及,到是那位简少侠身世奇特,为师遇见玉鼎居士时,见怀抱一婴似出生不久,匆-数语後立即抱去须托人抚养。” “他真姓简么?”“不!”一真师太摇首道:“玉鼎居士俗家姓简,徒随师姓,此子身世之谜,此玉鼎居士尤奇,其他为师就不知情了。” 忽闻门外传声道:“掌门到!” 一真师太向展飞虹道:“陆大侠兄妹请至静室稍坐,容贫尼接待掌门人!” 展飞虹领著陆氏兄妹二人进入静室。 一踏入静室,即见窗门洞开,桌上有镇一-,上面写的是:“危地莫留,陆氏贤兄妹、展女侠,速来华岳庙,有急事相告。” 下款倪凤子, 陆慧乾道:“原来疯子也来了!” 展飞虹正欲催他们兄妹二人先去华岳庙,只听掌门人浓重语声道:“师姐,晚间既发生如此大事,就该稍一口信告知小弟。” 一真师太答道:“贫尼只有一人,虹儿尚未返转,还望掌门人见谅!” 展飞虹悄声道:“我们快走!” 将信笺揉成一团塞向怀内,先後由窗口掠出,把窗门复原之际,又闻得华山掌门人语声道:“这就奇怪了,闻得门人报知,身在远处似发现虹儿与一双男女望琼花崖而来,难到看花了眼不成。” 三人迅疾离开琼花崖。 陆慧娥说道:“展姐姐,难道舍师与华山掌门面和心不和?” 展飞虹冷笑道:“岂止如此而已,当年为了推举继承掌门,致发生争执几乎动手,家师一气之下,遂把琼花崖划为禁地,杜门不出,不经允许擅闯琼花崖者一律诛杀。” 陆慧乾叹息道:“华山尚有如此一段秘幸,令人惋惜。” 不到半个时辰,已自赶到华岳庙。只见紫面韦护东方旭站在庙门首。 东方旭也发现了三人到来,忙迎面上前去,低声道:“我们先去望山楼等候倪凤子返回。” 望山楼乃华阴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位在华岳庙西侧,四人登上楼面,小二引入雅房,问明所需酒菜後退了出去。 擒龙手陆慧乾道:“东方兄舆疯子如何也赶来华岳?” 东方旭道:“我与疯子两人还不是接到简少侠传讯,”说著笑了一笑,正色道:“展女侠还不知道吧,华山掌门西华子却是个清官爪牙!” 此言一出,展飞虹舆陆氏凡妹不由呆住。 正说之间倪凤子一撩门帘,窜了入来,摇首道:“好险!” “好险什么?”展飞虹以为倪凤子身後有人追踪,道:“是否被华山派中人发现,紧紧追踪不舍。” “那到不是,”倪凤子道:“倪某是指你们三人如非溜得快,差点被西华子发现。” “难道西华子尚敢当著一真师太搜觅我等么,”陆慧乾道:“他以掌门人之尊也不能恃势压人。” 倪凤子摇首道:“那也不是,是一清师太赌气冷笑道:‘掌门人要是不相信,不妨去看看是否虹儿回来了,反正荒庵狭及,难逃掌门人如电神目- 一真师太原料西华子再大的瞻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搜觅,那知西华子哈哈大笑道:-师姐说话小弟焉能不信,到是小弟多年来未曾拜望师姐,未免愧疚,趁此小弟要看看是否要修茸改建或是需用什么聊赎罪愆,-说时人却已快步走入静室。 幸亏未曾察出痕迹,一真师太则理直气壮道:‘匪徒侵袭是贫尼师徒私人江湖恩怨,舆西岳本门根本扯不上关系,无须掌门人枉顾费心- 西华子已无颜再留,告辞离去,不过……”,倪凤子又道:“展姑娘,千万不可向令师吐露口风谓西华子是清廷爪牙,兹事重大,必须查获真凭实据,否则将引起武林剧变。” 展飞虹道:“昨晚是否倪老师救家师了。” 倪凤子哈哈一笑道:“倪某那有这么大的能耐,展姑娘,你别在倪某脸上贴金!” 展飞虹目露忧容道:“恐怕我想回到琼花崖也不能了。” “令师稍时必至,展姑娘急什么?” 蓦地,一条灰鹤般地身形自窗外飞掠而入。 来人正是一真师太。 展飞虹等人惊啊出声,纷纷立起。 一真师太一反过去冷漠如冰神态,含笑道:“多谢倪施主!” 倪凤子连声谦让不敢道:“不要说倪某与展女侠是武林知已,即使陌生人也该略效棉薄,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一真师太目注展飞虹道:“虹儿,你闯荡江湖也有不少日子,可曾听说过华山本门什么流言蜚语么?” 展飞虹受倪凤子之嘱,自然不敢说出西华子有清廷爪牙之嫌,当即答道:“徒儿听说本门人物良莠不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固然有,为非作歹的仍不少,但也不算大好大恶。” 一真师太默然须臾,长叹一声道:“昔年为师为了继承掌门人,与本门长老发生争执,倒不是为师觊觎掌门之职,却因瞧出西华子心术不正,日後必为师门引来无穷大祸,宁可选择别人,不愿西华子接掌掌门之职。” 倪凤子道:“神尼真有先见之明,西华子接任掌门後,举止有什么异常么?” 一真师太道:“贫尼常居琼花崖,表面上不问外事,舆本门中人亦少来往,其实贫尼却在暗中观察,只觉西华子言行诡异,屡屡独自一人下山,而且武林各大门派久受清廷爪牙监视,时隔不久,必生不大不小事故,弄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以及钳制之效,为何独华山安然无事,如不出贫尼所料,西华子必与清廷暗中勾结,狼狈为奸。” 东方旭等人不禁大为钦服。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语声道:“祸事临头,你等还有心情在此谈笑么?” 展飞虹面色一变,呛郎声中倏地拔剑出鞘,寒光疾闪刺向门窗而去……… 陆慧娥五指如电一把扣住展飞虹的右臂,急道:“是自己人,展姐姐不可卤莽!” 门帘撩处,一条身影疾掠而入,正是那小达摩江上云。 江上云望着展飞虹双目微瞪,怒道:“如非陆姑娘插得快,江某岂非被刺个透明窟窿,看你如何向简少侠交待!” 展飞虹不禁霞飞双靥,嗔道:“江大侠怎么也向我要起贫嘴来了!” 江上云怒道:“江某说话一向是一不二,事实如此,谁像倪凤子一样说话疯疯颠颠,不大老实。” 倪凤子冷笑道:“你不要一竹篙打尽一船人!” 东方旭哈哈大笑,为江上云与一真师太引见。 倪凤子道:“江兄是与简少侠同路而来了?为何不见少侠?” “江某确与少侠接伴同行,北上赴京,稍作勾留後又起程往晋至陕,不料五娘子关因事-搁,少侠因此请江某兼程赶来华阴,也许江某较四位早到了一天!” 陆慧乾道:“看来,琼华崖之事江兄俱已目睹了!” 小达摩江上云点点头道:“江某却潜匿不动,少侠郑重相嘱,我等绝不可露面,防贻西华子口实,置一真神尼於不利之地,”说著望了倪凤子一眼,接道:“疯子,你将神尼引来此处,可曾料到西华子派出高手多人追踪么?” 倪凤子勃然色变,道:“追踪之人现在何处?” 陆慧娥娇笑道:“倪少侠急什么?如非追踪之人被驱退,江大侠怎能如此开怀说笑。” 一真师太含笑道:“久闻陆氏九雄,唯幼最聪,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陆慧娥玉靥一红,道:“前辈夸奖,愧不敢当!” 江上云道:“疯子,料你也不会相信,骚退华山追踪之人却是江某一个死对头。” “谁?” “多臂魔神彭纶!” 展飞虹等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江上云习性刚烈,嫉恶如仇,除恶务尽,故挣来小达摩之名,倪凤子摇首嘿嘿一笑道:“换了别人,疯子到还相信,就凭你江上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与彭纶拚命才怪!” “说你不信是吧,彭纶为少侠降伏,收归己用,就算此仇不共戴天,也当看在少侠面上不予计较,”小达摩江上云目注一真师太道:“追踪华山门下共是五人,其中两人此较正派,而且心向著神尼,途中一路发生争执,脚程因此稍缓,方被彭纶所阻,华山追踪五人欲与彭纶动手之际,忽闻同门下山飞报说是上方宫有变,三名高手无缘无故陈尸在大殿上,尸身青紫,显示罹遭毒害,因此转身赶回上方宫而去,莫非又是姜翰林所为,为何姜翰林暗暗相助我等,委实使人难以理解。” 一真师太闻言不禁露出骇异之色。 陆慧娥诧道:“真有姜翰林其人么?久闻姜翰林名列十大凶残之内,怎会暗助我等,其中必有蹊跷。” 东方旭道:“江湖中事云谲波诡,瞬息万变,昨日之非,今日成是,偶闻长江镖局传出说是姜翰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听得姜翰林舆展姑娘大有渊源,莫非因此之故么?” 一真师太诧道:“真有其事么,恕贫尼不知!” 展飞虹亦感纳闷。 倪凤子笑道:“此事不必操心,是真是假,总有水落石出之日,眼前暂看西华子窝里反,等著瞧热闹吧!”言毕呼叫小二,吩咐为一真师太备准备素宴。 一真师太意欲告辞。 东方旭道:“神尼若转返琼花崖反而不美,只当负气离去,置身事外,免却甚多口实,华山动静自有人应付,一切都不出少侠预料中。” 一真师太颔首笑道:“贫尼遵命就是!” 展飞虹知其师刚愎自负,向不服人,今日却如此温顺,大悖常情,更一听得简松逸之名,即目露霭然怜爱神光,感觉其师必知简松逸来历,情不自禁追问。 一真师太霭然笑道:“为师不是说过曾与其师玉鼎居士有数面之缘,而且身受救命宏恩,瞧见简松逸时甫出生不久,玉鼎居士急欲择一哺养之人匆匆离去,此後再未见过么?”说著目注展飞虹,若有深意道:“为师从各位大侠口中测知各位对简少侠推崇备至,不言而知玉鼎居士一身旷绝奇学传授得人了,但他人品如何?虹儿,你一向眼高於头,只怕独获虹儿青睐吧!” 展飞虹不禁娇羞不胜,嗔道:“恩师你是怎么啦?他与平常人一般无二,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倪凤子哈哈大笑道:“展姑娘恐怕言不由衷吧!简少侠又不是缺一胳膊少条腿,自然与常人无异,那有与众不同之处?” 展飞虹更是无地自容,娇嗔道:“你这疯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群雄相与大笑不绝…… 口口口 华山掌门人西华子忍气离了琼花崖,掠上苍龙岭脊,向二随行弟子冷笑道:“若不出本座所料,老贼尼定会离山而去,本座已派了五人暗暗监视,只要拿着一点把柄,管叫贼尼死无葬身之地!” 一名弟子答道:“掌门人神算,但掌门人派下监视五人,有两人心向着贼尼!” 西华子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安,本座则可证明绝无私心,大公无私,杜绝本门几个老鬼闲言蜚语,走,我们先回上方宫,一切均按照计划进行。” 行至半途,突闻上方宫方向随风传来急敲钟声。 西华子不禁脸色一变,知钟声传警,喝道:“快走!” 一登上宫外广坪,郎见本门长老及弟子门人三三两两窈窈私语,目露骇然之色。 西华子飞掠跃入上方宫大殿,只见三个中年道人面肤青紫、浑身发黑,认出死者三人都是自己心腹亲信,不禁心神猛凛,反身疾掠出殿,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一个少年道者躬身禀道:“还不到片刻之前。” “你怎么如此清楚?” “弟子就在片刻之前在殿外打扫,三位师兄说是奉了掌门人召见而来,弟子不知掌门人不在室内,任由三位师兄进入,那知三位师兄甫人宫内,立即发出凄厉惨-,弟子赶入室内,即发现三位师兄尸横在地。” “只你一个人打扫?” “还有知理师叔亦在树下练拳,弟子立即传警,严密搜觅并无发现可疑人物。” 西华子暗暗心惊,只见派去跟踪一真师太五人已然转回,禀称遇阻使一真师太安然离去。 如此一来,西华子无法诿罪於一真师太,冷笑道:“阻住你们的人是何来历?是否是你们一真师伯同道好友?” 五人互望了一眼,一中年道者躬身答道:“此人貌像怪异,高大微驼,自称与掌门人是死对头,结有不解之仇,命弟子带信给掌门人,在这两三日内必令华山愁云密布,西岳本门弟子也将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半!” 西华子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但想不出自己仇家有这么一个高大微驼、貌像怪异老者,禀知自己的中年道长又是他心腹亲信,显然一点不假。 蓦地,山谷中又传来急骤钟声,一道童仓皇奔来禀道:“灵宫殿火起!” 西华子大惊喝道:“全力搜山,如有可疑格杀无论!” “且慢!”只见一鹤发童颜老道踱了出来。 西华子面色一惊,躬身道:“师叔有何训示?” “全力搜山事在必行,格杀无论希掌门人慎重,西岳朝山进香游客固多,朝廷官员亦不在少数,可疑不可疑有何凭准?” “是,是,师叔训诲正是!小侄遵命!” 鹤发童颜老道寒着一张脸,转身飘然离去,视三道之死灵宫殿失火竟若无动於衷。 西华子暗暗怀恨在心,目送门下纷纷赶向灵宫殿而去,命人收敛尸体,顿了顿足掠入静室。 只见一人背立着茶几旁,不禁一怔,凝目一望,此人已缓缓转过身来,正是那夜袭琼花崖的寒儒,诧道:“郑老,原来是你……” 寒儒面色一沉,冷笑道:“是老朽又怎么样,你那三个孽徒想伦取那份名单送与明逆,故老朽不惜杀之灭口。” 西华子大感惊诧道:“什么名单?” 寒儒噫了一声,目蕴怒光道:“老朽亲耳听见他们趁着掌门人外出之际盗取,无疑是指我等筹划已久的那份组织名单!” 西华子骇然色变! “掌门人,你也太大意了,竟不事先考验是否思心不二便强以为可信心腹,老朽不知你那门下是否可靠,掌门人,望你明日大早抄列一纸详细海底交与老朽,老朽亲自一一考验。” “贫道遵命,不过……”西华子道:“灵宫殿失火及贫道派下五人追踪一真贼尼时被高大微驼,貌相怪异老者所阻,不知可否指点!” “那是掌门人你自己的事,恕老朽无可奉告,五人被阻,掌门人未免太擅作主张,幸亏为你仇家阻回,否则岂非自露破绽么?所以当家的怀疑掌门人是否仍值得信任。” 西华子悚然一凛,道:“贫道知错,贫道领罪。” “老朽明日後再来,在这三日内贵山将有非常之变,老朽无当家之命,决不能卷入是非中,是祸是福,全凭掌门人的智慧与定力了,”曰毕一闪即杳。 西华子忧心如焚,他不耽忧寒儒命他抄录名册的事,而为了身形高大背部微驼老者之言三两日之内必将不明不白地死去华山门下一半而心惊胆战。 须臾,闻报灵宫殿火势扑灭,损失轻微,兴伤亡,起火原因不明。 华山派中人聚论纷纷,三道之死因太过离奇,莫非乃西华子昔年仇家所为,因此长老们集会密商 当然 对西华子自是极为不利,西华子犹若哑叭吃黄莲,有苦难言,只有派遣门人四出访觅那高大微驼老者下落。 那高大微驼老者之言委实不错,西岳华山此刻已笼罩在愁云迷雾中………” 口口口 东方旭等在华阴县租了一幢民宅,虽是平常住户,毫不起眼,却也是独门独院,清静异常。 一真师太独占了一厢後院,两明两暗,礼佛诵经,展飞虹陆慧娥共住一室,情若姐妹。 前院西进则住著擒龙手陆慧乾通臂猿倪凤子小达摩江上云紫面韦护东方旭,连多臂魔神彭纶也搬了来。 彭纶业已改邪归正,往事昨非绝口不提,群雄亦乐於亲近,发现彭纶竟也是性情中人,可见人之善恶端在一念方寸之间,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群雄均守候着简松逸到来,杜门不出,食物等均有人送来,奕拱饮酒,聊天练武,二女则下厨治肴,到也平静异常。 唯有匡残一日数次到来,告知简松逸行踪及华山动静。 第三日清晨,匡残翩然到来,笑道:“简少侠即将离开太原府向华阴县寅程赶来!” 陆慧娥道:“匡前辈,简少侠何事在太原府耽拦,江大侠又语焉不详,还望讲道其详!” 匡残鲸吞了一杯酒後,笑道:“简少侠之事暂且不提,容老朽向神尼禀知华山近事。” 一真师太道:“匡老施主太客气了,平辈论交,直呼贫尼道号就是,再要如此,贫尼要拂袖离去了!” 匡残忙道:“不敢,老朽身受简少侠救命大恩,焉能对恩公前辈有所不敬,既然如此,老朽改口就是,”继-出西岳华山业已笼罩在一片疑云愁雾中。 展飞虹望了小达摩江上云一眼,诧道:“这是有计划的行动,每一件事发生均要拿准时刻,莫非江大侠受命於简少侠,按照步骤进行。” 江上云呵呵笑道:“展姑娘,你说简少侠才华武功无一不高,尤其是智计过人,这点江某承认,有计划的行动江某不能说没有其事,至於指江某受命依计行事则有点太离谱了!” 陆慧娥嫣然笑道:“先是彭前辈计阻华山五弟子追踪一真老前辈,自称乃西华子强仇,三两日内华山门下必将不明不白死去大半,此乃先声夺人,使其不战自乱之计。 继又三华门下陈尸于上方宫大殿内,再灵宫殿火起,使华山上至长老,下至第三弟子无不相互猜嫉离心。昨晚又是上方宫闹鬼,今日又是第三天,彭老师扬言华山门下将不明不白地死去大半总该有应验了吧!” 多臂魔神彭纶大笑道:“毫无应验,此乃虚张之词,使西华子慌乱失措,疑神疑鬼,至於华山三弟子陈尸於上方宫内绝非彭某所为。” “不错!”匡残道:“亦非老朽所为,谅另有其人,老朽心想凭简少侠也无此能耐,说到简少侠,老朽要告知一件轰动遐迩的消息,简少侠并未参预,仅适逢其会而已。” 原来太行白龙堂主屠灵在罗如皋宅中被制後,太行与罗如-沆瀣一气奸谋终于真像大白,还有双方亲笔函札及洪文龙作证,再避重就轻,丝毫不牵连明珠,只说与明逆互通口气,欲兴兵作乱,人赃俱获问个斩立决罪。 至於谓动大军晋抚奏明不与外面传言之盛,只是例行操练而已,尽铁骑三千用疑兵之计,使太行山寇慑伏不敢妄动。 明珠见未牵连到自己,私自庆幸,乐做好人,将一干有功官员奏明从优议奖。 一真师太长叹一声道:“一计不成,又出一计,苍生何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怨怨相报何时可尽?” 忽闻厅外传来徐三泰语声道:“不速之客,有扰诸位清兴,实感歉疚!” 陆慧娥喜道:“徐老爷子!”倏地离坐迎出。 群雄亦纷纷出迎,只见铁胆孟尝徐三泰与一字慧剑丁源并肩立在院中。 徐三泰丁源二人向一真师太施礼问好。 群雄延请徐丁二人入席。 徐三泰捋须含笑道:“方才在外听得神尼一番悲天悯人之语,徐某颇有同感,无辈我辈侠义人物不能眼见苍生无辜任人宰割,惟其尽其在我而己!” 一真师太颔首道:“徐老施主说得即是,我佛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尼决定仗剑重入江湖,以还我河山为己志,纵使身死也甘冥目。” 展飞虹不胜雀跃,娇笑道:“恩师,真的麽?” 一真师太面色微愠,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几曾说话不算!” 徐三泰太息一声道:“太行华山之事,不过是其中细枝末节,俾使我等疲於奔命,诸位尚懵若无知,皇明志士各地秘密分舵为清廷爪牙破获不少,伤亡之惨不下四五百人,所幸江河境内志士及早移往他处,损失极为轻微,可惜的是延平郑王又被清兵遏阻,无法相互策应,否则东南沿海数省又重奉永历正朔了!” 群雄不禁欷献叹息不已。 一字慧剑丁源忽道:“丁某与徐老路经太原,匆匆舆简少侠相遇,仅寥寥数话後又即分别,简少侠嘱语我等不可中了大内奸计,否则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已。” “不错,”擒龙手陆慧乾颔首道:“此乃一针见血之词,简少侠想必还有下一步对策。” “不是对策,”丁源摇首道:“只是两件艰难的事务。” 小达摩江上云道:“那两件?” “全力侦出失踪下落。颜中铮被劫受伤不假,其下落不明,也许被皇明志士隐匿,逼使程乃恭露出狐狸尾巴。其次却是最重要的,简少侠闻及清廷业已调教成一名少年高手,无论人品武功均臻上选,表面上他乃侠义道後起之秀,藉侠行义-期获我辈信任钦佩,其实属清廷爪牙,希我辈当加警惕,深怀戒心!” “这人是何姓名?” “就是目前尚无法探出,又是清廷极为机密,恐康熙满帝也无法知之!” 匡残忽离席立起,道:“华山门下也该寻到华岳庙了,原定之计不变,老朽舆彭老师告辞照计行事,”舆多臂魔神彭纶双双离去。 陆慧娥一拉展飞虹,道:“我们也去暗中瞧瞧热闹!”疾掠而出。 江上云望了陆慧乾一眼,笑道:“陆兄,这两个丫头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你我何妨暗随一行。” 陆慧乾知江上云必有用意,大笑道:“长兄如父,陆某理应管束,走!” 一真师太微笑不语……… 口口口 华岳庙一到中午,更形热闹了,熙攘人群中现出两名华山弟子,道冠背剑面目冷肃,缓缓走入庙内找着香火道人,其中一道冷冷笑道:“那身材高大,背部微驼的老人住在那里?私自租赁给匪人,该当何罪!” 香火道人认出来是来自华山派,不但不惧,反冷笑一声,理直气壮高声道:“奉县太爷之命剩出一间房供他居住,他是官差,奉命办案,华岳庙乃是官产,又非你华山私业,你们无事生非找错地方了。” 一双道者闻言大惊相顾失色。 只听身後传来苍老语声道:“开远开平两位道长,可是寻找老朽么?” 说时人已转出,却是匡残。 匡残并没有彭纶这么高大,却也不矮,目中精芒内蕴,修长七尺,不怒而威。 一双道长不禁一怔,左侧一道答道:“贫道开远,但不知施主为何识得贫道两人?” “身在公门,奉命办案,贵派共三百八十九人,老朽无一不了若指掌,两位何能不识,”匡残沉声道:“不知老朽可是二位要找的人?” “不是!”开远道人忙稽首答道:“是贫道听闻有讹,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多臂魔神彭纶一共在华岳庙打住两晚,平时又不在人前露面,只有香火道人和匡残知道,而香火道人更未曾舆彭纶照面过。 开远开平两道无意闻及有身形高大背部微驼老人租住在华岳庙内,系由香火道人作主,这分明是诡计,诱使二道找上门来。 匡残冷冷一笑道:“你们走吧,下次不可如此鲁-,有损华山清誉。” 开远开平两道稽首致歉,甫走出庙门不远,迎面猛传出一声清亮喝声道:“站住!” 只见迎面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一二英武背剑少年,猿背鸢肩,五官端正,英武勃勃。 开平道人蹩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禁不住怒-道:“施主为何阻住贫道两人去路,速速让开,免得无趣!” 这时,匡残业已遥随两道之後,暗道:“此一少年是何来历?不要坏了老朽预定之计,”隐隐察觉展飞虹陆慧娥二女及擒龙手陆慧乾小达摩江上云混在人丛中,忙迎上前去示意不可露面。 那少年朗笑道:“在下不过想请两位道长借步说话,那来这么大的火气,可见传言不虚华山门下独少善类,两位如不想失去双耳,最好随在下去僻静之处!” 两道不禁勃然大怒,双双撤剑,开远道人大喝道:“施主说话未免太猖狂,贫道就不信施主能取下贫道两人双耳。” 少-年双目一睁,冷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遵命,不过此处人多,难免惊世骇俗,华山剑法负誉武林,在下有幸瞻仰,请!” 一双华山门下已成骑虎之势,怎能示弱,相继冷笑出声,迈步行去,约莫一里之遥正是一片荒芜旷地。 少年沉声道:“可以止步了,”呛啷声响撤出一柄形状奇特长剑。 两面剑锋稍望内弧,并不雪亮眩目,黝黑森沉,但明眼人一望而知此乃一柄寒铁瘁厉的好剑。 只见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本不想出手动武,只是想问明一事?” 开远道人道:“施主想问何事?” “久闻传言,华山一派自现任掌门西华子用不正手段取得掌门之位,便声誉每下愈况,门下弟子莠多於良,在外恃势伤人,不守清规,正人君子惴惴不安於位有求去之心……” 话尚未了,开平道人不禁面色一变,喝道:“胡说!” 少年冷笑道:“你不服气么?华山琼花崖一真师太乃贵派正人君子,为何夜间猝袭琼花崖,欲将一真师太置予死地,可笑自不量力,飞蛾扑火,悉数就歼,事後西华予反到大兴问罪之师,责一真师太为华山引来无穷大患,因此一真师太负气离山而去,不料西华子仍本斩尽杀绝之旨,命五人追踪而下……” 两道已是按忍不住,双剑寒芒疾闪挥玫而出。 少年只是右腕微微一振,长剑动处,猛闻两道惊呼出声,身形振了开去。 只见两道双耳已失,血流满面,目露惊悸之色,右臂缓缓垂落,手中长剑呛啷堕地。 开远道人狞笑道:“原来是你……” “是在下什么?”少年目泛怒光道:“最好不要张冠李戴,请两位带话西华子,在下意欲代天行道,替贵派清理门户,”说着缓缓回剑还鞘,叹息道:“原来华山剑法也不过尔尔,早知如此,也不要撤出这柄双月剑了,”转身飘然离去。 两道慌不迭地狼狈拾起地下长剑断耳逃往华山。 瞧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却遥遥观望,此刻已作鸟兽敌,唯擒龙手陆慧乾陆慧娥兄妹,小达摩江上云,辣手罗刹展飞虹,匡残五人仍留在原处。 一条庞大身影疾闪而出,正是那多臂彭纶,神情惊诧道:“这委实透着邪门,半路上杀出程咬金来,匡老,与我等原定之计岂非枝节横生?” “无妨,”匡残摇首道:“你我正好趁水推舟,省却甚多力气!” 展飞虹忽道:“此人是否就是丁大侠所指的大内谓教出来的武林後起之秀?” “不错,”陆慧娥道:“此人目光锐利,方才在庙外尚未喝阻一双华山门下的,似发现你我混在人群里,虽只微现愕然神色,但却瞒不过我,是以在华山门下之前故意藉令师之事,以为日後亲近的根由!” 展飞虹轻哼一声道:“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上他,非查出他真正来历不可!” 陆慧娥道:“也许此人并非丁大侠所指的哪人!” 展飞虹道:“多认识一个侠义道人物未必没有不好之处!” 擒龙手陆慧乾暗暗叹息道:“展姑娘如此刚愎任性,难怪简少侠避之惟恐不及。” 陆慧娥人最聪慧,察出其兄似不直展飞虹之言,忙道:“展姐姐,我们先回去,免得令师心焦,”不待展飞虹应允与否,拉着展飞虹迳自走去。 小达摩江上云长叹一声道:“展姑娘如此性情,日後难免误事,我等以後多避着她一点,重要机密能不让她知道就不让她知道!” 陆慧乾道:“江兄舆小弟之见不谋而合,为何简少侠多少次有意避开展姑娘,从而就知一斑!” 匡残道:“老朽只觉陆姑娘与简少侠正是佳藕天成,璧人一双!” 多臂魔神彭纶嗯了一声道:“匡老之言甚有道理!” 陆慧乾哈哈大笑道:“越说越似真的一般,真能如此,二位到是现成大媒。” 匡残笑道:“等简少侠到来老朽定然撮合玉成,眼前老朽与彭兄因事未了,稍时再见。” 四人作别分手离去。 二女随意去华阴街上闲逛,街道逼窄,人来人往,见二女貌美,不禁停步凝视,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陆慧娥低声道:“展姑娘,我们回去吧!” 展飞虹也有此意,尚未回答,忽闻身後语声传来道:“展师妹别来无恙?” 陆慧娥暗道:“要糟!” 展飞虹转面望去,只见是五师叔首徒开智道人。 这位开智道人心术不正,展飞虹最是厌恶,冷冷答道:“原来是开智道长,久违了!” 开智道人见展飞虹神色不善,却毫不以为忤,狡笑道:“见到师妹真是太好了,师妹能否随愚兄去见掌门人,为了一真师伯负气离山,掌门人焦急异常……” 展飞虹冷笑道:“家师和我早就不是华山中人,请上覆贵掌门人无庸费心!” 开智道人面色一变,大喝道:“展飞虹,你胆敢叛门,目无尊长么?” 话声一落,却见寒光疾闪了闪。 只听开智道人一声惨哼,两颊淌下殷红鲜血,双耳已失,目露悸恐之色…… 那身佩双月剑的少年现出,含笑目注在开智道人脸上,道:“在下复姓诸葛,草字一个敬字,请上覆贵掌门西华子,令同门两人已割耳示儆,道长算是第三人了,不用他劳师动众寻觅在下理论,在下自会找上门去。 开智道人那敢还有半句话说,场面话也不留,只狠狠地盯了展飞虹一眼,狼狈奔去。 此刻,诸葛敬向二女施揖微笑道:“下习性多管闲事,伸手不平,若有目犯二位姑娘之处,还望见谅!” 展飞虹道:“不敢,多谢诸葛少侠及时解围之德。” 诸葛敬含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听方才道人之言,姑娘必是名震江湖的展女侠了,这位姑娘谅也是武林世家,不知展女侠可否代在下引见?” 展飞虹道:“这位姑娘姓陆,名陆慧娥,乃名震江湖擒龙手陆慧乾大侠幼妹!” 诸葛敬不禁长长哦了一声道:“陆氏九雄,唯幼妹最聪,原来是小龙女陆姑娘,失敬失敬,展女侠,令师之事,已震动关中,西华子视令师徒犹若仇雠仇,非拔之而後快,望能避则避,免遭暗算,在下尚有事未了,日後有缘自当相见!”抱拳一拱,穿空疾杳。 陆慧娥低笑道:“以退为进,故示磊落,展姐姐,你可要当心上钩。” 展飞虹玉靥泛霞,叹道:“别胡说了,想不到他对武林人物家世无不了若指掌,贤妹小龙女之名如非诸葛敬吐露,愚姐还不知道咧!” 陆慧娥心头有事,只嫣然一笑,道:“我们快回去吧,小妹想起,你我出外只怕事有差错,大哥不知又要如何责-小妹咧!” 果然,回去後,群雄依然谈笑如旧,唯擒龙手陆慧乾神态冰冷,对其妹陆慧娥望也不望一眼。 陆慧娥心内雪亮,展飞虹又何尝不明白,只觉老大不是意思,迳往内院去见其师一真师太。 展飞虹只见桌上镇著一纸函笺,一真师太则不知所踪,被褥摺叠得乾乾净净,不禁一怔,忙伸手扯出函笺: 飞虹我徒: 为师别矣,此後相见恐无期,为师昔年刚愎任性,一误再误,希你善自珍重,不可步为师後尘,误人误己,误己事小,误人则苍生何辜,切记,切记。 师,一真留字 虽只寥寥数语,却语重心长,全函并无一字斥责之词,但字里行间,但暗示展飞虹不可刚愎任性,误人误己。 展飞虹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只觉其师为何突然离去,方才不久与徐三泰叙话,其师有仗剑重入江湖,以还我河山为己志之言,甚感困惑,快步走入前厅,告知其师突然离去。 群雄不禁面面相觑,甚感意外。 只有铁胆孟尝徐三泰捋须微笑道:“展姑娘,令师向老朽说决仗剑重入江湖,言犹在耳,决不会出尔反尔。但令师一向刚愎自负,积习难改,留在此处反为不便,她是前辈人物,反受我辈支使,似嫌缚手缚脚,展姑娘但请放心,令师必在暗中形影不离保护姑娘。” 展飞虹暗道:“是啊!恩师在此委实碍手碍脚,谁听谁的都不妥,”颔首答道:“徐老爷子之言甚是,但她老人家总该与诸位商量商量再走不迟,她老人家要走谁也留不住。” 倪凤子呵呵大笑道:“这句话被展姑娘说对了,她若是坚决要走谁也留不住,何必多费唇舌又情面难却,那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如一走了之。” 展飞虹无词可驳,心头直不是滋味,发觉陆氏兄妹不在厅内诧问到何处去了。 江上云指指厢房内室,道:“他们兄妹不知有什么话要谈,江某方才隐隐听得他们之间起了争执,似为了什么诸葛敬之事,莫非诸葛敬就是割除华山两道双耳之人?” “诸葛敬!”展飞虹一颗心猛望下沉,诧道:“关他们兄妹何事?”情不由主地走出厅外。 天井东端就是陆慧乾所住厢房,只听陆慧乾语声甚低,道:“……不论诸葛敬是否就是丁大侠所说的清宫精心训练成的後起之秀,图以鱼目混珠之法打入皇明志士内部,我等切不可惹鬼上门,否则後患无穷。” 陆慧娥娇声道:“这么说来,大哥也是皇明志士了。” “不是,我辈只是武林豪杰,但有需要当不惜牺牲作皇明志士前驱,拚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计,然皇明志士也吸收我辈参加,若你大哥外貌忠诚,其实奸诈阴险,获得参入,那皇明志士将废于一旦,迩来各地皇明秘密分舵纷遭挑破,伤亡众多,即因此故。” 只听陆慧娥格格娇笑道:“好啦!大哥讲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小妹那有不懂的道理,其实展姐姐和小妹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诸葛敬既然为刺探我等隐秘而来,我等何不反守为攻,亦刺探他的隐私。” 陆慧乾大笑道:“此人久经调教,善於隐藏自己的身份,真有你这样说的不费吹灰之力。” “这小妹知道,”陆慧娥道:“人性永远有着一处弱点,小妹就不信诸葛敬不会暴露弱点,反正他目前不会寻上展姐姐,否则岂非欲盖弥彰,不过小妹耽心的有几件事?” “那几件事?” “首先,一真神尼遭此拂逆不可谓不小,多年来强自抑制,修心养性,实际上心中一团怒火仇焰郁结於胸,经此触发,恐不可收拾,大哥你瞧见么?神尼谓决披剑重入江湖,表面从容,目中满蕴杀机,如不出小妹所料,神尼必会不辞而别!” 展飞虹暗暗大惊,忖道:“陆妹妹果然智慧过人,料事如神,怎会瞧出恩师不辞而别?” 只听陆慧乾诧道:“九妹不可愚测前辈人物。” “不是,以神尼习性,刚愎自负,说做就做,丝毫没有转寰余地,她岂可长留在此周事与大哥等商量取舍,何况神尼也有自知之明,惟其马首是瞻决然误事。” “嗯,有道理,第二件呢?” “小妹耽心展姐姐舆神尼一脉相承,刚愎任性,恐误己误事。” 擒龙手陆慧乾长叹一声道:“展姑娘论人品,论武功均臻上选,就是这么一点习性使其白璧之瑕,不过气质之陶冶在於後天,日久自会转变,你我遇机从旁谏劝,更不可有负简少侠重托。” 展飞虹听见不禁芳心一颤,暗道:“原来他暗中仍关心我!” 只听陆慧娥秀声长叹道:“说起简少侠,自神尼口中约莫测知少侠有一段极为幸酸的往事,故而简少侠似有极为沉重的任务在身,跋涉江湖,宛如天际神彪,飘忽不定,行事莫测高深,无意涉及儿女之私,看来,少侠不会来华阴了。” 陆慧乾哈哈大笑道:“陆家女诸葛,近来说话越来越玄了,好,就算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待事实明白後若应验无讹,大哥当送你一份丰盛的嫁妆!” “大哥,你……” 展飞虹乘机唤道:“陆妹妹,家师不辞而别了!” 房门倏地开启,陆氏兄妹一脸惊讶之色走了出来。 陆慧娥接过展飞虹手中一真师太留函,道:“展姐姐放心,舍师此去必然仗剑江湖,你我去找也找不到,不如静以观变,自有消息到来,如不出小妹所料,西华子作法自毙,三两日内将掌门一职拱手让人,”说时拉著展飞虹走向厅屋而去。 擒龙手陆慧乾目露迷惘之色,摇首一笑道:“幼妹料事如神,看来我做大哥的须向她遇事请教了。” 第十二章 双月寒剑 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西华子似乎霉运透顶,一夜没睡,手抄一份那郑姓寒儒索取名册後即天色大亮,负手走出静室,只觉心神不宁,上方宫内外弥漫著无形的愁云惨雾。 郑姓寒儒仍未见到来,西华子再度返回静室,目光望去不禁一震,那份抄录好的名册已不翼而飞。 西华子忖道:“难道是他已来过亲自取走的么?” 掌门人所居静室,非召莫入,违者其罪不轻,除了寒儒还有谁? 此时此地不能再节外生枝,西华子快步外出垂询派遣出外访觅追踪那彭姓身形高大,背部微驼老叟的门下是否返回。 这一日,异常不平静,山中各宫各殿不时发出异声怪鸣,一至入夜,更是不平静,幢幢鬼影,时隐时现,华山门下疲於奔命,心力交瘁。 西华子噩讯频传,不禁忧心如焚,坐立不安,红著一双眼,又是一晚过去。 华山天险,十八盘上青柯坪建有三处道院,相距不远,各“通仙观”、“九天宫”、“慈云宫”,绿河蔽荫,涛声扬韵,环境清幽。 蓦地,三所道院内铜钟突断索堕地,轰然大地,观内华山门下闻声纷纷奔出探视,见状不禁呆住。 昨晚闹鬼,今晨断钟,显是不吉之兆。 九天宫内快步走出一个老道,望了那坠落铜钟一眼,狞笑道:“开真,速报知掌门人!” 一个年少道者领命奔去。 这老道面目阴森,向三院弟子-道:“还不快搜!” 华山门下正要分头搜觅时,忽闻通仙观内传出一声沉-道:“且慢!” 喝声中观内飘身现出一黑面虬须道者,冷笑道:“搜也无用,来人既敢弄鬼断钟,就存心搞得本门鸡犬不宁,迟早来人自会现形,何必劳师动众!” 老者面色一变,沉声道:“师弟,你太不把我这做师兄的放在眼里了。” 黑面虬须道者冷笑道:“师兄,自西华子接任本门掌门人後,你就颐指气使,何曾把我这做师弟的放在眼里!” “大胆!”老道目中泛出森厉杀机,厉喝道:“你不要认为有本门三老在後撑腰,便敢目无尊长,我今日非要管教管教你不可,”一拔肩上长剑,搜地一招“白蛇虹信”刺出。 剑到中途,似周重击,身形忽踉舱跌出数步,眼前竟多出一个黑衣短装僚面老者,背戴一柄厚背连鞘钢刀,手指老道冷冷一笑道:“你莫非就是九天宫妙玄道人麽?” 妙玄道人为一股无形潜罡迫得连跌数步,方始停稳,不禁惊得呆了,半晌才道:“贫道正是妙玄,施主来此何意?” 蒙面老者笑笑道:“你那赛玄坛师弟说的一点不错,自西华子接任掌门後,你就仗势不仁,欺凌同门翼己,老朽闻得你一手“追风四绝剑”法负有薄誉,到真想见识见识,不过老朽使的名叫“追风五绝刀”,此道长多了一绝,道长可要当心你的鼻子!” 妙玄道长知来人并非善类,欲先发制人,一声:“承让”出口,剑-如风雷迸发,寒芒流射袭出。 蒙面老者不退反进,哈哈长笑声中穿入寒-剑影凌空内,肩上钢刀夺鞘而出,但见一片流芒似电,击起金铁交鸣之声。 倏地凌空滚芒剑雨敛去,只见妙玄道人只剩下一柄断剑,面门上淌下殷红鲜血,一个鼻子业被削落在地。 蒙面老者发出一声长笑,道:“西岳华山,正人难安於位,老朽代一真神尼打抱不平,权割一鼻,老朽必须眼见西华子见逐,否则,华山将是一片鬼哭神-,从此列於武林各大门派之外,”语落人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妙玄道人羞怒交集,怒血冲顶,气极狂叫一声,直挺挺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黑面虬须道者喝道:“你等还不将观主送往掌门处救治!” 华山弟子目睹蒙面老者一招即将妙玄道人重创,不禁悚然慑住,闻得黑面虬须道长喝声,九天宫弟子抢出四人,抬起妙玄老道奔往上方宫。 青柯坪至上方宫尚有一段艰险的路程,待赶至时,只见失去双耳的开远开平两道已然返回哭诉在西华子之前。 不久,失去双耳的开智道人亦在华阴狼狈逃回。 西华子有著大祸临头的感觉,只觉强仇不仅是身形高大,背部微驼彭姓老叟,那使双月剑的英武少年及黑衣短装蒙面老者,但均并非相识,更非所谓强仇! 终於,西华子心中有了一个决定,宏声道:“传谕下去,华山大祸迫在眉睫,却不能废在本座手上,愿意跟随本座舆强敌决一死战的均在宫外听候差遣,不愿意者各自回转宫观自扫门前!” 上方宫外广坪上云集的华山弟子闻谕一阵窈窈私论之後,纷纷离去,连平日西华子视为心腹亲信的亦散去大半,仅剩下廿余人。 西华子不禁大感痛心疾首,平心而论西华子虽内怀奸诈,表面上却亦未做下大奸大恶之事,巍然一派掌门气度,但未曾料到为了一真老尼而众叛亲离,不禁把一真师太恨如切骨。 他正切齿痛恨之际,一株参天古柏上突电泻落下一条灰色人影,尚距地面两丈高下,双臂展开一个盘旋飘然堕地。 华山门下愕然惊呼道:“一真师伯!” 西华子心神猛震,堆上满面笑容,将身稽首道:“师姐不告而别,小弟耽忧不胜。” 来人正是一真师太。“你还是-心你自己吧?如你不曾忘记的话,贫尼在你未接掌华山掌门之前说过总有一日,西岳华山断送在你手中!” 西华子道:“小弟并无失德之处?” “你何以得掌华山掌门?”一真师太厉声道:“可曾听说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么?昔年赖地方官府推誉才有今日,殊不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冤死,走狗烹。” 西华子面色一变,喝道:“师姐,你对本座诬蔑用心何在?” “西华子,贫尼来意已经很明白了,华山本门绝不容有甘作鹰犬,泯灭良知之辈尸居掌门之位。” 西华子哈哈大笑道:“师姐,恕小弟无礼了,”突然面色一沉,喝道:“还不与本座拿下!” 五个中年道者涌扑而上,剑双齐扬,各展奇招,以雷厉万钧之势袭向一真师太。 他们均知一真师太剑法最为辣毒迅猛,在本门中艺业之高堪称首屈一指,剑一出手非死即伤,故而莫不竭尽全力攻向一真神尼。 但见五道人影飘飞,兵刃化为一片光网,刺向一真神尼全身要害,欲把对方置於死地。 西华子目光隐泛焦急之色,知道五名华山门下了无制胜一真师太的把握,忙示意其他-立观阵的弟子,低喝道:“速摆八门金镇战阵,全力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 一真师太背上铁剑已脱鞘挥出一股狂卷长虹,夹著一片风雷霹雳之声,喝道:“找死!” 死字尚未落昔,腾起数声闷-,剑影刀光倏地滑失,地面上躺著五具尸体,断肢残腿,血肉横飞。 其余华山弟子立时慑住,目露骇然神色。 西华子发出一声长笑道:“师姐艺业精进不少,但小弟以掌门之尊不得不出手了!” 一真师太冷笑道:“贫尼知道你拾数年无时不刻以-制贫尼剑招为心念,也知道你新近也悟出不少剑中奇招,大好时机错过未免可惜,你出手吧!” 西华子稽首为礼道:“如此,小弟要得罪了!” 忽闻一声:“且慢!”殿坪之外一条身影飞掠而至。 正是使双月剑的貌像英挺威武的诸葛敬。 诸葛敬望了坪上五具血肉狼藉的尸体一眼,颔首自言自语道:“好剑法,一招致命,委实令人钦佩!” 西华子沉声道:“施主何人?为何擅闯上方禁地?” 诸葛敬冷冷,一笑道:“掌门人何不先问问那开平开远开智三位道长,便知在下是何人。” 西华子不禁一怔,冷笑道:“原来就是施主所为,本座与施主无仇无怨,为何滋事生非?” “问得好,”诸葛敬大笑道:“在下为了伸张武林正义,不容你如此武林败类窈占一派掌门!” 西华子气得一脸煞白,白中带青。 一真师太暗道:“原来就是此人,是否丁大侠之言有准,贫尼到想试试真假,”微微一笑道:“施主,本门之事不容外人干与,请避开一旁,自有贫尼解决!” 诸葛敬注视一真师太一眼,摇首道:“师太必是琼花崖以霹雳剑法名动武林的一真神尼?在下说过为了伸张武林正义,绝不容一派掌门甘作清廷鹰犬。”说著向西华子笑道:“你如能在我五剑之下逃过失掉鼻耳之劫,在下立即就走!” 西华子气极狂笑道:“施主狂言不惭,未免小觑贫道了,”说著走向一旁的门下弟子道:“你们去通知各院长老,若本座丧命,即由柬……”说时突一鹤冲天而起,手中长剑竟脱手飞出,“博浪一击”宛如流星异月掷向诸葛敬面门,身形却望嶙峋石崖坠去。 此猝如其来的变化,令诸葛敬及一真师太均大感意外,剑势之强,使诸葛敬不得不闪开去。 掷来长剑与诸葛敬身形擦体而过,笃的一声,插入石坪深没尺许,火星进冒,可见劲力之沉。 此时,西华子已落在石崖嶙峋错愕中一闪不见。 一真师太身形一晃横向西华子去向。 诸葛敬稍一沉吟,朗笑道:“西华贼道,你纵狡猾如狐,在下也要抓住你,”身形穿空进去…… 口口口 华山北崖有“水帘洞”,为华山著名胜足迹,与“西元”、“正阳”、“昭阳”并称华山四大名洞,洞门高三丈,深不可测,洞口为一丈瀑布所掩,白茫茫高空直泻,宛如水帘,必须由两弯栈道钻入瀑布下面才能瞧见洞口,洞口雾气氤氲,宛如仙境。 忽从洞口雾气氤氲中穿出一条人影,捷如飞鸟般落在一侧的栈道上。 那人正是诸葛敬,目露惊诧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原来西华子从水帘洞逃走的,这条洞径曲折险兀,有时须睁下狐行,自上方宫至此最少也约莫二十余里……”忽又道:“难道此事我又做错了么?奉命不可操之过急,周事勿恃强出头!” 诸葛敬一路追踪而来,非但没追上西华子,而且亦未见一真神尼踪影,不禁泛出怏怏若失之感。 忽见瀑泻注潭近侧有一首戴竹笠之人,手持钓竿垂钓,不禁心中一动,拔足飞掠绕道奔向水潭。 一个头戴竹笠老叟坐在潭边,身穿一袭麻布短装,背佩一支似钢又似锥状兵刃,却又通体浑圆如分水刺,长可三尺,更奇特的是老叟手足均护以鲛鱼皮套,面上似涂上一层黑句句地油彩,颔下却无髭须,但从笠下可窥见花白发茎。 瀑声如雷,溅珠若雾,寒凉袭体,暑意全滑。 诸葛敬-立钓翁身侧,以真力吐声道:“老丈雅兴逸致不浅!” 钓翁忽噫了一声,放下钓竿缓缓立起,目注诸葛敬道:“年轻人,看来你的内功修为不浅,语声可不为瀑声所掩,难得,难得,你要瞧老汉垂钓,即请守著一旁,老汉必让你大开眼界。” 诸葛敬抱拳一笑道:“在下只想问明一件事立即就走。” 钓翁愕然诧道:“年轻人,你想问何事?” “方才老丈垂钓时,有否瞧见有人由水帘洞穿出瀑外跃入潭中?” 钓翁冷冷大笑道:“华山何处不可轻生,一定要跳潭自尽,年轻人你想想看,飞瀑怒泻之力不啻万钧,能穿出瀑外的一定身负高强武学,焉能自尽,老汉不会见过。” 诸葛敬哦了一声道:“在下不曾想到,请老丈见谅,”似欲转身离去之际,忽又道:“老丈垂钓为何手足护以皮套,面涂油彩。” 钓翁双眼一翻,目泛怒光,但倏即歙去,呵呵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老汉不但钓鱼而且要抓鱼,此鱼名唤龙啄,为珍贵异种,连久居西岳的华山弟子亦不知有此龙豚,每年六月才偶或浮出水面,除外长隐潭底石隙内,此鱼浑身长有毒刺如猬,力大无穷,皮骨可合药,肉味鲜美无比,此鱼一经吞饵,老汉非跃落潭中抓去不可,否则它连同钓竿沉入潭底,老汉只能告诉你这些,你走吧!”忽目光落在诸葛敬眉头长剑上,摇首叹息道:“你带剑上华山可谓自找麻烦!” 诸葛敬诧道:“有何麻烦?” 钓翁道:“华山剑法虽不能说是独步武林,但堪称个中翘楚,华山派中不乏用剑能手,遇上必出言印证,胜则结怨,败则无颜,岂非自招烦恼,”说著复又坐下,钓竿疾挥。 此言一出,不禁引发诸葛敬好胜之心,哈哈大笑道:“放眼天下,能胜过在下剑法的还没有几人!” 钓翁倏地跃起,怒光逼泛,喝道:“好小子,胆敢出言狂妄,轻视武林无人,老汉到要与你较量较量。” 诸葛敬道:“在下与老丈彼此无怨无尤,何必动手较量,再说刀剑无眼……” “住口!”钓翁大喝道:“你难道胆怯不敢么?” 诸葛敬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钓翁怒容稍饮,道:“老汉如不胜,立即收拾钓竿就走,明年再来,否则也可杀杀你的傲气!” 诸葛敬道:“老丈请赐招吧!” 钓翁慢慢撤下肩头那柄外门兵刃分水刺,摇首笑道:“老汉一生从不抢先动手,年轻人你先吧!” 诸葛敬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僭了!” 长剑疾挥展出一招“三环套月”,寒芒之点分取钓翁三处要害重穴。 只见钓翁轻描淡写的一招“分水断流”立时化解开去。 看来平实无奇,其实精奇已极。 诸葛敬剑法以快奇精擅,不禁激发了好胜之心,长剑疾攻九招,寒刮狂涌出朵朵芒星刺向钓翁而去,委实快奇绝伦。 钓翁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同凡俗,看来老汉失眼了,”分水刺指天划地迎出,全然杂乱无章,却招招都是-制诸葛敬剑法的奇招。 诸葛敬剑法越见狂厉,疾若急风骤雨,转瞬之间四五十招已是过去,竟是越战越心惊。 蓦闻钓翁一声哈哈长笑出口,诸葛敬身形忽震得跃出丈外,身上长衫被划破尺许口子,惟未伤及皮肉。 钓翁笑道:“满则损,谦者益,老朽师门十二人,惟老朽最弱,年轻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须慎之于口才是?”言毕收回分水刺,迳自坐下垂钓。 诸葛敬含羞带愧,顿了顿足转身飞掠离去。 一块山石之後腾出一条身影,悄然落在钓翁身侧,却是那薛瑜。 钓翁直立而起,道:“诸葛敬後胸已为在下所伤三处奇经穴道,但他并无所觉,日後必真力渐损,此刻他离去之後必飞讯其身後主者探明钓翁来历及日後行止。” 不雷而知钓翁正是简松遥易容装扮。 薛瑜道:“依少侠看来,诸葛敬身後主者是否是明珠或鹤贝勒?” “都不是,另有其人,”简松逸摇首道:“诸葛敬一身武功不逊一派宗师,奇奥玄诡,如若杀之,则另一诸葛敬又出,不如善加利用。” 薛瑜道:“少侠心细如发,真是绝妙好计。” 简松逸忽有所见,忙道:“薛老,咱们快走!” 两人如飞离去。 栈道上飞落下一真师太,眼中泛出惊异之色,忖道:“诸葛敬剑法高绝,却败在那钓翁手中,钓翁又是谁咧?”…… 第十三章 手到擒来 月魄西斜,时逾三更 华岳庙殿後万寿阁前一线身影捷似狸奴掠上阁来,手执一物身形上跃,放在横梁竖立的匾後,又一闪无踪。 此人一去,暗中又疾闪出一条人影,身手奇快在匾後将前人置放之物摸去,倏又隐去。 片刻,突传来一阵登楼步声,灯光渐现,只见一个五旬老者手提著一盏油纸灯笼登上万寿阁。 此人是华岳庙奉祀官,除非祭典,他家居纳福,难得一临华岳庙,最近竟大异寻常,竟是每晚三更不到来到庙内,而且独自一人登临万寿阁。 只见奉祀官把灯笼放在椅上,搬过一架木梯倚定横梁爬上,伸手一摸,只觉空空如也不禁一怔。又爬了下来将木梯放还原处,在案前香炉中燃点了九支香後步下楼去。 口口口 一幢幽深宅院中前厅仍亮著灯火。 八仙大桌上聚坐著九人,正是那简松逸与之聚议密商。 庆嬷嬷也是武林高手她是满人,为何向著皇明义士,必有难以明言的隐衷,除此不说,最明确的原因是简松逸从婴儿起就是她哺大成人,而且身受玉鼎居士重托,不啻是她亲生爱子。 简松逸离京,庆嬷嬷与清莲格格精选了九名高手随行相护。 除了格格府中两名一等侍卫外,其余七人莫不是风尘侠客,武林奇士,在江湖中却是没没无闻。 如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御风乘龙符韶,摘星手房四海,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 这七人都有一身旷绝武学,而且机智异常,尤其各有一手奇特的专长。 如金凤叟一手偷天换日,空空绝技堪称首屈一指,举世无匹,摘星手房四海亦是空空妙手,唯金凤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善於摹仿别人笔迹,故争得七手伽蓝之名。 千面佛蒲敖精擅易容之术,御风乘龙符韶轻功身法武林独步,他乔装赶车的车把式,那还有人知其为身负绝技的风尘侠隐。 他们正聚商时,忽七手伽蓝余凤叟笑道:“房伦儿回来了。” 说时摘星手房四海已闪身入内,道:“少侠果然料事如神,传讯人却是华岳庙奉祀官周吉详!”递呈一封密函与简松逸。 简松逸拆开详阅了一遍,递向七手伽蓝余凤叟,含笑道:“烦请余老窜改数行,在下料定周吉详明晚三更必又去万寿阁,诸葛敬在未奉复音之前绝不敢离开华阴县邻近。” 千面佛蒲敖道:“周吉详以何物传讯,目的地又在何处?” “江湖中人太多用飞鸽传讯,不过……”简松逸略一思忖道:“在下却料测,周吉详必不用飞鸽,却是猛禽,瞬息千里,目的地定是燕京无疑,显然急於侦破诸葛敬来历之谜,非得蒲老夏老两位不可。”言下授计。 接着匡残彭纶双双掠入。 多臂魔神彭纶道:“华山已风平浪静,由三位长老暂摄掌门之位,依附西华子党羽均皆罚以面壁三年,西华子逃向川滇而去。” “在下就要西华子逃走,易於循线一网打尽。” 匡残接道:“徐老爷子一听少侠折返京师,即决意离开华阴。” 薛瑜哈哈大笑道:“匡老儿不擅谎言,那不是徐老爷子,而是展陆两位姑娘,加上匡老儿又谎言一真神尼亦已望晋冀道上而去,更是芳心如焚了。” 匡残不禁噫了一声,说道:“莫非薛老也去了么?” 薛瑜摇首答道:“薛某具有千里眼顺风耳神通。” 匡残冷哼一声道:“那么薛老知道匡某昨晚住宿何处?” 薛瑜道:“昨晚匡老去住华阴县城批把门巷,左拥右抱,享尽销魂之乐。” “胡说!” 群雄相与捧腹大笑不止。 这时,金凤叟已将信写妥。 简松逸接过一瞧,不禁赞不绝口,起身独自回房而去,群雄聚在一处慢酌浅饮,高谈如何找出长江镖局总镖头天魁星颜中铮的下落及最近江湖中传言。 片刻,简松逸走去,将信函交舆摘星手房四海,又嘱咐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几句,三人领命离去…… 口口口 翌晚三更已过,四更不到,一辆华丽套车驰出车门,车辕上御风乘龙符韶扮作车把式,意气飞扬,良鞭不时叭叭挥动,在夜静人寂的郊野上分外清脆响彻。 月华如水,被照四野,只见轮蹄飞驰过去,荡起一片滚滚烟尘,随风四散。 车内倚坐着简松遥,闭目假寐思潮纷涌,默策今後行止大计,右侧铁棂上却链着一只铁喙鹭鸶,毛片苍黄发亮,不时剔翎啄羽,喉中发出咕咕呜声,神态-猛。 此鸶产自大漠,为罕见之猛禽,翼张六尺,铁爪钢喙,力大无穷,可生裂牛羊,桀傲难驯,不知何故,却甚畏惧简松逸。 显出猛鸶日吃了简松逸不少苦头。 但,简松逸却似异常喜爱这只猛鸶,不时喂食一块鲜美牛肉,或手掌梳弄鸶羽。 表面上此行就是符韶驱车,车内仅简松逸与一鸶而已,其实薛瑜等人无不在前後左右暗护,宵小翦径之徒早就被他们打发趁风而逃,故而畅行无阻。 他们无人不是侠隐奇士,习性奇特僻异,谁也不服谁,却为简松逸气度才华折服,尤其是匡残彭纶两人更是心服得五体投地,终生不渝。 一路行来除了投宿打尖略事饮食歇息外,三日三夜便自赶回了京城…… 口口口 夜深沉,一只巨鸟由珊贝勒後园内冲起,展翼向清莲格格府内投下。 巨鸟之下还随有一条迅快的人影,腾椰如飞,先後投入清莲格格府内。 皓月当空,银光泻地,只见疏抑掩映下翠槛红栏水阁内立有两人,正是简松逸及泰亲王府内史孔廷芳。 槛上赫然系着那金喙猛鸾,神态甚是温驯。 一条身影如飞疾掠而入,却是御风乘龙符韶,抱拳一笑道:“少使,这鸶乃是珊贝勒豢养。” 孔廷芳不禁一怔,说道:“珊贝勒么?真料想不到。” 简松逸道:“在下却早想到了!” 孔廷芳愕然望着简松逸,道:“少侠是否请道其详?”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稍时在下必相告诸位。”说着将鸶体上系附信袋内藏信函取出,接道:“咱们去前厅细-,有烦符老师将鸶藏起,明晨再放出任其飞回华阴。” 符韶点点头,架起苍鹫望外走去。 简松逸舆孔廷芳走向前厅。 厅内灯火明亮,照耀如画,人影幢幢,摆下了两席盛宴,喧笑宏语声溢於外。 简松逸孔廷芳及御风乘龙符韶先後进入前厅入席坐下。 只见简松逸举杯敬了在座群雄一杯,道:“在下於滇途中已是料中八九,诸葛敬当是珊贝勒府中一手调教出来。” 群雄相顾愕然惊诧,无影刀薛瑜道:“珊贝勒每日只藏身府内饮酒作乐,不问外事,其府中之人也从不惹事生非,驭下甚严,若有故犯决不饶恕,老朽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到他头上。” 简松逸叹息一声道:“若非格格与庆嬷嬷偶而谈及,在下也不会疑心到珊贝勒头上,此乃宫闱秘章,内廷以外甚少知之,当年顺治皇上眷恋董鄂妃,祖太后却心存广玄易储,这位储君就是珊贝勒……” 一语惊四座,群雄不禁惊啊出声。 只听简松逸说下去:“易储之谋却为当今太后知悉,立即力谋对策担心易储之事,祖太后无能为力只有作罢,当今康熙乃得於皇上顺治出家後冲龄即位,不过珊贝勒却耿耿于心。” 七手伽蓝金凤叟颔首道:“这就难怪了,论说珊贝勒早应赐爵亲王了,为何迄至如今依然旧爵贝勒?” 孔廷芳道:“也许太后仍对珊贝勒深怀戒心。” “不错!”简松逸道:“珊贝勒不足畏惧,可怕的是他们府中藏有甚多能人,诸葛敬绝非由一人调教出来的,但珊贝勒觐觎九鼎之尊显然犹未死心,我等设法翦除其党羽,使其野心收敛,保其首领。” 清莲格格携着一儿一女及庆嬷嬷进宫朝觐太后,至今未回,可言而知留宿宫内。 洗尘之宴欢欣之情融洽异常,谈了许多,喝了也不少,尽兴各自安歇。 简松逸睡意朦胧之际,忽觉有人抚摸他的面颊兰麝微闻,心知必是清莲格格,故意装作熟睡。 清莲格格娇笑道:“弟弟别装了,一个武林绝顶高手,十丈以内飞花落叶无不立而分辨,那有如此熟睡如泥的。” 简松逸伸手一拉,清莲格格情不自禁地倒向简松逸怀中…… 清莲格格羞红着脸,道:“逸弟,你回来也没稍个口信给姐姐。” “倘小弟来事都为姐姐知悉,就不能说鬼神莫测了。”简松逸道:“好了,小弟正有一事与莲姐商量。”遂将诸葛敬来历前後经过详情说出。 清莲格格不禁花容失色道:“母后对珊贝勒深怀戒心,果然母后所料不差,这事委实棘手,逸弟你说应如何处理?” 简松逸道:“若令珊贝勒暴毙易如反掌,如此将引发轩然大波,不如逼迫其日暮途穷,自甘终老,小弟已有对策,不到傍晚便有消息到来。” 忽闻门外婢女道:“鹤贝勒与内宫言侍卫请见小千岁。” 简松逸一跃而起,道:“他们来得正好。”整衣步出门外而去。 庆嬷嬷穿了入来,道:“格格,薛老要见您。”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同着庆嬷嬷走出房外…… 口口口 珊贝勒府中几乎闹翻了天,人心惶惶。 红日西斜,珊贝勒於书房内杯酒自饮,正舆一个亲信西席谈话。 蓦地,珊贝勒面色大变,当啷一声,酒杯忽脱手坠地粉碎。 西席大惊道:“贝勒,您是怎么了?” 珊贝勒四十不到,才不过卅五六岁,面圆圆的蓄有短须,气度威严,此刻却面色苍白,说道:“不知怎地,两手麻得厉害。” 西席忙将珊贝勒扶往榻上躺下,急召大夫诊视。 大夫只觉穴脉平和,并无病徵,不敢下药 珊贝勒不但两手发麻,而且双足亦自脚趾渐麻蔓延两腿,神智说话却特为清朗,又非中风现象,大夫更不敢下药,这一风声立时喧腾内外。 宫廷御医亦纷纷到来,亦诊其不出是何病,不禁束手无策。 除开离奇怪症不说,连想到珊贝勒也许中了邪异,或武林高手施展暗标,用了特异的手法无人能解。 因此,珊贝勒府出入的不绝于缕,不外江湖术士,佛道医及喇嘛,有的是自告奋勇,有的是奉钦命於此,但均败兴而返。 最後的原因也许是中了独特的手法暗算,但珊贝勒府内蓄有三位高人,真是找不出原因。 第三日清晨,鹤贝勒舆言晓岚联袂造访珊贝勒。 珊贝勒手足麻痹外,每日子午二时气喘胸窒发作时甚为短暂,饮食如常,神智说话竟是清朗异常,闻得鹤贝勒与言晓岚来访,便在床上待客。 鹤贝勒见得珊贝勒气色甚佳,大笑道:“五哥,咱们哥儿们常说你天生富厚之相,一生享尽清福,不像小弟劳碌烦忙,怎么得了如此离奇异症。” 珊贝勒苦笑了笑,长叹一声道:“七弟别取笑愚兄了,看来愚兄命不长久,危在旦夕,说走就走。” 鹤贝勒正色道:“五哥为何说此丧气话,只是运气流年不佳而已,过此即时来运转,勿药而愈。” 珊贝勒摇首道:“七弟有所不知,愚兄每晚梦魇,-魂索命,可见大限将临。” “小弟不信,”鹤贝勒沉声道:“五哥向未害人,焉有-魂丧命之事。” “征战干戈,逼非得已,难免殃及无辜。” 珊贝勒目光一望言晓岚,道:“言大人,依你看来是否有此可能?” 言晓岚摇首道:“珊贝勒之病决非偶然,是否容在下察视珊贝勒脉象。” 珊贝勒此刻心情宛如饥不择食,病急乱投医,只求病魔脱体,不计其他,何况言晓岚在内廷中堪称第一高手,当即欣然言谢。 只见言晓岚反覆扶视珊贝勒脉象,眉头浓皱,察视良久,才缓缓松开五指。 珊贝勒目睹言晓岚神情凝重,不发一声,心头暗惊。 鹤贝勒见状问道:“如何?” 言晓岚与鹤贝勒附耳密语良久。 鹤贝勒一面倾听,面色频频变异惊愕,目中逼泛怒光。 珊贝勒见此愈更瞻战心惊。 言晓岚语毕,向珊贝勒微笑道:“贝勒爷尽管放心,在下已找出病因,但需对症下药却相当棘手,切勿张扬出去,最好守口如瓶,在下立即赶回宫内,稍时再来。”抱拳一揖告辞而去。 珊贝勒瞪着双眼望看鹤贝勒,问道:“言侍卫说些什么?” 鹤贝勒太息一声道:“五哥,是否你想病好?不过……不过……” “这还用说。”珊贝勒急道:“七弟,你一向乾脆爽快,为何今天吞吞吐吐,不过甚么?” 鹤贝勒道:“兹事重大,小弟是为五哥好,不过要五哥作个决定,既拿定主意,便无法更改,否则五哥必白白送了性命。” 珊贝勒张大着眼,,急道:“七弟,快说。” “方才言侍卫说五哥似中了奇特手法暗算,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日积月累,所以五哥事前毫无知觉,事後更难查明病因。” 珊贝勒不禁面色苍白,说道:“言侍卫是说下手的人是愚兄身旁最亲信的人,这语殊难令人相信。” “人心难测,”鹤贝勒笑道:“言侍卫也说五哥不会置信,但性命可是五哥自己的,他人难以作主,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查明何人下的毒手?什么原因,必须谨慎从事,不然打草惊蛇,免得五哥误了性命。” 珊贝勒不禁相信了七分,道:“要如何着手查明?” 鹤贝勒道:“大费周章十委实相当棘手,小弟眼前犹未能想出一个妙策,不然让小弟回去与言侍卫计议。”说着略略一顿,轻喟一声,接道:“总之,先要五哥拿个决定,不然,小弟与言侍卫纵然有再好的辨法也是无用。” 珊贝勒闻言心中大急,忙道:“言侍卫方才不是说过稍时再来的么?七弟为何急着离去,愚兄一切依七弟就是!” 此刻,珊贝勒更不愿鹤贝勒离去,心慌意乱,忽感胸前起了窒压之感。 鹤贝勒长叹一声道:“言侍卫说这歹毒手法在多年前曾见过一位武林高手罹受,但还未查出何人暗算,病症与五哥一模一样,七日後麻痹之感蔓延胸腹,死前痛苦之情惨不忍睹,七七四十九日才会撒手尘寰。”言毕目凝珊贝勒,又道:“言侍卫於这位武林高人死後,即追查何人下的毒手及研悟解救之法,到处问人虚心请教……” 珊贝勒急急问道:“找出了没有?” “没有!”鹤贝勒摇首苦笑了笑道:“何人下的毒手迄未查出,倒是求得了解答及配制了一种药散可缓和病情发作,但也不过只能半年。” 珊贝勒目泛喜容,道:“那就麻烦言侍卫送药来,愚兄必有重赏!” “五哥,”鹤贝勒皱眉冷冷,笑道:“您尚未拿定主意,药散只可减轻麻痹之感,延续五哥生命,二十一天後病情逐渐严重,五哥能否禁受得住,所以说七天内必须查出何人下的毒手并予解救。” “言侍卫不来了么?” “他触景伤情,五哥发病到今为第三日,宫内之人无人不知,小弟来前言侍卫便就心疑,如今果然。” 珊贝勒道:“并非为兄不信,只是……” “好啦!”鹤贝勒霍地立起,冷冷笑道:“小弟说过人心难测,虽说府中都是五哥心腹亲信,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弟可以断言,此人必为重金收买。” 珊贝勒病急情虚之下,道:“好吧!七弟你放手去做吧!” “小弟吩咐从人去请言侍卫前来。”步出房外而去…… 口口口 言晓岚出得珊贝勒府内外登骑离去,缓驰得得,寻思道:“简少侠心疑萧天良为珊贝勒这人暗害,决非捕风捉影,少侠曾去匡庐附近相遇,萧天良伤了少侠数同道,少侠正与萧天良拼一高下之际,却为人暗中引走,以後便失去萧天良音讯,哼,老朽非要查明真象不可。” 不觉已到了玉狮子横街,不巧遇上了孔廷芳醉出登骑欲转回泰亲王府,孔廷芳抱拳笑道:“言大人来得正好,,学生刚刚得了丝讯息交与少侠,言大人也许急於闻知,请进吧。” 言晓岚道了一声珍重,下骑走入府门。 简松逸在书房内负手沉思,见得言晓岚到来肃礼相迎,分宾主落坐後,简松逸道:“在下方才找获孔廷芳内史转来飞涵,有人发现华山南麓见过萧天良,在下未免多疑,不过在下决非妄加猜测,在萧天良身後却也有人暗暗蹑踪,言侍卫你猜此人是谁么?” 言晓岚不禁一怔,说道:“是谁?” “诸葛敬!”简松逸正色道:“倘不出在下所料,萧方良必遭诸葛敬所害?” 言晓岚皱了皱眉头,答道:“萧天良一身武学极高,少侠未免……” “言侍卫似责在下未免言之过早?”简松逸道:“在下可以断言不过三日萧天良必然遭害,言侍卫亦可在珊贝勒处取得确证,传讯之物是一只金喙猛鹫。” 言晓岚见简松逸说得斩钉截铁,心中确信,道:“少侠须老朽如何行事?” “照原订之计行事,务须在一二日内找出那些一手调教诸葛敬高手逐个翦除,如此一来,诸葛敬必无从遵循,反为我等所用。” 言晓岚目露了解之色,说道:“诸葛敬为何要杀害萧天良?其师为我等翦除,又如何为我等所用?” 简松逸微笑道:“昨天言老师舆鹤贝勒来此长谈後,清莲格格是否向言老师提起宫闱继位一段秘章?” “说起过。” “珊贝勒至今怏怏不乐,对当年之事耿耿於怀,觊觎皇位迄未放弃图谋占篡,言老师等均是当今贴身侍卫,萧天良一死,你等焉能坐砚,言老师等又不便藉着宫廷之势公报私,必逐个找去印证高下……” 不待简松逸说完,言晓岚心中已是恍然,连连颔首道:“老朽明白了。” 只见简松逸微笑道:“诸葛敬并不知身後主者是珊贝勒,必在另处训练调教出来的。” 言晓岚话一点就透,赞道:“少侠委实高明,老朽自愧不如,问题是萧天良武功虽比老朽稍逊,却也差不到那里去,老朽实在猜不透珊贝勒府内藏有如此高人。” “那是言老师自谦之词,如愿除掉诸葛敬身後师褓,必须如此如此……” 两人计议甚久,忽见一护卫来报,宫中传来讯息,鹤贝勒有请言侍卫赶往珊贝勒府邸。 言晓岚立即告辞。 简松逸道:“且慢,在下尚有一物请言老师过目。”在书案上取过一封来函递与言晓岚。 那是内晋抚衙门铁侍卫统领陶恭送此密函,禀陈华山局势及太行唐九渊被困一筹莫展,内中一段是陈述萧天良形像穿着,在华山南麓现踪,诸葛敬在身後蹑随,暗留一书约萧天良比一高下等语。 言晓岚谢了一声告辞登骑奔往珊贝勒府中而去……。 口口口 珊贝勒府後园假山石下还有一座石屋,虽深入地底,却玲珑剔透,空气流畅,布设古雅扑拙,炎阳盛意之际清凉无常。 一间书室坐着两位老叟对奕,落子丁丁,除外寂静如水。 两个老叟均年在七旬开外,一是童山濯濯,貌像清癯,颔口银须及腹,眼神宛若常人,然竟瞧不出身怀奥奇武学,另外却是花白发须,既浓且密,蒜鼻海口,目光——,显得威猛慑人。 童山濯濯老者忽转噫出声道:“牛老二,今天你是怎么啦?往常你我棋力不相伯仲间,小赢小负,怎么……” 牛姓老叟忽弃子长叹道:“耿老大,小弟是为著姗贝勒的病心神不属,你我受人点水之恩理该涌泉相报……” 耿姓老叟不禁哈哈大笑道:“珊贝勒根本就没有病,何况他也有一身精湛的武功,不过是养尊处优太过,疑心生暗鬼而已,六脉平和、元血通顺、穴道无阻……” 显然一双老叟都是急燥脾气,不待对方说完,就冲口接道:“我实不知,但方才小厮来报,说鹤见勒与内廷一等侍卫言晓岚前来,经言晓岚扶脉断定珊贝勒久年风湿郁结近始发作致手足麻痹无法动弹……” “胡说八道。” “哼,你说他胡说八道,稍时言晓岚尚会合药到来,一服立即见效,麻痹减轻,手足也可微微动作,想天山孤鸿言晓岚一身所学绝高,但也强不过你我联手,他危言耸动用心何在?” “你作何想法?” “言晓岚随侍皇上,极获宠信,用不着巴结珊贝勒,也许皇上命他们来此探视珊贝勒病情,除此而外,又似无其他用心?” 他们两人藏身珊贝勒府中,即使府中上下也未知他们真正来历,更何况鹤贝勒及天山孤鸿言晓岚。 半晌,牛姓老叟忽又道:“耿老大,你不是有一粒珍藏多年‘丸转大还丹-?何不取出与珊贝勒,免得珊贝勒看轻你我。” “不,药要对症,珊贝勒根本无病,并非老朽不舍,倘服下一如原来,那不是糟塌一粒希世难求的灵药?” 忽见一个眉目清秀小厮提着食盒走入,端出四盘小菜,一壶酒。 牛姓老叟道:“哈儿,珊贝勒现在如何?” 哈儿笑道:“回两位老爷子的话,鹤贝勒尚留在贝勒爷房中,听说言侍卫大人可治,四五日内必勿沾药,贝勒爷遵鹤贝勒之劝,不服任何人的丹药,恐引起相互-制无效!” “真的吗?” “府内上下都是这么说的,小的怎敢谎言,”哈儿道:“小的还听见一些话,鹤贝勒说此症系远年内伤,又为风寒逼郁,一旦并发导致如此,本不安紧,为药石乱投所误,只须……只须……” “只须什么?” 哈儿道:“若有一位内外双修,武功擅湛的高人便可推宫药穴,即可逐渐痊愈,鹤贝勒讥笑贝勒爷府内无人?” 耿姓老叟双层耸了耸,挥手示意哈儿离去,目光向牛姓老叟一望,道:“走,你我去见珊贝勒!” “慢着,”牛姓老叟摇头道:“言晓岚能治愈珊贝勒之病那是再好不过,我等争强好胜则甚,你我身受珊贝勒重视,小不忍则乱大谋,来,你我小饮如何?” 耿姓老叟淡淡一笑道,“你我先外出,再说由府外佯装探望姗贝勒,这样一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我就听不进言晓岚府中无人的狂言。” “也好!”牛姓老叟道:“你身边带得有那颗‘九转大还丹’吗?” 耿姓老叟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铜盒揭开,绫垫上放著一粒清香朴鼻,龙眼大小赤红如火的丸药。 “走,臊臊言晓岚的脸皮也好。” 二人即由地底密径出得珊贝勒府,绕经大街,故作从容飘然慢步折回走向珊贝勒府而去。 尚未至巷口,即发现一队队禁军弓箭舱弩在手来回巡获,巷口尚立著身着官服的官儿两人站在府门外不远处喁喁私语,耿牛二人不禁一怔。 牛姓老叟上前间道:“老朽两人乃珊贝勒忘年知友,多年不见,听说贝勒爷卧病在床特来探望,眼前情景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否见告?” 只见一个军官答道:“两位真来得不巧,珊贝勒连日来探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胜其烦,有的自告奋勇可治好贝勒的病,其实是胡吹瞎说,为此奉命拒见。” 正说之间,忽见一侍卫装束汉子奔向巷口而来,因牛耿二人及一些军官阻道,鼻中冷哼出声,竟在四人间挤擦撞过望珊贝勒府内入去。 两名军官面色一凛,又见侍卫装束汉子匆匆掠出,低声道:“言大人就要到了,你们阻住府门为何?”说时又在耿牛二人中间擦身而去。 只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乱蹄驰奔之声…… 但见天山孤鸿言晓岚率领四骑如飞奔来。 言晓岚似发现耿牛二叟,脸色微现惊异,低喝一声勒住马缰一跃下骑,抱拳笑道:“原来是点苍二隐,那年匆匆一别,岁月易逝,不觉忽忽又是十五易寒暑了,两位别来可好?” 耿姓老叟抱拳答道:“耿某二人依然故我,浊酒淡饭,乏善可陈,那像言兄春风得意!” 言晓岚哈哈大笑道:“言某年逾七旬,名利二字只是过眼云烟而已,说什么春风得意,只是受人大恩理应还报,两位意欲何往?” 耿姓老叟道:“耿某与牛老二与珊贝勒乃忘年知友,多年不见,此次静极思动,结伴北上,闻听珊贝勒染病是以拜府探望。” 言晓岚道:“二位想是见过了姗贝勒?」 “未曾”牛姓老叟答道:“我等也是刚到,目睹禁卫森严,不知发生何事……。” 言晓岚忙道:“此处说话不便,一同去珊贝勒府内再畅-如何?” 三人同进入珊贝勒府中,只昆禁护森严,肃然无嘈杂之声,前厅外肃立着一戈什哈,向言侍卫施礼道:“言大人,咱们贝勒爷现已熟睡,鹤贝勒刻在书房恭候言大人!” “知道了。”言晓岚引着耿牛二老步人书房,但见鹤贝勒手握卷书正在凝读,笑道:“贝勒,在下为您引介两位武林奇人,贝勒谅有耳闻点苍二隐耿飘牛孙大名!” 鹤贝勒立起淡淡的哦了一声,拱手道:“原来是二位,幸会,请坐!”意存轻视。 耿飘牛孙心中暗怒,只得隐忍谢坐。 鹤贝勒笑道:“本爵照言大人所教手法施为,珊贝勒现已熟睡,言大人不愧为武林顶尖高手之誉,可笑武林中尽各沽名钓誉之辈,其实胸中并无真才实学。” 言晓岚歉然一笑道:“贝勒谬奖,在下不过误碰瞎撞而已。” 耿飘朗笑一声道:“珊贝勒之病外间传言啧啧,依老朽看来是传言过甚,老朽现身怀灵药一颗,珊贝勒服下後立即霍然而愈。” “真的。”鹤贝勒闻极倏地立起,继又面现不信之色,缓缓坐了下来摇首道:“三日来户限如穿,半为奉旨赐医,半为毛遂自荐,其中不乏名医或武林奇人异士,但都虚有其名,幸得言大人赐教才现转机岂能又误於庸手!” 点苍二隐不禁面色一变,目泛怒光。 言晓岚笑道:“贝勒不可忧虑太过,点苍二老也是一片诚意,或能治愈亦未可知!” 鹤贝勒目注耿飘牛孙二人,道:“一之为甚,岂可再子,一误不可再误,非是本爵拒人於千里之外,本爵一向就痛恨言过其实之辈,既然如此待本爵瞧瞧五哥醒来否?”话落人已离座走出门外而去。 耿瓢不禁心生懊悔,倘欲治愈珊贝勒之病,何不及早赐药省却许多不必要的烦恼,珊贝勒严嘱自己两人绝不可在人前露脸,怎么今日因一时气念……。 牛孙何尝不如是之想,真所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两人心内懊悔不绝。 言晓岚见两人神情心内已恍然明白,当即询及别後情形。 其实当珊贝勒病发当晚,内廷即已得知,旨命太医数人会诊并命侍卫八人常驻贝勒邸内卫护珊贝勒平安。 八名侍卫中就有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两人,当晚余凤叟即已瞧出假山石下藏有蹊跷及小厮哈儿行动诡异。问知哈儿住在石室,此乃珊贝勒治事秘处,仅哈儿一人可出入无阻,除外不论是谁犯禁者立即处死。 余凤叟与房四海故作不知,却放出不实之言传播内外,珊贝勒房外有他八名侍卫轮流守护,一饮一食无不都在严密检视之下进去。 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两人神通广大,合作无间,一日一夜将石室隐秘莫不了若指掌,潜入石室窥见耿凯牛孙二人形像飞报与简松逸等人知之。 千面佛蒲敖面色一变,诧道:“原来是他们这一双怪物!” 薛瑜诧问是何来历。 蒲敖道出他们来历详情。 原来耿瓢等共是六人,名谓哀牢六怪,谊若同胞手足,均有一身旷绝奇学,但都天生乖僻,崖罕自高,秘术自珍,因昆明末朝政日非,生灵涂炭,李闯张献忠之乱,杀人盈野,血流成渠,竟相偕助清军入侵,辩谓辅佐明君,以解万民倒悬之苦,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甚烈,突过一武林奇人义助明师,哀牢六怪死在这位异人剑下的四人,异人系因清军势众,又因有件急事,将耿飘牛孙二人击伤倒地不加诛杀即冲出重围而去。耿牛二怪谅为姗贝勒所救,之後蒲敖路经点苍,无意发现耿牛二怪形迹,想是迁隐点苍。 简松逸道:“如此说来,诸葛敬一身所学必是他们两人调教而出,倘哀牢六怪仍在,岂非诸葛敬天下无敌!” 蒲敖摇首道:“那到不尽然,六怪虽秘术自珍,但相互之间则不禁参悟对方武功,只要对方能参透神髓也就罢了,所以耿牛二怪悟彻其他四怪武学必不在少。” 简松逸哈哈一笑,立即研商对策。问知耿牛二怪经不起激,遂定下周详密计逐步施为……。 口口口 鹤贝勒走入珊贝勒房内。 只见珊贝勒张着双眼,目中泛出焦燥之色道:“七弟来得正好,愚兄感觉麻痹蔓延至臂肘之上,不知言侍卫来了没有?” “到了,不过……。”鹤贝勒略一沉吟道:“言侍卫现与一双老者在书房-话,一双老者自称与五哥系忘年之交,闻得五哥卧病赶来探望,并谓身怀灵药,五哥服下後立即痊愈!” “来人是何来历?”珊贝勒泛出惊喜之容道:“七弟问过了没有?” 鹤贝勒道:“他们自称来自点苍,一叫耿飘,一叫牛孙!” 珊贝勒心神大震,故作凝思之状,喃喃自语道:“耿飘,牛孙,愚兄记忆中似无这两个忘年之交。” 鹤贝勒暗暗冷笑道:“真做作得维妙维肖!” 珊贝勒也暗中骂道:“这一双老鬼不知是何居心,既有灵药为何不早言,本爵曾子严嘱切不可在人前露脸。”但一想到鹤贝勒及言晓岚之言,谓自己之病实因府中隐有奸细暗下毒手,不由心瞻皆寒,忖道:“莫非是这一双老鬼暗中下的手!” “五哥,你想出来没有。”鹤贝勒道:“是否要见他们?” 珊贝勒道:“想是想出来了,长远不见也不错,但并非忘年之交,他们未必真的有灵药,七弟,劳驾请他们来!” 鹤贝勒大步走出房外进入书室,只见又多了一个泰亲王内史孔廷芳。 言晓岚道:“贝勒,珊贝勒醒来没有?” 鹤贝勒颔首道:“醒了!”目光移注耿飘牛孙,接道:“五哥说两位并非他忘年之交,多年不曾晤面到是不假,命本爵暂缓延请二位去他卧房相见!” “且慢!”言晓岚道:“听珊贝勒话中涵意,似不信耿牛二位真有此灵药,两位远来盛情可感,珊贝勒岂可拒人於千里之外,容言某去见珊贝勒後再说。”即吩咐摆酒-待。 耿飘道:“既是珊贝勒不愿相见,老朽等亦无颜再留。”意欲告辞离去。 言晓岚不由朗笑道:“两位也未免太小家气了,珊贝勒人在病中,急燥烦忧,是以口不择言,两位既有灵药可治竟拂袖离去必贻人笑柄谓两位……。” “好了。”牛孙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等又不贪图荣华富贵,珊贝勒病愈我等立即就走。” “英雄本色,难得之极。”言晓岚一翘拇指道:“言某去去就来!”快步迈出。 随即入来两名戈什哈,摆上杯筷酒菜。 鹤贝勒延请三人入席,坐在主位,频频劝酒敬菜,谈笑风生。 一双戈什哈手执酒壶不停地-酒,务使樽中酒不空。 片刻,天山孤鸿言晓岚满面笑容走入,道:“珊贝勒有请!” 耿飘牛孙鹤贝勒孔廷芳立即离座站起,相随言晓岚身後走去,只见珊贝勒卧房外禁卫森严,卓然肃立,鸦雀无声。 榻上躺卧着珊贝勒,鹤贝勒趋前将珊贝勒扶起,背垫厚厚的一叠棉被。 珊贝勒目注耿飘牛孙两人,唇角绽出一丝苦笑道:“原来是两位,马兰一别,忽忽又过十九年,恕本爵健忘,请予见谅!” “不敢!”耿飘道:“老朽行云野鹤之身,四海为家,闻得贝勒卧病,可否容老朽一察脉象!” “德重心感,焉有不允之理!” 耿飘缓缓抓起珊贝勒右腕搭在寸关尺上,只觉珊贝勒六脉平和,血行无阻,那有半点病象,不禁心神暗震道:“这九转大还丹,老朽九死一生得来不易,只要一口气在,服下立即起死回生,贝勒既无病,不知功效如何,万一……。” 忽闻言晓岚道:“耿老师,珊贝勒可治乎?” “可以。”耿飘松开五指,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铜盒。 言晓岚道:“耿老师是否用金针过穴之术?” “不!”耿飘回面笑道:“铜盒内有颗九丸转大还丹!” 言晓岚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是毕生难求的珍异灵药,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想采薇先生已有一甲子未知其是否仍在人世,配制无多,虽至亲好友亦吝於施舍,言某不信耿老师有此灵药。” 耿飘面色一变。 牛孙拂然怒道:“不管言老师相信与否?老朽两人志求珊贝勒药到病除。” 言晓岚点点头,朗笑道:“倘服下此药不见丝毫灵效,二位又将如何?” 耿飘委实懊悔多此一行,但却已骑虎难下,猛然咬了咬牙,沉声道:“生死悉凭处置!” 鹤贝勒端过一杯净水,道:“耿先生请赐药吧!” 耿飘心中激动不已,急急揭开盒盖取出大还丹送入珊贝勒口中,盒内是否原物亦未辨明。 房内诸人屏息凝声守候。 耿飘牛孙内心忧急如焚,不时注视着珊贝勒面色神情。 这一段时间似极为漫长,气氛窒压在心头宛如铅石,感觉透不过气似地。 珊贝勒闭着双眼,他心情更比其他的人来得沉重烦急。 半个时辰过去- 贝勒睁开双目,苦笑道:“两位盛情心感,丝毫未有好转现象,两位请离去吧!” 耿飘面色大变,道:“贝勒,真的一无好转迹象么?” “本爵岂能谎言欺骗二位,七弟,送客!” 耿飘牛孙二人自知无颜再留,双双立起,耿飘抱拳一揖道:“老朽无能,不劳相送,愿贝勒早治勿药康复为祝。”望房外走去。 珊贝勒长叹一声道:“还是请言大人施救吧!”言毕,忽面现痛苦之色颤声道:“本爵腹中甚是难受,速将耿瓢牛孙二人抓下!” 鹤贝勒冷笑道:“小弟已有安排,他们绝走不了。” 言晓岚急取一粒丹药喂服珊贝勒口中。 珊贝勒已是汗出如雨,丹药咽入腹中疼痛立止,暗道:“果为言晓岚料中,是他们下的毒手,本爵待他们不薄,为何如此,莫非他们为奸相明珠收买。”不禁内心痛恨不已,却又无法明言,长叹一声道:“耿飘牛孙身负奇学,已臻化境,擒他不易,莫殃及无辜!” 言晓岚道:“贝勒放心,这等小事自有鹤贝勒处理,贝勒须待子时方可施治,三日内定可行动自如。”扶着躺下点了睡穴,与鹤贝勒孔廷芳走出房外而去。 口口口 耿飘牛孙二怪离了珊贝勒府,急急奔往小清凉山,不时回顾,只觉无人追踪,抵达山麓後席地坐下? 牛孙冷笑道:“老大,你这是何苦?” “不用埋怨了,老朽已然追悔不及,”耿飘诧道:“怎么大还丹如此珍异灵药竟未有丝毫功效,其中道理难解!” “真的是九转大还丹么?” 耿飘不禁一怔,昔年拚着九死一生得来大还丹,计袭珍藏之下始终莫辨真伪,此刻更难作答,仅摇首叹息。 牛孙也不追问,道:“如今我等应何去何从,还要回到珊贝勒府内么?我看珊贝勒大惑惊异,愤怒已极。” 耿飘道:“你我一片诚意,他愤怒何用。”纵目四顾了一眼,接道:“不如暂回敬儿练武之处?” 两怪直奔小清凉山颠而去。 小清凉山在宛平之西,山高耸人云,嵯峻晓峨,陟其巅,寒冽特甚,雪天则积不易融,自下望之,如初琢之玉,洁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霁空之称,山麓春日万卉争妍,芳闹红紫,花香枝头,鸟鸣林上,流泉潺潺,其声净净,如击磐琴,夏则绿树荫浓,金莲香郁於池塘,徘徊其处则为神往。 距山顶仅十余丈高有片陂谷平斜,宽广约莫亩许,积雪未融,晶莹如玉,入眼目眩。 耿飘牛孙二人飞掠陂谷似欲登上绝顶,忽闻随风送来一阴恻恻冷笑道:“你们来了么?” 牛孙面色一变,循声双拳疾挥而出,厉-道:“什么人?” 掌风过处,激起一片雪尘冰砂呼啸飞涌,弥漫若雾。 只见雪地中腾起七条白影,腾挪飘闪各立方位将二怪围住,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好掌力!” 耿牛二怪凝眸望去,只见是七个白衣人,首蒙白纱,将发面束住,仅露出双睛,背上各载兵刃,气势逼人,耿飘呆得一呆,道:“七位是何来路?” “奉命拿下两位!” “奉何人所命?” “侍卫统领!” “是何罪名?” “谋害珊贝勒!” 牛孙不禁火发,厉-道:“无的放矢,含血喷人,老夫两人岂是束手就擒之辈,叫萨磊当面回话,你等七人不要送了性命!” “杀鸡焉用牛刀,我等七人足够,你们还是联臂共上抑或单打独斗,决不以众凌寡。” 耿飘忽腾身而起,一个盘旋,双拳击向一白衣人而去。掌力如山,身未落地,九掌攻出幻起漫空拳影。 那白衣人惊噫了声道:“你也会使密宗绝学疑幻九掌。”说时双掌迎出展出一套奇奥掌法。 牛孙倏地右掌望腰际一拍,撤出一柄缅钢软剑,抖腕挥起寒芒万点。 这时就有一白衣人挥刀迎出,疾若掣电。 二怪乃诸葛敬业师,身蕴旷绝奇学,一式之间足可制人於死地,怎么两个白衣人施展的武功无一不是-制自己的奇招,不禁骇然凛震,暗道:“大内中怎有如此身手高绝之人。”竟是越战越骇。 约莫卅余招过去,点苍双怪顿萌逃念,耿飘暴-道:“恕老夫不容情了!” 此话是二怪欲离的隐语。 其他五白衣人似瞧出双怪情虚欲逃,各个蓄势戒备。 蓦地,双怪厉-出声,一剑双掌挥出狂-卷虹,宛如飞砂走石,威势骇人,两条身形潜龙升天暴起。 五条白影忽凌空搏击而下,猛如鹰隼。 耿牛二怪并非易与之辈,身形只沉得一沉,复又暴起,把五条白影震得撞了开去冲霄冲出。 蓦地,只闻云霄中传来一声长笑,但见漫空剑影爆射火树银花,流芒万点夹着一条人影搏击而下。 耿牛双怪心头大惊,尚未及寻思之际,只觉体上各处气穴刺破,-叫出声,真气立泄,宛如断线之鸢般摔跌雪地中。 那条人影亦飞落在地,只见又是一白衣人。 耿飘目露惶悸之色,道:“尊驾方才施展的是何剑法?” 白衣人朗笑道:“-制哀牢二怪的剑法,在下也不知何名,剑法之道端在运用由心而已,两位不服么?” 牛孙厉声道:“不服!”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择时择地一拚高下如何?不过在下此刻作不了主。”倏即向七白衣人喝道:“将他们拿往诸葛敬练功之处!” 耿飘牛孙二人闻言不禁心惊胆寒,暗道:“他们是何知道的?”顿感为人抓起奔往绝顶而去。 口口口 翌晨 珊贝勒一觉醒来,只觉麻痹之感减轻了一半,手臂可缓缓抬起平肩,双足亦可微微走出数步,不禁欣喜若狂。 鹤贝勒与言晓岚昨晚均留宿在珊贝勒府中照料病情。 珊贝勒关心耿飘牛孙二人,闻知耿牛二怪在围捕中逸去,却也受伤不轻。 言晓岚冷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们总有落网之时。” 珊贝勒诧道:“他们也没有做甚么为非作歹之事,又未与言大人结有深仇大恨,为何不放过他们!” “贝勒有所不知,言某不是说过贝勒之病可能是府内之人暗中下的毒手?” “这与耿牛二人何干?” “有关!”百晓岚道:“至少言某已查出下毒手的人是受耿牛二怪所指使,他们并非远自滇南而来,而是久隐京畿附近。”言晓岚淡淡一笑道:“假以时日,不难查明真象!” 珊贝勒听得毛骨悚然,暗道:“如果真是他们所为,应寸磔分尸!” 言晓岚又道:“言某须回内宫,晚间自会前来为贝勒服药,务须静养,不可因外务烦虑,请珍重自摄。” 鹤贝勒亦笑道:“小弟亦须赶进宫内报知五哥喜讯。” 双双告辞而出。 鹤贝勒与言晓岚甫出府外,即有宫廷侍卫进入禀道:“贝勒,刚才得知府内总管来报,府内随侍贝勒书僮哈儿不见了。” 珊贝勒不禁心神一震,笑笑道:“这小子天性贪玩,这几日见本爵卧病,闷得发慌溜出府去玩耍,玩厌了总会回来的?” 那侍际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珊贝勒暗觉人心难测,莫非哈儿亦为耿飘牛孙二人收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忖道:“耿牛二个老鬼听说言晓岚能治好本爵的病,心中畏惧,佯谓远来晋见献药洽病,惟恐本爵不死。”一念及此,不由却齿痛恨,可想而知倘非明珠奸相所为,就是别的贝子贝勒觊觎皇位欲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 这时珊贝勒一腔雄心壮志顿时化为云消雾散,荣华富贵生来具有,何必甘冒大不敬之罪,不禁心灰意冷。 三日来,珊贝勒得言晓岚尽心疗治,恢复行动自如,武功未失,仅子午二时真力必然逆行不顺。 言晓岚道:“暗下毒手之人手法怪异独特,而且宛如水滴石穿,缓慢浸蚀,倘须全愈,当非三年不可。”并传珊贝勒内功,渐减真气浮逆不顺之苦。 珊贝勒衷心大悦,发觉言晓岚胸罗广博,除武功外星相医卜均无不精擅,尤其星相之学谈言微中,问起自身功名富贵寿元子孙如何? 言晓岚大笑道:“贝勒贵为皇亲国戚,妻贤子孝,毕生享用不尽,何问富贵功名,惜贝勒病在小人,傲骨嶙峋,防一步错贻恨终生,宜近君子远奸-,淡泊自如,寿可期颐。” 珊贝勒心神猛剔,笑谢指教,道:“向本爵暗下毒手之鼠辈可曾查出否?” 言晓岚道:“贝勒最好不闻不问,泰然处之,鹤贝勒已查出三人大有可疑,却非主谋,恐系明珠遗来卧底,防打草惊蛇,现仍不动声色,以後藉故拿禁擒交官办以为掩饰。” 珊贝勒颔首笑道:“七弟办事干练,本爵尽可放心。” 言晓岚告辞。 珊贝勒送出言晓岚後,即独自一人前往地底石室。 石室设有巧妙厉害机关消息,仅有耿牛二怪及哈儿知悉,如今这三人均已失去踪迹,不由惶惶若失,既恨不得将他们三人寸磔分尸,又惧三人吐出自己隐秘,患得患失感觉不禁油然泛起。 宫廷侍卫俱已调还,只留下一人常驻珊贝勒府中,珊贝勒暗命府内武师四出探查耿飘牛孙哈儿三人下落,内有一名穿天鼠樊春信步望前门外大街走去,忽闻唤声道:“樊兄,咱们多日不见,兄台可好?” 樊春循声望去,只见是明珠相府武师黄逢亮,忙抱拳笑道:“黄兄,说起来这么些天真是蹙着一肚子慌,咱们爵爷病了,病的挺新鲜离奇的,说病就病,说好就好啦!” “谁说不是,咱们相爷也曾亲自探过病,回来便谈起贵府爵爷病情,大夥儿谈论着,挺新鲜的,看来压根儿就没病,要说是有,那就是大富大贵的病。”黄逢亮笑笑道:“樊兄,咱俩去喝上两盅,小弟作东。” “盛情心领,咱们府里小厮哈儿溜啦,奉命找人,找着即揪着回去,过两日再叨扰黄兄!” “哈儿,说的可是陪侍你们爵爷的贴身书僮么?” “不错,就是他,樊兄时常在外走动,可曾发现哈儿影踪?” 两人正说之间,突感腰眼一麻,立即不省人事……。 口口口 玉狮子横街格格府外车马轿舆,人声嘈杂,府内则冠盖云集,大宴宾客。 这在清莲格格居丧後系头一遭,今儿个可是格格二十二岁的生日,盈门贺客多是女眷,也有成双提对儿,但男的坐了坐就告辞离座而去。 简松逸却未趋贺,在泰亲王府邸後园大宴群雄庆功。 庆的是自耿飘牛孙二人口中得知长江镖局失镖是珊贝勒主使。 献计画策的虽是明珠,但下手劫镖之处却并非淮河南岸,而是运河,不料为珊贝勒探悉,抢先一步指使江南归隐已久之绿林大盗鬼影子阎白枫劫走,本打算不留一个活口,不料天魁星颜中铮武功极高,且更机警异常,临死不乱窜逃向苇荻草丛中,苇荻一望无际接天连天,阎白枫搜觅无着急掖离去,更不料象牙宝珠竟是膺品。 明珠获讯不由惊得呆了,侦骑四出,图谋更紧,务必查明劫镖人是谁,一面又趁机运用搬起江湖能手,翳除异己。 御风乘龙符韶入来笑道:“幸不辱命,珊贝勒府内及明珠府内各有四名威望卓著武帅手到擒来。”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恐为萨磊带来甚多的纷扰,发帖子下去,请萨大人过府饮宴!” 无影刀薛瑜道:“不如亦请副使金满堂来,我等仍避面不见。” “那是自然,吩咐下去外厅摆席相待!”简松逸道:“显而易知,长江镖局失镖真品仅有颜中锋自知,但不知颜总镖头不知为何人所救隐医何处,他不露面更好,恐为别人侦知招来杀身之祸,我等务须抢先一步侦知下落暗中保护。” “少侠说得正是。”神枪谷鸣道:“谷某想来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是明珠权相一党,为今之计,反不如将颜程二府家眷释回长江镖局居住,由易焕堂派人暗中卫护。” 简松逸略一沉吟,颔首道:“谷老之言甚是,反正长江镖局失镖乃权臣争信固宠之谋,太后及皇上均淡然置之不理,认为微不足道也。” 忽见戈什哈匆匆进入,躬身禀道:“陆慧乾陆慧娥兄妹二人来拜望小千岁,神色惶急不安。” 简松逸闻言不禁一怔,知有非常之事,忙道:“速传一席,水阁迎宾,有请陆大侠兄妹二位。” 第十四章 借刀杀人 水阁清凉,矗立池中,翠盖亭参,菡菡盛开,红白相映,飘香万分,令人旷目神怡。 简松逸迎着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进入水阁落坐。 陆慧乾望望简松逸一眼,长叹一声道:“少侠身为靖宝贵宙,如非亲眼得见少侠仁心侠举,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简松逸朗笑道:“在下并非江湖人物,说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谁都有难言隐衷!” “陆某知道,如说少侠不能相信,那世无陆某可以相信之人!” 陆慧娥叹道:“大哥尽说这些则甚,其实小妹在豫章已料出少侠必有特殊身份,不然易焕堂对少侠眼中不时泛出敬畏之色,後经一真神尼与少侠之师玉鼎老前辈曾是旧识,小妹全了然於胸了。 简松逸哈哈大笑道:“陆姑娘不愧为女中诸葛。”倏又容颜一整,正色道:“二位回去须在有意无意间嘱各位大侠对在下慎加防范,谓在下不可信任,如此不但对各位有利,减少无谓的烦恼而且在下尚可省却不少顾忌!” 陆慧娥娇笑道:“少侠无须叮嘱,徐老爷子早就交待过,愚兄妹甘冒奇险而来,为的是展飞虹姐姐身受重伤,群雄均被困在妙-山中有性命之危,对方不知是何来历?” 简松逸早看出陆氏兄妹目中含着忧急之色,闻言倏地立起,暗道:“救人如救火,在下也无法问明详情,二位请告知群雄被困妙-山何处?” “困在妙-山北岸山铁佛寺内。”陆慧乾道:“少侠是否立即前往?” 简松逸道:“二位请先赶回,也许在下等已赶至铁佛寺了。” 陆慧乾兄妹闻言,立即告辞。 简松逸道:“恕不相送。”迳自擅离水阁而去。 陆氏兄妹亦由王府戈什哈带路送出门外,直奔城都。 这条僻荒僻无常,花圃菜哇,住户寥落,陆氏兄妹经过一片菜园子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腾起,瓜棚豆架隐秘处疾闪出八九人,均黑衣劲装,手持兵刃,面目森冷阴鸷,老少不一。 看这八九人身法迅捷,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神光摺摺如电,不言而知均是一身武功精湛高强。 一个瘦长阴冷四旬上下黑衣人冷笑道:“原来陆大侠兄妹竟与泰亲王拉上了线,失敬!失敬!如今我等已势成骑虎,除非陆大侠兄妹喝止同行不作困兽之斗,投顺我们当家的还有一条生路路!” 陆慧乾沉声道:“贵当家的是谁?” “见了面自然明白!” 陆慧娥娇-道:“除非胜了我兄妹二人再说。大哥,咱们冲!” 那黑衣人桀桀发出刺耳狂笑道:“兄弟眼中尚未将你们擒龙手法龙形八剑放在眼中。”倏又面色一沉-道:“上!” 随从一拥而上。 陆慧娥一剑疾挥而出漫天剑影,宛如潇下满空流星,远看一片悸耳锐啸,威势骇人。 只听二声凄厉惨-腾起,剑势之下立时一双黑衣匪徒毙命鲫地,身上被刺了多处剑孔,血如涌泉喷出。 数条黑衣匪徒不禁震慑,纷纷倒跃开去。 为首黑衣匪徒骇然变色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语音未落,面色惨变,似中了暗器望後倒下。 其余匪徒无独有偶,纷纷倒地。 陆氏兄妹不禁一呆,知有人暗助,只听一苍老语声低喝道:“两位还不赶紧去铁佛寺!” 擒龙手陆慧乾抱拳一揖道:“多谢了!”与其妹陆慧娥飞奔而去,途中问道:“九妹,你从何处习来这招剑法?” 陆慧娥娇笑道:“少侠教的,尚未悟彻玄奥,虽仅一招却极难拿准分寸,一正二反,另辟蹊径,舆正宗武学截然不同,难学难练,今日头一遭使出,若反覆施为,必为对方瞧出破绽。” 擒龙手陆慧乾哈哈一笑道:“九妹因何得此异数?” 陆慧娥知其大哥还要说什么?玉靥霞生,娇嗔道:“大哥,咱们快走!” 口口口 奸相明珠虽是权价天下,却心内不无畏惧,忌惮康熙圣明,年岁虽不大,权术之运用不逊於他,辅佐得人,重大朝政多半亲临绝不假手他人,顿感渐渐势孤,不免生出免死狐悲,鸟尽弓藏之感,图谋占篡之意益急。 忽闻府内四个得力武师无故失踪,不由大惊失色,暗暗忖道:“自己在朝内外广蓄党羽以作日後之需,莫非已为侦悉。”不禁机伦伶打一寒噤,忙吩咐近卫快去请萨磊金满堂二人过府饮宴。 不到片刻,萨磊金满堂二人已来到相府。 二人行礼已毕,席间萨磊问道:“相爷为了何事宣召卑职两人?” 明珠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府内四名武师不明不白无故失踪,至今一天一夜未回,请二位过府设法查明四位武师下落。 萨磊望了金满堂一眼,微微一笑道:“禀相爷,相府武师黄逢亮等人下落,卑职业已知悉。” 明珠惊讶道:“他们现在何处?” 金满堂嗫嚅答道:“他们均已绞毙!” 明珠不由惊得呆了,半晌面色佛然怒道:“他们何罪至死?” 萨磊苦笑了笑道:“相爷且请息怒,卑职虽是奉命诛戮,但也经过慎思密虑,为免相爷株连,致遭满门抄斩之罪。” 明珠一听面色惨白,沉声道:“胡说,黄逢亮等又非叛逆通敌,再说焉能牵连在老夫身上。” “事实就是如此!”萨磊道:“相爷可听说过新近有诸葛敬这人么?” 明珠耳目甚众,遍布天下,那有不会耳闻之理,故作沉沉,颔首道:“老夫听说诸葛敬大闹华山,名头响亮。江湖人物自有你等来询其事,与老夫何干?” “并不尽然。”萨磊道:“诸葛敬来历似谜,武功卓绝,形踪飘忽,但他语里句问隐示自称来自相府,身怀相府五狮金牌。” “胡说!”明珠大怒道:“那有此事?你们二入速将诸葛敬擒来治罪。” 萨磊道:“职责所在,卑职自不能抵诿,不过卑职还有下情未曾禀明,相爷可否容卑职禀明。” “好,你说!” “诸葛敬尚未离开京城,就已在卑职严密监视下,派遣三名干练精明铁手卫追踪而下,好不容易在阳曲发现影踪,调动八百满汉精兵,强弩火铣之下诸葛敬无法脱逃,那知诸葛敬显示五狮金牌,并须请抚署副分统领罗如-前往相见。相爷,卑职长话短说,事後才有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及督抚衙内陶恭计擒罗如-之事。”说着叹息一声道:“显然那是反间之计,罗如-供称相爷广蓄党羽,翦除异己,与延平郑氏互通声气,异日以大江南北为界……” “那有此事,老夫公忠体国,鞠躬尽瘁,死而後已。”明珠面色大变道:“罗如-血口喷人,罪该凌迟。” 金满堂接道:“诸葛敬无疑是相爷仇家所遣,相爷仇家是谁,卑职迄今无法查明,但可断言决非前明逆党……” “从何断言非是?” “因为诸葛敬又在妙-山现踪,铁佛寺即是诸葛敬一处巢穴,为江湖人物小达摩江上云,辣手罗刹展飞虹等发现,而予狙击,不料竟被困在铁佛寺内僵持不下,诸葛敬却不敢露面,传讯党羽赶往增援,黄逢亮等四人竟也是诸葛敬徒党!” 萨磊接道:“卑职等不得不断然处置,将黄逢亮四人杀之灭口。相爷如欲查个水落石出,恕卑职无能为力,防事态愈演愈烈,有损相爷清誉,泰亲王说相爷自己以自身力量决能保卫自己,他人岂能越俎代庖。” 言毕与金满堂二人双双告辞。 明珠只道了声:“恕老夫不送。”目送萨磊金满堂二人身影消失後,立即传谕相府高手赶往妙-口铁佛寺…… 口口口 保定府两郊三十里地桑家屯,南街口有家清风酒坊,酒自酿自卖,芳列隽永,卤制小菜,更是风味特佳,十数张座头永远客常满。 那日午夜时分,清风酒坊食客渐渐稀散离去,忽地一条幽灵般地身影闪了入来,连酒保也未瞧清楚此人是怎么走了入来的,忙趋上前去,笑道:“客官……” 他本想已太晚了,该是打烊时分不卖酒食,但一眼望见此人肩头壹柄长剑,悚忽一凛,忙改容道:“要些什么?” “五斤陈年竹叶青,切上几盘你家最拿手的卤菜!” 酒保唯唯而退,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准没好觉睡。” 突然,又是一阵风般卷入两条身影,是一双玄衣劲装佩刀的汉子,即在一张座头相对坐下,高声呼酒唤菜。 一双玄衣劲装汉子敢情是腹中饥饿了,大碗酒、大块肉,狼吞虎咽,不说半句话,肩胸等处似被剑锋割破,可见鲜明血槽,不言而知来此之前与仇家凶恶拚搏过。 半个时辰过去,一双玄衣劲装汉子十五斤酒点滴无存,盘中卷席一空,又唤送酒添菜。 这时店中食客已兴尽而散,仅有背剑人尚自浅酌慢饮。 忽闻一个劲装汉子冷笑道:“咱们平日打雁,今天却被雁啄了眼睛!” “兄弟,别把话说错了,该说今天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来。” “唉,咱们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今儿个才知道凭咱们那点花拳绣腿委实稀松平常。” “检回两条性命已是祖上有德。还有什么好咕咕,谁叫咱们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星展飞虹咧。” 展飞虹之名听在那独自喝着闷酒的背剑长衫人不由一震,目中泛出光芒。 只听得两人仍说下去:“也亏得半路上杀出第二个程咬金来,咱们才算逃出了剑下丧身之罹,那人是何来历咧?” “反正此人武功剑法不在展飞虹之下,未尽全力,也许看出展飞虹这面人多势众,谓须与至友盘邛复仇,约请展飞虹去妙-山铁佛寺印证高下,他若不敌,从此一笔勾销……” 这时,背剑长衫人忽倏起飘落在二人桌前,道:“两位所说的展飞虹姑娘如今何在?” 一双劲装汉子酌情饮酒过量,酒胆壮,毫无胆怯。 “尊驾也认得展飞虹么?她现在已奔往妙-山铁佛寺而去,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诸葛敬。”诸葛敬道:“在下不问两位为何与展飞虹结怨经过,只要知道展飞虹如何会应允赴铁佛寺之约?在下深知展飞虹行事出手一向乾脆俐落,何不就地解决?岂非舍近就远?” “原来是诸葛少侠。”一劲装汉子道:“展飞虹不能不去。” “为什么?” “因听那人说展飞虹其师一真师太现正陷在铁佛寺内,展飞虹能不去么?” 诸葛敬一路追踪展飞虹而来,那知展飞虹等一行折道取径竟追丢了,他有心还要再问这二人姓名来历,何故遇上展飞虹,唯恐又耽误了行程,仅谢了一声,转身回座留下一绽纹银,也不理会坐在门首直打盹的酒保,疾掠而出,径往妙-山赶去。 他轻功身法本高,第二天傍晚时分已自赶至妙-山南麓,只见一片修篁笼翠,眉目皆碧。 迈入竹林小径,蓦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朋友不如及早回头,以免不测之祸!” “在下从不走回头路!”诸葛敬冷笑道:“这妙-山竟有强梁出没,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区区阻止朋友乃是一片好意。今晚有江湖中人在妙-山拚搏,朋友何必无故遭此池鱼之殃。” “这与在下无干,也不伸手强揽是非,不过……”诸葛敬沉声道:“在下这趟妙-山云游是去定了。”说着人已迈步前行。 两声断喝传来,一双人影带起两股寒芒劈至。 诸葛敬哈哈一声朗笑出口,双月剑脱鞘飞出,寒虹只闪得一闪,一双袭来身影-声未出,立即尸分四截,鲜血喷飞,剑势所及,翠竹哗啦啦倒了一大片,威力惊人。 “好剑法。”那语声更峭峻阴冷,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诸葛敬!” “原来尊驾就是诸葛敬,尊驾如是来到妙-山为扬名立万那就可找错了地方!” 诸葛敬朗笑一声,回剑还鞘,飞掠扑向铁佛寺而去。 蓦地—— 一道响箭划空疾啸入云望铁佛寺撩去。 诸葛敬艺高人胆大,明知前途必有险阻,竟不理会,奔向铁佛寺丽去…… 正在此际,铁佛寺内忽冲出一双人影,正是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兄妹二人,立时被五个黑衣劲装人围攻,其中一人沉声道:“陆老师未必能逃出重围,即使逃出求援也无济于事,老朽等虽奉命而来,但无取诸位性命之意,不如束手就缚!” 五人联手,招式辛辣诡异,陆氏兄妹渐感力拙,守多攻少,无法缓开手脚,不道心内暗感忧急。 忽闻一道响箭划空疾啸传来,五人立即疾飘开去,撤招不攻,只听一黑衣人冷森森笑道:“二位请走吧!” 陆氏兄妹大感意外,心知响箭传来必是对方劲敌,但正存希冀之心,双双穿空如电撩去。 这时,一黑衣劲装人道:“洪堂主为何纵他们逃去?” 响箭传来,必有强敌,容老夫迎去强敌,你等分出二人暗随陆氏兄妹之後,瞧瞧他们向何人求助,老夫料测他们必然赶回,准你们便宜行事,觑准时机格杀无论。” 一双黑影倏地腾空望陆氏兄妹去向追踪而去。 洪姓堂主率领两人迎向诸葛敬来路。 诸葛敬飞掠之间,忽去路上火光一闪,爆射一片旗花,并不冲霄奔空,映得须眉毕现,四面篁竹丛中突弓弦乱响万弩齐发,密如骤雨般袭来,不禁大-一声,拔剑挥舞,身形望前冲进。 剑飚如电,挥罩诸葛敬身影,宛如一团光球,箭弩撞上纷纷断折震飞坠地。 光球迅疾无此冲上十余丈,突似见遇阻,转了一转震得後退丈外,只听一声断喝道:“住手!” 竹林间万弩倏止,诸葛敬亦现出身形,执剑在手,目中逼吐森厉杀机。 去径间忽黑影一闪,一个面目阴沉黑衣老者疾掠而至,落在诸葛敬身外丈余停住,阴冷目光注视着诸葛敬脸上,道:“原来你就是诸葛敬!” “不错。”诸葛敬朗声答道:“在下正是诸葛敬。” 黑衣老者点点头道:“西岳华山之事,老夫已有耳闻,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奉劝尊驾还是回头的好。” 诸葛敬冷笑道:“除非阁下胜过在下手中剑,否则在下决不回头。” 老者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总是逞强,诸葛少侠,如老夫料测不错,少侠必是得自风声赶来铁佛寺相救展飞虹的是么?” “不错,正如阁下之言。” 黑袍老者不禁笑了一笑,道:“其实你赶去,反倒误了展飞虹性命。你不去,展飞虹等则可安然无恙。” 诸葛敬不禁一怔,说道:“这话何解……” “无他!”老者答道:“老夫来自官府,奉命办案,除非少侠已知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锋下落,老夫即相偕少侠入得铁佛寺与展飞虹相见。” 诸葛敬一听不禁愕然,忖道:“自己下山时,两位恩师一再告诚,除非事前已得允准,不准与官府中人正面为敌,再须独自一人行道江湖,扬名立万,在侠义道中广获盛誉,此次离开华阴,已得雪鹫传讯,允自己暗中相随展飞虹一行,藉机结识。” 此事矛盾异常,不禁心生踌躇。 黑衣老者道:“少侠决定如何?” 诸葛敬道:“在下不知颜中铮下落,展飞虹姑娘谅亦未必知情。” “少侠与展飞虹过去旧识亦或新知?怎么她未必知情?” 此话不由把诸葛破问住。 诸葛敬机智异常,反问道:“在下何能信任阁下这官府中人?” 黑衣老者不禁哈哈狂笑,良久乃止,正色道:“其实,老夫不必与少侠多费唇舌,方才你杀害两人就有杀官拒捕之罪,姑念不知不罪,你认为你剑法旷绝,无敌天下就无人奈何你么?”说着缓缓撤着肩後壹柄点穴镢,冷笑道:“你如胜不了老夫这柄点穴镢,敢否随老夫去到九城兵马统领衙门领罪?” 一言入耳,诸葛敬不由锐气全消,略一迟疑道:“如在下胜了又将如何?” “你决胜不了。”老者道:“你如胜了,自然你一定要去铁佛寺。那么你恐脱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诸葛敬不禁气馁,道:“展姑娘现在如何?” “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老者道:“将来展飞虹也能活得好好的,老夫绝不会为难她,案情总有真相大白之日。” “好,在下不去铁佛寺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尚要领教三招,无论胜败,在下掉首就走。” 老者微微一笑道:“看来年轻人还是免不了争强好胜之念,请!” 诸葛敬陡的一招“投鞭断流”挥出。 剑中高手讲究快、狠、准、变、奇,他那一式攻到中途必变化诡异,辛辣狠准。 那知老者出镢比他更快,诸葛敬剑未到中途,点穴镢已自点实双月剑尖,叮的一声火星进冒。 诸葛敬只觉震得虎口酥麻,不禁心神一凛,暗道:“好快!” 对方点穴镢竟连绵不绝攻来,但见镢影万点袭向自己周身要害重穴。 高手过招分毫之差胜负立判,诸葛敬一式卧看云飞身形倒窜出去,道:“你我後会有期。” 黑衣老者也不追赶,屹立如山,目送诸葛敬身影掠下山去,嘴角泛出一丝阴谲笑容。 一个黑衣抱刀汉子在竹林中闪出,躬身道:“洪堂主好快的镢法,姜是老的辣委实一点不错。” “不!”黑衣老者摇首道:“虽只一招,老夫却瞧出诸葛敬剑法之快并不比老夫慢,只是他盛气一馁,便影响他出招慢了一点,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逆料。” “那么洪堂主为何不趁胜追击,永绝後患。” “杀了一个诸葛敬,必有第二个诸葛敬,我等志在颜中铮的真正下落,所以有意纵使擒龙手陆慧乾兄妹逃去求援,何能妄杀结怨树敌?” “万一他们援手赶到咧?” “在援手赶到之前赶紧撤离。” “这又为了何故?” “攻心为上,如此一来,颜中铮为免武林中人为他无辜殃及,必自动现身露面。”黑衣老者右手一挥,接道:“走,我们回到铁佛寺去。” 铁佛寺静静地立在夜色沉沉中,寺外弃尸多具,黑衣老者来到後指挥隐伏暗处的匪徒清除尸体。 一条矫捷人影飞掠而至,躬身道:“洪堂主,是否大举侵袭,为死难舵主复仇雪恨。” 黑衣老者冷笑道:“李舵主,侵入後你打算将他们统统杀死即可复仇雪恨了么?我等奉了令主之命就是为的要杀死他们么?” 李姓舵主不禁目露惶恐之色,道:“属下不知令主真正用意?” “如非王舵主恃强先出手,也不会为展飞虹剑下丧生如许人众。”黑衣老者冷笑道:“虽说展飞虹身受重伤,其余的随便那一个无一难惹辣手,若要硬拚,本座并无胜算在握,何况有悖令主意旨。” 李姓舵主再也不敢说话,身形疾跃落入殿角隐暗中。 黑衣老者暗暗太息一声道:“幸亏令主尚有一真贼尼拿在手中,假以时日不怕展飞虹不俯首就范,或可使颜中铮自动露面。” 繁星满天,夜风凉劲,黑衣老者衣袂飘飞,屹立仰面,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又是一条黑影疾闪而现,落在黑衣老者身前,低声道:“洪堂主,属下等潜入寺内,不少兄弟均遭这些老鬼击成轻重伤,似如此僵持下去,恐夜长梦多。”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命你们声东击西,一接而退,扰惑他们心志使疲於奔命,如此才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怎知你等竟恃勇出手,他们无一不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之辈,你当他们不堪一击的么?” 那人答道:“他们也受创不轻,不如一鼓作气必能一网成擒。” 黑衣老者沉声道:“本堂之意,传令下去,速撤出妙-山。” 那人闻言不禁愕住。 “快去!” 远处忽飘传过来一声凄厉惨。 黑衣老者心神一震,喝道:“速撤!”一鹤冲天而起,循着惨-传来方向扑去…… 四面八方不时传来一声两声惨-,凄厉宛如巫峡猿啼,飘回夜空,不忍卒闻。 黑衣老者落入修篁翠竹中,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现出一个背剑蒙面黑衣长衫人。抱拳笑道:“洪堂主别来无恙?” 洪姓老者不禁一怔,只觉语音甚是陌生,沉声道:“尊驾是谁?何不现出本来面目?” “在下自识得洪堂主,但洪堂主却不识得在下,何必多此一举?”蒙面人答道:“洪堂主,你把华山一真神尼下落告知在下,在下也可放你一条生路。” 洪姓老者面色一变,迅将点穴镢掖在手中,喝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今日老夫要大开杀戒了!”点穴镢疾点而出。 那知蒙面人肩头长剑竟脱鞘飞出,後发先至,“索”的声响,点穴镢如腐迎刃般削落半截。 洪姓老者已感寒气危肤若割,情知蒙面人是柄千古神兵,发现点穴镢被剑削断,不禁亡魂丧胆,身形一仰倒窜出去丈外。 却不料剑芒卷体,只闪得两闪,洪姓老者闷哼出声,人穿向竹林深处逸去。 蒙面人还剑回鞘,一旁闪出一条黑影,道:“少侠,御风乘龙符韶老弟现已追踪而去,当不难寻出他们巢穴。” 那蒙面人不言而知是简松逸。 “薛老,那洪姓堂主身体上有五处剑创,右足足筋虽未挑断,但半月兼旬微跛不良於行,符老师一人追去似势单力薄……” 薛瑜答道:“少侠放心,还有神枪谷鸣随往。” 简松逸微喟一声道:“我等入山之前擒住匪徒两人逼问来历,只知听命於洪姓堂主,平日只是以舵为主,有事则堂主传讯命所属各舵主某处会齐,可想而知连堂址均秘密异常,何况总坛?” 薛瑜道:“少侠但请放心,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愿如此。”简松逸颔首道:“一真神尼真的落在匪徒手中,此事谅委实棘手,倘应付不慎,必引起一场滔天风波。” 薛瑜笑笑道:“救人要紧,少侠先请入寺内治疗展姑娘之伤,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尽其在我而已。” 简松逸抱拳一揖道:“那么一切均偏劳薛老费心了。”转身掠往铁佛寺而去。 无影刀薛瑜低声道:“夏老。” 竹林深处闪出乾坤醉客夏衡。薛瑜道:“那诸葛敬尚徘徊在山下逗留不去么?” 夏衡轻笑一声道:“诸葛敬尚未死心,稍时自有蒲兄令兄易容扮成耿飘牛孙的二怪将他引往小清凉山绝顶而去。” 薛瑜点点头道:“烦请夏老传命萨磊金满堂二位大人,在擒龙手陆慧乾兄妹二人未曾赶回铁佛寺前绝不可露面,小弟料测明珠相府我师必随後赶到,那时才能露面喝阻相府来人。” “不必麻烦了。”乾坤醉客夏衡答道:“萨磊金满堂二人已奉有少侠之命,我等两人不如趁此搜觅尚有无匪徒残余潜伏者。” 薛瑜道了声好,双双腾空而起。 须臾,一条身影疾落出薛瑜原立处,现出来人身影正是诸葛敬,只见他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竹林内不时发现匪徒尸体,看来展飞虹等人有援手赶至把匪徒歼毙击退,自己是否该去铁佛寺内舆展飞虹相见?” 踌躇良久,决定入寺探视。 只闻一声断-道:“站住,无用的蠢材!” 语声稔熟,入耳心惊,别面循声望去,只见耿飘牛孙二老面寒如冰立在两丈开外远处。 诸葛敬不禁大喜,忙道:“恩师,您怎么来了?” 牛孙沉声道:“还不速回!” 语吾未落,耿牛二老双双腾空而起。 诸葛敬慌不迭地冲震奔空,瞬眼身影疾杳…… 口口口 铁佛寺内一片漆黑,沉寂若水。 简松逸率领两婢两仆走至室外,婢女一手提着一只盖盒,仆随却肩挑着箩筐,甚为沉重,只看扁担望下弯垂,即可想而知不轻。 只见简松遥停身止步,朗身唤道:“徐老爷子在么?” 须臾,只闻殿内传来长声苍宏大笑道:“是简老弟么?快请!快请!” 殿内红光一闪,己然点着一支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 简松逸飘身走入,只见铁胆孟尝徐三泰偕斗通臂猿倪凤子,小达摩江上云,一字慧剑丁源,紫面韦护东方旭迎来。 徐三泰等人衣履残破,神态疲惫,不言而知经过一场凶险拚搏,忙道:“展女侠现在何处?” 东方旭道:“现在静室,内脏受伤甚重,老朽陪少侠入室。” 简松逸歉然道:“在下接讯来迟,内心甚感歉疚……” 话声未了,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双双忽疾掠而入。陆慧娥道:“想不到少侠竟此我们先行赶至。” 简松逸向一双男仆道:“诸位老爷子想必腹中饥饿了,你们把酒菜端出。”说着向陆慧娥双拳一抱,接道:“有劳陆姑娘带路救治展女侠。”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少侠请!” 简松逸领着一双女婢,随着陆慧娥身後走向静室。 口口口 展飞虹独自一人躺在禅房卧榻上,拥着一袭薄被,闭合双眼假寐。 榻前一盏油灯,在唇黄光芒映射下,显得玉容憔悴,苍白纤弱,她正思绪潮涌,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呈现眉际,忽闻陆慧娥娇笑道:“展姐姐,你看谁来了?” 展飞虹不禁芳心一震,暗道:“莫非是他来了么?”启开双眸。 那不是日夜系念的简松逸是谁?忙道:“陆妹子,快扶我起来。” 简松逸道:“无须,展姑娘伤势感觉怎样了?” 展飞虹玉靥不禁一热,道:“多谢小侠关注,已服了几位大侠随身独门灵药,感觉好多了。” 简松逸微微一笑,伸手抓起展飞虹玉臂,三指搭在腕脉上。 展飞虹内脏受伤,只仗徐三泰等人独门伤药保住性命,与常人无异虚弱无力,常感头晕,此刻只觉简松逸指触处奇热加灼,一股热流循穴攻向内腑运行周天。 只见简松逸左手两指-着一粒赤红如火,清香扑鼻丹药送入自己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顺喉咽下,展飞虹还未及出言致谢,已被简松逸点了哑穴…… 口口口 妙-山下火把通明,一队除的满汉精兵来回巡戈着,如临大敌。 南麓山口外只听一阵加雷奔马蹄声传来,虽在深夜,星光映照下,依然隐隐可见一片尘土飞起,黑压压多达廿余骑。 为首骑上人发现山口灯火明亮,人骑惶惶,不禁惊噫一声。 马行本快,转眼已奔近山口,火把映照下现出大内铁手侍卫统领萨磊,寒沉着脸,森厉目光注视着来骑。 骑上人一见萨磊纷纷滚落下鞍,躬身抱拳为礼。 萨磊道:“你等来迟了一步,诸葛敬已无踪影,匪徒亦已远扬无踪,萨某刻在搜山,瞧瞧是否还有残余匪徒潜迹,请上覆相爷,萨某已发下铁手论令,若发现诸葛敬等匪徒踪迹,全力围捕,如能擒获,自当解交相爷发落。” “多谢萨大人。”为首一名长髯武师抱拳问道:“蔡某有事相求,请问黄逢亮等四人因何罪处死?” 萨磊面色一寒,冷笑道:“萨某奉了相爷之命如此处置,蔡老师不妨回去问相爷就知实情,其他恕萨某无可奉告。” 蔡姓武师也面色一沉,厉声道:“萨大人,你这是推托之词,明明是以已身之罪诿过於黄逢亮等四人杀之灭口,别人惧你萨督使,蔡某却未必惧你,倘不交待个明白,你这督使尊爵未必坐得安稳。” “大胆!”萨磊厉声大喝道:“还不统统与我拿下!” 在萨磊身後忽掠出八名铁手侍卫,一拥上前。 蔡姓武师哈哈狂笑道:“萨磊!你能杀害黄逢亮四人,却未必杀得了我等,蔡某倒要瞧瞧如何发落蔡某。” 相府武师毫未反抗,纷纷束手就缚,均面泛冷傲谲笑。 萨磊立时与一名铁手侍卫附耳密语数句。 那名侍卫转身向铁佛寺飞掠而去。 片刻,侍卫领著泰亲王府内史孔廷芳走来,一言不发,交与萨磊。 萨磊喝道:“将蔡金彪推上!” 一名侍卫押着蔡金彪步向萨磊之前。 萨磊笑了一笑,低声道:“蔡金彪,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本爵心黑手辣!你瞧瞧这是何物?” 蔡金彪先还傲然不屑冷笑,及至瞧清牌剑字迹,不禁突然变色,双膝跪地,叩首如蒜道:“小民有目无珠,斗胆冒犯,请念在相爷面上乞恕蚁命。” 同行武师眼见此情不禁大惊失色。 萨磊冷笑道:“一个相府奴才,竟敢狗仗人势,目无法纪,辱骂朝廷大员,可见平日仗势横行,为非作歹,不杀一儆百,纪纲何在?来呀!将蔡金彪斩了。” 一名侍卫手起刀落,右脚猛剔,只见蔡金彪一颗头颅被踢出两丈开外,颈中血喷如泉。 相府武师不禁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 萨磊将牌剑恭敬的泪还孔廷芳,道:“将蔡金彪尸体装棺盛敛及其余的人均暂留置在统领衙门具结候释!” 这是一条妙计,固然杀鸡儆猴,那只猴却是权倾天下的“明珠”。 口口口 铁佛寺中僧侣均避入地窖内,如今为防江湖中人事後到来探询纠缠,故暂由铁手侍卫移置於他寺内一月。 客房内摆着两席盛宴与群雄压惊,灯火如昼。展飞虹一觉醒来,只感身心舒泰,精神体力一如往昔,知已痊愈。 房内悬着两盏宫灯,一双女婢含笑侍立榻前,却不见简松逸及陆慧娥影踪。倏地坐起诧道:“陆姑娘他们呢?” 一女婢嫣然笑道:“他们均在客房内饮宴,婢子奉命於展姑娘醒来,服侍换衣梳洗。” 展飞虹虽急欲与群雄相见,但这等狼狈模样,委实无法见人。笑道:“那就麻烦两位姑娘了?” 展飞虹刻意打扮,显得人比花娇,走入客房後,只见群雄欢饮谈笑,却不见简松逸何在,不禁芳心一颤。 群雄一见展飞虹,纷纷起立问询道好。 陆慧娥娇笑道:“姐姐请坐,速进食物,天色不早即将破晓,咱们便即离开铁佛寺。” 展飞虹落落大方道:“为何简少侠不见,救命大恩终须恩谢!”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人家简少侠为了令师之事,劳碌奔波,接到飞讯即行赶去。” 展飞虹诧道:“难道少侠已探明家师下落了?” “没有!”徐三泰摇首叹息道:“我等陷身铁佛寺的,尚不知是何来历,只知是一洪姓堂主为首,展女侠就是伤在此人手中。简少侠为了探出令师下落,故意纵之离去,多人追踪其後。” 小达摩江上云道:“徐老不觉得恐系骗局么?” “不论是否为骗局,他们目的均志在诱使颜中铮露面现身!” “如此说来!”展飞虹道:“家师未曾被匪徒诱擒的了!” 江上云道:“那到未必,江湖中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令师必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展姐姐!”陆慧娥道:“你如信服得过简少侠,那就不必多问,反正再急也无用,快吃吧 !天一亮我们立即要上路。” 通臂猿倪凤子早就去展飞虹面前-满了酒,举杯数饮,问长问短,忽庄忽谐,有无数话题,使展飞虹不便拒绝回答。 天色渐现曙光,门外忽走入一个差役模样老者,向徐三泰略略抱拳道:“寺外有人自称乃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之人,求见徐老爷子及诸位大侠。” 徐三泰面色一愕,忙道:“有请!” 差役领命趋出,片刻领着果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徐三泰快步趋迎,宏声大笑道:“程老弟别来无恙,老朽等正要离此赶往京城,老弟如无急事,何妨结伴同行,途中再叙别後经过如何?” 程乃恭本有事而来,闻言正中下怀,忙道:“在下求之不得,正欲向徐老爷子讨教!” 徐三泰转身向紫面韦护东方旭暗示了一眼色,道:“我们走吧!” 东方旭心知徐三泰之意,皆去铁佛寺,防程乃恭闹出破绽,有些事仍不可向程乃恭明言。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 陆慧娥牵着展飞虹向门外走去。 展飞虹道:“陆妹妹,静室内还有一双女婢,她们……” “她们已回去了!”陆慧娥笑道:“日後尚有见面之时,展姐姐见到了简少侠,自会又见到 了她们。”说着又道:“途中小妹要告知展姐姐一件事,不过……” 展飞虹察觉陆慧娥神色郑重,诧道:“不过什么?事关重大么?” 只见陆慧娥牵过两骑,笑道:“不过非须展姐姐誓言守秘,否则小妹守口如瓶。”说着一跃上鞍,鞍绳一抖飞驰而去。 展飞虹娇笑一声,飞跃上骑追上。道:“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会问你大哥。” 陆慧娥道:“我大哥不知,问也是白问!” 二女骑下竹林小径,渐隐入碧丽浓绿中…… 玉狮子横街,清莲格格府内,简松逸独自坐在书房内,剑眉浓皱,不时发出长吓短叹。 “有什么好叹气的?”书房外人影疾闪而入,正是庆嬷嬷;一双老眼望了简松逸一眼,道:“老婆子知道你的心事,还不是为了展飞虹、陆慧娥两位姑娘。” 简松逸道:“庆嬷嬷别胡乱猜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那是你情虚所致,处处躲去她们,反而自乱脚步,倒不如胸怀磊落,不避男女之嫌,更为亲近,与你身负重任稗益不少。” “我岂不知,只是……” “格格早就知道了,大可不必顾忌!”庆嬷嬷说时面色微变,冷笑道:“千面老鬼,你鬼鬼祟祟藏在外面何故?” 说时千面佛蒲敖飘身走入,冷笑道:“千面佛就是千面佛,老朽一向与鬼无缘,不怕老朽总有一天扮作你庆嬷嬷模样,搞得你窝里反!” 庆嬷嬷冷哼一声这:“你以为你易容之术独步武林,装龙肖龙,扮虎像虎,难辨真伪,你如不不惧失去脑袋,就请不妨一试!” 蒲敖略略沉吟,摇首道:“只要少侠不在场的话,老朽当然敢扮作另外的庆嬷嬷,否则老朽决决不敢轻於尝试!” “原来你也怕死!” “不!”蒲敖摇首答道:“老朽并不怕死,失去脑袋倒是真可怕的事!” “别胡扯了!”庆嬷嬷笑道:“老婆子尚有事在身,你们谈谈吧!”言毕走出书房而去。 蒲敖道:“少侠,老朽与佘凤叟二人,将诸葛敬引向小清凉山绝顶,什么话也没说,命诸葛敬前往南海离珠岛寻获一本离珠真经,去途之上,多做点侠行义举大快人心之事。” 简松逸朗笑道:“只有蒲老才能想出这绝妙好计!” 蒲敖摇首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少侠运筹惟幄,决胜千里之外,使老朽钦佩不已 !” 房外突传来一声大笑道:“能使蒲老儿钦服的五体投地的,也只有少侠一人。”语声未落,无影刀薛瑜已迈入房内。 千面佛蒲敖两眼一瞪,道:“难道你不服么?” “谁说薛某不服来啦!”无影刀薛瑜笑笑道:“少侠,叶金彪之死,果予明珠当头棒喝,其余武师释回相府哭诉明珠之前,明珠仅说了声叶金彪该死,立即觐见皇帝,言老儿随侍帝侧,明珠察见皇上面色不善,心生畏惧,不敢晋言,叩辞而退。” 简松逸道:“明珠此贼本欲奏准皇上,调集满汉精兵及闽浙水师,大举进袭延平郑王,克复 台澎金厦,幸亏太后昨晚向圣上言说,攘外必先安内,暗示太行唐九渊为例,其余之处,强梁出没更不必说,唐九渊如内无支援,怎能如此猖狂。” 蒲敖笑道:“皇帝虽年少,心内却甚为明白,必知太后话中用意,看来明珠授首为期必不远矣!” 薛瑜颔首道:“延平郑王藉此得已苏息,此乃炎黄世胄之福,亦为少侠之功。” 简松逸摇首慨叹道:“在下岂敢言功,此乃天命也!” 薛瑜忽道:“少侠知道么?程乃恭也去了妙峰山,现舆徐三泰等结伴投宿在大通客栈内。” 简松逸颔首道:“在下已蒙萨督知会,程乃恭一举一动均在萨磊金满堂严密监视中,尚有匡残彭纶二老暗中相助,程乃恭阴谋诡计必无法得逞,看来我等又要远行在即了。” 蒲敖说道:“少侠又要离京么?” “不久,符韶谷鸣两位大侠必有消息到来,在下认为洪姓老者与颜中铮失镖必有重大牵连,我等非须追踪其後,才可水落石出,但程乃恭亦有可疑,他为何消息如此灵通?” 薛瑜道:“老朽也有此意,少侠不去大通客栈么?” 当然要去,俟符韶谷鸣两位大侠消息来后,再去大通客栈不迟,两位辛苦回房休息,说不定何时又要劳驾咧!” 蒲敖薛瑜两人双双告辞。 简松逸默然忖思片刻,步出书房而去…… 口口口 大通客栈一个店黟匆匆忙忙跨入一所独院,高声道:“那位是豫章长江镖局程乃恭副总镖头?” 独院厅门虚掩着,厅内谈笑闹热之声不绝。 忽见程乃恭走出问道:“为了何事?” 店夥躬身道:“回程爷的话,店外来了大内侍卫统领衙门官差,说是萨大人须请程爷去衙门一-!”神态恭敬无比。 程乃恭不禁一怔,道:“那官差还在么?” “命小的传话,他已回衙去了!” 程乃恭谢了一声,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出,飞骑驰离大通客栈,转入横街。 蓦地,忽闻骑後传来人声道:“程爷!” 程乃恭别面後头,只见匡残立在骑後,不禁大惊失色,下骑抱拳朗声道:“匡老,怎么留在京师?” 匡残道:“华山之事已了,尚留在华阴则甚!老朽在宣外鸿运酒栈等你,程爷想必是去见萨磊,你我不见不散!” 程乃恭心头一惊,道:“匡老怎知程某去见萨磊?” 匡残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掉面疾行而去,走向宣武门外鸿运酒楼。 京师人烟辐辏,人来人往,熙攘不绝,宣外大街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只见匡残进入鸿运酒楼後,多臂魔神彭纶也接踵而入。 两人似是故友旧知不期而遇,但各要了一间雅房,等候朋友叙宴,两房之间仅一屏之隔,谈话甚为方便。 多臂魔神彭纶道:“匡兄,小弟方才来鸿运酒楼途中,曾遇上甚多江湖同道……” “什么同道?” “凶神恶煞,无恶不作之徒!” “他们是有所为而来?” “不错!似为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耸涌来此作案,坚邀小弟共事,但未明言。” “彭兄似应加此做……”接下去话微不可闻。 良久,只听多臂魔神彭纶道:“小弟遵命!所以邀约他们来此饮宴。” “什么时候?” “等匡兄舆程乃恭晤面之后,再命小二持帖前往他们住处邀宴。” “好!” 窗外忽投入一细小石粒,拍的一声坠向桌面。 匡残知程乃恭正至鸿运酒楼外,拂除石粒,继举杯饮尽杯中酒,执起酒壶又满满-了一杯酒。 门外忽响起店小二语声道:“匡爷,程爷驾到!” 匡残哦了一声道:“有请!”长身立起。 程乃恭正掀帘走入,身後紧跟着店小二。 匡残道:“赶紧上菜!” 俟店小二退出,二人坐下,匡残道:“程副总镖头为何回来得如此之快?” 程乃恭道:“萨磊没有问什么,只问失镖与颜中铮有无下落,更谓此乃江湖之事,与官府并 无瓜葛。” 匡残诧道:“这就奋了,不是赣抚严比三月之期么?” 程乃恭长叹一声道:“萨磊说得也对,原托镖物主原是朝中之吏,却现已致仕“明珠相爷”则碍於情面,再生一计使引起江湖纷争,但眼前情势有变,明珠自身也焦头烂额,无法自保,象牙宝珠虽价值连城,究属民间之物,因此官府甚多碍难!” “即然如此更好,程副总镖头已无头忌,可放手施为。” “话不能如此说。”程乃恭叹气这:“萨磊已下令释放颜总镖头及程某家小,返回长江镖局旧居,看来程某又有後顾之忧,非赶回豫章不可。” 匡残略一忖思,道:“风闻含鄱口之约乃属骗局……” “不!是一恶毒无比的阴谋。”程乃恭冷笑道:“但是程某至今尚不明白究竟!” “真不明白么?”匡残笑笑道:“总有一天会云开月明,水落石出,含鄱口後这些日子来,程副总镖头往何处去了?” 程乃恭那还不能听出匡残语含机锋,自己安排的危肃,杜秋藻等人,不明不白地失去踪影,不言而知自己阴谋定有人察觉从中破坏,却又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更苦於无法向匡残明言,当下苦笑一声道:“程某真的不明白,邀约助拳的同道赶至星子,却又到时转回原处,程某赶去询问其故,推讶接奉不明人物示警,含鄱口之约乃是骗局。唉!往返奔波,徒劳跋涉,是以赶去华阴,竟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正好,保全了程副总镖头一条性命。”匡残冷笑了笑道:“匡某也差点断送了一条性命!” 程乃恭大感惊异道:“难道匡老也参预了猝袭琼花崖么?” “未曾。”匡残摇首答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匡某须待摸清了底细後,才采取行动,,那知西华子竟私用自用抢先一步,一致全军覆没,那暗助一真贼尼之人,武功委实高不可测,匡某那晚独旨一人,意欲摸清攻退琼花崖路径时,险被那人发现……” “那人是何形像?” “黑衣蒙面,无法分辨。” “匡老知道么?”程乃恭冷冷一笑道:“一真贼尼虽在琼花崖逃脱,却又落入别的凶邪手中。” 匡残故作讶异,诧道:“真有其事?” “程某句句实言。”程乃恭-出妙峰山铁佛寺,展飞虹等群雄被困之事,接道:“程某正欲问明始末经过,恰好萨督使来请,徐三泰现寓大通客栈!”说着长身立起,面泛苦笑道:“程某现已陷身维谷,进退两难,意欲赶返南昌探视家小,又欲相随徐三泰他们查明失镖及颜总镖头下落,不知匡老近来曾接获指示么?” 匡残道:“像断了线纸鸢般,未获半点指示,匡某已不知何去何从?” 程乃恭略略沉吟,道:“匡老现住何处?” 匡残明言居处。 程乃恭抱拳一拱道:“看来,徐三泰等这一两天内尚无离开京城之意,程某也须小作勾留,程某必来拜望。”言毕告辞而出。 匡残把程乃恭送出鸿运酒楼後,又回座之际,只听邻室多臂魔神彭纶冷笑道:“好一个狡滑 的程乃恭!” “莫非他所言不尽不实?” “匡老,请想想看,你在南昌宝祥兴钱庄,不是程乃恭指示你去华阴暗杀一真老尼么?” “不错!” “怎么他还问你奉到了指示没有?岂非自相矛盾,分明他内心遇上了极为棘手不解的难题。” “彭兄,你倒诱说看!” “匡老,你再想想看,程乃恭为何在妙峰山事实这个节骨眼上赶去,难道他消息更比少侠灵通吗?少侠如非陆氏兄妹赶去求援,迄今尚在鼓中。” 匡残恍然大悟,诧道:“彭兄是指程乃恭实乃主谋劫掳一真老尼?” “说他是又不是,说他不是又是,这正是他内心混乱之故。” “这话怎说?” “匡老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彭纶叹息一声道:“程乃恭也不识劫掳一真老尼这帮凶邪,而是这帮人拉上程乃恭的。” “对极!”门外忽迈入千面佛蒲敖,道:“彭老儿推测得一点不错,非但少侠对程乃恭已起了疑心,而且大通客栈内,陆慧娥亦舆彭老儿一样猜测。” “真是後生可畏!”匡残摇首苦笑了一整。道:“蒲老是何时来的?” 蒲敖笑道:“老朽闷得发慌,意欲出外溜溜,正好陆姑娘命人送信与少侠,就是为了心疑程乃恭之事,老朽交舆少侠後,即出外随兴而游,却无意在酒楼门前瞧见匡老兄送出程乃恭,因此 酒兴大发,意欲叨扰匡老一杯。”继又诧道:“为何与彭老儿隔邻而坐?” 匡残忙言其故。 千面佛蒲敖目中暴射怒芒,击掌一拍,冷笑道:“唐九渊也委实太胆大妄为了!” 彭纶隔邻答道:“此乃人之常情,唐九渊因屠灵罗如桌之死,又被迫订城下之盟,官军虽已撤走,却无异网中之鱼,随时都有陷身围圄之虞,明珠当然不愿失去此一得力臂助,除非拔去萨磊,金满堂两个眼中钉外,则无法明目张胆护着唐九渊。” 蒲敖略一沉吟,道:“蒲某现有借刀杀人之计,不知可行否?” 多臂魔神彭纶疾闪而入,道:“蒲老,借何人之刀?” 蒲敖道:“程乃恭!”继低声如何施展借刀杀人之计。 彭纶疾趋而出,命小二持帖前往邀宴。 蒲敖忽似察见有异,倏地穿-如电掠下楼去。 只见鸿运酒楼内,神色勿徨走出一獐头鼠目,身着长衫汉子。 蒲敖迎上前去,伸手一拍獐头鼠目汉子肩头,哈哈大笑道:“老弟,咱们久未晤面,到何处去了?走!咱们好好喝上两盅。” 獐头鼠目汉子神色大变,却又无法出声,身难由主的被蒲敖带入鸿运酒楼内…… 口口口 大红门外疏疏落落二十余家民户,由於傍官道很近,树荫下搭架张棚,壶酒及零食吃嘴,肩挑负贩行经该处,总要歇歇褪,生意倒也不恶。 这二十余家民户自成村落,村口上却有一家小客栈,多半是苦哈哈们投宿打尖,只门檐上悬 着一方木牌,想是年代久远,污黑陈旧,字迹模糊不堪辨认,反正熟人熟客,熟门熟路,招牌换新未免多此一举,将就将就用着吧! 夕阳西下,天边霞彩绚丽,清风徐来,暑气渐收。 蓦地,官道上传夹一阵奔马蹄声,带起黄尘滚滚,只见四人四骑风驰电掣奔向村口外客栈门前停下,叵紧在门前白杨树干上。 这四人未带兵刃,都一袭土布短装,四十左右年纪,宛如常人,却眼中不时露出阴狠之色,一笔而知并非良善之辈。走进客栈川堂,只见店中一张白木桌上,大刺刺地坐着一个方面大耳、肩披钢刀长髯老者正自酌自饮。 那老者一见四人走了入内,缓缓站起道:“四位回来了么?请坐!” 为首一人面色一变,道:“我等与阁下素不相识……” 老者不待话了,即抢口接道:“四位不是关东四狼么?如老朽料测不错,尊驾必是四狼之首飞天狼孙宏,老朽程乃恭!” 程乃恭之名已传遍武林,关东四狼焉有不知之理,孙宏面色一变,道:“原来是程副总镖头,失敬!但不知程副总镖头怎知我等在此?有何见教?” 程乃恭道:“程某是从黄鲤朱大宝口中得知!” 孙宏不禁面色大变,道:“朱大宝现在何处?” “现在侍卫统领萨大人处作客。” 此言一出,关东四狼数都面面相觑。 孙宏诧道:“阁下是说朱大宝被萨统领擒走了么?” “还不都是一样,作客比较好听一点。”程乃恭笑笑道:“朱大宝说四位来到京城,准备做一票大买卖夕意欲嫁祸於程某,还说四位与长江镖局失镖有关,至少参预了当日劫镖!” “满嘴胡言,还不与我杀了!” 只见一狼迅窜在门角取出一袋,袋内四项兵刃一一抛向其余三人接住。 程乃恭微笑道:“四位最好不要动手,店外满布大内高手,听程某之劝,不如束手就擒,实话实说,还有一条生路。” 忽闻门外传来冷笑声:“程副总镖头,咱们大人说要活的,不要死人。” 关东四狼闻声知已被围,气势为之一挫,孙宏道:“程副总镖头,-有头,债有主,不能含血喷人,咱们四人与长江镖局毫无牵连,再说准备在京城作上一票大买卖,更是无稽之谈,捉贼要赃,随便安上一个罪名,便可胡乱抓人。” “朱大宝是这么说的,程某也是将信将疑,故先礼後兵,四位请吧!” 孙宏阴恻恻一笑道:“朱大宝在此大洪门地面上是条混混,根本不知咱们四人来历姓名,只拿钱办事而已!” 程乃恭显然不愿将话题扯得太远,问朱大宝办什么事,笑笑道:“四位谅不知朱大宝虽是地面混混,却是衙门内眼线!” 关东四狼忽回刀齐挥,猛向程乃恭劈去。刀势猛厉已极。 程乃恭肩上钢刀亦脱鞘而出,一招“栏江截斗”迎向四刀,只听当啷啷一声,将攻来刀势悉数震得飞了开去,自身刀势仍自挥下。 惨-连声中,关东四狼斗大头颅个个离腔飞起,血涌如泉,倒地毙命。 程乃恭不禁猛然呆住,暗道:“关东四狼在江湖中卓著凶名,武功未必如此不堪一击,自己一个收势不住也不能均毙命刀下,分明动手之间遭了暗算!” 一念及此,连想到九尾蝎姜翰林蝎尾针,不禁面色变得苍白无神。 忽见店外掠入一条身影,见状亦不禁怔住。 程乃恭认出来人是萨磊手下铁含光,道:“铁大人……” 铁含光皱了皱眉道:“程副总镖头,萨督使要他们活口,怎么竟把他们杀了?” 程乃恭面泛苦笑道:“程某也不明就里,心疑四狼在死前已遭了暗算!” 铁含光面色陡地一冷,沉声道:“店内仅有程副总镖头一人,为免殃及无辜事前均已遣离,店外已布满得有十八名大内高手,无异天罗地网,即使一只苍蝇也难飞入,莫非程副总镖头是杀人灭口?” 程乃恭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铁大人说得未免太严重了点,程某要灭什么口?” 铁含光笑笑道:“眼前四人死在程副总镖头刀下,总不能诿过於铁某吧!咱们萨大人要活口不要死人,言犹在耳,程副总镖头该不会说未曾听见吧!” 说时又有大内侍卫进入店内。 程乃恭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澈骨奋寒使其血凝髓冻,面无人色,暗道:“这是一极为毒辣的圈计!”不禁心生懊悔,但後悔莫及。 他自鸿运酒楼辞别匡残後,纵骑直奔大通客栈,席未暇暖,又是侍卫统领衙门一名差官说奉了萨磊之命求见。 差官言说萨督使方才得自密报,有夥江湖人物潜藏城郊客栈内,窥听他们谈话,似参预长江 镖局劫镖,萨督使意欲将江湖人物擒拿审询,问程乃恭是否同往。 程乃恭一闻此询,不禁欣喜若狂,但察觉徐三泰目光似有异,当时尚不为意,如今才知群雄大不以为然。 这时,程乃恭仅在那里,做声不得。 铁含光道:“程副总镖头,我等也不敢为难你,不过在事实未察明真象之前暂请屈留,萨大人全大人会立即赶来。” 程乃恭再一次又栽到简松逸的手中,不禁惨然若丧,他又何尝知道他犯了大错,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赶至妙峰山引起疑窦? 他始终不明白关东四狼为何不堪一击就此送了性命,自然更不知中了千面佛蒲敖借刀杀人之计。 萨磊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即使知道程乃恭误中借刀杀人之计,也不愿为了一个程乃恭开罪简 松逸。 整个事情只有简松逸、薛瑜、蒲敖、匡残,彭纶五人知情罢了。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终於萨磊赶来了。 程乃恭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年,目睹萨磊进入,不由长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论要杀要刮,总此在此面对血淋淋的四具尸体来得好些! 萨磊一见四具尸体,不由跌足愤恨道:“怎么不留一个活口,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么?” “什么传言?” “说你程乃恭为觊觎长江镖局财富,不甘为副,故此不惜与囚邪勾结劫镖。” “那有这等事?”程乃恭又气又急,道:“程某如有此心,定遭天打雷劈!” 萨磊淡淡一笑,道:“官府定罪,只重证据确凿,誓言无用,眼前之事,岂非明白表示程副镖头杀人灭口。” 程乃恭道:“程某怎会做下欲盖弥彰蠢举?” “萨某是个明白人,不愿妄自定罪,更不信你杀人灭口,不过……”说著语声一沉,接道:“程副总镖头必须具结,全力查明劫镖真凶是谁?只要程副总镖头有一丝牵连律当同坐,萨某也不惧你一走了之,还有你满门家小!” 程乃恭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道:“萨大人圣明,程某敢不遵命!” 萨磊哈哈大笑道:“程副总镖头,倘证据确凿,萨某再大胆子也不敢有所-袒於你。”说着又道:“方才闻听属下来报,关东四狼之死,你谓四狼先中了暗算,才会被你一刀毙命,这话萨某不信真有其事,不妨察视尸体上有无暗器致命之伤。” “程某只是猜测罢了!” 萨磊催促之下,程乃恭只得从命细心检视。 除了一刀毙命外,那有半点暗器伤痕。 萨磊冷笑一声,吩咐尸体抬走,扬长迈出屋外。 程乃恭暗咳一声,随着萨磊身後走了出去…… 口口口 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 青潭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挟城流; 炊烟历乱人蹄市,杯洒苍茫客倚楼; 多少英雄谈笑尽,树头一片夕阳红。” 上为昔人咏徐州诗。 徐州古曰彭城,地处南北要冲,自古郎为兵家所必争之地,历代史迹,斑斑可考。 炙阳正烈,黄澄澄土道上冒着腾腾热气,行人几乎绝迹;一骑黄马忽自官道远处现出,荡起一片漫天黄尘。 道旁浓荫碧绿,树下塔有三四座竹棚,乡民卖茶卖酒,不少行旅在此歇脚乘凉,喝上两盅,泡碗香茗,快我朵颐,风生两腋,倒也是人生乐事。 来骑迅快如飞,一至茶棚临道,却勒缰缓行停了下来,骑上人头戴一顶遮阳斗笠,把脸几乎掩覆了一半,却可瞧见颔下虬须花白,便知骑上人年岁必在五旬开外。 此人尚未跨入竹棚,掀除斗笠,显出豹眼狮鼻,而肤黎黑粗糙,-猛慑人,行走之间右足微跛,但不是留神观察,却不易发现,手提着一束布袋。 一个年方十二、三岁,身着碎花布衣褂裤小姑娘走了过来,道:“客官,要点什么?” 老者大刺刺地坐下,道:“壹壶酒,有什么现成吃的只管送上。”说着取出一方布巾,拭去满头汗水。 小姑娘送来一壶酒,并切上几盘卤菜,鸡鸭牛鱼菜等。 老者取出一块故碎白银,道:“钱先惠,稍时一并结账,此处可是名叫枣树坡么?” “是啦!”小姑娘接过白银,谢了一声道:“客官是头一次来到徐州么?北外枣树坡是无人不知的地方。” 别看她小小年岁,说话却是老腔老调。 老者笑道:“当然来过,可是却时隔二十多年了,岁月易逝,人物已非,老朽耄矣!” 小姑娘不觉一笑,也不作答,转面离去。 老者自酌自饮,心头却回溯往事,忖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一再严嘱不可伤人,掳擒华山一真老尼志在逼颜中铮现踪,实料竟引出武功高不可测的杀星,全军尽墨,仅以身免,更不料大内高手及官府的插手过问!”不禁暗叹一声,又暗暗忖道:“我洪梦鹤真是老来运悖,又何面目去见令主?一路迂回绕道,避开对方跟踪,根本就未发现可疑,看来非得改弦易辙不可!” 来路上忽现出两个布贩,肩上各袱着沉重布匹,约莫四十左右年岁,汗流浃背,走入邻棚坐下,看样子是一双布贩,叫酒唤茶。 这一双布贩正是千面佛蒲敖及七手伽蓝余凤叟易容装扮,装得极像,不露一丝破绽。 余凤叟低声道:“蒲老儿,余某发现了一事,他虽未察觉有人追踪,却有意防着这点,尽量不使百密一疏!” 蒲敖两眼一翻,道:“这还用你说?” “我还未说完。”余凤叟道:“这是什么秘密帮派,舵主从未见过他们瓢把子,有事时,总瓢把子即指令某一堂主至一处召集所需人手,事前事後均无迹可循。” “这我也知道。”蒲敖微微一笑道:“但天下无不破之秘密!” “不错!”余凤叟道:“据符老弟说,他大都落足通都大邑,住在气派甚大的客栈,吃喝玩乐手面大方,有用不完的银钱,去过钱庄三次,看来他身怀庄票不少,要查出他的来历,必须在银票上着手。” 蒲敖笑道:“你又手痒了么?” 余凤叟微微一笑,解开包袱,呈现一匹匹的丝绸花布,花色精美,召来肆主,笑言帮忙通知左邻右舍,布匹价格公道,卖出之後还有好处。 枣树坡茶棚後面枣树林内,住有百数十户人家,若做得成生意,销售必然不恶。 肆主唯唯应允唤小童回村。 余凤叟拿起两匹走向洪梦鹤那家茶棚,先找上那小姑娘。说可先送一身花绸布料,说得天花乱坠,当即剪下一块花绸送与小姑娘,继又穿走茶座间叫喝布色如何精美,特从山东曹州府选购一批,与贡品不逊上下。 喧嚷了半天,就是未卖出一尺半寸。 余凤叟意甚懊丧,走回原棚坐下。 蒲敖笑道:“老哥,偷鸡不到蚀把米吧,省点力气,送至府城陈大户家内包可抢买一空。” 余凤叟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头回生二回熟,再来枣树坡时,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蒲敖哈哈一笑,低声道:“得手了么?” 余凤叟面泛得意笑容道:“怎能空手而回,厚厚的一叠,我以偷天换日手法换了一叠草纸!” 蒲敖瞄了邻棚洪梦鹤一眼,道:“吃饱了,喝足了,也该走了!” 果然,洪梦鹤离座而起,问明前给的银两尚有多余,迳自登骑而去。 这时小童奔了入来,说天气炎热,要卖布的请入村中祠堂内去卖吧。 蒲敖余凤叟两人相觑而笑,付了茶钱,随着小童入村而去。 口口口 徐州府东大街云龙客栈内,两跨院内住了四个怪杰,正是七手伽蓝余凤叟、千面佛蒲敖,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 神枪谷鸣笑道:“余老偷儿,你虽偷得一叠银票,却不该换以一叠草纸,无形中已告诉他银票被偷,下手的人自是举世高绝的空空妙手,不难料测除了七手伽蓝外还有谁来?” 余凤叟双眼一瞪,道:“你知道什么?我那叠草纸已淬有药物在上,为汗水一浸,便逐渐化去,现在洪姓老鬼还不知是被窃还是失落咧!” 谷鸣道:“练武人能寒暑不侵,滴汗不出!” 余凤叟哈哈大笑道:“他要装着平常人一般,便不可露出破绽,枣树坡见着他时,衣上汗水仍湿透咧!”说着取出偷自洪梦鹤怀内一叠银票,一一展示,少说也有十来张。 最大的票面是杭州益丰钱庄六仟两。 其余的叁仟两,贰仟两、壹仟两、伍佰两、贰佰两、壹佰两、最少的伍拾两。 计叁仟两两张,伍佰两叁张,壹佰两有肆张,五拾两的最多有七张。 余凤叟哈哈一笑道:“老偷儿今儿个发了财啦,一共是壹万柒仟肆佰伍拾两纹银,路上吃的用的都包在老偷儿身上。” 票面不一,出票的钱庄也不是同一处。 余凤叟又道:“做坏事的人无论他掩饰得如何天衣无缝,总有破绽可寻,六仟两的庄票是杭州益丰钱庄出的,叁仟两乃杨州老顺兴钱庄出的,杭州杨州必有一处距他巢穴不远,票面数字一大,掌柜心腹内有一个印象,只在这两家钱庄着手,必可查出一丝端倪!” 蒲敖道:“如何着手,当面锣当面鼓拿着庄票去问么?” 余凤叟略一沉吟,道:“这到是一件棘手难办的事,要如何查问未必如此容易?” 符韶笑道:“这是徐州,距杭州尚远着咧。急什么?符某心想,一个堂主能身怀钜额银票,其总坛银钱必有来路,也许益丰钱庄就是总坛所在地。” “嗯,有道理。”神枪谷鸣颔首道:“不知少侠这时已赶来了否?” 蒲敖道:“计算时刻,也该到了。” “早就到了,少侠请四位速去望月楼。”门外忽传来无影刀薛瑜语声道:“四位倘不愿错过一次精彩好戏,务请及早光临。” 符韶高声道:“薛老!”疾掠而出。 余、蒲、谷三人亦立即掠了出去。 口口口 望月楼座落在北大街。 简松逸与乾坤醉客夏衡、无影刀薛瑜、摘星手房四海,坐在凭窗临街一间雅房内。 紧邻的一间却是空着无人,而再过去一间又坐了匡残和多臂彭纶,匡残只坐了片刻便匆匆离去。 这岂非透着一点古怪,既然是同路人,而不共坐一房,更中间却空着无人,无疑地预有图谋。 北大街为徐州府最热闹的街衢,商肄林立,行人车马熙攘不绝,对街却是一座武馆,八字门墙,石狮分立,黑漆大门上两具兽环永远是黄澄澄地,光可监人。 门楣上横悬着一块黑底金字“威远武馆”,字体雄浑苍劲,二进门内也悬着一块横匾,同一手笔,四个大字却是“唯吾独尊”。 此不但是好大的口气,也表明了威远武馆馆主非同常人,然而馆主凌竹青却在武林中乃没没无名之辈,在徐州地面上,问起-远武馆是无人不知,但一提及凌竹青反而大摇其首,非但无人见过凌竹青的面,更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英雄事迹,所收的弟子都是外乡人,管教极严,从不在外惹事生非,这岂非耐人寻味而又奇怪的事? 简松逸目光落在威远武馆牌区上久久不移,似在沉思。 这时—— 干面佛蒲敖、七手伽蓝余凤叟、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赶至望丹楼鱼贯入内,见简松逸目凝窗外沉思,也不惊动。相率入座。 符韶低笑道:“薛老,看来我这乘风御龙之称要让给你了。” 薛瑜道:“你等四人取长街而走,若展露轻功定惊世骇俗,故而慢了。” 余凤叟道:“少侠与薛兄等几时赶来徐州的?” 薛瑜道:“前天深夜。” 余凤叟不禁一怔,暗道:“早来一天一夜,这段期间想必又是为了洪姓老贼有所安排了,依我之见,不如乾脆把洪老贼擒来,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薛瑜似看穿余凤叟心意,冷冷一笑道:“事情未必尽如你老偷儿想得如此简单,万一打草惊蛇,误了一真老尼的性命,岂非弄巧成拙么?”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其实少侠盛赞老偷儿,你那一手俭天换日手法委实高明,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奉简松逸之命暗蹑洪梦鹤之後,打从铁佛寺起一直是头一站,余凤叟与蒲敖二人接应,虽说消息按时传递,但今日枣树坡少侠是如何知道的? 余凤叟翻着两眼,不禁大感惘惑。 乾坤醉客夏衡捋须含笑道:“吃惊的不该是余兄而是蒲老儿。” 蒲敖闻言不惊一呆。 夏衡道:“因为少侠也坐在枣树坡茶店内,亲眼目睹余兄施展空空妙手,如何?少侠的易容术是否可称青出於蓝胜於蓝么?” 蒲敖摇了摇首道:“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真乃後生可畏。” 忽见简松逸掉过面来,笑道:“来了!” 须臾,只听店小二领著一人走进邻室。 薛瑜忙就着板缝觑望,但见洪梦鹤走入後,掀下遮阳斗笠坐下,将布囊放在桌上。 小二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洪梦鹤自妙-山一路行来,未见有人追踪,平安无事,千里长途也可心情一松了,遂点了酒菜,俱是昂贵之物。 小二疾趋出房而去。 洪梦鹤意欲待送来酒菜後先付帐款,伸手一摸怀内,不禁面如土色,暗道:“糟了!” 他登骑来时还摸了摸,银票仍在,必是马匹跳跃时坠脱袋外,枣树坡相距徐州长达三十里,不知失落何处,寻回谈何容易。 奉命同行一共四十四人,携带贰万两庄票,往返需用一应在内,如今孑然一身,剩下将近一 万八千两,虽说江湖人物砚钱财如粪土,无故失落,也不禁心痛。 只见洪梦鹤目光望了望窗外对街的威远武馆一眼,略略沉吟後,伸手解开长囊捆结,摸出一锭重约壹两赤金。 片刻,店小二已送上酒菜。 洪梦鹤将壹两赤金交与小二道:“有劳到柜上兑一兑!” 小二应命而退,不久又自走入送上一包散碎银锭,哈腰笑道:“客官请数一下。”说时频将眼望对街的威远武馆。 洪梦鹤点数了数,并无减少,见小二神色不禁诧道:“小二,你瞧什么?” 小二笑笑道:“没什么,客官还要什么,只管唤叫小的就是。”躬身退出房外而去。 洪梦鹤长呼一声,举杯一饮而尽,伸箸大嚼。 这时,无影刀薛瑜已回过身来,向简松逸低语所见,笑道:“请快用酒菜吧,吃饱了还要办事咧!” 薛瑜最先用饱,匆匆出室而去。 天色渐暗,暮薯深垂。 望月楼上下已举好了灯,光辉如昼。 北大街行人-集如蚁,就在威远武馆之前围观如绪,几乎遮断了半片街。 洪梦鹤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忽闻街上人声如潮,回面凭窗外望不禁一怔,忙击掌唤来小二询问其故。 小二忙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家威远武馆虽与小店望衡对宇,七八年来大 门常闭,馆内徒众也不出外闹事,但总觉有点神秘,门下弟子要吃喝玩乐,宁可远赴扬州,也不愿在徐州府露面……” 说了半天,洪梦鹤冷笑道:“小二,我又没唤你讲故事,只问你出了什么事?” “好,小的长话短说,昨天午後威远武馆有四个武师从後门策马出去,听说要远赴扬州寻乐子,不料途中马匹突发狂性,竟冲下道旁一栋民房内,结果屋毁人伤,一家七口奄奄一息。那四个武师自知闯了大祸,准备一逃了之。巧得很,竟遇上过路的侠客打抱不平,将四武师打得头破血流,问明来自威远武馆,即扣下三名为人质,纵一人回到武馆,索赔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修建房屋及治伤费用,并须馆主亲自列场致歉慰问,如伤者不治身亡,还要威远武馆上下身着孝服送葬,如不应允,那位侠士就在今日傍晚登门问罪!” 洪梦鹤面色微变道:“这馆主应允了么?” 小二答道:“听说馆主言一天之间怎能够筹措到五万两现银?又非纵马行凶,只是过失,罪在马匹,竟讨价还价,更糟的是,一家七口俱已伤重不治身死!” 忽闻人潮纷纷叫道:“来啦……来啦……” 不觉探首外望,只见人潮纷纷让出一条通道,丧家戚友均披-带孝,有十数人聚集在武馆门前。 为首者是一年约五旬开外蓝布短装老者,貌像-猛严肃,神-凛凛。 洪梦鹤暗道:“要糟,怎么凌竹青竟遇上了这等祸事。” 敢情他也认得凌竹青。 小二见洪梦鹤别面窗外不问,一溜烟似地趋出房外而去。 洪梦鹤只见那老者面对威远武馆两扇漆黑乌亮的大门举掌虚空一推。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门立现碎裂,惊天似地往内倒下,木质尘土飞腾弥漫。 尘宵方定,武馆内立时掠出一个瘦高面目阴冷中年长衫汉子,一见丧家戚友带孝,面色不禁一变,抱拳躬身道:“罗老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馆主已应允了二万两银子,十天内即可凑齐送去,如此做岂非逼人太甚!” 老者大喝道:“人命关天,岂是两万两银子能抵偿的,如今伤者已故,你们馆主仍讨价还价,无耻之尤,老夫如不折毁这座武馆,难消心头之恨!”昂然迈步意欲跨入武馆内面。 瘦高汉子伸手一拦,冷笑道:“罗老前辈请止步,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老者右臂疾翻,迅如电光石火般扣住了瘦长汉子腕脉要穴,冷冷一笑道:“你还知道有王法么?老夫已查明你们馆主凌竹青有徐州将军在後撑腰,但这档子事徐州将军未必敢作得了主!”继又回面向丧家亲友道:“老夫独自一人入内,如馆主不允,那你们可抬棺停灵在武馆大厅上。”言毕牵着瘦高汉子跨入馆内而去。 瘦高漠子只觉被扣上一道铁砸,痛彻心脾,行血逆攻而上,一丝真力均使不出来,不禁面色大变,身不由主地被老者带了入去。 石板衙道内雁翅般站立着甚多武馆武师及弟子,石-站著一青衫儒叟,看来此人必是威远武馆馆主凌竹青。 凌竹青皱了皱眉,抱拳道:“罗老英雄何不放了凌某手下张总管,也好说话。” 老者哈哈大笑道:“凌馆主,你这是缓兵之计,当老夫不知道么?你派人去将军府,请将军调集大军擒拿老夫,将军又不是你凌竹青的奴才,少做梦吧!” 凌竹青暗暗心惊,哈哈大笑道:“罗老英雄太多心了。” “这到未必。”老者伸手一指,冷笑道:“那不是馆主派去将军府的人么?”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老者疾奔而来,见状欲言又止。 凌竹青沉声道:“有话快说!” “将军说,这档子事他管不了,请馆主自行负责。” 凌竹青不由面色大变。 武馆外围观民众这时却一涌而入,高声喊打,此落彼起,喧嚣如雷…… 第十五章 屋破又遭连夜雨 望月酒楼上简松逸独自凭窗而坐,手拈一杯,目凝望街对面的威远武馆门前人潮汹涌,竟冲入武馆内。 他心头思绪亦如武馆门前人潮般纷至沓来。 符韶疾掠入房,道:“那洪姓老贼由武馆後墙翻了入去。” 简松逸回面点点头道:“他一入去即可证实在下料测无错。” 符韶道:“少侠猜测洪老贼是何来历?” “必与鬼影子阎白枫有关。” “不错,大有可疑。”符韶道:“自耿飘牛孙二怪口中得知珊贝勒无意间吐露鬼影子阎白枫其人,但珊贝勒迄未见过,更不知穿针引线之人是谁?” “在下虽不便断言穿针引线之人是谁?却呼之欲出。” “谁?” “程乃恭。” 符韶不禁一怔,说道:“程乃恭不是依附奸相明珠么?如何可为珊贝勒穿针引线?” “满室宗亲主公大臣,争挤图宠,为此不择手段,其门下更多朝秦暮楚,明白的说吃曹操的粮替吴营办事之人不可胜计。”简松逸朗笑一声道:“颜中铮护镖途径只有程乃恭了如指掌,不然阎白枫岂能知悉。” 符韶不胜骇异,蓦地脑中灵思一闪,诧道:“少侠是否已联想到这-远武馆与长江镖局失镖大有关连?” 简松逸颔首道:“自洪姓老贼围袭铁佛寺,从而可知淮河南岸劫镖未必就是由威远武馆奉命施为,如猜测不错凌竹青定非易与之辈,也许是一堂之主,符兄,请速去接应薛老他们,恐难免一场险恶凶搏咧。” 符韶道:“符某遵命,少侠不去么?” “自然要去。”简松逸笑笑道:“在下要找一个替身,杀杀凌竹青气焰。” 符韶说道:“何人可代少侠为替?” “诸葛敬!” “诸葛敬在此?” “当然在。”简松逸道:“就在楼下,烦符兄去请彭老来此一。” 口口口 诸葛敬确在楼下自酌自饮,心情甚是怏怏。他耳闻店外人声嘈杂,食客中也有不少人涌出瞧热闲的,只随口问小二得知详情後,无动於衷,仍自端坐原处,只觉既然有人出面打抱不平,何用自己多管闲事。 他不能忘展飞虹陆慧娥二女绝世姿容,清丽脱俗,春花秋月各有所长,一真神尼陷身贼手,心头总觉负疚,愧无以对,耿耿难释。 蓦然,只见一个发须花白,身形高大背部微驼,两眼——有神蓝袍老叟缓缓行至自己身侧,含笑道:“小友,是否容老朽告坐一席?” 诸葛敬暗道:“这么多空座不坐,竟要自己共席真是怪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忖道:“莫非他是有所为而来?”遂欠了欠身,伸手一让道:“老丈请坐,请问贵姓大名?” 老叟坐下笑道:“多谢小友,老朽姓彭,小友可是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敬字?” 诸葛敬面色微变,道:“老丈为何识得在下?” 彭姓老者微笑道:“小友为何如此心浮气燥,容老朽把话说明,小友不是去过华山么?可曾听说过一个姓彭的驼背老叟扬言欲寻西华子晦气之事?” 诸葛敬不禁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彭前辈。” “不错,正是老朽。”彭纶长叹一声道:“老朽曾受一真神尼救命之恩,杀身难报,很巧的是老朽曾目睹小友华山现踪,又在妙-山见面,只是有所碍难无缘识荆而已。” “什么!”诸葛敬吃惊道:“老丈於妙-山曾见到在下?” “不错,老朽亲眼目睹小友与谎言自称官府中贼徒交过手,但因小友气馁,遂小败於他那点穴镢下。” 诸葛敬更感惊骇,说道:“他不是官府所遣?” “不错,他确是掳劫一真神尼凶邪的党羽,幸亏大内高手及官军赶到,他才仅以身免。” “老丈是说凶邪也遭歼毙了?” “不是,一真神尼已先遭劫掳,才诱使展飞虹等自投罗网,此人虽是党羽,但却是围袭铁佛寺的首魁。” 诸葛敬略一沉吟,笑笑道:“蒙老丈见告,不胜感激,但老丈为何……” 话尚未了,多臂魔神彭纶已现怫然不悦之容道:“小友,你要问老朽为何要告知你这些,老要问问小友为何去妙-山?” 诸葛敬不禁一呆,道:“在下於途中闻听传言,一真神尼已被劫掳,展飞虹姑娘均被诱赶去妙-山铁佛寺,身为侠义,理难袖手。” “这就是了。”彭纶沉声道:“眼前一真神尼尚未得救,小友是否应事达而庆?而且使点穴镢的贼徒亦在徐州,老朽一路跟踪而来,为的是要找到一真神尼的下落。” 诸葛敬霍地立起,道:“老丈,你是说那使点穴镢的贼人也在徐州?他现在人在何处?” “片刻之前,尚在这家酒楼上。”彭纶答道:“此刻他已进入-远武馆内,老朽如猜得不错,威远武馆也是一处分堂,馆内高手如云,老朽绝不能让他逃出手外,眼下情势已属刻不容缓,老朽要去威远武馆了,告辞。”转身向鸿运酒楼外迈出…… 口口口 威远武馆馆主凌竹青面对着涌入的人群高声喊打情景,也不禁心慌意乱。 武馆弟子纷纷退上石阶,虽个个怒形於色,却不敢动手伤人,一宗纵马毁尸伤人案件已掀起如此轩然大波,一之为甚,犹敢再乎? 凌竹青只觉徐州将军袖手不管,想像中必然棘手,看来面前这位罗姓老者来头亦必甚大,缓兵之计既无用,不如应允所提条件,忖念已定,忙向匡残抱拳高声道:“罗老英雄,咎在敞馆弟子,无可诿过,但凌某此刻没有五万现成银两,但庄-饰物珠宝尚可抵充,不知可否应允,否则凌某将率门下一同到官认罪。” 匡残回首扬了扬拳,喊打之声立时渐止,两道森沉的眼神凝注在凌竹青脸上,道:“老朽也不为已甚,庄票可十足兑现么?” 凌竹青道:“扬州老顺兴钱庄的庄票,十足抵用。” “好。”匡残道:“但贵馆上下仍须带孝执拂。” 这条凌竹青能不应允么?当下凌竹青苦笑一声道:“罗老英雄请稍候,容凌某人内凑足五万两。” 匡残点点首笑道:“老朽也不怕凌馆主一逃了之,但未必能逃得了。” 凌竹青赧然一笑道:“凌某真要一走了之,岂能等到现在?”双拳一抱,接道:“愿请以一个时辰为限。” 匡残道:“凌馆主请便。” 凌竹青率领徒众退人大厅,神色异样难看。 一个武师怒形於色道:“馆主,我等岂甘忍受如此欺辱?” 凌竹青冷笑道:“不忍又如何?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惊异的是昨日徐州将军已一口应承,若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自有他出面,怎知竟出乎反乎,不言而知罗姓老贼来头必然不小。” “依属下之见,不如一走了之,尝闻馆主之言,本馆有条秘径可通云龙山下。” 凌竹青面色一变,怒道:“这条秘径不过万一,未奉总坛允准不得启用,何况路径甚远,弯曲狭窄,仅可容半身而行,若非精擅缩骨之术,恐难顺利出去。” 接着闻报武馆四周均被围住,尚有抚标官兵在内。 凌竹青不禁长叹一声,命帐房总管取出现银及庄票,不敷之数命门下私蓄取出凑足五万两之数。 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凑足,立命延请罗老英雄入见,四只箩筐内装满了黄白金银及珠宝金饰,眩耀眼目。 匡残进入时,身後尚随着八名官将,自顶戴上看,照清兵武制皆系中条奉京,职皆六品,如依明朝官职,约等於守备把总。 凌竹青不禁面色微变,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此马来头甚大。”抱拳笑得一笑,取出一叠银票,道:“此系三万四千柒百卅两银票,十足兑用。其余之数均分装筐内,并有一纸清单,请罗老英雄清点。” 匡残接过银票及清单,只点了点银票合计之数收入怀内,将清单交与一官将,道:“劳请八位照单清点,无讹後命强壮有力的兄弟挑送丧家。” 八名官将立时忙碌起来,照原清点。 凌竹青抱拳微笑道:“罗老英雄请坐。” 匡残摇首道:“老朽办事一向乾脆明快,丧家七人俱已不幸身亡,他们戚友在两堂内已推出嫡侯承祧,即在今晚殡葬,凌馆主带同贵馆上下带孝随往丧家吧!” 凌竹青不禁大出意料之外,一七未过那有殡葬之理,面现为难之色。 匡残沉声道:“难道馆主不允么?老朽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丧家耽搁,已徵得丧家同意,你就勉为其难吧。” 凌竹青面色异样难看,白中透青,道:“好吧,内眷可否免其随行?” 匡残冷着一张脸,点点头道:“武馆内外自有官兵守护,不准闲杂人等闯入。” 口口口 洪梦鹤藏身武馆大厅大梁上,瞧得一清一一楚,暗道:“此事表面上看来纯系纵马毁屋伤人而起,并无别的蹊跷,但这罗姓老者是何来路,怎知徐州将军系威远武馆护符,又怎能搬动抚标官兵?” 他暗觉不可在此地逗留,亦不宜与凌竹青见面,铁佛寺之事须-远武馆传讯禀明总坛,决定今後行止,看来也只有改弦易辙了。仗着一身上乘轻功,掠出武馆之外。 武馆外依然人群未散,却不料为一壮年汉子发现竟大声呼叫。 洪梦鹤故作镇静,沉声道:“叫什么?老夫乃宿迁县府捕头,亏你们还是瞧热闹来的,如今武馆已赔出五万两,马上要去丧家行孝子之礼咧。还不去前门瞧热闹去。”迈步穿入人丛中,掠出城外。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冷笑道:“阁下真是宿迁捕头么?” 洪梦鹤暗道:“要糟。”别面一瞧,认得身後之人正是妙-山所见的诸葛敬,故作镇静,道:“原来是诸葛少侠。” 诸葛敬微笑道:“宿迁捕头又兼领帮会一个堂主么?” 洪梦鹤勃然大怒道:“诸葛少侠,你我河水不犯井水,找上老朽为了何故?” “没有什么,除了在下尚有甚多侠义道人物千里追踪於你。”诸葛敬道:“因为你可能是妙-山仅仅逃脱的一人,追寻一真神尼下落也应在你的身上。” 洪梦鹤不禁暗凛,两眼一睁,哈哈大笑道:“少侠错了,老朽也是为了查寻一真师太而去妙-山,难道少侠探出蛛丝马迹么?不知可否见告一二?老朽感激不尽。” 诸葛敬料不到洪梦鹤居然反客为主来此一招,不禁呆得一呆,冷笑道:“想不到阁下如此狡滑,居然不认账。” 洪梦鹤哈哈大笑,良久笑止,正色道:“捕风捉影,血口喷人,少侠究竟年岁太轻,行事似嫌不太老练,老朽姓什么叫什么是何来历均一无所知,便信口雌黄,老朽只觉少侠的来历大有可疑,未必假借侠义名义,其实你也是黑道凶徒。” “胡说!” “老朽并未胡说,在华山事情前老朽并未闻听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去华山还不是为了一真老尼师徒,谁又能证实不是居心叵测之辈。” 洪梦鹤真有强辩饰非,巧言如簧的本事,把诸葛敬气得舌为之结。 诸葛敬倏地拔出双月剑。 洪梦鹤也迅即取出囊内那柄点穴镢。 他殊不知他那原有的点穴镢於妙-山为蒙面人削断,在宛平影兵器店内刻意请老巧匠为他打造一柄,那知这一耽搁竟为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追上。 洪梦鹤冷笑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左腕一挥,点穴鳜一招“三点追月”攻出。 诸葛敬亦是出剑如电,撒下满天星斗。 两人具知对方并非易与之辈,攻出之招非但迅快诡奇,而且攻向之处均是意想不到的部位,堪称歹毒。 洪梦鹤见诸葛敬出招诡奇精妙,不禁暗暗心惊,只觉诸葛敬假以时日必扬名武林,自己一身武功堪为一门宗师,今日连一个无名年轻後辈均无法取胜,不禁猛萌杀机,点穴镢手法一变,攻势宛如狂风骤雨。 两人拚斗在百招以外,尚是不分胜负,诸葛敬不禁暗暗急燥。 心气一浮,顿被洪梦鹤瞧出破绽,一招“女娲补天”疾点而出。 只听两声暴-,人影疾分。 诸葛敬胸前长衫显露出五寸许横口子,面色骇异。 洪梦鹤一袭短装上衣却被钉了七支蓝光闪闪的铁蒺藜。 四目相视,木立良久。 洪梦鹤道:“诸葛敬,你是否还有再战之能?” 诸葛敬微微一笑道:“这话要问阁下?” 双方均暗暗惊异对方武功惊人。 洪梦鹤鼻中冶哼一声道:“你我均有再战之能,但对谁都没有好处,一开始你就找错了人,尚为了扬名立万,你不妨择一卓著盛名武林高人印证高下,老朽乃没没无名之辈,不胜为笑。” 诸葛敬暗道:“难道我真找错了人么?为何听信彭姓老鬼一面之词,未必彭姓老鬼系借刀杀人之计,他方才说得不错,我也去了妙-山,在未获真凭实据之前,谁也不能诬指。”暗叹一声,道:“阁下走吧。” 洪梦鹤笑道:“老朽自然会走,但老朽决不能走在你的前面。” “这是何故?” “老朽还有要事待办,你咧?” 诸葛敬略一沉吟道:“阁下真不是掳劫一真神尼凶邪的党羽么?” 洪梦鹤哈哈一笑道:“看来你如非捕风捉影,便是受人指使,老朽答话你能相信么?”後又发出一声长笑,飘然走去,却是走回徐州。 诸葛敬不禁呆住。 只听树後传来一声长叹,人影疾现而出,正是那多臂魔神彭纶。 诸葛敬怒道:“阁下这是何意?为何袖手让此贼从容离去?” 彭纶面色一沉道:“老朽不过是成你之名而已,那知双月剑也不过尔尔。他真的逃出老朽手外么?如不信不妨随去远远窥视,切不可让人发现,他们未必有老朽如此好说话。”话落人起,几个起落即杳失於远处。 诸葛敬暗道:“我当然不信!”身形一振,随洪梦鹤去向追去。 月华如洗,星斗满天。 远处似见三条人影合攻一人,一柄点穴镢纵横飞点,招式精-,却无力接下三个强敌,倏地冲霄腾空逃去。 三人发出长笑,穿空如电追出,那三人中似有微驼高大多臂魔神彭纶在内。 逃者正是洪梦鹤…… 口口口 云龙客栈内群雄济济一堂。 乾坤醉客夏衡道:“少侠往何处去了,迄今尚未回转,夏某不胜耽忧。” 摘星手房四海朗笑道:“要你-忧则甚?少侠行事神鬼莫测,武功旷绝,你我望尘莫及,你未免多此一虑。” 夏衡摇首一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虽说夏某是多此一虑,但也是应该,然夏某始终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影刀薛瑜哈哈大笑道:“谁叫你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咧,整日酒不离口,难得有清醒时。” “谁说的!”夏衡两眼一瞪,道:“夏某不明白是指你们不知那位缺德鬼,在威远武馆武师奔向扬州途中四匹马身上动了手脚,窜向道旁坡下毁屋伤人於死,死者何辜,於心何忍?” 薛瑜微笑道:“你这醉鬼居然尚有侧隐之心,毁屋是真,一家七口还是活得好生生地,此乃遮眼术,非但蒙过了丧家戚友,而且-远武馆中人亦皆信以为真。” 夏衡不禁一怔,道:“如今一家七口何在?” “移置在千里之外买屋置产,一生享用不尽。” 夏衡欣然色笑道:“少侠行事真个鬼神难测。”忽而面色一变,怒道:“你们为何瞒住夏某一人?” 薛瑜道:“你若不信便问他们,除了符韶外,他们比你知道得更多么?” 符韶接道:“我等只奉命办事,可不准多问。” 薛瑜望了群雄一眼,道:“-远武馆昨晚去丧家共是廿七人,这廿七人姓名形貌诸位都记下了么?” 群雄都点点头,七手伽蓝余凤叟道:“只要他们之中有人现身,余某立可分办。” “那有什么用!”乾坤醉客夏衡了一杯酒仰倾而尽,道:“夏某尚可绘出,日後可按图缉捕归案。” 薛瑜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夏兄展露丹青妙手才华吧。” 忽见简松逸疾掠入室,背剑短装,衣裤似沾有黄土痕迹,笑道:“诸位久等了?” 神枪谷鸣道:“少侠为何去了这么久?我等在此已守候了两个时辰!” 简松逸道:“岂止两个时辰,在下自凌竹青等昨晚新开-远武馆起,一直形影不离跟在凌竹青身旁……” 七手伽蓝余凤叟大吃一惊道:“原来随在凌竹青身旁的气度威严的中年人就是少侠!这下好了,余某这七手伽蓝之名白白地双手送予少侠啦!” 群雄亦皆纷纷面现惊异之色。 简松逸道:“余老别说笑,在下不过剽袭了一些皮毛而已,鱼目混珠,实乃侥幸。”接着又道:“那凌竹青心事沉重,向在下套问来历,在下答称供职大内,又问匡老来源,在下声称你们武馆也是气运不佳,忽遇上大内侍卫分统领罗襄咧,罗襄有名的爱管闲事,一经插手不完不休,劝他自认晦气,破财消灾,如心存报复,将为武馆带来不测之祸。凌竹青闻言仍忧心勿释,双眉浓皱,又见在下紧随不离,更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忍不住向在下问东问西。在下答道:‘纵骑毁屋伤人於死原就是意外之事,但江湖寻仇又是一回事’” 凌竹青诧道:“江湖寻仇?蔽馆一向不与江湖中人结怨。” ‘馆主是否闻听传说有这么一个诸葛敬之人?’ 凌竹青不禁一怔,道:‘是否在华山剑削耳鼻,一举扬名的诸葛敬么?’ ‘不错,正是此人,诸葛敬不知何故与一洪姓江湖高手结怨,不幸败在洪姓老者手中,气忿不平,千里追踪,洪姓老人途中不慎吐露欲赶往徐州威远武馆拜望馆主,现诸葛敬已在徐州,俳徊於武馆之外,江湖中事我等不管,只不宜在此时横生枝节。’ 凌竹青闻言面色大变。 在下也不再言,一直护着凌竹青回到威远武馆,显然凌竹青果然是洪梦鹤同党……” 薛瑜诧道:“洪梦鹤!” “不错。”简松逸答道:“在下暗中窥听得凌竹青说出此人姓名,拒洪梦鹤求见,更探得一条秘径可通往云龙山下。” 乾坤醉客夏衡道:“老朽明白了,少侠现由云龙山秘径出口回来,故而耽搁这么久。” “夏老说得一点不错,在下正由云龙山而来。”简松逸微笑道:“在下於望月楼设席两桌与诸位庆功。” 摘星手房四海道:“又要少侠破费。” “少侠不过是顺水人情。”金凤叟苦笑了笑道:“老朽身旁一万多两银票,竟不翼而飞,谅为少侠取去,老朽白欢喜一场。” 无影刀薛瑜哈哈大笑道:“老偷儿,你成日打雁,也有被雁啄了眼睛的时候。” 金凤叟面色傲慢道:“话不是这么说,老朽暗自庆幸衣钵得有传人,青出於蓝胜於蓝,而且益增光彩。” 薛瑜道:“别找骂啦,我等也好去望月楼了。” 群雄纷纷离开云龙客栈…… 对街的威远武馆大门敞了开来,门匾亦已换新,四个武馆弟子执刀握枪守护在门前石阶上。 太阳业已西斜,照射在威远武馆四个金字上,分外眩目耀眼。 街上行人过往,均带着好奇目光望了望武馆一眼,啧啧私语。 只见一骑骏马蹄声得得,不疾不徐抵达武馆门前。 骑上人正是馆主凌竹青,面色凝重,双眉浓皱下骑迳自入内而去。 鸿运楼上夏街道:“凌竹青回武馆了,他打从那儿返回?” “将军府!”简松逸道:“凌竹青从将军口中得知武林人物不绝於途赶至淮河两岸探查劫夺长江镖局真凶,江湖中事官府不便过问,武林中人心疑威远武馆太过神秘……”,说时忽惊噫一声,道:“那不是诸葛敌么?” 只见诸葛敬踏上-远武馆台阶。 一个武馆弟子伸手一拦,道:“尊驾到此何事?” “求见凌馆主。” “凌馆主不在。” 诸葛敬冷笑道:“方才不是凌馆主么?怎么说不在?” 另一武馆弟子堆上满面笑容,道:“尊驾请息怒,馆主因心情不愉,拒见访客,尊驾还是请改日来访吧!” “不成。”诸葛敬怒道:“今日非要见到你们馆主不可!” “请问尊驾是……” 寒光忽地疾闪了闪。 只见那推馆主不在的武馆弟子满头黑发飞落,变成一个光秃秃的头顶,惟长辫仍留着。 诸葛敬出剑奇快,拔剑还鞘几乎是同一时间,莫辨前後,沉声道:“在下诸葛敬。” 那武馆弟子胆寒魂落,飞步窜入馆内。 诸葛敬昂然跨入,抬眼望见“唯吾独尊”横匾,不禁冷笑出声,拔剑跃起挥出一片寒芒。 只见那块横区上层如雨飞落,黑底金字全无,变为光洁平整宛如新刨光模一样。 蓦闻一声长笑道:“好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怀抱鬼头刀老者迈出厅门,目露惊疑之色。 老者太阳穴隆起如坟,双眼开阖之间精芒电射,不言而知一身武学内外兼修,已臻上乘。 诸葛敬道:“你不是馆主,快叫馆主出来见我。” 语气森厉,咄咄逼人。 树後花荫中,隐隐可见人影幢幢- 远武馆如临大敌,戒备森严…… 怀抱鬼头刀老者冷笑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 诸葛敬道:“在下是来求见凌馆主,又非寻衅动手来的,再说在下双月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老者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你也不知老夫是何许人?胆敢如此狂妄。” “那么阁下请说说看。” “老夫乃断魂鬼刀茅锦民。” 诸葛敬暗感一惊,明知茅锦明乃名震两淮枭雄,却故作鄙视不屑之色道:“在下只知洪都有个追魂金刀李震涛,阁下之名恕末耳闻。” 茅锦民激怒得一张脸红赤如火,厉喝道:“小辈,口舌逞锋无用,倘你胜得过老夫手中刀,便可领你面见凌馆主。” 寒光疾闪,只听叮叮叮数声金铁交击,人影疾合倏分。 原来诸葛敬不待茅锦民话落,已自出剑攻出。 断魂鬼刀茅锦民也耳闻诸葛敬快剑飞削华山弟子耳鼻之事,早有准备,目睹诸葛敬右腕一抬,亦自挥刀劈去。 虽是如此,茅锦民却已慢了粟米之差,颔下浓须为诸葛敬锋芒削落了半绺。 诸葛敬傲然一笑道:“阁下的刀法还不错,换在别人早死在我的剑下了。” 茅锦民又气又惊,鼻中冷哼一声,尚未出言,忽闻厅内传出凌竹青语声道:“茅老师,延请诸葛少侠入厅一叙。” 诸葛敬傲然迈入厅内。 只见凌竹青凝立在厅,含笑抱拳道:“诸葛少侠请坐。” 诸葛敬道:“在下冒昧登门求见,得罪之处,请予海涵。” 两人分宾主坐下,一个武馆弟子献上一盏香茗。 凌竹青微笑道:“少侠下顾敝馆不知有何见教?” “找一个人。” 凌竹青不禁愕得一愕,道:“少侠要找何人?” “洪梦鹤。” 诸葛敬来时便受多臂魔神彭纶所激,说洪梦鹤经他们三人围攻,身受掌剑之伤逃入武馆藏在祖师阁神龛内。 凌竹青一听洪梦鹤不禁面色微变,道:“凌某从不识洪梦鹤其人!” 事实上凌竹青也未与洪梦鹤晤面,但一闻及祖师阁立即心神一凛,祖师阁乃武馆禁地,除自己及三两亲信外不得擅入。 当然洪梦鹤也可进入,除非洪梦鹤身受极重的内伤潜入养伤,否则他焉可不来见自己之理。 诸葛敬冷笑道:“当真馆主不识洪梦鹤?” “凌某岂能谎言欺骗少侠。” 诸葛敬略一沉吟,长叹一声道:“不论馆主之言是真是假,在下应直言无隐,并非在下一人登门强索洪梦鹤,尚有其他武林高手亦纷纷赶至,若馆主不肯献出,只恐大祸临头。” 凌竹青微微色变道:“少侠说得如此严重,但不知那洪梦鹤犯了何事?” “听说洪梦鹤参与劫夺长江镖局红镖。” “听说?” “不错!” 凌竹青哈哈大笑道:“捕风捉影谣传焉可听信?” 诸葛敬正色道:“在下并非登门寻衅,乃是出自一片好意,在下方才已耳闻武林群雄议论,长江镖局在淮河南岸失踪,事後一无线索可寻,不言而知贼徒巢穴必不在远,因洪梦鹤之故,贵馆太过神秘,是以断定馆主必是劫镖的主凶。” 凌竹青心神猛凛,暗道:“糟了,必是洪梦鹤走漏口风。”情急智生,忽萌一计,微微一笑道:“猜测之词,未必可信,但蒙少被见告,铭感不已,凌某现告知少侠一项滑息,敞馆虽未参预劫镖之举,但知蛛丝马迹,却镖匪徒仍匿藏的骆马湖东龙王庙内。” “馆主是怎么知道的?” “少侠得自耳闻,难道凌某未长耳朵么?”凌竹青微微一笑道:“凌某一向独善其身,自扫门前,不管江湖恩怨是非,本意将此项秘密永藏心中,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真有其事?” “相信与否,端凭少侠,事已至些武林群雄定然来到敝馆生事,凌某亦未必怕事。” 诸葛敌将信将疑,略一沉吟,道:“洪梦鹤真个未在贵馆祖师阁上?” 凌竹青道:“眼见是实,凌某愿领少侠阁上一瞧究竟如何?”肃客领往祖师阁而去。 诸葛敬并非毫无心机,只是感觉此事委实复杂迷离,不知谁是,一路忖念凌竹青之言是否能信。 两人甫一离开大厅,墙外纷纷掠入十数条身影,掌劈剑挥攻向-远武馆门下,立时引发一场血腥凶搏。 来人也不喊话,武馆门下亦闷声不响奋力反击。 威远武馆两扇大门倏然闭合拢来,谁也不知内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口口口 望月楼上群雄正在开怀痛饮,不管诸葛敬入内寻衅生事,谁胜谁负均无阔宏旨,长线钓大鱼,总有擒住元凶之日。 忽见多臂魔神彭纶及匡残双双迈了入来。 简松逸发现二人神色有异,说道:“二位请坐,辛苦两位在下委实感觉内疚,在下先敬二位一杯。” 彭纶神情迷惑一笑道:“少侠言重,区区小事,何言辛劳?只是老朽有点困惑不解。” 夏衡呵呵大笑道:“两位坐下再说吧!” 匡、彭二人如言就座。 简松逸敬了酒後,道:“诸葛敬进了威远武馆么?” 彭纶道:“进是进去了,尚未见出来,也一无动静。” “在下料测凌竹青必不敢与诸葛敬动手,此时此地凌竹青他有顾忌,至於洪梦鹤亦决不承认藏匿在武馆内。”简松逸微笑道:“彭老且请开怀痛饮就是。” 彭纶道:“老朽倒不是耽心诸葛敬的安危,只是方才发现有十条武林高手翻墙摸入武馆内,老朽辨识一人却是少林三无禅师。” 简松逸闻言面色不禁大变,暗道:“这少林三无大师乃皇明志士首脑人物,若不慎失手,少林必蒙受钜大祸害。”忙道:“烦请余老速为薛老、谷大侠、房大侠三位易容,赶向威远武馆相救,少林三无禅师不论是死是活务必救出。” 群雄知事态严重,七手伽蓝余凤叟忙取出易容药物一一为三人易容。 须臾,最先为薛瑜易容成神态狰狞老者。 简松逸就着薛瑜耳旁密语一阵。 薛瑜唯唯颔首,待谷鸣、房四海易容已毕,鱼贯穿窗翻上屋面疾杳。 简松逸又向群雄嘱咐如何行事,各自离店而去。 口口口 威远武馆内尸体狼藉,鲜血溅飞。 厅内厅外,後院园林,遍处可见断腿残肢,血点斑斑,刀光剑影捉对儿厮杀,兔起鹘落,凶搏惨烈。 武馆自去丧家殡葬後,即由凌竹青飞鸽传书把邻近分舵人手调来,顿时人手倍增,其中不乏武功极高的邪恶。 众寡悬殊之下,武馆群雄要想全身而退恐非易事,但他们已置生死於度外,尤其三无大师一杆禅杖神威绝伦,近擅远攻,当者披靡。 但武林群雄已是伤亡过半,三无大师暗诵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衲今晚要大开杀戒了,舍生成仁适得其时,望我佛慈悲。” 无加对方三人都是一身武功登-造极,尤其不时打出歹毒暗器,三无大师全身上下已带了十数处伤,鲜血溢流,仗势显得缓慢下来,岌岌可危。 只听一人阴恻恻冷笑道:“贼秃还不束手就擒,你不要命了么?” 三无禅师道:“老朽已是风中之烛,油尽之灯,何惜蚁命……”肩头猛感剧痛,又中了一支坎离钉,身形晃了一晃,一股迅厉刀光疾卷而来。 眼看三无禅师就要丧生刀下,蓦然叮的一声,卷来刀芒似为重物击撞震飞开去。 三个凶邪似为之一怔,只见一双人影疾掠而至,其中一人横掌将三无禅师撞开,右掌发出两缕红线。 另一人横臂疾挥如风,但听两声凄厉惨-出口,一双凶邪立即倒地毙命。 月华映射下,只见一凶邪胸前钉着两只短枪,约莫六寸长,枪柄色泽赤红,另一凶邪一颗六阳魁首已离腔飞出丈外,鲜血如泉喷射如雨。 剩下凶邪一人惊得魂不附体,脱口呼道:“刀称无影,枪无虚发。” “你知道得太多了。” 来人正是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 薛瑜两指飞点在这凶邪七处重穴土,凶邪应指倒地。 三无禅师所中坎离钉淬有毒性,已然昏迷过去。 薛瑜道:“此处便交与谷老弟和房老弟了!”一手抓起一人如飞穿上屋面掠去…… 其时诸葛敬与凌竹青已进入祖师阁内。 祖师阁高可两层,石砌查筑,并无标示,窗门铁造,凌竹青领着诸葛敬到达两扇铁门前,铁门竟自动缓缓开启。 凌竹青道:“少侠请记准凌某步法方位,防触发机关以免不测。” 两人先後迈入内面,铁门倏又自动封合。 诸葛敬不禁暗暗心惊,知身入险境,真气立布全身蓄势戒备。 正殿上高悬着四盏长明灯,光辉照耀如昼。 神龠上供一不知是何神祗,赤面长髯,十臂轮展,各握着一支兵刃,地下放着五具蒲团,除香炉红烛外别无一物。 随即引着诸葛敬登楼,楼上又是一间正殿,供着三清祖佛。 偏殿厢房仅有书架,寥寥落落数十卷,均为武功心法抄本。 凌竹青笑道:“阁上阁下少侠均已瞧遍,可有少侠所说洪梦鹤身影,当然阁内尚有机关,洪梦鹤也许藏匿在秘处,凌某似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凌某只须按发机纽,少侠必陷身於此。” 诸葛敬略一忖思,颔首道:“在下相信馆主之言并非虚假,只是……” 凌竹青道:“江湖谣传,多属空穴来风,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凌某虽与世无争,但事情临头亦决不事……”说时神龛内铃声大响。 只见凌竹青面色一变,道:“武林中人业已驾临敝馆,凌某要去接待,少侠不宜淌此浑水,不过端凭少侠心意如何?” 诸葛敬道:“在下与他们毫无瓜葛,告辞!” 凌竹青领着诸葛敬走出阁外,隐隐可闻喊杀之声。 祖师阁深藏於合抱参天松槐丛中,凌竹青道:“林中布了奇门禁制,来犯者甚难攻入。”说着指点了出径,迳由此径可掠出墙外。 诸葛敬抱拳一拱,快步离去。 凌竹青目送诸葛故身影消失後,飞身掠出奇门外,入眼即发现一双武馆弟子陈尸在血泊中。 他一路发现门下弟子伤亡之惨,不禁骇目怵心,胸中怒火奔腾,却无对方一具尸体。 一回至大厅,死者七八具倒卧在血泊中惨不忍睹,忽闻一人呻吟出声,忙扶起询问,才知武馆本稳操胜算,高手甚众,来犯者仅十四人,武功虽高,但众寡悬殊,当时已伤亡过半,不愿惊动馆主,怎料又来强敌杀手,瞬眼之间武馆人手俱遭杀害,将先进袭武林群雄不论伤亡悉数救出。 凌竹青不由惊得呆了,来犯者先後两批均是哑口无声,莫辨形貌,只知一老僧持杖如虎,神勇无此,还欲询问,那人已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凌竹青原以为武馆中有七人武功与自己不相伯仲,均是江湖一流高手,其余无一不是勇猛绝伦,为何如此一败涂地? 所幸内眷事先均有妥善安排,藏匿复室安然无恙,不禁切齿痛恨洪梦鹤为其引来一场血腥劫祸,十数年经营毁之於一旦,暗道:“洪梦鹤莫非真藏匿在祖师阁内?如果真在凌某岂能饶你……”便向祖师阁奔去。 行至半途,猛生一念身形倏地顿住,暗道:“情势突变如此,先想好自己去留後再作道理。” 凌竹青想到此事万万不能张扬出去,更不能让总坛得知,便须继续留在威远武馆内,否则返回总坛难免一死。 他为何作此决定?纸包不住火,他不说难道洪梦鹤及伤退武林群雄不会张扬出去么? 凌竹雄心思惯密,老谋深算,权衡情势,才下如此决定,他认为洪梦鹤如自己一般处境,必设法自保,甚至他坚不承认来过-远武馆,再武林群雄侵袭武馆,事因皇明志士冀南各处分坛被挑破引起。一之为甚,岂可再乎?料定武林群雄必不敢卷土重来。 想定遂不再前往祖师阁,匆匆又折返大厅…… 口口口 荒山野岭一间破庙内燃亮一支牛油巨烛,只见殿己半圯,尘网蛛结,神祗已无,破败凄凉异常。 殿上躺着负伤沉重的三无禅师,两目紧闭,面色异常痛苦。 身旁坐着简松逸,双掌不停的与三无禅师推宫移穴疗治伤势,并已喂服一粒珍药。 良久,三无禅师痛苦之色已无,两眼睁了开来,只见一个俊秀如玉少年与自己疗伤,知为少年所救,不禁低喧了声佛号,道:“多谢施主相救!” 简松逸双掌停住,微笑道:“老禅师伤势已愈,可以坐起了,只是在下不明白老禅师世外高人,为何妄逞匹夫之勇?” 三无禅师坐起,凄然一笑道:“施主岂不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语,难言之隐不足与外人道也。相救之恩,无可为报,请受老衲一拜。”说着站了起来,合掌一揖,躬身拜了下去。 简松逸伸手一拦,阻三无禅师拜下,道:“三无老禅师,在下何敢当此重礼,何况在下并非外人,有什难言之隐?” 三无禅师闻言面色微变,诧道:“施主怎知老衲禅名三无?” 简松逸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翠玉如意,巧小玲珑晶莹碧珠,不过拇指大小,两面有自然形成的龙凤图纹,更珍异的龙凤双眼均有针尖大小红点,如非细心察视无法瞥见。 三无禅师一见如意,神情肃然,合掌道:“原来施主是自己人,老衲失敬,施主知否冀南十三处分坛均被挑破,死亡之惨,拚斗之烈,连妇孺亦无幸免之事么?” 简松逸道:“在下事後才知,侯爷已将各地分坛迁易,总坛亦易换他处,免蹈覆辙之祸。” 三无禅师长叹一声,热泪盈眶,道:“两国相争,死伤难免,但老衲痛恨的是却因内奸丧廉寡耻,出卖同胞,此内奸竟逃匿在威远武馆内藏身,经查明馆主凌竹青亦是一丘之貉,徐州将军为其靠山护符,这内奸所知隐秘甚多,倘不除去贻害无穷……” 简松逸微笑道:“此人可是名叫单于霸么?已为在下生擒,老禅师为何不将单于霸通敌禀知侯爷?侯爷必转命在下设法擒捕,当不费吹灰之力。” 三无禅师面露愧色道:“因单于霸系老衲吸引,因此负疚良深,罪在老衲,不杀此人,何以能赎罪愆。” 简松逸道:“单于霸已然遭擒,老禅师也可略解心头之恨,与老禅师同行十三人死八伤五,倘非在下等赶至业已全军覆没。” 三无禅师心神一震,道:“老衲罪孽深重,愿领重责。” 简松逸莞尔一笑道:“事过境迁,往事已矣,来者可追,老禅师不可因此深感内疚,但老禅师务请应允在下一事。” 三无禅师道:“只要老衲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与老禅师同行生还五人均已治愈伤势,请劝说五人务不可把猝袭威远武馆之事张扬说出,以免为侯爷带来无穷困扰。” 三无禅师闻言顿现惊愕之色,道:“老衲当谨遵施主之命,但死难志士何以相告其家属?” 简松逸道:“无妨,可说途中与清廷鹰犬猝然相遇,凶搏猛烈,清廷鹰犬悉数被歼,八人不幸壮烈牺牲。” 三无禅师道:“老衲遵命!” 简松逸当即告知五人栖身之处,目送三无禅师作别远去的身影,不禁喟然叹息。 薛瑜飘然走出道:“少侠为何叹息?” 简松逸答道:“三无禅师虽是方外但却不失为性情之人。” 无影刀薛瑜笑道:“就是他乃性情中人,才能如此菩萨心肠。” 简松逸若有所悟,默然点了点头,道:“薛老,时势多艰,只有尽其在我而己,能减免志士一分伤亡,便是保全一分灭清复国的实力。” 薛瑜道:“我等应否离开徐州?极力追查扬州老顺兴钱庄是否是阁白枫分支坛舵?” “当然要去查明,阎白枫数十年前业已威震绿林,但已销声匿迹已久,即使觌面相遇也无法辨识是他。”简松逸慨叹一声道:“此乃一场极其艰困之战,并非除掉阎白枫即可一劳永逸,清廷气运正盛,各处王公督抚将军门下均蓄养得有一班奇人异士,只要不离心叛异,准其便宜行事,是以杀一阎白枫,必有另一阎白枫,而且杀不胜杀。” 薛瑜道:“然则何以为计?”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此乃千古不移之理。”简松逸黯然一笑道:“我等使其渐渐趋向奢糜,谨慎,国势一弱正是揭竿之机。薛老,也许你我不能躬逢其盛,但可断言必有之一日,你我走吧。” 口口口 旭日东升,徐州大街上一如往日行人熙攘,车水马龙。 威远武馆两聂黑漆鸟亮大门仍紧闭合着,但雄劲浩浑的“威远武馆”门匾却取了下来。 敢情凌竹青已然散馆,从此安份守已做一个良善百姓。 忽见匡残走出武馆石陪,伸手敲击兽环。 须臾,大门缓缓开启,正是那凌竹青。 凌竹青一见来人却是匡残,不禁自露惊讶之色道:“罗大人。” “馆主似乎有点吃惊了。”匡残微笑道:“罗襄此来系受徐州将军托转面告一事。” 凌竹青不禁一怔,佯装笑容,肃客入内。 匡残进入,发觉馆内已收拾一净,暗道:“果然凌竹青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昨晚之事换了自己早就一走了之。” 两人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坐後,匡残先为日前之事致歉,继又说明来意,道:“罗某原不知凌馆主是自己人,以致开罪,将军面嘱转告闻讯武林人物纷纷赶来向馆主寻仇,但又不知为了何事,请馆主提防小心,想他无力相劝,托罗某去京之便顺便转告。” 凌竹青淡淡一笑道:“足感盛情,凌某向未与武林中人结怨,或许门下习成的弟子行走江湖时难免是非缠身,凌某刻已散馆,息隐家居,他们也找不上凌某。” 匡残惊讶不已,长长哦了一声道:“馆主已散馆了么?可惜!可惜!”说着离座立起,抱拳笑道:“罗某告辞。” 凌竹青也不留客,送出门外而回。 大厅内坐着一四旬许中年妇人,眉目如画,虽属半老,但风韵动人,道:“老爷,那罗襄来此则甚?” 凌竹青叹息一声道:“他的来意令人摸不透,罗襄似知昨晚的事,却又一字不提,夫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话虽如此,贱妾之见,不如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安安隐隐度此余生。” 凌竹青长叹一声道:“夫人,我岂不知,无如此刻未必能走得了。” “老爷,这又为什么走不了?”凌妻道:“眼前老爷正孑然一身,无人监视,此非远走高飞大好时机?” 凌竹青摇首答道:“本帮组织严密,相互暗中监视,徐州附近尚有本帮秘密分舵,我在明处他在暗中,此刻也许我一举一动他们无不了若指掌。” 凌妻大不以为然,冷冷一笑道:“老爷,休看贱妾女流之辈不辨利害是非,老爷是当局者迷,祖师阁有条秘径可通云龙山,老爷由此径逃出,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咧?” 凌妻道:“贱妾早知武馆有这么一天,三年前贱妾暗中在安庆买了一幢住宅,并且在郊外买了田庄,此处仆佣遣之各归家园,妾身携带一儿一女趁着朝日进香之便赶去安庆守侯老爷到来。” 凌竹青不胜惊喜道:“夫人之智在下自愧不如。” 凌妻道:“别说客套话啦,你我分头打点,事宜从速,不可延迟。” 夫妻二人速进入内厢安排离去之事…… 口口口 对街望月楼上简松逸等群雄正在密商。 简松逸道:“匡老眼中所见武馆情形,在下原料凌竹青必还留在武馆,昨晚之事尽是隐密不使总坛知情,如今在下意识中凌竹青已改变初念,隐姓埋名度其余生。” 乾坤醉客说道:“他如何能逃?” “能逃!”简松逸道:“只要凌竹青决定远走高飞,我等便可轻而易举探明劫夺长江镖局暗线原委,凌竹青虽未必知悉总坛在何处?会主真正来历,双管齐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继说出追查之计。 群雄暗暗敬佩简松逸心细如发,料事如神。 一个时辰过去,忽见武馆大门开启,走出婢仆数人,手挽包袱,两目红肿,下言而知方才必不忍生离而哭泣。 简松逸道:“是时候了。” 群雄先後离席纷纷离去。 简松逸飘然下楼,故作行经武馆门前,只见凌竹青送出其妻子儿女。 凌竹青道:“夫人,上庙进香事毕速速返回,免我耽心。” 凌妻道:“老爷放心,贱妾必速去速回。”说着携着一双子女走去。 一双子女年仅八九岁左右,眉清目秀,衣冠簇新,笑着随同其母,无疑其母亦未告知子女远走高飞之事。 凌竹青复又关上大门踱回内厅坐下,一阵落寞空虚感觉泛上心头,十数年岁月实非暂短,辛苦挣来一片基业转眼又付诸流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禁长叹一声。 忽地面色一变,只感有异,倏地面色镇定如恒。 蓦闻厅外传来一声大笑道:“凌馆主何事慨叹?”语声中一条身影如风掠了入来。 凌竹青定睛望去,只见是一紫酱脸老者,不由面泛惊容之色,立起相迎道:“平兄何时到来?未被人发现么?” 平姓老者诧道:“凌馆主是否遭遇变故?为何神情有异?” 来人乃长蛇分坛坛主平振云,凌竹青只知长蛇分坛设在徐州不远,但不知确址,闻曾暗暗冷笑道:“你这老狐狸真个狡猾阴险。”忙道:“平舵主真不知情么?” 平振云笑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平某到是知道一点,但不知详细内情而己。” 凌竹青故作神秘道:“平兄不知长江镖局劫镖的事被走漏了么?” 平振云大惊失色,目中泛闪一抹杀机,冷笑道:“何从走漏?当日只有我等参与其事之人知情,其後天各一方,相戒勿泄,难道与贵馆弟子纵马毁屋伤人有关连么?” “丝毫无关。” “那么凌管主为何求援?调来三舵高手?如今这些人何在?究竟是何人走漏风声?” 平振云爆豆子般提出一连串问题,委实使人难以招架。 凌竹青凄然一笑道:“平兄休急,纵马毁屋伤人与长江镖局失踪原是两码子事,但竟凑在一处,正合了一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嘿嘿,凌某气运不佳,屋破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 平振云面现不耐之色道:“凌馆主净说些不相干之言则甚?” 凌竹青目中顿时威棱逼射,冷笑道:“平兄真要知道么?知道了又将如何?平兄是独自一人来的么?” 平振云为凌竹青气势所慑,讪讪笑道:“似乎事态极为严重,平某尚带得五人,现仍留在馆外?须否平某唤他们进来?” “无须!”凌竹青面色阴沉道:“调来三舵高手昨晚一战已伤亡殆尽,敝馆手下俱遭不幸,凌某仅以身免。” 平振云面色大变。 凌竹青道:“平兄知道是谁走漏风声的?” “谁?” “洪梦鹤堂主!” 平振云身形跃起,冷笑道:“平某难以相信!” 凌竹青冷森森的一笑道:“洪堂主现就在敝馆内养伤,不信可问当面。” 果然,不幸为凌竹青所料中。 洪梦鹤真藏身在祖师阁内养伤。 他藏身在何处?就在那九手祖师神像内。遇上诸葛敌後逞险点穴镢划破诸葛敬长衫,自己也为诸葛敬七颗铁蒺藜所打中。 所幸诸葛敬铁蒺藜上并未淬毒,因诸葛敬以侠义道人物露面江湖,不然洪梦鹤恐无法幸免。 回途之际,突遇一双不明来历武林高手联手合攻,复又加入一个多臂魔神彭纶。 他那知一双不明来历的高手却是简松逸及符韶,幸他们存心不要洪梦鹤的性命,但攻守之间却处处迫居下风,经彭纶加入,即萌逃念,穿云腾起之际,被符韶以翻天印手法击中了两拳,震得脏腑离位,又为简松逸暗中点了三处经穴。逼得他不能不逃至武馆祖师阁自疗伤势。 洪梦鹤不但目睹诸葛敬进入祖师阁,而且也亲耳听见凌竹青推说自己实未在祖师阁内,心内甚感凌竹青。 他伤得委实不轻,新伤加旧创,如非自己内功精湛,早就难以活命了。 经过一昼夜的自疗伤势,身旁尚带得有极珍贵的伤药服下,逐渐痊愈,可是真气有时却似乎不顺,但并无大碍。 这时凌竹青已陪着平振云慢慢行进祖师阁。 凌竹青向平振云倾诉为何不传讯总坛之故,恐走漏风声,若武林群雄截获传讯,恐为总坛带来一场灾祸。 平振云连连点头称善。 殊不知凌竹青心机之险,渐引他走向死亡之途。 两人跨入祖师阁内,洪梦鹤只听凌竹青高声道:“平坛主,无论你是否相信凌某之言,你委实不该来到威远武馆,此处已在对方严密监视之下,怎能安然返回长蛇分坛?” 平振云答道:“既然来了,就无所畏惧。” 洪梦鹤一听话声,暗道:“平振云?他为何来此?”继若有所悟道:“凌竹青故作高声,莫非示意自己小心?” 只听凌竹青道:“事已至此,无可退缩,一觉有异即予格杀。” 洪梦鹤暗道:“这不是示意自己施予猝袭,格杀平振云么?” 随即渐闻二人登楼,步履渐近。 凌竹青先一步登楼,回面道:“平坛主,敝馆已遭包围,你未必能走出咧!” 平振云道:“平某听说贵馆有条秘径可通往云龙山,不知是否真实?” 凌竹青面色一惊道:“平坛主自何处知之?这武馆仅凌某一人知情,秘径从未用过,难走得很。” “从总坛中人口中得知,这条路径既远而又遇火岂属难行,稍时平某唤来五名属下同由秘径而出。” 说时平振云已将肩上金背刀撤在手中,走近神像之侧。 蓦地,一道暗芒自神像之後疾点而出,其快无此,袭向平振云胸口要害死穴。 平振云听凌竹青说洪梦鹤身受重伤在祖师阁内行功自疗,尚须一昼夜才可行动自如,见状方知受愚,但已不及,立被点穴镢刺入心窝。 但平振云尚有还击之能,右腕一振方欲劈出,岂料凌竹青在後一拳猛击而下。 力道沉猛,拍的一声,只听平振云口中发出惨呼,一柄点穴镢竟透胸而过,栽尸在地。 洪梦鹤疾闪现出。 凌竹青忙道:“情况危急,洪兄即由秘径逃出,武馆之事最好守口如瓶,凌某也不说洪兄已来过武馆,此刻凌某须将平振云五名手下一一引入杀之灭口。”不待洪梦鹤答言立即飞掠下阁而去。 第十六章 桃花村外剑无双 威远武馆外果有五名身带兵刃黑衫人徘徊街头,大街上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露痕迹,却在明眼人一望而知他们是一夥的。 五人未聚在一处,相距甚远,各自徘徊闲逛,但两道眼神不时注视着威远武馆这面。 突然,威远武馆大门打开一线,一条身影侧身闪了出来,只见是个短装老者朝两面望了望,迳向对街望月褛走来。 五人中一个面目森冷的漠子亦快步走向望月楼,只见老者走入酒楼买了几个包子及一包卤菜後又走出,挨近面目森冶汉子悄声道:“平坛主有令,叫五位在云龙山南麓戏马台守候他到来,不见不散,此乃危地,从速离开,以免不测。”说完即急急忙忙穿过对街闪入威远武馆而去。 五人聚在一处,不虞有诈,匆勿数语後即赶向云龙山,这时恰好凌竹青与平振云进入祖师阁之时。 凌竹青出得祖师阁掠回大厅,暗道:“平振云一死,他那五名属下留下总是祸患,不如引入杀之灭口。” 宅内墙侧一株巨槐藏身其上可眺望宅外情景,凌竹青掠身其上,忽听得墙外两人低语声。 “那平振云五名手下为七哥迷魂药味迷倒,神不知鬼不觉做了,稍时平振云出来你我把他引去。” “平振云真的与长江镖局失镖有关么?” “谁知道!我等奉命办事而已。听说平振云经常出没在淮南两岸,即使未曾参预,至少也该知内情。” “如此说来,这威远镖局亦大有嫌疑了。” “谁说不是……” 凌竹青心神大震,那还有心情听下去,迅掠回大厅,暗道:“不好,自己再不走更待何时?”急向祖师阁而去…… 口口口 自长江镖局失镖後,淮河两岸不时发现武林中人现踪,而且都是各大门派卓著威望的高人名宿,探查失镖之处有否蛛丝马迹,可循线追踪。 但这些人宛如神龙掠空,见首不见尾,唯恐引起清廷疑嫉,为门派带来无穷後患。 大多均乘兴而来,却败兴而返,但尚有不少人绝不死心在暗中查访。 那日,尚未到晌午时分,本来一大早尚是赤日当空,骄阳正烈,却变得乌云蔽空,刮起一阵阵漫天飞砂,看样子要下雨了。 宿迁郊外官道上忽传来奔马的雷蹄声,黄尘滚滚内隐隐现出七人七骑,骑上人都头戴遮阳斗笠,一色黑衣劲装捷服,身怀兵刃。 只闻其中一人高声道:“好啦!红桃村已然在望,看来我等可在倾盆大雨未下之前便可赶抵醉乡酒店-上两盅。” 红桃村虽是村名,却有两条长街,商肆林立,尤其村口那家醉乡酒店最为著名,菜好不说, 酒是山泉自酿,更以村外盛产芳香甘甜的蜜桃浸入,分外来的香浓甘冽,故买卖兴旺,有口皆碑,四乡远近嗜饮之士,无不趋之若骛。 七人七骑风驰电掣奔抵醉乡酒店前,落鞍系好乘骑之际,天空忽响起一声惊天霹雳雷声,黄豆般雨点倾盆而下,这七人立即疾掠入店。 敢情他们都是熟客,酒保急趋迎来,笑道:“卢爷,好久没见您哪!” “才只不过三天,怎说好久?小二,你知道我们要些什么,尽着送上。” 酒保喏喏而退。 店中上了六成座,买卖不恶,邻席坐了一双面目惨异江湖人物正津津有味饮嚼。 还有一人独自坐在门侧一付座头上默默自酌自饮。 醉乡酒店一楼一底,楼上上了六成座,楼面上无疑地也有食客。 忽见一浓眉虎眼大汉醉意醺醺下得楼来,忽瞥见七人聚在一席豪饮,似是一惊道:“卢贤弟,你们也在?莫非亦是等平老大的麽?” “是呀!平老大说今日在此相聚,不见不散,怎么……” 只听一个微弱语声从邻座飘送过来道:“平振云他说今天不来了,而且永远不会来了。” 语音虽弱,无异响雷入耳,惊得非但连醉意醺醺浓眉虎跟大汉酒醉全醒,连那七个劲装黑衣汉子面色齐为之一变。 邻席一双貌像怪异老者与其中一人却面对着他们眦牙一笑,两颊上各呈露一条紫红刀疤,更显得狞恶丑陋。 不言而知道适才话声无疑系他发出,接着又道:“诸位且请稍安勿燥,只一不慎妄动声息, 立有杀身大祸临头。”说时目光却移向坐在门侧座上之人望去。 八人均不约而同目光投在那座上之人。 这人正是诸葛敬,青衫背剑,抬杯独酌,却心头似有所思,也许这场雨下得太大了,哗啦啦不绝於耳,绝未留意店中有人注视着自己。 卢姓漠子忽离座而起,走在一双貌像怪异老者席上坐了下来。 另一面肤凸凹不平老者望了同伴一眼,冷笑道:“是非只为多开口,不说话又没人骂你是哑巴。” “我就是忍不住嘛。”刀疤老者眦牙又是一笑。 卢姓汉子低声道:“请问老丈,怎知平振云他不来了?莫非老丈与平振云见过面?” 面有刀疤老者轻笑一声道:“岂止见过面而已,而且平振云的尸体也是老朽两人亲身为他埋葬的。” 卢姓汉子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别怕。”面有刀疤老者道:“人不是老朽两人杀害的,是他!”说时目光望望诸葛敬一瞥。 “他是谁?” “诸葛敬!” 卢姓汉子不禁心神一凛,诧道:“老丈,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面有刀疤老者笑笑道:“我们长话短说,老朽问你徐州威远武馆知道么?” 卢姓汉子面现惊容,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凌竹青认得否?” “那是武馆馆主。” “还有一位洪梦鹤相识否?” 卢姓汉子暗感心惊,摇首道:“在下不识。” 面有刀疤老者眦牙笑道:“威远武馆发生之事,你难道不知?” “在下略有耳闻。” “这就是了。”老者道:“老朽两人亦是闻风赶去,目睹武馆大门紧闭,那方威远武馆匾额亦已撤去,心疑凌竹青已然散馆他离,是以翻入探明究竟,不料平振云率领五名同道接踵而入,那知发现在祖师阁外目睹一场骇目惊心的血战,武馆人手甚多,以洪梦鹤、凌竹青为首,对方共十数人,诸葛敬亦在内,但非其为首,武馆这面人数虽多,却无法抵敌疯狂似地拚命搏杀,虽有平振云加入但无济於事,武馆人手伤亡殆尽,尽剩下洪梦鹤、凌竹青、平振云三人负伤顽抗,对方亦仅余下数人,平振云突望馆外逃去,诸葛敬则追踪不舍……” 说到此处,刀疤老者忽止口不言,尽了一杯酒,挟菜大嚼。 卢姓汉子大急道:“老丈为何不言?” 刀疤老者意似不耐,皱眉说道:“那还用老朽说么?平振云在云龙山麓为诸葛敬迫及,身中三剑倒地不起,眼看就要命丧剑下,幸亏远处一队官军骑兵疾驰而来,才将诸葛敬惊走,那些官军亦未发现平振云疾驰而过。” 卢姓汉子急道:“平振云尚未死么?” 刀疤老者两目一瞪,道:“伤中要害,大罗神仙也无法相救,幸亏当时尚未身死,老朽两人 方从平振云口中得知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三人姓名,至於为了何事,老朽也不明白。” “威远武馆那面後事如何?” “不知道。” 卢姓汉子面色变了变,道:“平振云气绝之前不知向老丈说了什么?是否可以见告?” “他能说什么?只托赶至红桃村醉乡酒店留话柜上,如有找平振云的,就说他已死在诸葛敬剑下,老朽免得麻烦,已留有一封书信交与柜上,诸葛敬并非好惹之辈,凭你们数人皆白白送了性命未免不值。” 另一老者冷冷笑道:“你说够了么?何时你变得像一个长舌妇了。” 刀疤老者眦牙一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我再也不说话了,成么?” 卢姓汉子知再也问不出什么?腹内疑信参半,谢了一声,召来酒保嘱咐两老者酒菜钱由他结付,迳望自己桌上与众人商谈。同党齐齐为之面色大变,交头接耳商议如何因应之计。 大雨滂沱,约莫下了半个时辰方始停住,渐渐云过天青,只见除了卢姓汉子及浓眉虎眼大汉仍留在席上,其余六人先後离店而去。 诸葛敬仍是心无旁骛沉思重重,虽饮的自为,却不知他正陷入危境。 忽然浓眉虎眼大汉离座而起,缓缓走向诸葛敬台座,微笑道:“尊驾是否是威震华山的诸葛敬大侠么?” 诸葛敬愕然立起,诧道:“兄台为何识得在下?” 大汉笑道:“尊驾形貌穿着,英雄事迹业已遍传江湖,不才有缘识荆,荣幸之极,只不知尊驾可否借过一步去店外-话,不才有一消息相告。” 诸葛敬略一沉吟,颔首应允,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道:“兄台请!” 店外积水成洼,浓眉虎眼大汉迳向远处桃林掠去。 诸葛敬艺高人胆大,虽不知大汉是否有诈,既闯荡江湖何能遇事畏怯。 两人深入桃林内,大汉倏地止住身法转身笑道:“诸葛大侠可是为了寻光华山一真老尼下落而来的么?” 诸葛敬不禁一呆,诧道:“兄台为何知情?” 大汉宏声大笑道:“此事已然震惊江湖,无人不知,那个不晓?不才业已得知线索,只缘武功不济无法涉险。”说着手指东南,又道:“距此约莫二十五里有一广大庄宅,名百花-,一真老尼原囚此处,近始移走,如要侦明老尼下落,宜先从百花-着手。”忽地面色微变,忙抱拳道:“珍重再见。”腾身飞步窜出林外而去。 诸葛敬见状一怔,游目四顾,桃林中寂静如水,一无可疑,暗道:“此人为何告知自己一真神尼下落须向百花-着手?凌竹青既是骆马湖龙之庙可查出端倪,究竟谁是莫知所从?”继又忖道:“不论是真是诈,自己却不可放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念一定,迳向东南奔去。 不觉奔出七八里之遥,途中得遇乡民间明百花-去路。 乡民面现惊骇之色,果然大汉之言不假,途径丝毫无讹,百花-庄宅神秘异常,乡民似谈虎生变,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诸葛敬谢了乡民疾又掠去,深入一片乱林中。 蓦地,一片弓弦乱响、长箭如雨自四面八方射来。 诸葛敬不禁一惊,急撤双月剑挥舞开来,虹飞电卷,将射来密如飞蝗乱箭悉数磕折坠地。 须臾弦响戛然而止,只听一声宏亮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诸葛敬你也胆子太大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入来。” 人影一闪,只见一个身如半截铁塔般虎背熊腰大汉走来,身法似感笨拙,手持一根狼牙棒走来。 四面八方同地现出十数人,均系有若巨灵般手持重兵器缓缓逼前。 诸葛敬目注狼牙棒大汉道:“阁下可是百花-中人么?” 大汉冷冷一笑道:“百花-与我等毫不相涉。” “那你等袭狙在下为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汉扬声道:“我等要向尊驾清偿血债。” “在下杀了何人?” “诸葛敬,你去过徐州威远武馆么?” “在下的确去过。” “凌竹青舆你何怨何仇?竟然血洗武馆,还将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三位师兄剖腹摘心,我等不报此仇,难消此恨。” 诸葛敬不禁呆住。 那大汉言毕高喝一声:“上!” 十数大汉一涌而上,棍沉力猛,纷纷向诸葛敬袭来。 诸葛敬纵使身负上乘武功,双月剑犀利无此,亦感迎敌无力,尤其双月剑磕震重兵刃时,竟然虎口微麻,不禁怒上心头,口中微啸出声,双月剑渗用重手法挥出。 十数大汉武功极高,配合严谨,出招精妙沉猛。 诸葛敬不愧双怪衣钵传人,绝不硬接硬封,身形奇幻,穿走其间,剑法精灵攻指对方意想不到部位,逼使不得不闪避。 渐渐诸葛敬瞧出这十数大汉衣内穿着护身铁甲,不畏剑刺,只要自己一剑刺向对方铁甲之处必被弹震开去,露出破绽,对方必趁隙下剑置自己於死地。 突然,诸葛敬一声长笑出口,双月剑挥向一人耳根。 寒虹疾闪过处,只听一声凄厉惨-腾起,那大汉半个头颅带起一片血雨飞出。 诸葛敬得手不让人,转瞬之间连击三人,部位丝毫无爽,均是半个头颅劈落。 其余大汉似泯不畏死,虽是心惊,却仍棍挥猛击,呼呼生风。 诸葛敬发出长笑,剑势如虹,又连劈六人,忽感肩头一麻,身形一个踉跄,手中长剑垂落。 手持狼牙棒的大汉见状不禁狂笑道:“诸葛敬,你再狠也有束手成擒之时,我如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此恨。” 忽近处传来临死前刺耳惨呼。 手持狼牙棒大汉不禁面色大变,一声呼啸,率领残余之众窜去。 诸葛敬只觉一阵晕眩,视野模糊,踉跄倒地昏迷过去。 不知多久—— 诸葛敬只觉睡在一柔软舒适之处,兰麝幽香阵阵扑鼻,耳闻莺声燕语此落彼处,不由一怔,睁目望了望,更是心内一惊。 原来诸葛敬置身在香闺中,银-高张,照耀得室内光亮如昼,布置得华丽异常,比之於皇宫 内院毫不稍逊色,为之目迷神眩。 彩衣罗裙丽人四五凭窗谈笑,低叹浅语,不时扬起银铃悦耳娇笑声,将疑置身仙境。 双月剑斜挂在银钩上,诸葛敬不禁想起桃林负伤之事,暗道:“莫非我被人所救了么?”遂欲将坐起,但浑身绵软无力,由不得大惊失色,惊诧出声。 他这一出声,却惊动了立在窗前的丽人,纷纷趋向床前探视,其中一女娇笑道:“速报与大小姐知道诸葛公子清醒了。”返身莲步急促出室而去。 诸葛敬道:“请问诸位姑娘,在下现在何处?” 一身着白底翠花衣裙的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此处名叫百花-,如非我家大小姐路经惊走贼人,公子早就尸骨冰寒了。” 诸葛敬闻言不禁心神一凛,暗道:“百花-!莫非我已置身匪巢了么?” 忽闻室外传来银铃语声道:“小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说时一个黄衣丽人姗姗步入室中。 诸葛敬只见黄玄丽人云鬓坠髻,横斜步摇,明眸皓齿,娟秀可人,忙道:“承蒙姑娘相救,在下感恩不尽。” 自黄衣丽人现身,其余诸女均避向远处。 黄衣丽人就在榻旁绵墩坐下,嫣然笑道:“公子余毒未尽,暂请静养,俟家兄研配解药後,公子方可行动自如,但不知公子为何与湖寇结怨?” 诸葛敬轻喟一声,遂将此行经过-出。 黄衣丽人柳眉微蹙道:“百花-一向少在江湖中走动,与世无争,莫非公子误中移祸之计? 不过长江镖局失镖之事略有耳闻。”说时忽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支梭形暗器,道:“公子为此暗器所伤,梭内淬有不明之药味,中人虽未必致人於死地,却使人昏迷不醒,真气渐散,瘫痪终身,家兄定可研制成解救之药,无须烦虑,但公子是否可认出暗器是何人所有?” 诸葛敬目光凝视梭形暗器片刻,摇首苦笑道:“在下不知!” 黄衣丽人盈盈一笑,道出来历及相救经过详情。 原来百花-主人原是武林隐世已久耆宿司徒白,因饶有财富,厌恶江湖生涯,就在骆马湖不远置了一所庄宅,划地为禁,在百花-外十五里方圆之内不准宵小寄迹,生有一子二女,长子名司徒岳,二女长名锦霞,幼名婵娟,五年前司徒白染病亡故,二女嗜养花和草,将-内-外遍植奇花异卉,四时不绝,娥黄婉紫,灿烂如锦。 昨日大雨,司徒锦霞悬念不知被雨摧残多少,遂带着女婢从仆出庄巡视,发现-林中人影鬼祟如语,蹑近窥听,得知匪徒意欲暗算诸葛敬,倘或不成则嫁祸百花-,司徒锦霞大怒迅疾现身诛毙二人,一人逃逸,司徒锦霞追踪不舍,飞剑削断双足,问知诸葛敬被困之处後,将匪徒破腹惨呼毙命,赶至时残余匪徒已逃逸无踪,发现诸葛敬昏迷在地拾回救治中…… 诸葛敬连连称谢,目露疑容道:“在下无法明白那浓眉大汉将在下引出醉乡酒店後,坚称华山一真神尼原囚在百花-,现已移去,此人难道与围攻在下十余匪徒本是一丘之貉么?” 司徒锦霞亦是不解,道:“我想是吧!” “那为何围攻在下匪徒不承认与百花-有何渊源,他们岂非多此一举么?” “江湖之上云诡波谲,险诈万端,昨日之是或为今日之非,不可以常情臆断,我也是不解其故?” “姑娘所说的湖寇是否与长江镖局失踪有关?” 司徒锦霞摇首笑道:“此事必须公子日後查明,恕我无法作答,至於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之名亦无耳闻。”言後盈盈离座,劝诸葛敬安心静养退出房外而去。 女婢不停地捧茶送食,诸葛敬在此享尽人间艳福。 口口口 湖波不兴,澄碧如镜。 骆马湖畔龙王庙内殿侧一座八角石亭里面坐着三人,正是红桃村口醉乡酒店所见卢姓汉子及浓眉虎眼大汉,另外瘦削马脸目光森冷劲装带刀汉子。 三人均是愁眉苦脸,似是大祸临头模样,却不出一声。 一条身影疾闪入庙,现出一蒙面青衫少年,肩披长剑,步入亭中,昂然坐下。 那卢姓汉子三人都立了起来,神色惶恐,道:“坛主!”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坐!卢全,本座先问你,你们三人去徐州,探得消息都是一样么?” 三人怎敢坐下,卢全答道:“不一样,但俱有事实。” “好,你们诚实无欺,可贵难能,卢全,你先说。” 卢全答道:“属下三人虽然同赶徐州,却是分头办事。属下探明洪梦鹤堂主确曾在徐州现踪,就在威远武馆对面泛月楼用过酒菜,其时适为大内侍卫罗襄领着丧家登门索赔银两喧闹之时,会账後则不知何往。” “难道真个死了么?”蒙面少年道:“马腾你说。” 浓眉虎眼大汉道:“属下前往云龙山,正如在醉乡酒店一双怪异老者所言,平振云尸体为一 层薄土所掩埋,属下已将平坛主尸体运回。” 蒙面少年似乎呆得一呆,道:“唐藩你说。” 唐藩道:“属下自将军府内探得武馆内确发生惨然凶搏,陈尸五十六具,其中不少颅断项裂,面目全非,无法办认,因无苦主,官府论为江湖凶杀殴斗,现威远武馆业已为官府查封。” “难道凌堂主家小不是苦主么?” “家小已在事前逃离不知所踪。” “五十六具陈尸内可有凌堂主?” 唐藩惶恐答道:“恕属下无法查明。” 蒙面少年冷哼一声道:“本座自司徒锦霞处得知诸葛敬口称他确曾与洪堂主相互出手,却未分胜败,亦曾与凌堂主晤面同登祖师阁,凌堂主谓欲知一真老尼下落,不妨来龙王庙一探,但坚称未与平振云见面,看来诸葛敬之言有点不尽不实。” 马腾道:“诸葛敬来路委实可疑。” 蒙面少年冷森森一笑道:“马腾,你知罪么?” 马腾闻言,立时面无人色。 蒙面少年沉声道:“你不该向诸葛敬指明百花-原为一真老尼囚处,卢全、唐藩见马腾不慎失口,擅调十七力士急欲杀诸葛敬以灭口,殊不知此乃错上加错,罪该万死!” 唐藩、马腾、卢全战悚弯首。 蒙面少年似察知有异,低喝道:“不许离开。”话落人起,穿空如电掠出庙外而去。 片刻,蒙面少年匆匆返回龙王庙,尚未跨入八角亭,似乎身躯一震,倏地停步不前。 原来卢全、马腾、唐藩三人仍端立原处,一动不动。 蒙面少年低喝道:“唐藩!” 唐藩不答。 蒙面少年疾掠入亭,伸手一摸三人,只觉三人气息巳无,触肤冰冷,业已死去,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身形疾转,掠出庙外遁去。 殿内突掠出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两人。 夏衡道:“我等要否追踪那蒙面小辈?” 余凤叟摇首答道:“无须,我等志在探出一真老尼下落,不可打草惊蛇,那蒙面小辈武功甚高,能不动手则尽量避免,有这卢全三人不难问出一丝端倪。” 夏衡笑道:“余兄手法真高,居然骗过蒙面小辈。” “可一而不可再!”余凤叟道:“这小辈还会再来,而且不止一人,我等须施展一点障眼手法,方能骗得天衣无缝。” 果然,蒙面少年偕同七蒙面黑衣人又再次掠入龙王庙内。 但,八角亭内已无唐藩、卢全、马腾三人身影,地面却多了三滩黄水。 蒙面少年心神猛震,惊道:“毁尸灭迹,居心如此狠毒!” 只听一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对方不料我等会再回来此处,更料不到如此之快,倘晚来一步,化尸水迹透,我等必猜测唐藩三人为对方所掳,诱使我等自乱脚步。” “这倒未必。”帐面少年冷笑道:“纵使掳走唐藩三人,也未必问得出什么?但在下委实耽忧对方居然可来去自如,环周附近俱是我等眼线何能避过?” “何不搜搜这龙王庙内?” 蒙面少年摇首道:“无用,在下记得与唐藩他们说话时,察觉庙外有落足异声疾撩出外搜觅,发觉无人,迅又掠回即发现唐藩三人已罹受暗算身亡……” “也许是调虎离山?” “未必尽然。”蒙面少年答道:“唐藩三人先在此亭内守候在下到来,对方要杀害他们早就出手了,可见对方此在下後到,只有一点可以断言必是卢全三人之言还有不尽不实之处,对方惧在下逼问得知,是以杀之灭口。” “如此说来,实须寻觅那在醉乡酒店内一双貌像怪异老者踪迹,只要找到他们才可获知真情。” “那只有偏劳各位了。”蒙面少年道:“在下短时日内尚不能现身露面,我们走!” 口口口 醉乡酒店仍是座上客常满,酒中樽不空。 店外忽走入三个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及乾坤醉客夏衡三人。 酒保引向一付座头。 三人就座後,夏衡即唤了所需酒菜。 酒保将酒菜端来後,方欲转身之际为薛瑜唤住,笑道:“客官还有何事?” 薛瑜询问一双面目怪异老者可曾来过醉乡酒店。 酒保不禁面色一怔,哈腰笑道:“为何这两日来不少人均问起两个貌像怪异老者之事,小的只知两天前晌午时分是有这么两人,酒量惊人,由小店常来熟客马爷付账,自此以後再也没有见 过。” 薛瑜谢了一声,酒保告退走去。 三人饮酒进食,乾坤醉客夏衡直夸好酒,後又低声道:“在龙王庙所见与蒙面少年一起的七黑衫蒙面人亦在此,我等亦被盯上了。” 余凤叟微微一笑道:“正要如此,现在暂不管这些,喝酒要紧。” 乾坤醉客夏衡笑道:“对!喝酒要紧。”一杯黥饮而尽。 休看夏衡嗜酒如命,闻听得什么地方有好酒,不惜千方百计以求,非尽醉而号不休,但绝不误事,一身武学非但已臻化境,而且还有一套过人本领,无论人或事更是过目不忘,只要瞧过一眼便深深牢记脑中,那七黑衫蒙面人虽是蒙面,但举止体态依然能办识无疑。 这一段酒食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薛瑜三老才兴尽出得醉乡酒店,身入桃林小径。 忽闻身後有人唤道:“三位请留步!” 薛瑜三老止步别面一望,只见是一肩背判官笔中年劲装汉子。 夏衡两眼一瞪,冷笑道:“老朽等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唤住老朽三人?” 中年汉子抱拳笑道:“方才在酒店内闻得三位向酒保打听一双面目怪异老者,只弟亦是寻找二人而来,但不知可否见告这二人来历姓名?” 夏衡冷笑道:“这就怪事了,阁下竟然不知他们来历姓名,寻找他们则甚?” 中年汉子笑笑道:“尊驾有所不知,在下拜弟与他们细故结怨竟然为他们杀害弃尸在此不远桃林中,为此各方探听。” 余凤叟接道:“老朽等亦是他们仇家,与尊驾一般不知他们姓名来历,尊驾请自便吧!恕老 朽等无法相告。” 中年汉子陡地面色一变,阴恻恻笑道:“三位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不出在下所料,三位必是与那一双面目怪异老贼同是一夥,倘三位坚不吐实,恐难轻易生离这红桃村。” 薛瑜目中精芒逼射,厉声道:“认凭你么?” 中年汉子双拳出击两声,只见桃林内外闪出十余面目森冷,老少不一的劲装手执兵刃人快步逼步。 薛瑜冷笑道:“汝等真是无法无天,找死!”话出臂出。 只见一个面目狰狞大汉,惨-得半声,一颗头颅竞离腔如鲜血泉喷飞起,仰面倒下陈尸血泊中。 这一看几乎迹近怪异,不见薛瑜拔刀出鞘,只虚空划出立毙一人,对方匪徒骇目惊心登时慑住。 中年汉子目露惊容道:“三位究竟是何来历?” 薛瑜从怀中取出一物,当的声响抛在中年汉子足下,冷笑道:“你拿去瞧瞧清楚,便知老朽三人是何来历。” 中年漠子早瞧清楚足下之物是何形状,不禁面色惨变,双手捧起趋近薛瑜身前,苦笑道:“不知侍卫大人驾临,小民不知冒犯,望乞宽谅。” 薛瑜接过铁手令,冷笑道:“久闻西淮莠民草寇多如牛毛,欺压良善,逞凶杀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你是何帮派?速唤你们瓢把子前来答话。” 中年汉子面色大变,嗫嚅答道:“小民系扬州宏远镖局镖师,并非莠民草寇,倘不见谅,小 民等愿领罪。” 余凤叟道:“算了吧,无知之辈岂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我等还有要事得办,走!”率先与夏衡腾身掠出。 薛瑜冷笑一声,快步离去。 诸匪徒交相互斥大汉的不是。只听一人冷笑道:“钱舵主这是惹鬼上门,他们亦是找寻那一双面目怪异的老贼而来,已该认定他们便知那一双老鬼来历姓名。” “这话一点不错!”一条人影飞落至地,现出一个鼠须青衫老叟,接道:“钱舵主非但惹鬼上门,而且招来一场灾祸,老朽方才听得他们谈话,他们目的志在诸葛敬,诸葛敬剑诛一大内高手。” 钱姓大汉一见鼠须老叟,立即悚然变色,躬身道:“属下知罪,但不知他们既志在诸葛敬,为何打听那一双来历似谜的老贼?” “蠢材!就因他们知道诸葛敬来龙去脉才找他们,据老朽所知来的大内高手着实不少,我等应暂时敛迹不可露面。” 口口口 江北烟光里,淮南胜事多,市鄄持烛入,邻里漾船过。 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春风荡春郭,满耳是笙歌。 前词系盛道扬州风物之盛,扬州在隋唐时代即为经济中心,盐铁转运以此为枢纽,商买如云,风光绮丽,金粉之盛,远过秦淮。 但,清军入关,史公可法坚守扬州拒之,清相多尔衮及枭保多铎累书劝降,诱以高官厚禄, 均为史公峻拒,城破之日,史以身殉,清将多铎广之练下令屠城十日,全城生灵无一幸免,即史家所述“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屠戮之惨,令人悲咽泣下。 此时扬州居民均为外地徙置,多年生息渐复旧观。 厦西湖在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昔年廿四桥边佳话久传,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杆-钟,仍楚楚有致。 湖上史迹甚多,尤以史公可法衣冠冢为著,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青青,诵: “数点梅花亡国泪, 二分明月故臣心”一句,吊古伤今,弥增家国飘零之故。 这夜,皓月如银,厦西湖上画舫来往,灯火闪烁,笙歌凌云,风光旋丽。 一艘华丽巨舫缓缓傍抵明岸,舱中突走出一身材矮胖中年富贾,两颊浮肉鼓动,双眼被挤成一条缝,虽为寻欢作乐而来,却一丝笑容俱无,满头大汗,一身纺纱汗透重襟,步下舫来,犹自气喘如牛,汗出如雨。 湖岸上早有壹个青衣汉子牵着一骑守候,见状忙道:“东家,你是怎么了?” 胖子低喝道:“什么话也别问,快扶我上马。” 青衣汉子急扶他上鞍牵着缰绳往天宁门内而去。在老顷兴钱庄门前停住,胖子下马一劲地奔入钱庄,连柜上的人和他打招呼亦不加理会,气急败坏地冲入内厢。 一间极为宽敞,摆设异常堂皇富丽大厅内正端坐着十余人,一望而知均为身负绝学的武林人物,个个眼中精芒如电,慑人心魄。 他们一见胖子走入,一个鼠须老者道:“王老板,那些银票已探出来路么?” 胖子坐下,望了鼠须老者一眼,冷笑道:“你知道调换银票之人是谁么?” “谁?” “鼎鼎大名的鹤贝勒!” 一语惊四座,厅内诸人俱都心神大震。 胖子道:“鹤贝勒画舫中除了莺燕不言,大内高手就有六七人,连府衙长史亦在坐,我王胖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晚鹤贝勒一切花用均由我王胖子请客。”说着略略一顿,接道:“据我所知,那洪堂主去京立即以银票兑换了现银,鹤贝勒出京时就在这家钱庄取银票便于携带。” “鹤贝勒真正来意如何?” “听他们语言中间似与皇明志士有关,当然也谈起长江镖局失镖,但却轻描淡写略过,鹤贝勒後天即要回京。” 鼠须老者不禁一怔,道:“越是如此越有可疑,未必就是冲着一真老尼而来,该死的卢全!” “骂卢全何用?他只向诸葛敬吐露,如今诸葛敬身陷百花-,别人亦不知情,何况卢全、马腾、唐藩已惨遭不幸尸化血水,惧他大内高手则甚?到是一真老尼移囚之处不甚稳当,为免夜长梦多,不如传讯总坛请示。” “不行!”鼠须老者阴恻恻一笑道:“总坛有令,此时此地传讯必获重罪。”他又长叹道:“看来一真老尼恐为本门带来一场灾祸。走,我等去厦西湖畔摸清鹤贝勒真正意向。” 他们一行穿越掠出,摸向厦西湖而去。 却不料一条形似淡烟般身形遥尾随着,出得郊外倏地无踪。 瘦西湖上依然笙歌凌云,湖畔那艘巨舫尚未驶开,舫内灯光明亮,隐约传出燕语莺声,夹杂雄浑豪笑。 十数条人影鹤行鹭伏摸近湖畔,倏又停住不前,察觉湖畔有人巡护着,来回飞快走动。 忽闻一声森冷笑声传来道:“何方胆大鼠辈来此何为?” 一双戈什哈突然现踪,落在鼠须老者一行身前两丈开外。 鼠须老者不禁面色一变,长身立起,抱拳道:“老朽等为追与一个鼠窃而来,不料引起两位误会,望乞见谅!” “既然如此,你们走吧!” 鼠须老者抱拳一拱,道:“多谢。”说时转身率众沿着湖岸奔去。 奔出尚未及里许,只听前途一声冷喝道:“站住!” 鼠须老者心神猛凛,定睛望去,只见距身两丈开外并肩站立着紫面韦护东方旭、通臂猿倪凤子、辣手罗刹展飞虹三人,暗中又惊又喜,忖道:“展飞虹这丫头终於露面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却又惊的是鹤贝勒近在密迩,惊动大内高手赶来反为不美,忙抱拳笑道:“三位喝阻老朽去路为了何故?” 东方旭道:“老夫路经东海相遇一位江湖朋友,他托交一物转送尊驾。” 鼠须老者闻言不禁大感惊愕,诧道:“那位江湖朋友是谁?阁下何从而知所托之物就是交与老朽?” 东方旭道:“老夫也不知这位江湖朋友姓甚名谁?但他描述尊驾形貌甚详,只说尊驾形踪不定,可在扬州府城定可找到,尊驾尚未出得天宁门即被老夫发现。” 鼠须老者明知是谎言,却又禁不住猛泛寒意,笑道:“托交之物现在何处?可否先让老朽过目,便知那位江湖朋友来历姓名。” “现在梅花岭上。” “阁下请带路。” 双方尔虞我诈,彼此均未存着甚么好心。 到达梅花岭上史公可法衣冠冢旁一座草亭,鼠须老者沉声道:“托交之物阁下可交与老朽了。” 东方旭道:“那是当然。”身形一跃而起,自亭顶草中取出一布囊,递与鼠须老者。 鼠须老者一眼就辨出那是洪梦鹤的点穴镢盛装布囊,不禁心神猛震,接过布囊取出的却是两截断铅,故作愕然神态,说道:“老朽不识断镢是何人之物。” 通臂猿倪凤子厉声道:“你真不识么?” 鼠须老者冷笑道:“老朽识与不识用不着欺骗三位,再说三位虽是名满武林的高人,老朽却未必惧怕三位,何须盛气凌人?” 东方旭道:“看来尊驾必是倚仗人多,有恃无恐,来个死不承认,我等又岂奈你何?好,既然如此,托交之人尚有几句重要的话转告也不必了。” 鼠须老者既然坚不承认断镢是何人之物,致使托转之言事关生死也不能问,否则岂非欲盖弥彰,当即哈哈发出一阵狂笑道:“老朽根本不识断镢之人,阁下也不必枉费唇舌了,三位请便吧!” 东方旭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等立即转身就走,不过尊驾终必後悔。”迅即与倪凤子展飞 虹三人望梅花岭下飞掠离去。 月色之下,只见三人身影如飞渐远渐杳…… 一个蛇眼老者趋近鼠须老者,低声道:“常坛主真不知囊中断镢是何人所有?” 鼠须老者长吁了声,道:“我等均知此乃洪梦鹤堂主独门兵刃点穴镢,但我等坚称不识自有其难言苦衷。” “至少常堂主让他说明洪梦鹤托转之言。” “那岂非不打自招洪梦鹤是同门中人。”鼠须老者答道:“他们意在追寻一真贼尼的下落,三人内有展飞虹贼婢,来意至为明显。而且他们亦不止三人,如本堂所料不错,近处必有他们同党潜隐者。” 蓦地,数声闷-响起,接着重物纷纷着地之声。 常姓鼠须老者不禁大惊,别面望去,只见随来同党不知中了何种暗器倒地不起,忙道:“快走!” 四外忽涌现十数黑衣蒙面人,飞扑而至。 鼠须老者知撤走已迟,猛一咬牙亮开双拳喝道:“上,格杀勿论!” 话声一落,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袭来,情知有异,意欲摒住呼吸,但那里来得及,一阵头晕目眩昏迷倒地不起。 口口口 距扬州西南卅里有座双石-,山虽不高,却寸草不生,怪石嶙峻,其中宛如斧劈中分为二,巍然削立- 麓为白莲巷,依山傍石而建,巷外却是一片矮松林,清静宁谧。 朝阳正上,松林内突现出三条身影,正是常姓鼠须老者,似身受重伤,面色惨白如纸,由一双黑衣劲装老者搀扶奔向白莲庵而去。 庵门敞开,隐隐传出来木鱼清罄之声。 三人同时穿入庵门,只见一个陈袍老尼正在诵经,目睹三人掠入,不禁一怔,霍地站了起来。 常姓老者苦笑一声道:“可恨洪梦鹤神秘,速将一真贼尼带来移往他处,危在眉睫,快去。”说时就在身旁木椅坐下,喘息不止。 灰袍老尼意欲问话,见常姓老者目泛怒光,不敢多言,急急望内掠去。 片刻,只见灰袍老尼抱出一只麻袋,道:“常堂主,贼尼已点了睡穴。” 鼠须老者立起,拉开袋口检视了一眼,示意左侧黑衣老者搁置肩头带走,并向灰袍老尼道:“速速撤出白莲庵,免遭血洗之祸。”言罢扶着另一黑衣老者肩头快步走出庵外而去。 灰衣老尼神色凝重,似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常堂主语音有点不一样,莫非身负重伤所致,他怎么不唤老尼等同撤出庵外,此事大有可疑……”忽见一条人影风然掠入庵内。 来人正是无影刀薛瑜。 灰衣老尼镇定如恒,合掌施礼道:“施主驾临荒庵,是否……” 言尚未了,薛瑜沉声接道:“庵主,我们也无须转弯抹角了,老朽风闻华山琼花崖一真老尼落在白莲庵内,请速释出免遭不测之祸。” 灰袍老尼道:“阿弥陀佛,华山一真神尼贫尼久有耳闻,只是无缘识荆而已,佛家弟子戒打 诳语,一真神尼实未在荒庵。” 薛瑜冷笑道:“庵主到抵得乾乾净净,老朽奉有抚署严令,若无真凭实据岂可贸然来到贵庵 ?”沉着大喝;一声道:“进来!” 庵外鱼贯掠入五人。 薛瑜沉声道:“搜!今日就是将这白莲庵倒转过来,也要搜出一真老尼。” 五人望内疾窜入去。 灰袍老尼神色一变,道:“施主仗势欺人,恕贫尼无礼了。”说着双拳疾拂而出,拾缕凌厉指风戮向薛瑜要害重穴。 薛瑜冷笑一声,右手“玄鸟划沙”疾挥向老尼双臂。 老尼陡地神色惨变,蹬蹬蹬连退三步,瞠目颤声道:“刀……无……影……” 说时双臂齐时坠地,血如泉涌溢出,仰面倒地昏厥过去。 薛瑜冷冷出声道:“休怨老朽心辣手黑,这也是你这淫尼昔日作恶多端之报。”一指飞落,疾望殿後掠入。 须臾,庵外疾掠入十数条黑影,身形一定,来人均是蒙面黑影,为首者见老尼倒卧在血泊中,忙点穴道止住溢血,掌心按住老尼胸口上。 老尼费力地睁开两眼,语声微弱道:“一真贼尼已为常堂主先一步带走,乃洪梦鹤神秘。” “伤师太的鼠辈是何来历?” “刀……” 灰袍老尼只吐出一个刀字便气绝毙命。 “走!” 那个数蒙面人竟未搜索庵内立即纷纷掠出庵外而去。 口口口 诸葛敬在百花-中享尽人间艳福,毒伤业已痊愈。 司徒锦霞亲自照拂,诸葛敬感德不已。 诸葛敬一直未见过司徒岳及司徒婵娟,只一提及,司徒锦霞即谓其兄长、二妹为了诸葛敬,出外访觅一真神尼的下落去了。 忽见一青衣女婢盈盈走入,道:“大小姐,老夫人要见你咧。” 司徒锦霞嫣然一笑,目注诸葛敬道:“我去去就来。” 诸葛敬含笑道:“姑娘请便。” 司徒锦霞告辞走出,转望内厅而去。 内厅布置典雅古拙,只见一慈眉凤目老夫人坐在大厅一把交椅上,手捧水烟袋咕噜咕噜喷吸着,身旁侍立着一紫衣丽人,秋水为骨玉为神,明眉皓齿?沉鱼落雁,美若西施。 司徒锦霞向老夫人襟-一福,又向紫衣丽人嫣笑道:“二妹!” 紫衣丽人正是司徒婵娟,微微一笑道:“大姐!” 司徒锦霞道:“娘唤女儿为了何事?” 老夫人道:“霞儿,娘听说你闺房中藏得一名少年可有其事么?” 司徒锦霞玉靥绯红,道:“娘,这少年名诸葛敬,系侠义道门下,身负毒伤为大哥所救,女儿奉大哥之命为他疗伤,乘机套问诸葛敬来历。” 老夫人诧道:“你不是说他是侠义道门下,为何又要套问他的来历?” “娘,”司徒锦霞忙道:“女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哦,”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必有莫大的来历?” 司徒婵娟道:“娘,别逼问大姐了,一切都是大哥所做,要问不如去问大哥好了!” 厅外忽传来一声朗笑道:“娟妹,你又在娘面前编排我这作大哥的不是了。”话声中,一个面如冠玉,猿臂蜂腰的少年走了入来。 美中不足的是眉目之间却隐泛威棱杀气。 司徒婵娟冷冷答道:“谁敢编排大哥的不是,本庄的事妹子一向少管少问,可惜大哥却为百花-引来一场血腥浩劫。” 司徒岳似最畏怯这个二妹,闲言不由面色一变,道:“娟妹,你是说事因诸葛敬而起。” 司徒婵娟道:“大哥,诸葛敬只知其名,妹子连面都还未见过,大哥竟扯得十万八千里去了 !” 老夫人面色一寒,道:“岳儿,你那娟妹从未在娘跟前提及你的不是,不过你舅父方才探望为娘,谈及最近江湖上风风雨雨均对你不利。” 司徒岳心中一惊,道:“舅父来了么?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孩儿从未曾与人结怨,为何江湖传说对孩儿不利?” “你舅父走了。”老夫人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岳儿,你是否参与了却夺长江镖局暗镖罪行?” 司徒岳不禁面色大变,屈膝跪下道:“孩儿该死,不过当时不知是劫镖,原认为友助拳,到 时已身不由已。孩儿确是为了保全百花-数百生灵,不然今日百花-那有如此安宁?娘,劫镖之事隐秘异常,舅父如何得知?” 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仍蒙在鼓中,当日参与劫镖之人有否洪梦鹤、凌竹青、平振云等人?” “有!” “他们三人俱为侠义道人物所除,临终之前尽吐隐秘。”老夫人慨叹一声道:“你更不该将华山一真老尼囚禁在百花-内,现虽移往他处,但纸包不住火,你明白么?” “孩儿明白。”司徒岳道:“娘所说的这些都是舅父带回来的?” 老夫人道:“不错,你不妨出外打听,是否你舅父-造事实?” 司徒岳惶恐答道:“孩儿不敢!”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百花-将成是非却杀之地,娘今晚带你媳妇及二妹离开本庄去你舅父家暂住。至於霞儿,那要看她愿不愿随娘前往。” 司徒锦霞眸露幽怨之色,低声道:“娘,您真忍心。”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霞儿,并非娘偏心。这百花-一切除了你大哥外,就数你最清楚,也许你大哥须你相劝之处甚多。” 司徒锦霞默然不语。 司徒岳知其母决定之事绝无更改,暗觉百花-已陷危如累卵之境,不然其母不致携同其妻离此,因其妻怀孕在身,防自己如有意外,不可使司徒家香烟断绝。 老夫人已离座而起,缓暖走入静室内面。 司徒婵娟道:“大哥,娘已走了,请起来吧!” 司徒岳叹息一声,长身立起,道:“二妹……” 司徒婵娟忙摇手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百花-有今日之危,并非大哥之过,小妹有话大哥必须紧记。病在内而非在外,如遇侠义道人物能忍则忍,能避则避,切不可多树强敌。” 司徒岳诧道:“娟妹,病在内而非在外,这话何解?” 司徒婵娟道:“昔日却夺长江镖局暗镖主其事者是否是大哥?” “不是!” 司徒婵娟道:“可想而知,主其事者能放过大哥么?”言罢翩然转身望内室而去。 这时,一个庄丁急忙奔入,禀道:“少庄主,有人手持少庄主信物求见。” 司徒岳面色大变,当命庄丁延请来人至客厅,急向司徒锦霞附耳密语数句後掠向内厅外而去……。 一个衣着华丽四旬左右中年文士端坐大厅太师椅上,目光凝注在那幅“春江泛舟”山水横轴上,久久不移。 这人一袭雪白纺衫尚织有几竿翠竹绿叶,三糌短须,慨得气度非凡,那行头就拿这件纺衫而言非百金不可,手持一把摺扇,乌黑发亮,似是金铁所铸。 司徒岳匆匆奔入,只觉此人面目陌生,从未见过,忙抱拳笑道:“在下出迎来迟,请海涵见谅。” 这人向司徒岳长施一揖,道:“岂敢,兄弟奉舍主之命前来。”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二物交与 司徒岳手上,接道:“请少庄主过目。” 司徒岳接过望了一眼,道:“请坐,不知令主有何盼咐?” “因洪梦鹤泄密,贵庄将成为是非之地,令主须将一真老尼押往总坛,诸葛敬来历可疑,令主之意亦一并解往总坛,能杀则杀,以免无穷後患。” 司徒岳笑笑道:“在下虽身入本门,但无实据,无法节制本门弟兄所行所为,一真老尼为常令主带走,现仍不知所踪,诸葛敬现已离开百花-了。” “什么!”那人又惊又怒道:“带走了!离去了?” 司徒岳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对?幸亏常堂主先一步带走,对方却接踵侵入白莲庵,庵主等人均惨遭杀害,诸葛敬安然离开百花-,即表明了百花-与本门风马牛丝毫无干,对本门有利无害,尊驾你说是么?” 那中年文士无言以对,顿了顿说道:“如此叫兄弟如何向庄主覆命?” “这有什么不好向令主覆命的?实话实说,并无虚伪,不过……”司徒岳略一沉吟道:“据在下所知,这百花-环周卅里外均是武林人物严密监视中,易入难出,只恐尊驾甚难安然离去咧。” 中年文士闻言两道剑眉猛剔,哈哈狂笑道:“他们倘狙截兄弟,无异太岁动土。”语声倏沉道:“少庄主不知在何处能找到常玉么?” 司徒岳略一沉吟道:“常堂主虽带走一真老尼,但恐形迹暴露,藏身之处必距白莲庵不远。” 中年文士问明白白莲庵方向後,起身告辞道:“舍主如有後命,兄弟当再晋谒少庄主。” 司徒岳道:“不敢,在下随时侯教。”送出庄外,目送中年文士远去的身影,暗暗冷笑道:“只恐你无法活着返回总坛了。” 突闻身後传来娇脆悦耳语声道:“大哥,此人不除,後患无穷。大哥是否意欲将此人除掉?” 司徒岳回面,只见二妹司徒婵娟迎面而立,笑靥如花,诧道:“娟妹,你怎知为兄心意?” 司徒婵娟道:“大哥,你这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尔。小妹瞧此人精芒内蕴,武功似高不可测,不如让诸葛故与其为敌,百花-则尚可苟安。” 司徒岳面现惊喜之容,道:“怎么娟妹与为兄一般心意,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徒婵娟叹道:“大哥快去嘱咐霞姐指点诸葛敬速去白莲庵,娘在内厅等你道别。” 司徒岳闻言神色一变,疾展身形掠向司徒锦霞寝处奔去。 口口口 中年文士出得百花-外望白莲庵去向奔向,约莫出得数十里,前路只见三个老者一列横身挡住去路,却不声不语,面色冷漠如冰。 三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七手伽蓝余凤叟,却非本来面目。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三位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七手伽蓝余凤叟眼皮微抬,道:“尊驾在百花-中出来为何不将华山一真老尼带出?” 中年文士面色微变道:“在下不过访友而来,为何竟与华山一真神尼扯在一起,何况百花-从未涉人江湖是非,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余凤叟微微一笑道:“尊驾可以走了,但老朽三人尚不能确信一真神尼确未在百花-内。” 中年文士只道必动手一搏,那知这般轻易就放他离去,不禁呆得一呆,忙抱拳笑道:“承情了!”说着昂然飘身迈向前路。 只听身後传来冷峭语声道:“前路维艰,尊驾须多加小心。” 中年文士似听而无闻,迳向前途疾掠而去,其实他已是心惊胆寒,暗道:“令主这番己大错特错,为何擒囚一真神尼,虽说令主探出展飞虹系皇明志士内重要人物,自迹象判断天魁星颜中铮似为皇明志士救走,但展飞虹未必知情,一真神尼更是微不足道,此举委实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了!” 奔出百里之遥,突射入一片密林中停住,沉吟一阵,伸手入怀取出一只蓝翎红喙,似鸽般小的珍禽纵之飞去。 小鸟飞行迅速,眨眼穿入云霄疾杳。 中年文士则盘膝坐於一株盘根古树旁,沉思出神。 忽觉近处林中人影一闪,中年文士坐式不改竟离地飞起望人影闪向扑去,但已不见。 但闻一个阴沉语声传来道:“尊驾可是雁儿南旋么?” 中年文士忙道:“错了,在下乃是孤骛单飞。” 一条人影闪现,却是一须发乌黑,面目森冷的老者。 中年文士怔得一怔,诘道:“你何从知悉这句暗语切口?” 老者目露疑诧之色道:“这话老朽无从答覆,老朽为常堂主辖下舵主李桓,切口暗语为常堂主密嘱。” “常堂主?”中年文士沉声道:“他如今何在?” 李桓一听中年文士语气,便知总坛遣来高手,忙道:“常堂主现已身陷困中,令属下冒险赶往百花-求援,常堂主说这两天总坛必遣得有人赶来相助,是以把暗语切口转嘱属下。” 中年文士道:“常堂主可是与一真老尼在一处么?我方才在百花-来。司徒少庄主告知常堂主先一步将一真老尼带离白莲庵。” “不错。”李桓答道:“常堂主藏处距白莲庵不远,虽异常隐秘,但近处黑白两道武林人物频频现踪,似亟欲搜出常堂主藏处。”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道:“李舵主,你也不必去百花-了,稍时自有援兵赶至,你不妨与我同行。” 李桓道:“属下遵命。”神色之间不时表露忧急之色。 中年文士道:“李舵主稍安勿燥,急也无用。” 须臾,那只蓝翎红喙灵鸟从云霄飞下,噗噗落在中年文士掌面,中年文士面现浓森杀机,喃喃自语道:“怨不得我要大开杀戒了!” 李桓知援兵已赶至,却见中年文士满面杀机,也为之不寒而栗。 果然,林外纷纷掠入十数条身影,矫捷无比,老少不一,但一望而知均是身负内家绝毕高手……抱拳向中年文士为礼,却不则一声。 中年文士沉声道:“常堂主已带出华山一真老尼藏身白莲庵左近被困。”伸手一指李桓,接道:“这位是常堂主属下李桓舵主,由他带领我等前往解困,如遇狙击,格杀无论。” 只听一个虬髯老者道:“请问护法,属下只觉华山一真老尼并无如此重要,为了她一人白白牺牲了洪梦鹳、凌竹青、平振云等甚多本门高手性命,未免小题大作,似嫌不值。” 中年文士面色一冷道:“骑虎难下,如矢在弦,不得不发。当初令主判断,展飞虹於洪都迭遇狙击暗害,虽都功亏一篑,但不言而知展飞虹已知隐秘甚多,不然本门中人为何迭遭暗害,此刻无法商讨,由李舵主带路吧!” 所来十数人均取出一头套戴上,只露出双眼。 李桓道:“属下领路。”纵身一跃,率先掠起。 中年文士率众随去。 只见李桓身法迅决,才几个起落已远在十数丈外,突见李桓身形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中年文士不禁大惊,知李桓已遭暗算,迅疾如电扑前,猛感一片无形巨罡阻住,蓦闻一阴恻恻冷笑道:“不用去了!” 冷笑声中人影纷纷闪现而出,为首者并肩立着两人。一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另一人为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 程乃恭目中逼泛杀机,冷笑道:“程某虽不知尊驾是谁,却确信尊驾就是劫镖主谋党羽。”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程副总镖头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迟了。”面色一变,喝道:“杀!” 突闻一声大喝道:“且慢!” 双方即将展开一场惨烈厮杀,闻声不禁怔住。 林丛中疾闪现出数人,正是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摘星手房四海、御风乘龙符韶、七手伽蓝余凤叟、神枪谷鸣七人。 七人均非本来面目,阴森慑人。 御风乘龙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见一条身影横空掠过,飞身接住李桓疾闪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飞起追出,却迎面阻来薛瑜,挥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双方坠地,中年文士满面骇异之色。 虽仅一霎那,却无异数十照面辛辣凶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内心的震恐为生平之未曾有。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余诸人更不言而知。 只听薛瑜冷冷笑道:“尊驾倘须动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着七手伽蓝余凤叟目注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道:“郑副帮主速率领带来兄弟赶回总舵,匪徒业已扑向贵帮总舵而去。他们转移视听志在嫁祸,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变,自己毒计如何为余凤叟等探悉。 郑洪达闻言极为震惊,忙抱拳谢了一声,率领徒众急急离去。 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无影刀薛瑜这时走前两步,向程乃恭道:“程副总镖头,你我非敌非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虽参预却夺贵局暗镖,但非主谋,而老朽等此来亦非为了长江镖局之事而来,请问程副总镖头有无把握能生擒此人?” 御风乘龙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见一条身影横空掠过,飞身接住李桓疾闪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飞起追出,却迎面阻来薛瑜,挥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双方坠地,中年文士满面骇异之色。 虽仅一霎那,却无异数十照面辛辣凶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内心的震恐为生平之未曾有。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余诸人更不言而知。 只听薛瑜冷冷笑道:“尊驾倘须动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着七手伽蓝余凤叟目注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道:“郑副帮主速率领带来兄弟赶回总舵,匪徒业已扑向贵帮总舵而去。他们转移视听志在嫁祸,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变,自己毒计如何为余凤叟等探悉。 郑洪达闻言极为震惊,忙抱拳谢了一声,率领徒众急急离去。 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无影刀薛瑜这时走前两步,向程乃恭道:“程副总镖头,你我非敌非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虽参预却夺贵局暗镖,但非主谋,而老朽等此来亦非为了长江镖局之事而来,请问程副总镖头有无把握能生擒此人?” 江湖中人均有宁折毋弯的习性,不论程乃恭心性如何卑劣,但此时此情,怎肯示弱。双拳一抱,宏声大笑道:“只要此人参与劫镖即为程乃恭生死大敌,程某如遭不测,也只怪我程某学业不精。” 薛瑜道:“并非我等看轻程副总镖头,因我等尚须救出一真老尼,时机稍纵即逝,恕我等无法法相助。”言毕舆余风叟等人穿林而去。 一双蒙面人疾展身形追出,身才刚刚腾起,只听发出两声凄厉惨-,倒栽在地气绝毙命。 中年文士不禁心神猛凛。 程乃恭撤出肩头九镇刀,厉声道:“尊驾何不束手就擒?” 中年文士阴恻恻发出一声悸人笑声道:“就凭你么?”说时手中摺扇疾点而出。 十数蒙面人亦出手欺向程乃恭同道……。 口口口 距扬州数十里外橘林径中现出诸葛敬身影,背剑疾奔独行,却带着浓重的醉意,面庞赤红如火,醉眼模糊,那司徒锦霞倩影,情意款款敬酒劝食,一颦一笑之情一一泛上眼帘。 那百花陈酿芳香甘冽,入口其味无穷,却後劲十足,一罐贰拾斤饮得涓滴无存,一口气奔出百数十里仍醉意深浓。 司徒锦霞道出得来确讯谓一真老尼被擒囚在白莲庵,催促诸葛敬相救,但百花-向不涉身江湖是非,恕不能助。 诸葛敬自然不能不去,立即告辞而出。 司徒锦霞嘱早去早回,免其悬念。 诸葛敬只觉头重脚轻,非但不见渐醒,而且更重,喃喃自语道:“怎么这酒竟如此厉害?” 忽见迎面走来一人身着葛黄劲装,外罩一袭雪白披风,年岁约莫四旬左右,肤色古铜,颔下微髭,长像威猛鹰骛,目中神光慑慑如电,肩後插着一支判官笔。 来人发现诸葛敬似乎一怔,冷笑道:“朋友可是诸葛敬么?” 诸葛敬只觉一阵酒热上冲,眼目发花,闻言答道:“不错,诸葛敬正是在下,尊驾是谁?” “萧天良!” 诸葛敬摇摇首道:“在下并无名唤萧天良的朋友。” 这萧天良不言而知为他人假扮。 “当然,萧某并非你的朋友,而是向你索命!” “索命!”诸葛敬毫不为意哈哈笑道:“在下与你无怨无仇,为何向在下索命?” “红桃村外被你杀害的均是我萧天良的朋友。”说时撤出判官笔一式“画龙点睛”攻出。 诸葛敬酒醉心明,察觉萧天良笔招奇奥辛辣,精妙玄诡,一式之间行起漫天笔影袭向自己要害重穴,疾撤双月剑迎出。 剑光笔影,生死凶搏。 忽闻诸葛敬喉中轻啸一声,两条人影疾搏合在一处,但一合即分。 只见萧天良肩头鲜血汩汨溢出,诸葛敬也为判官笔划破三条口子。 萧天良厉声狂叫道:“如不杀你,誓不为人。”判官笔一晃,三式攻出,漫空笔锋夹着悸耳啸声杂袭而下。 诸葛敬亦展出二怪所授的绝学,快挥绝攻。 蓦地,双方各自暗哼一声,倒飞撞落在地。 萧天良身形微摇撼了一下,即毙命气绝。 诸葛敬身上多处为判官笔戮伤,血透衣襟,只觉疲累异常,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昏厥如睡。 片刻,诸葛敬却又醒转,只觉酒醉全解,神智清醒如常,但他竟是愕住,目泛困惑茫然之色。 原来地面竟无萧天良踪影,那有血迹及地面零乱情形?更有自己亦无什么判官笔伤处,一件青衫完整如新,暗暗说道:“这莫非是梦境么?哦,是了,方才无疑酒醉倒地昏睡,一切都是梦幻。”於是展开轻功身法望白莲庵奔去。 但萧天良形像已然深镌在脑海中,拂拭不掉。 这时,正在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与中年文士双方厮杀惨烈之际。 中年文士无疑代表邪恶这方,而程乃恭却未必就是侠义,但长江镖局失镖总是真的,追查失镖下落及总镖头颜中铮生死之谜,在程乃恭而言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但程乃恭及邀来之人虽武功甚高,却此起对方技艺稍逊,是以纷纷负伤甚重。 程乃恭内心异常忧急,暗道:“前见这七个来历不明的怪杰就存心见死不救么?”他疑心七人未必远离。 突闻一声高喝道:“住手!” 中年文士心中也不无疑虑薛瑜等人尚隐在暗处虎视眈耽,薛瑜武功之高乃生平罕见,他不畏惧程乃恭,而是畏惧薛瑜七人,一听-声,倏地闪开住手。 只见一背剑青衫少年掠至,目注程乃恭道:“尊驾是否是长江镖局程副总镖头?在下诸葛敬。” 程乃恭道:“原来是诸葛少侠,老朽正是程乃恭。” “请问何故在此凶搏?” 程乃恭手指中年文士道:“此人就是劫夺敞局暗镖之主谋。”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谁说的?指鹿为马,含血喷人!” 程乃恭不禁呆住,道:“尊驾何以方才默认?”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几时默认了,方才在下只说程副总镖头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迟了这两句话,难道不是么?” “这话什么用意?” “还用得解释么?在下只说你知道得不少,但可惜未完全明白,你原说过你确信在劫镖的主凶,既然如此,何妨说出在下来历姓名及有何确证?说得不假,在下愿束手就缚!” 程乃恭不禁瞠目以对,暗道:“自己及郭洪逵等一行均系暗中受人指点而来,莫非又是受愚不成?” 诸葛敬道:“尊驾委实狡猾。” 中年文士目光深深打量了诸葛敬一眼,笑笑道:“诸葛少侠这话未免言之过甚,在下有何狡猾之处?少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少侠才出道不久,就已扬名江湖,但我等只知少侠之名,却不知少侠真正来历,依在下看来,少侠沽名钓誉却暗怀不良的动机。” “胡说!”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据在下所知,少侠自华山一路而来追踪华山一真老尼的下落,是否少侠应何人之求拔刀相助?或有另外不良的企图。”言罢哈哈一声大笑道:“咱们走!”转身率领十数蒙面人挟着两具尸体疾奔出去。 蓦闻远处传来冷沉语声道:“只怕未必走得了。” 冷峭寒沉,宛如山谷回应,袅袅不绝。 中年文士面色一变,知已陷困境,犹自向前掠去。 诸葛敬听出那话声似是耿飘,不禁心头大喜,耳边突送来牛孙蚁语传声道:“你枉费了老夫两人毕生心血倾囊相授,怎不敢砍了这穷酸?”忙自右腕一振,双月剑一招“流星赶月”迅如雷霆刺向中年文士後胸而去。 中年文士似背後长了眼睛般,回手一扇哗啦展开,叮叮声中竟将双月剑势荡震开去,身却如离弦之弩般穿入密林而不见。 诸葛敬大喝道:“那里走!”腾身疾扑追出。 程乃恭带着同道亦纷纷追去,却已不见诸葛敬踪影…… 口口口 白莲庵外疾奔而至四条迅快人影,正是那辣手罗刹展飞虹、铁胆孟尝徐三泰、通臂猿倪凤子紫面韦护东方旭四人。 徐三泰道:“到了!” 展飞虹道:“家师就在庵内么?” 徐三泰道:“老朽方才遇见易焕堂,他说令师就在白莲庵禅房内。” 展飞虹已迫不及待掠入庵内迳望禅房而去。 只见其师一真神尼端坐在蒲团上暝目入定,不禁芳心大喜,娇呼道:“恩师!” 一真神尼睁开双眼,微笑道:“虹儿,真难为你了。” 这时徐三泰、倪凤子、东方旭已快步进入禅房。 一真师太起立与三人一一寒喧致谢。 原来一真师太追西华子自水帘洞出得华山,一路打听西华子,那知竟失去了踪迹,动念独自北上与皇明志士联络及探访颜中铮下落,於晋冀边境小村落茶馆歇足,喝了一杯茶後竟然失去了神智。 徐三泰道:“神尼是否知道被何人暗算?他们用心为了什么?” 一真老尼冷笑道:“此乃贫尼平生未曾有过的经历,他们蒙住面目询问都是此皇明志士和颜中铮等问题,贫尼则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每次来问的都不是同一人。”说着又转颜微笑道:“虹儿,你知道为师系何人所救么?” 展飞虹不禁一怔,道:“徒儿倒忘怀了问,是谁?” “简公子!” “是他么?”展飞虹芳心一颤动:“他现在何处?” 一真师太深知展飞虹情深一往,暗暗叹息了声道:“他走了。虹儿,他也有难处,如今情势险恶,他和为师谈了很多,咱们武林最受清廷疑忌,长江镖局失镖只不过借刀之计罢了,奉劝我等慎防暗算。” 展飞虹不禁星眸一红,黯然低声道:“徒儿知道,只是他不该处处躲着徒儿。” 徐三泰呵呵笑道:“展女侠你是聪明人,他为此做也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你道简老弟真是薄情绝义之人么?” 展飞虹默然无语。 一真师太慨叹一声道:“清廷势大,虽说康熙年幼,却辅佐有人,明珠等权达袅将别瞧他们 弄权纳贿,但极忠於清室,多主张安内重於攘外。皇明志士,武林人物及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藩均在严密监视之下,所以延平郑氏得以苏息在台、澎、金、厦。” 倪凤子道:“三藩也是汉人,若与延平郑氏联合起义,光复神州则指日可得矣。” 徐三泰长叹一声道:“谈何容易?三藩无一不是恋图富贵,怎知民族大义?相互猜忌,听简老弟暗告清延有削藩之议,那时三藩必然兴兵反判,唉,却时机已晚矣?” 展飞虹两只凤眼瞪得又圆又大,忍不住惊诧道:“徐老爷子,这些话从来没听你老谈起过。” 徐三泰哈哈一笑道:“人心难测,谁又管得了谁不泄露口风?不论有意或是无意,到时引起一场风波,别人不说,便以程乃恭、赵金英而言即可想而知。” 展飞虹嗔道:“连侄女儿也不相信么?” 一真师太微微一笑道:“虹儿,不是不相信问题,而是因你刚愎习性难改,为师问你,这些日子来,皇明那边侯爷可与你有什么联系么?” “没有!” “这就是了。”一真师太道:“他们均奉命蛰伏不动,静得时机,本来因内奸泄密,致被清廷擒的擒杀的杀,伤亡不少,如非简公子釜底抽薪,恐株连极广。”说着喟然叹息道:“简公子责艰任重,身份又极为复杂,如今局势险恶,我辈武林人物随时均有被暗杀性命之危,适才简公子劝说我等宜力求自保,暂时不过问长江镖局失镖之事。” 徐三泰颔首道:“简老弟用心良苦,但我等恐遭虎头蛇尾之讥。” 一真师太道:“这到未必,简公子说尚须暗中进行,不但要追查失踪及颜中铮的下落,而且 要挖阎白枫的根,刨他的底,此事他独任其难,不让其他人插手。” 展飞虹道:“恩师,徒儿想见他一面都不成么?” 一真师太道:“-孩子,他不是避你而是不克分身,宛如天隔神龙难见首尾,即使觎面相逢恐你还认不出咧。”说着目注徐三泰道:“陆大侠兄妹以及丁、江二位现在何处?” 徐三泰道:“陆大侠突获家讯谓宵小侵袭,所以赶返,丁源江上云两位亦同行仗义相劝。” 一真师太道:“那里是宵小危袭,分明是辣手强敌寻衅,走,我等亦去相助一臂之力。” 展飞虹意虽不愿,但不敢违忤其师之命,只得随行。 一出得白莲庵,即见庵外树後一条身影疾闪而出迎面掠来。 展飞虹认出那人正是诸葛敬,不禁柳眉一皱,暗道:“怎么他也来了,委实讨厌。” 诸葛敬目露欣喜之色,抱拳道:“展女侠别来无恙,令师脱险了么?真乃吉人天相,可喜可贺,不知可否见告暗算令师的主凶是谁?” 展飞虹面色一冷,答道:“多承关注,只是无法相告,我等还有急事要办,恕难久留。”说着与一真师太等疾掠离去。 诸葛敬不禁呆住。 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冷笑道:“得陇望蜀,一个司徒锦霞已是够麻烦的了,还要惹上一个辣手罗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诸葛敬心神一震,张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怒喝道:“尊驾何不现身露面说话?” “兄弟露不露面无关紧要,只是……”那人语声又起:“你那两位宝贝师父却误中暗算被生擒活捉了。” 诸葛敬闻言不禁如中雷殛,目瞪口呆…… 半晌—— 诸葛敬大喝道:“朋友,这话可是真实?” “难得你叫我一声朋友。好!就冲着朋友份上,兄弟怎能说半句假话,不过请想想看,兄弟怎知你有两位恩师?而且一个姓耿,一个姓牛,总不该是假话么?” 诸葛敬暗道:“不错,那错不了。” 那人话声又传来道:“兄弟还有一句话,你那两位师父是被那手持摺扇穷酸文士擒走的,如想救出恐相当辣手,珍重再见!” 诸葛敬忙道:“朋友慢走,在下还有话说。” 空荡荡地一无回音,诸葛敬心中懊悔自己不该把中年文士追丢了,一心欲救出一真师太致有此失。如今独自一人怎能相救两位恩师?寻思之下不如返回百花-求司徒锦霞相助。 他就这样决定走回头路,望百花-奔去。 诸葛敬身形一杳,庵侧一株参天巨槐之上电泻疾落下一个短装老叟,浓发虬须几乎掩盖了整个面庞,大白天里亦难分辨他的形像。 庵前不远是一丛竹林,突从林中闪出一条紫色娇俏人影,那浓发虬须老叟似有所觉,倏地穿空腾起,疾掠如电,端的身法高绝,只闪得一闪迅即杳失无踪。 那紫色娇俏人影闪出之际,另一条人影亦在竹林另处撩出,两条人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在浓发虬须老叟原立之处。 只见是一俊拔潇洒青衫少年睁着一双湛朗眸子望向老叟飞去方向,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 人?好快的身法,”竟对站在身旁紫色娇俏身影似若无睹。 紫色人影竟是一风华绝代紫衣丽人,一双星眸凝视在青衫少年面上,靥泛嗔容道:“不错,这么高绝的轻功身法,我也是头一遭见到。” 青衫少年不由一怔,转面望了望紫衣少女,抱拳道:“姑娘,可见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此人必是一成名多年,隐世已久的武林怪杰。” 紫衣少女微颔臻首道:“公子之言所料不错,但我仍料测不准此人是正是邪?”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正邪之间本系乎一念方寸之间,难以肯定。在下甚难答出,但就事论事,方才那老叟向诸葛敬言说其师为中年文士暗算,据在下所悉那中年文士乃劫掠长江镖局主谋的帮凶,可断言乃是邪恶,诸葛敬来历似谜,在未探明其动机心向之前,甚难便可谓正。至於那老叟,在下姑当之他是正派中人。” 紫衣少女见青衫少年说了这么一大篇,不禁靥泛如花笑容,道:“公子到知道得不少,如今公子准备追踪何人?” 青衫少年笑道:“谁也不追,眼前两淮武林人物来的不在少数,自有他们伸手,在下何必多管闲事,瞧瞧热闹岂不甚好。” 紫衣少女晶澈双眸望了望青衫少年握着的一把摺扇,嫣然一笑道:“公子也是用摺扇为武器 ?” 这个也字大费推敲,青衫少年诧道:“莫非姑娘……” 话尚未了,紫衣少女一摇臻首道:“不是,我是说那手持摺扇的中年穷酸,此人我到约莫知悉来历,武功之高不说,单只一手暗器举无虚发,堪称独步武林。”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意似不信,正欲答言,忽有所觉,面色微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只见竹林内鱼贯穿出三条黑影,身法迅快如风,转眼即落紫衣少女青衫少年身前。 三人均身着壹袭兜大黑色长衫,却短仅罩及膝下,面目怪异,透出浓重阴煞之气,更显得面泛青白,目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年岁约莫四旬上下,唇角擒着冷笑,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紫衣少女脸上,似为少女绝世姿容所惑。 其中眉心长有一颗豆大痣疣汉子,发出嘿嘿乾笑道:“姑娘,此处可是白莲庵么?” 紫衣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冷笑道:“你们没长眼睛么?庵门上有字怎不去瞧瞧?” 那人阴阴一笑道:“我等为姑娘所引,目无二用……” “拍”的一声,那人左颊已挨了一记的。 紫衣少女出掌如风,迅即翻腕伸指,只听一声惨呼,那人左眼已被少女戮瞎,蹬蹬踉跄倒出两步,血流如注。 其余两人不禁勃然色变。 只听少女冷笑道:“不长眼的鼠辈,聊以薄惩,下次遇上当心你们狗命!” 那戮瞎一眼怪人用掌护住血孔,厉声道:“臭娘们,大爷不将你碎尸万段,也枉称阴山三鬼。上!” “慢来!”恰在此时青衫少年开口说了话:“你们阴山三鬼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心狠手辣,武功怪异,关外谈虎色变,你们却有一桩好处,就是绝不好色,今日一见,未免言过其实。这是自取其辱,怨得了谁?” 阴山三鬼同胞手足,以帅为姓,长为天龙,次为天虎,最幼天豹,为紫太少女戮瞎一眼的就 是老大帅天龙。 帅天虎厉声道:“咱们兄弟虽绝不贪淫好色,但却免不了好恶之心,这位姑娘长得貌此天人,难免多望了两眼,这也犯错吗?” 青衫少年朗笑道:“出言轻薄,理该剜目示儆,强词无益,何况江南地面也不是你们阴山三鬼撒野的地方,听在下之劝及早回头,免送命在这位姑娘掌下。” 帅天龙狞笑道:“剜目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尊驾闪开。”开字尚未出口,右掌一挥劈向紫女少女。 阴山三鬼向以阴风五毒掌力横行关外,一中人身,五毒立时阴寒侵入内腑,全身溃烂而亡,端的厉害歹毒无比。 只听紫衣少女一声娇笑,五指至指迅出,奇快一晃竟扣在帅天龙腕脉要穴上,掀腕猛拧,玉腿飞踢而出。 克嚓声响,帅天龙一条右臂生生被扭断,胸口如中斧铍,痛极神昏,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鲜血如泉随喷出口外,一条身子被踢得横飞而出,坠在三四丈外。 帅天虎、帅天豹见状大惊失色,同声喝道:“臭娘们心狠手辣,饶你不得。”双双扑出,四臂疾伸劈攫分攻往紫衣少女。 青衫少年剑眉猛剔,手中摺扇哗的疾展倏合飞点阴风二鬼。 阴风二鬼扑势迅急,只觉一片无形罡劲迎面袭来,逼人呼吸如窒,情知遇上棘手难惹的强敌,如不见机而逃,只怕尸横当场,急切间双双仰腰凌空翻了回去,猛感自己一双手臂如被锥刺,痛沏心脾,张嘴厉-出声,双足点地又起,如矢离弦望竹林中遁去。 青衫少年朗笑道:“你们逃得了吗?”身形一跃,接踵追出。 紫衣少女忙唤道:“公子,穷寇勿追。” 正於追赶青衫少年之後,忽闻远处传来呼唤道:“娟妹,你怎么回来了?”一个身着纺衫少年领着四个额扎黑巾带刀汉子疾掠而至。 这少年正是百花-少庄主司徒岳。 紫太少女不言而知是司徒婵娟。 司徒婵娟柳眉微皱,冷冷答道:“小妹回来瞧瞧百花-是否变成瓦烁,尸横如山。” 司徒岳虽狂做成性,单单就怕了这个二妹,闻言玉面不禁一红,赧然笑道:“娟妹,大哥如此做也是为了保全百花-,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又未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不见谅?” 司徒婵娟道:“大哥,你心中明白就好,妹子还有什么话说。娘命妹子转嘱大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要自误!”说着指向阴风大鬼帅天龙尸体,接道:“这阴风三鬼是大哥约来相助的么?” 司徒岳早就瞧见帅天龙尸体,佯若无睹,闻言不禁一怔,诧道:“什么?阴风三鬼亦远从关外来了么?”双足一蹬,跃向帅天龙尸体,审明伤势,知帅天龙冒犯了其妹才死在司徒婵娟手底,不言而知其他阴风二鬼逃去,略一沉吟,想好了答词。 那知四面一望,司徒婵娟身影已杳,喝道:“二小姐咧?” 一个汉子躬身答道:“二小姐已走了,似回本庄而去!” 司徒岳道:“我们也回去。” 口口口 竹林中只见司徒婵娟立在帅天虎、帅天豹两具尸体前发怔,似在沉思。 帅天虎、帅天豹致命之伤同在双腕,戮穿一豆大圆孔,血液流竭而死,一无打斗痕迹。 司徒婵娟知是青衫少年除恶务尽,但已不见青衫少年影踪。 突然,一阵风送竹韵过处,隐隐传来杀喝之声,似相距甚远,司徒婵娟心中一动,紫影疾晃循声掠去。 乱林中正影腾扑凶搏,刃光如电,拳风潮涌,司徒婵娟赶近时却已近尾声。 片刻,凶搏已止,林中凶搏已至,隐约可辨弃尸多具,五个面貌装束怪异黑衫汉子,个个浑身血污,经过一场激猛惨烈凶搏之後,显得神态疲惫。 一个长得满面紫斑神态狞恶的汉子,冷冷一笑道:“司徒岳说得不错,我等若逛进两淮地面,即难免遭受狙截,对方个个均具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第一人道:“对方是谁?” “不知,如今两淮地面,情势混乱,敌我难分,事因长江镖局失镖而起,黑白两道云至毕集,司徒岳为免池鱼之殃,礼聘我等卫护百花。”紫斑满面汉子发出一声长笑,接道:“我等不辞艰危,千里迢迢赶来不为争强好胜,扬名立万,志在一睹人间绝色紫凤容颜,倘能一亲芳泽,虽死何愈!” 司徒婵娟暗暗怒道:“大哥,你怎以自己妹子为饵,真个丧心病狂。” 但闻一人冷笑道:“老大别作梦了,司徒岳邀来的不尽我等五人,凭我等这张长像,哼哼,无异蛤蟆妄想吃天鹅肉。走,白莲庵距此不远,免司徒岳久候。” 五人疾掠出林而去。 司徒婵娟正要追踪,忽闻传来清朗语声道:“姑娘无须追踪,这些凶邪已是距死不远了。”话声中青衫少年飘然现出。 这青衫少年正是简松逸。 司徒婵娟芳心大喜,却面露忧容道:“这些凶邪如不及早除去,恐後患无穷。” 简松逸展齿微笑道:“姑娘别急在一时,令兄未必有难言的苦衷,也非别有用心,在未明白究竟之前,请勿轻举妄动。” 司徒婵娟一怔,睁着星眸,诧道:“公子怎知我的来历?” 简松逸道:“姑娘丽质天生,秀美脱俗,一身紫衣,又听得他们言说紫凤,不言也可猜出。” 司徒婵娟芳心一甜,玉靥绯红,柔声说道:“公子谬奖,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简松逸长叹一声道:“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是非分明,令在下钦佩不已,在下来历非不愿相告,固也有难言之隐,日後倘与令兄为敌,你我相见恐尴尬异常。”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小妹别无所长,惟精擅风监之术,最是识人,不论公子立身何处,必是志行端方正人君子。” 简松逸闻言一愕,忙抱拳笑道:“只闻姑娘此言堪足快慰平生,在下若以真实姓名相告只怕为姑娘惹来无穷祸患,日後相见姑娘随便呼唤就是,姑娘如听从在下之劝,立即远离百花-是非之地。”言毕一声珍重出口,身形一闪即杳。 司徒婵娟往常不苟言笑,虽貌美如花,却冷若冰霜,但一见得简松逸即难以自己,不禁发出一声幽幽曼叹,心中稍一沉吟,转身疾闪离去。 树後又现出简松逸,掠向弃尸之处察视,忽闻一声微弱呻吟,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一发须花白劲装老者倒在树下,一双黯淡眸光似向简松逸乞助。 简松逸一跃落在老者身前,发现老者罹受重手法数度击实,脾脏碎裂,淤血积腹,已回天乏术,遂以旋玑手法点了几处重穴,使保存真气延迟半个时辰,道:“老人家,你受伤深重,恕在下无能为力。” 老者面现凄然一笑,吐出微弱语声道:“老汉知道,烦请公子速在老汉身旁取出革囊,囊内有二物托公子送交金陵,老汉死也瞑目。” 简松逸闻言解下革囊,倾出一些暗器伤药杂物,其中有一油纸小包及一朵绢制小花,花瓣却是红白相间,不禁呆住,惊噫一声,迅从身旁取出一朵同样绢制小花。 老者似精神一振,目光也突然亮了起来,道:“苍天见怜,今日才得见同门志士,奉侯爷之命卧底贼人巢穴,苦於无法取得联络,稍一不慎露出破绽立即丧命。” “仅老丈一人么?” “据老汉所知,侯爷派下五人,但互不认识,其他四人恐早离尘世了,纸包内仅有四页,俱是老汉所写诗词,但用矾水一浸原有字迹俱无,显出图文并有注解,均为主要贼巢……”老者拚着仅剩下一口真气说出,已是无气已绝,似弱无闻。 简松逸急问道:“盗魁可是劫夺长江镖局暗镖主凶名唤鬼影子阎白枫?” 老者挣出微弱语声道:“或者是吧!”言毕已咽下最後一口气。 简松逸将老者遗物收紧囊内後,抱起尸体掘坑埋葬後立即奔向白莲庵而去。 途中,只见一条人影迎面飞掠而来,唤道:“少侠,用不着去白莲庵了。” 简松逸瞧出来人乃御风乘龙符韶所扮,诧道:“符兄,为何不要去白莲庵了?” 符韶答道:“因司徒岳已领着一干凶邪回百花-去了。” 简松逸不语,沉吟思忖。 符韶见状,不禁微笑道:“少侠可是-心那司徒婵娟么?” “不错!”遂将所见所闻说出。 符韶望了望简松逸一眼,道:“少侠所料不错,司徒岳如非另有图谋,即是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与阎白枫虚与委蛇,不过此无异於玩火自焚,引狼入室,司徒婵娟此女委实不差,莲出污泥而不染,看来少侠动了心了。” “胡说。”简松逸俊面一红,佯怒道:“在下是如此之人么?依在下看来此女可倚为莫大臂助。” 符韶笑笑道:“少侠如真是到处留情之人,格格岂能如此放心?符韶说笑而已。”说着面色一整,接道:“薛老他们都来了。”击掌拍了三声。 两侧道旁人影纷闪而出,正是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乾坤醉客夏衡、摘星手房四海、阎罗判匡残,多臂魔神彭纶。 摘星手房四海道:“少侠,司徒岳巳将其母妹及妻子均迁往四十里外翠云谷中,此刻百花-成了魑魅魍魉鬼巢,可笑诸葛敬现仍拒於百花-庄外,无门得入。” 简松逸又将所见详告诸人道:“若非鬼影子阎白枫知事密已泄,诡计图使百花-代罪,便是司徒岳另有图谋,我等岂能中计?那中年文士不能任其逃逸?” 薛瑜道:“此人狡猾无此,定然藏在近处,终必现身无疑。” 简松逸忽想起一事,道:“我们走!” 薛瑜道:“何处?” “翠云谷!” 第十七章 蚀骨腐肠 翠云谷外松柏参天,幽邃宛若仙境。 松林外飘然走入那中年文士,他换着了一袭雪白纺衫,手握摺扇,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 只听一声断喝道:“站住!” 中年文士止步停身,摺扇一摇,朗笑道:“在下来此须晋见司徒夫人!” 突自树後疾闪出一瘦长老叟,双目炯炯-棱逼射,沉声道:“阁下何从得知老夫人在翠云谷?” 中年文士道:“在下身怀百花令,何能不知?” 瘦长老叟目露诧容,冷笑道:“你有百花令?” 中年文士昂然一笑,取出百花令递与瘦长老者道:“这总该相信了吧!” 瘦长老叟只接过略略望了一眼,收置怀内,道:“阁下该有个姓名吧?” “在下吴越!” “吴越!” “老夫人自然知道在下是何许人,说得更清楚一点,在下系奉令主所遣!” 瘦长老叟不禁面色一变,沉声道:“阁下请候着,不要胡乱走动以免误伤。” 吴越朗笑道:“翠云谷又不是龙潭虎穴,在下还不在眼中。” 瘦长老者不答,冷笑一声转身奔往谷内而去。 吴越忽闻一沙沉语声传来道:“吴越,翠云谷虽非龙潭虎穴,却易入难出,叫我是你,立即走回头路!” 吴越面色微变,朗声道:“尊驾也是司徒老夫人手下吧!” “错了!你乃有所图而来,难道我来此并无所为,不过我此你多握了几分胜算!” “尊驾也有所为?”吴越心中一动,诧道:“可否说出一闻?” 只听传来一声大笑道:“吴越,你自己如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问他人闲事,你再不走回头路恐後悔莫及了。” 吴越却乘着此人说话时,循声掠扑而去,却找出此人藏身之处,那知竟是扑空,语声传来仍是一般远近,不禁心中暗感震惊。 言时,瘦长老叟业已赶回,沉声道:“老夫人有请!”说後即行面转快步走去。 吴越略一思忖,随在瘦长老叟之後进入翠云谷内。 谷内花木扶疏,蓝荫曳翠,苍松翠粕中隐现一折精舍,-牖玲珑。 瘦长老叟转面道:“请!” 吴越步入精舍,只昆司徒老夫人端坐在室中一把紫檀木交椅上,身後传立着四个捧剑女婢。 司徒老夫人面色如罩浓霜,目光凝注在吴越脸上一瞬不瞬。 吴越抱拳长揖一礼道:“在下吴越拜见老夫人?” “吴先生请坐!” 吴越欠身望左侧一把椅子昂然坐下。 俟女婢献上香茗後,老夫人道:“吴先生何从探悉老身迁来翠云谷,可是岳儿告知?” 吴越微微一笑道:“司徒少庄主守口如瓶,怎会告知在下,不过令主这些年来到是关心备至,所以对贵府事无论细无不知之甚详!”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多少年来老身一直困惑在心,令主是否真有其人,竟无人见过,吴先生可愿见告?” 吴越道:“在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故无可转告!” “如此说来,令主二字恐实无其人,闻得傍言长江镖局之事实乃吴先生所为,说不定令主亦是吴先生-造的?” 吴越哈哈朗笑道:“道听途说,如何当真,不过令主确有其人,在下此来也确实奉了令主所命向老夫人陈述三事。” “陈述。”老夫人双眉微皱冷笑道:“老身如何敢当,三件什么事,恐老身无法作主!” “当然老夫人作得了主,不然在下怎敢领命冒昧前来。” “请说说看!” “头一椿,令主得悉老夫人得了一本武功心法,可否暂请借阅!” 老夫人暗暗一凛,道:“空穴来风,绝无其事。” 吴越面现诡笑道:“老夫人为何能自欺欺人,令媛司徒婵娟於短短时日内武功怎会越少庄主之上。” 老夫人面色镇静如恒,道:“吴先生如何知道这样清楚,难道吴先生亲眼目睹么?” “这话稍时再说!”吴越道:“第二件事,学生奉命为少令主提亲,少令主人品武功才华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堪与令媛司徒婵娟匹配,真可谓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老夫人不禁哈哈放颜笑道:“你们令主就从未见过,何况什么少令主,空口说白话无用,再说也要小女自愿。” 吴越微微一笑道:“第三件,就是全部司徒岳不听约束,自作主张,恐带来灭门大祸,请老夫人严加管束!”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就是这三件事么?恕老身一件也作不了主,也管不了儿女的事,不过老身可以问问他们,吴先生暂请屈驾在此一天半日,也好回覆贵上。” 吴越剑眉一剔,哈哈狂笑道:“在下入谷之前,即有人示警易入难出,莫非老夫人有软禁在下之意么?” 老夫人道:“难道吴先生不等老身答覆?” 吴越面色一寒,道:“在下就敢只身入谷,认有恃无恐,在下身旁带有一封书信,须面交令嫒过目,所言之事无不迎刃而解。” 老夫人闻言大感惊愕,诧道:“老身也不能看么?” “当然可以,但书信系面致令嫒司徒婵娟的,不见令嫒当面不能交出。” 那瘦长老叟站在一旁,突双掌十指攫向吴越,右臂抓向眉头,左手抵向腰际,迅厉手辣无比。 “大胆!” 吴越昂然不动,手中摺扇奇幻绝伦挥点而出。 只听瘦长老叟喉中发出一声冷哼,身形倒撞飞出,目露忿容,两臂为受重创,垂下颤抖不止。 老夫人怒道:“难怪吴先生目中无人,果然身负绝学。” “过承谬奖,愧不敢当。”吴越道:“此乃贵属各由自取,怨不得在下!” 老夫人冷冷一笑,回面吩咐女婢道:“瞧瞧二小姐是否仍在房内!” 後厢忽道出一娇甜柔美语声道:“不用瞧了,女儿在此已久!” 只见司徒婵娟已然走出,面上却覆着一袭薄纱,道:“吴先生,你不该找上翠云谷。” 吴越诧道:“姑娘,这却是为何?” 司徒婵娟道:“不论贵帮如何神秘诡异,控制森严,但为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贵帮为今被洪梦鹤凌竹青平振云等人泄了底,有累卵之危,为何能诿罪嫁祸於我百花-来了。” 吴越目中闪出一抹狠毒冷芒,但一闪即隐,哈哈朗声大笑道:“姑娘说得太离谱了,不论长江镖局暗镖是否是令主所为,既然做了就能担当,何能诿祸於贵庄,所言之事,无不与贵庄有百利而无一害,老夫人与姑娘也不能不应允!” 司徒婵娟冷笑道:“吴先生委实自负得很!” “在下并不自负,自负却是姑娘。”吴越道:“眼看百花-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姑娘尚狠心唆拒。” 司徒婵娟道:“此乃风马牛不相关的事,家兄是否投入贵帮,我是一无所知,若有,自有贵帮帮规约束,否则与贵帮无干,其次,武功心法纯系空穴来风,纵然是真,那有强借之理,至於提亲一事更属荒谬。” 吴越冷冷答道:“只怕由不得姑娘!” 司徒婵娟怒道:“你有何凭恃。” 吴越微笑了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封密缄,道:“此函就请姑娘过目,明天此刻在下准时晋谒听候佳音。”言後将书信放在几上,转身飘然闪出。 司徒婵娟舆老夫人相顾了一眼,禁不住暗暗疑诧。 老夫人道:“娟儿,慎防有诈!” 一女婢道:“让婢子拆封,瞧瞧内中有无蹊跷。” 老夫人道:“你要小心了。” 女婢道:“婢子自会省得。”伸手取过书信,纤指慢慢撕开缄封,抽出一叠信笺,吹弹拨弄并无丝毫可异之处,逐递向司徒婵娟。 司徒婵娟接过,展开详阅,才看了两行,禁不住失声诧道:“娘,爹尚在人世!” “什么?”老夫人闻言目中泛出惊喜之色道:“你爹还在人世,这不可能,拿来给为娘瞧瞧!” “别烦,让女儿看完再说。” 满满三张信笺,司徒婵娟两手颤振不已,珠泪顺颊流下,颤声道:“娘,您看怎么办?” 老夫人情知有异,接在手中详阅,委实满纸辛酸,一字滂沱,忍不住老泪纵横,道:“虽然是你爹手笔,甚至还有你爹暗记,只有为娘一人知道,看来假不了,不过世上那有死而复生之理,其中必有蹊跷。” 司徒婵娟道:“明日吴越还会到来,届时使知真伪,如爹尚在人世,那也要瞧见爹才行。” 老夫人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忽见一个苍头匆匆夺入,道:“外面有人自称‘竹林旧友’求见二小姐。” 司徒婵娟闻言一怔,蓦然悟出来者是何人,笑道:“说我出迎!” 紫凤司徒婵娟迎出,只见一株虬松之下青衫飘拂立著一个面色姜黄,三绺短须,手持摺扇中年文士,不由惊噫出声道:“尊驾是何……” 中年文士朗笑道:“才数个时辰不见,便不能辨识在下了么?” 司徒婵娟话才出口,立即认出那人是谁了,除了面貌短须外无一不神似竹林所遇少年,忍不住娇笑道:“公子为何易容?” 简松逸道:“姑娘为何戴上面纱?” 司徒婵娟格格娇笑道:“公子到真辩才无碍,请!” 简松逸随着司徒婵娟进入轩厅,只见老夫人与婢女均退入後厢静室。 两人分宾主落坐,婢女献上香茗俊,简松逸似有所觉,鼻子嗅了一嗅,道:“不速之客,冒昧之处还望见谅,在下实有要事而来,方才可有恶客来访?” 司徒婵娟颔首道:“公子定然遇见了。” “他没有发现在下。”简松逸道:“此人到来必有原故,不知可否请道其详?” 司徒婵娟曼叹一声,娓娓-出详情。 简松逸不禁叹息一声道:“无论令尊尚在人世与否,但老夫人及姑娘等业已遭受吴越的暗标。” 司徒婵娟似信不信,笑道:“不是小妹不信公子的话,却似无此可能。” 简松逸道:“在下有一不情之求,不知姑娘可否取出令尊来函一阅,这蹊跷就出在这信上。” “公子请坐,待小妹拿来。”司徒婵娟娉娉走向内室而去。 简松逸又用鼻孔嗅了嗅,站了起来。 这间厅堂有四扇窗尚未张开,平时凉爽已极,敞开着山风过处吹入残枝落叶,又嫌打扫费事,体子单薄的人难免寒凉侵肤,也就不开着了。 此刻,简松逸一一为之打开,拂袖张风。 司徒婵娟翩然而出,见状不禁暗感纳闷,道:“公子可是嫌屋内有点闷?” 简松逸道:“不是。” 司徒婵娟捧着其父缄函递送简松逸手中,道:“请公子过目。” 简松逸似未对函中内容重视,却对函笺纸张反覆观察,叹息一声道:“吴越委实阴险毒辣,果然不出在下所料,老夫人及姑娘等均罹受散功之毒了!” 司徒婵娟闻言不禁花容失色,诧道:“散功之毒?” “不错。”简松逸正色道:“袋函上附有散功药粉,无色无味,细末如粉目力难辨。随着空气弥漫开来,吸入腹中而不自觉,若不妄用真力,根本无现有异,姑娘若不见信,不妨暂入内室与老夫人等气运周天,会知在下之言不虚!” 司徒婵娟心神一颤,忙道:“公子是否能解救散功之毒?” “在下正为此思忖解救之法。” 司徒婵娟一言不发,疾望内室而去。 老夫人原就为司徒婵娟索取其父来函送与简松逸引起争执,但司徒婵娟仍称有知人之明,拗不过其女只得任其取去,偷觑简松逸形貌,暗道:“娟儿怎会结识如此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及昆司徒婵娟匆匆返回,道:“娟儿,此人之言可信么?” “女儿信得过他。”司徒婵娟嗔道:“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妨一试。” 果然,老夫人暗运真元关头,只觉逆阻无力,武功逐渐散失,不禁大惊道:“吴越端的阴险辣毒,此人不除终生祸害,快去问问这位公子能否解救?” 司徒婵娟也觉有异,恍然悟出简松逸为何打开窗扉之故,拂风驱散残余飘净空中的散功毒粉,急急走出厅堂恳求简松逸相救。 简松逸颔首道:“一共有多少人罹遭散功之毒?” “共是九人!” “姑娘大嫂亦受散功之毒暗算么?” “不错!她本未见吴越此贼,後向家母索阅家父来函,不知不觉亦受了暗算。” 简松逸逐从怀中取出两只药瓶,倾出九种墨黑丹药,另做出一颗黄色香味扑鼻丹丸,道:“黄色丹丸是姑娘大嫂服下安胎,一盏热茶後再服黑色丹药,绿药老夫人一一分服後,再由在下与老夫人施治。” 司徒婵娟接过谢了一声,正欲回转内室,忽闻谷中起了数声长啸,不禁一惊。 简松逸微笑道:“无妨,谅是另有凶邪侵扰翠云谷,在下带得还有人去,力可阻止侵入谷中。” 司徒婵娟忙道:“但家母尚有十数亲信伏守谷内,只怕难辨敌我遭受误伤。” 简松逸道:“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不知怎地,司徒婵娟信服简松逸得死心场地,大概这就叫做缘吧,急回室内而去,俟老夫人服下丹药後,即延请简松逸入内施治。 一顿饭光景过去,老夫人已毒去功复,简松逸使以驱毒之法,由老夫人为司徒婵娟施治,立起笑道:“明日吴越来时不妨将计就计,佯允婚事,但坚须他少令主亲自前来,老夫人亲相少令主人品是否雀屏中选,堪为东床快婿。” 司徒婵娟虽薄纱辽面,却也霞飞玉靥,莲足猛跺,娇嗔道:“公子你真是的。”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重要的是定守口如瓶,点风不露,即使少庄主也不能吐实,在下现在谷外察视敌踪,未必可返回府上,但明日吴越来时一定准时赶至。”说明身形一闪疾杳。 口口口 谷外来的却是百花-少庄主司徒岳,他虽为人阴鸷刚愎,却事母至孝,身在百花-时晨昏定省,供养无微不至。 老夫人外事不管,礼佛诵经,江湖中事充耳不闻,即或偶而规责司徒岳,司徒岳也阳奉阴违,自有他的主张,也就索性懒得管了。 司徒岳唯一畏的就是二妹婵娟,所幸其二妹与其母-般,过事装聋作哑,非不得已经不起司徒岳苦苦相求。 为此司徒岳对其二妹又敬又怕。 司徒岳一至一至谷内,即周乾坤醉客夏衡现身相阻,诧道:“尊驾何人,此谷乃在下家业,为何阴截在下?” “这个老夫知道,你就是司徒岳么?” “不错。”司徒岳答道:“司徒岳正是在下。” 夏衡道:“老夫是应令堂及令妹之邀而来防护外人侵入翠云谷,少庄主也不例外。” 司徒岳闻言不禁呆住,暗道:“事前我竟一无所闻,未必真有其事,难道娘等均陷身魔掌么?”一言及此心中大急,怒道:“在下并非外人,老丈说话大悖常理。” 乾坤醉客夏衡哈哈大笑道:“老夫人亲口嘱附,自当唯命是遵,再说老夫人在百花-时少庄主晨昏定省,无日不见,为何老夫人迁隐翠云谷,不言而知是为了避祸及无谓烦扰,何况少庄主夫人分娩在即防遭惊动,此乃老夫人一番苦心,少庄主定能不知?” 司徒岳不禁语塞,和颜抱拳笑道:“在下实因身有急事,老丈请容在下一见家母可否?” “不行!”夏衡摇首斩钉截铁答道:“少庄主还是请回百花-吧。” 司徒岳眼珠一转,忖道:“我何必与他争执,择别的途径一样可以进入谷内。”遂一抱拳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何能达忤家母之命,就请老丈转告家母一声在下来过。”说着转身走去。 夏衡喝道:“站住!” 司徒岳转首笑道:“老丈可是回心转意,放在下入谷么?” 夏衡道:“既经决定,便无法更改,奉劝少庄主,别希冀由他途径入谷,别人不似老夫如此好说话咧!” 司徒岳朗笑一声道:“承教。”转面疾掠而去。 夏衡振吭发出一声激越长啸,这时四外鸣应。 接着谷内亦此起彼落疾传来应和啸声。 司徒岳绕向东南方一条幽秘险径投入,忽闻一个森冷彻骨语声传来道:“少庄主可以走回头路了。” 无影刀薛瑜疾现而出,易容成一张死人面庞,灰白惨淡,阴森恐怖。 司徒岳一见不禁为之毛骨悚然,抱拳道:“老丈也是受家母之请了?” “既然知道,何必多问!”薛瑜冷笑道:“老夫不好说话,速请回去,以免老夫出手伤你。” 司徒岳纵声朗笑道:“天下那有如此不尽情理的事,我只有强闯了。”单掌一挥,身形前扑。 只听薛瑜冷笑出声,五指疾伸要害,奇幻无此一把扣住司徒岳腕脉要穴,一带一撩。 司徒岳只觉双眼一麻,身形不由自主地被抛向十数丈飘落在地,暗道:“母亲有这等高手相助戒护,安於泰山,自己大可放心了,无如自己非要见到二妹一面与她计议不可,看来除了强闯外别无良策。”再又掠扑向前。 无影刀薛瑜冷笑道:“少庄主,你胆敢违忤令堂之命?” 司徒岳抱拳躬身道:“在下不敢,却迫於事关重大,老丈是否可通报一声,或能让在下入见。” 薛瑜目光炯然沉注在司徒岳面上,久久不语,数响方颔首道:“好吧!如老夫不允通报,有悖人情,不过,少庄主须在此静候,不得妄念潜入,否则自招其辱。” 司徒岳闻言大喜,抱拳一揖道:“在下遵命!” 薛瑜一闪而去。 司徒岳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内心焦急不已,暗道:“此人之言是否是真,娘怎如此不通人情,子见其母,理所当然,分明内中必有蹊跷!”冷哼一声,身形一动欲往谷内奔去。 只听一声娇脆语声传来道:“大哥为何一定要来翠云谷?” 紫影一闪,司徒婵娟巳翩然现出,面色如罩严霜。 司徒岳大喜道:“娟妹。”迎上前去,附耳密语一阵。 司徒婵娟满面怒容,冷笑道:“大哥甚么法子不可想,怎能以妹子美色为饵?” 司徒岳玉面一红,道:“并非大哥所为,而是江湖辗转传闻,说得二妹绝代风华,人间少有,均欲慕名一见。” 司徒婵娟冷冷一笑道:“大哥就说小妹去四川了,一月之内必然赶回,这一月期中大哥又不是不拙於心计,自可从容应付,大哥回去吧,免得母亲气怒,大嫂在此甚好放心就是。” “娘真个不愿与愚兄相见么?” “娘为何避居翠云谷?像大哥来往频频,不防引来无穷祸患么?”言毕转面疾掠入谷而去。 司徒岳不由怔住,默然良久,回面向百花-而去。 口口口 翌日,吴越果然准时到了翠云谷外,却带来了十名党羽,个个一身绝学,内外双修。 只见吴越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道:“你们入内搜寻,瞧瞧是否有百花-人手布伏,若有之即暗中点住穴道,不可伤害性命。” 十人应命纷纷穿入林中。 吴越手持摺扇,一袭白衫,身若行云流水,飘然入得谷内,只觉一路无阻,身至精舍外停住,朗声道:“在下吴越求见!” 但闻传来娇脆语声道:“有请!” 吴越飘然走入厅堂,只见老夫人端坐厅堂中。身旁侍立正是紫凤司徒婵娟,仍以薄纱覆面,欠身一揖至地,含笑道:“在下吴越拜见老夫人及司徒姑娘。”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吴先生少礼,请坐。” 吴越落坐後,女婢立即献上香茗。 老夫人道:“老身有一事不明,敢请吴先生赐告!” 吴越答道:“在下如有所知,无不竭诚相告。” “这就好。”老夫人道:“当年外子司徒白与蓬莱双魅结怨,在辽东悬天崖上印证高下作个生死了断,不幸寡不敌众,陈尸崖谷,老身亲自看他殓葬,怎有起死回生之理?” 吴越道:“老夫人当时可亲眼目睹司徒大侠的面目么?” 老夫人不禁一怔,道:“外子被双魅掌力震裂面骨,失足坠崖已是面目全非,但衣衫袜履均不假!” 吴越颔首道:“老夫人赶到时已逾七日,双方凶搏不禁约请人手相助,蓬莱双魅约请的均是身手高绝,而且人数众多,敞舍主接信过迟,赶至时司徒大侠已岌岌可危,约来人数亦伤亡过半,敝令主暗中忖思良久,权衡厉害,遂以传声司徒大侠如何脱身保命之策,司徒大侠依言失足坠崖。”说着微微一笑,又道:“敝命主已在崖下接住,迅疾将另一尸体换着换易司徒大侠衫履,击碎尸体面骨鱼目换珠,果然,双魅尚不放心司徒大侠生死,绕道下深谷亲探视,这才离去,故我家令主故意扬言司徒大侠已死殡葬为真,将老夫人全家迁至百花-……” 老夫人诧道:“你家令主盛情隆谊可感,但外子这么些年来尚活在人世,为何不稽个信息透露老身。” “老夫人有所不知。”吴越正色道:“司徒大侠虽然保全了性命,但伤势沉重,脏腑移位,;经络有数处断枯,真元大亏,行动维艰,日夕靠灵药维持生机,又蓬莱双魅若得知司徒大侠未死,非但百花-从此难有安宁,而且必迁怒令主,为防患未然计,不如瞒住的好!” 老夫人知其言有不尽不实之处,遂沉吟不语。 吴越说了这么多话,口中微感烦渴,取出身旁香茗掀盖一饮而尽。 只听老夫人道:“吴先生,既然外子仍在人世,婚事似可应允,但惟须应允老身两个条件。” “那两个条件,请道其详。” “第一,你家少令主必须来此让老身瞧瞧,若老身相中则可应允婚事,其次,外子司徒白也要劳驾护送来此翠云谷!” “照理来说,老夫人之言乃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怎能说是条件,不过……”吴越淡淡一笑道:“敝少令主去关外了,十天半月恐无法返回总坛,至於司徒大侠也不能来到翠云谷,但只能扶椅勉强行动十数步,怎经得起长途跋涉?” 老夫人长长哦了一声道:“那就等你家少令主返回总坛後再说么?” 吴越冷笑道:“其实敝令主所请之事无一不是为了司徒全家安危着想,绝无挟思索报之意,老夫人知道么?蓬莱双魅不知从何处得知风声,知司徒大侠仍活在人世,如令郎司徒岳又刚愎自用,不能拘束,约来甚多黑道隐名已久高手,以令嫒美色为饵,焉知其中就有双魅党羽在内,可惜令郎却不知他已引狼入室,作法自毙罢了。” 老夫人神色一变,道:“真的么?”继又冷笑道:“这个畜生委实太胆大妄为了,但既知有双魅党羽,何不借机歼除!” “打草惊蛇,恐弄巧成拙,反正贼党也不知司徒大侠藏身何处,不如仍虚与委蛇,留神戒备为好。”吴越咳了一声,道:“那册‘武功心法’不是我家令主索取,而是司徒大侠需要,这点令嫒知之甚深。” 老夫人不禁面现惊诧之色,望了司徒婵娟一眼。 司徒婵娟默然不语。 吴越长叹一声道:“当年司徒大侠与蓬莱双魅结怨亦是肇因武功心法而起,双魅风闻长白山绝顶洞穴内有一前辈奇人遗留一册武功心法,率同门下赶往长白绝顶,不意为司徒大侠先一步取去,出洞之际恰遇双魅,双魅拦阻出言凶蛮,又见武功心法不见,坚指乃司徒大侠取去,一言不合,激怒出手,当时尚未成名,武功稍逊,为司徒大侠将其门下诛戳殆尽,双魅亦身负重伤,逃出之时声言必报此仇……” 老夫人摇首答道:“外子只说双魅无端生事,到处独杀结怨,吴先生所言老身并无所闻。” 吴越耸了耸肩,作一无可奈何之状,道:“也许司徒大侠有难言之隐,在下也是日前自令主口中得知,司徒大侠索取这册武功心法说是深奥难解,或有疗伤之法。” 司徒婵娟鼻中轻哼一声道:“无中生有,我想此乃贵令主与吴先生杜撰,否则家父何以未在来函中提及!” 吴越哈哈大笑道:“姑娘,令尊写好信後两三天,令主探望闲谈之际司徒大侠无意提及,谓姑娘聪-敏慧,悟性恒高,是以将那本武功心法秘交与姑娘。” 司徒婵娟冷笑道:“根本无有此事。” 吴越面色一变道:“令尊为何要说谎咧?难道别有用心?哦!在下明白了,令尊必是认为那封亲笔信函定难使老夫人相信他留在人世,非亲眼传见不可,他自己又不良於行……”说至此处,面现强毅之色,接道:“也罢,在下偕同姑娘前往总坛一行,便可证明在下之言不假。” 司徒婵娟冷冷笑道:“吴先生,你认为我会答应么?” 吴越哈哈大笑道:“不答应也要答应!” “为什么?” 吴越沉声道:“令尊仍活在人世一点不假,求亲也是出自诚意,惟独令兄最近嚣张跋扈,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姑娘,你是聪明人,以下的话,在下不说姑娘也可明白了。” 司徒婵娟冷笑道:“吴先生意思是要动强,不答应也不行。” “不错。”吴越道:“在下知道老夫人及姑娘武功均不凡,凭在下一人难操胜算,不过在下事先有备,倘或不信便不妨一试。” 蓦地,老夫人突离座飞起,双掌劈向吴越而去,掌力呼啸如潮,强劲猛厉。 吴越虽有所恃,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双掌平胸推出,叭的一声硬接了一招。 老夫人双臂回收,面色大变,诧道:“娟儿,为娘怎么感觉陡然失去力气!”竟倒在椅子上宛如癞软了一般。 吴越哈哈朗笑道:“老夫人,恕在下得罪了,你已中了散功之毒。” “那有这么快发作。”老夫人冷笑道:“老身不信!” 吴越道:“在下散功之毒附在昨日送交老夫人的信上,在不知不觉间已吸入体内,若不施展真力,一点异状都没有,不但老夫人如此,而且姑娘等人亦中了在下敌功之毒。” 司徒婵娟娇叱道:“拿来!” “拿什么?” “散功解药!” 吴越淡淡一笑道:“这散功之毒,只有敝令主可解,在下并未带来解药。” 司徒婵娟叱道:“恶贼先别得意。”手指吴越身旁那杯香茗,冷笑道:“你喝了这杯茶么?” 吴越闻言不禁面色一变,惊道:“难道茶内放了……” “不错!”司徒婵娟道:“茶中放了蚀骨腐肠散,吴先生,姑娘要让你受尽七七四十九日蚀骨腐肠折磨!” 吴越陡感遍体血行飞麻有异,腹内一阵绞痛,不由脸色大变,苦笑道:“姑娘这么做,恐弄巧成拙,少庄主性命必难保全,在下死不足惜,司徒全家当遭灭门之祸。” 司徒婵娟道:“只要吴先生听话,姑娘我自有妙计对付贵令主,那散功之毒,姑娘不信除了贵令主外就无人能解。” 吴越道:“当然还有其人能解,不过在下尚未见过,是以在下只知除了敝令主外尚无其人!” 司徒婵娟道:“姑娘这蚀骨腐肠之毒,眼前除了本姑娘外也无人能解。” 吴越腹内一阵一阵绞痛如割,痛得面色发青,额角冒出豆大汗珠,仍强自支-着,嘿嘿冷笑道:“司徒姑娘,你将後悔莫及,在下尚带有十名高手,这十人俱是心狠手辣,刻在翠云谷内久候在下未转,定然不免毒手屠戮。” “危言耸听。”司徒婵娟冷笑道:“姑娘又非三岁小儿认为你三言两语吓倒。”喝命来人。 瘦长老者这时掠入。 司徒婵娟喝命押了下去。 简松逸飘然走出,朝老夫人抱拳一揖道:“老夫人谅散功之毒已尽,身体并无什么不适之处么?” 老夫人微笑道:“公子少礼,请坐,老身得已无恙,皆公子之赐,特来向公子致谢咧!” “不敢,不敢!”简松逸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说着目光转注司徒婵娟接道:“那吴越言说令尊将那本武功心法交与姑娘,不知是否是真?” 司徒婵娟道:“确有其事,不过那武功心法文字悟异,迄至如今,小妹尚难其中十一。” “看来令尊尚在人世不假了!”简松逸略一沉吟道:“吴越口中所说的令主究竟是何来历,为今之计,只有在吴越身上套出,令尊生死之谜也可揭开。” 司徒婵娟道:“难!吴越宁死也绝不吐露。” “在下自有办法,如今吴越成擒,翠云谷从此多事,令嫂不如另迁隐秘之处。” 老夫人道:“小儿那面是否仍须守密不使他知道么?” 简松逸道:“除了吴越被擒外无不可明言,但慎防少庄主刚愎误事。” 老夫人道:“这个老身省得。” 司徒婵娟忽想起一事,忙道:“吴越方才言说带得有十名高手前来,他们见吴越久久不回,定须前来生事。” 简松逸道:“在下也带得有人,谅此刻已悉数成擒,在下去去就来。”转身疾闪而杳。 老夫人忽目注司徒婵娟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娟儿问出了没有?” 司徒婵娟微嗔道:“娘,此人自有他难言之隐,他既不说,女儿也不便问,不过女儿相信他是个侠义君子。” 老夫人微笑道:“娟儿相信的人定然不差,他的人品如何?” 司徒婵娟玉靥霞生,娇笑道:“此之潘安宋玉绝不为过,英姿飒爽,宛若玉树临风,卓然不群,娘,女儿知道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别痴心妄想啦,他也许已有妻室或另有红粉知己。”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男女之间只是一个缘字而已,丝毫强求不得,惟顺其自然而已,惜未睹这位庐山真面目……” 司徒婵娟不禁格格娇笑道:“娘若瞧见他真面目後又将如何?” 老夫人愁容满面,道:“暂不谈这些,娘一想到你爹,不禁忧心如焚,昨晚辗转反侧,目不交睫,如要你爹安然返回,必须仰仗这位公子不可……” 司徒婵娟忽娇叱出声,疾如惊鸿股穿出厅外。 只一声闷-,司徒婵娟已抵着一具黑衣匪徒进入……。 杉干凌宵,绿映须眉。 翠云谷内阴风送涛韵外,一切都静得出奇。 林木深处,突现出一黑衣人,目露焦急之色。 另向又现出一条黑色人影。 蓦地,四方八面纷纷闪现,疾掠如飞,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处。 他们都是随同吴越而来的十名高手,奉命分向搜觅翠云谷内有无百花-布伏的人手,若有发现立即点住穴道。 十人个个身负绝学,深入林中搜觅,却不见半个身影,但已迷失方向,反身扑出林外,都聚在一处。 只听一人道:“诸位知道么?我等已陷入奇门遁甲中了,看来司徒老婆子并非易与之辈,吴护法谅凶多吉少。” “司徒老婆子是个难惹难缠人物早在吴护法意料中,但是护法绝然无事。” “为什么?” “司徒老婆子等人均中了散功之毒,毫无抗拒之能,必手到成擒!” “如此说来我等这个脸却丢大了,无能识破是何奇门遁甲,稍时如为吴护法相救,嘿嘿,任其洗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了。” 忽闻一个阴恻恻笑声传来道:“吴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有何能为救你们!” 语声虽低,却传到十人耳中无异雷殛,不禁骇然色变:“尊驾是谁?” “老夫是谁,与你等无干,司徒老婆子是个难惹难缠的人物这话一点不错,虽中了吴越散功之毒,吴越亦中了暗标,这样一来双方岂非扯平了么?” 十凶闻言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只听语声又起:“信不信在你们,但你等枉练了一身武功,博学多闻,不料竞困身在奇门遁甲内,若不能老夫指点,恐活活困身其中。” “尊驾是敌是友?” “听老夫的话是友,否则是敌,不过老夫不耐在此久待,稍时翠云谷能手赶来,你等恐与吴越同样命运!” “好,我等听信尊驾之言,倘蒙指点出困,必当图报。” “说话算话?” “我等一言既出,如立九鼎,决无更改。” “那就好,你等是否深入翠云谷内救出吴越,抑或逃出翠云谷外?” “我等与吴越义共生死,见危不顾不啻人,还望详於指点谋能救出吴越感恩不浅。” “瞧不出你等还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不过老夫话要先说明,若逃离翠云谷外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去翠云谷内救出吴越,则端视你等造化如何,老夫可不能打包票,诸位请仔细听老夫之言。” 十凶凝耳倾听那人传声指点。 片刻,传声寂然而过。 十凶均是在大风大浪里面经过之人。即使那人之言是假,也要闯上一闯,最坏的也不过一死而已,遂依照所言飞掠而出。 不幸的是,相距老夫人居处不远,即遭暗算,纷纷倒地,仅漏网一人亡魂皆冒,逃窜至精舍外即为司徒婵娟察觉,正要扑袭司徒婵娟时,猛感後脑一冷,不禁发出一声闷-,竟被司徒婵娟五指抓在肩胛骨上,深嵌入骨,竟昏死过去。 一间黑漆漆的崖穴广不及三丈,毒腐气息刺鼻欲呕,蓦地火光一亮,现出一个高瘦老者,右手握着夜行火摺,一手提着一只竹篮。 只见壁角躺卧着吴越,腹痛如绞,额上冒出豆大汗珠,面色惨白,却咬牙不出一声。 另一角隅却坐着十凶,看来均被点上穴道,目中怒光逼射,但却无可奈何。 高瘦老者放下竹篮,冷笑一声,手持火摺快步走出。 崖穴内复又伸手不见五指。 练武人大多都具有夜眼,能在暗中两三丈方圆之内辨物,只听一个尖锐噪音道:“吴护法为何如此?分明服下奇毒!” “不错,我等也无能解救。” “金老弟么?”语音发颤。 “啊,吴护法!” 只听吴越长吁一声道:“本座也误中了司徒老婆子茶内“蚀骨腐肠”之毒,半个时辰必发作一次,其痛苦非人所能禁受,须受尽四十九天惨苦折磨而死,你等为何均遭擒囚?” 一凶邪将详情禀出。 吴越叹息一声道:“这司徒老婆子委实难惹难缠,攻於心计,诱使你等自投罗网,本座太大意了。” “护法不是说他们已中了散功之毒?” “不错,他们确中了散功之毒,幸亏如此,我等才能苟全性命!” “她就全不念夫妻之情么?” “也难怪她,事隔多年杳无音讯,又亲视含殓,忽奉其夫司徒白亲笔手书仍活在人世,难免震惊疑真疑假,换了本座也不信真有其事,此事令主或铸成大错。” “那本武功心法咧?” “无法确定!” “护法,如今我等应该如何?令主此计未免太过软弱,早就尽出能手去百花-斩尽杀绝。” “你知道什么?数月之前各地分堂附近显现武林人物现踪,似冲着本帮而来,却未有任何举动,令主意欲先发制人,但总坛周近武林高手又纷至云集,令主情知不妙,明查暗访,探出这些武林人物均奉不明柬帖应召而来,却又不知为了何事,如此不敢有所行动。”只听吴越苦笑一声,接道:“不过我等还有讨价还价余地!” “讨价!护法有何凭恃?” “散功之毒,只有令主独门解药可解,令主似有先见之明,并未将解药给本座带来,何况司徒白生死之谜,他们虽故作冷漠,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思,护法之言听来很有道理,属下十人好似亦中了散功之毒,竟无异常人,丝毫真力无法使出。” “什么,这绝不可能,你等定被独门手法制住穴道。”说着火光一闪,吴越掏出身旁火摺摺燃亮起。目注地下竹篮,道:“瞧瞧送来是否食物?” 一个貌像阴聋汉子走前掀开篮盖,见是一篮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包子,另有一壶酒一壶茶水,不由冷笑道:“至少我等不用做饿死鬼!” “最好不要吃!” “为什么?” “防食物有毒。” “胡说,我等已是待宰之兽。倘须取我等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你不吃我吃!”貌像阴骛汉子抓起一只包子送入口中大啖大嚼,赞道:“味道委实鲜美可口无比。”又鲸饮了壶中一口酒。 其他诸凶想了也对,均纷纷进食,吴越自有人不停送在他的手中。 片刻之间一篮包子及茶酒俱云扫一空。 几个时辰又到,吴越蚀骨腐肠之毒也按时发作,其痛苦之状令十凶心惊胆寒,却束手无策。 也是吴越作恶多端,该受此报。 又约莫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吴越痛苦渐减,却折磨得不成人形。 忽闻一凶冷笑道:“若能生出此处,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别痴心妄想了。”前送酒食的高瘦老者走了入来,提起竹篮,目泛怒光道:“害人者终须害己,汝等平日作恶多端,这点小罪难抵汝等平日双手血腥,尚胆敢口口声声誓报此仇。” 吴越此刻已是痛定,长叹一声道:“尊驾可否带话老夫人,请问明老夫人擒囚我等是何用意?” 高瘦老者冷冷一笑道:“吴越,你是明知故问!” “尊驾是说老夫人欲在下献出散功之毒解药?” “这话未免多余,解药若在你的身上早就搜出了,老夫人知你心术阴险,解药定存放另处……” “那是没有的事。”吴越道:“在下为何宁愿忍受蚀骨腐肠的苦,宁死也不肯取出解药?在下虽愚也不致如此?” 高瘦老者冷冷一笑道:“吴护法,究竟是你笨还是聪明绝顶,老朽并不知道,只听老夫人说吴护法你满肚子坏水,谁也不知你存了什么坏心眼,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但老夫人说话算话,只要告知散功解药之方及老东家真实情况,立即平安无事。” 吴越叹息一声道:“可否容在下仔细想一想。” “那有什么不可以!”高瘦老者道:“缓兵之计,对你有害无益,吴护法,你等将移囚另处,纵使熬过了七日,真元已损耗一半,服下解药,也无异废人一个,至於其他十位亦如护法一般,散去一身武功。”言毕转身快步离去。 一个黑衣老者失声诧道:“护法,你听清楚了么?属下等十人亦将散去一身武功。” 吴越道:“本座相信他的话,司徒老婆子对我等怨毒入骨,什么歹毒手段使不出来?” “护法,我等总不能坐以待毙!” “唉!”吴越长叹一声道:“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只有尽本座所知告诉这个老婆子了。” “护法,这未必有用,司徒老婆子也未必能救出司徒白。” 吴越又长叹一声道:“本座知道,一则本座无法解开他们散功之毒,他们定派遣他人前去相救司徒白,这无异自投罗网,但目前本座别无选择余地。” 说时,那高瘦老者又提着一盏孔明灯快步入内,向吴越等人环视了一眼,沉声道:“吴越,老夫人命老朽转言,请诸位郑重考虑,命运悉操在你等手上,老夫人在救出老主人别无他图,不管江湖是非,倘吴护法应允,当请吴护法同行。”言後即留下孔明灯转身欲待离去。 吴越忙道:“尊驾此言是真?” 高瘦老者回答道:“一点不假,不过七日之内务必救出老主人,否则蚀骨蚀肠之苦无法禁受,再你的属下仅可随行三人,其余暂委屈留此,所以你须先选定,相互商要,万一护法你惨遭不测,必半途而废。”言後即迈离而出。 吴越苦笑一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本座今日才深深体会斯话,好,本座算是服了她,我等尽快商计一下。” 口口口 经过了一日一夜。 吴越像是经历了十年,那蚀骨腐肠之苦时发时愈,几乎不欲求生,可是无自绝之能,其他十凶亦无法相助,但总算计议已定,选出了三人随行。 高瘦老者带出了吴越与司徒老夫人相见。 老夫人微笑道:“吴先生考虑好了没有,希望不要後侮,因没有後侮的余地。”说时命高瘦老者点了吴越六处穴道。 吴越大惊失色道:“这是为何?” “暂时止住蚀骨腐肠发作之苦,此行艰危异常,非三百两语便可委善,必须从长计议。” 吴越知老夫人散功之毒尚未解开,故命高瘦老者代劳,心内顿燃起一丝希冀之望,答道:“在下已考虑好了,决无後悔之理。” 老夫人点点头道:“只要吴先生坦诚无欺,证实外子仍在人世,至於能否救出那是老身的事与吴先生无干,当然,外子安然救出,对吴先生及老身都有好处,老身将全家隐居世外,绝不过问江湖恩怨,吴先生亦可恢复自由之身。” 吴越苦笑一声道:“在下当竭尽所能,惟不敢稍存侥幸之望。” 老夫人微笑道:“老身说话算话,望吴先生不要稍存疑虑,现在就请吴先生明白见告如何进行?” 口口口 吴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客栈上房内,灯烛辉煌,无疑天色已晚。 高瘦老者就在屋角一把交椅上打盹。 吴越出声惊噫道:“此乃何处?” 高瘦老者睁目答道:“此乃杨州,老朽遵老夫人之嘱为护法点了穴道,老夫人慈面佛心,知短五日内绝无救回老主人,故传了老朽点穴手法和食物中渗用药味,尽量减少护法痛苦,但最多不能超过半月。” “老夫人也同行么?” “没有,此行主其事者另有其人。” “在下三位同伴来了么?可否带来与在下相见。” “来了,但不在同一客栈,此行艰危,当慎秘行踪,明日午刻就到了流河集,那时再晤面也不迟!”高瘦老者微笑了笑道:“容老朽为护法送来酒食,再谈如何?”便向室外走了出去。 吴越只觉宛如大病方愈浑身绵软无力,不禁长叹一声,心内怨毒异常,暗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不知自己被千面佛蒲敖易了容貌,更不知身已在流河集。 对厢室中却坐了十数人,团坐一席饮酒进食。 席中赫然却坐着另外一个吴越,面目逼肖,举止穿着神态谈吐无不神似,只是带着些许病容。 这吴越身旁坐着司徒老夫人及紫凤司徒婵娟,亦易容成老妪及村姑模样。 座上还坐得吴越带来属下祝赛朱大珍邓安平三人,亦是神枪谷鸣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蓝,余凤叟所扮,除外却是千面佛蒲敖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多臂魔神彭纶及匡残和御风乘龙符铭等。 不言而知座中吴越乃简松逸易容。 酒意阑珊,忽闻房外奔入一个带刀汉子,躬身道:“客栈外有一田姓汉子手持黑旗求见护法!” 简松逸道:“唤他进来!” 那带刀汉子领命而去。 席上群雄起身闪避,仅留下祝赛朱九珍邓安平三人。 简松逸左手护胸,皱着两道剑眉,目光凝视着由室外进入三角长脸,肩戴钢鞭玄衫中年汉子。 玄衫中年汉子抱拳行礼,道:“属下天风堂坤字十三舵主田京参见吴护法。” 简松逸颔首道:“田舵主少礼,请坐!” 田京依言坐下。 坐于简松逸右侧的神枪谷鸣道:“吴护法伤势不轻,不能多言,田舵主,风闻武林人物意图对本帮不利,尚未进入流河集时,即发现甚多陌生面目武林中人不时在街头现踪,故而插旗请来田舵主询问。” 田京不知神枪谷鸣易容扮作祝赛,一听吴越受伤,面现惊容道:“吴护法是如何受的伤?”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伤得虽不轻,但本座决死不了,不过照情势看来,今晚三更时分对方必有举动,田舵主你得小心点,本座因另有要事在身无法相助,更不能暴露形迹,本座有言奉劝,能散则散,不散则急撤往天风堂,这不是命令,田舵主请自行-酌。” 田京不禁一呆,忙道:“并非属下贪生怕死,力拚至最后一个人也在所不惜,但於事无补,属下愿追随护法撤离流河集。” 吴越转面向邓安平道:“邓坛主,田舵主之言并非无理,与其作无谓的牺牲,不如保全实力,不过此事委当么?” 邓安平略一沉吟,道:“妥当与否,眼前委实不能拿准,但田舵主恐已被武林中人盯住了,只怕……只怕……。” “不用说了。”吴越手掌一摆,道:“别说田舵主被盯上了,就是天风堂乾坤廿七舵也被盯上了,本座为何插旗召来田舵主,就是为了本门有奸细泄密,不然对方何以知道本门堂舵所在地如此清楚,本座急於赶回总坛,须抄捷径避开对方非得田舵主之助不可。” 田京不禁一怔。 邓安平忙道:“田舵主,谅你还不懂护法话中用意,去总坛只有护法一人可进入,我等虽是巡防分坛中人,倒难进言,何况不明途径,但护法伤势不时发作,发时神智不清,我等必须防护吴护法寸步不离,所以非借助田舵主不可!” 田京正欲作答,忽闻天井外传来深沉语声道:“田京在么?” 吴越冷冷一笑道:“要来的就无法避开,田舵主你去会会来人,本座包你安然无事。” 田京立即迈出室外,只见一个白眉银须,神态威猛老僧卓立着天井边沿,手执禅杖,单掌立胸为礼。道:“大师是何来历,呼唤田某何故?” 老僧道:“老衲峨嵋大觉,田檀越,老衲佛门中人不喜屠戮,只有一事相求,望田檀越领老衲前往天风堂面见堂主曲远哉。” 田京心神一凛,冷冷笑道:“原来大师是峨嵋伏魔罗汉大觉上人,田某失敬,只不知大师为何竟挑上了田某?” “因为坤字十三舵仅剩下田舵主一人了。”大觉上人捋须笑道:“檀越还要老衲挑选何人?” 田京不禁心神狂震,大喝道:“老禅师怎还说不以屠戮为乐……。” 大觉上人接道:“贵舵属下逃的逃,走的走,死的也是他们自召,何能责怪老衲,檀樾倘欲救助天风堂乾坤廿七舵无数生灵,除了速领老衲等前往一见曲远哉外别无他途可循!” “曲堂主与老禅师有何怨仇?” “檀樾此间未免多余,只有如此才可剥茧抽丝找出贵帮会主,老衲相信即使曲远哉也未必能见到贵帮会主真面目,何况檀樾!” 田京摇首答道:“恕田某无能为力。” 大觉上人单掌一揖,道:“如此老衲只有得罪了,请!”凌虚腾身掠出墙外。 田京自恃有吴越後援,接踵翻出墙外落下,只见除了大觉上人外,还分立着七人,清澈月华下那七人眉目之间,逼泛浓重杀气,不由心头发慌。 大觉上人道:“檀樾难道不认为力拚一死未免不值!” 田京怒道:“胜者为高,以一敌八,田某虽死犹荣。” 大觉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绝不以众凌寡,檀樾请出招吧!” 七人中突见四条身影凌空腾起,扑向客栈而去,身在半空之际,如遇重击身形顿得一顿竟倒翻了回来,似未受伤,却目露惊容。 蓦闻屋内传来森沉语声道:“老朽乃局外人,从不问江湖恩怨是非,诸位不可横生枝节,树敌结怨!” 大觉上人本认为田京来此客栈,必有同道藏匿在内,一见田京独自现身,不疑心生犹豫,翻出墙外示意同道人内察视,及至闻声大感诧愕,道:“田檀樾……。” 田京明知他要问什么,却不容大觉上人启齿,背上钢鞭疾撤挥出,鞭影扑空,招式辛辣,袭向大觉上人要害重穴。 大觉上人乃峨嵋三大能手之一,武功已臻化境,禅杖挥迎而出,杖势如山,宛如猛龙翻江,呼啸生风,-势骇人 田京武功不弱,飞腾近攻,约莫二十招过去,忽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凌空扑下,卡簧微响,鞭内暗藏黄蜂毒汁陡的嗤嗤发出,钢鞭抡舞,毒汁似飞花骤雨般射向大觉上人。 大觉上人厉-道:“檀樾找死!”右袖卷起一股禅门罡-,将袭来黄蜂毒汁悉数撞得倒向田京射去。 田京本仗着此式狠毒异常成名,针无虚发,无人幸免,那知竟遇上禅门伏魔掌力,凌空下扑之际无可避闪,不由惨呼出声轰然堕地昏死过去。 忽闻客栈内传来一声断-道:“住手!” 突自客栈内鱼贯掠出十数蒙面人,身法矫捷,向大觉上人等人身前落下。 大觉上人迎面立著一个手持揞扇白衣蒙面文士,两道狠眉微皱道:“施主不是自称局外人,绝不伸手过问江湖恩怨是非的么?” 蒙面文土含笑道:“上人且慢责斥在下,可否恳求上人入内一-便知情由,在下决无加害之心。” 大觉上人道:“施主为何蒙住面目。” 蒙面文士道:“情非得已,非不愿以真面目与上人相见,请予见谅!” 大觉上人略一沉吟,道:“施主请!” 帧面文士望了身后一蒙面老者一眼道:“田京不能丧命,速带回救治。” 老者应了一声:“遵命!”急抓起田京一跃腾空而去。 只听一人宏声道:“老禅师慎防有诈!” 大觉上人宏声大笑道:“老衲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请!” 蒙面文士朗笑道:“在下决无恶意,诸位但请放心就是。”身形一转,凌虚飘起。似风送落叶般飘向墙内。 大觉上人心头微惊,暗道:“好高的身法!”如影随形腾起,一前一後落入墙内。 蒙面文士引入房中落坐,微笑道:“老禅师可是奉了侯爷之命逼使巨枭现身,看来侯爷下了决心,遣出多人分头行事。” 大觉上人闻言大感惊骇,诧道:“施主究竟是何人?还望见告?” 蒙面文士道:“时刻无多,不如长话短说。”接着说出一句隐语。 大觉禅师大惊道:“原来施主也是同道。” “不错。”蒙面文士取出一支红白相间绢制小花及一柄玲珑剔透翠玉如意。 大觉上人不由肃然起立。 蒙面文士忙道:“上人请坐,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大师此行可有伤亡么?” “死一伤二!” “在下已无暇详细-明究竟,上人还是照原定之计行事,不过志在骚扰,遇强则退,避免无谓伤亡,使匪徒无法相互呼应,举步维艰,至於逼使巨枭露面之事自有在下为之。” 大觉上人颔首道:“老衲遵命,不过……。”说着目注了蒙面文土一眼,接道:“施主谅是少年,能否……。” 蒙面文士深知大觉上人之意,笑道:“在下取下蒙巾亦非本来面目,此行以田京为饵,深入虎穴,是生是死尚难预卜,日後上人如遇上不了禅师,便知在下是何来历?” 大觉上人不由婴然一惊,躬身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已知,祝施主一路顺风!” 忽闻窗外传来数声长啸。 蒙面文士急道: “想是匪党闻讯赶来,宜从速避开。” 大觉上人疾掠出室外而去,蒙面文士随後跟出。 月夜星辉下,长啸声中远处可见无数豆大身影此落彼起迅疾如风扑掠而来。 大觉上人-道:“走!”穿空斜飞腾起。 七条身影随着大觉上人疾腾丽去。 蒙面文士等人各各扯下蒙巾-立守候。 扑来身影纷纷落定,忽闻一声惊噫道:“那不是朱九珍坛主么?” 朱九珍本是房四海所扮,匪徒认出朱九珍,但房四海却不识那匪徒,情急智生,房四海手指吴越喝道:“这位乃本门吴越护法,还不见过。” 一个圆睑浓眉虎目短须壮汉飞跃而至,躬身道:“属下天风堂坤字第七舵舵主沈文烈参见护法,属下闻得坤字十三舵弟子逃来报称遭受狙击,十三舵弟兄伤亡殆尽,田舵主事发之先前来鸿通客栈得脱急难,是以属下率众赶来察视。” 吴越沉声道:“田舵主已罹重伤,刻在客栈内救治,对方人多势众,仍不明是何来历,方才为本座驱退,沈舵主立即撤回本舵严察戒备。” 沈文烈躬身道:“属下遵命。” 这时田京已由一黑衣老者扶着一臂掠出屋外。 田京抱拳施礼道:“属下拜谢护法救治之恩。” 吴越低喝道:“沈舵主你还不赶向本舵则甚,十三舵逃散弟兄暂号各舵收容,田舵主与本座同行。” 沈文烈应了一声,转身率众飞掠离去。 吴越仰视苍穹半轮流月,忽长吁了一声,道:“现在该是子时时分了。” 邓安平道:“启禀护法,子时尚差一刻。” 吴越叹息一声道:“本座又该受半个时辰活罪了!” 邓安平道:“护法不必心忧,见到令主或有救治之药,也许总护法能邓施治。” 吴越摇首凄然一笑道:“本座误中蚀骨腐肠之毒,原意仅封闭穴道,尽量逼阻空穴内阻其不使发作,怎奈又为蝎尾针所中,无法-制不知本座能否活着赶至总坛?” “蝎尾针,”田京失声诧道:“莫非姜翰林老鬼独门暗器!” “不错。”吴越答道:“正是姜翰林老贼之蝎尾针,本座如非……。”忽地面色大变,现出痛苦已极之色,全身颤抖不止。 祝赛朱九珍急扶着吴越掺往客栈内而去……。 口口口 自长江镖局於淮河南岸失镖以後,鬼影子阎白枫之名於焉播传开来。 但主凶究竟是否为鬼影子阎白枫尚不得而知,即使帮内主要首脑亦不知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诡秘异常,然而却实有其人。 此人在有形无形间严密控制着这个秘密帮会组织,大有无所不在的模样,他运用无数亲信安排在帮内每一阶层中,得专奏摺事,各有其联络之法,而亲信都又不知他是谁及身在何处。 田京即是他的心腹亲信,被派为天风堂坤字十三鸵舵主天风堂内安排的亲信又不止田京一人,更相互之间毫不知情,故事无钜细均无不知悉,堂主曲远哉不言而知却蒙在鼓里。 且说田京目睹护法吴越发作苦痛情状,不胜惊骇,偷偷询问祝赛。 祝赛乃神枪谷鸣所扮,非但武功机智极过人一筹,而且能言善道,微叹了一声道:“错就错在三件事,大错已铸,如今弥缝难及,只有尽其在我了。” 田京愕然诧道:“那三件事?” 祝赛笑笑道:“劫夺长江镖局暗镖,其次掳囚华山霹雳神剑一真老尼,第三,不该向司徒老夫人施展散功之毒。”详细-出经过详情,又道:“病不在外而在内,蹊跷就出在机密外泄,祝某所知仅为其中十一!” 田京点点头道:“百密一疏,祸患竟出在自己人身上,委实始料不及,难道吴护法身罹蚀骨腐肠之霉就无人可解救了么?” 祝赛诧道:“田舵主,你知道有何人何药能解救了么?” 田京摇首苦笑了笑道:“属下不知,看来只有令主能解救了,不过护法何以找上属下的可否请明言相告。” 祝赛早料到田京有此一问,道:“护法奉命之前,令主曾密嘱危急万不得已时可找上田舵主,至於令主之密嘱之言,那仅有吴护法一人知道,恕祝某无法相告,不过……。” “不过什么?” “身入江湖,生死本置之度外,吴护法怎会贪生怕死。”祝赛太息一声道:“无如事开重大,司徒岳见风转舵,已萌背叛之意……。” 田京冷笑道:“何不下令诛杀,以免养瘫成患。” “谈何容易,死一司徒岳不过举手之劳,但防牵一发而动全身,令主经仇大敌蓬莱双魅已探知司徒白并未丧命,已遣徒众赶来百花-混入宾客中,说不定诸葛敬就是双魅的传人,还有姜翰林老鬼,何况令主急於谋求的是司徒白在长白绝顶所得之那册武功心法,为了种种原因,是以吴护法不能不生。”祝赛缓缓言起,道:“田舵主,请早点安歇,随时有起程离开流河集的可能,亦随时均有遇上狙击的困危。”抱拳一拱,飘然出室而去。 田京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捧茶啜饮,只觉情势迷离复杂,却丝毫对吴护法末起疑心,不知不觉困倦欲眠,倒在榻上呼呼入睡。 口口口 天尚未亮,客栈内一片沉黑,屋外不时传来咯咯鸡声长鸣司晨。 田京为祝赛唤起,笑道:“我等速盥洗进食,要上路了。” 同堂内已摆好三桌酒食,其中两桌酒菜已残,杯筷零乱,想是已用过,另外桌上已坐定朱九珍邓安平两人,浅酌短饮,相互低语谈话。 朱九珍淡淡一笑,催促田京饮用并举杯相敬。 匆匆用饱,忽见薛瑜匆匆走入,道:“护法已登车了,据报去途江湖人物来往频频,形踪可疑恐有事发生,我等宜加小心才是,护法昨晚发作甚苦,如今在车内昏昏如睡,神智似模糊不清。” 邓安平只长叹一声,率先掠望屋外而去。 田京随着祝赛等人出得店外,蒙胧曙光可见店外停放著三辆套车,为首一辆车辕只坐著御风乘龙符韶,握着一柄丈五蛟筋长鞭,神威凛凛。 第二三辆车辕口亦坐得有车把式,田京除了识得吴越,祝赛朱九珍邓安平四人外其余皆不知名姓。 田京低声向祝赛道:“走官居大道么?” 祝赛道:“护法不耐长途跋涉,更无法择来时隐秘山径,所以非借重田舵主不可。” 田京暗忖:“原来如此!”继又问道:“无疑护法乘坐的是第一辆车,那二三辆坐的是那些人?” “第二辆内是女眷四人,第三辆坐的有身负翻天印重手法重伤的同门高手。” 说时,彭纶等人从马-牵来十余匹健骑,飞跃上鞍,一人一骑,田京接过缰绳,一跃而上。 只见符韶俟薛瑜,匡残两骑领前先行後,一扬长鞭叭叭挥空声中,啊哟一声驱车飞奔而去。 三辆套车均为双驹,奔驰如风,祝赛田京朱九珍邓安平四骑左右分护着吴越所乘套车,其余蒲敖、夏衡、彭纶三骑随至第三车之後或缓或快严密戒护着。 车骑迅快,尚未到晌午,已过了仪徵号境,他们并未奔向金陵,却转道仪徵台含进入安徽省境。 田京与祝赛并辔而驰,相互并未交一语。 祝赛忽伸指前途,道:“拐弯前途不远就是莱山镇,我等在镇上打尖。”忽瞥见前途尘头飞溅,神色一变,急道:“田舵主,你去前面瞧瞧,若是本门兄弟可命其速还原舵戒备,不得旁生枝节。” 田京应了一声,纵骑疾奔,逼近发现来骑着实不少,但并非本门弟兄,骑上人个个面色冰冷,神态不善,肩头兵丑柄端均系着一片红绸子,随风飘扬,鲜红夺目,情知有异,赶紧勒转马头。 但闻身後传来数声冷哨的笑声,田京充耳不闻,策骑疾奔,薛瑜迎面赶来问知,右臂一扬,一行车骑立时缓了下来。 前面来骑竟有十数骑分由官道两侧风驰电掣掠过,数道森冷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车帘隙缝内。 薛瑜等人昂然策骑前行,意似若无睹。 尤其是车辕上三个车把式更是神威凛凛,目不旁视。 第一辆车御风乘龙符韶精芒内饮,长鞭垂曳,目光逼视前方,二三两车辕上车把式却是清莲格格府内精心挑选的两个武师。 那十数骑呼啸掠过後,出得几里之遥,忽掉头回奔,不时发出哈哈狂笑。 符韶两道眉毛倏地一耸,俟最後一骑掠过车侧时,长鞭疾抖,似一条悟蟒般伸得笔直,戮向那骑上人而去。 只见符韶右腕伸缩之间,长鞭闪电般已将骑上人绕三匝,卷弹离鞍暴起五尺,带飞起半空。 叭叭声响中,那骑上人堕飞之际,长鞭却已抽打了十数下,而类及身上多了数处血糟鞭痕。 骑上人喉中发出一声豺-,摔落在地又掠身而起,撤出肩後一柄蓝汪汪毒刀,如同疯虎般扑向符韶。 但符韶怎容得骑上匪徒扑来,只见鞭影扑空飞闪,匪徒又挨了九鞭重的,一颗身子亦被卷飞出七八丈外落下。 那九鞭却要他的命,鞭鞭肋骨摧折,插入内腑,摔地後竟一动不动,鲜血从口中冒出气绝毙命。 这真是弹指一霎那的功夫,前行十数骑听得-声,回面一见情状不禁大惊失色,转头冲来,但怎来得及,只听两声叭叭长鞭脆响,又是两人卷飞起来半空摔落在地。 符韶冷笑道:“朋友,你们不应该走回头路!” 一个虎背熊腰腰挥八柄利斧老者目中逼射威棱,狞声狂笑道:“老夫今天真瞧走了眼,一个车把式竟有如此高的武功!” 符韶冷笑道:“朋友?别唠叨了,请说明来意,还是缺少银子?还是寻仇?” 老者答道:“正是寻仇,但并非你们!” 符韶沉声道:“那就废话少说,快走吧!” 老者哈哈狂笑道:“耸驾说的这么轻松,一死两伤这笔账怎么算法?” 符韶忽从车辕上飘了下来,淡淡一笑道:“朋友,你要怎么算就怎么算,仔细听我一句话,再过片刻,恐怕一个都走不了!” 老者暴喝一声道:“上!” 匪徒们纷纷自鞍上飞起,疾如离弦之弩搬扑袭车骑而来,人起刀出,耀闪着一片红光。 那老者却扑向符韶,腰际八柄利斧竞脱体飞出朝符韶全身不同方位砍下,端的迅厉至极。 只听符韶一声哈哈长笑,鞭身已卷得两柄利斧反飞而出撞望其他六斧,人随离出,八斧纷纷堕地。 符韶左臂疾伸,平掌压向老者胸前。 老者大惊,双掌迎出,只觉如格金石,重途千斤,不禁亡魂皆胃,猛感前胸一痛,胸骨全裂,惨-出声,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横尸在地。 倏忽之间,扑袭挥刀十余匪徒亦纷纷侧地气绝,不知是何所伤。 车内老夫人及紫凤司徒婵娟掀开车帘瞧得一清二楚。 司徒婵娟骇然悄声道:“娘,与公子随行的怎么均是身手高绝,功力已臻化境的奇人异士,看来救爹出险有望啦!” 老夫人却喃喃自语道:“这位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司徒婵娟娇嗔道:“娘,您真是的!” 这时,匪徒死之将尽,就只剩下先前被符韶长鞭挥卷摔落堕地一双的匪徒,见就吓得呆住,只觉双腿乖软无法逃奔。 薛瑜匡残跃落一双匪徒之前,一人一个抉起掠在车前。 匡残道:“请问如何发落?” 车内倍出简松逸道:“点了昏穴,先去莱山镇包下一家客栈住下,清除尸体,马匹带着!” 薛瑜诧道:“今天不走了么?” 简松逸道:“事出有因,其中必有蹊跷,本座刚刚才悟出不该斩尽杀绝,幸亏尚留下两人,他们或知内情,分开审问,至少也可得知一丝端倪!” 薛瑜应了一声是,召集夏衡,蒲敖两人先行去莱山镇包下一家客栈。 夏衡蒲敖两老应声策骑奔往莱山镇。 薛瑜迅点了一双匪徒昏穴,与匡残将一双匪徒投入最後一辆套车内。 可怜真正吴越及其他三人均昏睡沉沉,车外发生之事丝毫不知。 祝赛朱九珍邓安平田京等人纷纷下骑清理尸体,就在道旁沟坑内拥土掩埋。 田京暗感惊骇,忖道:“自己原以为枉有一身武功,屈就一名舵主久已心忆不恳,今日一见,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禁暗暗叹息。 老夫人及司徒婵娟忽闻传来简松逸语声道:“老夫人和姑娘受惊了么?” 司徒婵娟答道:“没有,小妹今日才大开了眼界,公子随行之人竟个个都是一身所学已臻化境的奇人异士。” 简松逸传来话声道:“不错,他们无一不是武学旷绝,堪充一门宗师,而且均是父执师门前辈,在下坐享其成深觉汗颜,不过姑娘亦身获内家绝学,传声清晰无比,在下自愧不如。” 司徒婵娟不禁嫣然一笑,道:“公子谬奖,愧不敢当。”笑容如花,妩媚无比。 老夫人瞧在眼里,不由存下了一分心思。 这时 千面佛蒲敖已飞骑-驰至,道:“客栈已包妥,咱们可以走啦!” 口口口 莱山镇不算大,也不算小,因距金陵匪遥,虽有两条长街,市廛似嫌冷落,东口永泰客栈是家平房,三进庭院,相当清净。 三进庭院内东厢一间雅洁上房外简松逸穿着一袭雪白纺衫,衫上绣织得几竿翠竹绿叶,三绺短须,手持摺扇,神逸瓢逸潇洒。 他与无影刀薛瑜耳语良久。 薛瑜点了点头一闪而去。 简松逸转咳了声,迈步进入房内,只见一匪徒躺在榻上,目光惊疑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道:“朋友,休要惊慌,在下只须知道朋友来历及本意,决不伤害朋友一丝毫发并释之安然离去。” 匪徒本一言不发,目光忽落在简松逸长衫翠竹落叶上,面色忽变,嘴角翕动,欲言又止。 简松逸瞧在眼里,太息一声道:“身在江湖,难免树敌结怨,在下自问与朋友等一行并不相识,毫无过节,朋友一行死得未免不值!” 匪徒忽道:“阁下大名是否是吴越?” “不错!”简松逸颔首道:“在下正是吴越。” “真的?” “一点不假!” 匪徒苦笑一声道:“想不到误打误撞真遇上了,兄弟一行可以说是死得一点不-,也可以说死得太。” “这话怎么说?” 匪徒答道:“兄弟一行以飞花斧缪正东老儿为首,与阁下风马牛毫不相涉,但为阁下同门桂中秋收买,奉命袭杀阁下……。” 简松逸忽面色一变,示意匪徒继续说下去,低语道:“屋外有异,在下去去就来!”一闪而出……。 西厢一间房内却睡着吴越,连月来昏睡沉沉,不知身在何处,清醒的时间不多,蚀骨腐肠发作之苦使他难以忍受几不欲生,但减轻了不少,甚至发作时刻亦减少了许多,所以生命希望之火亦再次燃起。 吴越昏睡中猛然睁恨醒来,只见榻沿坐着一个面色严肃老者,再望了望房内布设,诧道:“在下现身在何处?” 这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闻言沉声道:“吴护法,此处虽非翠云谷,但亦离翠云谷不远,不知尚感觉舒服么?” 吴越冷冷一笑道:“在下生不如死,尚图什么舒服?依在下看来,老夫人恐本门前来搜救在下,逼不得已将在下移囚此处,其实这也救不了你们老夫人姑娘等散功之毒。” 薛瑜冷笑一声道:“你错了,贵帮非但没有人来搜救,料想不到的是贵帮竞有人来此杀你!” 吴越面色一变,道:“什么人?” “桂中秋!” “桂中秋!”吴越两眼猛睁,冷笑道:“他为何要杀害在下灭口?” 薛瑜摇首答道:“老朽这就不知情了,因桂中秋并非亲身来此,而是买通了黑道杀手,虽然此次来翠云谷的杀手几乎全军覆灭,老夫人深知只要一有开始,日後恐无休止,是以将你移置别处,老夫人命老朽前来相问吴护法,桂中秋是何人物,与护法有何深怨大仇?” 吴越沉吟不答。 薛瑜笑笑道:“护法既然不说,老朽也无法勉强,不过老夫人言说下次桂中秋如遗杀手来袭恐无法柑护了。” 吴护法不禁暗暗打一寒颤,长叹一声-出桂中秋是何来历。 原来桂中秋舆吴越多年前就共事一主,又是武功新近习成,年少气盛,目空一切,投在一富绅家中充任护院,那土豪其实是一江洋大盗,劫掠商船,抢杀淫掠无所不为,恶行指发难数,可是在居处却乐善好施,有大善人之誉。 桂中秋见吴越投在富绅庄内,武功又高,深护器重信任,派遣任务均能圆满达成,未免趾高气扬,处处给吴越难堪,神指气使,争功诿过,因之时生龃龉,极不相容,富绅又-坦桂中秋,吴越为此怨恨入骨。 两人武功不相伯仲,心机狡智亦无分上下,有次为了一名美女,两人以武相拚,吴越以些微之差险胜桂中秋获得此女,那知富绅闻风大怒,当众斥责吴越的不是并将此女处死。 吴越愤怨愈深,遂萌离去之意,但防追杀之祸,暂只隐忍徐图良机逃离。 不久,桂中秋奉命有事黄海,那知海上失风,桂中秋被抢,为图苟活,竟泄密於官府,提出条件,引来官兵,一夕之间土豪家中及各地巢穴飞火烟灭,吴越狼狈逃出,事後得知土豪枭首示众,桂中秋不知行踪。 吴越为此奔波江湖寻防桂中秋的下落,费了三年岁月,才探知桂中秋投在一秘密帮派内高居堂主之位,他当年并非吴越此名,耗尽心机 缘得入门中,改用今名,千方百计不跟桂中秋见面,数年之後吴越才升居护法,机密亦因此可预闻不少。 一次桂中秋奉命出外办理紧要任务,为吴越得悉,非但桂中秋一败涂地,仅以身免,保全了对方数十条人命。 吴越本以为桂中秋此行必丧失性命,不料知其安然返转,逐危词惑动总护法以帮规治罪…… 薛瑜道:“桂中秋未获重罪么?老朽若是贵令主,必将桂中秋处死无疑。” 吴越苦笑一声道:“令主念其旧日功绩,把桂中秋降为舵主!” 薛瑜道:“你与桂中秋一直未照过面么?” “没有。”吴越以坚定口气答道:“也许桂中秋无意发现了在下,不过怎有此可能!” “天下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没有什么不可能。”薛瑜淡淡一笑道:“老朽绝无故作危言,让护法仔细听听匪徒的话,便知不假。”说着扶起吴越走出房外……。 口口口 简松逸与那匪徒继续相谈下去。 只听匪徒道:“兄弟亦不知桂中秋与吴护法有何宿怨,只听飞花斧缪正东说桂中秋无意发现吴护法就是当年宿仇吴人凤,非除之而後快,又谓吴护法密谋叛逆,此人不除後患无穷。” 简松逸道:“我等行踪异常隐秘,为何朋友如此清楚?” “桂中秋自吴护法奉命外出办事,即在後暗暗蹑随,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缪正东只是开始而已,桂中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如此说来,桂中秋藏身之处必不在远。” “不错,但兄弟尚不曾见过桂中秋。” 简松逸略一思忖,疾出一指点了匪徒睡穴。 邻室中吴越听得一清二楚,暗暗心惊瞻寒。 薛瑜道:“老朽的话真假如何?阁下之名当年是否吴人凤?” 吴越点点头道:“正是吴人凤,桂中秋惧在下抖露他当年卖主求荣底细。”说时忽目露企求之色,接道:“尊驾能否请求老夫人赐药解开蚀骨腐阳之毒,让在下手刃那桂中秋!” 薛瑜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但吴护法须说出散功解药配方。” 吴越长叹一声道:“在下确一无所知,无法奉告。” 薛瑜道:“看来护法真的是一无所知了,不过当请将桂中秋形貌武功来历详细见告,也好见机行事,护法能否避开杀身之祸尚在未定之天,必要时只有牺牲你护法了!” 吴越面色大变,忙将桂中秋来历形貌详细说出,言毕忽感体内一阵剧烈绞痛,闷-出声,蚀骨腐肠之苦又再发作,竟痛得昏蹶了过去。 薛瑜见状叹息一声,伸指点了吴越三处穴道後离去。 客栈前厅摆好两桌筵席,水陆纷陈,酒香扑鼻,群雄已在座,独不见简松遥及女眷。 只见无影刀薛瑜走了出来,道:“诸位不用等了,饱餐後谅还有事,护法尚在审讯匪徒,原来是桂中秋指使袭杀护法。” “桂中秋!”田京失声诧道:“他不是本门玄武堂第八舵舵主么?怎会如此令人无法置信?” “怨如山积,怎能不如此。”薛瑜坐了下来,-出桂中秋舆吴越结怨经过详情。 祝赛道:“所以桂中秋假手外人,丝毫痕迹不露,护法纵使传讯总坛也无确证,反遭诬控之罪,只有抓到桂中秋治罪别无良策!” 田京道:“原来有此前因,桂中秋与田某曾有数面之缘,田某只觉桂中秋武功才智无一不高,为何竟屈就一名舵主难以理解,若谓桂中秋有如此的瞻量,无此可能,或许本门另有其人嫉恨 护法,狼狈为奸,不论事成事败,必有一套说词!” 薛瑜嗯了一声,道:“有理,饮後田舵主不妨与祝朱邓三位坛主出外一探,或能查出桂中秋藏匿之处。” 酒食一罢,群雄仍未离席彼此谈论,忽见店黟匆勿奔入,躬身禀道:“店外有一貌像狞恶老者说须求见诸位。” 薛瑜道:“店家,来人可曾报出姓名及来意么?” 店伙道:“他说见了面便知来意。” 薛瑜道:“有请……。” 祝赛朱九珍邓安平田京四人离席人内而去,店堂里面仅余下薛瑜蒲敖符韶等六七人。 须臾店伙领着一个貌像奇丑青衣老者走入。 薛瑜立起抱拳略拱道:“请坐,并请赐告来意?” 青衣老者抱拳一揖,昂然坐下,道:“老朽姓何,诸位心辣手黑,可知惹下了一场滔天大祸了么?” 薛瑜冷笑道:“我辈江湖人物,双手血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有什么滔天大祸,头砍下来不过是碗大疤痕而已,尊驾是指我等在来途中杀死几个小毛贼的事么?” 何姓老者面色一寒,道:“虽是几个小毛贼,却恐为阁下等带来无穷後患,老朽同伴虽有不是处,略予薄惩便可……。” 话犹未了,薛瑜宏声大笑道:“人死不能复生,说此何用,请问尊驾来此真正目的。 何姓老者森冷目光望了薛瑜一眼,道:”阁下当是此行之首,敝上命老朽请阁下随往一叙也许敝上认属事出误会,三言两语就此拉到也未可知。” 薛瑜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贵上如不惧横生枝节,忧误正事,我等无不接着就是,送客。” 何姓老者幸幸然而起,冷笑道:“希望诸位不要後悔。”昂然迈出店堂而去。 赤目当空,炙热如焚,何姓老者不知怎的背脊骨上泛起一缕奇寒,回面望了一望,疾行如风走出镇口窜向道旁林中。 林内已有四名黑衣劲装江湖人物候著,见得何姓老者纷纷询问如何?何姓老者目露疑容道:“老朽进入店堂,尚有七人在座,穿着形貌均非桂老师所说的吴越及十名巡防坛主。” “那么缪正东老师又为何飞斧袭击车骑咧,缪老师出手慎重,向不做冒失之事,必有所见,否则岂非死得-枉。” 何姓老者略一沉吟道:“贤弟之言不无道理,听当家的转-桂老师之言,桂老师尾随吴越潜入翠云谷,探知司徒母女均罹受吴越散功之毒,吴越只遭了司徒母女茶中蚀骨腐肠药物暗算,两败俱伤,那知吴越禁受不住蚀骨腐肠之苦,竟应允相助救出司徒白。” “桂老师为何不当机立断将吴越一袭致命,不乾脆明快得多么?” “老朽是说桂老师探知,并非亲眼目击,何况尚有十名巡防坛主在外,个个棘手难惹,就说司徒老夫人身怀一本武功秘笈,此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桂老师计算吴越及司徒母女均罹暗算,定乘车而行,既然就车必然择径官塘大道。” “这话兄弟就不明白了,吴越身边还有十名巡防坛主,随便一个即可制司徒母女死命,那武功秘笈及解药亦不费吹灰乏力取来。” 何姓老者笑道:“司徒母女身旁难道无人相护么?”说着面色一变,惊道:“何某方才所见莫非就是司徒母女身旁带得相护之人么?” “一点不错,那缪正东必是发现车中坐的正是司徒母女!” 何姓老者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客栈里面还藏得有吴越么?”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猜得一点不错,客栈内确有吴越其人!” 何姓老者五人不禁面色一变,循声纷纷扑去,五人打出一片暗器,流芒澈空,破空锐啸…… 蓦地,一股狂-自林间卷出,将何姓老者五人悉数逼得倒飞了回来,暗器簌簌落地。 只听阴恻恻语声又起:“我不管桂中秋舆吴越谁是谁非,亦不管何人是生是死,但只须应允两件事,我就帮谁?” 何姓老者道:“阁下请现身露面,也好说话!” 林中冉冉走出七人,均身着一袭灰白衣衫,吊眉枭睛,步履之间有着一种无形阴气,使人一见寒意顿生。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七人均是秃顶无须,长像不类活人,宛如山魑木客。 何姓老者抱拳一揖,道:“老朽不过是一马前小卒,听人使唤而已,作不了事,可否劳驾去见我们当家的?” 中立长衫人冷冷一笑道:“是桂中秋么?” “不是!”何姓老者答道:“敝上名叫灵霄!” 七人闻得灵霄之名,似身形微震,目中泛出惊异之色:“可是人称‘斧魔’的那位灵霄?” “正是!” “这就奇怪了,灵霄一向独来独往,多年来突然销声匿迹,怎么会开山立寨起来啦!” “这是敞上的事,恕老朽不知!” “好,请上覆贵当家,我等只求武功秘笈及天下第一绝色紫凤,贵当家若能应允,我等就帮贵当家擒来吴越。” 何姓老者心内嘀咕着:“哼,你们七人有如此大能耐,何不自己去取,还要问我们当家则甚。”心中虽是这么想,口却不这么说,抱拳道:“老朽这就去问!” “不用问了!” 突从林深密处传来一个炸耳欲聋宏亮语声道:“要取武功秘笈及紫凤,七位既有能为何不自取,与老夫谈什么条件?瞧七位穿着形貌当是天罗洞之七大弟子了?” “不错,家师正是天罗洞主!灵当家的既不应允,只有各行其是了!” “你们也配,趁早滚回天罗洞去,不要辱没了令师的名头!” 何姓老者及四黑衣人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天罗七魈不禁激怒得面色白中透青。 大魈厉声-道:“灵霄老鬼无须以老卖老,别人惧你鬼斧,我等未必惧你!” “真的么?” 一道旋光寒芒疾如电卷飞向七魑而来,端的快极,更来势疾旋无定,带著一片悸耳锐啸,刺耳心惊。 七魑迅疾如魅散了开来,身法轻灵无比。 那道旋光却又飞了回去,猛然传来灵霄如雷狂笑道:“这点艺业也敢在老夫面前卖狂!” 七魈虽然毫无伤,却也慌了手脚,空负一身阴毒伎俩,却未见着斧魔灵霄无法施展,气得怒血如欲咳出口外,但无可奈何,不过对灵霄鬼斧旋空收发由心亦暗感惊骇。 老四咳了一声道:“灵当家的!” 但无回音,敢情那斧魔灵霄已然离去,不屑与天罗七魈沆瀣一气。 大魈顿顿足道:“我们走!”纷纷疾闪而杳。 林内又现出一双背剑中年道人,高髻玉板,一袭道袍洗涤得乾乾净净,均在四旬开外年岁,三绺长须,貌像温文儒雅,面如满月,另外却是同字脸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面如满月的道者目光巡视了林内一眼道:“料想不到本门竟弄成如此混乱局面,而且复杂迷离,陈护法,你我是否要去客栈内与吴越相见一面,或能了解全盘局势。” 同字脸庞道者摇首道:“鲁护法,不可造次,临行之际总护法一再严嘱不至必要绝不可现身露面,令主推测得不错,本门内早就有对方奸细卧底,致隐秘外泄造成今日混乱局势,所幸他们所知不多,令主本不变应万变之旨,可消弭祸患於无形。” 鲁姓道者道:“难道桂中秋与吴越事关箕豆相煎就不制止么?” 陈姓道者摇首道:“因势利用,未始不是一着好棋,桂中秋假借外力以报私怨,亦正中令主下怀!”说着冷冷一笑,又道:“消息真传播得快,蓬莱双魅久蛰也有蠢动之意?” “莫非司徒白未死,那本武林秘笈现在其女手中是真的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陈姓道长淡淡一笑道:“令主行事,一向行事神鬼莫测,你我怎能妄加蠢猜,但有一点可以断言,根本无有武功秘笈之事,否则令主就命司徒岳献出了,这是一 着妙棋,总护法记本门暂在黄鹤楼上看翻船,置身事外,也许鹬蚌相争,可收渔翁之利。” “据报本门有三处分舵被挑破,未必能置身事外。” “此乃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他们志在骚扰,本门主要人物不闻不问,久而久之,终必虎头蛇尾知难而退。”陈姓道者忽轻笑一声道:“吴越身为首座护法,还有十大巡防坛主为助,就拿飞花斧缪正东等人而言,轻而易举地一举歼灭,他必胸有成竹,稳操胜算,外传吴护法身罹蚀骨腐肠之毒,如贫道所料不差,那必是惑人耳目之计。” 鲁姓道者诧道:“那么司徒白妻女随吴越同行也是假的了?” “不错,吴越聪明绝顶,怎会带着一双散了武功之人同行,岂非自绊石头自打脚么?”陈姓道者冷笑道:“依贫道看来,吴越此举意在司徒岳必引人赶来抢救,司徒岳已有背叛之心,如此一来,不劳本门中人动手……。”说著面色一变,忽道:“有人来了,快走!” 两道急闪而杳。 须臾,林木内飘然走出吴越(简松逸)。 身後紧随着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三人。 吴越神态潇洒飘逸,手中摺扇挥摇,四顾了一眼,轻笑一声道:“本座实未有料到风声传播如此之快,竟然在这小小莱山风云毕集,连斧魔灵霄及天罗七魑都赶来了。” 薛瑜道:“此乃桂中秋之助,桂中秋作法自毙,属下可想见桂中秋临终之前有悔不当初之意。” 吴越冷笑道:“桂中秋一向行事阴毒狠绝,决无悔意,本座念在昔日共事一主份上,而且昔日东主作恶太甚,枭首伏法毫不为过,本座投入本帮後发现他亦在本门,一直避不见面,怎奈他 心中有鬼,竟放本座不过……。” 说时,祝赛朱九珍邓安平田京四人飞掠奔去。 祝赛抱拳躬身道:“禀护法,桂中秋不知藏匿何处?但必在近处,探知他以三万两重酬说动斧魔灵霄,已付了一半,事成之後再付一半,属下委实不知桂中秋那来的这么多银钱?” “本座知道。”吴越冷冷一笑道:“昔年他未背叛原主时,已将劫掠财物分藏各处,复又得了一笔官府重赏,後因为避风头,暂避本帮栖身,住居堂主高位,不料竟降为舵主,屈辱愤恨,早有离去之意,及至发现本座亦在帮内时,势难两立,去意亦坚,他那份财富不下千万,区区之数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他就不怕事败之後砾骨碎尸么?” “骑虎难下,孤注一掷,怎管得了这许多!”吴越淡淡一笑道:“如不出本座所料,桂中秋投入本帮之前,已在各处广置田庄产业,蓄养护院武师家奴无数,若事败也可面团团作一富家翁,後半世享用不尽。” 薛瑜冷笑道:“他不该仍用桂中秋之名!” 吴越笑道:“本座昔年名吴人凤,他当初亦不是桂中秋之名,连姓都改了!” 邓安平忽道:“禀护法,百花-送来稍息,诸葛敬已率领一干凶邪望莱山奔来。” “这早在本座意料中,据说诸葛敬系蓬莱双魅传人,想必不差,他既然来了,双魅无不甘坐视。”吴越道:“司徒岳兄妹亦来了么?” “未曾。”邓安平道:“属下以为我等人寡势薄,又无险可凭,不如移往……。” “无须。”吴越摇首答道:“尽量让本门置身事外,他们人数虽多,本座以挑拨离间,各个 击破之策并非难事,回去!”身形穿空拔起,白影疾闪而去。 薛瑜等人纷纷随之而去,转瞬无踪。 林中陈鲁两道倏地闪出。 陈姓道者道:“果然不出贫道所料,吴护法未曾罹受蚀骨腐肠之毒,那是淆惑视听之计。” 鲁姓道者答道:“既然吴护法胸有成竹,置本门於事外,你我不能多事,恐弄巧成拙,隐身暗处见机行事,倘吴护法势危不妨相助一臂之力。” 两道翩然离去…… 口口口 客栈内 吴越与祝赛朱九珍邓安平四人聚在一问客房内。 那是真人,并非简松逸,神枪谷鸣,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蓝余凤叟所易容改扮。 “唉!” 吴越禁受不住心头郁闷和毒性发作之苦,发出一声漫长的长叹。 朱九珍苦笑道:“护法,属下三人也不比你好受,失去一身功力,连一个三岁玩童均可置属下等死命,这种日子委实索然无味!” 吴越摇首叹息道:“本座自认阴险狠毒,对付异己每以受尽精神折磨,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料两个女流之辈狠毒比本座尤甚,真是报应不爽。” 祝赛冷冷说道:“後悔无用,听说我等已离开了翠云谷於去向总坛途中,不如想一妙计设法使本门中人知情来救。” “别做梦啦!”无影刀薛瑜一步跨入房内,目注吴越,神情似笑非笑道:“这么做死得更快!” 吴越道:“阁下是指桂中秋!” “桂中秋固为其中之一,尚微不足道,而是你们令主亦派出甚多高手,搜觅你吴护法及桂中秋下落,一并杀之以绝後患。”薛瑜冷冷一笑道:“老朽相信四位能视死如归,但死得未免不值。” 吴越道:“这话在下不信!” “信不信由你。”薛瑜说出所闻所见,言毕拂袖走出房外而去。 “看来他的话一点不假了。”吴越长叹一声道:“陈锦洪鲁宏达两位护法也来了,还有天罗七魈与斧魔灵霄亦现踪迹,七魈与斧魔他们一个本座都惹不起,何况还不止这些凶邪,桂中秋委实手眼通天,居然能搬动这些凶神恶煞。” “钱能通神。”祝宾道:“桂中秋有钱,自然请得动他们!” 邓安平道:“护法,不如和司徒老夫人妥协吧!” “如何妥协!本座真不知道散功之毒解药配方。” 邓安平摇首苦笑道:“护法真是当局者谜,属下看来司徒老夫人母女未必真中了散功之毒?” 吴越闻言不禁呆住,诧道:“她们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掩人耳目之计。”邓安平道:“她们目的志在救出司徒白,护法,我等须以权衡利害轻重为是,属下猜测护法必知司徒白囚处,也必不在总坛,司徒白又非什么重要人物……。” 吴越心中一动,道:“这办法可行么?” “绝对可行!”邓安平道:“只要袒诚相与,不存任何欺诈,属下相信司徒老夫人必赐以护法解药。” 吴越黯然一笑道:“本座岂能不知与司徒老夫人妥协尚有几分生机,但令主决不容我等生路,是以犹豫不定。” 邓安平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属下认为护法武功才智无一不高,堪为一门宗主,桂中秋胆敢背叛必有所恃,护法被逼至此,有何不可背叛,属下相信护法才智卓绝,因势运用,纵横连衡,或重获合主器重,至不济亦可分处抗礼。” 吴越道:“邓坛主太看重我吴越了。” 祝宾道:“护法,千万再不能犹疑自误,试想身为首座护法,在本门中除令主总护法外,位居第三号人物,请问护法见过令主是何形貌?” 吴越苦笑了笑道:“非但本座未曾见过,而上总护法亦未曾目睹令主是何形像,江湖中传说令主乃鬼影子阎白枫,是耶非耶,本座心中仍是疑问!” 朱九珍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等不过是走狗而已!” 吴越心意一定,颔首道:“好,在下听从三位就是,但司徒老夫人未必就能听信在下之言!” “事在人为,司徒老夫人也不能不听信,趁此良机先救出司徒白,司徒老夫人还有何话可说,不过……。”邓安平道:“权衡定夺还在护法而已。” 吴越颔首道:“容在下熟思深虑,兹事体大,不宜草率从事。” 此刻,简松逸正与司徒老夫人和紫凤司徒婵娟晤谈。 司徒老夫人道:“真难为公子了,老身委实心中委实耿耿难安。” 简松逸道:“老夫人与令嫒目的端在如何救出司徒老前辈,在下也没做什么,为此抬爱不实汗颜,其实在下他有目的,志在找出劫掠长江镖局的主凶!”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难!外子说不定墓木已拱,就是尚在人世,也心智丧失,救他安然出险,恐属不易,听小儿言,他们令主真面目至今无人见过,欲找出其人恐难於登天!” 简松逸微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其人在,在下必使他无可遁形!”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小妹相信公子有志事竟成,不过目前已陷身维谷,进退两难,只怕难以应付!” 简松逸道:“有老夫人及姑娘在,在下何惧之有?” 司徒婵娟咯咯娇笑,目注老夫人道:“娘,您瞧,公子在说笑了。” 薛瑜在室外唤道:“公子,可容老朽晋见么?” 简松逸道:“请进!” 薛瑜迈入室中,抱拳行礼。 司徒婵娟道:“老前辈不必多礼,其实晚辈已瞧出来了,为防眼目计不得不如此,连公子也要向前辈执弟子哩!” 薛瑜不禁抖肩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司徒姑娘玉雪聪明,可惜……。” 司徒婵娟道:“可惜什么?” 薛瑜几乎失口走漏,笑道:“恕老朽暂时卖一关子,姑娘日後便知,老朽谈正事要紧。” 遂说出吴越等人有意背叛相助救出司徒白。 简松逸笑道:“被逼如此,不得不尔,在下定要使他心服口服,不过藉他之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其实吴越也未必真知司徒老前辈的藏处?” 老夫人不禁一怔,诧道:“公子何以知之?” 简松逸略一思忖道:“在下仅不过猜测而已,但愿不尽如在下所料!” 忽间隐隐传来大喝道:“五位要找什么人。” 语声似由头进厅内传来。 简松逸向薛瑜微微一笑,搜搜同地掠了出去。 只见五个身着一袭葛黄大褂,短及膝下,宽大无朋,却又奇瘦如竹面目森冷的汉子,露出又瘦又黑的腿骨,神状甚是可笑。 乾坤醉客夏衡迎面拦着,眯着一双醉眼,面露不屑之色。 居中一人冷森森说道:“咱们要住店!” “满啦!住不下啦,五位请走别家吧!” “谁说的,咱们是住定了,快腾出一间房,去!” “不行!”夏衡一瞪双眼,威棱逼射如电,厉声道:“你们如不听话,我老头可要撵你们滚 !” 那居中怪人右臂倏指,袖中忽射出一道黄光匹练袭向夏衡面门而去。 夏衡哈哈大笑道:“冤崽子,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伸指一抓,竟将那道匹练黄光抓住,不退反进,左掌已平压在怪人天灵盖上。 其余四怪人昆状面色忽变,意欲出手抢救,猛感後胸脊骨如中尖刺,只听传来森冷语声道:“别轻举妄动,不然,管教你们五个躺在这里!” 果然收效,四个怪人噤若寒蝉,木立如鸡。 夏衡左手五指抓着一柄晶黄锋利雪亮的短斧,打铸精巧,风磨钢渗用寒铁,犀利无匹,当暗器嫌大当兵及嫌小,却在那怪人身上,不但当暗器用,而且用来当兵刃,夏衡反覆打量了那柄小斧两眼眼,似爱不释手,竟收入怀内当战利品。 其余四怪人身後却站定得是匡残彭纶。 简松遥恢复了原有形貌,与无影刀薛瑜飘然走出。 薛瑜淡淡一笑道:“不料灵霄多年不出,还是当年毛躁脾气不改,耍什么威风,摆什么场面,派出这些徒子徒孙丢人现眼。” 蓦听客栈外随风传来一个炸耳欲聋语声道:“尊驾少冒大气,灵霄五个徒儿虽不成气候,却受灵某之嘱不得无故伤人,所以反为你等所制,若放手拚搏,鹿死谁手则尚未可知咧!” 薛瑜哈哈大笑道:“灵霄,你唠叨了半天,尚未言归正传,你派出五个不成材的徒儿来此无是生非为何?” 斧魔灵霄传声道:“你们之首可是吴越么?” “错了,我等也是为了追踪吴越而来。” “尊驾以为灵某是三岁小儿,三言两语就可骗过的么?” “谁骗了你,何况我等亦未必惧你,各有所需,你收了人家三万两,只需割取吴越项上人头便算交差,我等非取得那册武功秘笈不可!” 灵霄似极为震惊,噫了一声道:“尊驾怎么知道三万两白银的事?” “天下没有永远包得住的秘密,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兄弟知道你灵霄决不是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就劳师动众,而是别有所图,未必也是为了武功秘笈而来,其实兄弟也无把握,因为蓬莱双魅,飞天蝎子姜翰林,酆都天罗洞主,大内高手,武林正派高人,黑道凶邪,还有桂中秋那天鹰帮令主等等无不闻风而来,那一方也将成你灵霄头痛棘手对头,你真以为如此容易么?” 灵霄传声道:“尊驾请赐告姓名来历?” “不用了,兄弟非友非敌,如是为了缪正东之死有所迁怒,不如日後作个了断,敬告灵当家,慎防天罗七魈暗算,危在眉睫,小心为是!” “好,灵某再问一句话,吴越现在何处?” “吴越尚在五百里外,他狡滑如狐,是否择径莱山尚无法-知道,灵当家的,听兄弟之劝,小心天罗七魈!” 薛瑜说时目光一示意夏衡匡残彭纶三人。 夏衡收回印在怪人天灵盖上手掌,喝道:“去吧!别让老夫再瞧见你!” 匡残彭纶亦闪了开去。 五个怪人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转身捷如鬼魅闪出店外而去。 只听得斧魔灵霄传来一声:“谢”字立即寂然。 多臂魔神彭纶道:“少侠,灵霄性情多疑,决然不信薛老之言,不如趁机除之,彭某昔年曾与灵老怪有过一段过节,正好藉机清偿。” 简松逸微笑道:“彭老与灵霄若有宿怨,在下理应竭尽棉薄助彭老除此武林大恶,不过此时 此地并非所宜,我等责难任重,人力薄弱,能不出手即尽量避免不出手,借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是是为上策,不过可以瞧一场好戏以明虚实,走。” (第二部完) 第十八章 雾里看花 仍是东口外那片密林内。 斧魔灵霄率着一干手下牛鬼蛇神于林中议论,少说也有二十余人。 先前为乾坤醉客夏衡拳压天灵党的怪人,悻悻道:“老爷子,您就为这老贼三言两语骗过么?” 灵霄身长九尺,虎背熊腰,浓发虬须,环眼弱鼻海口,目光如炬,声若洪钟,巍然巨物宛如一座铁塔,令人望而生畏,闻言愤然喝道:“无用的东西!丢人现眼,还有脸说话,店内确有吴越么?倘无吴越,你等愿受何责罚?” 怪人悚然嗫嚅道:“不管有无吴越,总不成被他们削弱了老爷子名头!” 灵霄环眼圆睁,喝道:“大胆,居然敢对老夫激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了回去。”大袖一挥而出。 怪人为灵霄袖拂罡气撞得抛出数丈外,落地后狼狈穿林逃去。 身形一杳,即闻腾起一声凄厉惨嗥。 斧魔灵霄脸色暴变,拂袖一道匹练黄光旋飞射出,虽是旋飞却奇快迅捷。 林木挡路,悉数为黄光去势所断,哗啦倒下一片。 黄光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转瞬没入斧魔灵霄袖内。 只听传来阴寒冰冰语声道:“灵老怪物居然能练成驭斧之术,收发由心,但岂奈老朽何?” 语声未完,人影如魅纷纷现出,只见是一秃顶焦黄马脸老叟率着七个前见的天罗大魈悄然立在五丈外。 秃头老叟无疑就是天罗洞主。 夫罗枫主带着七魈身形甫落,斧魔灵霄突身形暴出扑向天罗洞主,双袖疾飞出两道耀眼如眩的百炼黄光旋飞而出。 扑势迅急,距离又近,天罗洞主做梦也没料到灵霄奇袭,大惊失色喝道:“速退!” 两声闷嗥腾起,七魈中有两人退让不及,为旋斧芒练卷成数截,陈尸林中。 只听天罗洞主传来狞恶怒道:“灵霄,卜熊与你势不两立!” 斧魔灵霄宏声如雷狂笑:“卜熊,理屈在你,你那门下无事生非在前,又杀害老朽徒儿,你以为老朽-你阴磷断魂砂么!” 去向已无天罗洞主回声。 灵霄道:“搜!”, 人影纷向四撒掠去。 片刻,搜完天罗洞主去向的灵霄门下纷纷返回,均禀知踪迹已无。 忽见二名门下面色大变,似为阴寒吁侵,浑身战栗,目露悸容,身形不支倒地。 灵霄惊道:“阴磷断魂砂!”急在身旁取出两粒赤红如火丹药喂服口中。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才见两人寒战已止,身子顿弱无力,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满面豆大黄汗顺颊流下。 灵霄切齿咒骂出声,取出一袋丹药分赐门下每人一颗,沉声道:“阴磷断魂砂歹毒异常,防不胜防,此药预服并无好处,热毒燥烈,实须罹受断魂砂方可有效。”手指三人,接道:“你们三人随老夫前去,其余均在两口大升客栈守候。” “老爷子急欲何往?” 灵霄答道:“东口永泰客栈!” 永泰客栈就是简松逸等所投宿的那家安商客寓。 斧魔灵霄率领三名得力门下重又回到永泰客栈,抱拳宏声道:“尊驾通报,就说老朽灵霄求见!” 只听一个清朗语声道:“我家主人有请灵当家。” 斧魔灵霄吩附门下三人在外守候,不得卤莽浮燥,非唤莫入。 三人躬身应了一声“是”,退至门侧屹然直立。 灵霄迈入店内,一个青衣苍头迎着肃客导入二进厅外。 只见薛瑜换着了一袭簇新玄色麻网长衫,含笑迎至-前,抱拳为礼道:“灵当家的,坐!” 两人相偕入得厅内分宾主落坐。 薛瑜道:“灵当家何故去复转?” 灵霄道:“请教高姓大名?” “敝姓薜。” “原来是薛老师。”灵霄道:“灵某一向率直,不善转弯抹角,请问吴越既然未至莱山,何故各路武林人物纷纷赶来此处,望薛老师指点!” 薛瑜莞尔笑道:“灵当家不也是因桂中秋通知赶来莱山的么?” 灵霄不禁一呆,道:“不错,但灵某迄今未见桂中秋,两次晤面均非其本人,莫非是桂中秋设下的圈套,如此做究竟为了何故?” 薛瑜微微一笑道:“据薜某所知,桂中秋与吴越仇如海深,他托灵当家制吴越于死不容置疑,只是那本武功秘笈却为他人利用,引却江湖之一场血腥杀劫!” “传说中的武功秘笈是否真有其事?” “不瞒灵当家,薛某也是受人之托,至于有无武功秘笈,那要当面一问吴越了。” “吴越真会来此么?” “吴越乃气高性傲之人,闻知桂中秋要杀害他,他非但要来不可,而且头一个就是找灵当家的。” 客栈外忽传来一片厉声长啸。 斧魔灵霄不禁面色一变,倏地立起,道:“灵某去去就来。”话落人出,疾闪而去…… 口 口口 斧魔灵霄掠出屋外一瞧,不禁两道浓眉猛剔,只见带来的三个门下被众多江湖人物逼在广地中央,虽未出手,却面色愤怒已极。 那些江湖人物少说也有二十余人,但似非同路,却各立方位,意在堵截灵霄三个门下逸去。 斧魔灵霄大喝一声道:“老夫门下与你等何怨何仇!以此凌辱,如不明白说出一个理来,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江湖人物一见灵霄现身,不禁胆怯,情不由主自动后撤两步。 一个面如朱砂执刀汉子抱拳笑道:“原来是灵老当家,在下等风闻永泰客栈内住得有吴越其人,奉命来此探明是否真实,岂料灵老当家三个门下出言不逊,在下等误认系吴越党羽故而发生争端。” 灵霄明知此人说谎,却不点破,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你认得吴越?” “在下不识,但在下奉命差遣,身不由主,请予见谅!” “奉何人差遣?” 远处突传来冷笑道:“灵霄,你也不嫌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只见一个鹄衣百结,污秽蓬发的老丐与一横肉满脸,神态狞恶肥胖的人嗖嗖飞跃落下。 灵霄认出一是金蛇恶丐娄无生,一是阴山-都尊者,俱是黑道凶名久著的恶煞,鼻中轻哼一声道:“原来是受两位驱使。” 恶丐娄无生两眼一瞪,冷笑道:“灵霄,少张冠李戴,老化子一向独来独往,与你昔年一模一样,多年不见,你竟不甘寂寞,广收门下开山立舵起来了!” 灵霄怒道:“这是老夫的事,与你无干。” “自然与老叫化无干。”娄无生皮笑肉不笑道:“但武功秘笈只有一回,吴越命也只有一条,那就与老叫化大有干系了。” 灵霄冷笑道:“凭你也配!” 娄无生毫不动气,道:“见者有份,得手为高,老叫化配不配还要瞧下回分解,灵霄,你别以为十拿九稳,不如和老叫化及-都尊老合作或可有望,今日武林高手来得不少,只怕你几把破斧未必能对付得了!” 说着东口外驿道上又出现纷纷人影如飞奔来。 首拨却是天罗洞主卜熊及五魈,随后来的武林正派高人名宿十二人。 接著赶来的正是双月剑诸葛敬领着十七名由司徒岳邀来的好人。 斧魔灵霄退隐江湖甚久,几乎一个都不曾见过,岁月如流,其中或有相识,但均由中年进入暮境,形貌变易,那会认得出来,而且他已不愿辨认,更何况像诸葛敬这种毛头小伙子后起之秀。 忽闻永泰客栈内薛瑜蚁语传声道:“灵兄,别堕入恶叫化圈套内,但可虚与委蛇,将计就计反诱他入壳,来人不止这些,稍时还相继而来,不过灵兄请放心,薛某已有退兵之计……”接着密语良久。 斧魔灵霄一面注视来人,一面凝听薛瑜之言。 金蛇恶丐娄无生只道斧魔灵霄已生怯意,不禁桀桀怪笑道:“为何?灵当家,我等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说时只听村口外传来一片急如雨点般奔马蹄声,江湖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十数骑风驰电掣奔来,隐约可见其中一骑身着官服,不言而知乘骑均是官府中人。 来骑一进永泰客栈不远标位纷纷落鞍下马,只见一身着三品顶戴武官偕同四大内侍卫前行,后随戈什哈升将多人快步走来。 灵霄身高魁梧,引人注目,武官走在灵霄之前,冷冷一笑道:“你们江湖中人居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镇市中聚众生事,形同叛逆,委实无法无天!” 群雄中有人答话了:“大人,草民等仅是为了解决一件江湖恩怨,并非如大人所言聚众生事,如何可以说做无法无天?” “这就好!”那武官毫不为忤,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管,官府可以置之不问,但绝不能在镇市人烟稠密处解决,话就到此为止,各位心中自然明白!” 江湖群雄心中雪亮,如要动手拚斗,须另择荒僻无人之处,不然官府以叛逆治罪。 金蛇恶丐娄无生低声冷笑,向-都尊者道:“如非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施展手脚,老叫化定要叫这狗官有得瞧咧!” 话声甫落,只见一条人影奇快无比在毒丐娄无生身前飞落。 “叭”的一声重响,只听娄无生喉中发出一声闷嗥,颊上挨了一记重重耳光,血迸齿落,登时肿得老高。 只见一个大内侍卫手指娄无生鼻尖,冷笑道:“娄无生,今日算你命大,本座不愿卷入江湖是非漩涡中绕你一次,再敢信口雌黄肆无忌惮,小心本座要你的狗命!”一言毕迳向诸葛敬掠去。 论武功,论阴狡,金蛇恶丐娄无生可说是一流高手,闻风知警,明明瞧见那大内高手往自身掠来,不知怎的就是闪不开去,他平生只有暗算他人为荣,今天却丢人现眼,闻言怒血几乎喷出口外,无颜再留,只狠狠的望了大内侍卫后影一眼,拉著-都尊者穿空离去。 客栈内由简松逸与无影刀薛瑜两人瞧得一清二楚,简松逸微笑道:“怎么他也来了?” “他是谁?”柔甜语声忽起自简薛二人身后。 原来紫凤司徒婵娟耐不住禁在客店内枯闷,亦出来瞧瞧。 简松逸早有所觉,道:“此人乃大内高手!” “小妹知道他是大内侍卫,身手旷绝,不愧为高手之誉!”司徒蝉娟微嗔道:“他总该有个名姓嘛!” “他姓言,说不定他还会来店内与薛老见面。” 无疑那大内侍卫正是言晓岚已落在诸葛敬身前。 诸葛敬面色一惊,手腕倏抬,意欲撤出肩后双月剑。 “且慢!”言晓岚沉喝道:“老朽只向你问明一事?” 诸葛敬道:“阁下要问什么!” 言晓岚冷冷一笑道:“老朽有一朋友,名唤萧天良可是为你所杀?” 诸葛敬恍惚忆起酒醉后离了百宛坳途中曾遇上自称萧天良,逼自己出剑印证高下,最后丧命在双月剑下,但竟失去尸体踪影,是真是幻,迄至今自己都弄不清。 此刻闻得言晓岚之言,点头答道:“不错,在下与他无怨无仇,不知他何故突要与在下作个生死了断!” 言晓岚道:“诚实无欺,难得,老朽今日也不愿为难你,三月后你去京城大红门内葛记酒店,老朽等你。”话落人出面至原处,与三品顶戴武官等低语了片刻纷纷登骑奔向棋街而去。 江湖群雄见官府一行离去,自武林正派高手内走出一仙风道骨昆仑名宿严铁鹤,向斧魔灵霄打一稽首道:“灵老师,你我久违了!” 灵霄哈哈大笑道:“严老师,你也为了一册武功秘笈下了昆仑,只可惜我等均受愚,吴越性狡如狐,形踪鬼崇,延后行程,有心挑起一场无谓纷争!” 严铁鹤闻言愕了一愕诧道:“灵老师何处得知?” 灵霄道:“严老师等不也是闻讯吴越一行投在这永泰客栈内么?灵某不幸早来了一步,差点灰头土脸,店内住的是一家携眷上任一品官员,几乎中了吴越移祸毒计。”说着抱拳连拱,接道:“听信与否全凭诸仁,不过吴越经必到来,他不引发一场血腥纷事绝不罢休,严老师及各位千万小心不要中了他借刀杀人之计,灵某现住镇西大升客栈,只怕短时尚走不了!”立即与之门下昂然离去。 俗云物以类聚,天罗洞主卜熊与其他因邪枭是商量如何进入永泰客栈查明究竟,听得斧魔灵霄之言只是不信隐隐不住冷笑,及至灵霄离去,卜熊嘿嘿冷笑道:“谁信灵霄的鬼话,老夫认定灵霄在使诈。” 严铁鹤道:“老朽相信。”右掌一挥率余己派群雄离去。 卜熊阴侧侧一笑道:“俱是虎头蛇尾之辈,本洞主绝不信永泰客栈内住得是携眷上任官员!” 诸葛敬忽朗声道:“阁下不信何不入得客栈内瞧瞧?” 天罗洞主卜熊凶眼一瞪,怒道:“你以为老夫不敢?” 诸葛敬双眉一轩,道:“在下未说阁下不敢!” 卜熊忽打量了诸葛敬两眼,道:“你就是诸葛敬?” “不错,正是在下。” “方才那大内鹰爪和你说了什么话?” “在下与他好友因误会动手,不慎将其劈死剑下,他为好友复仇,约在下三月之后作个生死了断。” “你答应了!” “在下如果不死,自当准时赴约!” 天罗洞主卜熊又深深打量了诸葛敬一眼,道:“你也是为了武功秘笈而来?” “不是!” “那么为了什么?” 诸葛敬不便说出其师耿飘牛孙被吴越暗算劫掳,淡淡一笑道:“在下与吴越结有一段不算小的过节,此乃私人恩怨,与阁下等丝毫无干,阁下既责我等俱是虎头蛇尾之辈,何不让在下……” “好了!”卜熊知道诸葛敬要出言奚落自己,桀桀怪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老夫不敢进入客栈么?”身形一掠,昂然跨步迈入客栈。 他才跨入院中,即闻传来森沉语声道:“卜熊,当年佛陀禅师慈悲为怀,予人改过迁善之旨,不计前恶,才绕你一命,看来你委实死有作辜!” 卜熊闻声不禁大怒,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我,用不着在你邪魔外道面前通名报姓的,趁早滚出客栈外,不然我可没有佛陀禅师那么好说话!” 院中停着三辆套车,帘幕深垂,语声似从一辆车内传出,天罗洞主卜熊狠毒目光逼视在那辆车上,五指疾伸,一只手掌却变得灰黑如铁。 叭的一声重响,卜熊一声怪叫出口,一个身子猛的转起半空,堕向墙外而去。 只有卜熊心中明白,这一声“叭”系另一车厢快如闪电掠出一条黑影,待他惊觉有异时,颊上已挨了一记重重地,猛感腰胁一紧,似为一条怪蟒束腹带起半空甩向墙外落下。 那记耳光着实挨得不轻,只觉四肢百骸宛如松散了般,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地发烫,轰地摔跌在地。 卜熊耳闻一阵奔马蹄声近身忽戛然而止,忙一跃而起,眼见立着两人,正是那三品戴武官及御前一等侍卫言晓岚。 两人身后分立著大内侍卫及戈什哈等人。诸葛敬等一干江湖人物却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天罗五魈呆呆地站在一旁发愣。 三品武官目视卜熊一眼,忽向言晓岚道:“下官只道卜熊生具三头六臂,江湖中人闻名丧胆,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言晓岚微微一笑道:“他能合全而退,已算是不错了,不过有道是瓦罐难免并上破,此次他未必能保全骨颔咧!你我暂不谈这些,老朽先入店内为大人通禀!” 三品武官道:“那就有劳言大人了。” 言晓岚独自一人迈入永泰客栈而去。 天罗洞主卜熊这番任使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怎能受此奚落,无奈面前的不是江湖人物,而是朝廷命官,强忍着一腔怒气,正待与五魈离去,忽见三品武官微笑道:“卜洞主,你真是想得那本吴越手中的武功秘笈么?” “不错!” “本官到晓得吴越真正行踪,倘或洞主能探知桂中秋真正下落见告,本官自能协助洞主秘笈到手!” 卜熊不禁一怔,诧道:“斧魔灵霄受桂中秋之托诛杀吴越,桂中秋下落灵霄一清二楚,大人欲草民相助岂非问道于盲么?” “卜洞主,试问灵霄能否应允本官相求?” “不能,但草民……” “不,卜洞主乃最好的人选。”三品武官道:“因卜洞主与灵霄有杀徒之仇,其次武功秘笈洞主志在必得绝不容灵霄到手,第三目前除洞主阴磷断魂砂外,恐无人能制伏灵霄,不过此乃本官一厢情愿的说话,应允与否端在洞主,本官暂住在镇上,请郑重三思后再行答覆本官。”说着微微一笑道:“当然,本官也绝不勉强,何况千金买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忽闻客店内有人高声道:“咱们大人有请副都院。” 三品武官等赶紧肃客蹑步趋了入去。 卜熊见状皱了皱眉,暗道:“副都院,莫非是金陵副都院?那店内住的必是封疆一二品大员,自己方才所遇的亦必是护卫上任的大内高手!”只觉自己乃黑道邪魔顶尖人物,斧魔灵霄斧毙一双徒儿之仇,不惜两败俱伤必须找回颜面,但方才被甩向墙外之辱恐不易攀回,略一沉吟,低喝了声“走”领著五魈如飞离去…… 口 口口 客栈二进大厅内,简松逸青衫儒服含笑趋迎三品武官。 那三品武官慌得一膝跪地,忙道:“奴才不知小千岁-驾……” 简松逸伸手迅疾扶起,道:“此处并非官廨,如何可行此重礼,纪大人请起!”随即一伸手示意大内侍卫戈什哈坐下。 纪姓武官等纷纷欠身落坐。 言晓岚与薛瑜坐在一处低声私语。 纪姓武官道:“江湖黑道人物纷事,怎劳小千岁亲身来此涉险,如非言大人提及小千岁已至莱山,奴才还在梦中,奴才斗胆,这等小事目有奴才料理!” 简松逸微笑道:“纪大人有所不知,本爵惟恐事小,尽管使其成为燎原之势,然后才可一致就歼,纪大人方才与卜熊之言深获本爵之心,借他人之刀,兵不血刃,可谓上上之策。” 纪姓武官心神暗凛,忖道:“他都听见了。”不禁毛骨悚然。 简松逸又道:“纪大人赶来莱山就是为了此来?” “回小千岁,奴才并非为此而来,却是为了莱山一名陈姓士绅平日性喜舞文弄墨,结交官府,诗词应和,酬酢往还……”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千岁说得极是!”纪姓武官道:“但他诗词中有诽谤圣朝歌颂前明之意,尤以一阕‘西江月’隐示明相之奸更为露骨,明相闻知勃然震怒,暗发密论搜集证据飞报。”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简松逸长叹一声道:“那陈姓士绅有何凭恃,居然敢如此胆大无忌?” “其子在京元六部科道。” “这就难怪了。”简松逸知纪姓武官并非明珠一党,不然怎敢实陈明,叹息一声道:”若罗织成罪,定兴大狱,那陈姓士绅性嗜舞文弄墨,结交官府,想必纪大人与他亦是知交莫逆。” 纪姓武官闻言悚然神色一凛,忙道:“奴才该死误交叛逆,但事前不知。” 简松逸含笑道:“纪大人不必自责,事前谁也不知,字狱若兴必株连种广,也许纪大人身家性命亦必牵连受害,本爵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纪大人是明白人,运用之妙在乎一心,遇事宜请教言侍卫大人!” 最后一句话已明白暗示纪姓武官,纪姓武官一点即透,忙肃然立起欠身施礼道:“奴才愿受教!” 简松逸道:“纪大人公务-身不能久留,你去吧!”说时似若无意望了厢房棂角一眼,微微一笑。 由无影刀薛瑜送出言晓岚及纪姓武官一行,厅堂又恢复一片宁静。 简松逸微笑道:“司徒姑娘可以出来了!” 紫凤司徒蝉娟跃若惊鸿般疾闪了出来,晶澈双眸中掩引住惊讶之色,诧道:“公子究竟是何人物?” 简松逸道:“姑娘不都均瞧在眼中么?一些均无关紧要,姑娘日久自然明白,眼前情势在下初步之计已然收效,看来,令尊仍活在人世,而且处境亦不如在下所料的险恶异常。” 司徒蝉娟惊道:“公子如何知道?” “在下只是臆测而已.不过绝非捕风捉影,无故放矢。”简松逸微笑了笑,接道:“今晚凶邪必来踩探虚实,在下有事外出恐难届时赶回,全仗姑娘费神了。”抱拳一揖,疾闪而杳。 司徒婵娟怔得一怔,飞身快步去见老夫人而去…… 口 口口 两口大升客栈外一片不算小的土坪,竹丛杨柳覆荫清凉,树干上系着十数骑马匹,店小二正忙着喂食草料。 士坪沿着一条小河,河面虽不宽,但也有五一八丈左右,水深澄碧,舟揖不时往来。 蓦然,一艘无蓬梭形小舟自上流头疾驶如箭摆岸,舟中正是天罗洞主卜熊及门下五魈。 他们师徒一行六人神态模样就是不类生人,阴森如冰,大白天里瞧见也为之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卜熊六人一跃上岸,便为店小二瞥见,不禁瞠目结舌,暗道:“我的妈呀,今天怎么一再活见鬼,店内已住了一群无恶煞,又来了六个冤魂,看样子不如辞工不干,保住一条小命。” 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五类人怕恶欺善,坏事做绝,日事周旋龙蛇群中,眼皮子广杂,那一种人没见过,当然江湖四煞也不例外,但斧魔灵霄和天罗洞主卜熊等却从来未曾目睹,使人一见打从心眼里就有寒森森的感觉。 “小二!” 天罗洞主卜熊已找上了店小二,道:“劳驾通知投宿在宝号内的灵霄当家,就说卜熊求见!”语声如冰,森寒澈骨。 店小二几乎魂不附体,忙颤声道:“姓灵的,有,小的这就与你老通禀。”三步变作两步,奔向店内而去。 卜态向五魈望了一眼,道:“你们在外守候!” 一个冬瓜脸秃眉小眼怪人道:“师尊,那灵霄准会延入师尊么?徒儿料定必然见拒!” 卜熊呵呵笑道:“灵霄和为师同样孤高自傲,均以一派宗师自居,怎会如此小家子气!” 须臾,店小二奔出哈腰谄笑道:“灵老爷子有请!” 卜熊随着店小二走入,只见天井外铁塔般站立着斧魔灵霄。 斧魔灵霄一见天罗洞主卜熊,立即宏声如雷大笑道:“六月债,还得快,卜洞主此来是向灵某索偿血债的么?” 卜熊阴恻恻一笑道:“杀徒之仇岂能不报,但却非现在,卜某是专程前来与你商量的!” 灵霄道:“莫非又是旧事重提,怒灵某不能从命!” 卜熊冷哼一声道:“你先不要一口拒绝,听听卜某所言再说不迟,卜某前来是客,难道叨扰一杯水酒也不能么?” 灵霄大笑,右掌一让道:“请!” 堂屋内仅有灵霄、卜熊二人。 灵霄设席款待,如同老友重逢。 卜熊敬饮一杯酒后,道:“卜某知道灵兄绝非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子便受桂中秋所驱策,必他有图谋,这个人卜某不能过问,但灵兄非将吴越擒获或以吴越项上人头交与桂中秋无疑!” “洞主说得一点不错!” “如今黑白两道人物纷至云集莱山,无一不是为着吴越而来,灵兄真有把握擒住吴越么?” “虽无把握,但人定胜天,灵某有此自信,终使吴越现形手到擒来!” 卜熊道:“夸口无益,吴越武功极高,狡智如狐,不然桂中秋何以自己不找吴越复仇雪恨,非假手灵兄不可,是以你如单独行事谁也不是吴越对手,绝不能成事!” 灵霄两道-然眼神逼注在卜熊面上,似笑非笑道:“洞主,你不是说与灵某誓不两立么?” 卜熊双眼一瞪,冷笑道:“卜某不是说过杀徒之仇不能不报,但绝非现在。卜某只求成功得到秘笈与紫凤,别无他念!” 灵霄沉吟不答。 卜熊又冷冷一笑道:“眼前的诸葛敬,风闻系蓬莱双魅的传人,尚有金蛇恶丐娄无生,阴山-都尊者,尚有正派高手严铁鹤等无不虎视耽耽,一个都棘手难惹,何况还有大内高手,未必灵兄中了桂中秋利用作他的替身!” 灵霄哈哈大笑道:“卜洞主之话真是一针见血,无奈骑虎难下,再说灵某生平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又几曾听过灵某怕了谁?” 卜熊道:“至少你我联臂,足可化险为夷!” 灵霄鲸饮了一杯酒后,道:“卜洞主,你说实话,为何你一定要获得武功秘笈不可?” 卜熊眼中逼泛杀机,冷笑道:“报却佛陀秃驴折辱卜某之仇!” 灵霄心神暗凛,道:“如此说来,卜洞主习成秘笈上的武功,也要报却灵某杀徒之仇了。” 卜熊毫无惊容,笑了一笑道:“卜某不说假话,但武功秘笈到手后另行抄录一份各执一册,习成与否届时再说。” “洞主到也诚实无欺,不过真有秘笈么?” “所以说,只有紫凤才知道?” 灵霄呵呵大笑道:“灵某现在完全明白洞主的心意了,但灵某尚未被洞主说服!” 卜熊冷冷答道:“至少卜某知悉吴越的行踪,而灵兄尚在守株待免。”话落后离座而起,接道:“你我说话不投机,请从此别!” 忽闻一声阴恻恻笑声传来道:“卜熊,你真知吴越行踪么?” 斧魔灵霄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话出人出,身形如风掠出天井外,足未落地,迅又飞腾穿空而起,庞大如鹏身形一晃而杳。 卜熊暗惊道:“灵霄武功委实不凡。”接踵掠出。 客栈外之坪上正立着金蛇恶丐娄无生与阴山-都尊者两人。 斧魔灵霄和天罗洞主卜熊先后双双飞落。 娄无生已自发话:“老化子并无敌意,否则灵当家的在客栈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最少也有三人死在老化子手中了!” “真的么?”斧魔灵霄狞笑了笑道:“你也欺人太甚了。”袖中突飞出一道黄虹漩射向河岸而去,锐啸破空,悸人耳鼓。 灵霄不愧为斧魔之称,他那斧在漩飞刷空带出森寒之气侵肤透骨,令人如立在冰天雪地中. 只见斧魔势卷创河岸乱草,数声惊呼起处,断草飞蓬中窜起数条抱拳鼠窜的身影。 漩极斧芒倏地反回灵霄袖中,灵霄嘴角泛出一丝冷傲的笑意。 金蛇恶丐娄无生与阴山-都尊者见状不禁骇然色变。 灵霄昔年纵横江湖时,就以一柄利斧威慑绿林,出神入化,可当暗器施展,十丈以内无人全命在斧势下,后突销声匿迹,如今二次再出,竟然练成驭斧之术,收发由心,二三十丈以内取敌之首级宛如探囊取物,娄无生与-都尊者双邪焉能不骇目惊心。 但,金蛇恶丐娄无生乃睚眦必报之人,河岸之下隐藏得均是他的党羽恶徒,虽未丧命,却也面上无光,张口裂牙发也一声桀桀刺耳怪笑道:“灵霄,你既罔顾江湖道义,也休怨我娄化子心黑手辣!” 灵霄冷笑道:“灵某无不接着!” 卜熊突面色一变,喝道:“恶丐,你胆敢暗施金蛇毒蛊么?”双掌倏地望空虚扬。 空际忽隐隐入耳数声儿啼,娄无生面色惨变,道:“快走!”- 都尊老突发出一掌阴风,风卷黑雾迅疾弥漫散开,遮没一双凶邪身影…… 暮暝渐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斧魔灵霄目送娄无生、-都尊者身影消失后,才转向天罗洞主卜熊抱拳笑道:“实未料到洞主阴磷断魂砂却是恶叫化子金蛇毒蛊的克星!蒙洞主解危,灵某容图后报。” 卜熊听出斧魔灵霄话中涵意尚未应允联手谋擒吴越,不禁笑笑道:“灵当家的真个拒人千里之外么?” “洞主千万别误会,灵某说受桂中秋之托,当独任其难,成败与否尚在未定之天,洞主何苦卷入这场是非中!” 卜熊面色倏地一冷,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卜某也再无话说,不过那娄无生,一手施放十七只金蛇恶蛊,你那门下恐难逃劫杀了。”一言毕回首向五魈喝道:“走!!” 六条身影穿空而起,联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斧魔灵霄不禁呆得一呆,忙转向店内掠入。 果然,店内发现有十数人面如金纸,倒吓在地,呈现异常痛苦之色,其余虽安然无恙,但眼中泛出悸骇不安神。 灵霄目中怒火迸射,疠声道:“好恶丐,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何禄常,你速领人寻觅天罗洞主的下落,倘或见着,就说老夫已改心意,共商大计。” 何禄常道:“他们可是中了金蛇毒蛊?” “不错!” “老爷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属下之见,恶丐娄无生恐尚要再来,不如瓮中捉鳖省事快捷。” 灵霄沉声道:“老夫岂能不知,娄无生狡毒阴诡,来此必然有备,暗中施蛊防不胜防,何况他不允拿出解药,我等蚩非受制听命於他,卜熊的阴磷断魂砂乃金蛇蛊的克星,只要卜熊允来此一行,就不必惧怕娄无生了!” 何禄常道:“属下遵命!” 蓦闻随风传来阴恻恻笑道:“太迟了!” 灵霄听出那是娄无生语声,宏声喝道:“娄无生,你道灵某真个惧你金蛇毒蛊么?” 只听娄无生语声传来道:“当家,老叫化与你无怨无仇,自愿送出解药,不过老叫化有话问两事……” “哪两件事?” “永泰客栈内真的无有吴越么?” 灵霄道:“若吴越在内,灵某何能放过。” “这话老叫化相信,但你住在大升客栈为的是什么?” “守候吴越到来!” “你连吴越的行院下落都无从得知,吴越怎会到来自投网罗?” “娄叫化,你是当真知道吴越的真正下落么?” “当然知道!”桀桀怪笑曳空离去。 其实金蛇恶丐娄无生什么也不知道。 甚至天罗洞主卜熊也毫不知情。 真正确知吴越下落的除了在永泰客栈的简松逸那一夥人,就无人知吴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口口 口 夜空如墨,月里无光。 一座怪石磷兀屹高峰上金蛇恶丐娄无生和-山盘都尊者双双衣袂飘飞立在一株虬奇松下喁喁私语。 一条黑影疾掠飞跃登高峰,隐约可见那人是一背负葫芦的中年丐老,落在娄无生之前躬身禀道:“师父,弟子已探知吴越下落!” “快说!”娄无生似精神一振,低喝道:“他现在何处?道听途说恐误入歧途?” 中年丐者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笑容,道:“弟子亲眼目睹吴越现身怎能有错!” “快说!” “傍晚时分,弟子无意发现吴越一人独自掠入密林中,急急尾随其后,发现吴越去河边一艘渔舟上与一双道者悟面,渔舟玄即离岸驶向湖心,弟子深通水性,泅向舱底,听得一清二楚……” “嗯,办得好,说下去!!” “原来那一双道人亦是吴越同门护法,为接应吴越而来,吴越命他们两人全力搜觅桂中秋下落,不惜以毒辣手段诛戮桂中秋,吴越说司徒老夫人母女俱落在他手中,三日后神不知鬼不觉送往总坛,人多了反使形迹暴露,言谈片刻渔舟便摆岸,弟子尾随吴越,只见吴越投入镇内陈大户宅内。” 娄无生目光一亮,桀桀怪笑道:“原来吴越藏身在陈大户家内,委实狡诈如免,走,事不宜迟,老化子务必捷足先登!” 峰下深林秦莽,只见人影纷闪,看来娄无生及-都尊者带来的门下着实不少,疾掠如飞往莱山陈大户宅中奔去。 时已三更,镇街上寂静如水,居民俱入梦乡。 陈大户当地富绅,宅墙高耸,重门深院,气派宏伟。青石广坪突自外纷纷掠入甚多人影。 为首者正是双月剑诸葛敬,目光向四外望了一眼,低声道:“诸位速藏身暗处,守候吴越等人自入牢笼!” 人影纷纷掠向壁角树后暗处,诸葛敬亦一闪而杳。 远处隐隐传来狗吠声。 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竟刺破了沉寂如水的夜空。 片刻!宅墙之外人影纷纷掠了入来。 墙角暗处忽响起一个阴冷笑声道:“好个不要脸的臭化子,竟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来人正是金蛇毒丐娄无生、阴山-都尊者等群邪。 娄无生只道是吴越说话,答道:“尊驾可是吴越么?” 暗中突现出双月剑诸葛敬,飞身一跃落在娄无生身一则,目露困惑之色道:“人道娄无生是个狡诈阴毒之辈,今晚一见果然言之不虚,你已投在吴越一方供使驱策,奉吴越之命先行来此查探有无泄漏风声……” “住口!”娄无生已认出是诸葛敬,厉喝一声狞笑道:“我老叫化怎会投在吴越手下,你诸葛敬怎可无中生中有?” 诸葛敬冷冷一笑道:“并非在下信口雌黄,这莱山黑白两道相互传说,无人不知,你被逐出永泰客栈,又一再受挫于斧魔灵霄及天罗洞主卜熊两人,自知技不如人,为湔雪挫辱之耻,不惜投在吴越手下甘供驱策,在下不信传言有假。” 娄无生激怒得面如寒血,厉声道:“诸葛敬,你嫌活得命长了么?” 诸葛敬面色一寒,道:“娄无生,在下敬你是一前辈人物不愿动手,只要说出吴越现在何处便可绕你不死!”- 都尊者忍不住道:“少年人不可把话说得太满,这吴越就在宅内,说不定吴越存心要你我双方火并凶搏俾获渔翁之利。”语声阴寒如冰,宛如万丈冰谷迸出一股阴风,入耳毛骨悚然。 诸葛敬不禁一怔,继而摇首道:“这话在下不信,阁下何不入内瞧瞧,便知此乃一处空宅!” 娄无生也大感骇异,示意身后四丐入内探视。 四丐领命身形矫捷望宅内扑了入去。 诸葛敬冷笑道:“娄叫化,你做作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娄无生大怒,右手一挥青竹杖挑起如电,飞花逐影点向诸葛敬胸腹要害重穴。 诸葛敬飘身退出数尺开外,朗声大笑道:“娄无生,动手并非上策,稍时斧魔灵霄天罗洞主卜熊亦将相继赶至,你所恃的无非金蛇恶蛊,但恐未必得逞!” 娄无生杖势早撒,闻言暗暗心惊,沉声道:“诸葛敬,老叫化与你无怨无仇,究竟为了何故与老叫化为敌?!” 双月剑诸葛敬不知在何处得了风声,谓娄无生与吴越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其师耿飘牛孙遭了吴越暗算被擒,自非寻获吴越下落才可救出其师。 但这隐秘仅诸葛敬一人知道,碍难向外人吐实,此刻更是先入为主,不信娄无生与吴越毫无瓜葛,当下冷冷一笑道:“不错,在下与你确无一前怨,只须把吴越下落告知在下,在下决不伤你就是!” 这时四丐忽从宅内掠出奔至娄无生身前,禀称一无人影乃系空宅一幢。 诸葛敬未及出口责斥娄无生无须做作,蓦闻阴山-都尊者身后忽腾起一声凄厉惨嗥,一个重大身躯碰然倒地- 都尊老面色一变,身躯倏地倒翻了出去,亮开火摺子,只见一名阴山弟子尸横在地,面颊上钉入七支薄如柳叶,淬毒湛蓝小刀,刀刀深嵌入骨,另有一支小刀却切在咽喉间,面肤青紫,显然那是见血封喉毒性剧烈暗器- 都尊老认出那是毒刀无常龚荣独门暗器,不禁勃然大怒道:“龚荣,为何如此狠毒!?” 暗中一个瘦小苦瓜脸中年长杉人疾闪而出,冷笑道:“-都,你心中比什么人都明白,前年榆花屯龚某师弟骆化龙满门九十七口遭你门下闻秀断杀绝,龚某找他不是一天了,他能抵九十七口人命么?”- 都尊老目中凶光一闪,也不答话,拂袖迳望龚荣面门袭去。 毒刀无常龚荣疾飘跃后,大喝道:“弟兄们,上!” 这时引发一场混战,入影飞腾,喝叱之声震天响亮。 诸葛敬防娄无生乘隙逃走,双月剑疾挥如电劈向娄无生而去。 他那剑法本以迅快凌厉称绝,娄无生如非成名人物闪避得快,几乎伤在他剑势之下,即就如此,发丝却断了数茎,不由又忽又惊,手中一竿青杖飞点迎出…… 口 口口 这时,陈大户内宅忽疾如魅影掠入七八条黑影。 火光一亮,映出那是天罗洞主卜熊率领徒众潜入。 只见卜熊目光发怔,凝视屋内倒着数具尸体。 其中一具身着常人衣履,年岁约在一八旬上下老者,面肤栩栩如生,其余却是江湖人物,死状面肤淤肿青黑。 卜熊面色一变,低喝道:“乘着双方凶杀之际,速搜宅内是否还有发现?” 魅魅徒众疾掠而去,须臾掠回禀知尚有十数具尸体,除两名江湖人物外余均是老弱妇孺家小,尸体了无伤痕。 卜熊骇骇道:“这些江湖人物无一不是斧魔灵霄的门下,致命之伤又是娄无生剧毒金蛇嗤毙,这情况委实诡异,老夫无法理解!” “洞主,方才娄无生遣四丐入内回报为何谎称一无人踪,乃系空宅其故安在。” “就是这点老朽无法理解,那灵老儿难道就置身事外么?” “谁说灵霄置事身外?”一条庞大身影疾掠入来,现出斧魔灵霄。 灵霄满面怒容道:“卜洞主,莫说你无法理解,就是灵某亦觉其中必有蹊跷,灵某二更时分便得知风声谓吴越独自一人进入此宅,灵某疑信参半上且以派遣五名门下来此探听虚实!” 卜熊道:“灵当家,眼前情况又作如何解释?” 灵霄略一沉吟,道:“娄无生-都尊者与吴越沆瀣一气看来不假,他们来此系与吴越暗面密商。” “那么诸葛敬等已先一步赶至,为何不入宅内搜觅,又作如何解释?” “诸葛敬听闻似有讹假,坚信此乃空宅,陈大户事先已携全家他迁,吴越将假此宅作为临时分坛,命娄无生先行赶来,是以诸葛敬疏忽,何况诸葛敬仅比娄无生先到了一步。” 卜熊只觉有点牵强,但又无法作另一解释,摇首笑道:“你那门下之死又作何解说?” 斧魔灵霄-然额目光注视在老者尸体上,忖思须臾道:“此老者必是此宅陈姓主人,他们之死谅非与江湖有关,受清廷猜忌,遣下大内侍卫赐死,其子在京城供职,谅为其子而起,灵某手下却晚了一步来此,不料娄无生门下四丐竟接踵扑入,防消息走漏於娄无生不利,猝施金蛇暗袭嗤毙。” 卜熊想想感觉除此以外,并无合理解释,点点头道:“然则灵当家又将如何?” 灵霄毅然答道:“我当全力擒住娄无生及门下四丐问出真情再作道理!” 卜熊颔首应允。 火光一灭,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坪上战况惨烈,双方均有伤亡,惨嗥凄厉,地面上积尸累累。 诸葛敬率来群邪均是司徒岳邀来,无一不是黑道知名枭雄,个个身手高绝,其是毒刀无常袭茶心切拜弟骆化龙满门九十七口惨遭灭门之仇,偕其同道合力搏杀-都尊老门下,又熟谙阴山门下鬼域伎俩,故阴山门下大感缚手缚脚。 由于诸葛敬带来的人数众多一半数扑攻娄无生毒丐门下弟子。 金蛇毒丐娄无生与阴山-都尊老以二敌一,合攻诸葛敬,如非他们联手御敌,甚难幸免伤在诸葛敬雷霆万钧双月剑势之下。 双邪凝神应敌,心无旁骛,耳闻门下死前惨嗥凄厉之声虽忧急若焚却不敢分心。 娄无生为何不敢施展毒蛊金蛇?- 都尊老又为何不敢打出阴青毒蛇? 一则防自己这方的人波及受害,再也畏忌诸葛敬乃蓬莱双魅传人,伤了诸葛敬犹是小事,那蓬莱双魅报复手段之惨不可想像,抵敌时不时解说自己并非吴越同路,怎奈诸葛敬先入为主,充耳不闻。 蓦地,室外长蛇般迈步走入廿余人,其中十人均明火执仗昂然领先,照耀得坪内光明如昼。 后随两人正是斧魔灵霄及天罗洞主卜熊。 灵、卜双邪邪示意随来诸人分立方位不得插手是非,但灵卜两人却腾身加入战阵,更站在诸葛敬这方。 他们这一加入,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惨嗥不时腾起,血肉横飞。 娄无生、-都尊者见状凛震,顿萌逃念。 突然室中卷起一片狂飕,汹涌如涛,卷得群邪几乎立足不住,火光即时熄灭。掀起地面一片尘砂飞扬弥漫。 灵霄眼尖,似瞧出有数条人影飞落,似扶起娄无生-都尊者等腾空飞去,不禁大喝道:“那里走。”袖中飞斧而生,身形亦随之而起。 诸葛敬及天罗洞主卜熊亦发觉有异,却不敢冒昧进出。蓦感斧劈如遇重阻,心中一怔,忽闻传来一声低喝道:“下去吧!”当觉一缕劲风似箭炫疾沉落下,知再追无用,疾追原处喝命徒众点起火把。 火光一亮,发现-都尊者及娄无生知门下四丐均不见踪影,其余徒众早就伤亡殆尽。 诸葛敬这方伤亡过半。 卜熊道:“灵当家,掳去娄无生等人是何来历可知道么?” 灵霄苦笑摇首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一来,更无法查明吴越下落了!” 突闻宅外夜风送来一个阴寒如冰语声道:“谁说无法查出,掳去娄无生等之人行踪已落在老夫眼目中!” 灵霄宏声道:“尊驾请明告来历,何不请现身一见?” 阴寒冰冷语声又起:“你等即将是非缠绵,最好逆来顺受,明哲保身,老夫若探得娄无生下落尚要借重之处仍多,随时均可通知汝等,老夫姜翰林!” 绕是灵霄等如此枭雄人物,一听来人竟是姜翰林,不由骇然心惊。 灵霄猛然忆起一事,面色一变,忙道:“我等却中了吴越借刀杀人之计,速速撤离此处!” 卜熊也憬悟虔愚,忙随着灵霄率众离去。 诸葛敬只感一头雾水,莫明所以。 毒刀无常袭茶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诸葛少侠,咱们快走吧!” 口 口口 陈大户家中晚来喊杀震天,惨呼之声不绝,莱山镇上居民皆惊醒,却不敢出外探-,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天色尚未蒙,放曙之前,陈大户家中突升起一片浓烟火苗,转瞬火势剧烈,映得夜空一片红光。 这火系由宅中央烧起,庭园极广,虽在镇上,却高墙深巷,一时半刻却不能蔓延邻宅。 镇街上响起骤雷似地奔马蹄声,随又闻得高喊救火,救火,邻近诸宅中奔出多人汲水浇泼,乱成一片。 黎明曙光之下可见火宅之外,有许多大内侍卫装束之人,展成内家拳力压制火势…… 东口永泰客栈却宁静得出奇。 後院外忽人影纷纷疾闪掠入客栈,现出七手伽蓝余凤叟,千面佛蒲敖、乾坤醉客夏衡、摘星手房四海,神枪谷呜及匡残彭纶七人。 神枪谷鸣笑笑道:“放火容易灭火难,大功常得告成,这么一来,移祸于群邪,旋使他们跳入黄河也洗濯不清!” 匡残道:“咱们尚须继续待在莱山么?” 千面佛蒲敖道:“那也得少侠决定,少侠与薛老符老师业已赶往金陵,天明谅可赶回,我等且饮上两盅如何?” 夏衡哈哈一笑道:“蒲老之言正合夏某心意,夏某这就去厨下端取酒食。”说了匆匆而去。 片刻,夏衡勿惶掠回,惊道:“不好了,司徒老夫人母女与吴越祝宾朱玖珍邓安平四人竟然失踪,那五府一双侍卫及田东熟睡如泥,显然被点了睡穴,莫非为凶邪劫走?” 千面佛蒲敖等人不禁神色大变,即欲扑入内进察视。 神枪谷鸣低喝道:“且慢,我等不可慌乱,谷某猜测并非被凶邪劫走,而是司徒姑娘自作主张,她发现少侠官府身份,不愿恃官家之力而独任其难,挟持吴越四人欲抢先一步救出其父司徒白!” 七手伽蓝余凤叟道:“谷老师猜得不错,我等总宜查明司徒母女去迹,吴越四人被少侠独门手法点了穴道,行动维难,必去之不远,早点探明去迹,免得少侠回来落个不是。” 当下由乾坤醉客夏衡,七手伽篮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多臂彭纶四人出外搜觅司徒母女去踪,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及匡残掠往内进而去…… 究竟司徒老夫人母女带著吴越等为何不告而别?是否真如神枪谷呜所猜?眼前委实是一不解之谜? 而神枪谷呜,千面佛蒲敖,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御风乘龙符韶,无影刀薛瑜七人均是风尘异人武林怪杰,一身所学登峰造极,比之为一代宗师实不为过,当年七人谁也不服谁,后均为庆嬷嬷仁侠义心所感,约法相助简松逸为炎黄子孙保留元气俟为日后复国之本,蒙七人慨然应允,又与简松逸一见如故,是以竭尽全力协助。 这七人除了武功不论,才智心机无一不高,却不料出了此差错,未免愧恨交加。 千面佛蒲敖目睹格格府两名侍卫及田东仍熟睡如泥,摇首叹息道:“难怪少侠说司徒婵娟武功另辟踪迹,诡奥绝伦,蒲老虽未目睹,却从这点穴手法便证实不假,我等且莫解开,俟少侠回来再说!” 神枪谷鸣点了点头,偕同蒲效匡残巡视了各处瞧瞧有无可疑的痕迹留下。 忽见谷鸣神色微微一变,道:“身为黄雀,焉知其后尚有渔翁!我等在陈大户宅内,发现劫走娄无生盘都尊老之人,原以为系桂中秋所为,娄无生本无所知,而桂中秋形迹已暴露,我等循线追索,使桂中秋无所遁形,如今看来其实非是!” 蒲敖闻言大感惊愕,诧道:“另有其人么?谷老师猜测还有谁?” 谷鸣略一沉吟道:“司徒老夫人母女带走吴越非常匆促,随身衣物均未带去,谅我等外出办事,司徒姑娘一时好奇,忍不住暗暗蹑随,途中突无意发现可疑人物说话,意欲来永泰客栈有所图谋,情急无奈赶迫,又无法与田京说明白故而如此?” “不错!”匡残道:“那可疑人物又是何人?” 谷鸣道:“谷某心中臆测,当不外乎这几个人?” “谁?” “神鹰帮令主鬼影子阎白枫,蓬莱双魅,还有我等几个忘怀了的高人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 “不错!”蒲敖点点头道:“这数人甚为可疑,不过他们必在劫走娄无生盘都尊老等之前曾来过永泰客栈!” “未必!”谷鸣摇首答道:“他们尚未来过,否则必发现司徒母女及四婢留下衣物循迹急急追踪,为何还去陈大户宅内,画蛇添足,未免多此一举。” “如此说来,凶邪非要来此不可!” 乾坤醉客夏衡,七手伽蓝余凤叟,多臂彭纶,摘星手房四海忽先后疾掠而入。 七手伽蓝余凤叟道:“司徒老夫人一行似由河畔觅乘一艘巨舟远驶安庆而去,已命人追踪而下。” 谷鸣急向诸人低语了一阵后纷纷隐入暗中不见。 夜色深沉。 远处陈大户宅中火势已灭,尚隐隐可见浓烟袅袅升空,不时随风飘送过来刺鼻焦臭气味。 蓦地,五条巨大如鸟般身影飞落在永泰客栈外一箭之遥。 只听一人道:“从娄无生手下一丐问出坚称亲眼目睹吴越只身掠入陈大户宅内,别的不说,由此可见吴越与陈大户必有很深的渊源,而晌午时分,陈大户曾接待过纪姓副部统及大内侍卫多人,纪姓副都统俟离去之后曾来过永泰客栈拜见一位反携眷上任的官员……” 另一人道:“小弟瞧不出两者之间有何关联,即使有,必是诱使我等误入歧途,无端背上劫掠官府重罪,不可轻举妄动!” 但闻一声阴恻恻低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何况当家的身后也有靠山护符,倏弟你未免太胆小了!” “我等是否公然求见,或是掠入?” “都不是,随愚兄前去见机行事!” 隐约只见五条身影昂然踏步迈入永泰客栈内。 一个宏亮语声唤道:“店家,咱们要住店,有上房吗?!” 须臾,川堂内灯火一亮,神枪谷鸣已扮作店小二模样,拖着一盏气死风灯,呵欠连天走了出来,道:“小店已有官府包下啦,五位客官请走别家吧!” 谷鸣已瞧明所来五人均是五旬开外眼中精芒电射老者。 为首老老冷笑道:“老夫不信,上任官员怎能在莱山耽搁这么久……” 语声未了,突感右股如被蜂螯了般,痛得心神一颠,忙道:“速退!” 五人疾飘出店外,甫一落实,只听阴沉语声传来道:“你等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闯入永泰客栈存心生事!” 店外土坪上竟现出幢幢人影,由四向冉冉飘浮而至,店内现出的无疑是神枪谷鸣扮装的店小二。 谷鸣哈了一声道:“五位爷台怎么来得快去得也快,莫非是见了鬼?” 那为首老者冷笑道:“老夫眼中不揉砂子,尊驾并非店小二!” “在下不是小二,那又是什么?五位也并非存心投宿而来,趁早明告名姓来意,免遭杀身之祸!” “老夫安天霸,为了吴越而来。” 四向逼来人影已立定,正是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匡残彭纶两人留守在店内。 余凤叟忽惊-了声道:“安天霸!莫非是龙首五怪,其他四怪谅系靳化、保鲁克、苍空、呼云飞了,想龙首五怪横行塞外,自命不凡,几时为人降服,甘受躯策当作狗腿子了!” 安天霸老脸不禁一热,厉声道:“朋友,少要嘴皮子,店内如真无吴越,老夫五人立即就走!” 谷鸣冷笑道:“谁与你们朋友相称,你们能在塞外称雄,可在中原却称不了什么?五位身后主使人速据实见告,不然来得去不得!” 安天霸不禁哈哈狂笑道:“就凭你等也配留下老夫五人!” “叭”的一声脆呐,只见安天霸身躯半空打了三个旋转方始停位。 夜空中两条人影火如鹰集落下,正是御风乘龙符韶、无影刀薛瑜两人。 符韶右手五指挽著数圈蟒筋长鞭目中两道寒芒逼射在安天霸脸上,面现似笑非笑神情!不言而知,安天霸已在符韶鞭下吃了大亏。 安天霸身形立定,左颊呈现一条血指,火辣辣地灼痛异常。其他四怪均感不妙,面色大变。 安天霸亦感处身危境,竟不顾其他四怪,身形猛地冲霄腾起。 那知符韶手中那条长鞭如长了眼睛般如电滑起,搜地卷向安天霸身形而去。 忽闻一声闷哼,安天霸宛如斩线之鸢般轰地堕地。 安天霸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倨傲神情全失,目注符韶一眼,道:“老朽宁折不弯,尊驾使的一手好精湛的鞭法,老朽愿凭真实武功领教,如技不如人,死而无愧!” 符韶道:“你想死也未必死得了!” 安天霸一言不发,示意其他四怪,各撤出独门兵刃,凝势以待。 夏衡忽哈哈一笑,迳望呼云飞身前扑去。 呼云飞心中一惊,暗道:“好快的身法。”忽见夏衡嘴中喷出一股涌泉,冲在自己脸上眼目难睁,只觉酒味刺鼻,不禁又气又怒。 夏衡一双手臂疾伸如电,十指已扣在呼云飞肩胛骨上,只听克察声响,呼云飞口中狂嗥出声,肩骨粉碎、痛彻心脾,跌落于地。 夏衡冷笑道:“龙首五怪就数你心辣手黑,作恶多端,休怪老夫废了你两条手臂!” 其他四怪见状不由大惊失色…… 符韶目注安天霸冷冷笑道:“尊驾还要动手么?” 安天霸沉声道:“老朽说过宁折不弯!” “其他诸位咧?” “老朽五人义共生死。” 符韶哈哈大笑道:“方才尊驾为何独自一人腾空逃逸,丢下四人不管?” 安天霸道:“你问他们对老朽有何怨尤。” “不用问了。”符韶笑道:“尊驾还有后援,留下五位,后援必不敢不来,那时自然明白五位身后来者是何来历!” 安天霸狂笑道:“阁下等要留下的是五具尸体,并非活口!” 夜风中突传来一声炸耳厉啸,迥荡空隙,久久不绝。 符韶朗笑道:“尊驾视死如归,蒙气干云,不愧为龙首五魁,在下等委实不愿深入江湖是非,啸声传来谅还有找上五位的人。”手掌一摆,与无影刀薛瑜等掠入客栈内。 安天霸不禁怔得一怔,大喝道:“咱们走!”突面色一变,发现自己五人已被围住,隐隐只见甚多人影冉冉逼近。 其中一老者身如铁塔般,正是那斧魔灵霄。 安天霸辨识出除了斧魔灵霄外,还有天罗洞主卜熊,不由自主地脊骨上泛上一股奇寒。 斧魔灵霄冷冷一笑道:“安山主别来无恙!” 安天霸抱拳答道:“灵老师,你我久违了!” 灵霄道:“不料今晚晤面已是敌对,安山主塞外称雄,自在消遥,何苦迢迢赶来中原,甘心听命于他人,为虎作伥,劫走恶丐娄无生阴山-都尊者等,又放火毁屋,其故安在?” 其实并非安天霸纵火,但劫走娄无生-都尊老一点不假,安天霸却无法答话,沉声道:“你我河火不犯井水,安某与娄无生-都尊者结有前怨,了了恩仇有何不可!” 灵霄哈哈狂笑道:“就算安山主句句实言,也不该趁火打劫坐享其成,灵某念在昔日交情上,也不为难安山主,只求索回娄无生-都尊老之人。” 安天霸道:“他们俱已在乱刀下分尸了,安某碍难从命!” 斧魔灵霄狞笑道:“那么安山主五位也难活命了!” 苍空忽冷笑道:“灵霄,你一味恃强恐将后悔莫及。”倏地一跃落在安天霸身侧,附耳道:“当家的说过一个时辰必将赶来!” 安天霸为苍空一言提醒,吟吟狞笑道:“只怕未必,难逃后命的是灵老帅,苍空弟说得好,免后悔莫及。” 灵霄道:“灵某从不后侮!”说时巨灵手掌疾挥,一掌劈向安天霸胸胁而去。 安天霸心内畏忌的并非灵霄,而是永泰客栈内符韶等人,当年与灵霄以武论交,彼此武功不相伯仲间,虽隔别多年武功都有晋进,有何可-,双腕一翻,揉身迎扑而去。 此刻,天罗洞主及其门下反而没了踪影,但斧魔灵霄门下多人喝叱出声攻向苍空,保鲁克、靳化三怪。 苍空保鲁克靳化三怪武功虽高,以一敌五,何况灵霄手下均系一流黑道好手,竟是守多攻少。 呼云飞双肩已碎,傍着一株树干,痛得汗珠如豆爆出,直觉生不如死。 灵霄安天霸四掌如飞,破空风啸如潮,掌掌却是以内力相拚,宛如斧硬杵击,猛厉骇人…… 口 曰口 东南十五里外鸡冠岭陡峰颠上草亭内正有一双老叟对奕,落子丁丁。 峰顶却是星斗满天,一钩新月遥悬天边,星月微弱光辉下只见一双老叟均以黑色军巾罩蒙头面,只露出一双眼珠。 这么晚了,又是险-高峰之上,尚要遮住面目,防谁?避难?宁非怪事? 一双老叟分着黑白两色长衫,肩披长剑,天风猛劲,衣袂瑟瑟飞舞出声。 白衫老叟忽颈子仰望了天色一眼,道:“老二,将近一个时辰了,派出四拨人手分头办事,竟然一拨未见反回,分明事有蹊跷,你我究向何方祭视?” 白杉老叟微喟了声道:“你我二次再出似嫌多此一举,何况你我无法稳操胜算!” “老二,你这话怎么说?我头一遭听见你如此泄气?” “老大,你不妨静心一想,那司徒白真活在世上么?当年你我曾亲往断崖之下目睹尸体,也许你我中了他人诱敌之计,一步该向死亡陷阱。” “骑虎难下,弓已在弦,你也别唠叨了,一个时辰已过,咱们该去接应安天霸了!” “那娄无生-都尊老如何处置?” “若问不出什么,留着无用,不如点了他们死穴!” 一双老叟走出亭外,迳向傍崖一洞穴进入。 崖洞由土壁上插着一粗如手臂牛油巨烛,已燃尽过半,洞内并无半个人影,一双老叟不禁呆住。 黑衫老叟惊诧道:“若谓娄无生多人自行解穴逃去并无是理,何能一无所觉,此乃天大的奇事!” “不是奇事!”白在老叟摇首道:“而是事实,看来,中原道上确有能人!” “能人!”黑衫老叟卑屑的冷笑一声道:“鬼崇行藏,鼠窃之辈怎称得是能人高手!” 洞外忽传入低微“喧喧”讥笑声。 黑杉老叟闻声疾掠出洞,张目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惟天风劲疾,呼啸如潮。 白衫老叟接踵而出,冷笑道:“鼠辈,怎不敢见人!” 蓦风中一峭寒若冰语声道:“你们两个为何藏首露尾,称得人么?听老夫之劝,趁早滚了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黑衣老叟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夫两人自有禁例,凡见过老夫两人真面目的必死无疑?尊驾以为老夫怕揭去面罩不敢见人么?” “大言不惭,明明防人瞧出来历,倘不出我所料,你们必是罪恶滔天,万死莫赎其罪之徒,否则请揭下面罩,我就不信你们二人能伤得了我一丝毫发?” 语音飘浮不定,莫知此人藏身确处。 白衫老者沉声道:“尊驾若有胆量,何不请现身露面!” “可以,那两位也要面出显出本来面目,其实,我也猜出你们两人是谁了!” “请说!” “蓬莱双魅戈盾戈戎!“ 二人正是蓬莱双魅戈盾戈戎,闻言不禁心神猛震。 戈盾嘿嘿乾笑道:“尊驾猜得不错,老夫正是戈盾!” “请问两位来到中原是否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寻仇!” “何人?” “司徒白!” “司徒白不是死在两位合攻之下了么?” “原来尊驾也知此事,但司徒白其实未死,是以万里追觅仇踪!” 那人冷笑道:“阁下越说越奇了,难道娄无生-都尊者知道司徒白的下落么?这娄无生等人穷凶极恶,已然废了他们性命,免得为祸人间。” 蓬莱双魅暗暗一惊,戈盾道:“尊驾有所不知,戈某两人虽是恶名在外,睚眦必报,但有一点好处,决不连累无辜,也决不妄杀,虽然司徒白妻儿子女现在百花坳,但戈某两人也决不找上他们!” “我就是念在你们尚有一点人性,所以也不为难两位,司徒白生死之秘仍然难解,也许两位中了他人诱敌之计,不过我可以指点两位一条明路,只有找到桂中秋,或许能解开两位心头疑绪,日下莱山风云毕集,奇人异土枭邪怪杰指不胜屈,慎防对头仇家!” 戈盾忙道:“承蒙尊驾指点,不胜络感,尊驾可否现身一见?” 星月在天,山风劲疾,却语音寂然,显然那人业已离去,双魅不禁相顾愕然。 戈戎道:“老大,我等已输了一着,走,进去莱山镇上!” 双魅如流星电泻掠下绝顶,身形杳入古峰下云气渐没中…… 相距莱山七八里外一片乱林中,席地端坐着安天霸、靳化、保鲁克,苍空,呼云飞五怪遍体血污,神态疲惫暝目调息行功。 呼云飞双肩已碎,服下安天霸伤药已止住疼痛,唯他圆睁双目,逼射怨毒愤恤神光。 曙光微现,林内两条人影疾闪,现出蓬莱双魅。 呼云飞一眼瞥见,心头一喜,高声道:“两位当家的来了。” 安天霸四人闻声睁眼一瞧,果是蓬莱双魅,纷纷立起。 双魅见状询问其故。 安天霸禀出为永泰客栈内数名武林高手拦阻,坚不承认吴越藏在店内,呼云飞末及一合双肩即为击碎,突斧魔灵霄、天罗洞主卜熊突率众赶来,店内武林高手不愿涉入江湖是非退入客栈内…… 说到此处,戈戎道:“风闻永泰客栈内住的并非武林高人而是大内高手!” 戈盾颌首道:“这么多年来清廷已网罗了甚多高手,武功并不在你我之下,但安山主四位难道不敌灵霄么?” 安天霸面有愧色道:“昔年天霸与灵霄曾印证武功,艺业不相伯仲,那知灵霄已习成驭斧之术,十丈之内可收发由心,宛如飞剑取敌人首级如探发取物,天霸无能,竟伤在他那飞斧之下,而且卜熊率众门下藏隐暗处,天霸五人冲出重围又罹受-熊的阴磷断魂砂故而狼狈如此!” “想不到灵霄竟然习成驭斧之术!”戈戎冷笑一声道:“看来觅寻吴越系误入歧途了?那人说若须知司徒白生死之秘或许桂中秋知倩,要寻出桂中秋势必找上灵霄不可!” 戈盾颔首道:“不错,老夫正想见识灵霄驭斧之术有何惊奇高明之处?灵霄现在何处?” 安天霸道:“据闻灵霄现住镇西大升客栈内!” “好!”戈盾桀桀怪笑一声道:“我们走!” 蓬莱双魅等群邪去得无影无踪后,简松逸与无影刀薛瑜疾飘现出。 薛瑜道:“看来灵霄永无宁日了!” 简松逸颔首道:“天已大亮,只要灵霄不离开大升客栈,双魅不敢白昼滋事生非,晚上就难说了,但双魅绝不会对灵霄有所伤害,因为双魅务必须从身上得出桂中秋下落,也许灵霄因此得双魅暗中相护!” 正说之间,符韶忽飞掠而至,道:“少侠,已然证实了司徒老夫人母女确是乘舟溯江而上,天鹰帮两位护法陈锦洪、鲁宏达沿途调等人手暗中相随!” 简松逸叹息一声道:“司徒老夫人母女此行无异盲人骑瞎马,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必遇重重拦截!” “不错!”符韶道:“田京已舟赶向前途,送回消息,诸葛敬等人行已舟赶去,尚有昆仑名宿严铁鹤等,令人担忧的是并非这些江湖人物,而是京城各个江府内护卫多人亦闻风赶来。” 简松逸闻言一愕,诧道:“他们为的什么?” 薛瑜冷笑道:“还不是为了司徒姑娘绝色容颜及那本子虚乌有的武功秘笈。” “秘笈并非子虚乌有。”简松逸道:“而是已付之一炬!” “什么?”薛瑜、符韶同声诧道:“烧了!”言下不胜惋惜。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司徒白昔年与两位一般,不求虚名在外,虽隐居林泉,只因刚愎好胜,嗜武若狂,但闻得一宗绝学即不惜千方百计以求,是以风闻长白绝顶藏有一册武功秘笈即闻讯赶往,比蓬莱双魅早到了一步,又机遇缝好将秘笈得手,蓬莱双魅赶至狙截,司徒白却不承认到手,一言不合出手拚搏,结果……两位请猜猜看,谁胜谁负!” 薛瑜略一沉吟道:“以老朽猜测,蓬莱双魅以二敌一,必稳操胜算无疑!” “错了。”简松逸摇首微笑道:“几乎两败俱伤,双魅各以一掌紧抵着司徒白左右太阳穴上,司徒白双掌亦分按在双魅合元大穴,双方只须猛吐真力,三人必同归于尽,尸横当场……” “后来咧?” “不料禅门高僧佛陀上人适时赶至,暗运着旋禅功逼开三人,并规劝双魅谓司徒白既坚称未取得秘笈,何况亦非双魅之物,为何要以性命相拚,佛陀上人言毕即行离去,也是双方都刚复自负,各不服输,订下来年后之约!”简松逸言毕,摇首叹息道:“这但是司徒姑娘向在下言说,以后的事只有司徒白自己明白,不过在下自吴越话中约莫推测过来。” 薛瑜道:“老朽亦可约略猜出,司徒白到手秘笈之时,鬼影子阎白枫亦在暗中欲趁火打劫,但却拿不准司徒白是否得手,司徒白下山反凶途中,佯装闻风赶来,两人彼此夙-,-涌一年后之约势非歼除双魅不可,他将竟尽全力相助,司徒白性傲婉拒,在此一年期间阎白枫不时探望司徒白,表面上关怀探询年后是否能有把握稳探胜算,而且更向司徒白报知蓬莱双魅新近动静,其实乃暗中观察司徒白武功是否大有进晋,从而断定司徒白是否得手了秘笈,那知不如此还好,如此竟然引起了司徒白戒心……” “不错,薛老猜测与在下所见略同!”简松逸笑道:“但一切猜测都与事实大有出入之处,总之不如司徒白本人清楚详尽,如今我等可料定司徒白确仍活在人世!” 符韶忽有所觉,忙向简松逸两人打了一眼色。 简松逸朗笑一声道:“我等急速离开莱山,免得露出破绽,那时再走也就难于登天了!” 三人急急奔回永泰客栈而去,林中隐约可见四五条形似淡烟般一掠疾隐。 回至客栈就有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及一双格格府护卫接着,其余乾坤醉客更衡、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及匡残彭纶等人已奉命赶往前途暗暗探护司徒老夫人母女等一行。 三辆双驹套车鱼贯离了莱山永泰客栈,疾驰上路。 口口 口 镇西大升客栈内仍住着斧魔灵霄、天罗洞主卜熊及门下弟子等群邪,虽幸胜了龙首安天霸等人,却门下徒众大半伤势沉重均在调息治伤。 卜熊怒形于色,冷笑道:“可恨安天霸等居然能逃出卜某的阴磷断魂砂之下,委实猜测不出他们如何获致解药?” “龙首五魁身后立者必是蓬莱双魅无疑,武林中能解救洞主阴磷断魂砂之人寥寥可数,如今陈大户举家惨死,灵某门下不明不白身亡,家宅付之一炬,这些灵某已然背上黑锅,无法自明。”灵霄长叹一声道:“除非擒伏蓬莱双魅,恐永无宁日了!” 卜熊阴恻恻一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灵当家说这些不是晚了一点么?” 灵宵暗忍怒气,苦笑一声道:“即使灵某当初应允洞主合作,还是免不了焦头烂额,何况灵某只求生擒吴越一人,不愿洞主卷入无谓是非?” “好说,这一来你我又该重起炉灶,放开娄无生这条线索断了,只有再向永泰客栈一探,卜某认定吴越必藏身其内。”卜熊神情诡秘一笑,接道:“灵当家你是否认信?” “并非灵某不信,永泰客栈内满布大内高手,这与吴越风马牛毫不相及,吴越为何要托庇于大内高手,再说他也是天鹰帮内首席护法!” “灵当家,你忘怀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长江镖局失镖,总镖头颜中铮不知生死,风闻乃天鹰帮所做,主使此项劫镖任务就是吴越!” 灵霄神色一变,惊道:“真是天鹰帮所为么?” 卜熊冷笑道:“一点不假。”忽面色一变,仰面高喝道:“什么人胆敢侵入窥探?” 屋面上传来一声冷峭的轻笑。 卜熊与灵霄迅如闪电等窗外出,只见一条人影掠向店外飞去,两人又惊又怒,喝命门下追了出去。 只见镇口外分立看一群锦衣武林人物,那掠出店外之人却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天罗洞主卜熊首先认出程乃恭,道:“原来是程副总镖头。” “不错。”程乃恭抱拳微笑道:“正是在下程乃恭!” 卜熊道:“程副总镖头,你追查贵局失镖与我等无干,何故不拜门求见,竟效宵小所为潜入窥探!” 程乃恭道:“洞主,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你不是也派人潜入侵入洪都铁胆孟尝徐三泰府内施以阴磷断魂砂暗算展飞虹女侠么?这又为了何故?” 卜熊冷冷笑道:“那展飞虹心黑手辣,无事生非杀害天罗门下弟子,寻杀后有何不可?” 程乃恭淡淡一笑道:“此乃你们私怨,程某不过说说而已,但程某也当以礼相见,竟被二位门下峻拒,在下只好斗胆潜入了。”说着面色一整,宏声道:“风闻灵老师受桂中秋之托擒杀吴越,在下也为了吴越而来,恳求灵老师相助,得以早日擒到吴越,彼此双方获益。”说着指向后方锦衣人,接道:“在下同行的均系三藩锦衣铁卫,吴越身获一项隐秘与三藩有莫大关系,当然,在下如得悉吴越下落,必先通知灵老师!” 灵霄获知那些锦衣人乃三藩吴三桂、耿朴忠、尚可喜锦衣铁卫不禁心内暗惊,抱拳答道:“原来如此,灵某尚未探悉吴越确实行踪,但灵某可告知程副总镖头日来经过!”遂说出详细情形。 程乃恭闻悉,不禁愕然道:“永泰客栈真是住得有携眷上任的封疆大员么?” 灵霄答道:“不错,就瞧三品副部统及大内待卫求见时执礼甚恭便知不假。” “那封疆大员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无法探悉,看来灵某中了他人移祸东山之计?” “贵属是否真的亲眼目睹吴越进入陈大户家中?” “正是,不但灵某手下得见,而且连……”继将金蛇恶丐娄无生阴山-都尊者及龙首五魁等闯入陈大户宅内等情叙出。 程乃恭大感惊愕,只觉事态迷离幻变,沉思莫解。 突然一个黑衣老老飞奔而来,掠至灵霄身前,躬身施礼禀道:“当家的,永泰客栈内均离去一空,仍是三辆双驹套车向安庆而去,属下并未发现有吴越在内。” 灵霄沉声道:“何禄常,你可曾瞧得仔细么?” 何禄常道:“属下瞧得极为真切,不敢谎言欺骗当家的,等他们一行离去后属下尚去问过店主,店主答称包下这永泰客栈的实是督抚大员,却未见过,据悉年岁各在六旬上下,偕其夫人及一子一女上任,并不知官属何职,但属下却无意得知吴越行踪……” “吴越现在何处?” “店小二无意听见侍卫叙语说是吴越偕其属下业已乘舟溯江而上!” 斧魔灵霄神色一变,急向程乃恭抱拳道:“灵某等须立即追踪吴越等一行,歉难尽谈,珍重!”一言毕转身偕同卜熊等人入得大升客栈而去。 程乃恭转面向一紫膛脸庞,龙相威武,身着锦衣服饰中年人走去,低声语叙良久。 紫膛脸汉子阴冷冷一笑道:“其中必有蹊跷,走,我等先去永泰客栈一趟!“ 蓦地,只听一个阴森傲骨语声随风传来道:“最好不要去!这一去只怕为言溢带来灭族奇祸!” 紫脸膛脸汉子面色一变,大喝道:“阁下是谁?何不现身出见?” “楮国钧,你身为平西王府锦衣卫副首领,位高权重,却也不能招惹钦命方面大员,听不听在你,老夫却不愿与你相见!” 语声未落,一个锦衣护卫已循声扑去,手握双刀迅如闪电劈卷而下。 端的快极,寒芒疾闪。 忽见那锦衣护卫似遇重阻,身形突震飞了回来,张口出声尖嗥,旋转堕下,血雨飞溅。 楮国钧见状不禁大骇,死老遍体血迹,两肋插着双刀,深入内腑,却是死者手中之刀。 程乃泰惊道:“蓬莱双魅!” 他深知此时此地除了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他人无此精湛的武功。 褚国钧一听蓬莱双魅之名寒意顿生,仍自冷笑道:“楮某与蓬莱双魅誓不两立,走!” 他们这一去远,斧魔灵霄与天罗洞主卜熊等纷纷跨出大升客栈店门准备即将离去。 灵霄目睹地面锦衣护卫尸体,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为了吴越一人,竟引发如此涛天风波,如非灵某受人之托,忠人所事,理该就此打住!” 卜熊道:“灵老师岂非被讥是个虎头蛇尾之辈,何况箭已在弦,恐由不得你灵老师了。” 忽闻一阴冷冷语声传来道:“是极,恐由不得你灵霄了!” 灵霄不禁一怔道:“尊驾可是戈戎大先生么?” 蓬莱双魅戈戎戈盾联袂飘然现身,仍各戴着一具头罩,不露面目。 当世中见过蓬莱双魅真面目之人委实不多,只知身著黑衣长衫的居长,白衫的居次。 戈戎道:“灵老师居然能听出老朽语声,难得之极,老朽此来并非论断双方谁是谁非,否则娄无生-都尊者均系浑水摸鱼之辈,根本不知吴越来踪去迹,再你我双方互有损伤,算是摆平了!” 灵霄道:“那么戈大先生来意是……” 戈戎接道:“老朽兄弟两人志在司徒白生死之谜,吴越知情,桂中秋更知悉无疑?” 灵霄道:“大先生之意只须找出吴越、桂中秋两人当面询问司徒白生死下落,其余皆不过问?” “不错!” “灵某应允。” 戈盾哈哈大笑道:“灵老师一诺千金,老朽信得过你,不过老朽还有一不情之求。” 忽风送一清朗语声道:“这不情之求如依在下之劝不提也罢,否则必将丢人现眼!” 戈盾忽扬掌虚空拍去。 不料戈盾身形忽一阵撼震,摇了摇才稳桩立住,只听清朗语声又起,道:“这不是你自讨没趣么?你们休以为蓬莱双魅震慑江湖,世无能敌,令灵老师施展驭空飞斧之术,要知你们蓬莱双魅未必能抵御灵老师那雷霆天怒一击!” 灵霄心内暗暗震惊,那雷霆天怒乃他驭斧威力无匹一招,从无施展过,怎么此人竟会知情,不禁暗暗纳闷。 此刻蓬莱双魅如同陷身维谷,进退两难。 戈戎突哈哈大笑道:“阁下未免太小-了戈某兄弟二人了?” “并非小-,而是事实,你们若不敌雷霆一击,武林中蓬莱双魅之名恐将从此除名,我这是保全两位金名,权衡利害,望二位深思!” 蓬莱双魅四目相对,双双穿空飞起,扑向一语声传来方向,身法如电,如刷空流星般一间即杳。 斧魔灵霄忽闻清朗语声送入耳中道:“你还不速速离去等待何时?” 灵霄为其一言提醒,向空中一抱拳道:“多谢指点!”大喝一声道:“快走!” 须臾,半空中飘落一个蒙面青衣少年,手持摺扇摇了摇,目注灵霄等人去向,若有所思。 忽闻身後响起戈戎语声道:“尊驾的身法到是捷健奇快?” 蒙面少年缓缓转过身来道:“两位可也不差,有事么?” 蓬莱双魅突四拳倏出,掌至半途变掌为抓,幻出无数掌影,蒙面少年全身要害无不在双魅掌势之下,扑着然然动风,迅厉歹毒无比…… 蒙面少年朗笑一声,手中摺扇奇招迭出,身法奥幻,如穿花蝴蝶在蓬莱双魅掌势中旋走如飞。 双魅指爪堪堪触及蒙面少年衣角,却一滑即过,不禁大感骇异。 蒙面少年似不愿与双魅纠缠,扇势突变,逼开双魅掌势身形潜龙升天拔起,带著爽朗长笑如电掠去无踪。 双魅不禁呆住。 戈戎长叹一声道:“莫非我等已老迈不成!” 戈盾摇首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们若不得手秘笈使武功更上层楼,不论司徒白生死,恐须从此退隐江湖了!” 戈戎突长笑一声道:“愚兄仍是不信那灵霄老鬼斧魔飞驭,我们不堪抵御‘雷霆天怒’一击,走!” 双双穿空飞去。 第十九章 青雾遮满天 山坳由苍松翠柏间掩映着一座荒凉破败,年久失修的寺院。 似是年久失修,但依稀可见当年巍俄宏伟气势,山门内停着三辆双驹套车。 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及格格府一双戈什哈等人却席地坐在殿塔上,面前堆放着酒菜正开怀痛饮。 忽见田京飞掠而入,朝六人抱拳一拱,道:“田某循着途中所留图记赶来!果然六位在此,少侠人咧?” 薛瑜含笑道:“田老师请坐,将就用点酒食,少侠片刻即返!” 田京谢了一声坐下,道:“司徒老夫人母女座舟就停泊在约莫十里外江边,夏老等人已上赶至附近陪护,看样子司徒姑娘尚未有弃舟由陆路取径的意思。” 薛瑜道:“当然没有舍舟从陆之意,司徒姑娘心细如发,故意延后行程,使追踪群邪自相纷争,如老朽所料不差,天鹰帮总坛处在豫皖交界大别山丛内。” 田京赧然笑道:“田某愧为天鹰帮舵主,无法知悉总坛确址!” “这不怪田老师的事,只须不可失去群邪踪迹。” 田京答道:“田某遵少侠所嘱沿途工作妥善安排!” 神枪谷鸣忽道:“少侠回来啦!” 只见简松逸青衫儒服,面带笑容飘然走入山门。 千面佛蒲敖道:“三日不见,我蒲老鬼已等得不耐烦了!” 简松逸微微一笑,目注田京道:“在下已放出风声,灵霄为情势所逼,业已放弃生擒吴越原意,与群邪互通声息另有所图,使桂中秋寝食难安,逼使其现身,田老师布下伏桩去一探知桂中秋踪影,立即飞报在下。” 田东道:“遵命!” 简松逸道:“田老师由寺后走吧,在下尚须晤见一位忘年至交后立即上路!” 田京告辞,于寺后飞掠而去。 神枪谷鸣说道:“少侠尚须会晤旧友?” 简松逸道:“禅门高僧,方外至交!” 只听一声佛号响起,道:“老衲眼力幸未昏花,果然是少侠在此!” 一条灰鹤般身影自山门外冲起,疾将如轮穿掠落地,双手合十,现出匡庐璇玑洞外结庐而居的百了禅师。 简松逸微笑道:“别后想念殊深,老禅师可好?侯爷安好!” “托少侠福庇,老衲贱体粗安,侯爷安好无恙。”百了禅师目注薛瑜等等,含笑道:“这几位英华内敛,谅是武林高人,少侠可否与老衲引见?” “那是当然!”简松逸一一为之引见。 百了禅师神色一惊,立即肃容行礼道:“刀称无影,枪无虚发,神技易客,老衲心仪已久。只是无缘识到,不料今日得见可谓有幸。”继又向一双戈什哈合掌为礼道:“这两位均是身负绝技,老衲有缘拜见!” 薛瑜等人均谦称不敢。 简松逸道:“老禅师方外奇人,不拘荤腥,薛老要多敬老禅师几杯!” 诸人后又席地而坐,薛瑜、蒲敖等人,纷纷向百了禅师敬饮。 百了禅师还敬了酒后,道:“老衲奉了侯爷之命向少侠致谢,各地分坛被清廷擒囚者多半已蒙释放,俗闻明珠奸相心有不甘,掀起文字狱,株连甚广,是以老衲衔命前来……” 简松逸道:“老禅师实去过莱山被祝融为灾的陈家大院?” 百了禅师神色一惊,继又放颜大笑道:“老衲明白了,永泰客栈内住的又是少侠,施展李代桃僵,釜底抽薪,反守为攻之计消弭於无形了,老衲去金陵时即风闻陈大户有诗阙词竟与明珠奸相之子酬和,业已抄传九城,明珠急压平此事!” 谷鸣叹息一声道:“陈大户之子谅丁忧回藉奔丧,乃不幸中之大幸。” 蒲敖道:“陈大户实未丧命,死老却是万恶凶邪,但陈大户从此不得为官了!” 简松逸道:“他自不检点,咎由自取,怨得谁来!”说时忽向百了禅师抱拳道:“在下欲请求老禅师相助一事,不知可否?” 百了禅师道:“少侠如有所命,老衲赴汤蹈火去所不辞。” 简松逸低声言语良久。 百了禅师颔首应允道:“老衲遵命!” 酒食尽饱,百了禅师率先告辞。 简松逸接言道:“老禅师慢走,暂入寺内调息片刻,老禅师身后还有追踪之人!” 百了禅师神色一愣,道:“是何来路?” “本是该打误撞,在莱山尾随老禅师来此,因他们不明老禅师来历追踪不舍。”说着向薛瑜笑道:“薛老,来的是蓬莱双魅狐群狗党,决不使有人漏洞,籍此也可杀杀双魅凶焰锐气。” 百了禅师微微一笑,掠入大殿隐去。 符韶等人驱车绕向寺院后厅藏起。 荒寺无人,虫鸣唧唧。 暮霭苍茫中更显得寺院异常凄凉。 夜暝渐变,十余条魅影纷纷闪落在山门外。 但闻一尖锐刺耳语声道:“两位老高人于大升客栈外遭挫于一蒙面青衫少年手上,认是奇耻大辱,命我等寻觅那少年行踪,经两日不眠不休才发现,却一现即杳……” “别唠叨了,不知那老秃驴是否来此与青衫小贼会面?” 暮闻寺内传来苍老语声道:“诸位远道光临荒寺,何不请入待茶小叙,老衲与贵上两位戈老施主乃是旧识知交。” 群邪闻声不禁相顾错愕。 “请问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山野之人何必动问。” 群邪中一人忽感为一股强猛无匹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吸得急步望山门内走了入去。 其他之人莫明其故,竟鱼贯自动随着走去。 轰的一声巨响,被吸近入前行一斜,走近寺门十数步后,突然往前栽仆倒地不起。 群邪不禁大惊失色,情知有异,意欲转身退出。 只听一声断喝道:“站住,你们还走得了么?” 一邪突穿空猛望寺外撞出,身在半空之际,暗中寒光闪得一闪、惨嗥声起,被断为数段,血花溅飞堕地。 薛瑜、谷鸣疾现。 谷呜冷笑道:“你等如想活命不难,除非废去一身武功!” 只听一声凄厉猛笑道:“我等与你拚了!”群邪纷纷猛扑而出。 一刹那间惨嗥厉,群邪终于倒下。 邪恶三人见势不妙,倒翻掠出,身未落地,却震得反飞堕地,吼声未出即横尸在地。 跄踉之间凶邪俱已死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殿中百了禅师飘然闪出,走向凶邪毕命之处。 简松逸亦飘然闪现,道:“老禅师休责在下嗜杀,昨晚在下业已查明这些凶邪俱是穷凶巨恶,血腥杀手罪不容殊之徒,杀一凶恶而救千百善良无辜,有何不当?” 百了禅师双手合十转身道:“老衲无是此意,只是悯怜佛门善地竟平添了如许鬼魂!老衲这就告辞,诸位施主珍重再见!”大袖一挥,便已出得山门外…… 口口 口 夜已四更,半轮月魄遥挂天际,汩汩江流涛光闪烁,一般江舟却停泊在江心沙洲上,舱中隐泛灯火。 江岸上翠柳笼烟,随风摇曳,一玄衫背剑少年沉思在一株老柳之下,目光凝视在江心,江舟上久久不移。 忽闻嗤的一声轻笑道:“年青人,你误入歧途,怎能一错再错?” 玄衫少年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老者坐在五丈开外柳树下,手捧葫芦仰饮佳酿美酒,想道:“自己来时未有发现此人,他莫非冲了自己而来。”佯咳了声道:“老丈,你和谁说话?” 老者将葫芦放下,瞪了他一眼,怒道:“我老人家跟谁说话,跟你说话!” 背剑少年呆得一呆,道:“在下为何一错再错?哼,老丈是认错了人!” 老老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从未认错人,我已经知道你姓甚名谁,而且知你师承来历,为了何事来此江边?” “老丈请说?” “你叫诸葛敬是么?” 背剑少年已为诸葛敬。 诸葛敬淡淡一笑道:“这不希罕,在下新近常在江湖露面,故而老丈顿箭可认出?” 老老哈哈大笑道:“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你那一点名声在我老人家眼中还不值一提,须知满招损,谦受益,你那两个老鬼师父没教过你么?”继之又喃喃自语道:“他们本是一对老怪物,阴阳怪气的怎会教出好徒弟来?” 诸葛敬是为颜异,忙道:“老丈可是与两位冢师相识么?” 老文鼻中冷哼一声道:“你那一对宝贝师父耿飘、牛孙一个眼高于顶,一个刚愎自用,如今在吴越手中求生不得,求死难能,咎由自取,怨得谁来?” 诸葛敬闻言大惊,启口宏声道:“老一刖辈!” “别给老夫戴高帽子,老夫不吃这一套。”老者冷笑道:“你那两位老鬼师父已经解往总坛去了,你不急于相救,反在此与凶邪为伍磨蹄则甚!” 诸葛敬忙道:“在下两位恩师罹遭吴越暗算,追踪吴越有什么不对?” “放屁!”老叟越说越难听,竟破口大骂道:“你是色迷心窍,置师门恩义于不顾,禽兽不如的东西,当真认为吴越在这艘官船上么?我老人家念在与你那一对师父交情上指点你一条明路。” 诸葛敬欣喜之胜,抱拳施礼道:“如蒙老前辈指点,晚辈终身感激不尽!” “好!”老叟鲸饮了一口酒后,接道:“为今之计,莫为暗中追踪斧魔灵霄,因为灵霄受桂中秋之托,而桂中秋居心叵测,早有叛离之念,是以对天鹰帮隐秘了如指掌,只有找出桂中秋逼问天鹰帮隐秘,当可救出你那两位老鬼师父。” 诸葛敬面现犹豫踌躇之色。 老者冷笑道:“能不能在你,眼前盛传你乃蓬莱双魅衣钵传人,与凶邪沆瀣一气,更自证不伪,我老人家知你片刻之后,就要重使群邪侵磐那艘官船,瞧瞧吴越是否在内再作计议,不如你先置身事外,驱使群邪前往,我老人家能打包票,必有去无回,片甲无存。”一言毕,挺身一跃,去势如网,瞬即杳然。 诸葛敬沉吟有顷,反身疾掠而去。 月落星沉,大地一片苍茫。 那艘江舟舱中依然灯光明亮。 蓦地,隐约可见无数小舟疾行如梭拢向江舟而去。 突闻一艘小舟上腾起一声不忍卒闻的凄厉惨嗥,刺破沉寂的夜空,令人不寒而栗。 顿时,那群小舟上起了大风,喝叱出声,纷纷腾起,拱向沙洲而去。 沙洲上忽冲起数条黑影,带著森厉寒光,挥向来犯群邪而去。群邪立时血肉横飞,尸飞数截,厉啸惨嗥声不绝于耳。 小舟上群邪有不少扑向巨舟。 陡闻娇叱出声,舱中闪出五女,其中一女面覆薄纱,出剑迅历如电,腾纱若飞, 凶邪尚未落足舱内,即寒茫卷降而过,轰然尸落江水内逐波流去。 群邪均是黑道一流高手,扑势迅猛,连发暗器,其中尚有狠毒火器,只一碰上舟舱立即燃烧,不易扑灭,但打在中途,似遇暗阻震落坠在江流中。 片刻之间,来犯群邪悉数被歼。 五女亦长吁了一口气。 突闻沙洲远处传来一声苍迈的佛号,道:“善哉,善哉,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速离为宜!” 蒙面少女疾如惊鸿般循声掠去,只见是一貌相威肃老僧含笑立在沙洲南端,知是前辈高僧,忙裣-施礼道:“晚辈多承老前辈援手解救,谨以拜谢!” 老僧合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当是司徒蝉娟了,老衲百了受人重托前来,今见女施主已臻神化,就是没有老衲等人,女施主也可稳操胜算了!” 司徒婵娟不禁一怔,道:“前辈受何人之托?还有数位前辈为何不见?” 百了禅师道:“他们已走了,至于老衲受何人之托,女施主心中谅已明白。” 司徒婵娟玉雪聪明,脑海中标闪一人,惊道:“莫非是他!” “是他。”百了禅师道:“他的身世来历只有寥寥数人知情,虽为皇室贵胄,却是汉人,他为保全光明复国之气,置身虎穴,悄一不慎均有性命之危,老衲忝为皇明志士,对他最清楚,女施主须救出令尊非得他之力不可,此乃重重隐密望女施主慎勿外泄,即使令堂也不可吐露!”言毕合拳一揖,道:“珍重再见。”纵身一跃,落在江流中,竟踏波而去,身法如风,转眼便已登岸而杳。 司徒婵娟默然忖思须臾,芳心只觉落寞惆怅,曼叹了声,转身向舟舱掠去。 隐约只见江舟中涌出舟子十余人启锚驶向江岸。 因逆流行驶,舟子登岸扬摔而去。 沙洲北端忽长身立起诸葛敬,目露骇异惘惑神色,摇首喃喃自语道:“此女是何来历!剑法之高犹在自己之上,定非谣传之司徒母女,她们俱已罹受吴越散功之毒,否则,自己岂非恩将仇报?”身形一振,冲室拔起,掠上一艘无人力舟划向江岸……… 口口 口 望安庆长江江岸两旁不时出没黑白两道武林人物,所不同的是,不像以往成群结队,而是只身单骑,最多亦不过联袂而行,多是神色不安,似有畏忌,有些茫茫然的感觉。 为甚么如此奇特怪异? 因虽是都为了吴越而来,却始终未见过吴越面目或真正行踪,捕风捉影致伤亡累累,甚至震慑江湖的蓬莱双魅,斧魔灵霄,天罗洞主卜熊等等均灰头土脸,其余也然不胆跳心寒。 但,人都是心存徼佯,何况那些亡命之徒,或是奉命前来,身不由己,所希冀的都是万一。 不幸的是,距安庆城百馀里外江滨停泊着那艘巨舟,舱面上舟子围作一团掷骰聚赌或豪饮大嚼,无启航前进之意。 停泊之处距殷家汇不远,殷家汇乃一镇市不称小,市尘颇也繁荣,那日清晨,一双中年汉子鲜衣怒马沿着江滨奔驰,抵达泊岸之处停住,其中一人跃落下骑,由桥板登上舱内,找上一名舟子问话。 舟子惊讶答道:“这是官船不错,自莱山启航也不错,小人亲眼目睹包下这船的老爷及随从从建家小登舟后即由陆路而行,船上偕有天人小姐四名婢女及一苍奴七人,而目前便已登岸离去。” “就只七人么?”中年汉子大诧道:“她们两日前便已新舟前往何处?” “恕小的不知。”舟子摇首苦笑道:“小姐临行之际留下一笔银子,吩附守候一月之后,大爷有所不知,小姐及四女婢均是武功高强,途中多少强徒意欲劫舟,均遭杀死无一漏网之鱼,至于前往何处,小的只隐约听说‘迎江寺’三字。” 中年汉子取出一锭银子塞在舟子手中,道声多谢,转身一跃登上江岸,与另一人匆匆数语后即登骑并往殷家汇而去。 舟子喃喃目语道:“奇怪这两天居然有这么许多人来询问,难道他们不怕官么?真是!” 一双锦衣汉子快马奔入殷家汇一条长巷内一所大宅,越入一座灯火如画的大厅。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风度不凡白净脸膛,鼻梁长有一颗豆大红痣,长须老老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吸着一杆旱烟,一股一股白烟自老者口中冒出。 老老目睹两锦衣汉子趋了入来,沉声道:“你们两人探出了什么?” “两日来道听途说一问一探,小的遵老爷之嘱,片刻之前与尤三郎到达停靠官船之处询问舟子。”遂将询问情形一一叙出。 老者愕然一怔,忖道:“不对,那吴越难道飞了上天不成,哼,老夫偏不信吴越心机狡智强过老夫。”鼻中冷哼一声道:“典化,你与尤三郎再去一趟,此次不必询问舟子,强搜舟舱,如获蛛丝马迹!速报我知!” 典化恭身道:“镇上尚有不少江湖人物,老爷不惧予人疑窦么?” “那灵霄走了么?” “昨日晌午时分,便已偕同十熊等人离此赶往安庆!” 老者哈哈大笑道:“灵霄已是众矢之的,他这一走,其余群邪均尾蹑其后而去,逗留殷家汇的皆微不足道也!” 典化躬身道:“小的这就去了!”与尤三郎双双趋出。 老者面色倏沉,举初一挥,瞥然大厅灯火俱熄。 这座大宅异常阴沉,虽在大白天里身入其内亦觉阴森刺骨,遍体寒急嗖嗖。 蓦地,七条鬼魅似的人影掠入大厅外天井前落下,转身抱拳同声道:“属下等参见老爷子。” “免礼!” “属下探知斧魔灵霄去而复返!” “什么,他急急又回到殷家汇?” “不知何人放出谣诼,谓本宅是一凶宅……” 话尚未了,厅内老者放声宏笑道:“是凶宅,廿年来无人胆敢来此窥探,此与灵霄去而复返有何关连?” “老爷子说得正是,但谣传竟画蛇添足,谓吴越等人匿臧宅内,尚有谓会亲眼目睹吴越进入。” “不好,此乃借刀杀人之计,速追查出谣言来源!” 蓦然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不必去了,原来此处已是天鹰帮分坛,难怪装神扮鬼被疑为凶宅!” 那七条鬼魅身影倏一闪而隐。 屋面上突纷纷泻落十数条身影,其中一人沉声道:“咱们来目劳山上清宫,识相的速唤出吴越……” 话犹未了,突感脚下一沉,情知有异,但无着力处,不由目主地如断线之鸢般堕沉,只闻一声惊呼之声,同行十余人均堕下一间宽大石室中。 那间石室宽大明亮,但四壁却嵌镶著兽夷,狮虎豹象,狐猿鹿免,凡数十种无不栩栩如生,光亮则不知来自何处,但仔细观察,则可发现均由兽睛内泛出。 陷身石室内崂山门下均高髻道装,老少不一。 只见一豺睛瘦长老道忽惊噫一声道:“光线均是从兽睛内发出,不言可知兽睛原系价值不斐的夜明珠!” 兽头亦并非镶塑膺品,而是原物,但这间石室内除四壁兽头外馀外并无一物。 崂山门下相顾错愕不已。 突闻三具兽头内传出阴冷笑声道:“此处并非天鹰帮分坛,亦无吴越其人,老夫也要寻找吴越,但你等擅闯自投罗网,老天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投在老夫门下,方可饶你等一死!” 忽见一中年道老出剑如电,挥向一具猿首砍去。 一股寒芒,迅如雷霆,叮的一声,竟然不损分毫,却从猿嘴射出一股毒针。 那中年道者闪避不及,身躯被飞针射中多处,惊呼一声仰面就倒。 崂山门下不由大惊失色。 珠光突隐,石室内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那阴冷语声又起:“顺我老生,逆我者亡,老夫一个时辰之后就取你们回话,前车之鉴,足资警惕,否则身化血水,无一幸免!” 显然这幢鬼宅内到处均布有极厉害的机关,故二十年来宵小潜入竟然有去无回,尸骨无存,深夜时分,宅内不时传出鬼哭神嚎,更愚民相互传闻,绘声绘影,无不望而却步。 三年前闻有外地富绅买下这片凶宅,但重门深锁,一年中罕见有人出入,附近居民亦不知住者是谁。 这一天一晚,竟有不少武林人物相继侵入窍探,但都有去无回,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口口 口 典化、尤三郎两人纵骑如飞后又到达那艘巨舟停泊之处,竟不见巨舟踪影。 尤三郎惊语道:“糟了,我俩受了那舟子的骗!” 典化面色一变,冷笑道:“上溯拉纤,必去之不远,我等只见沿着滨追踪必可追及。” 尤三郎摇首答道:“小弟只觉其中必有蹊跷,明明知道有人追踪,逆水行舟缓慢无比,甘冒奇险何必如此?” 典化只觉此言极有道理,不禁一怔,说道:“是呀,愚兄怎会不想及此,但其中道理委实理解不通?” 尤三郎忽噫了一声,伸手一指,道:“典兄,原来那巨舟在那里!” 由于江面辽润,水道深浅不一,那巨舟停旋在江心浅滩上,远远望去甚小,如非穷极目力极难辨识。 典化凝眼望去,果然发现,满腹惊疑道:“尤师弟,它为何停旋在江心?我等是否须觅一小舟迳往探觅?” 尤三郎道:“小弟难以料测,但老爷子令出如山,违者处死,我俩不是狡免!” 典化道:“风闻舟中五女武功出神入化,如遇拦截,我俩恐无法全命!” 这话到是事实,尤三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顾不得了。” 典化点点头,双双落骑,循着江边觅获一艘无人小舟,一人撑篙,一人划桨。 撑舟行船如非熟练必定翻覆,两人久走江湖,如何撑篙转舵均目睹能详,但非亲身历练过,江流汹涌,风力强劲,小舟不时打旋,两人赫得手忙脚乱。 将近花了两个时辰才转旋近巨舟之旁,插篙座位。 典化高呼道:“船上有人么?” 一无回声。 典化又高唤了两句,只觉并无动静,相顾目露怀疑之色。 尤三郎道:“看来是无人了,但船主及舟子既然奉命弃舟,何以要泊在江心,这莫非画蛇添足么?” 典化唉了一声道:“猜疑伤神,我俩速速搜觅舱中瞧瞧有蛛丝马迹可循,回一报老爷子交差。” 两人先后腾起掠上巨舟舱面,仍是不敢粗心大意,小心翼翼地由典化跨入前舱。尤三郎扳着枪在手中尾随其后。 舱内空无一物,宽大洁净。 船分五舱,典化尤三郎逐舱搜完,舱板亦一一掀开。 搜至中舱灶前,锅盘碗盏依然陈放架框内,俱已洗涤得干干净净,不有丝毫油垢。 两人搜觅缓慢仔细费时,搜至第四舱时,发现进入第五舱舱门拉合着,只觉浓郁酒香扑鼻送入。 尤三郎道:“好酒,五舱内定存放有酒未取走!” 典化笑骂道:“酒鬼,一嗅到酒味便勾起你腹中酒虫!” 尤三郎亦笑道:“典兄,你那知道,酒香甘醇,如不出小弟所料,此酒当是三十年陈年佳酿。” 典化叱喝道:“别胡说了,愚兄死不信你鼻子能嗅陈酒年代,快搜!” 将四舱搜毕,才由尤三郎轻轻拉开五舱舱门,一眼望去,不禁面色大变。 只见五舱内相坐而坐两人,面前放着一罐酒,几盘下酒卤菜。 这对饮两人正是斧魔灵霄及天罗洞主卜熊。 典化亦已发现,不禁骇然震凛。 卜熊发出桀桀怪笑道:“两位请进!既来之,则安之,何用惧怕?” 典化尤三郎两人思欲拔腿后撤,但宛如千斤,体感微麻,无法退出。 卜熊又是一声桀桀怪笑道:“二位都中了老夫的阴磷断魂砂,但极轻微,要不了性命,请坐。”举拳一扬一举。 典化、尤三郎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无形吸力拉久舱门,面无人色坐了下来。 斧魔灵霄寒着一张脸,目中-然如电神光逼注在两人面上,沉声道:“两位可是来自殷家汇那所鬼宅么?” 尤三郎较为粗豪,也粗之有细,答道:“不是,两位前辈是否就是威慑江湖的灵霄、卜熊前辈么?晚辈两人乃路经偶过,如有冒犯,请予见谅!” 灵霄双目一瞪,哈哈狂笑道:“大胆!凌晨便见你们二人在江边泊舟之处向舟子问长问短,后又纵骑进入凶宅,不久后又返回,你当老夫不知情么?” 笑声如雷,震得船身晃摇,木板克吱克吱地响个不停,尤其灵霄身高宛如铁塔,如非这艘巨舟宽高,灵霄虽席地而坐,头几乎触及舱顶。 典化尤三郎叮得通体冷汗冒出,暗暗叫苦。 尤三郎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两人并无真才实学,干的不要钱的买卖,久闻殷家汇有幢鬼宅,无人敢入,故而心奇双双前往窥探,果然传言不虚,一入鬼宅阴森恐怖,心中惧怕慌忙退出!” “真是如此么。”天罗洞主阴恻恻笑道:“那么这巨舟为何一再探询?” 尤三郎道:“这根本是两回事,晚辈两人是收了别人的钱奉命而来,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晚辈怎敢不遵江湖规矩。” “受何人之托王!” “不知,他自称是娄无生的帅弟!” 卜熊冷笑道:“花言巧语,以为老夫是骗得了的么?稍时自知,如有半句谎言,你们两人恐怕死无葬生之地!” 灵霄忽目注典化道:“你为何不说话?” 典化早就心胆皆寒,苦笑道:“晚辈要说的他都说了,叫晚辈还说什么?” 灵霄嘿嘿笑道:“你到嘴风紧得很!” 忽见卜熊面色微变,喝道:“什么人?” 尾舱外传来语声道:“师尊,是弟子毛萧,探得有五批江湖人物先后进入鬼宅,但都有进无出!” 卜熊道:“你们进去了么?”、 “弟子未奉命,不敢妄行进入!” “好。”卜熊颔首道:“还有何事?” 毛萧答道:“弟子曾在殷家汇酒栈内听得一则传闻,不知真假!” “听闻何事?” “酒栈内武林人物众多,彼此传言啧啧,一说吴越进入凶宅系明修栈道,暗渡陈舱之计,吴越本人已远去九华山。另一传言已去安庆迎江寺,究竟孰假,弟子不敢妄自听信!” 卜熊望了灵霄一眼,欲有所言。 灵霄皱了皱眉,冷笑道:“桂中秋自言不时会向灵某接头,迄至如今,就未见过桂中秋派人与灵某联系,难道灵某受了骗不成?” 卜熊道:“与挂中秋联络总得有个人接头或指明地点?” “桂中秋说长江口及黄河出口循水溯上,两岸大小城镇无不有他的人,只要留下图记在明处,最慢半个对时以内必有人来与灵某接头。”灵霄摇首似不信其事道:“灵某不信桂中秋眼目遍及长江口大河两岸,倘真如此,桂中秋不过乃天鹰帮小小舵主,委实手眼通天。”言下不胜弦然。 卜熊道:“什么图记,灵兄能否见告?” 灵霄微笑不答。 卜熊知他不愿告知,再问也是白说,遂冷冷一笑道:“灵兄留下了图记没有?” “自然留下了!”灵霄答道:“不过还没有半个对辰!” 天罗洞主卜熊心中暗驽,忖道:“自己一路而来,与灵霄形影不离,他真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留下暗记,岂非神鬼莫测?” 典化、尤三郎如坐针毡,-觫不安。 灵霄道:“洞主,放了他们吧,杀之无用,徒增杀孽。” 卜熊冷笑道:“便宜了你们,去吧!” 典化、尤三郎如闻大赦,不禁喜出望外,竟忘了他们罹受阴硬断魂砂之毒,连连称谢,迳往中舱离去。 卜熊说道:“他们来历可疑,为何放了他们?” 灵霄笑道:“洞主别忘了他们两人身中洞主独门药物阴磷断魂砂么?循迹追觅,自会引向我等须明他们身后主使人是谁!” 卜熊真的忘怀了么,抑或心有旁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俗语道的好,双雄不并立,邪恶亦不能并存,他们之间没有道义,只有利害,虽勉强并肩联手,但彼此却都勾心斗角。 卜熊呵呵笑道:“对极,对极,灵兄,咱们喝酒!”举杯敬饮…… 口口 口 再说,典化、尤三郎登了小舟,慌不迭地扳篙顺水慢流而下,目睹巨舟渐远渐小,尤三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摇首道:“好险!”舟行已速,停靠江岸,两人急跃而上。 典化忽问道:“咱们的老爷子是不是就是桂中秋呢?” 尤三郎惊道:“典兄怎有此想法?” 典化道:“你不曾听到灵老怪物说,他与桂中秋有特密接头方法,老爷子不是要我等三鱼一龙图记么?若有发现,速飞报察知,相互印证之下,老爷子不是桂中秋是谁?” 尤三郎面色微变道:“典兄,不管你猜测是对是错,但别忘了老爷子喜怒莫测,此乃天大隐秘,如不慎泄之于口,只怕你性命难保。” 典化闻言不由机伶伶打一寒噤,忙道:“贤弟说得正是,我俩见了老爷子如何回答务必事先预计,免得露出破绽!” 两人就在江边草坡上低声计议,却不料巨柳之上隐藏着御风乘龙符韶。 符韶不但轻功超绝群伦,一身武学已臻化境,而是具有一实精湛的本领,就是天生耳力惊人,练武人能听出飞花落叶不称稀奇,他能听出相互低声说话字字无遗。 更有罕为人知的能讲多种方言及唇语,只要嘴唇张动,都知道在说什么。然而典化尤三郎两人在说什么均巨细无遗。 典化、尤三郎两人商量停妥,即欲向鬼宅而去,突然两人面现痛苦不堪,浑身寒颤,嘴辱青紫,面色修白,支持不住似蝼蚊般倒在地上呻吟不绝。 这滋味委实难受,恨不得就此死去,但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恶活,何况根本两人并无自绝之能,呻吟变为哀叹,宛如羊鸣。 符韶一跃下树,暗道:“且让他们两人多受些活罪。”用手一招,远处突现出简松逸,无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三人。 薛瑜道:“如何?” 符韶道:“这两人名叫典化、尤三郎,来自殷家汇那所鬼宅,鬼宅主人确是桂中秋无疑了。” 简松逸道:“符大侠,为何确实桂中秋就是鬼宅主人?” 符韶便将一路追踪至江心巨舟,匿身舱听及眼见详请道出,笑道:“典化说出鬼宅主人命他们留心明处有无三鱼一龙图记,灵霄业已留下图记,但无明言是何橡缯物事,却已确定无疑了!” 简松逸不禁朗笑道:“我等便可反客为主了,桂中秋下落已明,吴越即无足轻重了,但吴越可作钓饵!” 千面佛蒲敖望了典化、尤三郎一眼,目睹痛苦难忍之状,不由泛起悯侧之心,道:“他们的苦也受够了,符老弟,你就慈悲慈悲他们吧!” 符韶微微一笑道:“蒲老儿时大发慈悲之心了!”身形如电,一跃落在典化、尤三郎两人身前故作骇异道:“两位是怎么了!” 可怜典化、尤三郎两人只有哀叹之气,那有说话之力,眼睁睁的见符韶到来却仅能嗥声中嘶叫一声:“救……命……” 符韶装模做样装得极像,似欲伸手点向他们两人穴道,指尖尚未触及疾又缩回,惊诧道:“原来两位中了阴磷断魂砂毒手,兄弟委实无能为力。”说时疾旋身腾起,折来一截柳枝,以柳代指,点了两人数处穴道。 典化、尤三郎两人顿感觉苦痛减除大半,只是体内火烫灼热,内腑却奇寒作冷,惟仍能禁受得住,挣扎爬起,神态狼狈抱拳连连称谢。 符韶面色冷肃,沉声道:“不用谢得这么快,断魂砂之毒仍在,三个时辰后若无解药两位必全身溃烂而死,两位为何与天罗洞卜老怪结怨,这老怪物如非深仇大怨,决不施展阴磷断魂砂!” 两人面面相-,无法作答。 符韶面色一沉,道:“两位总不愿见告,兄弟也无能为力。”拂袖转身慢步离去。 尤三郎忙嗔道:“恩公请留步!” 符韶慢慢转过身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兄弟与卜老怪物曾有过数面之缘,也帮过他的忙,阴磷断魂砂之毒极少人可解救,两位如不说出与他为何结怨,他现在何处,兄弟再向他讨取解药,谅不致遭他拒绝!” 尤三郎道:“家主人姓赵,虽身负武功,却极少在江湖中露面,长年卜居殷家汇,杜门不出,但为人正道,闻得长江镖局失修,家主人曾与颜中铮总镖头有一面之缘,我等奉命出外探访有无线索可寻,适来才知道天鹰帮所为……” 符韶不待尤三郎说完,笑道:“兄弟明白了,只把与卜熊为何结怨之事说明,卜熊现在何处?” 尤三郎遂将探觅江心官船,无意发现卜熊与灵霄在舱中等情叙出。 符韶目露诧异道:“卜熊说与你们无仇无怨,最多制住穴道为何施展断魂砂,既然释放又为何不给解药,证明两位所言尚有不属不实之处!” 尤三郎急道:“在下之言句句实在,决无虚言。” 符韶尚是不信,皱眉深思,忽道:“你家主人姓赵,卜居殷家汇何处?” 尤三郎道:“梨树巷!” 符韶闻言为之一震,诧道:“梨树巷有处鬼宅,莫非你们就住在此?” 典化、尤三郎不敢隐瞒,至此只有点点头。 符韶摇首一笑道:“我自殷家汇镇上而来,便风闻传有数拨江湖人物闯入鬼宅,但都是凶邪之流,竟是有去无回,这班人罪大恶极,死了倒好,我也不愿多事,惟有一项传闻,谓这鬼宅主人即是桂中秋!”语声一顿,又道:“你们投效你家主人有多久了?” 尤三郎道:“不瞒恩公,小的两人投效家主人只不过三年,仅知姓赵,不知是什么桂中秋。” 符韶吟笑一声道:“是否是桂中秋都与我无关,记住,能否向卜熊讨得了解药就瞧你们的造化,三个时辰时务必来老四合酒楼来找我,过了时候,纵有解药也无法活命!”言毕旋身一跃而去。 典化、尤三郎气急败坏奔向殷家汇而去。 老四合酒楼位于南大街首端第六家,去梨树巷鬼宅必经过老四合酒楼。 尤三郎经过老四合酒楼门一刖,似发现了奇迹,惊噫道:“典兄你瞧!” “瞧什么?” “屋檐下那块老四台酒楼横匾上首明显地贴有‘三鱼一龙’图记,看来本门弟兄尚未发现,典兄,这正是大好机会,赶紧揭下报与老爷子知道。” 典化闻言脱身掠起揭下图记收藏怀内,忙道:“走吧!” “慢着!”尤三郎尚未有立即离去之意。 典化诧道:“怎么?还有什么事?” 尤三郎道:“图记既留在老四合酒楼,灵霄老鬼门下必在酒楼内,我俩应进去询明灵霄门下是什么人,也好向老爷子回报。” “有理!”典化道:“我俩是应该进入,不过别误了三个时辰之约,愚兄只觉真气不顺,体内外尚有奇寒灼热之感!” 尤三郎忙道:“小弟也是一样,恨不得立即服下解药,但如不探听清楚恐老爷子怪下罪来,只有死路一条!” 典化道:“好吧,反正我俩不能独活!” 老四合酒楼所谓老字号实名下无虚,足足有四百余年了,九代相传,不但是字号老,房屋也是陈旧,不克金碧辉煌,却还造得极为牢固,口味也实在地道。 这一进去,令典化、尤三郎两人吃了一惊,楼上楼下几乎上了八成座,却是雄纠气昂,肩头刃穗飘扬江湖人物,高声谈论,不见丝毫欢笑之声。 店伙引着二人择了一副宝座,问明所需酒菜后即行离去。 尤三郎瞧目四顾,低声向典化道:“灵老怪物门下果然在此,喏,东厢第三座不就是他们。” 典化目光投向东厢第三座,只见三人踞坐一席,轻酌浅饮,神态严肃,互不交一语。 三人年岁均在五旬左右,貌像阴冷栗悍,身着浅淡劲装,左右两个却绣织两把鲜明黄斧,异常惹目耀眼。 四座江湖群雄蛭高谈阔论,目光却不时注视着斧魔灵霄门下之人未止。 尤三郎、典化两人识人无多,只注视在斧魔门下身上,但屋中却有龙首五魁,双月剑诸葛敬,以及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平西王吴三挂麾下锦衣卫总领诸关钓等人。 不久,店伙端上典化、尤三郎两人所点的酒菜。 尤三郎急急择食地挟取吃了两口,又将杯中酒鲸饮咽下腹中。 典化皱了皱眉道:“现已发现灵老鬼门下,我等应速回报才是,怎么……” “别急!”尤三郎道:“那些江湖人物无不目光锐厉,见我等叫了酒菜不用匆匆离去必起疑心,更重要的是尚未想出什么法子向灵老鬼门下联络,典兄,快吃喝吧!” 典化不再言语,低首饮嚼,却掩不住心内焦燥不安。 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引起了一阵骚乱。 原来龙首五魁那张桌上,安天霸竟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背上钉着五支梭形银镖,深没及半,遭了毒手暗算。 骚乱骇异之际,尤三郎却逮住了这个机会,命典化先出外守候,他快步掠在灵霄门下席前低声道:“三位可是灵当家门下么?” 一个面目阴冷老者不禁一怔,道:“不错,尊驾是……” “图记已见到了,三位只在此处守着,不久就有回信。”一言毕立即抢步掠出老四合酒楼而去。 那老者呆得一呆,望了一双同伴一眼道:“总算接上了头,但不知当家的为何如此涉入这场无谓是非,难道真为了区区三万两白银么?” “住口!”另一老者低喝道:“当家的是你能妄自批评的么?我等三人自入来老四合酒楼起便深受嘱目,如今安天霸横死,更要小心提防!” “安天霸之死与我等何干?” “你不觉得安天霸之死事非寻常么?” “有何不寻常,分明是他仇家所为,你不见苍空等四人均扑出追寻敌踪么?” “安天霸实系飞来横祸,无妄之灾,谁叫他临窗而坐,背向意外,予桂中秋手下可乘之机!” “你说是桂中秋手下所为?” “不错?我可断言必是,龙首五魁在塞外是响当当人物,黑道绿林无不闻名生畏,望风丧胆,更又依附蓬莱双魅戈戎戈盾卵翼之下,又谁胆敢轻捋虎须,只有桂中秋,除了他还有谁敢!” “你将桂中秋高抬了!” “绝未高抬,咱们当家的威名震慑江湖,为何听命于桂中秋,其中必有缘故,你道真为了区区三万两白银么?” 忽闻一个低微的语声送入三人耳中道:“你们只猜中了一半,不是白金而是黄金,如非安天霸身死,你等岂能与桂中秋手下爪牙接上头!” 灵霄门下三人闻声大惊失色,却找不出是何人所发,心内无不骇然。 老四合酒楼内出了命案,在殷家汇可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幸亏是江湖人物,地方官府也乐得不闻不问,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时,龙首四魁靳化、保鲁克、苍空、呼云飞四人由外掠返,满面悲愤之色,目睹老大安天霸尚伏尸座上,更自目中火赤。 双月剑诸葛敬慢慢走了过来,道:“四位可曾查出是何人下的毒手?” 保鲁克冷笑道:“不曾!” 诸葛敬道:“在下到认为是那鬼宅主者命人所为?” 保鲁克道:“有何凭据?” “此乃在下臆测之言。”诸葛敬微笑道:“风闻鬼宅主人正是桂中秋,到目前为止,已有六七拨江湖朋友侵入宅内,竟是有去无困,也许桂中秋恼怒我们这些江湖道上朋友多管闲事,逼不得已施展毒手!” 保鲁克冷笑道:“他如何不向诸葛小侠下毒手?” 诸葛敬朗笑道:“在下乃武林未学后辈,名不见经传,杀我何用?不像五位名动江湖,威震塞外,又是蓬莱双魅得力臂助,杀一可收杀鸡吓猴之效!” 忽闻一个阴寒彻骨语声道:“真的么?” 不知何时蓬莱双魅已然到来,只见戈戎戈盾仍然首戴罩巾,但透出慑人心神目光注视著诸葛敬。 诸葛敬暗暗心惊,忖道:“双魅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怎会无所察觉!”遂淡淡一笑,道:“听信与否,端凭二位,难道二位尚未风闻吴越已入鬼宅之事?” 戈盾怒道:“吴越与桂中秋誓不两立,他怎能自投罗网?” “二位怎么知道,还是吴越抑或桂中秋亲自与二位叙出?”诸葛敬朗笑一声道:“自始至终,只听桂中秋其名,未见其人,甚至吴越也未知行踪,只凭风闻传说,焉能采信其事,安知不是天鹰帮设下毒针?” 双魅互望了一眼。 戈戎道:“看来少侠料测不差,何不与老朽两人同往鬼宅一行?” 诸葛敬道:“在下不敢!” 戈戎诧道:“有何不敢?” 诸葛敬摇首轻笑道:“近来传闻甚浓,谓在下系两位衣钵传人,如偕同两位前往,无非更弄假成真,且在下武功不济,有心无力,还是两位去吧!” 戈盾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不敢去吗?”身形突朝灵霄门下三人席前走去,右掌一按桌面,沉声道:“灵当家人在何处?你叫何禄常么?” 何禄常毫无惧色,昂然不动,答道:“不错,在下正是何禄常,咱们当家现在不知何往,命在下三人在此守候!” 戈盾冷冷一笑道:“你们灵当家还有事隐瞒着老夫,老夫欲与他当面理论。” 何禄常正色道:“此乃咱们当家的事,恕在下无法知道!” 戈盾凶睛一瞪,喝道:“你竟然敢对老夫无礼……” 语声未了,突闻一声凄厉传来,戈盾不禁面色一变,转面循声望去,只见呼云飞倒在桌下,身形截仆在地。 呼云飞背上赫然针入梭形银镖,暗器手法刚劲有力,几乎深没入体,殷红鲜血涔涔徜出。 大魅戈戎更比戈盾吃惊,他就站在呼云飞身侧,分明是给他们蓬莱双魅当场难堪,面色异常难看阴沉。 戈盾疾掠过来,伸手拔出呼云飞尸体上一支梭形银镖,端详了一眼,道:“老大,小弟委实瞧不出梭形银镖是何来历。” 诸葛敬忽亦在剑体上拔出一镖,条地反手朝窗外打去。 只听随风传入里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诸葛敬,你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诸葛敬穿窗外出。 蓬莱双魅等人亦纷纷掠了出去。 窗外只是老四合酒楼右侧一片菜园,培角堆满了酱缸酒罐,但见三具尸体横躺在酱缸上。 这三具尸体却是蓬莱双魅带来的党羽。 双魅战栗了,面色异常森厉骇人。 此乃很明显地向蓬莱双魅挑战。 戈盾狞笑:“诸葛少侠,你瞧清了此人是何形貌?” 诸葛敖道:“不曾!” 戈戎道:“少侠是否还是桂中秋所为?” “在下说过,只是臆测而已。” 戈戎道:“老夫意欲去鬼宅一探,少侠敢不敢去?” 诸葛敬淡然一笑道:“在下不敢去!” 戈盾厉声道:“为何不敢!” 诸葛敬朗朗大笑道:“两位本是有所为而来,当然敢去,在下无所为而来,何必白去送死?” 戈戎手掌一摆,道:“少秋话中涵意,谓老夫两人前往也讨不了好,刹羽而归了。” “在下并未如此说。”诸葛敬星目逼吐极芒,冷笑道:“龙首五魁死了一双,两位不去追查,尽向在下说些无关之事则甚!” 蓬莱双魅不禁老脸一红。 增外忽传来阴冷笑声道:“骂得好,这两个老鬼自命不凡,该骂-该骂!” 语声方起,苍空、靳化、保鲁克先后腾空拔起,扑向培外,厉喝道:“暗算鼠辈,纳命来吧!” 三魁武功已臻上乘,身未扑下,却已扬掌打出他那独门暗器,似暴风骤雨般撤下。 墙外系一条小巷,暗器打出唯闻一片擦坠石板之声,却阕无一人。 保鲁克首先落在小巷内,两足甫方落实,暮觉身后飘然破空之声,不由魂不附体,忙旋身扬掌劈出,猛感胸前一阵剧痛,冲口发出一声凄厉嗥叫。 这时,苍空、靳化两人已接踵落地,目睹保鲁克惨死,不禁魂不附体,更未曾发现对方影踪,百忙中踹足冲霄拔起。 却不料蓬莱双魅自园内掠出,撞了一个正着,苍空、靳化啊哟惊叫出口,身如断线之鸢般落了下去。 但苍空、靳化竟然仰跌在地不起,口角内忽冒出殷红鲜血,双目睁得又圆又大,悸容犹存。 蓬莱双魅不禁一呆,一人翻动一个尸体,原来苍空、靳化两人后胸钉入五支梭形银镖。 无疑地双方腾空相撞之际,苍空、靳化两人已着了五支银镖,仰身堕地无巧不巧将镖身撞压深入后胸内腑,更是必死无疑了。 保鲁克死就就如安天霸,后心刺入五支闪亮梭形银镖,作梅花形,可见此人暗器手法之高。 蓬莱双魅不由呆住,面色大变…… 第二十章 斧魔双魅 殷家淮,梨树巷。 那所古老的鬼宅,墙上长满了厚厚地苔藓,墙内古干参天,浓密蓊翳不见天日,虽在大白天里,亦是黑沉沉地阴森恐怖。 鬼宅四外尚有三三两两江湖人物徘徊。 尤其是鬼宅门前还有数人翘首伫望,流露出期待焦虑不安神色。 忽见典化尤三郎两人奔来,一人诧道:“两位也要进去么?” 尤三郎人极滑溜似鬼,答道:“在下数位好友进入甚久了,至今未出,故而来此一探。” 那人长叹一声道:“进去的人恐凶多吉少了,兄弟也是守候同门久久未出,不禁忧心如焚。” 尤三郎摇首冷笑道:“在下向不信鬼怪邪异之说,身在江湖,生死已置之度外,典兄,我们入内一探!” “好!”典化好字出口,率先腾身掠入。 尤三郎接踪而进。 两人深明宅内布设之奇门遁甲,安然进入重地。 尤三郎在一处虎头石门外,低语道:“老爷子!” 只听苍老深沉语音答道:“你们回来了!” 石门隆隆开启。 两人步入石室,只见老者立在一方镌有太极图形上。 尤三郎躬身禀道:“属下在老四合酒楼内发现灵霄留有三鱼一龙图记!” 老者道:“拿来!” 典化在怀中取出图记献与老者。 老者接过反覆地端详一眼,道:“不错,灵霄人在老四合酒楼内么?” 尤三郎答道:“不在,灵霄留有三名门下守候老爷子回家,老四合酒楼内有不少江湖知名人物?” “老夫知道,如今灵霄何在?” “灵霄与卜熊两人在江心一艘亘舟内饮酒……” “你们身份为人察觉么?” “无人知道!” “老夫不信,至少灵霄三名门下得见。” 尤三郎不由自主地打一寒噤,忙道:“他们不知,属下趁著龙首五魁安天霸被暗杀身亡混乱之际,命店伙递一字条与灵霄门下。” 老者不禁一恼道:“安天霸被何人暗杀?” 尤三郎道:“属下两人业已离去,不知是何人暗杀?” 老者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办得好,你们知否老夫为何须与灵霄晤面?” 典化抢答道:“属下等不知,谅老爷子与灵霄系多年旧友!” 老者点了点头,道:“你们还听见什么?” 尤三郎道:“在酒楼中江湖群豪彼此谈论者,谓有数批江湖人物潜入鬼宅窥探,竟是有进无回,故而猜测纷纭,言人人殊,眼下宅外街有江湖人物徘徊周近。” 老者冷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擅自闯入者必遭不测之祸!” 尤三郎道:“属下所留字条,半个时辰必有覆音,老爷子是否要与灵霄晤面?” “灵霄如无重大紧要之事相商,必不会留下图记,你们速去老四合酒楼,仍以字条通知其门下语灵霄在九单鹦鹉嘴晤面,不见不散,只许他一人前往,速去速回,千万不可让人发现。” 尤三郎典化双双躬身道:“属下告退!” 老者因事郁结於胸,未有发现典化尤三郎两人面色苍白无神,竟然疏忽过去。 典化尤三郎退出石室。 尤三郎一言不发,拉著典化快步行去,竟离原路。 典化不胜惊异,意欲动间,为尤三郎眼色制止。 沿途伏桩纷纷现身动问,为尤三郎说是奉命出外办事,并问出那些妄闯宅内江湖人物半数触发消息中伏死去,半数被囚。 两人循宅後一条暗道出外,疾奔出百步外,尤三郎长吁了一口气,连道:“好险!好险!” 典化诧问其故? 尤三郎道:“我们面见老爷子时,老爷子似心情沉重若有所思,不然定发现我们两人面色不好,定会逼问出中了天罗卜熊老鬼的阴磷断魂砂,如此一来谎言立会揭穿,我们必死无疑!” 典化面色大变,道:“纸包不住火,谎言定会揭穿,难道我俩此一去竟是不回了?” 尤三郎叹息一声道:“小弟之意亦是如此,我俩在此多年,典兄办事沉稳,忠劝寡言,小弟不敢自认机智伶俐,临机应变,但遇事趋吉避凶,总算我俩深获老爷子信任倚为心腹,但老爷子喜怒莫测,稍有小过不死即残,离去此正大好时机。” 典化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贤弟为何不走前门!” 尤三郎不禁笑道:“典兄为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俩若由前面而出,徘徊宅外的江湖人物必会生疑我等因何能安然退出,不必多问,我等还是赶回老四合酒楼去吧!” 口口口 老四合酒楼方才因龙首五魁之死,茶园内亦倒毙蓬莱双魁门下三人,江湖群豪深恐殃及池鱼,纷纷离去,仅留下胆大自恃无恐的仍饮宴如故。 照理说,酒楼生意会因此一落千丈,望而却步,然更生意鼎盛,趋之若骛。 人因好奇心作祟,殷家淮平日沉静若水,好不容易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往常难得光顾老四合之人,亦莫不登门就饮。 斧魔灵霄门下何禄常三人仍然在座畅饮。 进入酒楼大厅正中一座,却面外背内端坐著御风乘龙符龙,桌上满是老四合的拿手佳肴,自饮自酌,怡然自得。 尤三郎率先入内,一眼望见符龙在座,不禁心头狂喜,却不形於颜色,故作不识,迳趋至何禄常三人席前一屁股坐下,低声道:“家主人请贵当家去九华鹦鹉嘴晤面,单独前往。”言毕迳自起身择一空座坐下,唤了酒菜。 何禄常三人坐了一会,付账走出店外而去。 不料,早有人注视何禄常三人离去,约莫有七八人纷纷结账尾随走出店外。 当然,尤三郎亦在严密监视中,只见一神态阴鸷劲装中年汉子离店走向尤三郎而去,行至中途忽面色惨变,目露惊悸之色颓然倒地。 立时又引起一场混乱,三个彪形大汉飞奔掠前扶起那劲装大汉,只见口噤不能出声,气如游丝,一人破口大骂出声道:“何方鼠辈暗镖伤人,如不现身俺可骂他的祖宗八代了!”三人凶恶的眼神逼视著尤三郎。 忽闻一声微弱的语声传来道:“你们自比龙首五魁何如?事尚未弄清楚明白,就像疯狗般盲目咬噬,依照我老人家性起,你们一个别想活!” 语声虽弱,却清晰无比透入那破口大骂彪形壮漠耳中。 那彪形壮汉面色顿现惊慌之色,低语了一句,三人抱起伤者奔向酒楼外离去。 这时典化已在门外目睹灵霄门下何禄常三人走去后即入酒楼,一眼望真符龙在座,忙三步变作两步,趋前低笑道:“恩公!” 尤三郎亦移座符龙一席。 符龙转身叹息一声道:“难!” 二人立时面现苍白,知符龙尚未讨得解药,宛如迎面浇了一盆冷水,悚悚不语。 符龙道:“你们不必失望,我自信可解救你们,因卜老鬼说你们不说真话骗了他们!”说著符龙摇首一笑道:“其实你们也不是谎言欺骗他们,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典化大喜道:“还是恩公知道小的两人!” 符龙笑道:“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多!”说时望了尤三郎一眼,接道:“我命你们迳回鬼宅,为何先至老四合酒楼坐了片刻,须知如此一来你们已惹了杀身之祸,而且我亦被牵连在内!” 尤三郎大惊失色道:“恩公为何知之?为何恩公亦被牵连在内?” “你适才不是与灵霄老鬼门下说话吗?你因发现三鱼一龙图记入内瞧明灵霄门下何人在此,此刻又遵你家主人之嘱回话,约谈灵霄在九华鹦鹉嘴晤面是么?” 两人不由惊骇震悚,面面相觑。 尤三郎惊道:“恩公为何如此清楚?” “先别问我这些!”符龙正色道:“你们应知灵霄受桂中秋重酬诛杀吴越,而桂中秋与吴越都是天鹰帮内极重要的人物,只有霁霄才知桂中秋下落,因此灵霄门下已在武林群雄严密注意中,你这一与他们三人接头,怎不惹下杀身大祸,方才那人就是找你尤三郎,虽身遭暗算,免去眼下之危,还有别人不找你们么?” 尤三郎立时目露惊恐之色。 符龙笑道:“你们这一与我共坐一席,这不是将我牵涉在内么?” 尤三郎道:“小的该死,小的糊涂。”却心内不明白符龙为何知悉九华鹦鹉嘴之事,殊不知符龙暗晓唇语,那能不知之理。 符龙微微一笑道:“不言而知,你们主人正是桂中秋了,桂中秋也不是你们轻易便可见到。” “恩公说得正是,”尤三郎道:“小的两人虽身为亲信,但一年中难得数见,不奉宣召永难晤面!” 符龙颔首道:“这就是了,你俩还想返回鬼宅么?桂中秋最忌讳的是有人知其隐秘,你们不回尚可,一回就恐无法活命了!” 典化尤三郎两人不禁胆战心寒,他们奉桂中秋诛杀之人不知凡几,知符龙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符龙叹息一声道:“其实你们发现三鱼一龙图记,不必多此一举,我就不信贵主人就派出你们两人办事么?” “敞上派出十二人,”尤三郎答道:“但事巳做错,无可补救!” 符龙面色一寒,道:“有救,只要你们听我的话,事尚有可为,你们仔细瞧瞧这酒楼有无同门。” 两人闻言手拈酒杯,故作四外探规。 尤三郎眼尖,发现墙壁最-面左边靠窗一座坐著两人,正是他们十二人中一位,四道目光不时注视著自已这面,猛然一疑心咚的沉下,低声向符龙说知。 “好吧,救人救彻,不过……”符龙正色道:“你们两人必须改邪归正,听命於我,可知你们两人身罹阴磷断魂砂之毒,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发作,即便能予救治,亦必四十九日发作一次!” 两人闻言不禁惊惶失色,连声应允。 符龙低声吩咐如何行事。 尤三郎遵命离座向里首靠窗那面走去。 数十道锐厉目光同地注视在尤三郎身上。 典化暗暗心惊,忖道:“果然恩公之言不假!” 酒楼内一座正有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及两人在座。 其中一人正是平西王府锦衣-副统领褚国钧,另外一人却是日月双环易焕堂。 易焕堂亦是新来刚到,程及恭对他恭敬备至,而褚国钧却倨傲冷竣。 程乃恭目睹尤三郎离座向那人走去,道:“看来此人必与灵霄大有渊源,说不定就是桂中秋门下,程某找他去!”说著起身离座。 易焕堂淡淡一笑道:“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易某知道程副总镖头为了失镖,甚至废寝忘食,追寻线索,不过绝不能冒昧从事,须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难道程副统镖头真个查明了此人的底细么?” 程乃恭冷笑道:“在下一问不就清楚明白了么?” 易焕堂面色一寒,沉声道:“你自问比龙首五魁如何?” 程乃恭不禁呆住。 褚国钧冷冷一笑道:“易大人,你不觉得管得太多了么?” 易焕堂冷哼一声道:“褚大人,你该在平西王府,不应来在江南地方,尚带领甚多三藩王府侍卫,易某忠告褚大人一句,皇上接获密奏,谓三藩意图不轨,下旨命各地官吏严密监视,褚大人,千万不要玩火自焚!” 褚国钧闻言大感震凛,忙道:“咱们王爷忠心耿耿,绝无意图不轨情事,此事可是当真么?” “言官参奏,多系捕风捉影,虽无不轨情事,但褚大人来此江南地面不防落人口实么?” 两人说话时,不料程乃恭业已将尤三郎拦住,沉声道:“桂中秋现在何处?” 尤三郎不禁面无人色,纳纳答不出话来。 易焕堂厉声道:“程乃恭,你回来!” 那程乃恭倒也听话得紧,面带不悦,回身坐下。 尤三郎忙不迭的走到那两人之前,说道:“速回报老爷子,灵老怪物已去地头!” “什么地头?” 尤三郎道:“别多问,老爷子知道,快去!” “方才长江镖局程乃恭拦住尤兄,问什么桂中秋现在何处?难道尤兄与桂中秋相识?” 尤三郎急道:“我方才进得酒楼时无意发现桂中秋吴越两人形踪,无意出口,为程乃恭耳闻,我还要追踪吴越哩,两位快走,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啦!” 两人慌忙离座,快步向外走去。 尤三郎亦赶紧回座。 符龙微微一笑道:“程乃恭恃强出头,这回可有得苦吃了!” 只见程乃恭与褚国钧两人怒容满面随著易焕堂走出老四合酒楼外。 尤三郎说道:“程乃恭为何知道桂中秋就是我们老爷子。” “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反正纸包不住火!”符龙望了典化尤三郎一眼道:“你们若要解救体内阴磷断魂砂之毒,随我去见一人,不过此人性情刚愎,须有问必答,不然我也无法可想!”言毕立即离座而去。 一路疾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典化尤三郎只觉体内寒熟之感较前尤甚,知符龙之言不假,距发作不远,不禁心急如焚。 符龙等著典化尤三郎走近一片茂密森林中,笑道:“前面有灯光之处便到了,还要看你们两人造化如何?” 隐约只见到两座之遥有座竹庐,灯光就从窗隙透出。 符龙高声道:“夏老儿在么?” 房内应出苍迈语声:“符老弟么?快请!” 符龙领著二人推门而入,只见乾坤醉客夏衡正与简松逸相对而坐,腌腊熏菜,卤牛肉虾属,畅饮佳飨。 夏衡说道:“符老弟,这两位为何人?” 典化尤三郎一跨入门中便已发气战傈口噪面无人色。 符龙道:“这两位夏老可非救不可,因他俩仍桂中秋属下,所知隐秘甚多!” “真的么?” “一点不假!”符龙答道:“鬼室主人正是桂中秋。” 夏衡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为何人所伤?” “阴磷断魂砂!” “那是天罗洞主卜熊老鬼独门毒物!” “正是!” 夏衡忽虚空飞扬点了典化尤三郎两处穴道。 典化尤三郎寒热立止。 夏衡道:“你们把所知鬼宅隐秘详告老夫知道,如有一句不实,莫怨老夫眼睁睁见你们两人全身溃烂化血而死!” 典化尤三郎两人惜命要紧,怎敢隐瞒,就将他们所知和盘禀出。 夏衡点点头道:“看来是真不假了,昔年桂中秋舆吴越共事一主时并非现在之名。桂中秋亦居心叵测,在长江黄河两岸广置产业,豢养死士,其主人大权若握,不过为一具傀儡,吴越虽以私怨挟报,但桂中秋委实该杀,不幸为其冤脱!” 简松逸微笑道:“难怪桂中秋敢以三万两黄金重酬灵霄,令其诛杀吴越,如以近来桂中秋在其财势来说,若九牛一毛而已。”说著倏地飞指点向典化尤三郎两人睡穴。 符龙道:“少侠,于今应如何著手?” 简松逸略一沉吟道:“桂中秋潜匿鬼宅,如吴越不当面对质辨认。谁也不能坚指他就是桂中秋,而其形貌已改,必须在除明天鹰帮总坛后,只有牺牲吴越了。” 忽闻屋外传来一声宏亮佛号。 简松逸道:“百了老禅师么?请进!” 只见百了禄师手持禅杖飘然走了入来,相与施礼后落坐问出详情。 百了禅师略一沉吟:“少侠,老纳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应允?” “老禄师只管说明。” 百了禅师道:“桂中秋家业之大,财势极亘,富可敌国,但多属不义之财,不如将其取到我等手中,移作延平郑氏及候爷军需之用!” 符龙道:“难,在下等不知桂中秋分置何处,共计多少,叫我等如何著手?” 简松逸微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桂中秋定有详明薄册记载。以吴越作饵,何求不得,不过全盘计划非改变不可。” 百了禅师合掌躬身道:“如此老衲先行道谢了!” 符龙笑道:“老禅师,司徒姑娘处如何了?” “老衲业已说服司徒夫人母女,现暂居安庆迎山寺,吴越等人亦已移置他处。” 夏衡叹息一声道:“老禅师功劳不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简松逸俊面一红,佯怒道:“夏老,你胡说什么?” 符龙不禁哈哈大笑…………。 口口口口口口 江心沙州上仍然停放著巨舟,汹涌江流撞击得舟身浮沉上下不定。 斧魔灵霄与天罗洞主卜熊仍聚谈如故,彼此谈商争论不休。 舱外守护的毛萧忽高声传话道:“他们回来了!” 一阵小船靠拢之声大作,首先进来的却是何禄常。 灵霄发现何禄常衣履残破,遍布血污,显然与人交手凶搏,诧问其故。 何禄常禀明老四合酒楼中所见所闻,及图记为桂中秋手下取走。 灵霄道:“桂中秋回了话么?” “回了,”何禄常道:“属下获取回信,即率众离开酒楼向当家的覆命,那知道遭人狙击,如非有人相助,属下等差点回不来啦!” “遭何人狙截?” “不知,多至数十人,尽是黑道高手?” “相助者又是何来历?” 何禄常答道:“是一身著八卦衣老道,武功出神入化,属下等岌岌可危时他及时赶去,掌击九名黑道高手,这老道言说当家的中了桂中秋借刀杀人之计,因此会无好会,约无好约,当家的与他会面恐是陷阱,属下邀他登舟与当家的一-,他总不应允,还说当家如想找他,他就在江边草亭内。” 灵霄闻言道:“卜洞主,你识得此人来历么?” 卜熊道:“何老师,请把老道形貌装束仔细描述一下。” 何禄常说出。 卜熊摇头示道:“卜某并未认识过其人?”接著看了何禄常一眼,又道:“桂中秋约晤地点在何处?” “传话的人只说当家的朝东北而行,前途有人通知,”这也是何禄常仔细精明之处,灵霄表面上与卜熊合作,其实同床异梦,勾心斗气决定秘密告知灵霄。 灵霄道:“那么我们立即动身吧?” 何禄常道:“尚有不幸的消息告知卜老前辈。” 卜熊诧道:“什么不幸之事?” “晚辈等出得殷家淮奔来江边,却遇上老前辈门下高徒多人偕同而来,不幸遇狙,老前辈门下因见众寡悬殊,情况危险,不得已施展阴磷断魂砂,将狙袭来敌几乎举数歼灭逃生者寥寥数人而已,不幸俱遭暗镖身死!” 天罗洞主卜熊勃然色变,厉-道:“他们遭受何人暗算,是那老道么?” “不是!”何禄常道:“语声不同,不见其人,当时老道已现身毙敌!” 卜熊道:“你不是说老夫门下打出断魂砂,将狙袭来敌几乎全数歼灭么?” “晚辈是说那些围攻老前辈门下的江湖宵小,老道似知那人来历!” 卜熊目中隐含杀机,道:“灵老兄,咱们去找那老道去!” 灵霄道:“去就去吧!要去快去!”心中委实不愿,但是此时又不便得罪卜熊。 卜熊那还听不出灵霄语气似乎极勉强不愿,凶睛一翻阴侧侧发出一声寒笑,率先跨步走出船外,偕同剩下的独一子弟毛萧跃下一艘小舟。 口口口 落暮渐垂,远处渔村炊烟缕缕。天边仅剩下一抹淡淡霞彩。 大江滚滚东流,惊涛拍岸,激起千层白浪,江边不远一座残破草亭内静坐著一个鹤发童颜,身著八卦道衣的老道长,目凝汨汨无休江流,若有所思。 忽见一条身影迅快若飞掠在草亭外,躬身抱拳道:“道长,弟子当家的灵霄特来致谢,并请指点。” 老道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贵当家真能听贫道良言相劝么?否则,似乎多此一见。” “这倒未必!” 话才落音,天罗洞主卜熊业已急掠入亭。 老道静坐不动,道:“来的可是天罗洞主卜施主么?” “正是!” “是否想问贫道诛杀你门下弟子是谁么?” “不错!” “卜施主恐招惹他不起,最好装聋作哑算了。”说时老道缓缓长身立起。 此刻灵霄等已在亭外不远处站住。 卜熊不禁心头发火,目露凶芒,冷笑道:“武林中还没有卜某人不敢招惹之人?” 道人幽声叹息道:“诛杀你门下的就是世外高僧佛陀上人。” 卜熊如闻雷殛,心神猛震,狞声道:“卜某不信!” “卜施主赶来不是为了替门下复仇么?”老道手往南向一指,接道:“距此不到二十里,佛陀上人卓立在大方禅院内。” 卜熊心中暗惊,口内却出狂言,怪笑道:“卜某找他也不是一日了。毛萧,速随为师前去?”身形一闪而杳。 斧魔灵霄一步迈入亭侧。躬身一揖。 道人忽哈哈大笑道:“贫道料卜熊必不敢前去大方禅院,更不忍与灵施主分手,他亟亟谋求那册武功秘笈,如未习成旷绝奇学,焉敢向佛陀上人复仇雪耻。” 灵霄道:“道长说得极是,但司徒白真得手了武功秘笈么?为何司徒白一年后竟败在蓬莱双魅手中堕下万丈深渊生死难测。” 道人跨出亭外,微笑道:“秘笈之说,事或有之,前辈人物垂老难求之际,不忍将生平心血随之黄土,乃抄录成书封藏留赠有缘人,但前人之学未必就比他们蓬莱双魅或司徒白成就为高,到手亦如同废物一般。” 灵霄不禁一怔,只觉这道长之言极是,道:“道长之言,灵某如醍醐灌顶得能解迷,不胜幸甚。” 老道忽目注灵霄一眼,叹息道:“灵施主,你真能擒杀吴越么?” 灵霄不禁一怔,道:“江湖中人最重然诺,灵某既然应允,万无反悔,但眼前情势之下,灵某实无把握,只尽其在我而已。” 老者淡淡一笑道:“吴越与桂中秋均是十恶不赦之辈,杀之无愧,但桂中秋何以不自己动身诛杀,反由灵施主代为,难道灵施主真为了三万两黄金么?” 灵霄不禁呆住。 “三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足可养活十万生灵终其一生无忧无虑,却在灵施主眼中无异尘土。”老道长叹了一声道:“灵施主与桂中秋约在九华山鹦鹉嘴见面。” 斧魔更是一惊,一股奇寒冷上背脊,实生平之未曾有…………, 斧魔灵霄惊异道:“道长为何知之?”方才於亭外何禄常才禀知自己约在九华山鹦鹉嘴见面,道人为何而知委实无法理解。 道人微笑道:“星卜小术,何值一提,不过灵施主此行凶险异常,恐有性命之危。” “为什么?”灵霄说道:“莫非桂中秋施展暗算。” “难说!”道人道:“桂中秋只在施主之上,不在施主之下,揣其原因,不外乎隐秘外泄,当初桂中秋之意本料不为外人知晓,如今已成掀然大波,他若不除掉施主,於他极为不利。” 灵霄怔得一怔:摇首笑道:“灵某还是不信!” 道人哈哈大笑道:“桂中秋只约了地点,并未约定时日,可见去九华途中必遇狙截,施主既然不信,贫道也无话说,但相见总是有缘,施主如遇凶危,不妨以吴越为饵可获全身而退。” 灵霄心中一动,抱拳道:“倘蒙指点,日后灵某必有以报德!” 只见老道嘴唇翕动,以传声之法送入灵霄耳内,大袖一拂冲霄拔起,去势如电,转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斧魔灵霄如置身在寒潭中,震栗久久不能言语。 何禄常道:“当家的,此去九华当真有凶险么?” 灵霄长叹一声道:“这位道长言犹未尽,他所知亦较老夫为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等只宜缓行,不可速至,使桂中秋疑神疑鬼,自乱脚步,我们走吧!” 口口口 桂中秋藏身鬼宅秘室中,闻得属下来报,谓典化尤三郎两人发现吴越行踪现蹑随其後,斧魔灵霄亦闻风赶去。 然而还有一惊心胆寒的事,说是天鹰帮已心疑自己就是桂中秋,准备调遣帮中高手来犯,务使此宅化为灰烬,生擒自己决不罢手。 桂中秋暗道:“我何不外出现身诱敌,使天鹰帮错觉此宅实乃传闻之谈,嗯,就是这个主意!” 忽地秘室中铃声大作,忙对着一具-竖虎头,喝道:“又有什么人侵入么?” “回老爷子的话,宅外现有安庆抚署总捕头刘俊来拜!” “大开中门,教老朽亲自出迎!” 立时大厅内灯火通明,光亮如昼。 桂中秋迎着刘俊延入分宾主落座。 寒喧客套已毕,刘俊道:“刘某打开窗子说亮话,有人谓阁下谋害人命,进入府上者竟是有来无回,可是真情么?” 桂中秋哈哈大笑道:“请问总捕头,这是传言还是递状告了下来。” 刘俊笑笑道:“赵员外,无人告状,但刘某知这是事实。” 桂中秋道:“擅闯民宅,非抢即盗,按本朝律法,即可格杀无论,何况那些强闯寒舍者无一不是凶盗匪寇,幸而学生粗通技击,率领护院冒死拼斗,将来犯者半数成擒,余外逃逸无踪。” 刘俊似惊异动容,道:“真的?” 桂中秋道:“学生本想将这些匪盗送交官府,但畏事做太绝,以後永无安宁之日,不如私了!” 刘俊点点头道:“赵员外何时落藉在这殷家汇?” 桂中秋淡淡一笑道:“学生并未在此落藉,五年前买下这片大宅,因沿江一带学生设有鱼行贷栈及田产,为便于收租和洽商生意故而买下作为别业,其实学生家在洛阳,一年中仅来殷家汇暂住半月十日而已。”说着挚掌高声道:“王总管!” 厅后疾趋出一面如满月,三绺短须青衫老叟,躬身长揖道:“主人有何吩咐!” 桂中秋道:“你将薄册契书拿来,并吩咐在花厅摆宴,我要向总捕头陈述释疑!” 刘俊谦称不敢打扰。 桂中秋笑道:“总捕头光临,学生岂可有失待客之礼,何况学生明晨即要离开殷家汇,万一谣言越传越盛,学生则百口莫辩了。”说着延请刘俊去花厅酒。 酒宴之际,桂中秋将产租薄册送与刘俊过目,并有契约文书,这所鬼宅确为五年前以三千两买下。 桂中秋道:“学生受先祖庇荫遗下广大产业,先父又擅陶朱之学,但学生少年时不务上进,后皤然悔悟,念创业不易,守成更难,差幸家业不坠。”说着打了一个哈哈,劝酒敬饮。 刘俊只觉簿册文书契约确然不假,有中有保,乡系皖境有头有脸富绅,暗惊桂中秋家财之丰。 桂中秋笑道:“因学生一年中在殷家汇居留短暂,严嘱家下人等不得恃势滋事或招摇生非,所幸他们均深居简出,不料此宅竟以鬼宅之名愈传愈盛,此为始不及料也,岂知江湖人物或探知学生来历,竟藉故生事,刘总捕头来得正好,来日安危还须仗恃。”说着取出一张五千两银票递向刘俊,接道:“区区之数不值敬意,还望笑纳!” 刘俊推辞再三见桂中秋神态诚恳这才收下。 稍後,桂中秋陪着刘俊前往地牢。 地牢内擒囚的江湖人物不下三四十人,桂中秋当众询问愿意官了或是私了。 一个满面虬须,神情狞恶老者因穴道受制长久,痛苦不堪,闻言暗付官了私了均比在此地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得多,遂问道:“赵老爷子!何谓官了,何谓私了?” 桂中秋手指刘俊微微一笑道:“这位是安庆抚署总捕头刘俊大人,官了就是刘总捕头将你等押交抚署大牢法办,私了则须各位具结,保证以后不得寻仇生事释放不问。” 那老者望了地牢中诸人一眼,道:“老朽之见愿意私了,各位意下如何?” 当然均表赞同私了。 口口口 那刘俊真是安庆抚署总捕头么? 真的,一点不假。 一家小馆雅室内简松逸与刘俊相对而坐。 刘俊神情恭敬无比,道:“昔年如非小千岁大力解救,小人全家恐不免含-而死,如今小的理当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何言辛苦之有,小的当受不起!” 简松逸微笑道:“刘总捕头,当年之事在下毫无徇私,为你平反理所当然,今后不必挂齿。”话声一顿,又道:“在下已肯定桂中秋明晨必离开鬼宅,追踪灵霄,但尚须拜托刘总捕头办两件事。” 刘俊道:“小千岁尽管吩咐!” “当年桂中秋从事海盗,以多报少各设钜额金银财富,处心积虑在各处置下庞大产业,刘总捕头暗中务须查明,其次他说落藉洛阳,亦须查询清楚,其余的只管便宜行事吧!” 刘俊连声称是,自怀中取出那张五千两银票递向简松逸。 简松逸摇首朗笑道:“你在皖署这么多年,久闻你为人公正,杜绝苞苴,一丝不苟,俸禄养家,极是难得,这五千两虽是傥来之物,但桂中秋来路不正,取不伤廉,何况你奉我命办事,明查暗访甚需花费,难道你贴私囊不成,你只收下只说是我给你的!” 刘俊不敢推辞,道:“小的在皖署办事,虽洁身自爱,却无法断了他人财路,难免遭忌受谤 ,如非他们知道小的身后靠山系泰亲王,小的早就不安于位,小千岁赐我良多,如此谬奖,不胜汗颜。 简松逸大笑道:“你几时学得如此会说话了,常言道得好,公门中好修行,希你好自为之,请代向令尊令堂问好,有什消息请速告我。” 刘俊起身告辞离去。 总捕头刚走,房外踏入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千面佛蒲敖、乾坤醉客夏衡四人。 薛瑜道:“蓬莱双魅已至,且杀了他们锐气!” 简松逸点了点头。 薛瑜四人一闪隐去。 只剩下简松逸独自啜饮。 烛影一闪,只见戈戎、戈盾双魅身影现出,并肩而立,四道慑人眼神逼视着简松逸。 简松逸一杯在手,端坐不动,淡淡一笑道:“不告而入,是谓失礼,两位难道不知礼数么?” 戈戎阴侧侧一笑道:“尊驾可是吴越么?” “两位凭何指证在下就是吴越?”简松逸面色微沉,道:“如果两位能低声下气,以礼相求,在下或可指点两位一条明路。” 戈盾厉声道:“老夫认定你就是吴越,今晚你插翅难飞,不过老夫两人志在知道那司徒白生死之谜,你能据实相告,或能饶你一命!” “戈盾!”简松逸冷笑道:“莫非两位连日来所吃的苦头还不够么?以你们蓬莱双魅如此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丢尽颜面尚不觉羞愧,叫在下是两位,即从此闭门不出,永绝江湖了。” 双魅不禁勃然变色。 简松逸缓缓离座,向蓬莱双魅走去,沉声道:“在下并非吴越,真正知道吴越行踪之人就数斧魔灵霄,两位何必指鹿为马,问道于盲,言尽在此,两位快走吧!不然,别怨在下辣手无情了!” 双魅更是面色铁青,胸中怒火沸腾,目露杀机凶光。 戈戎厉-道:“不管你是否就是吴越,就凭你这句话准死无疑!” “真的么?”话才出口,简松逸双手抓出。 简松逸出手看似甚慢,其实迅速玄诡无比。 双魅竟然让不开去,只听裂帛声响,双魅两具头套竟被撕裂抓在简松逸手中,显露出双魅骇人恐怖面庞。 原来双魅两人面庞上被刺着青字,刺书滔天罪行,青字外俱遭烙烧,斑剥隆突,恐怖骇人。 这原是双魅惨痛经历,不愿人知故长年头套蒙着,此刻已激发凶心,双双向简松逸扑去。 只听啪啪两声巨响,轰然大震,双魅显然受创不轻震破窗门遁去无踪…… 繁星满天,蓬莱双魅飞掠在一片田野中,各各急从怀中又取出一具头套戴上。 戈戎长叹一声道:“看来他真不是吴越了?” 戈盾道:“此人年岁甚轻,竟然身负绝学,他说得不错,我俩尚有何面目再立足於武林?”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戈戎冷笑道:“他不过是出其不意,先发制人罢了,愚兄承认他身负奇学,高手过招先发制人,后发受制於人,毫发之差生死立判,是以我两败在心浮气燥之下 ,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戈盾叹息道:“这一掌委实挨得不轻,此刻尚真气浮逆松散,如非我两功力深厚,换在别人定然横尸当场!” 戈戎阴阴一笑道:“日后遇上必还他一掌!” 戈盾道:“老大,尽说这负气话则甚,张冠李戴,其咎在我,怨得谁来!” 田野远处忽随风送来清朗语声道:“对,这还算一句人话,你们如真要找出司徒白生死之谜,千万别再卤-行事,胡乱树敌结怨。” “谁?” “我就是我,有什么好问的,你们蓬莱双魅在武林中偌大的名望,号称顶尖人物,错就错把冯京当马凉,他有他的目的,你们有你们的希望,既然道路不同,何必多树强敌,结果弄得灰头土脸,未免不值。” 戈戎冷笑道:“尊驾既不愿现身,自说自话究竟为了何故?” 那人哈哈大笑道:“两位是嫌我唠叨么?我是指点两位迷津,不忍见二位误入歧途,身败名裂,也许罹遭杀身之祸!” 戈盾厉声道:“尊驾说够了么?即使佛陀秃驴也要不了戈某兄弟两人性命!” “话别说得太满了,如今情势云诡波谲,各有所图,两位如认为你们仍武林顶尖人物,那就大错特错,比你们两位能为高过十倍的高手莫不相继赶来,倘不见信,至少老朽就未必惧怕两位,也许两位又要换上两具头罩了!” 双魅不约而同,循声扑去,双臂拾指如飞鹰攫冤般,扶着嘶嘶劲风抓下。 这一抓之力,非同小可,力能贯金裂石,无坚不摧,血肉之躯怎能承受。 蓦地—— 一声朗笑腾起,只见一条黑影冒出,不退反进,迎向双魅而去,两臂散张,掌底寒芒疾闪了闪。 双魅只觉一股强猛无形潜劲逼来,不由心神一震,双方势力猛急,眼见非要撞上不可,那知那黑影倏一仰腰,冲空如电而去。 这真是一瞬眼功夫,双魅猛感面颊一凉,才知面具头套已无,戈戎不禁失色惊道:“无影神刀!” 夜空远处传来长声朗笑道:“两位还真有眼力,能叫出无影神刀之名,我因彼此无怨无仇,故而刀下留情,看来两位又要头套换新了。”言毕又是一声长笑,随风远曳渐杳。 戈盾苦笑一声道:“无影神刀久已无闻,却不料又重见江湖了,唉,你我前路荆棘,险危重重。” “一点也不。”不远处又忽传来苍迈语声道:“谁叫你们不听他的良言规劝咧,妄狂自大,咎由自取,活该!” 戈戎不禁一怔,道:“大概尊驾也是与无影神刀一样,存心与老朽兄弟为敌?” “两位错了,这条路上今晚却是顶热闹的,无影神刀等人,老朽也是等人,但等的并不是你们两位!” “等谁?” “可多着咧!十八路好汉都要经过此处,其中知名的是斧魔灵唇、天罗洞主卜熊是头一路,相继追踪的不绝如缕,还有天鹰帮高手,也许还有桂中秋,但不知桂中秋形貌,甚且觊面不相识咧!” 双魅互望了一眼,目露惊诧之色。 戈戎诧道:“为什么?” “两位是明知故问,灵霄已探知吴越行踪,所以追赶下去,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要在灵霄身上找出吴越,追踪之人,多怀鬼胎,老朽也不例外,亦安着鬼胎,两位如想得知司徒白下落,应全力卫护灵霄不受伤害!” “尊驾是说灵霄有性命之危么?” “人心难测,至少吴越是天鹰帮中首座护法,天鹰帮高手岂肯袖手,而桂中秋咧,这话就更难说了。” 戈戎道:“尊驾不妨请说得更明白一点?” 却久久并无回声。 戈戎摇首叹气道:“难道我们已老迈不成,无法再在武林中决一雄长?” 戈盾道:“老大,我们究竟是否名列武林中顶尖高手?” “不是?” “什么!不是?”戈盾讶异道:“老大,昔年我们不过曾在佛陀秃驴先声夺人气势下败过一次,败得不心服口服,就这么一次,难道……” “不,我们败了四次!” “老大,你说得清楚,那有四次?” “哼!”戈戎冷笑道:“第二次为司徒白抓下蒙面头巾,再又以二打一,司徒白虽跌下万丈绝壑之下,那也是失足而已,我俩亦被司徒白震伤内腑。” “那么第四次咧?” “无影神刀!” 戈盾显然须臾才启齿道:“然则我们就此罢了不成?” “绝不!” “好,我们也择一僻处守候灵霄到来!” 口口口 月明在天,星斗闪烁。 三更天刚过,殷家汇梨树巷那所鬼宅外静悄悄地一无人迹,但宅内大厅却是灯火如昼,桂中秋独自站在一张山水巨幅之前似有所待。 厅外密密麻麻肃立着一群玄衣劲装汉子,各牵着一匹骏马,屏息无声,敢情桂中秋即将离开。 忽从厅外匆匆走入王姓总管,道:“启禀老爷子,尤三郎已有口讯到来,灵霄业已动身,不少武林人物在后纷纷追踪。” “是向九华而去么?” “不是,是望安庆省城方向,尤三郎说灵霄已知吴越行踪防他兔脱,急欲生擒活捉后再带同赶往九华。” “这是尤三郎亲口说的么?他此刻人咧?” “典化一人独自尾随灵霄之后,防有失闪,孤掌难鸣,所以尤三郎又赶向前途。”接着又将尤三郎所说途径详细陈明。 桂中秋点点头道:“尤三郎细心聪明,人又能干,老夫料测灵霄天明后去客店打尖,吴越也是,老夫意欲赶向灵霄之前!”迈步走出大厅吩咐立即上路。 大厅内灯火全熄,沉沉夜色下整座大宅显得幽森阴沉。 约莫半个时辰後,两条如魅的身影迅捷如飞翻入鬼宅。 蓦闻一声阴森笑声传来道:“胆大鼠辈竟敢擅闯民宅,还不束手就擒?” “是我尤三郎典化,奉有老爷子急命有要事盼咐王总管!” 一株参天巨干之后突闪出一个抱刀劲装汉子,惊噫出声道:“老爷子不是……” 尤三郎忙道:“事机急迫,无暇说话。”一拉典化道:“我们快去!”双双飞掠而出。 身后突传出胡角鸣鸣之声,低沉悲凄,宛如鬼哭,入耳心惊胆怵。 尤三郎两人一掠至厅屋-前,即见王姓总管卓然屹立在门外,目露骇异之色,诧道:“你们……” 尤三郎忙这:“王总管,大事不好了!” “什么不好!” “我们遇上安庆刘总捕头,有人诬告老爷子暗藏武土,与前明叛逆互通声气,欲起事叛国,明晨即有大内侍卫率领官兵来搜捕!” 王总管不禁面色大变,道:“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尤三郎急道:“我等同着刘总捕头幸而碰上老爷子,老爷子命我们赶来令王总管赶紧撤走一空,官举到来见此乃空屋,查无实据,定将原告治以诬控之罪。” 王总管转眉笑道:“果然妙计!” 尤三郎道:“老爷子说必须宅内机关禁制破坏无遗,而且一丝痕迹不准留下,将重要之物带走。” 桂中秋留下廿四人镇守此宅,王总管立时召集他们前来吩咐分头行事。 王总管吩咐已毕,转面目注尤三郎典化一眼,道:“并非老朽疑心忒重,只觉不太对劲,如此重大的事老爷子何不折返?” 尤三郎冷笑道:“王总管,就算老爷子回来,难道叫老爷子抵死顽抗么?如此一来,岂非证据确凿!” 典化沉声道:“时机稍纵即逝,官兵即将来到,误了老爷子大事,王总管,你有几个脑袋?” 王总管闻言心惊胆战,忙道:“二位速随老朽来收拾重要物事!” 俗云人多好办事,片刻之间,机关禁制已破坏无遗,一应重要物件由其余人分携,正欲离去之际,忽发现宅外火光烛天,人喊马嘶,敢情官兵已至。 王总管面色一变,喝道:“速从地道秘径撤离!” 地道秘径内建造得宽敞牢固,可容人骑奔行,不言而知桂中秋在处心积虑下,经营久之。 王总管一行尚未出得地道,突发觉一股异香扑鼻袭来,情知有异,不好两字甫出口外,一阵头晕目眩,纷纷倒下不省人事…… 口口口 桂中秋一行人等择捷径而行,反赶去灵霄卜熊之前,到达距安庆对江的大渡口。 天色已是大亮,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内。桂中秋命手下出外探明情况。自己则闭门调息。 一个矫捷黑影飞掠入得客栈内上房外,道:“老爷子,属下郝健雄有要事禀明。” “进来!” 郝健雄推门而入,只见桂中秋盘坐榻上,似调息行功已毕,忙躬身抱拳道:“老爷子,灵霄等在三十里地枣榴村打住,似不急着赶路,但属下却发现了一件事,不得不赶返回报。” “什么事?” “属下发现了尤三郎图记,似有重大机密须立即向老爷子禀知。” 桂中秋目露惊诧之色,忙道:“你循着图记找到了尤三郎么?” “找到了!”郝健雄道:“他与典化在一处,不过尚多了一个抚署总捕头刘俊!” 桂中秋面色一变,诧道:“刘俊,他怎么和尤三郎典化在一处?”接着又道:“他们现在何处?” “现在门外。” “说我有请!”桂中秋暗道:“莫非五千两还嫌少?” 片刻,郝-雄领着抚署总捕头刘俊以及尤三郎典化三人进来,郝健雄立即退了出去。 刘俊抱拳说道:“赵员外,事情急迫,不得已找到两位贵属。” 桂中秋道:“总捕头为何知道他们两人?” 刘俊笑笑道:“刘某再度造访,员外已然离开府上,蒙王总管见告,若要找到员外必须先找到他们两位,并告知特别联络之法,幸而找到典兄!” 桂中秋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总捕头有何紧要的事吩咐?” 刘俊凑近桂中秋身前附耳密语良久。 桂中秋面色微变,道:“此刻官兵已包围殷家汇寒舍么?总捕头,请见告是何人诬谄学生与廷平郑氏勾结,里应外合兴兵谋叛。” 刘俊摇首答道:“刘某也蒙在鼓里恕难臆测,不过刘某力保绝无其事,坚称员外富将陶朱,买卖产业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未免引人-嫉,再说员外豢养武师家奴,为保全财业此点人情之常。” 桂中秋道:“总捕头是要学生折返殷家汇么?” “刘某一路赶来,途中思付再三,只觉员外还是不回去较为上策。”接着又附耳密语良久。 桂中秋连连点头,道:“总捕头,此计高明,学生事后必有重酬,典化、尤三郎,你随刘总捕头赶回殷家汇。” 典化二人躬身领命。 桂中秋又将尤三郎招了过来,低语密嘱。 尤三郎道:“老爷子请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 刘俊立即告辞离去。 桂中秋目露杀机,冷笑道:“老夫誓必杀了你们,方稍心头之恨!” 郝健雄一跃而入,道:“老爷子,你要杀谁?” “老夫要杀吴越、陈锦洪、鲁宏达还有刘俊!” 郝健雄系天鹰帮追随桂中秋的心腹死党,闻言心中自是明白,道:“方才刘俊找来何事?” 桂中秋不答,良久才道:“殷家汇基业废於一旦,恐怕回不去了,如不出老夫所料,密告老夫居心叵测,意图不轨,必是他们三人先发制人之策。”言毕忽长叹一声道:“郝健雄弟,你我共事已久,你真知道老夫多少?” 郝健雄道:“属下不知,只知老爷子确是桂中秋,但老爷子往事真如外间传言么?” 桂中秋忽朝窗外低喝道:“谁?” 郝健雄不由自主转身望去。 桂中秋忽一掌按在郝健雄胸後,立时震断心脉,仆尸在地。 口口口 江岸一艘巨舟船中坐着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两人对酌小饮。 薛瑜道:“他们回来啦!” 舱外鱼贯探入刘俊、尤三郎、典化三人。 不言而知,刘俊系简松逸所扮,符韶、蒲敖易容扮作尤三郎、典化。 简松逸笑道:“桂中秋真个心狠手辣,连追随多年的郝健雄亦杀之灭口!” 蒲敖道:“谁叫郝健雄知他就是桂中秋,除他之外无人知其来历,只知他是赵君山员外。” 符韶道:“倘符某猜得不错,桂中秋此刻必岌岌自危,进退两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郝健雄死得不冤,反正他随来之人也一个休想活命。” 简松逸诧道:“他真个如此心狠手辣么?” 蒲敖摇首冷笑道:“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易了容,并非在天鹰帮中桂中秋形貌,如今他形迹忽被暴露,又须更换形貌,而又不愿属下知之,是以说更为凶险艰危!” 简松逸诧道:“蒲老是指桂中秋更换形貌,单独行事么?” “不错!” “如此说来,桂中秋必将掀起一场弥天浩劫。”薛瑜道:“少侠不可不釜底抽薪,以防不测。” 简松逸微笑道:“只有吴越在,绝可熄灭一场滔天血腥浩劫,而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薛瑜诧道:“少侠仍要继续扮作吴越么?” 简松逸道:“在下之意正是如此,不如此防司徒婵娟挺而走险,反而误了大事,在下这就去见司徒婵娟。” 口口口 安庆,地滨长江北岸,开府甚早,宋称准南西路,元代属於安庆路,明初改称江宁府,后复称安庆府,隶南京,清代属安徽省。 “方舆纪要”称安庆为淮腹之屏蔽,江介之要街,为兵家必争之要地,形势险要。 东门外淮城里许迎江寺内一塔高耸凌霄,浮屠九级,四面有门,每层均塑有像,原名“万佛塔”,亦名“镇风塔”,每当中秋之夜,月白风清,江中塔影无数,随波摇动,令人叹为观止,相传此为万塔来朝,故有塔王之称。 这日九层塔上南向塔门立着一个紫衣少女,虽纱巾蒙面,却掩不住绰约丰神,尤以风动罗袂,飘飘起舞,冰肌玉骨,几疑九天仙女临凡。 少女正是司徒婵娟,闷居无聊,独自登临塔上,俯视全城风物尽收眼底,极目四眺,则大江浩荡,风帆沙鸟,桅椿如云,紫色如夜,不禁胸怀舒畅。 忽闻身后送来清朗语声道:“姑娘别来无恙!” 司徒婵娟语声入耳,只觉芳心微震,回身嫣然一笑道:“简公子!” 简松逸微笑道:“姑娘为何不辞而别?” 司徒婵娟玉靥酡生,嗔道:“公子还不明白么?小妹原欲独行其是,请恕小妹愚昧!” 简松逸却不置答,目光却望向塔外远处,久久不移。 司徒婵娟诧道:“公子发现了什么?” 简松逸道:“天鹰帮杀手也来了!” 司徒婵娟怔得一怔,道:“天鹰帮杀手,他们要杀谁?” “杀姑娘、杀吴越以除後患。”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姑娘,我们下塔去,也许他们要惊扰老夫人,在下向不嗜杀,这次要大开杀戒了!” 双双下得塔去。 司徒婵娟道:“佛门善地,怎可妄增杀孽。”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有何不可。”简松逸道:“姑娘,我们切不可让匪徒先入禅寺后院惊动老夫人。” 两人一路飞掠而去,司徒婵娟暗暗惊异简松逸如何发现有匪徒骚扰的,难道他目力竟有如此锐利么? 迎江寺占地广袤,为安庆著名古刹,僧舍不下千百间,殿宇巍峨辉煌,司徒母女暂住于寺后一重清净院落,花木茂盛,月洞门高墙屏障内外,自成格局。 忽见一群绿衣匪徒,不下十数人,背刃劲装,神态膘悍,纷纷掠抵月洞门外倏地停身止步。 为首者是一勒发额耸,爆睛虬须汉子右掌一摆,向月洞门内望了望,低声道:“大概是这里了,两位令主追踪灵霄尚未赶至,我等暂布伏四外,守候两位令主到来,如有敌对者相继闻风赶到,则格杀勿论。” “何必如此麻烦,我等已先一步抵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吴越及司徒母女生擒活捉离去岂不更好!” “兄弟之见也是如此,无奈不能违杵两位令主之命!” “两位令主不是准你可当机立断,便宜行事么?必须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好吧,贤弟既如此说,不妨先带同两人摸入瞧瞧他们在内,两位令主心疑又中了他们诡计,快去吧!” 只听一株参天古柏上传来一声冷笑道:“不必多此一举。”话出人落,四外花木之后亦人影纷纷现出。 古柏上两条身影先后飘泻落地,现出天鹰帮护法陈锦洪、鲁宏达两道,星冠灰袍,面色沉凝,目中棱芒慑人。 陈锦洪目注勒发高额爆睛虬须汉子,沉声道:“施主是何来历?” 虬须汉子反唇相稽道:“两位又是何来历?” 陈锦洪沉声道:“无名小卒!你还不配问贫道两人来历,依贫道之劝,速离去为妙,不然贫道手下杀手无情。” 虬须汉子一望四外,见均是黑衣劲装,人手也不下十条人,手抱雪亮鬼头钢刀,杀气逼人,遂冷笑道:“道长可知来者不惧,惧者不来这句话吗?” 陈锦洪沉声道:“贫道偏要你惧!”大-一声“上!” 黑衣劲装汉子立时纷纷扑上,鬼头刀破空划出一道迅厉寒芒。 “杀手”并非浪得虚名,这些人都是天鹰帮中久经训练,千中选一,个个武功高强,一出手不死必伤,绝无幸免。 虬须汉子带来的绿衣人亦非庸手,纷纷迎敌。 鲁宏达却率领一双黑衣人翻-而入,潜入院落。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场面,哑声凶搏,忽见一黑衣杀手一招“电闪碧飞”,一个绿衣人拦腰被斩成两截,-声未出便横尸在地,五脏六腑随着殷红鲜血溢出腔外,惨不忍睹。 双方舍死亡拼,黑衣劲装杀手虽刀法迅厉,但虬须汉子这方却打出歹毒暗器,手法更高,漫天花雨般袭向黑衣杀手。 须臾双方均伤亡累累,伏尸如丘,血流成渠。 陈锦洪目中杀机逼闪,双掌互击之下,四外暗处又涌出一批黑衣杀手握刀扑来。 虬须汉子见状暗惊,厉喝道:“以众凌寡,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陈锦洪疾撤出肩后长剥,指向虬须汉子沉声道:“贫道与你单打独斗,三招之内必取你首级!” 口口口 且说鲁宏达带着一双黑衣杀手扑入院内,只觉寂静异常,暗道:“院外已生激斗,如有人在必出外探觑,为何一无动静,莫非中了吴越此贼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之计么?”心内暗生嘀咕。 鲁宏达深知吴越狡计若狐,武功极高,不然何以得膺首座护法,他与陈锦洪本欲暗中相护吴越,不料突奉帮主飞讯,已调遣一批杀手赶来听候两人之命,务必将吴越、桂中秋擒来,死活不论。 他这一心疑,顿生畏惧之心。 忽闻一声银铃悦耳娇笑道:“道长可是鲁宏达么?” 鲁宏达不禁一惊,只见花丛之后疾掠出一紫衣蒙面少女。 不言而知紫衣少女正是司徒婵娟。 鲁宏达定了定神,道:“不错,贫道正是鲁宏达,姑娘可是人称紫凤司徒婵娟姑娘么?贫道无意与姑娘为仇,只求放出吴越立即离去。” 司徒婵娟道:“吴越并不在此,他已去寻觅桂中秋的下落了。” “贫道不信,但贫道可以开出一项令姑娘满意的条件作为交换。” “什么条件?” “令兄司徒岳与令姐司徒锦霞现已擒囚在本帮分舵内,若姑娘应允放出吴越,贫道立即释放令兄、令姐二人。” 司徒婵娟闻言大惊失色,道:“他们两人现囚在何处?快说,否则你们三个必死无疑。” 鲁宏达见司徒婵娟仅一人现身,不由胆气立壮,呵呵一笑道:“错了,死的不是贫道而是姑娘!” 司徒婵娟忽闻简松逸传声道:“姑娘别为他危言所惑,速将一双杀手除掉,制住鲁宏达再行处置。”忽出剑如电,一式“火树银花”化作流萤万点刺向一双黑衣杀手。 出剑之快令人不及防范,一双黑衣杀手均未瞥明,只觉胸前一冷,便仰尸在地,胸口上点破一处豆大剑孔,鲜血喷起老高。 剑势竟是连绵不绝,鲁宏达见状震骇已极,长剑回环九式挥出。 那知剑势甫起,突感后胸一麻,长剑不由自主地荡了开去,为司徒婵娟剑势趁隙而入,断了双臂主筋,疾的惊叫声中仰面倒下。 鲁宏达面色惨白如纸,道:“姑娘成全贫道剑下赐死!” 司徒婵娟叱道:“姑娘不杀死你,留你蚁命,快说出家兄现在何处?” 鲁宏达瞑目闭口不答。 简松逸一闪而出,凌空虚点了鲁宏达睡穴一指,道:“他如何知晓令兄现在何处?如果天鹰帮隐秘尽为他属下得知,我等何必如此费神摸索。” 司徒婵娟凄然答道:“若为家母知悉,定伤心欲绝,家兄虽不为家母所喜,但究竟是母子连心,小妹也有同胞手足之情。” 简松逸劝慰道:“在下料测鲁宏达必是谎言,但百花-却经历了一场劫难,姑娘请暂宽心怀,也许令兄姐可因祸得福。” 司徒婵娟诧道:“公子,这话是怎么说?”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眼前在下无从解释,不过有此预感,待在下胸中疑结解开自然明白。”说时,轻声道:“姑娘,我们姑且隐身树梢,瞧瞧院外激搏情况,今天来的着实不少咧,你我也可大开眼界。” 司徒婵娟道:“小妹放心不下家母安危。” “无妨,在下方才已布下奇门禁制,尚有暗中防护之人,姑娘大可放心。” 司徒婵娟臻首徽颔,道:“公子请!” 两人先后冲霄拔起,藉浓枝密叶隐身,只见陈锦洪剑指虬须大汉扬言三招之内必取他首级。 虬须汉子大怒,扬刀一式“九宫连环”劈了出去。 陈锦洪冷笑一声,出式“天女散花”泊出万点寒芒迎出,叮叮之声大作,火星迸冒。 虬须汉子只觉对方剑沉力猛,招术玄奥,雳得虎口发麻,逼得退了开去。 陈锦洪大喝道:“这是第一招!”说时再出一剑,寒芒直刺虬须大汉咽喉刺去。 虬须汉子突身形一个疾旋,巧妙无比的脱过陈锦洪此一险招,手中钢刀更“顺水推舟”,“玉带团腰”、“秋风落叶”三式倏出寒-猛厉攻向陈锦洪而去。 可见虬须汉子也非易与之辈,刀法迅厉奇诡,绝不容陈锦洪有缓手之机。 司徒婵娟忽轻噫了声,低声道:“陈锦洪与鲁宏达俱是天鹰帮护法,依小妹看他们两人武功不相伯仲间,鲁宏达怎的轻易败在小妹手中。” 简松逸微笑道:“那是姑娘剑法已臻化境,登-造极之故!” 司徒婵娟闻言不由芳心甜甜的,嫣然一笑,佯嗔道:“公子真会说话,谬奖愧不敢当,小妹料测鲁宏达必是公子暗助,才轻而易举地为小妹所制。” 简松逸道:“在下方才布设奇门禁制,那有分身之术,何况在下与姑娘相比不啻雪泥之别。” 司徒婵娟又是嫣然一笑,虽薄纱蒙面,神态隐约可见,却是妩媚无比。 这时双方已是伤亡过半,只有寥寥十数人捉对儿,负伤浴血猛拼,唯陈锦洪与虬须汉子兔起鹘落,刀剑流飚狂闪,无分轩轾。 蓦地,杯木丛中突涌出一群身着葛衣劲装人,为数不下二三十之众,手挥兵刃,没头没脑的猛砍猛挥,天鹰帮及虬须汉子均在葛衣劲装人攻袭之下。 陈锦洪及虬须汉子大感惊愕,不得已转向迎敌。 司徒婵娟诧道:“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历?” 简松逸道:“谁管他是什么来历,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说也说不清。” 司徒婵娟几乎笑出声来,白了简松逸一眼,忽憬然悟出其中道理,娇声道:“迎江寺为安庆著名古刹,香火极盛,怎么如此冷落凄清,如此凶杀,连一个寺僧均未来窥探,定是公子预知凶邪来侵早就妥为安排。” 简松逸微笑不答。 葛衣劲装人数既众,以三敌一,出式狠辣歹毒。 一声惨叫腾起,陈锦洪一剑砍毙了一个葛衣劲装汉子,大-道:“你们是何来路?” 一个葛衣劲装老者冷笑道:“你就是天鹰帮护法陈锦洪么?” “不错,贫道正是陈锦洪。” “那么你非死不可!” 陈锦洪狂笑道:“大言不惭,贫道今日要大开杀戒了。”长剑忙飞电卷起处,又是一个葛衣劲装人拦腰分成两截。 怎奈葛衣劲装人来数众多,一个被杀,又是一个补上。 那边虬须绿衣汉子刀法猛厉凶悍,一连砍伤了四个相继扑来的四个葛衣劲装汉子。 但好汉敌不过人多,陈锦洪与虬须汉子亦肩股等处受创,汨汨流出殷红鲜血,他们带来的杀手及属下更是强弩之未,守多攻少,岌岌可危,惨-起处,又倒毙了三人。 陈锦洪暗暗焦急,忖道:“这些人是何来历?招术之奇似专为-制杀手武功!为何鲁宏达三人尚未见返转,莫非凶多吉少。”心有旁骛,剑法稍缓,为对方看出破绽,身上又添了两处刀创,不由胸中怒火沸腾,剑飚过处,只见一颗头颅离腔冲起,血喷泉涌。 隐身树上的简松逸似瞧出葛衣劲装人来历,喃喃自语:“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其人可诛,其情之悯!” 司徒婵娟闻言,如浇一头雾水,茫然不解诧道:“公子,你说什么?” 简松逸叹息一声道:“照理来说,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血腥双手,杀之无愧,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须放下屠刀,改过迁善,未始不能善终,但我们不能制止,也帮不上忙,这些人今天不死,明天也无法苟全一命!” 忽地,只见两个蒙面老叟身形逾空掠至,掌挥腿踢,攻向葛衣劲装人。 简松逸惊噫了声道:“蓬莱双魅!” 司徒婵娟诧道:“真是戈戎、戈盾一双老怪物么?” “不错!”简松逸道:“正是他们,料不到他们竟会袖中飞刃!” 司徒婵娟闻言这才瞧清葛衣劲装人当者披靡,纷纷倒毙,死者致命伤痕均为一条血槽,似为锋利双口所伤。 “这么一来稍时有得好戏瞧了!”简松逸笑道:“灵霄赶来,他那真气驭斧与蓬莱双魅袖中飞刃,孰高孰低尚不得而知了。” “公子是说那些身着葛衣劲装人是斧魔灵霄的手下?” “未必!” 倏忽之间,那些葛衣劲装人已在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人联手下诛杀殆尽。 陈锦洪与虬须葛衣汉子业已真力用竭,身形一阵摇晃,轰的倒在地下,喘息不止。 戈戎忽指向陈锦洪厉声道:“你就是天鹰帮护法陈锦洪么?” 陈锦洪瞑目不答。 戈戎阴侧侧,笑道:“你不说,老夫自有办法让你说出。”戟指飞落,点了陈锦洪三处穴道。 戈盾望着虬须汉子道:“老夫两人一步来迟,枉死多人极感不怨,你也尽了力了。”说着取出一粒丹药喂服虬须汉子口中。 移时,虬须汉子一跃而起。 戈戎道:“吴越等人就潜匿在此么?”说着手指向月洞门内。 虬须汉子答道:“属下赶至,正欲入内遇阻展开搏杀,亲眼目睹还有一位鲁宏达护法率领一双杀手掠入院落久久未出,想是吴越闻风逃去。” 戈戎望了戈盾一眼,道:“我们进去瞧瞧!” 只听一声暴雷似地大喝道:“且慢!” 寺内苍松翠柏,古干参天,蓊郁密翳,只见林木丛中纷纷掠出多人。 为首者正是斧魔灵霄。 后随者中竟有双月剑诸葛敬,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及平西王府锦衣卫副统领褚国钧等人。 他们并非同路,途中各受人挪瑜戏弄,却不期而遇。 戈戎厉声道:“灵老师为何喝阻?” 灵霄冷笑道:“二位知道么?我等均受愚弄,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其实吴越早就离此逃向贵池鲤鱼口十九舵去了。” “灵老师为何知道?” “灵某也是方才闻得属下回报方知。” 戈盾道:“灵老师说我等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他人是谁?” 灵霄沉声道:“吴越!” “那么灵老师如何不急急返踪吴越,反赶来寺内为何?” 灵霄冷冷一笑道:“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两位可知吴越身为天鹰帮首席护法,位尊权重,如何能轻言叛帮,扬言捕杀,分明是一辣毒诡计,如我等不联手同心,必被天鹰帮逐个击破,所以灵某这才赶来。” 戈戎只觉有理,点了点头,手指地面陈锦洪道:“陈锦洪身为天鹰帮护法,他必知贵池鲤鱼口十九舵在何处。”说着指点解开陈锦洪穴道。 但陈锦洪竟然一动不动。 戈戎不禁一怔。 灵霄笑笑道:“人已死了,问他也是白问。” 果然,陈锦洪已然气息冰冷,僵硬多时。 原来陈锦洪在戈戎点他穴道之前,自思既落双魅之手,活着无用,遂自行闭气自绝而死。 蓬莱双魅似脸上挂不住,但蒙住面目别人无法瞥见,戈盾忽道:“我们去院中瞧瞧又有何妨?” “亏你们还是武林顶尖的人物。”灵霄冷笑道:“不想想看整个事情就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似地,一步一步向陷阱掉下,再不悬崖勒马,你我死了也无法明白因何为死!” 双魅心神一颤,戈盾怒道:“灵老师说话请说得明白点,我俩不喜打哑谜。” 灵霄哈哈大笑道:“其他不说,眼前就是一个陷阱,想这迎江寺乃十方胜地,与省城近在咫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江湖人物在此凶搏,积尸如丘,血流成渠,难道官府真个惧怕我等,来个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么?” 忽闻随风传来宏亮语声道:“不错,这话到被你说对了!” 群邪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森森林内慢慢踱出一人,赫然正是大内侍卫管带正使萨磊。 接着又现出副使金满堂及赣抚署大内侍卫管带日月双环易焕堂。 斧魔灵霄沉声道:“原来是萨督使,敢莫是意欲将我等一网打尽么?” 萨磊嘿嘿一笑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管,萨某既非江湖中人、焉能伸手揽管,不过也不能轻易言离。” 灵霄面色勃然一变,怒道:“萨督使,你欲待如何?” 萨磊自中威棱逼射,厉声道:“本座打开窗子说亮话,奉命来此制止诸位以后不得在人烟稠密处凶杀,最好不要牵涉官府,否则江湖之大,你等恐无容身之地!” 灵霄眼皮微抬,道:“承蒙指点,不胜感激,我等可以走了么?” “慢着!” 灵霄怔得一怔,道:“萨督使还有何吩咐?” 萨磊手指满地血污狼藉尸体,道:“烦劳诸位将尸体移去埋葬,尚须献纳三千两纹银与迎江寺住持,醮坛三日超荐亡魂。” 灵霄冷笑道:“这些人并非灵某所杀。” “谁?” 灵霄手指双魅道:“萨督使何妨问问这一双武林高人?” 其实萨磊早知是蓬莱双魅,不由哈哈大笑道:“世上怎有藏头龟缩的武林高人?” 戈盾已按耐不住,怒道:“萨督使敢是恃势欺人?” “这倒不敢,”萨磊笑道:“阁下请赐知尊姓大名!” “老朽戈盾!” “原来是蓬莱二位。”萨磊淡淡一笑道:“萨某要求之事,并无半点苛求之处,应允与否悉听尊便,不过不要後悔莫及,常言道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两位武林高人,该不会不敢承认人是你们杀的?” 双魅互望了一眼,不出一声,他们一再受挫,未见胆寒心惊。 萨磊笑笑道:“两位幸好没跨入这小院一步,不然两位将丢尽颜面,可知院中何人在内么?” 戈戎道:“什么人!” “佛陀!” 群邪一听不禁心神猛震。 萨磊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忽目注褚国钧道:“褚大人,请随萨某前往抚署一行,褚大人同行均去抚署恭候大驾。” 褚国钧早在萨磊现身,就知有异,闻言面色变得惨白无神,疾步趋出,抱拳道:“国钧遵命。” 萨磊抱拳向群邪略拱道:“诸位珍重,”转身率领金满堂、易焕堂、褚国钧三人快步走向前寺而去。 斧魔灵霄道:“两位意下如何?萨督使已留了两位颜面,先行离去,有道是破财治灾,如一走了之恐我等出不了这迎江寺。”这话是向蓬莱双魅说的。 蓬莱双魅还未作答,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已自朗声道:“程某有一折衷之法,谅两位身上必不仅五千两银票,由在下去见住持,除开醮坛存护化用条数请另外雇工清理。” 原来程乃恭自褚国钧一走,顿失护符,不由惴惴不安,趁此借故离去。 双魅互望了一眼,戈戎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掷向程乃恭,道:“有劳程老师了。”手法高绝,一张银票宛如暗器,疾如脱弦之弩,只见一道白影飞向程乃恭而去。 程乃恭一把捉住,回身离地拔起掠入苍松翠柏内林间小径。 蓬莱双魅倏地身形冲霄拔起,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斧魔灵霄知双魅震於佛陀之名,更惮忌大内高手为敌,无颜再留,当下亦道:“我等速离!” 群邪立时走了一干二净,仅剩下双月剑诸葛敬,目光注视月洞门内久云,暗暗自语道:“佛陀上人真卓锡在此么?莫非萨磊危言恫吓,真实是吴越与司徒母女在内,我不见装做游客人内探觑。” 藏身树上司徒婵娟觉察诸葛敬用心,暗道:“此人心术不正,我非要出手儆戒不可。” 只见简松逸微笑摇首。 司徒婵娟暗惊简松逸竟然看穿它的心意,玉靥霞生,嫣然摇首一笑。 诸葛敬走向月洞门两步,忽又停住,陪叹一声道:“自己两位恩师被吴越暗算擒走下落不明,为人徒者该竭力找到吴越才是,灵霄既谓吴越已奔向贵池鲤鱼口十九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可无事生非。” 一念既定,竟然缓缓转过身去。 蓦见一条黄影自古插枝叶翳密丛中疾泻扑落,似向诸葛敬掠来。 诸葛敬既决定离去,不愿又生事惹非,双月剑疾撤,一招“流星赶月”挥出。 剑出人起,穿空飞掠离去。 那条黄影似为诸葛敬剑势所逼,半空中一翻滚开斜斜落地,诸葛敬已然身影杳失无踪。 只见那人约莫五旬上下,黑发乌松,鬓角浓密,面形瘦颊,双目炯炯慑人,身着一件土黄色长衫,背带一柄长剑,目注地面积尸,嘴角突泛出一丝森冷笑容…… 葛黄中年长衫人望了望地面积尸一眼,嘴角冶森笑容突然消失,目蕴杀机,忖道:“不错,他们都死了,但尚有典化、尤三郎二人所知隐秘太多,非除之才能心安!” 简松逸与司徒婵娟附耳低语道:“此人关系重大,令尊下落也许在他身上可以找出,在下意欲追踪此人?” 司徒婵娟道:“他是谁?” 简松逸摇首答道:“在下不敢太妄自武断,但意识中却认定他是极危险的人物,此人也擅于易容,姑娘请牢记他的举止神态,日后较易辨认。” 司徒婵娟闻言果然凝眸察视那葛黄长衫中年人,只见此人一会望着地面狼藉尸体,一会儿沉思,又翻检尸体致命伤痕,眼神阴晴不定。 须臾,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去势迅疾如飞,瞬眼形影已杳失不见。 司徒婵娟突发现身侧的简松逸已不见身影,暗道:“好快的身法!” 树下却立着神枪谷鸣,翘首望司徒婵娟招了招手。 司徒婵娟翩然落下,检-为礼道:“谷大侠,公子何往?” 谷鸣摇首笑道:“他行事鬼神莫测,谷某等人却是服了他,姑娘,据少侠说令尊仍然活在人世,虽处身魔窟,却稳于泰山。我等只谋定後动,以免增加令尊无谓的麻烦。” 司徒婵娟惊喜不已道:“他说的可真实吗?” 谷鸣略一沉吟,道:“虽不中亦不远矣,眼前只是猜测,至少谷某等人相信少侠判断确实,姑娘,此后步步险危,稍一不慎,易肇杀身之祸!” 司徒婵娟微微颔首,道:“谷大侠,我等尚有在此迎江寺内打住多久?” “不久。”谷鸣道:“也许明晨即须离此,哦,谷某尚忘记一事转告姑娘,百花-现已化为废圩,但令兄令姐似预知凶兆,在危机一发之前逃去,死难者俱是黑道凶邪。” “当真?”司徒婵娟惊喜不胜,道:“谷大侠不要宽慰愚母女欲心故作是言。” 谷鸣正色道:“谷某从不谎言,请千万莫为老夫人知道。”说着手指鲁宏达道:“此贼谷某还要带走,也许自他口中深知一点虚实。” 院墙之外忽翻落一条身影,现出御风乘龙符韶,忙道:“姑娘,少侠令符某来告,请姑娘芳驾前往安庆三步两桥街‘江万春’,少侠在江万春恭候请吃‘江毛饺儿’。” 谷鸣笑道:“少侠是有名的老饕,不管身在何处,只一听见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决不错过。”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容禀明家母后立即前去。”微微一福转身走去。 谷鸣立即抓起昏死在地的天鹰帮护法鲁宏达,符韶亦抓起一双杀手尸体,双双掠出墙外而去。 第二十一章 古剑沉沦怨海深 安庆滨临长江,沿江筑堤,堤高三丈左右,以护水涨不受泛滥之灾,堤内豆田万顷,小河纵横,土壤肥沃,岁岁丰收,可谓鱼米之乡。由於丰收之故,生活无虞,带来的是闲散享受,并嗜口腹之娱,因此安庆有许多道地回味无穷的小吃,真可谓百吃不厌,有口皆碑。 且说简松逸追踪桂中秋,只见桂中秋走入了三步两桥街“江万春”老店,不由自主地亦随了进去。适巧用过了饺儿的食客会账离去,空了两张座,简松逸立即坐下,招呼小二来四份饺儿。 小二愕然一怔,简松逸不待小二启齿,用眼一瞪,装作阊f子弟无赖的习气,冷笑道:“不行么?少爷还有客人,稍时就到,少爷知你这家生意鼎盛,为免客人向隅,有先来后到规矩,不过少爷今天不管这些!” 店主此时已有人暗中招呼,忙抢了过来责斥小二不懂事,向简松逸陪笑致歉。 这时,桂中秋已与人挤在一坐,看来同席人物是他们的同党,一边吃着饺儿,一面低声商谈。 桂中秋仍然蒙在鼓里,不知安庆内外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由总捕头刘陵及匡残二人指挥,早在简松逸走入“江万春”老店,刘俊即详简松逸隐暗中指点。 店外尚有七手伽蓝余凤叟,摘星手房四海,御风乘龙符韶相继进入,吃了一碗又一碗,津津有味。 符韶忽闻简松逸传声道:“符大侠,劳驾去迎江寺邀约司徒姑娘来此一-!” 符韶闻命匆匆吃完立即离去。 余凤叟一面吃一面低声向房四海道:“贤弟,你知道么?那吴越不知是否鬼迷了心窍,竟然约斗斧魔灵霄!” 听语声甚低,桂中秋却坐在不远,听得清晰无遗,不禁凝耳倾听。 只听房四海冷笑道:“别胡吹了,余兄,这风声你是如何听来的?” 余凤叟微微一笑道:“贤弟有所不知,愚兄与灵霄门下何禄仑交情莫逆,方才在江边不期相遇,愚兄邀他去酒楼小-,何禄仑坚不应允,推说片刻之前随着他们当家的在迎江寺出来,目睹一场骇人血腥的凶搏。” “小弟已在片刻之前得自风闻。” “灵霄却未参预,退出迎江寺後却遇上吴越手下递帖约定今晚在集贤关下拼斗!” “真的?” “一点不假!” “好,咱们今晚去瞧瞧如何?” 说时余房二人已用完,双双离座走出。 桂中秋亦倏地离座而起,与同席两人告辞尾随而出。 简松逸不禁微笑,知桂中秋已半信半疑,定追踪余凤叟房四海两人。 片刻,司徒婵娟率着一双女婢进入“江万春”饺儿店,三女仍面戴薄纱,肩披长剑。 简松逸立起含笑道:“姑娘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司徒婵娟知他是装着,不禁嫣然一笑坐下,这:“这家店生意蛮不错嘛!” “岂只不错而已。”简松逸如数家珍般讲述“江万春”创店以来,在安庆可说是无人不知、不特皮薄、-多、汤浓味鲜,而且饺-选的都是上腿肉,除筋极净、斩的也细、饺儿皮更擀得既薄且匀,调味尤有心得一开店不久,招牌就叫开来了,几乎是每日门庭若市,弄得不巧还要等座。 饺儿端了上来,司徒婵娟三女一经品尝,果然名不虚传,赞不绝口。 其实安庆叫做饺儿也就是馄饨,简松逸见三女吃得津津有味,笑道:“这家的粉蒸肉也好,不过还有一家在龙门口可称一绝,你我不可失之交臂!” 司徒婵娟嬉笑道:“公子今天似乎诚心请客来的?” “当然心诚。”简松逸道:“在下今天要领姑娘吃个遍。” “可惜小妹食量有限,无福消受,只怕有负公子雅意了。” 简松逸笑道:“那不行,姑娘请别扫兴!” 司徒婵娟知他是装着,低声答道:“那么小妹恭敬不如从命了。”眼帘彻抬,意欲询问简松逸追踪着于人之事如何? 简松逸以目光制止,哈哈一笑道:“我们到别家去吧!” 他们一行先去苇家巷品尝著名的汤圆,继又去龙门口抨幢阁附近的粉蒸肉,最后至关帝庙旁马顺兴清真回回馆,唤了两斤陈年高梁、一大海碗牛杂碎、三斤五香牛肉脯。 三女食量不大,均浅尝则止,却味美香腴,赞不绝声。 简松逸如此做作,意在避见江湖人物注目,认是执-子弟携美同游。 一男三女於马顺兴后厢最里一间雅室耽了将近一两个时辰,离去时却从一道暗门进入一幢古木幽森的大宅院。 司徒婵娟不禁笑道:“公子行事倒是周详得很,谋定后动,一切都经事前妥慎安排停当,小妹不胜钦佩,这家宅院是何人居住?” “吴越!” 司徒婵娟大感骇异,道:“公子不是放他走了么?风闻灵霄已追踪而去,而且黑白两道人物无不在探悉灵霄真正行踪!” 简松逸道:“在下原欲如此做,风声亦已播传开来,不过经在下深思熟虑之后,仍觉此计不妥,因吴越狡计如狐,恐吴越领我等误入歧途,不得不敢弦易辙。” “公子所见甚是,但既然深知吴越并不可靠,问计於他无异与虎谋皮。”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在下要使他面对现实、权衡利害,吴越是聪明人,不能不明白其中道理。”说着已走了一座阴沉如晦大厅,只见吴越祝赛朱九珍邓安平四人据席而坐,正在饮着闷酒。 吴越一见简松逸及司徒婵娟带着一双女婢走入,愕然而起,怒道:“姑娘为何言而无信,吴越均有弃暗投明之心,被禁在此委实生不如死!” 简松逸朗笑道:“并非姑娘言而无信,而是在下之意。” 吴越道:“是何缘故?” 厅外快步迈入一个青衣汉子,简松逸立命亮灯及添加酒菜。 一刹那间,灯火通明。 简松逸笑道:“目前四位现身实非其时,恐未出得安庆府外四位即死于非命。”遂说出当前形势。 吴越讶异不信,诧道:“吴某并未叛帮,令主为何要杀吴某等人?如桂中秋者则可消遥自在!” 简松逸道:“在下并未谎言,司徒姑娘已生擒鲁宏达,片刻之后就可送来,吴老师不妨与之质问。” 吴越不禁一怔,道:“鲁宏达擒住了么?” “不错。”司徒婵娟道:“还有一个陈锦洪与蓬莱双魅门下高手力拼,双双真力衰竭倒地,他唯恐罹遭双魅辣毒手法刑辱自绝而死!” 吴越四人面色一变,相互望了一眼。 简松逸接道:“今日在迎江寺丧命之人着实不少,先是陈锦洪鲁宏达率领贵帮杀手前来诛戮吴老师,不料为蓬莱双魅党羽狙截,双方拼搏凶杀伤亡累累,之后又是桂中秋门下高手赶至,横袭贵帮双魅双方,形成混杀场面,再又是双魅戈戎戈循兄弟来到,将桂中秋门下诛绝。” 吴越诧道:“少侠为何知道他们是桂中秋门下?” 简松逸微笑道:“吴老师,桂中秋手下一名亲信,也是贵帮中人名叫郝健雄,你认识么?” 吴越一听,双目猛张,叫道:“郝健雄!吴某知道,他久随桂中秋,怎么?他亦被少侠手擒了么?” “死了!”简松逸摇首叹息道:“是桂中秋恐他知隐秘太多,就下毒手杀人灭口,等在下发现时已奄奄一息,临终之前,告知在下不少内情。” “郝健雄说了些什么?” 简松逸长叹一声道:“看来,桂中秋心术之毒辣阴险,武功机智之高比吴老师犹有过之。” 吴越不禁面色一红。 简松逸又道:“据郝健雄告知他你结怨之际尚有一件重大隐情,但不知吴老师可否见告?” 吴越怔得一怔,不禁长叹一声道:“不敢相瞒,实因一柄不知名的古剑而起!” “古剑!”简松逸不禁愕然诧道:“想必定是一柄干将莫邪之属秘世宝刃?” “不知!”吴越摇首叹息道:“这柄古剑起自黄海海底一艘沉船旁,剑外附满贝属壳物,舟中宝物无数并有尸体多具,但成骷骨,均各身首异处……” 司徒婵娟道:“吴老师亲眼目睹么?” “没有。”吴越摇首答道:“姑娘,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为是,海盗深谙水性,但吴某与桂中秋却不甚高明,命手下为之,所述也是手下告之,然吴某却认出乃是一柄好剑,不过却未说出。” “桂中秋认出来么?为何拔出鞘来?” “就是不能拔出鞘来,敲除剑外见壳-蚀,发现剑外为一不明物质封住,桂中秋亦装作不经意模样,命随其他财物藏入库房。” 简松逸笑道:“之后吴老师将此剑盗了出来,还有其他财宝,倘日后发觉,可推称鼠窃侵入盗走。” 吴越闻言不胜骇然,说道:“公子从何而知?” 简松逸道:“倘非如此,吴老师也不致与桂中秋怨如海深了!” “不错!”吴越长叹一声道:“很快就被桂中秋发现古剑被盗,心疑吴某所为,却苦於无法出口直指吴某盗去,为此怀恨在心,处处与吴某为对并暗中侦察吴某将古剑收藏何处?” 简松逸道:“这剑仍未出鞘么?” “没有?” “现藏在何处?” 吴越慨叹一声,就在案前笔纸绘就一图,笑道:“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人,吴某既到手无用,何妨赠与公子,也许公子有缘或能解封出鞘。”说着递与简松逸,又道:“剑藏函谷!” 简松逸接过,微笑道:“也许在下到手也是一柄废-,但不论如何在下应先行致谢了。”说着面色一整,接道:“在下与司徒姑娘业已应允吴老师等四位恢复自由之身,但此非其时。”继细-为了便於行事,意欲扮作吴越不知可否。 吴越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忙道:“吴某已成众矢之的、步步均有杀身之祸,公子为何甘冒险危!” 简松逸道:“在下如此做决非为了吴老师,亦非为了在下扬名立万,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吴越等人闻言心内异常感动。 邓安平道:“邓某三人愿追随公子,识途老马不无助益,更誓死不渝,聊赎往昔罪愆!” 简松逸闻言大喜,遂商量逐步计划…… 口口口 群邪伤亡惨重,有的只觉风头不对,纷纷离去,仅有蓬莱双魅、双月剑诸葛敬,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继续追踪斧魔灵霄,形踪不如前些日子公然无忌,飘忽闪烁。 武林正派人物更是隐秘异常,不见形踪,大内高手却是例外 斧魔灵霄自卜熊自称去大方禅院后就不见影踪,反而解除甚多羁绊,侦访吴越是否如传言前往九华鹦鹉嘴应桂中秋之约。 安庆茶楼酒馆传言纷纷,有人谓曾亲眼目睹吴越在苇家巷品尝汤圆,同座的均是他手下邓安平祝赛朱九珍及不知名两人。 吴越傲然无忌的高声谈笑,自称并未叛帮,为何本门中人追杀自已其理不解,反使真正叛异的桂中秋逍遥法外。 曾亲眼目睹吴越之人绘声绘影,讲——吴越形貌穿着,言语神态无不逼真。 这日, 安庆一品香茶楼外鱼贯走人四个身着蓝布短装人,其中一人形貌装束有点惹眼,赤红枣脸,浓眉海口,绕腮猬须,腰际板带上结着一个朱红葫芦,双肩插着两柄短短月牙铲,其余三人均在四旬开外六旬以下。 这四人一坐下,即大声吆-要这要那,引得四座注目。 茶楼本是龙蛇混杂之处,喧哗腾笑,嘈杂为蝇,但谁也管不了谁。 只见四人中一瘦削老者道:“钱兄,你真在昨日亲眼目睹吴越等人於苇家巷吃汤圆谈论么?” 赤红枣脸老者虎眼一瞪,哈了一声道:“钱某从不说谎言,不说昨日之事就是今晨天色尚未大亮之际,偏又目睹吴越等於江边,树杆上尚系着一艘乌蓬小舟,吴越席地而坐,似在等人,他说人既身在江湖,那有避艰畏险的,追踪他的人必死无疑,九华鹦鹉嘴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一网成擒,忽见一人迅疾奔来。提着一只蓝布包袱,内似食物,纷纷登舟解说顺流而下。” 同座一老者哈哈大笑这:“钱兄别胡吹啦,黑白两道高手无不在探觅吴越踪迹,只以吴越行踪诡秘,无法确知,偏偏却被钱兄碰上,再说吴越武功再高也不敢公然露面。” 相互之间滋生争执。 从入座起至吃完走出仍自争执不休,不论钱姓老者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其余三人坚不听信。 四人望城外走去,沿着江边小道而行,身法甚慢犹若常人。 蓦地—— 前路立着一个身长鸢立中年灰衫人,肩披长剑,蚕眉星目,三缯短须为漆,神态飘然,却两臂环抱挡住路中。 四人仍自继续行走,钱姓老者低声道:“正主儿来啦!” “是他?” “不错,正是他!” 相距不远,忽闻中年灰衫人朗声道:“四位请停身止步,在下有话请问!” 钱姓老者一脸怒容未消,身形一顿,翻眼一瞪沉声道:“老朽与阁下素昧平生,有何事见问?” 中年灰衫人微笑道:“在下亦是从一品香茶楼而来,却比四位先来一步,老丈同行之人不信老丈真个亲眼目睹吴越,但在下却坚信不疑。” “如此说来老朽却遇上知音了!”钱姓老者转颜嘻嘻一笑,道:“不管阁下听信与否?追踪吴越恐遭杀身之祸,也许这是陷并,奉劝阁下,只当老朽之言信口开河吧!” 中年灰衫人摇首道:“事关长江镖局失镖,吴越关系重大,在下深信老丈语犹未尽,愿请见告其详!” 钱姓老者忽转面后头同行之人一眼,哈哈大笑道:“怪啦!我说真话偏无人相信,我说假话到是有人相信不假。”倏又旋面目注灰衫中年人道:“方才老朽在一品香所言阁下均听得真切无遗?” 中年灰衫人点首道:“在下一字不漏。” “既然如此,阁下何不循着江边追踪而下,发现乌蓬小舟就是。” “老丈昨日在苇家巷见得吴越烦请重-一遍,在下不信就除了老丈外并无其他人追踪而去,老丈必还有所见所阻。” “嘿!绿豆碰乌龟,对上眼啦!”钱姓老者忽伸出右掌,接道:“拿来!” 灰衫中年人愕然一呆,诧道:“拿什么?” 钱姓老者道:“老朽亲眼目睹吴越其人一点不错,还有所见所闻也丝毫不假,老朽有意放出风声原为引来蓬莱双魅或长江镖局程副总镖头等人好好赚上一笔,阁下真要有心,非这个数目莫办。”说着伸出三个指头。 灰衫中年人见状不由一愕,道:“老丈这是何意?” 钱姓老者噗嗤一笑道:“老朽姓什么,阁下便知老朽之意?” “钱?” “不错,”钱姓老者道:“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 “三十两!” “区区之数,尚不敷老朽两日杖头买醉之需!” “三百两!” 钱姓老者摇了摇首,答道:“三千两!” 灰衫中年人不禁面现怒容道:“老丈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吧!” “有道是货买识主,老朽出这个数字一点也不多。”钱姓老者嘻了一笑道:“若是卖与斧魔灵霄,决然不止此数,三万两黄金与三千两银子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灰衫中年人冷笑道:“卖与灵霄,包你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谁说的?”钱姓老者两眼一翻,厉声道:“老朽叫灵霄乖乖的拿出五千两银子,包多不少,这消息不但可使他趋吉避凶,手到擒来,而且还要赚一笔外快。”继又道:“阁下若拿不出三千两,就请晃开尊口,让开!”右掌一式“顺水推舟”推出。 灰衫中年人冷冷一笑,不但不让,右手五指迅快如电扣向来掌。 突然,灰衫中年人面色一变,五指竟然差了毫厉滑开,来掌却已逼至胸前,不由自主地闪开了一步,大喝道:“在下愿出三千两。” 钱姓老者本掠过灰衫中年人,闻言忙转身躯,伸出手掌道:“银子先付!” 灰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但在下先要知道老丈见告消息是否有价值?” 钱姓老者哈哈一笑道:“如不值得三千两银子,立刻退钱。” “好!”灰衫中年人伸手一摸怀中,只觉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徽变。 钱姓老者似已瞧出,咧嘴一笑道:“阁下未带钱,此事免谈。”回望了一眼,喝道:“咱们走!” “慢着!”灰衫中年人沉喝道:“寒舍就在省城,片刻即至,老丈四位不妨请随在下驾临寒舍如何?” 钱姓老者摇首答道:“不行,老朽与阁下素不相识,又不知来历,人心难测,阁下如有诚意,老朽四人在前途不远一座灶君庙内守候,半个时辰为限,只准阁下一人来。” “好,就此一言为定。”灰衫中年人话落人出,迅疾如电往安庆省城掠去。 钱姓老者面对三老者笑道:“如何?这笔生意看来有赚头了!” 一人冷冷一笑道:“汝虞我诈,此人又不明你的来历,更不知你给他消息听信与否?依我看来,半个时辰内必生花样?” “不错,就是要他花样百出,才可显出真正狐狸尾巴,如此则无所遁形。” “其实也不必如此煞费周章,无疑此人确是桂中秋了,我等四人未必不能生擒他!” “不行,少侠已布下罗网,使他深入伏中,少侠料桂中秋必知甚多天鹰帮隐秘,颜中铮司徒白两人下落或可自他身上找出,不然他决不会私自脱离天鹰帮,走,速去灶君庙!” 四人正是乾坤醉客夏衡、七手伽蓝余凤叟、神枪谷鸣摘星手房四海、千百佛蒲敖。 四个武林怪杰身法迅快,须臾进入灶君庙内。 甫入得庙中,忽闻神龛之后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 夏衡面色微变,喝道:“朋友,是人滚了出来,是鬼,老朽专门抓鬼为业,乃江湖上有名的鬼祖宗!” 神龛后疾闪一条灰白人影,只见是一瘦长胡瓜脸老叟,短肩深眼,绚鼻掀唇,露出两只暴牙,穿着一袭灰白长衫,肩择一柄招魂旗,长像阴森慑人。 老叟阴恻恻笑道:“你真知吴越的行踪么?”说着手指向夏衡。 庙外忽生一阵衣袂破风及落足微声,不言而知来人还不在少。 夏衡爱理不理,鼻中轻哼一声,道:“老朽知不知道於你何干?” 老叟怪笑一声道:“若是真知速实话实说,还可饶你等一命,否则莫怨老夫心辣手黑!” 夏衡向谷鸣三人一笑道:“我从来不做赔本生意,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老混蛋委实惹厌,不如打发他上路吧!免得碍事。”说着手出如电,五指抓向老叟肩头招魂旗。 谷鸣忽两手齐扬,滑步绕向怪老叟身后,身法端的奇快奥绝已极,一闪即杳。 行家伸手,便知有无,怪老叟一见神色猛变,即知遇上强敌,身形疾闪,但已无及,只觉胸后一冷,不由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仰面倒下…… 这时,乾坤醉客夏衡已将招魂旗捞在手中,忽闻庙外传来一片叱喝拼搏之声。 七手伽蓝余凤叟冷笑道:“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我等眼不见为净。” 庙外一条高大人影疾掠而入,正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程乃恭目睹神龛下那具尸体不禁一怔,诧道:“这不是北邙招魂使者么?”神色变了变,目光望了夏衡四人一眼,抱拳笑道:“原来四位都是武林高人,程某失敬!” “不敢,程副总镖头来此有何见教?莫非也是为了吴越之事而来?” “正是!” 夏衡笑道:“老朽确然目睹吴越行踪,但已放出风声,希望道上朋友循线追寻,为何程副总镖头到舍本逐末了。”说着手指地上尸体,接道:“他奉吴越之命企图杀老朽灭口,不言而知庙外尚有同来党羽,你只要先擒一个活口,不难知悉吴越去迹,老朽四人碍难相助!” 程乃恭信以为真,谢了一声疾掠出灶君庙外而去。 千面佛蒲敖道:“程乃恭真的会受愚么?倘抓到一个活口,问出不是吴越所遣,岂非弄巧成拙!” 神枪谷鸣道:“决然问不出,因为桂中秋的属下都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不信且就拭目以待。” 七手伽蓝余凤叟忽掏出一叠银票,向夏衡摇了摇道:“不知桂中秋是否发觉为我等所偷?” “当然知道,只苦於无法出口罢了!” 口口 口 风雷镇八方程乃恭只不过在庙内耽误了片刻功夫,掠出之际,发现随来之人均为对方狙杀殆尽,不禁勃然大怒,暴喝一声,扬刀猛劈而出。 就在此际,远处忽传来一声唿哨,匪徒闻声立即将身腾空掠去。 程乃恭大喝一声道:“鼠辈!你未必逃得了。”身形如风追向一人而去。 庙外忽飘然落下一条身影,正是那灰衫中年人,冷森目光望了地面尸体一眼,飘然而入。 只见夏衡谷鸣余凤叟蒲敖四人席地而座,分食一只烧鸡,以夏衡葫芦中余酒,正咀嚼津津有味。 夏衡目睹灰衫人进入,大笑立起道:“阁下真是信人,钱带来了没有?” 灰衫中年人目光忽落在招魂使者尸体上,面色虽然平静,但眼中却闪出一抹惊异之色,道:“此是何人?” 夏衡淡淡一笑道:“他也与阁下一般向老朽买消息来的,他非但拿不出钱,而且持武恫吓老朽,老朽如无微薄技艺,也不敢以包打听为业了,北邙狐鬼,作恶多端,阎罗地狱也不会多他一具鬼魂!” 灰衫中年人点点头道:“老丈好精湛的武功,一掌制命,在下不胜钦佩!” “好说。”夏衡道:“咱们谈正事要紧。” “那是当然!”灰衫中年人取出一张三千两银票,递与夏衡道:“请过目一下!” 夏衡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眼,颔首道:“通行大江南北的老字号,十足兑取,错不了,这笔生意算是做成了。但不知阁下要问的是什么?” “凡吴越种种,尽以相告。” “好!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凡老朽所知无不尽情相告,不过……”夏衡深深地注视了灰衫中年人一眼,道:“阁下是否是受人之托?抑或与吴越结有深怨大仇?……” 灰衫中年人沉声道:“此乃在下私人之事,不劳老丈动问。” “不错,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算老朽多嘴就是,吴越虽非三头六臂人物,却已名扬江湖,已成众矢之的,有人要杀他,也有人为了私欲极力保全吴越性命,因为吴越所知天鹰帮隐秘极多,利用价值愈大,绝不使别人伤害到吴越……” 灰衫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阁下如何知道,倘然如此,阁下也不会以三千两问老朽了。”夏衡瞪眼诧道:“吴越身为天鹰帮首座护法,不特武功出众,而且智计过人,与他义结同心之众不知凡几,个个身负惊人绝学,不然,桂中秋也不致以三万两黄金重酬托斧魔灵霄诛杀吴越了!” 灰衫中年人暗暗一怔,道:“老丈对桂中秋知道多少?” 夏衡沉声道:“桂中秋不在奉告之内,恕老朽碍难奉告,如今吴越形迹飘忽,倏隐倏现,志在诱使灵霄追踪,吴越在途中设下七道埋伏陷阱,灵霄追踪必遇凶险,老朽探知灵霄决非为了三万两黄金重酬,亦非受人之托忠人所事……” “那又为了什么?” “听说为了长江镖局总镖头天魁星颜中铮!” “颜中铮!”灰衫中年人面色微变道:“那与灵霄何干?” 夏衡略一沉吟道:“这也不在奉告之内,老朽也不清楚,仅知颜中铮乃冶剑名家,风闻灵霄近习成驭斧之术,尚未能臻入化境,也许灵霄找得一柄好剑,意欲更上层楼!” 此言正刺中灰衫中年人心病,心神不禁猛凛,忙道:“老朽可否见告吴越设下七这埋伏在何处?” 夏衡闻言怒道:“老朽又不是吴越身旁智囊诸葛,凡事预闻,吴越设下七道埋伏,不仅对付灵霄而已,凡是追踪他的人亦莫不布网相待,用兵之道以杀戮为能事是为下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事是为上计,到时,灵霄反戈相向也未可知!” 灰衫中年人宏声大笑道:“值得,三千两化得值得。”抱拳一拱,穿门而出- 夏衡低喝道:“快走!” 四位怪杰一闪而杳。 片刻,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去而复返,面现懊伤之色。 接着一双人影疾掠入庙,正是蓬莱双魅戈戎戈盾兄弟,仍戴着两具头罩。 接踵而入的却是双月剑诸葛敬。 相继进入的十数人,不少是江湖知名人物。 戈戎目光落在地面招魂使者尸体上惊噫出声道:“这不是北邙招魂使者官骥么?北邙亦会参与此事,老夫实未曾料到!”忽抬面望了程乃恭一眼,道:“老夫久闻程副总镖头风雷刀法威震江湖,不料内家掌力亦不同凡响,能一掌制官骥死命的武林中尚不多见,佩服!佩服!” 程乃恭摇首道:“官骥并非程某所杀。” 戈戎不禁一怔,道:“谁?” “诸位是否来此寻那钱姓老者?”程乃恭沉声道:“官骥就是钱姓老者所杀,听说官骥是受吴越驱策,意欲杀之灭口,不料反为所杀!” “谁说的。”一个森寒如冰语声从庙外送入,语声方落,一青脸老者疾飘入来,肩上也插着一柄招魂旄,风动灰白长衫发出奋寒刺骨阴气。 程乃恭认出是索总判官古辛,本与招魂使者官骥焦不离孟,形影不离,不知今日为何落单,忙道:“古老师,此乃钱姓老者亲口所说,难道不真么?” 古辛银青涔了的鬼脸变得异样难看,道:“然则程老师也亲眼得见钱姓老鬼动手杀害官骥么?” “那到不曾!” 古辛嘿嘿乾笑了两声,目中逼射寒芒,厉声道:“分明是你杀害官骥,反到诿过於钱姓老贼,何人为证?” 均皆默然。 事实上无人亲眼目睹当场情形。 古辛忽一掌拂向程乃恭,一股阴寒凛列之气袭去。 戈盾突右臂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古辛胸前抓去。 古辛到是识货,如不撤去掌势,定伤在戈盾指下,忙後飘两步,大喝道:“你是何人?胆敢伸手管古某的事!” 北邙索魂判官古辛有限无珠,竟不识蓬莱双魅。 “老夫戈盾!” 古辛一闻戈盾之名,不由神魂皆颤,忙将身躯掠向灶君庙外而去。 戈戎道:“看来北邙相助吴越是真的了。”接着又问道:“程副总镖头,吴越真正行踪探悉了么?” 程乃恭道:“吴越望九华去了,那吴越也非易与之辈,先去九华布下天罗地网,诱使桂中秋灵霄自投罗网。” “那么我们在此则甚,速赶望九华!” 须臾,群邪走了个一干二净,仅剩下双月剑诸葛敬一人,目光久久留在招魂使者官骥身上不移。暗道:“他真是钱姓老者所杀么?北邙一派穷凶极恶,如真为吴越所用,救出一双魔师,可说是难於登天了。”睹叹一声,飘然走出庙外而去。 庙外尸体狼藉,血腥刺鼻,土坪一角却站着索魂判官古辛,阴恻恻笑道:“尊驾请慢走!” 诸葛敬剑眉一皱,对古辛异常厉恶,冷笑道:“想不到北邙一脉竟是个欺善怕恶之辈,在下虽不似蓬莱双魅凶焰逼人,却未必惧怕於你!” 古辛道:“尊驾误会了,古某欲知师弟官骥究系何人所杀?北邙一派更非受吴越所驱策,尊驾如有所知,请赐告古某。” 诸葛敬摇首答道:“在下不曾亲眼目睹,恕难奉告,长江镖局程副总镖头说不承认是他所杀,无疑是钱姓老者了。”继又道:“北邙真不是被吴越所驱策么?” “不错,本门也要追擒吴越,岂可与他狼狈为奸。” 诸葛敬忽闻内家传声入耳道:“别听他的,北邙虽与吴越为敌,却受天鹰帮指使,反正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如要救出令师,绝不能放过任何有利的线索,你那一双令师现又不在吴越手中,找到他也是徒然。” 古辛见诸葛敬沉吟不语,只道诸葛敬已信了自己的话,又道:“尊驾可否赐告钱姓老贼来历,古某日後必有以相报。” 诸葛敬如今不像以往那么飞扬浮燥,刚愎自负,变得较为沉稳理智,忖道:“传声那人怎知在下一双恩师陷身天鹰帮虎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朗笑道:“贵派一向划地为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极少露面江湖,古老师自称与吴越为敌,不言而知系受人之托,此人可说动贵派相助来头定然不小,不知可否见告?” (索魂判官古辛见诸葛敬竞反问自己,不禁一怔,这:“古某奉命而为,莫知其他!” 诸葛敬道:“既然如此,吴越已向九华而去,古老师应追踪前往,为何在此逗留则甚?” “因怀疑钱姓老贼所言不实。” “在下也是不知,恕在下不便久留。”诸葛敬抱拳一拱,接道:“珍重再见!”话声方落,竟闻传声骂道:“浑小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抓住古辛不是可逼出身后主使人是谁么?枉负一双恩师教导,怎配闯荡江湖!” 古辛嘿嘿冷笑道:“尊驽如不实言相告,恐怕走不了?” 一道寒虹疾闪,兢擦一声,古辛肩头一捍招魂摇迎刃而断。 原来诸葛敬闻得传声责斥,已扬腕挥剑疾出。 古辛却未曾料到诸葛敬剑法如此迅厉辛辣,不禁大惊,忙仰身斜闪,扬掌打出一片落魂针。 诸葛敬双月剑疾卷,寒飕轮漩将碧芒落魂针悉数卷折,猛发一式“流星赶月”搏刺古辛而去。 索魂判官古辛本是北邙著名恶煞之一,死在他手中的不计其数,但做梦也未想到这后生小辈竟如此厉害,不由亡魂皆冒、掉而腾空逃去。 但怎来得及,身形甫离地两尺,只觉肩头一痛,被双月剑势砍断一臂,不禁狂叫一声,血雨洒喷中摔落在地。 诸葛敬剑光指着古辛胸口,喝道:“古辛,快说出你受何人主使?” 地面上古辛忽一动不动,闷声不答。 诸葛敬不禁一怔,凝神察视之下,只见古辛圆睁双目,惊悸之色犹在,已是气绝毙命,暗暗大骇忖道:“我这一剑仅断除他的一臂,决要不了他的性命,莫非传声人所为?”猛感猜测不对,此人指点自己要留活口,好问出主使人是谁,那有要他性命之理,迅察视古辛致死之由,发现古辛左太阳穴上有一米大小血珠,不言而知为细微锐利暗器所伤。 这时,诸葛敬反而没主意了,面现踌躇不定之色,猛一踹足,穿空如飞离去。 灰衫中年人却一闪现出,四顾一眼,掠入灶君庙内,俯身察视招魂使者官骥尸体,翻动尸身,赫然只见官骥胸後露出两个血孔,面色骇然一变,猛一蹂足疾杳…… 口口口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土,於此卧云松。 右为唐人李白望九华山赠韦仲堪诗。 九华山位於贵池“池州府”南八十里,距青阳县最近,在县西南仅四十里,南望陵阳,西朝秋浦,北接五溪大通,东衔双-龙口,旧名九子山。 唐李白曾读书於九子山,因该山名-并峙,形如盛开九朵莲花,故改名九华。 九华以李白王守仁均读书崔此,王守仁悟出致理知之理亦在九华,又是地藏道场,释迦弟子四人文殊、普贤、观音,地藏曾分在五台、峨嵋、普陀、九华四处为讲经道场,名之为四大佛山。 唐诗人刘禹锡曾谓:“大华之外无奇,荆山之外无秀”,及游九华山后深悔失言,于此可见九华风景幽美,崇山竣岭,溪涧流泉,九-最高者为“天台”,海拔一千零六十公尺,全山周二百里,奇-罗列,-得名者四千有人,岩十四、洞五、岭十一、泉十八、真得溪涧台石则不胜枚举。 桂中秋约斧魔灵霄见面的鹦鹉嘴,其实尚未在九华,只与之接壤,兀-孤削,其北斜伸一-,勾喙斜垂,得其形似故名鹦鹉嘴,每至深秋,枫红似火,远远望之,神首似之。 崖下有度生禅院,辉煌庄丽,气宇宏敞。 丛林外古木幽径中,立有一身披袈裟,白眉银须老僧,合掌巍立,僧袍飘飞,似有所待。 蓦地—— 老僧忽微微躬身高声道:“来者可是灵施主么?” 只听传来一洪亮语声道:“禅师耳目聪灵,老朽钦佩不胜。”话声中斧魔灵霄率领四个手下鱼贯闪出。 老僧合掌道:“灵施主可是去崖上鹦鹉嘴赴约么?” 灵霄目中闪出一然骇异之色道:“禅师为何知之?” “此事已盛传遐迩,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亦有耳闻。”老僧微微叹息一声道:“昨晚有一桂施主曾借宿荒寺,受桂施主之嘱在此守候施主转告鹦鹉嘴之约作罢,因吴越已至九华绝顶附近匿迹,设伏相待。” 灵霄闻言愕然道:“蒙禅师见告,不胜心感,老朽有言请问不知可否?” 老僧答道:“灵施主不必问了,老衲与桂施主从不相识,亦不知其他灵施主不妨去荒宇之门外可见告示就知。”言毕转身飘然走向度生禅院而去。 斧魔灵霄不禁呆住,迟疑须臾,喝命何禄常前往山门外一察究竟。 何禄常领命如飞而去,须臾即返,躬身禀道:“山门外确张贴告示,谓九华佛家名山,风闻江湖人物欲在九华滋事,故禁江湖人物不准妄闯大小寺院,如有故违者即格杀无论!” 灵霄闻言呆得一呆,诧道:“倘吴越潜入寺内隐匿,这如何是好?” 何禄常道:“山门外有宇僧守护告示,弟子问询於他,答称九华大小寺院均张贴告示并严禁非寺内僧侣不得有陌生人物寄迹,但只限寺院内!” “难道寺院内僧侣一无天鹰帮人物在内么?” “纵然有之亦限制行动。” “是青阳县张示立惊么?” “不是,是安抚巡抚。” 蓦闻一答沉语声传来道:“吴越确在九华,却不在寺院内,灵老当家何必苦钻牛角尖。” 灵霄闻声大喝道:“是何朋友,请即现身出见!” 古木幽森中突迈出胁树朱红葫芦装束怪异的钱姓老者,咧嘴嘻嘻直笑。 灵霄诧道:“尊驾莫非就是在安庆放出吴越谣咏的钱姓老者么?” “并非谣诼,而是事实!”钱姓老者嘻嘻笑道:“难怪灵老当家疑是捕风捉影之说未来灶君庙,不然反中了桂中秋杀人灭口毒计!” 灵霄瞪目诧道:“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就是杀你灵老当家!” “胡说!” “老朽并未胡说。”钱姓老者道:“桂中秋与灵老当家之间本极为隐秘,无端泄露,由是桂中秋怨毒入骨,非杀灵老当家无法消除他心头之恨!” 灵霄明知所言是实,佯装呵呵大笑道:“灵某不信!” “相信与否,全凭灵老当家。”钱姓老者道:“实不相瞒,老朽为了长江镖局颜中铮生死之谜而追查天鹰帮隐秘,吴越、桂中秋二人与老朽无干。”哈哈一笑,身如飞鸟刺入古木森森中不见。 斧魔灵霄久久凝立不语,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忽有所觉,面色微变,低喝道:“快走!”五条身影疾闪了闪不见。 口口口 小仙桥前不远,半霄亭外石径现出田京身影,后面紧随着吴越、邓安平、朱九珍、祝赛、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六人,身法绝快鱼贯掠入亭内。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一块山石之后冒出一阴阳老叟,肩披双-,目光阴冷慑人心魄。 邓安平呵呵一声,道:“原来是丘护法!” 吴越本是简松逸所扮,早在吴越口中得知此人名丘显达,淡淡一笑道:“原来丘护法也到了九华!” 丘显达目睹吴越面色微变,道:“吴护法可知罪么?”倨傲不以为礼。 吴越面色一寒,沉声道:“大胆,本座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桂中秋,与本座何干?” 丘显达道:“令主责怪吴护法不该隐瞒桂中秋来历,而且桂中秋与灵护法仇如海深,时至今日为本帮引来无穷祸患。” 吴越冷笑道:“胡说,凡是江湖人物都有以往的一段过去,桂中秋往昔与本门无干,本座本与人如善之旨而有所隐瞒,丘护法难道没有过去一段丑恶的经历么?” 丘显达老脸一红,讪讪赧然笑道:“属下乃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望请见谅!” 吴越淡淡一笑道:“你是奉命将吴某押往总坛是么?” “正是!” 吴越朗声大笑道:“恐怕丘护法出不了九华,如不依照本座之计行事,本门恐有累卵之危!” “谁说的!”山石后忽冒出一骨瘦如柴锦衫老叟,飘然走来,吴越一见抱拳躬身道:“总护法,长远不见,不知总护法可好?” 锦衫老叟阴阴一笑道:“老夫一向没有什么不好,有劳吴护法存问,吴护法,你胆敢违抗令主之命么?” 吴越道:“吴某忠心耿耿,并无错失,总护法,请拿出令主生死令牌,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锦衫老叟目中精芒逼射,怒喝道:“吴越,你也胆子太大了!” “好了。”吴越冷笑道:“锺离胡,吴某敬你是总护法才如此向你说话,危在顷刻,群邪即将赶至,若不依照吴某之计,你等将遭陈锦洪鲁宏达等同样命运,死无葬身之地!” 锺离胡愕然瞪目,吴越忽跨前一步,伸掌紧抵锺离胡胸前道:“请取出生死令牌,吴某乖乖地相随总护法返回总坛面见令主。” 其实,锺离胡并未见着令主,亦未交下生死令牌,仅颁下虎符一面任由调遣坛堂高手独杀为敌武林人物,并命生擒吴越桂中秋两人,如不听命格杀无论,当即冷笑道:“令主传谕命老朽押你赶返总坛,若不听命格杀无论。” 吴越摇首道:“吴某不信,你虽膺任总护法,吴某仅比你差了一级,膺任首座,依照帮规,只有生死令牌可将吴某赐死,单凭一句话有谁听信?” 锺离胡转眼怒形於色,大喝道:“令主颁我虎符一面,任由调遣,若有违命者一律诛杀,难道你胆敢违命么?” 吴越点点头道:“这话吴某相信,不妨取出,但吴某也有虎符一面,即使总护法也不能不听命。” 锺离胡不禁愕然,暗道:“怪事,他怎会有堂主虎符,这到是异常辣手。”伸手入怀一摸,只觉触指成空,虎符已不翼而飞,由不得面色大变。 吴越阴恻恻一笑道:“难怪吴某在本门中,总护法总是与吴某为对,处处格格不入,务必置吴越於死地不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令主怎会颁虎符一面给你?” 锺离胡乃狡计多端之辈,改颜笑道:“吴护法你误会了,本座那有如此用心,共事多年,亲如手足,唉,不必说了,将来见着令主时本座担当一切就是。” 前倨後恭,判若两人。 吴越微笑道:“总护法不必如此,其实吴某知道自己并无什么不对,只是少帮主迁怒未将亲事提成,但传闻有误,吴某将司徒母女散去功力制住。” 锺离胡惊道:“真的么?据闻吴护法亦已中了司徒母女穿肠之毒,所以吴护法不能不听命于司徒母女。” 吴越朗笑道:“此乃无稽之谈,总护法也相信了么?” “并非本座相信,为何吴护法不用特定传讯之法禀知令主,也不致於疑虑吴护法离心叛异。”锺离胡道:“司徒母女现在何处?” 吴越纵声大笑,继又面色一变,厉声道:“吴某已传讯三次却并无回讯,事后才知藏在桂中秋党羽中,总护法知道么?帮内高手半数均为桂中秋收买!” “真有其事?” “怎么有假。”吴越沉声道:“吴某一路饱受凶险,怎可带着司徒母女同行,本帮刻已犯了大错,为何遣人袭攻百花-,造成司徒岳兄妹敌对。” 锺离胡目泛骇惊之色,顿足长叹道:“想不到桂中秋心怀叵测,真乃始不及料,为今之计速禀明令主才是。” 吴越道:“强敌即将来袭,如不出吴某所料,头一个便是蓬莱双魅,吴某相信总护法功力旷绝,足可击退双魅,但病在内而非在外!” 锺离胡面露得色,道:“过承夸奖,愧不敢当,但本座到要试试蓬莱双魅有何惊人武功,吴护法谓病在内而非在外此话怎讲?” 吴越微微一笑道:“总护法在九华布下多处埋伏,无异天罗地网,吴某不知。但桂中秋却了如指掌,难道都是总护法亲信心腹么?” 锺离胡不禁一怔,忖道:“看吴越神情倒非危言耸听。”忙道:“吴护法有何万全之策?” 蓦地—— 山谷远处随风飘传两声刺鼻长啸。 吴越面色一变,道:“双魅已来了!”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住锺离胡腕脉,道:“我等先隐身暗处,让丘护法留此挡他们一阵!”一跃而起,望山石之后藏下。 邓安平等人亦纷纷随去。 锺离胡先是一惊,待身形落实后吴越五指一松,心中立宽,才知吴越并无恶意。 啸声未绝,蓬莱双魅带着刺耳啸叫疾逾流星地先后落在半霄亭外,其后接踵三个玄衣劲装面目阴冷的中年汉子。 双魅仍然带着两具头罩,目吐慑人寒电,衣袂迎风飘飞,凝视着端坐亭中的丘显达。 丘显达虽然武功高强,却面对着凶名久著、威震江湖的一双凶邪巨掣,心中似有点发毛。 须臾,戈盾才阴恻恻冷笑道:“你是天鹰帮中人么?” 丘显达缓缓立起,道:“敞帮徒未露面江湖,但世人以讹传讹称之为天鹰,请问阁下来意?” 戈盾道:“是天鹰帮就好,老夫也不为难你,亦无意与贵帮结怨,请从实相告司徒白现在何处?” 丘显达道:“敞帮并无司徒白其人。” “难道吴越不是贵帮首座护法?” “不错,吴越系本帮护法。” “司徒白既未在贵帮,为何吴越将司徒白妻女带走,奉命送交司徒白。” “阁下无中生有,还是阁下亲眼目睹、抑或风闻,司徒白全家居住准上百花-,啊,想必阁下两位就是蓬莱戈氏昆仲了。” “不错,老夫正是戈盾。”戈盾沉声道:“既然一问三不知,老夫追踪吴越,望交出吴越,老夫两人询话后如无其事立即就走!” 丘显达冷冷答道:“我奉命擒拿吴越桂中秋一双叛徒,迄至眼前尚未见叛徒两人影踪,纵然吴越在此,也万难从命!” 忽闻一声惨-从双魅身后腾起,只见双魅身后三人中一人倒向万丈深渊下堕去,带着裂帛惨嘶,随风远曳山谷,令人心惊瞻寒…… 戈盾不禁大喝道:“你胆敢施展鬼域暗算!” 丘显达面色现出一抹惊慌之色,闻言冷笑道:“戈二先生请勿血口喷人,不错,本门确在九华设伏,但志在叛徒吴越、桂中秋二人,其他武林人物只当游山香客视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用不着向二位手下施展暗算!” 双魅身后两人本非他们门下,见同道堕崖身死,不禁悲愤於色,同声大喝道:“诡言狡辩,还我兄弟命来!” 箭步抢身而出,各撤出肩头兵刃。 左显达哈哈大笑,迈出半霄亭外,道:“既然如此,老朽接着就是,刀枪无眼,二位若要性命留在九华,也怨不得老朽了。” 戈戎、戈盾忽闻蚁语传声道:“两位真是傻瓜,受了桂中秋之愚了,吴越早从险径绕过头天门赶望金鸡崖了,桂中秋亦追踪而去,方才那人堕崖身死系桂中秋党羽黄蜂针暗算,激使两位与天鹰帮正面为敌,但赶行程。” 双魅互望了一眼,将身腾空回掠头天门而去。 丘显达冷笑道:“两位师尊都心有畏惧走了,难道还在此等死不成!” 二人不禁恼羞成怒,其中一个厉喝道:“双魅并非我等师门长辈,仅是同路而已!” 丘显达瞧出两人色厉内荏,不禁微笑道:“蓬莱双魅凶名久著,威慑江湖,他们为了司徒白而来,两位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两位自问能为强过双魅么?” 他们三人乃五指连环三刀尹兴仁、尹兴礼、尹兴义,在天南也卓负盛名,但比起蓬莱双魅却望尘莫及,三人均是色中饿鬼,听闻紫凤司徒婵娟人间绝色,不禁垂涎勾起觊觎之念。 堕崖身死的尹兴礼,剩下两人闻言不禁心怵,互望了一眼,尹兴仁道:“我等并非与贵派为敌而来,九华真是贵派总坛么?禁止江湖人物来往?” “九华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更非本门总坛重地,焉能禁止江湖人物来往,两位既无敌意,请便吧!” 山风忽送来冷峭笑声道:“无用的东西,五指老鬼龙白被你们三人丢尽了!”语声未落,山道上突闪出四个身着白衣短装面像突着怪异老叟。 他们四人均秃额疏眉,脸色惨白,吊眼鹰鼻,目光碧绿,生似四个孪生兄弟,但唯一可分辨的就是颔下须髭有别,银白、花白、褐黄、浓黑不同。 丘显达一望而知是北邙四煞,不禁一怔,怒道:“北邙也与本门为敌么?” 尹兴仁、尹兴义两人昔年往北邙作客,故而认得四煞逢蒙,花无叶、车乘公、邴赞,忙抱拳道:“四位也来了么?” 北邙四煞仅略略颔首为礼。 逢蒙目注丘显达怪笑道:“北邙本与贵派河水不犯井水,奈势成骑虎,逼非得已,也怪不得老夫四人了!” 丘显达不解其语,诧道:“这是何故?” 逢蒙冷笑道:“请问百花-是贵派一处分坛么?” “风马牛毫不相关!” “既是无关,贵派是为何遣人盲目屠戮百花-,北邙多人在百花-作客亦遭非命,我等就冲着此事而来!” 丘显达暗暗一凛,摇首道:“在下并不知有此事,显系移祸江东之计,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有,当然有真凭实据。”石径蹬道弯处疾闪现出一男一女身影,正是百花-少庄主司徒岳及司徒锦霞。 司徒锦霞面蠓黑纱,身着黄衣劲装,蛮腰似柳,玉骨冰叽,亦是人间殊色。 丘显达自然认得司徒兄妹,但故作不识,诧道:“少侠、姑娘请告来历?有什么真凭实据?” 司徒岳冷笑道:“尊驾乃附从小辈,说出亦无用。” 丘显达突发出哈哈大笑,转身穿空斜飞而去。 司徒岳面色一变,大喝道:“鼠辈休逃?”与司徒锦霞双双腾空追去。 北邙四煞舆尹氏弟兄亦纷纷接踪司徒兄妹之后追下。 口口口 吴越一行与锺离胡在华阳洞内详-别後经过详情。 只听吴越道:“总护法,事全坏在桂中秋一人,自妙-山起,徐州威远武馆等莫不是桂中秋泄露机密造成本门重大损害!” 锺离胡神色大变道:“真的么?” 吴越道:“吴某目前说得天花乱坠,总护法不信也是枉然,俟擒住桂中秋必真象大白,方信吴某之言不假,但本帮眼前却已落在劣势,只有三成胜算!” 锺离胡神色一变,道:“这话老朽不信,设伏全是奉命布置,厉害无比,任是蓬莱双魅这般顶尖人物亦无法全身而退。” 吴越微微一笑道:“片刻之后总护法就会相信了,厉害人物并非蓬莱双魅,而是桂中秋,他只藏在暗处运用,更将总护法设下九处险伏了若指掌。” 锺离胡大惊失色道:“他如何知道老朽设下九处险伏?” “吴某已说过,桂中秋潜入本帮之内心怀不轨,恐有半数之人均为他收买。”吴越朗笑道:“好,吴某说到此处为止,稍时自然明白。” 这时,丘显达已掠入洞内,与锺离胡附耳密言。 锺离胡不禁面色一变,道:“尹氏兄弟及北邙四煞尚好打发,但司徒岳兄妹却委实棘手!” 吴越诧道:“此话怎讲?” 锺离胡长叹一声道:“令主本意将百花-化为飞灰,后闻司徒岳兄妹率领庄众得以安然逃出,不知何故,令主竟突改心意,严令拦阻司徒兄妹让他们知难而退,否则亦可生擒,不得伤害半根毫发,违者立即处死,这岂非太过棘手了么?” 吴越默然不语,心内却肯定了一宗事实。 蓦地—— 洞外传来数声尖锐哨音。 丘显达面色一变,飞掠出洞外而去。 吴越道:“总护法,既然病在内而非在外,隐秘已然外泄,可敌则敌,不敌则返。” 锺离胡冷笑道:“老朽偏要让他们尝尝厉害!”言罢一闪出洞。 丘显达出得洞外,发觉奇门禁制已破多处,不由暗感大骇。 原来洞外乃一片敌许乱石林,横牙竖愕,丛生荆棘,凭险而守,诱使来敌入伏,定可一网打尽,此刻却多处静悄悄地不见任何异徵,显然伏守暗椿已然逃离。 丘显达暗道:“莫非吴越之言然毫不假,不少人已为桂中秋收买逃离!” 如此一来,奇门禁制已无法发挥原有的威力,致北邙四煞等人可长驱直入,即使遇顽抗者也轻易地被打发殆尽。 突然石后闪出尹兴仁、尹兴义兄弟,横阻在丘显达身前。 尹兴义冷笑道:“尊驾不如束手就缚以免一死。” 丘显达双-一扬,闷声不言,寒芒两道疾弧望尹氏兄弟头间勾去。 尹氏兄弟大-一声,双刀挥攻如风。 却不知丘显达身为护法,一身武功并非等闲,出招奇快凌厉,尹氏弟兄刀势才出得半途,丘显达双-在两人颈项间。 只听丘显达一声长笑起处,尹氏兄弟两人首级已离腔飞起,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但闻一声冷笑道:“好歹毒的-法!” 石林之后疾闪出两条身影,正是百花-司徒岳、司徒锦霞兄妹。 司徒岳长剑一指,厉喝道:“丘显达,速将吴越现在何处说出,可免你一死!” 丘显达道:“未必!”继而一摇,诧道:“你何从知老朽之名?” “自有人告知在下。”司徒岳话出剑出,剑花朵朵涌袭丘显达胸后多处要害重穴。 丘显达也不打话,双-震起凌空光网迎攻而去。 司徒锦霞横剑守护司徒岳之后。 乱石间不时传来惨叫之声,北邙四煞在大肆杀戮。 北邙四煞武功虽高,但天鹰帮布伏的杀手亦非易与之辈,若凭真实武功打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四煞却以北邙独门歹毒暗器相继打出,无异如虎添翼,当者披靡。 突闻一声大喝道:“让开!” 天鹰帮杀手闻声疾撤,一条身影迅疾无匹的阻在北邙四煞身前,正是天鹰帮总护法锺离胡。 锺离胡横剑凝立,阴恻恻道:“你们四煞在北邙不过是二、三流脚色,也敢向本帮撒野,死!” 一声死字出口,剑光托着一朵碗大寒星迳向银须一煞刺去。 剑式看来平淡无奇,却似缓实速,竟无法让了开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腾起,银须恶煞咽喉被洞穿一个拳大血孔,仰尸倒下。 其余三煞大惊失色,喝声甫出口外,锺离胡已三式疾出,绝不容三煞有缓手之机。 一刹那间,剑飚急漩中又是两煞毙命,只剩下黑须恶煞被断去两条手臂。 锺离胡指出如风,点了数处穴道,喝道:“北邙受何人耸涌舆本帮为敌?” 黑须恶煞怨毒在胸,答声凄厉:“桂中秋!” 锺离胡心头一震,喝道:“你们北邙还有何人前来?” “除阎君外,几乎倾巢而出……” 锺离胡还要问,只见那黑须恶煞仰面轰然倒地,已然气绝毙命,心感一怔。 忽见迎面一团黑雾卷着一条身影扑来,道:“锺离胡,你非死不可!” 语声其寒如冰,令人头皮欲炸,神魂欲飞。 锺离胡面色一变,一剑挥出,大喝道:“何物鬼魅胆敢……” 喝声未了,只觉袭体阴风内扶着一蓬砂粒暗器被打中多处,突感均麻,真气立泄,不由狂叫一声仰面扑跌倒下。 那身影怪笑一声,五指疾伸,如-鬼爪抓望锺离胡胸前。 突闻一声兢擦脆响,那只鬼爪忽齐腕断折,吱的一声狂叫起处,一条身影如风而至,双掌平按鬼魅胸前,立时心脉震断,眼耳口鼻内黑血齐涌毙命。 锺离胡虽然伤重例下,却神智仍轻,只道必丧命无疑,那知救星天降,并未瞧清来人是何形像,已被那人一把扶起救回洞内,才知是吴越。 只听吴越向邓安平等人长叹一声道:“不料天罗洞主卜熊竟与北邙鬼邪沆瀣一气,总护法所受的却是阴磷断魂砂及白骨针!” 邓安平道:“有救么?” 吴越道:“有救!却治疗费时,但侵袭之人却接踵而来,总护法又延误不得?” 邓安平道:“属下等愿出外抵挡一阵,采拖延之策,不与正面硬接。” 吴越道:“如此甚好,你等千万不可让他们认出。” 邓安平道:“属下遵命!” 正要外出之际,忽见一天鹰帮弟子神色匆惶奔入,见总护法情状不禁呆住。 吴越喝道:“有什么话从速禀明!” 那人躬身道:“禀护法,所设伏桩有五处被挑破,伤亡惨重,岌岌可危!” “速传命下去,可敌则敌,不敌则退,但不可撤向此处!” 那弟子奉命疾掠而出。 邓安平五人率着三天鹰帮弟子亦掠出洞外。 锺离胡寒热大作,弹身颤震,神智却未昏迷,颤声道:“吴贤弟,我等均误会你了。” 吴越道:“总护法,此刻甚么也别说,吴某救治要紧!”忽手起一指,锺离胡亦即应指昏噎过去。 口口口 锺离胡睁目醒来,只觉置身在一间净室中。 吴越等人则团坐一张桌上窃窃私语。 锺离胡已然痊愈,虽真元微有阻滞但却无碍,一跃起身离榻,笑道:“吴贤弟救治之德,不胜感铭,此是何处?” 吴越道:“这是清风道院!” 锺离胡诧道:“九华大小寺院均被官府立禁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吴越微笑道:“眼前不谈这些,本门设伏均为吴某越俎代庖改移他处,如此才不为侵袭武林人物所破,桂中秋亦-筹莫展。”说完哈哈一笑。 锺离胡道:“我等总不能匿藏一辈子!” “那是当然了。”吴越道:“此刻吴某正在商计如何诱使桂中秋投入网罗,但桂中秋狡滑如狐,法身千百,即使面对面也难以辨识,总护法,你和吴某不同,吴某已是众矢之的,偕随同行只有添增凶危,不如先撤回总坛吧!” 锺离胡摇首道:“这如何成?” 吴越道:“总护法无须忧虑,吴某自知不敌桂中秋,但桂中秋要制吴某於死也未必容易,此乃斗智之局,胜败之分端在谁棋高一着?” 锺离胡道:“本座愿听吴贤弟计情安出?” 吴越低声如何使计诱使桂中秋自投罗网。 锺离胡赞不绝口道:“委实乃绝妙好计!” 吴越忽长叹一声。 锺离胡正欲诧问有何忧虑?忽见一名杀手掠入禀知丘显达等人为司徒兄妹所杀,不禁勃然怒道:“这一双男女鼠辈委实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必杀你们方消心头之恨?” “恐怕总护法杀他们不得。”吴越淡淡一笑道:“吴某奉命出山之前,令主密书严嘱不得伤害他们司徒家人,难道总护法无所悉么?” “这点本座早知。”锺离胡目露惑容道:“但为何事后又遣杀手袭攻百花-,岂非前后矛盾?” “这恐须令主自己解释了!”吴越言毕后又长叹一声。 锺离胡道:“莫非吴贤弟方才长叹就是为了司徒兄妹之故?” 吴越答道:“吴某长虑并非他们,而是恐有人从中作梗,致功败垂成!” “是否为了蓬莱双魅?” “不是他们!” “是否是大内高手或武林正派高人?” 吴越摇首答道:“事无佐证,大内及正派高手正好让我等两败俱伤,何必插手干预。” 锺离胡瞪目问道:“那是谁?” 吴越缓缓有力地吐出七个字:“九尾蝎子姜翰林!” “姜翰林!”锺离胡神色大变,道:“这老鬼竟仍活在人世!迩来盛传姜老鬼再现江湖莫非是真的了!” “一点不假。”吴越答道:“绝非空穴来风,吴某几乎丧命在他那无影蝎尾针下!不过……” “不过什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吴越叹息一声道:“总护法,事在人为,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总护法且先行,吴某等随后赶来。” 锺离胡颔首道:“吴贤弟珍重,本座只有先行一步了。”抱拳略拱率领党羽掠出静室外而去。 吴越低声道:“他乃是老狐狸,必留下两人在暗处监视我等行动。”随命邓安平、祝赛二人出外察视。 无影刀薛瑜道:“时机已戍熟,找出天鹰帮总舵就应在锺离胡的身上。” 简松逸点点首道:“薛老,他乃总护法,身份崇高,对总舵尚且不明,可见鬼影子阎白枫必有极大困难,而且朝令夕改,内情也必不简单。” 符韶道:“少侠不妨说出阎白枫有何困难?” 简松逸略一沉吟道:“此乃推测而已,未必准确,在下料测当年阎白枫为了觊觎那册武功秘笈,不惜暗害司徒白有所挟持,那知司徒白竟洞悉其奸,是以两人相互之间有种极微妙关系在内,谁也杀不了谁?也谁也离不开谁?” 田京诧道:“如此说来,天鹰帮岂不是有两位令主!” “不错!”简松逸道:“所以百花-一直在暗中保护之下,乃司徒白之力,依照阎白枫之意非斩草除根不可!” 朱九真道:“那么长江镖局之事又作何解释?” 简松逸稍一思忖道:“事虽因安详之死而起,阎白枫不知受清廷何人指使,图使激起江湖凶杀,消灭先明志士势力,但阎白枫另外尚藏有私心。” 薛瑜笑道:“象牙球上真如传言写有武功秘笈?” “不错!”简松逸道:“但薛老仅猜对了一半。” “另一半咧?” “因吴越那柄-剑而起!”简松逸道:“天魁星颜中铮乃冶剑名家!” “这么说来,颜中铮仍藏身他处不出来了!” “不错!” 薛瑜略一沉吟道:“看来,阎白枫定早知吴越-剑藏处了!” 简松逸道:“他知道何用?取在手中无异废物一般,反而打草惊蛇,弄巧成拙。”言毕叹息一声道:“猜测徒劳,咱们走吧!” 口口口 洞外石林中陈尸斑斑,血污狼藉,惨不忍睹。 尤其是丘显达死状厥惨,分尸数截,不言而知是司徒兄妹合力诛杀。 当时司徒岳、司徒锦霞诛杀丘显达后,双双即欲扑向洞口而去,突见云迷雾镜,顿失洞址踪影,此正吴越救回锺离胡之后一刹那。 司徒岳不禁一怔,诧道:“霞妹,此处并无洞口,显系天鹰帮在此乱石林中布伏一道狙杀埋伏!” 司徒锦霞道:“大哥说得不错,那有吴越在此等候之理,你瞧,这不是北邙鬼邪尸体在,死在片刻之前,谅天鹰帮匪徒已撤走!” 忽闻一个阴冷笑声传来道:“你们两个就是司徒白的一双子女么?” 司徒岳不由心头微惊,别面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双头载罩巾的怪人,不禁又是心神猛凛,道:“二位就是蓬莱戈大、戈二先生么?” 戈戎大笑道:“不错,正是老夫两人。” 蓦地—— 一声狂笑传自远处石笋之后,道:“好不识羞耻,你两个老怪物破了两处伏桩,没找到吴越,竟反过头来寻他们一对兄妹晦气,你们也不想想看,他们所为何来?” 蓬莱双魅不禁老脸一热,戈戎厉声道:“老夫不过想问问他们可知其父生死下落,并无他意,尊驾请示来历,何不现身出见?” “问什么?其父仍生死不明,而且其母妹亦为吴越所制,比你们两个老怪物知道的还少,我来告知两位,吴越现在十王殿后,百丈天抒近处,再过两个时辰即离此他往,要见我老人家,你们不会自己寻来么?谅这反太乙奇门禁制尚难不到你们咧!” 蓬莱双魅互望了一眼,倏地凌空拔起,望语声传来方向落去。 司徒岳低声道:“霞妹,你我即赶向十王殿后。”联袂疾闪,身影远杳。 双魅先后落实,只觉置身在云雾弥漫中。 戈戎道:“尊驾可以现身了!” 石后忽传来冷峭笑声道:“你们一定要见我老人家是何意?” 只见一个白眉白须白袍老叟在云雾中隐约现出。 双魅不觉一怔,武林知名人物似无此人形像。 戈戎道:“尊驾请将来历姓名赐告!” 老叟冷冷一笑道:“山野之人名姓已不复记忆,奉劝二位,切莫多树敌结怨,慎防身败名裂。”身影倏又隐去。 戈盾望了戈戎一眼,道:“老大,为何此次再出江湖情势大不相同?” “如何不同?” “往昔只要听见你我二人名号,立即望风而逃,如今大不相同。” 戈戎哈哈大笑道:“什么大不相同,待老夫大开杀戒便不一样了。”忽大-一声道:“走!” 去势如风,转瞬,双魅身影如豆,远去无踪。 在双魅原立处忽现出斧魔灵霄,巍然铁塔,生似巨灵,神威凛凛,卓然屹立,若有所思。 身后纷纷现出何禄常五名属下,神色显得焦急不安。 须臾,何禄常似忍不住唤道:“灵老当家!” 灵霄缓缓转过面来道:“何事?” 何禄常禀道:“属下方才遇见一灰衫中年人,自称曾遇上桂中秋……” 灵霄面色一变,厉声道:“他说了什么?” 何禄常嗫嚅答道:“此人并不认识桂中秋,但桂中秋却找上了他,桂中秋托他转告,若当家的无把握生擒吴越,不如即时退出,置身事外,桂中秋还说老当家的本是浪得虚名之辈!” 灵霄双目宛如烧火,厉声道:“这真是桂中秋所说的?” “一点不假!”左侧不远山石之后忽飘然走出一灰衫背剑中年人,面色冷漠如冰。 何禄常忙道:“老当家,正是这位托属下转告。” 灰衫中年人冷冷一笑道:“在下本不愿现身,却知灵老师不信贵属之言,所以现身一见!” 灵霄答道:“老朽还是不信,因他与老朽约定之事绝无更改。” 灰衫中年人冷冷笑道:“桂中秋说昔在文星阁上之话就此作罢,阁下不信,在下也不愿多言。”说罢转身走去。 灵霄不禁一怔,忙道:“尊驾且请留步!” 灰衫中年人止步旋身道:“阁下还有话说?” 灵霄道:“尊驾如再遇上桂中秋,请转告於他,不论约定作罢与否,老朽仍须生擒吴越。” 灰衫中年人忽转颜微笑道:“那是他你之事,与在下无干,再说在下谅无法再与桂中秋晤面了。”言毕-闪而杳。 何禄常道:“老当家的,既然约定作罢,何必淌此浑水!” 灵霄冷笑道:“你知道什么?” 忽闻一声怪笑道:“卜某知道!” 人影一闪现出天罗洞主卜熊。 灵霄不禁面现喜容道:“卜洞主,你去大方禅院后就杳无音讯,往何处去了?” 卜熊大笑道:“多日来卜某得知甚多隐秘,故而转知灵兄必欲生擒吴越为了何故。” 口口口 九华。 翠微环列,仙露栖迹,鹤松翠尽,楼台飞空,怎容得魑魅魍魉猖獗沾污,所幸仅是幌子而已,指顾问凶邪已丧亡殆半,座有数处疑兵,凶邪难免首鼠两端,顾此失彼。 吴越一行已远离九华三十里外五行岭上。 也有不少凶邪辗转得自传闻,行藏鬼祟地赶向五行岭途中。 桂中秋飘飘然在田滕小道上行走,远处现出两条背影,不禁一怔道:“这两人不是尤三郎典化么?”心念一动,身法加快,不到片刻,已自赶在尤三郎典化两人身后五、六丈开外,朗声道:“两位请暂留步!” 尤三郎典化两人闻声一愕,止步转面,只见是一面目陌生灰衫背剑中年人,忙蓄势凝式目光沉注在桂中秋面上,不则一甚。 桂中秋察觉两人架式玄诡奥妙,不由自主地面色微变,暗道:“他们两人一身武学自己了若指掌,不知还有深藏不露的绝学。”脑中思念电转,微笑道:“两位可是殷家-赵员外府中护院尤三郎典化么?” 尤三郎眼珠一转,道:“尊驾何从知道在下两人来历?” 桂中秋微微一笑道:“兄弟与赵员外是莫逆之交,三年前曾在赵员外府上盘桓一晚,那晚宾客如云,也许两位不复记忆兄弟,但兄弟有过目不忘之能……。”说着语声略顿,又道:“兄弟袁绶,昨日还在青阳县城与赵员外不期而遇,他言说受无妄之灾,几乎家破人亡,因此对桂中秋衔恨入骨,两位是否寻觅主人下落?” 尤三郎抱拳一揖道:“原来是袁老师,在下等正是家主人府中充当护院武师,但现在不是了。” 桂中秋目露惊诧之色道:“这却是为何?” 尤三郎道:“赵员外心疑在下两人泄露隐秘,竟派人袭杀在下两人欲杀之灭口,如非遇救岂非含-九泉,因此恩断义绝。” 桂中秋闻言不禁暗暗心惊,陡萌杀机,仍自和颜笑道:“此谅一段误会,假以时日必可冰释,两位意欲何往!” 尤三郎笑道:“但愿是误会心疑,在下虽恩断义绝,但不致反颜成仇,现欲赶往五行落月山庄!” “去不得!” “为何不能去?” 桂中秋道:「不是兄弟轻视两位,此去必死无疑,吴越已布网相待,如蓬莱双魅名震宇内凶邪,尚不敢轻身涉险,两位如何去得!” 尤三郎笑笑道:“在下两人并非寻仇对敌,而是欲有所图。” 桂中秋委实不解尤三郎话中何意,诧道:“两位图谋什么?” “偷剑!” 桂中秋不由脸色一变,倏又哈哈笑道:“偷什么剑?剑是随身不离,练武人家不啻第二性命,兄弟从未曾听过落月山庄有什么人拥有锋芒犀利宝剑。” 典化瞪了尤三郎一眼,道:“交浅不能言深,何用唠叨,走吧!” 两人迅疾轻身疾掠而去。 尤三郎两人奔行途中,只见去路上一条身影飞落,正是那灰衫中年人桂中秋,不禁面色一变,喝道:“尊驾这是何意?” 桂中秋道:“兄弟不才,嗜剑若狂,还求两位从实相告盗什么剑?此剑何人所有?” 尤三郎怒道:“在下若不相告又侍如何?” 桂中秋斩钉截铁说出一个字:“死!” 尤三郎哈哈大笑道:“就凭尊驾尚要不了在下两人性命!” 桂中秋沉声道:“那么就请两位试试看。”说时右臂向肩头一挽,剑出如电,砍向尤三郎左肩。 出式之快,疾如流星,无与伦比。 尤三郎惊觉无法避让开去,不禁脸色惨变,暗道:“我命休矣!” 剑芒堪堪触及尤三郎肩头,只听当的一声金铁碰击响处,桂中秋手中长剑为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块飞物撞了开去,火星迸冒。 桂中秋猛感虎口发麻,几乎把持不住,由不得面色大变,只见一披发凤眼短装老者,眯眼嘻嘻飞步抢上抢拾一个白晃晃之物。 原来那撞开桂中秋手中长剑之物是一锭白花花银锭。 那披发老者端详掌中银两一眼,嘻嘻笑道:“老朽只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好险,足足十两纹银,够我老人家十天半月杖头沽酒之需咧。”说时急急塞入怀内。 桂中秋目中暴射杀机,喝道:“谁叫你多管闲事!” “高兴。”披发老者呵呵大笑道:“就如你一般与人家无怨无仇,无端出剑伤人,我老人家实在瞧不顺眼不禁伸手。” 桂中秋阴恻恻笑道:“你可知多管闲事的后果么?” “什么後果。”披发老者道:“我老人家出道以来,还无人胆敢出此狂言,你比蓬莱双魅如何?” 桂中秋怒道:“我要刺瞎你的双眼!” “你也配!” 桂中秋平日心机深沉,喜怒不形於颜色,今日不知是何缘故有点心浮气燥,又见尤三郎、典化二人已远去无踪,不禁怒不可遏,扬腕正待出剑之际,复又转念,冷冷笑道:“你走吧!下次让我遇上,就莫怨我辣手无情了!” 披发老者双眼微翻道:“老朽绝不承情,他们与我老人家非孰非故,陌不相让,只是不愿见你无故出手伤人才加阻拦,如你是个凶恶之徒,我老人家也是一样辣手无情。” 桂中秋道:“你知否殷家汇有一鬼宅?” “听说过!” “宅主人就是桂中秋!他们两人更是桂中秋手下助纣为虐凶徒尤三郎、典化两人。” 披发老者厉声道:“你为何不早说?他们狗咬狗又与你我何干?” 桂中秋强忍着一腔怒气,道:“在下要杀他们,又与尊驾何干?” 披发老者冷笑道:“因为你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与桂中秋本是一丘之貉,你凭什么可杀他们!”话音未落,陡地腾身拔起,凌空身躯疾转,张臂穿空如电,眨眼已落在十数丈外,几个起落身影如豆渐杳。 桂中秋不禁呆住,暗道:“这披发老鬼是何来历,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看来自已更得谨慎行事,不可横生枝节。”但一想到尤三郎、典化两人未除,恐为自己带来莫大困扰及祸患,暗暗焦急不已。 正焦燥不安之时,突发现来路上现出一双飞快的人影,疾将身形隐去。 田亩近处土阜上数千株老桑,注干繁枝密叶,遮荫菸日,盛长烈阳,正是歇荫乘凉的好所在,清风阵阵,舒畅-然。 桂中秋藏身在密叶繁枝内,凝视来人,只见是司徒岳、司徒锦霞一双兄妹。 司徒锦霞娇声道:“大哥,一阵急奔似感劳累,这片桑林凉快,歇歇腿吧!” 司徒岳颔首道:“也好!” 兄妹二人走入桑林,择一树干下席地而坐。 司徒岳四顾了一眼,道:“霞妹,愚兄的心情舒坦甚多,感觉如释重负。” 司徒锦霞笑道:“小妹也有这种感觉,娘和娟妹既脱离吴越魔掌,你我便可放手施为,将天鹰帮匪徒斩尽杀绝,方消火焚百花-之恨!” “不!”司徒岳摇首道:“如非娟妹智计过人,吴越又自知处身之危,岂能如此轻易平安无事,这也算是有条件的交换。” 司徒锦霞道:“方才那神秘老人交与大哥两封娘及娟妹亲笔手函外,还与大哥耳语甚久,究竟说了些什么?可否让小妹听听,好不好嘛!” 司徒岳略一沉吟,道:“好吧,他说爹仍然活着,但备受苦楚,然天鹰帮令主也不好受,爹死他也活不了!” 司徒锦霞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应救爹出险!” “那是自然,但谈何容易,迄至眼前尚不知其总坛究在何处,即使总护法锺离胡也不知。” “竟有如此神秘,那应如何着手?” “抽丝剥茧!开堰放水。” 司徒锦霞叹道:“大哥,别打哑谜了,小妹急於知道!” “你知道交换条件是什么?” “小妹如何知悉?” “吴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为了什么?” 司徒锦霞矫叹道:“大哥问小妹,小妹又问谁?” 司徒岳道:“天鹰帮并非天鹰帮,此乃江湖道上新近为它取名,事实上是一极其秘密组织,姑且就谓之天鹰帮吧,总护法锺离胡虽为老狐狸,但比起吴越、桂中秋两人则较为逊色,因这两人深沉不露,狡智尤之,武功造诣吴越则又此桂中秋更高出一筹……” 藏身密叶丛中之桂中秋听得暗暗心惊,忖道:“那神秘老人是谁?知道自己和吴越隐秘似洞悉无遗。” “吴越与桂中秋两人均非屈居人下之辈,满怀雄心壮志,久欲一展长才,扬眉吐气,桂中秋更受谗久居一名舵主,怀怨之深,无与比拟,是以两人在深思熟虑之下,帮内隐秘为他探知甚多,总坛所在可能有三处……” 司徒锦霞诧道:“既然总坛极为隐秘,他们是如何探悉的?为何说可能是三处不是一处?” “不是他们,而是吴越探出。”司徒岳道:“一次吴越偶经一处绝顶之上发现崖穴内端坐一发须浓密披拂面目老人,这老人催促其急速离去,否则将罹杀身之祸,神态惶急,若要再见,一月后可在此处深夜子时二刻见面,吴越信了,急急离洞,却隐匿近侧,果然发现了一事。” “什么事?” “片刻之后发现一蒙面老叟入洞相偕洞中老叟离去,奇怪的是那洞中老叟也蒙住面目,服饰一般无二,身法迅快如飞,吴越大感困惑,却守密不宣。” “一月后吴越再去了么?” “当然去了。”司徒岳道:“吴越如期而往,果然老叟在内,老叟即言暂别问其来历,欲先试试吴越武功深浅,两人相对而坐印证高下,自然吴越不敌但老叟却夸赞堪高造就,谓有事相托须在三月后再行晤面,驱吴越速离。” “那老叟是何来历?三月后吴越去了没有?相求何事?” “去了。”司徒岳道:“霞妹,那洞中老叟正是爹,另一老叟则是阎白枫,爹所托吴越的事就是为了长白绝顶到手那册秘笈所载武功无法参悟,希望吴越诡计让娟妹到来,要知娟妹聪慧过人,或能悟解奥秘!” 司徒锦霞恍然大悟道:“原来吴越献计让娟妹下嫁与阎白枫孽子!” “但吴越本意不使爹与娟妹见面,意欲骗取秘笈到手。”司徒岳笑道:“那知娟妹竟洞悉其奸,吴越懊悔不已!” “为什么?” “秘笈已付之一炬,爹已熟记於胸,不见娟妹之面绝不提及片言只字。” “那吴越为何向阎白枫吐露?” “准死无疑!” “原来如此。”司徒锦霞道:“小妹还是不懂吴越为何重入虎穴,他难道不知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么?” 司徒岳哈哈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吴越已放出风声,当年在黄海取得一柄古剑,无法启鞘,埋置在其所居之处不远,就是为了这柄古剑与桂中秋结怨甚深,是以他取回这古剑。” 司徒锦霞摇首道:“这小妹就不懂了,天下那有如此愚蠢之人,叫小妹悄悄地返回原处取出此剑不就得了么?” 司徒岳笑道:“难怪你不懂,吴越为何却夺长江镖局暗镖,即因颜中铮系冶剑名家,当初托镖主人又为何指定须长江镖局保镖,其中道理更是显然,那托镖主人月前在京无疾而终,若非吴越说出真象,如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 “颜中铮仍生死不明,不知下落。”司徒锦霞目露惑容道:“此计恐弄巧成拙。” 司徒岳摇首道:“此事看来简单,其实内情之复杂亦不如你我之想像,如不出为兄所料,颜中铮定落在吴越手中秘密毁剑,约定之期已至,吴越不能不去取剑,得手之时也就是阎白枫,桂中秋授首之期。” “大哥怎有此想法?” “因那神秘老人语里句间隐有所指,故为兄敢作此推测,猜测之言,不足凭信,我等必须赶往落月山庄,暗中观察吴越真正意向,娘严嘱暗中保护吴越不使受到伤害,如此才可救爹出险。” 司徒岳言毕微微一笑,长身立起,道:“霞妹,可以启程了。” 司徒锦霞缓缓立起,两人联袂而去。 桂中秋正要跃下赶去,欲制司徒兄妹逼问真情,身形一动突又止住,皱眉暗道:“他怎么又来了?” 原来披发老者不知在何处走了出来,竟然立在司徒兄妹原坐处凝视着远失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怪事,这两个娃儿比我老人家所知道的更多,真实性也然不假,但不知他们所说的神秘老人又是谁咧!”说着缓缓坐了下去。 桂中秋心内大感焦急,暗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披发老者杀之免得碍事。 那知披发老者非但没有去意,却从怀内取出一只陶瓶启塞饮了一口酒后,又自言自语道:“看来吴越与桂中秋两人怨如山积,恨若海深,他们中谁稍一不慎,必肇致杀身之祸!” 忽见一披发肤色黧色的小童从远处奔来,不迭唤道:“师父、师父,害得徒儿找得您老人家好苦!” 小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双眼又圆又大,透着一股刁钻精灵机智模样,穿着打扮竟与乃师无二,背佩一支精钢打铸的点穴镢,手中捧着一大包食物。 老者翻眼一瞪,冷笑道:“小三儿,谁叫你一跑就这么久,我老人家还以为你是见异思迁,背师重投咧!” “小三儿怎敢。”披发小童伸了伸舌,打开纸包,现出腌鸡腊鸭卤肉等尚有十数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笑道:“您老人家将就吃吧,徒儿却打听得一些事,故而来慢了!” 披发老者伸手抓起一个包子塞入口中咀嚼两下吞入腹中,赞道:“好鲜,味道不错。”继又道:“你打听到什么事?” 小三儿一边吃一边说,比司徒兄妹方才所谈的更要详尽,并且将吴越与桂中秋如何结怨细枝未节绘声绘影-出,及武林群雄动态情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披发老者鼻中冷哼一声道:“这些我老人家都知道了,还要你来丑表功!” 小三儿眼珠一转,道:“师父,还有一件新鲜事您老人家压根儿都没听说过,不知要听不要听?” 披发老者道:“你到说说看。” 小三儿吞食了两个包子后,道:“师父,你知否殷家汇鬼宅主人是谁么?” “这还要你问,自然是桂中秋?” “嗯。”小三儿点点头道:“真是桂中秋无疑,你知桂中秋有偌大的财富么?” “这关我老人家什么事?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关系大着咧!”小三儿眼睛一转,道:“桂中秋与吴越两人,注定了桂中秋必败无疑,吴越早将桂中秋各地产业财富洞查得清清楚楚,买动官府循线追抄,本来桂中秋富可敌国,如今是一贫如洗!历历如数家珍般数说查抄多处地点。”接道:“最可怜的桂中秋秘巢在洛阳南六十里清碧园内妻妾子女均被吴越遣人掳禁另处,最美丽的妾侍柳鸾儿亦遭淫辱!” 桂中秋听得心神狂震,咬牙道:“吴越,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只听披发老者长叹一声道:“过载者必覆其舟,害人终须害已,为人怎可不慎於始乎!” 小三儿道:“师父,你怎么卖起文来了,徒儿下山以来几乎跑断两条腿,究竟为了什么?” “为什么!”披发老者沉声道:“为师与鬼影子阎白枫曾有过节,要找到他作个了断!” “那只有在桂中秋、吴越身上才可循线找到阎白枫么?” “不错。”披发老者道:“只有从他们身上才可找到。” 小三儿大口吃肉,又塞了一个包子,吞咽下腹后,忽失声一笑道:“叫我小三儿若是阎白枫,将桂中秋、吴越杀之永绝后患,谁也找不到他了。” 披发老者冷笑道:“你以为聪明绝顶不成?你想得到阎白枫就想不到么?哼!阎白枫非不为也是不为也!” “你老人家是说阎白枫被司徒白制住,行动维艰么?”小三儿诧道:“既然阎白枫有司徒白制住,何必你老人家万里寻仇,未免多此一举!” “错了!”披发老者道:“他们相互制住,譬如一根绳子拴牢两个蚱蜢,谁也跑不了谁,倘不出我老人家所料,他们两人之间谁也不能远离谁,足迹不能走出百里外。” 小三儿笑道:“徒儿明白了,你老人家料测吴越、桂中秋那一方胜算机会较多!” “一半!” “依小三儿看来,那桂中秋获胜的机会较大。” “这怎么说!” “也许那吴越现在落月山庄正与桂中秋的爱妾柳鸾儿淫欲作乐,桂中秋子女在旁陪侍,有道是作恶多端必自毙,骄满者亦必招横祸,何况正派侠义道人物也无法容忍,其不败者焉谁?” 披发老者忽噗嗤一笑道:“你道桂中秋是个好人么?也许他坏事做绝,该得此报应,走吧,够你瞧热闹的。”五指一带小三儿,双双穿林而出,去势如风,瞬眼身影如豆渐杳…… 桂中秋一跃而下,追踪而去。 第二十二章 深雾疑云 夕阳西下,晚霞灿烂,官道业一片树林下几幢竹篱茅舍外挡着一间竹蓬,摆设了十数张白木桌儿,茶几竹椅,乘帘飘扬,上书一“酒”字。 往常并没有这好生意,今儿傍晚却陆续相继而来食客甚多,更不同的是均是江湖人物、眉头丝穗飘拂,雄斜气昂、大马金刀般踞坐着,高呼送酒送菜。 刹那间十数张桌面已满了六成座,他们手面可真大方,酒菜未来,已将白花花银子搁在桌面上。 店主是一老年夫妻,老者躺着竹椅上,口中衔着一支竹节烟筒,切菜添酒却由老妇切的,尚有一中年村汉端送酒食,看样子这店内主人都是会家子,举劲敏捷,老者更是深藏不露。 座上正有尤三郎典化两人,桌面上酒菜纷陈,两人饮酌低声谈论。谁也不知池们在说什么。 官道上忽掠来一条少年身影,正是双月剑诸葛敬,轩昂气扬步入竹蓬择席坐了下来。 接着一批批江湖豪雄又相继来到,中年村汉见座头不敷,奔向村属借了十数张桌面凳椅,由左邻右舍搬来摆设在竹蓬外架起。 只见是斧魔灵霄率领何禄常四人走近,因其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宛如一尊铁柱模样,就在竹蓬外坐下。 竹蓬内外竟挤满了江湖豪雄,上了九成座。 诸葛敬漩目四巡,不禁皱了皱眉头,原来这些人竟有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怪在内,仍然面戴头罩,但卷起两摺,露出两张嘴巴,显得不伦不类,更为丑恶。 天罗洞主卜熊挤坐在另一张桌面上,与其席主人有说有笑。 诸葛敬并非单独一人拥有一张桌面,而是与面目陌生的六个江湖人物,貌像狞恶,目露凶光劲装捷服汉子共席。 他不理会共席六人,目光扫视远处,瞧瞧有无熟友,忽目光一亮,嘴角泛出喜容。 原来发现百花-少庄主司徒岳司徒锦霞兄妹二人亦坐蓬内,并肩而坐,喁喁低语,正欲离席前去打个招呼,忽面色微变,暗道:“他们怎么也来了!” 你道诸葛敬发现了什么?原来与司徒兄妹共席的以及邻近一张桌面坐得却是熟人,华山一真师太辣手罗刹展飞虹师徒、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紫面韦护东方旭、通臂猿倪凤子,一字慧剑丁源,单独少了一个小达摩江上云。 在座的尚有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他与紫面韦护东方旭共坐一方。 诸葛敬心有顾忌,只得按捺住上前打个招呼的念头。 竹蓬内外张挂着九盏气死风灯,光芒四射。 天色已黑,却明月已从东山升起,四野迷蒙。 官道上现出两条飞快的人影,奔近只见是一披发老者,后面紧随着披发小童小三儿。 小三儿眼珠骨碌了一转,哈哈笑道:“师父,这里真热闹,龙虎蛇鼠竟凑在一处了,我们也凑凑热闹吧!” “成!”披发老者道:“我老人家带你来,就为的是瞧热闹的,小三儿,你带了银子么?” “带啦,够你老人家喝酒的!” “好,我老人家要喝一个痛快!” 中年村汉趋前带引着座。 那中年村汉一人忙不过来,左邻右舍自动前来帮忙,反正酒菜卤味都是现成的,只要端送而已。 披发老者与小三儿方一坐定,桂中秋仍是一袭夹衫,肩披长剑飘然而去,竟与披发老者相对坐下。 桂中秋向披发老者点了点头,道:“你我又碰面了!” 披发老者凤眼一眯,嘻嘻笑道:“你是否念念不忘要刺睹我老人家一双眸子!” 桂中秋冷冷一笑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旧事不宜重提,在下亦已改变心意。” “什么?”小三儿竟嘻嘻怪叫道:“他要刺瞎师父两只眼睛,敢莫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找死不成!” 披发老者面色一寒,喝道:“小娃儿多嘴,还不乖乖的坐在一旁!” 小三儿怒视了桂中秋一眼,嘟着一张嘴,别开脸去。 桂中秋微微一笑道:“明日一早,阁下也要去落月山庄么?” “去是一定去,不过……”披发老者冷冷答道:“还要瞧能否进入落月山庄,庄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隐居山林人物,不知来历,他与吴越仅系朋友之交,尽可拒绝我等拜庄或推说吴越业已离去不知何往?” 桂中秋略一沉吟道:“说得极是,但为何今晚不去拜庄,定须等到明晨何故?在下疑惑不解?” 披发老者哈哈一笑道:“据闻此乃落月山庄数十年立下的规矩,庄主清净无为,杜绝世俗,有事求见非在白天不可,还要看他高兴不高兴接见,一等天黑,重门深锁,严拒访客!” “师父。”小三儿忽道:“这么说来,我们要在此吃喝一夜了,那多没意思!” “咄!”披发老者瞪了瞪眼道:“你知道什么?够你瞧热闹的,一个晚上不知会发生事故?这些武林人物谁能熬到天明么?必生事无疑,而且此处名叫七里泷,距落月山庄不多不少正是七里,沿途设下七处桩卡,要潜入落月山庄,难罗!”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这座竹蓬内外黑压压地只见一片人头,笑语糟杂,猜拳行牧,闹成一片。 时入二更 天际遥处忽随风传来一声激起长啸,擂-夜空,枭鸟不绝。 霎那间鸦雀无声,生似有什么事发生。 月夜星辉之下,只见一条身影疾如流星掠来,俟至临近,那人身法放缓,飘然走向竹蓬,现出一个五官停匀,面如满月之绪短须的锦衣中年儒生。 儒生一至竹蓬外立即停身抱拳,含笑道:“在下来自落月山庄,奉庄主之命请问诸位来意?” 坐在外面的斧魔灵霄宏声如雷道:“风闻吴越在贵庄作客,老朽灵霄意欲与吴越晤面!” 锦衫儒衫目冷错愕之容,长长哦了一声,抱拳笑道:“原来是灵霄老师,在下失敬了,抱歉之至,作客敞庄之人其中未有吴越,其他诸位英雄亦是找寻吴越的么?” 众口一声道:“正是找寻吴越!” 锦衣儒生道:“就是为此,诸位谅是误听空穴来风之言,恐虚此一行了!” 灵霄沉声道:“阁下是否来自落月山庄不足凭信,老朽一定要面见贵庄主不可。” 锦衫儒生淡淡一笑道:“灵老师想是认识敝庄主了。” “素不相识!” 锦衫儒生朗笑道:“好,但愿诸位明天能顺利过关,敞庄主在大厅内恭候诸位大驾光临!”抱拳一揖,正欲转身离去。 蓦地斧魔灵霄五人长身腾空而起,迅捷如电将锦衫儒生周围围住…… 披发老者笑向小三儿道:“如何,有热闹瞧罢!” 只听斧魔灵霄冷恻恻一笑道:“阁下且请留步,老朽也不愿为难你,不过得领老朽面见贵庄主才行!” “办不到!”锦衣儒生说时已一鹤冲天而起,带着嘲讽意味长笑曳空而去。 灵霄早料到有此着,扬臂掷袖,一道黄光匹练虹飞射出,追向锦衫儒生,转瞬即要追上。 小三儿叫道:“飞天魔斧!” 那知突见寒芒一点,疾逾流星,自斧势之後追去,竟后发先至,叮的一声扑向飞斧。 只见斧劈顿歪,锦衫儒生身影突记远曳无踪。 灵霄差点收不回飞斧,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是何人从中作梗!” “是老夫所为,你又待如何?”语声自灵霄坐处不远传出,正是那躺在竹椅上吸着旱烟的店主老翁。 只见老翁缓缓立起,道:“这七里泷岁月数十年来平静如水,日出而耕,日入而息与世无争,与人无尤,老汉不愿又见血腥场面乃出手阻止,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灵霄厉声道:“原来尊驾竟是会家子?” 老翁冷笑道:“会武功又有什么不对?练武防身尔,不像阁下恃武为能,逞雄好杀,听老汉之劝,落月山庄来人只是传话而已,又不曾与阁下有不解之仇,且请饮酒如何?人生几曾欣逢月当头,阁下也许明晚见不到月亮了。” 斧魔灵霄只觉怒不可遏,倏又强自隐忍住,道:“尊驾谅也是落月山落的人了?” “老汉不是,只是邻居而已,他做他的庄主,我爱我的酒,彼此毫无瓜葛。” 灵霄怒气似已全消,和颜悦色,笑容满面道:“可否赐告落月山庄庄主来历姓名?” 老翁冷冷答道:“尊驾明日倘能见到落月山庄庄主,不就明白了,何必多此一问,月色当头,清风徐来,怎不开怀痛饮。”言毕缓缓躺了下来,自顾自吞云吐雾,悠然自得。 灵霄哈哈大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在此七里泷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禄常,咱们走!今晚老夫非要去落月山庄闯上一闯。” 蓬内突传出阴冷语声道:“今晚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灵霄情不自禁地月光向竹蓬内望去。 “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今晚在此的朋友中藏有桂中秋及他的党羽,难免暗算,灵当家的真不想看见明晚的月亮了么?” 这语声虽出自竹蓬内,但不知何人而发,蓬内群雄均不由相顾诧惊。 桂中秋听得心神猛凛,暗这:“怎会有人识破自己的行藏,莫非此人故作危言,使自己败露痕迹。” 灵霄宏声如雷道:“此话何意?” “这有什么不懂,灵当家虽受桂中秋酬托诛杀吴越,但事过境迁,形势已改,桂中秋有无灵当家之助都是一样,何况桂中秋怀恨灵当家泄秘,已萌杀人灭口之念,你不思及早自保,反倒念念不忘吴越则甚?” 语声竟来自田野中,此人不言而知已离竹蓬内。 灵霄高声道:“朋友此话当真,那桂中秋现在何处?” “现在群雄中喝酒,以你老江湖,不难查明!” 桂中秋暗道:“不好,自己决不可暴露形迹,以不变应万变。”默默低首浅饮轻酌。 披发老者望都不望枉中秋一眼,笑向小三子道:“小三儿,你猜猜斧魔灵霄如何找出桂中秋?” 小三儿轻哼一声道:“叫我小三子是灵霄,根本就不要寻找桂中秋?” 披发老者不禁一愕道:“小三儿,这又是怎么说?” 小三子答道:“灵霄虽受了桂中秋三万两黄金重酬,密据定须将吴越生擒,非万不得已则将吴越诛杀,但灵霄根本未与桂中秋谋面,你叫灵霄如何去找!” “依你之见咧?” “来人按兵不动。”小三儿道:“桂中秋亦来个不动声色,不过……” “不过什么?” “这么一来,好戏准没得瞧啦!” 披发老者笑道:“准有得瞧,小三儿,你耐心等吧!” 一师一徒,一吹一唱,谁也不知他们来历? 灵霄果如小三子所料,又缓缓坐下-着闷酒,坐似方才并未发生事情一般。 蓬内蓬外本来鸦雀无声,复又人声如蝇,交头接耳,猜测桂中秋是否真正在此。 一个背戴雁翎刀劲装捷服壮汉,倏地立起,竟走向展飞虹席前而去,目注展飞虹冷笑道:“你就是辣手罗刹展飞虹?” 展飞虹默然不答,面罩严霜。 壮汉冷笑道:“在下兄长镇关西唐秋及伏牛三杰均遭你毒剑所杀,今晚要你讨还一个公道!” 突然,擒龙手陆慧乾五指迅疾如电,一把扣住壮汉腕脉要穴。 只见展飞虹肩头长剑夺鞘而出,虹飞电卷,闪得一闪,壮汉头颅离项冲起,尸体倒向邻近席内,却一滴鲜血未曾溅出。 蓬内立时大乱。 展飞虹长剑已自反鞘,无事人般抬杯浅饮。 店内老翁忽长身立起,目露精光,快步穿入展飞虹席前,厉声道:“老汉方才说过七里泷不许见到血腥凶杀之事,怎么言犹在耳,竟敢在此妄残杀戮,姑娘,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展飞虹仍是默然不答,似充耳无闻。 紫面韦护东方旭忽伸掌猛拍桌,喝道:“你这老鬼自以为是皇帝老子不成,你开你的店管这闲事做甚?” “什么开店。”一字慧剑丁源冷笑道:“日落之前,我亲眼目睹这老鬼和五人在松林内鬼崇商议,这死者就是其中之一,分明老鬼就落月山庄徒党,还不束手就擒!” 老翁面色一变,震地双臂一振冲霄腾起,哗啦啦大响,震破蓬顶而去。 丁源东方旭哈哈大笑,分向掠出竹蓬外追去。 眼前竹蓬就要倒塌,武林群雄纷纷掠出。 披发老者哈哈大笑道:“小三儿,我老人家说的没错吧!走!瞧热闹去。”继又向桂中秋道:“尊驾何不一同前往观看,也许可以获知尊驾必须知道的事!” 桂中秋不禁一怔,正欲问他何以知道,披发老者已自偕同小三子掠去。 店主老翁已在距竹蓬百丈外为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拦截阻住,但老翁尚有同党十余人相继赶至,亦为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截住展开了一场激烈凶搏,通臂猿倪凤子亦加入,近行远抓,跳跃如飞。 天罗洞主卜熊赶至场外观战时,忽见眼前人影疾闪,现出西岳神尼一真师太及辣手罗刹展飞虹师徒两人,知是找他晦气来的,不禁心神猛凛。 一真神尼脸寒如冰道:“卜熊,你撞上贫尼师徒两人就请认命吧!” 天罗洞主冷笑道:“未必!”双掌疾攻而出。 一真神尼与展飞虹冷笑一声,双剑挥出,流芒电卷,剑飚漫天望卜熊罩袭而下。 这时,双月剑诸葛敬赶至三丈开外远处,忖道:“若论真实武功,卜熊恐无法取胜,恐施展暗算。”忽随风入耳送来传声道:“蠢材,你耽心别人则甚,难道不想救你那一双老鬼师父么?落月山庄内风闻囚了甚多武林人物,不知有无你那宝贝师父在内,你若有心只点点头,老朽当告知进入落月山庄之策!” 诸葛敬心内一惊,暗中点了点头- 闻耳旁语声又起,措点详细,可避开四处埋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其他三处,便可进入落月山庄了。 双月剑诸葛敬迅疾离去…… 百花-少庄主司徒岳司徒锦霞兄妹亦同闻一个苍老语音传声道:“那吴越为了自救,与令堂令妹采取阴阳虚实之策,天鹰帮精英均分布在外,越入垓心愈无人,所以连总护法及吴越都无法查出总坛确处,令堂令妹业已潜入坛心,吴越则在外牵制帮徒,免使调反集中,阻力愈大,你们两个还不去相助紫面韦护东方旭等人全力狙杀匪徒做甚么?” 司徒兄妹也是聪明绝顶之人,闻声知此人指点杀死一个匪徒即减少一分阻力,双双拔剑掠入战阵,攻向店主老翁…… 口口口 落月山庄 议事大厅内灯火明亮,光明如画 厅内总护法钟离胡高踞正中虎皮交椅上,面色凝重。 两侧分列廿四把交椅,竟是坐满了天鹰帮弟子。 吴越等人坐在右首一列寒沉无语。 钟离胡乾咳一声这:“落月山庄乃本帮秘密刑堂,怎么竟会让对方知悉?” 吴越冷冷一笑道:“吴某早说过,桂中秋叛徒已探知本帮隐秘不少,无疑是他放出风声!” 钟离胡目中逼射杀机,冷笑道:“老朽誓必将桂中秋杀之以除大害。”继又高喝道:“闵堂主!” 座上忽震地立起一个锦衣华服花白发须老者,欠身施礼道:“总护法有何吩咐!” 钟离胡道:“情势如何?” 锦衣老者躬身道:“据副堂主南天鹏报知,黑白两道来人着实不少,均在七里泷酒店坐下,看来明日天亮,落月山庄不能避免扑袭。” 钟离胡道:“应启在策,闵堂主有无充分准备?” 锦衣老者答道:“属下已布下七道暗桩,布守一百廿八名杀手,无异天罗地网,只要他们胆敢闯入,必死无疑!” 钟离胡转面目注吴越微笑道:“吴贤弟,闵堂主本座知之甚深,精明干练,已有万全准备,我等似可安枕无忧,但不知贤弟尚有何高见?” 吴越面色凝肃,漠然一笑道:“吴某尚是待罪之身,总护法在此,那有吴某说话之余地。” 钟离胡呵呵大笑道:“吴贤弟休心存芥蒂,本座定会在令主之前为贤弟洗刷-抑,眼前形势急迫,大敌当前,本座业已飞讯禀知帮主指示机宜,-最快也得後天才可获得回告!” 吴越淡淡一笑道:“闵堂主,南天鹏有否报明来人来历姓名?” “吴护法,南副堂主之查明多人来历。”锦衣老者答道:“最棘手难缠的莫过於蓬莱双魅戈戎戈盾兄弟,尚有斧魔灵霄、天罗洞主卜熊、正派高手来的是西岳一真神尼辣手罗刹展飞虹师徒,及擒龙手陆慧乾兄妹,一字意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等人,尚有不知姓名来历甚多。” 吴越不禁一愕,诧道:“西岳一真贼尼师徒等人为何亦赶到落月山庄?听闵堂主之言,尚似乎少了紫面韦护东方旭小达摩江上云两人,他们一行决无分开之理!” “吴护法说得不错,属下尚漏说了一个紫面韦护东方旭。”锦衣老叟道:“他们一行为何前来落月山庄原故属下正知道得清清楚楚!” 吴越诧道:“为了何故?” 锦衣老者笑笑道:“他们为了搭救小达摩江上云是以前来落月山庄。” 吴越愕然转目望着总护法锺离胡。 锺离胡哦了一声,笑道:“吴贤弟有所不知,本帮不知何人出的馊主意,献计合主,为分散武林中注意力,不如改守的攻,煽动江湖人物故意生事制造纠纷、寻仇陆家屯,那知陆家兄弟戒备严密,武功又高,无法得逞,又小达摩江上云邀约少林五台高手多人相劝,本帮弄巧成拙、伤亡甚众,江上云失手被擒,令主命囚在落月山落。” 吴越摇首叹息道:“妙-山铁佛寺亦是如此么?” “不错。” 吴越诧道:“-不知他们何以能采悉江上云被囚在落月山庄?” “是呀!”锺离胡面色一变,沉声道:“闵少清,怎么走漏的?” 锦衣老叟面现惶恐之色,躬身嗫嚅答道:“属下不知?” 吴越道:“总护法,不要责怪闵堂主,吴某说过桂中秋在处心积虑下,本帮中人不少均为他收买,此人不除,本帮必祸不旋踵。” 闵少清本欲辨称落月山庄上下均忠心耿耿,-一想到江上云被泄固处无词可辨,当与闷声不答。 吴越长叹一声道:“看来不要等到明天,落月山庄恐即将饱受侵袭!” 闵少清道:“属下已派贝君亮去七里泷当众宣称落月山庄从不涉及江湖是非,吴护法亦不在本庄作客,想是传言之误……” 吴越冷笑道:“他们焉能见信!” 闵少清接道:“属下更嘱贝君亮,说话须软硬兼施,如若他们不信,则谓本庄并不怕事,倘不见信,明日不妨请驾莅临落月山庄,-须闯过本庄七道关卡。” 吴越顿足叹息道:“糟了,贝堂主不去还好,这一去反则加速其祸!” 厅外忽掠入贝舵主君亮。 闵少清道:“贝舵主如何?” “若非南副堂主及时发出袖中银刃,属下差点丧身在斧魔灵霄飞斧之下。” 吴越冷笑道:“灵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桂中秋隐身在后!” 忽见一名庄丁奔入禀道:“斧魔灵霄不知怎么绕过一二三道暗卡,率众向第四道关卡。” 接着又连续接获飞报: 双月剑诸葛敬攻向第五道暗桩! 蓬莱双魅望第一道暗桩扑去! 南天鹏副庄主等人被西岳一真老尼师徒在七里泷缠斗! 锺离胡又惊又怒,不禁没有主意,道:“为今之计,吴贤弟认应该如何?” 吴越略一沉吟道:“既然贝舵主在七里泷当众宣称吴某未在落月山庄作客,吴某绝不能露面,为今之计有二途可循。” “那二途?” “第一,我等疾撤离落月山庄,使来袭众人扑空,此策谅总护法绝不能应允,第二乃是下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闵堂主布下天罗地网,吴某预祝总护法将来犯者一网打尽!” 锺离胡诧道:“吴贤弟为何说此是下策!” 吴越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落月山庄与之短兵相接,只有一半胜算,何况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但事在两难,令主怪下罪来恐无法担待,不如且从下策。” 锺离胡冷笑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本座到要斗上蓬莱双魅有何惊人武功。”挥手率众奔出大厅而去。 吴越发现两名舵主尚留在大厅内,暗暗冷笑,知他们业已受命紧紧监视自己,招手示意两名舵主进前说话。 一双舵主相顾微愕,迟疑了一下,走前躬身道:“吴护法有何吩咐?” 吴越微笑道:“留守山庄之人还有多少?” 一名舵主答道:“有二十多人!” 吴越长叹一声道:“若总护法不能尽驱来敌,则落月山庄危矣,负隅玩玩,诚逼不得己之举,吴某惧桂中秋趁虚而入。”四顾了一眼,命邓安平朱九真两位分坛立随两舵主察视山庄形势布伏。 一双舵主闻言面有难色。 无影刀薛瑜疾跨前一步,冷笑道:“两位竟胆敢抗命不遵么?”五指疾挥而出。 一双舵主面泛怒气,大喝道:“你……” 语声甫出口外,已被薛瑜迅如电光石火点了穴道。 邓安平道:“护法,我等既然已受疑嫉,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一双舵主虽穴道受制,却说话无碍,闻言心中大急,一人忙道:“护法休要误会,属下等怎敢抗命不遵!” 吴越微微一笑,伸手在一双舵主肩头拍了拍,道:“这不能怪你们两位,食人之禄,忠人所事,本座虽未背叛,却荣上一重罪嫌,倘本座所料不差,不等五鼓天亮,落月山庄仅剩下总护法及闵堂主能全身而归,而本座又决不能露面,是以必须急於离开落月山庄不可。” 一双舵主穴道已解,两人嘴唇翕动,却欲言又止。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吴越,你到有目知之明,-你未必走得了!” 语声中,一双鬼魅般人影疾如飘风掠人大厅,正是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人。 一双舵主面色狞变,大喝道:“胆大凶徒,竟敢擅闯本庄,纳命来吧!”四掌同出,朝蓬莱双魅劈去。 双魅桀桀怪笑,右掌倏抬,缓缓拍出。 一双舵主陡感自己掌力宛如泥牛入海,双腕一软,不禁大惊大惊失色。却被蓬莱双魅掌心紧民着“期门”大穴上。 双魅只须一吐真力,必震断两人心脉口吐狂血而死。 蓦地,吴越手中招扇迅如电光石火飞出,点向双魅腕脉要穴,劲风如割。 蓬莱双魅遍体钢铸铁浇,真力护体,寻常兵刃绝难伤他们一丝毫发,却猛感劲风两缕如锋利宝刃所吐剑气,招扇未至,已感腕脉刺痛若划,慌不迭撤掌飘身开去。 吴越冷笑道:“瞧两位形貌装束,首檬头罩,必是横行黑道的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位么?” “不错。”戈戎道:“阁下就是吴越么?” “在下正是吴越。”吴越答道:“在下自问与二位无怨无仇,寻仇吴越做甚?” “问得好!”戈戎沉声道:“老夫两人找的是司徒白,并非阁下,所以老夫两人不与他们沆瀣一气!” “在下对司徒白甚是陌生并无耳闻,而且司徒白并不在落月山庄。” 戈戎厉声这:“吴越,你是聪明人,倘见告司徒白现在何处,老夫立即就走,决不插手是非中,不然,他们得老夫两人之助,落月山庄转眼即将灰飞烟灭,玉石俱焚!” 吴越哈哈大笑道:“落月山庄虽非龙潭虎穴,两位却未必能轻易离去,就算能逃出,他们亦未必就信两位亲眼目睹见到在下,那时两位谤怨集身,后悔莫及矣!”说时欺身如电,手中摺扇泛出,扇影漫空,劲风如割,招式奇奥绝伦。 蓬莱双魅不禁心神暗凛,料不到吴越竟身负旷绝奇学,四掌飞出,合攻吴越。 吴越非但招式奇怪,攻其必救,只见双魅竟是守多攻少,幸亏双魅威慑江湖,不愧邪恶尽击,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一时之间,却也伤不了双魅分毫。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吴越朗笑道:“两位若还不知进退,恕在下无礼了。”扇式倏变,大-一声道:“在下要割取两位衣袖!” 说时一声裂帛微响,双魅一双衣袖竟离臂飞出。 “在下要断掉两位裤带!” 吴越扇招诡幻绝伦一式指去划天划出,漫天扇影中现出一掠乌芒。 双魅见衣袖割飞,不禁大惊一语声入耳,急急飘退,但怎来得及,猛感裤带一松,两条裤子退了下来,露出毛茸茸双腿。 戈戎骇道:“老二快走。”仰腰疾射掠出大厅。 戈盾魂不附体,接踵飘了出去。 吴越也不追赶,纵声大笑不绝。 双魅逃出落月山庄外,羞愧欲死。 戈盾道:“老大,委实不知吴越摺扇是何利器?锋芒若割,不无干将莫邪!” 夜风忽送来一阴寒澈骨笑声道:“不料名满天下的蓬莱双魅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算你们受大,你道天鹰帮都是易与之辈么?如非吴越心怀顾忌,那有你们命在?否则我姜翰林早进入落月山庄了!” 双魅闻言不禁一呆,面色大变。 戈戎道:“姜老师,你我昔年也有一面之缘,为何不现身出见!” “姜某一向独行其是,相见不如不见,何必多此一举?” 戈盾道:“请问姜老师,那吴越手中擂扇是何物所铸?他有什么顾忌?” 只听姜翰林语声传来道:“吴越手中招扇非木非骨,乃万年寒铁千载磁母合铸,不亚於干将莫邪之属,-只有干将莫邪太阿等宝剑方可-制,至於他有何顾忌,姜某只是猜测而已,不便妄言。” 戈戎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谅姜老师方才也亲眼目赌,传扬开去,戈某兄弟怎还有面目立足於江湖,请念在同道分上,可否再明白告知一些吴越来历,戈某兄弟感铭不胜!” “这个二位放心,吴越既不承认他不在落月山庄,绝不致把此事传扬开去。”姜翰林答道:“至於吴越,姜某尚一无所知,无法奉告,吴越顾忌的是,眼前谅是桂中秋一人,他们之间本为一柄古剑结怨甚深,那柄古剑为一凡神尼封住无法脱鞘,而桂中秋又在暗中,风闻桂中秋已然觅获另一柄好剑,如不找到吴越绝不罢休。” 戈戎高声道:“那桂中秋是何来历?现在何处?” 久久杳无答声,不言而知姜翰林已然离去。 戈戎长叹一声道:“姜翰林凶名久著,比你我尤甚,-有一特性,就是一击不中决不再击,他目睹你我无法取胜,又无把握胜得了吴越,更为了保全你我颜面,所以避不现身。” 戈盾点点头,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我走吧!”双魅凌空拔起,穿入夜色沉沉远处不见。 口口口 大厅内一双舵主拜谢吴越救命之德,不禁心悦诚服。 一一躬身道:“吴护法为何不追杀蓬莱双魅,俾使宵小闻风丧胆,落月山庄威名远播!” “谈何容易!”吴越摇首笑道:“本座只能败他,他们罡-护法,已练成金铁不入,无法伤他们分毫,再不自量力,反则黔驴技穷了。” 另一舵主道:“吴护法一身武学旷绝,依属下看来,只在总护法之上,不在其下,此与帮内品论不符……” 吴越立即哈哈一笑道:“武功高下,本无定论,半由悟性禀赋,半为勤练苦修,才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着面色一整,道:“两位千万记住,不可将方才之事吐露,即使总护法也不能,否则必罹杀身之祸!” 一双舵主悚然一凛,躬身道:“属下绝不吐露!” 无影刀薛瑜道:“方才双魅轻易进入大厅,是前庄内伏椿俱为双魅制住,属下之见,落月山庄必不能保,不如及早撤离,免得夜长梦多。” 吴越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及早撤往飞虎谷。”继向一双舵主道:“两位愿意留下或随本座前往飞虎谷端请自便,不过,落月山庄若一为来敌攻陷,那一应秘密重要文件及囚禁人犯落在来敌手中,恐本帮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名舵主同声道:“属下愿追随护法,重要文件均予焚毁,囚禁人犯亦杀之焚尸灭迹永绝后患。” 另一人亦道:“属下誓愿追随!” “好。”吴越道:“焚毁文件及杀人减尸主意不好,速将文件及人犯带离,令主喜怒不测,谨慎为宜。” 一双舵主如飞奔去…… 口口口 屋主老翁正是落月山庄副庄主南天鹏,为一字慧蒯丁源识破,震破蓬顶冲空逃出,落向田野中,却为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截住。 落月山庄潜伏羽党混在食客中,见南天霸势危纷纷掠来相劝亦为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截住,震开了一场凶狠的拚杀。 南天鹏神勇无匹,掌风呼啸,势如五丁开山,抵了凌厉与东方旭丁源打得难分难解。 落月山庄匹徒人手甚众,陆家兄妹二人以众寡悬殊,只守不攻,牵制庄徒不能应援南天鹏。 突闻两声惨嗥,凄厉不忍卒闻,只见司徒兄妹双剑如虹匹练卷飞攻向匹徒丛中,陆氏兄妹见着有人来助,立即转守为攻,数时匹徒攻势大乱,伤了数人。 天罗洞主卜熊为一真神尼师徒两人合攻之下,显得有点惊惶失措,双剑合璧,宛如狂风骤雨,势若雷霆天怒,威力无朋。 一真神尼及展飞虹师徒嫉恶如仇,多少凶邪均丧命在她那霹雳降魔剑法之下,眼前日中迸吐杀机,存心不让卜熊逃生,招招幸辣狠毒。 卜熊自然察觉一真神尼心存不善,原不在意,-骤觉身上的阴毒暗器不翼而飞,阴磷百步掌法亦不奏效,不由神魂皆颤,暗道:“若然应战,必伤在贼尼师徒阴魔剑下。”心念一定,突右掌疾揭,喝道:“打!” 神尼师徒以为卜熊要打出阴磷断魂砂,情不由己的后撤一步,剑飚风如轮护法身形。 卜熊却趁隙穿空如电而去,半空中曳出尖锐刺耳语声:“贼尼,老夫定要叫你碎尸万段,方稍此恨。” 展飞虹道:“师父!你我中了此贼的诈骗了,他俩身阴毒暗器业已不翼而飞,能盗去卜熊身内之物,此人身手必然不凡。” 一真神尼诧道:“难道他们又再出江湖么?” “他们是谁?”展飞虹一听他们不禁出声询问。 一真神尼道:“稍后再说,虹儿与为师速是相助东方老师等!” 南天鹏见势不妙,匹徒伤亡过半,自己力寡,发现一真神尼师徒掠来,忙一鹤冲天拔起,打下一片三棱追风镖,望落月山庄撩去。 辣手罗利展飞虹长剑疾挥,磕开数支三棱追风镖,娇叱道:“恶徒,你未必逃得了!”正待腾身追出,忽闻传来一个苍迈语声道:“姑娘,穷寇勿追,他未必能活到天亮!” 她只觉语音稔熟,彷佛在何处听过,炫循声望去,只见是百了禅师和匡残双双并肩立在田滕上,不禁大喜。 这时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擒龙手陆慧乾小龙女陆慧娥纷纷上前与百了禅师及匡残行礼问好。 展飞虹为百了禅师与其一真师太引见。 一双方外奇人彼此互道欣会不已。 司徒岳司徒锦霞亦走了过来,执晚辈之礼。 展飞虹道:“百了老前辈为何阻止晚辈追擒老贼,说他不能活到天亮何故?” 百了禅师呵呵大笑道:“老贼名南天鹏,乃落月山庄副庄主,他此是必然在山庄外相遇蓬莱双魅、斧魔灵霄、诸葛敬等难逃诛戮之祸,何必与天鹰帮结怨太深,让这些凶邪承担罪惩定不甚好!” 东方旭道:“大师有所不知,我等必去落月山庄不可,纵有凶危,亦在所不惜。” 百了禅师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知道,但事过境过,落月山庄之行可免。” 群雄不禁一愕,-见匡残在旁微笑不言。 小龙女陆慧娥最是聪慧,知其中必有文章,哟了一声娇笑道:“匡老,我们只管说话,所以冷落了匡老,请勿见罪,别来可好!” 匡残笑道:“陆姑娘仍是一如往昔刁钻机灵,老朽与各位俱是旧识故友,不抱俗礼,何冷落之有,姑娘,请将你心头要问的话只管说出!” 陆慧娥不禁玉靥泛霞,喝道:“捉狭鬼。”故作娇嗔道:“匡老,你永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没有什么话要说!” 匡残哈哈大笑道:“好,就此一言为定,从今以后别想在我匡某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陆慧娥气得双足猛踩,怒向匡残连翻白眼。 擒龙手陆惹乾道:“匡老真是为大不尊。” 匡残瞪眼相向道:“你那宝贝妹子鬼心眼真多,防不胜防,匡某人已上了两次当,事不过三,决计守口如瓶,你不信问她,是否想问少侠现在何处?” 陆慧乾笑道:“别说是她,连陆某都想问。” 匡残望了陆慧娥展飞虹一眼,摇首道:“匡某不知。” 百了禅师呵呵笑道:“老衲知道,此处叙说不便,请至东昌镇上畅谈如何?” 一真师太道:“老禅师,真不去落月山庄了么?” “无此必要。”百了禅师道:“老衲知几位风闻小达摩江上云关在落月山庄,赶来此处,-江施主已然脱险被救。” 群雄闻言大喜。 东方旭忙道:“江老师现在何处?” 百了禅师道:“不久就可见面,各位施主立随老衲走吧!” 口口口 七里泷远处不时送来一两声刺耳长啸,冲破了寂静如水的月夜。 时逾三更,越近落月山庄,愈隐隐可闻不时传来临死前那种嘶裂绝望的惨。 参天古木林中双月剑诸葛敬几乎有卅余杀手在围攻於他,这些杀手久经训练,武功又高,诸葛敬剑势手辣迅厉,但对方前仆后继,无使诸葛敬缓气的机会。 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诸葛敬本欲冲入落月山庄找到吴越,问出一双恩师的下落,-事与愿违,那些杀手均是哑口无声,泯不畏死,杀不胜伤。 诸葛敬遍体血污,受割多处,却仍然寒虹飞舞,-奔电转,神勇无匹。 林中隐暗处却藏着三人,注视着诸葛敬情况。 正是披发老者和小三儿。 另外却是桂中秋。 桂中秋并无意与披发老者师徒同路,然这一双师徒宛如阴魂不故的随着他,又不便发作,因披发老者师徒似无意巧遇,却面现怒惧之色,目光中露出怎么又遇上了你。 只听披发老者低声道:“小三儿,你知否使剑少年是何来历?” 小三儿答这:“徒儿不知,只听说他名叫诸葛敬,手中使展的剑名谓双月,乃蓬莱双魅衣钵传人,但诸葛敬对蓬莱双魅似不相识,却露出厌恨之色。” “不错,他正是蓬莱双魅衣钵传人!”披发老者笑道:“小三儿,你知道得很多,不过,他们素不相识是装作的!” “装作的。”小三儿诧道:“这又是为什么?” “为了一把好剑,而且必须在吴越桂中秋到手之前取得!” “师父,小三儿还是不懂!” “慢慢的就会懂!” “嗯!”小三儿无可奈何的应了一声道:“蓬莱双魅如今何在?” “他们望落月山庄扑去,欲趁虚而入!” 小三儿叹了一口气。 披发老者诧道:“你为何叹气?” “叫我是蓬莱双魅,就不会去落月山庄了。” “这是何意?” “因为吴越到手多年,也能解此开封剑神泥,他们拚了老命就算到手亦无异废物!” 披发老者冷笑一声道:“如果蓬莱双魅能融开封剧神泥咧?” “此又当别论。”小三儿随口应答,继感其师话中另有深意,不禁诧道:“师父是说双魅能融开封剑神泥?” “不错!” 小三儿忽发觉桂中秋已失去踪迹,忙道:“此人为何不见?” 披发老者道:“他亦去落月山庄了,小三儿,我们也去!” 口口口 落月山庄大厅内仍是灯火通明,静悄悄地一无声息,厅外如落叶般飘下一条身影,正是那灰衫背剑中年人,桂中秋。 桂中秋只觉一路而来,畅然无阻,深感困惑,这大悖常情,暗道:“不对,莫非中了诱敌之计么?” 他四外巡视了一眼,再觑望厅内,不禁脸色一变。 原来大厅内只有两人对酌,赫然就是尤三郎典化两人。 尤三郎干了一杯后,道:“看来庄主判断错了,庄主说无论如何那蓬莱双魅及桂中秋一定要侵入山庄内,时辰已逾,你我须遵庄主之命赶往飞虎谷。” 典化缓缓立起,叹息道:“好吧,要走快走,恐如坐在此处只觉如席针毡,冷汗直淌。” 尤三郎笑道:“典兄,你也胆量太小啦。”与典化两人望厅后走入。 桂中秋猜不出是何玄虚,百思莫解,忽觉近处传来飘然破空之声,知有人前来,赶忙身形隐起。 只见一双怪人飞掠落地,头戴黑色束罩、衣袂迎风飘拂,静静地望着厅外一动不动。 桂中秋目光锐利,一眼即分辨出那不是蓬莱本人,虽与双魅一般的装束,只是替身而已。 此乃桂中秋将特具有的异禀,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所来两人有处破绽可寻之故。 但见一双鬼魅忽举步慢慢走入大厅而去。 走入十数步後,两人似如遇蛇蝎般,双肩剧烈撼震,突转身窜起,欲掠出厅外。 那知身才离地,立即轰然倒了下去,四肢向空飞舞攫抓,不胜痛苦状,喉间发出嘶鸣。 桂中秋在厅外暗处窥见,不禁大惊,暗这:“他们莫非中了暗算?” 只见那两个假蓬莱双魅竟撕裂自身头套衣裤,再抓向自己身体,至现条条血痕,哀-翻滚,终至声嘶力竭毙命。 饶是桂中秋胆大,也不禁心寒,急急旋身飞掠出山庄之外而去。却无巧不巧遇上了披发老者和小三儿急奔而来。 披发老者似极惊讶,停身诧道:“怎么又遇上了你!” 桂中秋道:“两位意欲何往?” 披发老者惊喜望了桂中秋一眼,道:“落月山庄凶徒均已撤离一空,老朽打算和小徒去山庄瞧瞧有无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尊驾想必在落月山庄回来?” 桂中秋点点头道:“不错,两位不必去了,在下正由落月山庄出来,偌大一片山庄竟杳无一人,-阁下从何而知凶徒均撤走一空。” 披发老者哈哈大笑这:“当然知道,你去瞧瞧就可明白了,灵霄及诸葛敬等人胜得很惨,伤得不轻,如非落月山庄奉命疾撤飞虎谷,鹿死谁死,尚未可知。”话声略顿,又道:“老朽本欲入庄瞧瞧尚有何人留下,或能采出飞虎谷在何处,既然为此,老朽也不必去了。”双拳微抱,转身拉着小三兄飞跃离去。 双方凶搏情形桂中秋仅目睹诸葛敬以寡敌众,中途他便离去,其余的并不及见,略一思忖,身形望方才诸葛敬力敌落月山庄匪徒之处而去。 斑斑血迹,触目惊心,林中留下八九具尸体,死者俱是一剑穿心毙命,伤者均扶伤而逃,可见诸葛敬剑势犀利。 桂中秋循着血迹寻去,约莫三里外一座出遽山谷内十数具尸体狼藉,血腥刺鼻,尚不时可见残肢断腿,战况之惨烈不言而知。 一眼就瞧明于七里泷酒蓬店主老翁被削去半个天灵盖,死状惨不忍睹。 一声微弱呻吟入耳,桂中秋不禁一怔,循声寻去,赫然正是诸葛敬,遍体血污,倚坐在一株巨干盘根上,如银月色映在他的脸上,惨白如纸。 诸葛敬无神的目光望了桂中秋一眼,道:“阁下也是落月山庄之人么?既落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桂中秋微笑道:“请别误会,兄弟并非落月山庄的人,少侠莫非就是传言中的诸葛敬么?” “在下正是诸葛敬,身怀治伤灵药不慎失落,掌伤甚重,谅不久於人世,阁下请速离此是非之地。” 桂中秋伸手抓起诸葛敬右臂,扶视脉象,颔首笑道:“幸亏少侠功力深厚,内腑虽受创极重,却有可救。”说时从怀中取出三粒清香扑鼻丹药,喂服而下。 诸葛敬闭目行功,气运周天,约莫一顿饭光景,缓缓睁开双目立起,抱拳一揖道:“救治之德,在下必有以报!” 桂中秋微笑道:“同是侠义道中人,那有见危不救之理,报答二字毋须提及,少侠受何人所伤?” “乃落月山庄庄主闵少清所伤。”诸葛敬道:“匪徒均撤向飞虎谷去了,落月山庄已是幢空宅!” “不错,兄弟刚从落月山庄出来,发现已是一片空宅。”桂中秋目露诧容道:“但少侠何以知之?” 诸葛敬便将当时情况-出。 原来诸葛敬单人只剑力敌匪徒联臂车轮合攻,虽仗双剑刺杀七八人后,见匪徒泯不畏死,此仆彼立,已萌突围离去之意。 忽闻远处传来胡角之声,匪徒闻声纷纷飞撒奔去。 诸葛敬不禁一怔,忖道:“莫非斧魔灵霄等人已攻入落月山庄,情势危急,故而将匪徒召回。”遂腾身追踪赶去,追及这片山谷外,突传来高冗语声似在争执不下,疾蹑近前。 只见三个老者手持兵刃起了争执,其中一人就是七里泷卖酒店主,一个老者道:“属下闵少清忝为落月山庄庄主,践司刑堂,愿与落月山庄共存亡,岂可轻言离去,请总护法见谅!” 一个瘦骨嶙峋老叟阴恻恻笑道:“匹夫之勇,焉可成就大事,我锺离胡受令主重寄,得掌生杀,试问一个灵霄已难对付,帮内积灵伤损不少,何况还有强敌,我等尚未至生死开头,岂可轻言共存亡三字,你们虽身为落月山庄正副庄主,此刻撤离尚可卷土重来,闵少清、南天鹏,记住,这是本座命令,不得违忤,你二人缠住灵霄片刻,本座回山庄取物,一闻呼啸,即率众撤往飞虎谷,闵庄主,只有你知道飞虎谷在何处。”言毕穿空掠去。 闵少清南天鹏互望了一眼。 南天鹏冷笑道:“日後见着令主,瞧锺离胡如何自圆其说!” 闵少清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道:“你道令主可让你我能见到么?走!” 两人腾身窜向山谷,诸葛敬随后追出,入得山谷即见灵霄等落月山庄高手凶搏猛烈。 南天鹏似察觉诸葛敬追踪,忙道:“有人跟踪!” 闵少清与南天鹏倏的身形猛拔,半空中翻身张臂扬掌苍鹰攫兔向诸葛敬扑下,掌风宛如狂涛猛泻,威势骇人。 两下里势子迅急,诸葛敬急切间挥剑劈出,一剑刺了南天鹏半个脑袋,尸身飞堕。 但诸葛敬亦为闵少清掌力击实,震跌两丈开外,只觉胸前一阵剧痛,耳鸣目眩,一口鲜血喷出口外皆死过去,却须臾又醒来,似耳闻一声长啸传自远处,谷内立时转为一片沉寂…… 桂中秋听完似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道:“飞虎谷……飞虎谷究在何处?” 他在天鹰帮多年,帮内隐秘被他探悉不少,-仍不知飞虎谷在何处,桂中秋微叹一声,含笑向诸葛敬道:“少侠伤势已无碍了,调养数日即可全愈如初,兄弟尚须追踪天鹰帮匪徒,无须久留,珍重再见!”一鹤冲天拔起,双臂倏张,穿空肆飞而去。 诸葛敬心中甚是感德,正似离去之际,只感胸内尚有微痛,真气浮逆,忙又坐下调息行功,搜宫过穴自疗。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诸葛敬却耳闻一老一小高声说笑走来。 童声道:“师父,那斧魔灵霄凌虚驭斧有如此厉害么?就看三个匪徒均被飞斧砍下半个脑袋,可见斧势之猛,他真能天下无敌么?” “放屁!”老者怒骂道:“什么天下无敌,有道是强弩之未,力不能贯鲁高,只要能远避二十丈外,斧势已弱,灵霄无能将斧收回即落了败着。” “无论如何,灵霄能飞斧收回自如,这一点你老人家就无法办到!” “小鬼,你敢瞧不起师父!”老者笑骂道:“其实,灵霄还欠缺一大段火候,他发出飞斧之际,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刻,若有人乘其不备之际猝加暗算则不死必伤,或老人家才不屑习他这么半吊子功夫!” “师父,暂别提这些,那飞虎谷位在何处?” “谁知道。”老者答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等只稍跟着灵霄便不难查明!” “如果灵霄也不知咧!” “呆瓜,灵霄既受桂中秋重托,桂中秋久在天鹰帮,他不会告知灵霄么?” “如此说来,桂中秋武功造诣必不如灵霄!” “未必!” 两人越走越近,诸葛敬已瞧见那是披发老者及披发小童。 披发老者亦发现了诸葛敬,不禁噫了一声,诧道:“你不是诸葛敬少侠么?” 诸葛敬只觉披发老者甚是陌生,讶道:“在下正是诸葛敬,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披发老者不答,目光不住打量诸葛敬上下,微现惊愕之色道:“少侠是否罹受内伤?” 诸葛敬道:“前辈委实神目如电,不过现在已转愈了,只须调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常。” “只怕未必!”披发老者面色沉重道:“你中了五阴穿心掌及震天掌,虽仗内力深厚,半年后必功力渐减,消瘦萎缩而亡,你能将受伤往过向老朽说一遍么?” 小三儿忽道:“师父,什么叫做五阴穿心掌及震天掌!” 披发老者道:“奇怪,这五阴穿心掌乃是烟阴柔武功,亦极难练成,若击中对方,对方当时不觉,阴寒之气循血攻心,半个时辰后伤者昏昏欲睡,在睡梦中死亡,那震天掌又是极阳刚之力,我就不信一个人能练成两种不同,极端相反的武功!” 诸葛敬不知披发老者来历姓名,不愿据实相告,又不便有拂人家一片诚意,微笑道:“在下伤势已无碍,前辈厚爱在下不胜感激!” 小三儿嘴一嘟,冷笑道:“师父,我们走吧!” 披发老者冷笑道:“小三儿,如非我老人家舆诸葛少侠师门薄有渊源,才不愿管这闲事哩!” 诸葛敬不禁一震,道:“前辈认得家师?”心内甚感狐疑。 “岂止认得而已!”披发老者诡谲一笑道:“令师不止一个,而是一双!” 诸葛敬赫了一跳,瞳目相向道:“前辈如何知之?” 小三儿道:“这个我小三儿也知道!” “什么?”披发老者诧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迩来盛传诸葛少侠系蓬莱双魅衣钵传人,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放屁!”披发老者怒骂一声,突凑近诸葛敬耳旁低声道:“令师可是耿飘牛孙三人么?老朽曾在小清凉山绝顶雪坪目睹少侠勤练剑招!” 诸葛敬闻言胸中疑虑顿解,忙道:“前辈说的一点不错。” 披发老者道:“现在可以告知老朽受伤经过了吧!” “晚辈遵命。”诸葛敬遂说出经说详情,说到被闵少清掌力震出两丈开外,只觉胸内剧痛,目眩头晕,口喷鲜血喷出皆死过去之际,为披发老者喝止。 “闵少清练的是五阴穿心掌,何来阳刚掌力。”披发老者大感困惑,继又恍然点头道:“是了,必是南天鹏毙命之际,距离又近,他那震天掌势犹存击实在少侠胸脯,少侠直觉是闵少清所伤,好,请再说下去!” 诸葛敬滔滔不绝说下去:“三粒丹药,是不是黑色的?”披发老者面色微变道:“那人是否身着灰衫,背佩长剑,丝移金黄。” “前辈说的不错,正是此人?” “糟了。”披发老者大惊失色道:“此人名叫袁缓,乃桂中秋心腹死党,那三粒丹药是让你一辈子永远脱不了他的控制。” 小三儿道:“师父,你老人家竟是越说越奇啦!” 披发老者冷哼一声道:“你这小鬼知道什么?江湖云诡波谲,人心难测,诸葛少侠如果不信,反周天行功便知老朽不虚,幸亏七天之内不能发作,七天之后他会找上少侠,小三儿,随为师速去找袁绶去!”五指疾拉小三儿,迅捷如风奔去。 诸葛敬不由呆住,暗道:“难道真如这位前辈所说么?”心中甚是不信,也不照披发老者所言反周天行功,放开脚步迈向山谷之外…… 口口口 东昌镇 一间潜净上房内,百了禅师荤腥不拘,与匡残饮酒聊天,桌上四大-佳肴,一尾豆腐鳜鱼香喷热腾。 百了禅师伸箸挟食一块鱼肝,咀嚼之余赞不绝口道:“烧得好,真乃天下美味,罪过,罪过,老衲嗜口腹之欲,恳求我佛慈悲。” 匡残大笑道:“灵隐济显会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上,老禅师乃当今活佛,修心不修口,何罪过之有,来,匡某敬老禅师一杯。” “好说,好说。”百了禅师仰饮而尽。 片刻功夫四-佳肴已尽其半,忽闻门外起了一阵剥啄声,百了禅师笑道:“匡老,你猜敲门是谁?” 匡残微微一笑道:“如匡某猜得不错,一定是展飞虹陆慧娥两个刁蛮丫头!” 门外响起陆慧娥娇嗔道:“匡老,你又在老禅师面前编排我们的不是?” 果然正是陆慧娥展飞虹二女,玉靥霞泛,直向匡残猛瞪白眼。 匡残呵呵大笑道:“四更天了,两位还不安睡做甚?” 陆慧娥樱唇一噘,叹道:“我们两人睡不着,来此陪老禅师喝酒,难道不行吗?”说着牵着展飞虹走入。 百了禅师呵呵笑道:“行,行,两位姑娘若不嫌肴残酒浊,老衲有两位相陪,甚感荣幸!怎还有不行之理!” 展飞虹娇羞道:“想不到老禅师还会说笑。” 匡残道:“老禅师,既然有两位姑娘相陪,匡某倦极欲眠,恕不奉陪了。”言毕便往里间走去。 陆慧娥嗔道:“你敢!” 匡残苦笑了笑,无可奈何似地折了回来,道:“老朽早知你这丫头找来准没好事,你有话只管问吧!” 二女不禁嫣然一笑,陆惹娥走至百了禅师身侧,为百了禅师斟满一杯酒,娇声道:“老禅师是前辈高人,晚辈借花献佛敬老禅师一杯。”又在匡残杯中斟满举杯,接道:“晚辈知道出家人戒打诳语,稍时老禅师可不要帮着匡老来欺骗我们做晚辈的?” 百了禅师暗忖:“好灵慧的丫头。”呵呵笑道:“老衲怎会欺骗你们?” 陆慧娥一掠云鬓,端起酒杯,妩媚笑道:“晚辈敬老禅师一杯,祝老禅师福如东海,寿此南山!” 匡残道:“老禅师今日并非寿诞之期。” 陆慧娥叹道:“匡老,请别多嘴。”一杯酒仰饮而尽。 展飞虹在旁嫣然微笑。 百了禅师将杯中酒乾了,道:“两位姑娘请坐!” 两女谢谢,欠身坐下。 陆慧娥道:“请问老禅师,江大侠何时归来?” 百了禅师暗忖:“这丫头说话转弯抹角,尚未言及正题,老衲亦非易与之辈,你不过念念难忘简少侠,直截了当说出岂不甚好!”遂故作讶异之容,诧道:“老衲不是说过江大侠天亮以前必然到来?” 陆慧娥道:“江大侠脱险是否老禅师亲眼目睹!” “老衲没有亲眼目睹!” “那么老禅师怎么知道的?” “这个老衲无可奉告,稍时江大侠归来当面一问,岂不是清楚明白了么?” “老衲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受人之托,忠人所事,仅此而已,譬如两位姑娘心内有不可告人隐情,老衲询问,两位能否据实相告!” 二女不料百了禅师反客为主有此一问,顿时玉靥飞霞,嗔笑不得…… 展飞虹娇羞不胜,答道:“晚辈们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隐,老禅师,你真是的!” 百了禅师呵呵大笑道:“就算老衲口不择言,当面致歉就是,两位姑娘是否要询问老衲简少侠现在何处?少侠七日前回至京城去了,密奉太后懿旨,老衲把所知详细奉告,其余的只请问匡老了!” 二女不禁一怔。 陆慧娥道:“老衲所说句句是真?” “一点不假-”窗外忽有人应声。 陆慧娥听出语音是谁,面现喜容道:“江大侠!” 小达摩江上云已自门外走了入来,满面于思,似较往昔清瘦了许多。 展飞虹立时通知东方旭诸人。 群雄纷纷疾奔进入房中向江上云问好。 擒龙手陆慧乾抱拳长揖,目露歉容道:“为了陆某寒舍之事,连累江兄受此苦难,陆某委实歉疚难安。” 江上云笑道:“江某一点都未受苦,匪徒辗转将江某送来江南,日宿夜行,到是受怕跳惊,惶惶不安,抵达落月山庄,虽受囚禁,-极荣礼遇,并未拷打刑辱,谅其总坛遭变,无暇顾及江某。” 陆慧乾诧道:“江兄早就知道是天鹰帮匪徒了!” 江上云摇首道:“不知,直至今晚被放,才知囚身之处乃落月山庄!说也惭愧,搭救江某之人尚不知姓名,只知他是皇明志土久已卧底在落月山庄内。” 天色已交五鼓,曙光大亮,群雄与江上云洗尘,庆驾安然脱险,大摆筵席。 饮宴之际,忽见店伙来报:“店外有自称灵霄及长江鳔局副总镖头程乃恭两人求见诸位大侠!” 东方旭道:“有请!说我等出迎。” 一真师太缓缓离坐,道:“贫尼避开为宜!” 百了禅师道:“老衲以不见他们为是,有神尼为伴,正好乘机请教。” 一真神尼即道:“老禅师太客气了,请!” 一双方外高人离席而去。 东方旭率领群雄出迎。 灵霄与程乃恭入席后,酒过数巡,紫面韦护东方旭笑问道:“程副总镖头,我等同事去陆兄家作客,不知颜总镖头下落打听出一丝端倪否?” 程乃恭道:“程某就是为此而来,心内焦急异常,虽已探出乃天鹰帮劫镖,吴越主谋,-未能查明敝总镖头下落及起回失镖,尚求诸位鼎力相助。” 东方旭哈哈大笑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不过京城传来稍息尚未澄清,程副总镖头来得正好,稍时匡侍卫大人自会与程副总镖头商谈。”目光转注斧魔灵霄道:“灵老当家造访不知有何事赐教!” 灵霄道:“老朽相求若诸位中有人知飞虎谷所在,尚祈不吝见告,老朽必有以相报!” 东方旭诧道:“在下有一句不当之言,请灵老当家勿以为忤!” 灵霄微微一笑道:“东方老师问老朽为何为了三万两黄金誓必追擒吴越之事么?老朽亦不否认,但事实真象却非如此!” 东方旭颔首道:“在下心中亦感纳罕,以灵老当家在武林中名望何求不得,岂可为了区区之物自损威望!” 灵霄浓眉猛扬,哈哈大笑道:“东方老师真知我心也!” 东方旭道:“目前飞虎谷尚未知确处,-却断定不在皖省境内,灵老当家如不在急,三日后必有以报命!” 灵霄目露感激之色,抱拳道:“三日后老朽自当趋访。” 他是个老江湖,不好意思立即告辞,与群雄遂一答讪,说话得体,八面玲珑,然程乃恭却与匡残此邻而坐,在东方旭与灵霄对话时,匡残向程乃恭低声耳语,只见程乃恭面色惨变,坐立不安。 程乃恭面容整了一整,道:“灵当家,程某还有要事待办,先一步告辞了!” 灵霄诧道:“程副总镖头不是还要打听颜总镖头么?” 程乃恭答道:“方才已由匡兄告知一二,看来非生擒吴越,无法得知内情了。” 灵霄道:“既然如此,老朽与程副总镖头同时告辞了!” 擒龙手陆慧乾道:“陆某等也不便强留二位,-请离开客店后诸宜小心,尤其是灵老当家!” 灵霄不禁一怔,诧道:“陆大侠此话何意?” 陆慧乾道:“惧防桂中秋!” 灵霄心神一凛,抱拳笑道:“多谢陆大侠!” 群雄送出客店外,灵霄与程乃恭急步奔出东昌镇外,走入一片竹林内。 程乃恭道:“灵老当家,你我就此分道扬镳。” “也好。”灵霄道:“刚才在酒席宴前曾发觉程副总镖头面现惊惧不安之色,是否有什么困难,老朽如力之所及愿略尽棉薄。” 程乃恭长叹一声道:“为了失镖之事,程某谤怨集身,含-莫白,只有尽其在我,-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灵当家盛情,程某衷心铭感。”抱拳一拱,转身疾奔离去。 灵霄若有所思,目注程乃恭消失的身影久久不移。 蓦地,身后忽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灵老当家!” 灵霄大吃一惊,怎的有人蹑在身后而一无所觉,不想而知来人必是一身手高绝的武林高手,转身一望,只见是一身着灰衣长衫背剑中年人,诧道:“尊驾是……” “在下袁绶,乃桂中秋八拜之交,受他之托转告,请灵老当家去镇南二十里外宋侯墓晤见。” “现在!” “不错。”灰衫中年人道:“就是现在!” 不远处忽传来冷笑道:“叫我是灵霄就不出,什么宋侯墓,分明悬送终墓。” 灰衫中年人面色微变,头也不回,甩臂后掷,三线目力难辨的灰芒疾射飞出。 只听传来哈哈长笑道:“好手法,高明。”笑声不绝,曳空远去。 袁绶知那人已去,淡淡一笑道:“在下已把话带到,告辞。” 灵霄冷笑道:“灵霄与桂中秋约定,并无第三人知情,灵某不信袁老师真是桂中秋带信人。”话落人起,身形宛如亘鸟展翅般,迅疾如风而去。 袁绶眼中冷泛森厉杀机,突面色一变,只见竹林中分立着三人。 他认出是吴越身旁亲信邓安平、祝赛、朱九珍三十分坛主,故作惊诧之容道:“三位是谁?” 邓安平冷冷答道:“我等三人来历稍时必然告知,袁老师真是桂中秋八拜之交么?” “不错。”袁绶道:“桂中秋又不是名动武林,威震八方的豪雄,袁某舆他义结金兰又不会增添光彩,何须冒认。” 邓安平哈哈大笑道:“话虽不错,我等却不敢轻信,桂中秋在我等眼中却是个大人物?” 袁绶怒道:“这与三位何干?” “有干!”邓安平道:“如果证实了袁老师确系桂中秋八拜之交,我等也请带一个极重要的口信给桂中秋。” “要如何才能证实?” “这容易。”邓安平道:“袁老师说与桂中秋是八拜之交,当熟知桂中秋生平,武功也极为高明,在下已把话说得太明白了,想必袁老师一点即透。” 袁绶暗道:“他们尚未识破自己就是桂中秋,既然他们在此现身,吴越必不在远,只要活捉一个便不难找到吴越了。”故作沉吟一阵,颔首道:“话说得够明白了,不过袁某却认为三位来历可疑,怎知三位带口信桂中秋是真是假!” 祝宾道:“俟袁老师证实了身份后,定当据实奉告。” 袁绶慨然应允,笑道:“袁某既舆桂中秋义结金兰,那有不知桂中秋生平之理。”遂滔滔不绝-出形貌穿着,本与吴越共事一主,何事结怨,令人痛恨的莫过於卖主求荣等等-出。 朱九真冷笑道:“什么卖主求荣,这叫做罪恶昭彰、天理难容,袁老师似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邓安平笑道:“朱兄不必斥责袁老师,此乃吴越舆桂中秋私人恩怨。”遂朗笑道:“在下相信袁老师真是桂中秋义结金兰之好,-仍须展露武功能否胜得过在下三人?” 袁绶诧道:“有此必要么?” “当然有此必要。”邓安平道:“袁老师在未遇上在下等三人之前,一定费尽了心机,用尽方法打听吴护法下落,至少斧魔灵霄就是如此,桂中秋亟於寻仇,其他武林人物亦莫不亟须追寻吴护法的下落,倘在下告知袁老师话,袁老师若无力自保,试想想看,将为吴护法带来无穷后患。” 袁绶微笑道:“吴越已是众矢之的,袁某何必自保。” 邓安平道:“桂中秋允许袁老师如此么?” 袁绶点点头,道:“刀枪无眼,三位要当心了。”话出剑已脱鞘飞出,刺向邓安平胸前七坎死穴,辛辣迅快无匹。 邓安平面色一惊,似料不到袁绶如此迅捷辣毒,胸脯疾缩,欲避开剑锋。 袁绶本存心狠毒,欲一剑制住邓安平,暗暗冷笑道:“你想避开无异做梦。”忽面色一变,只觉一缕凌厉剑气已点在胸后“期门”大穴,如不撤招避闪,必伤在剑袭之下,忙剑招倏变“回风舞柳”,身随剑旋。 原来祝赛早看出袁绶用心,在袁绶攻向邓安平之际,业已出剑。 袁绶回身回剑之际,祝赛哈哈笑声中剑势飞撒,但邓安平朱九珍已分向攻至。 至此袁绶已知三人非易与之辈,而上失了先机已落了败着,心头怒火高涌,长剑展了开来,漫天流芒中幻出朵朵寒星袭向三人要害重穴。 邓安平、祝赛、朱九珍三人同地发出大笑,身形疾飘而退。 祝赛道:“可以了,袁老师武功不凡,足可自保有余!” 邓安平道:“吴护法现在飞虎谷恭候桂中秋大驾,飞虎谷并非本帮舵堂所在,就与桂中秋在殷家派,黄花屯一般乃护法别业,流星飞虎谷,其实非谷,位在河南太康之北杨庙甚近流星山内一片平坦广大庄宇就是。”接着又道:“记着,最好桂中秋一人独往!袁老师从今以后只恐饱受狙袭,务宜小心就是。” 桂中秋尚未答话,邓安平身形一闪疾杳,暗惊道:“好快的身法。”继又冷笑道:“吴越那贼必隐匿近处,只道自己确是袁绶,幸未识破,哼哼,命我一人前往飞虎谷,我怎会轻易上当,必使你受群雄狙袭,待你筋疲力乏之际,我擒你才不费吹灰之力!”心念一定,拔足奔去。 甫才奔出五里余,只见存身一片乱葬坟岗上,碑碣林立,到处可见残骨。忽的目光一惊,瞥见一块墓碑上黏着一张冥纸,风吹翻动,悉悉作响,上书:“你来了么?” 碑石上端放着两块白骨,十字交叉,并有一滩血。 朝阳正上,一片清朗,又非深晚,本无可怕之处,但在袁绶而言,只觉毛骨悚然,寒意猛泛,暗惊道:“白骨追魂令怎么在此出现!” 这“白骨追魂令”已有五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现,就传闻所知一共在江湖中出现过三次,不知其主者是谁?受害者定为武林中卓著声名的黑白两道高手,此令一现,宛如附骨之蛆般追踪不舍,非死不可,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尸体前留有白骨追魂令。 袁绶惊得楞住,暗道:“我袁绶并非武林中卓著声名人物,追魂令怎会在我的眼前出现,莫非无意巧合。”疾离这乱葬坟岗又转望东昌镇上奔去…… 第二十三章 柳暗花明 客座中展飞虹东方旭等群雄送出灵霄程乃恭后,亲自领宴与江上云洗尘压惊。 百了禅师与一真师太复又入席。 席间展飞虹道:“东方大侠,三日后灵霄必来,你三日内真知道吴越下落么?” 东方旭微笑道:“到时再说,三日内不知多少变化,也许我等已去飞虎谷途中,灵霄到来,留言就去。” 忽然,走入一个店小二,高声道:“那位是匡老?” 匡残立起,道:“老朽就是!” 店小二道:“县衙差官在外面独求见匡老。” 匡残哦了一声道:“老朽这就去!”说着匆匆离席。 小龙女陆慧娥向展飞虹打了一眼色,悄悄地随去匡残身后跟出。 擒龙手陆慧乾无可奈何地暗叹了声。 百了禅师看在眼里,道:“陆大侠,府上有如此聪慧灵巧,福泽深厚的么女,当能免除偌大灾祸,为何摇头暗叹?” 陆慧乾猛然省悟家中最后弭祸於无形,小达摩江上云安然脱险,必定简松逸暗助之故,暗中感激不已。 须臾,只见陆慧娥牵著匡残相偕而入,匡残手中握着多封信函,陆慧娥笑吟吟道:“少侠从京城飞讯带来数封亲笔手书,展姐姐你也有一封。”在匡残手中找出信函递于展飞虹。 另外数封亦致百了禅师、一真师太、小达摩江上云、东方旭等群雄。 函中大意谓明珠奸相因幼主渐长,英明睿智,畏而且惧,防权柄丧失,暗中勾结三沈及武林中人密谋不轨,各门各派均有热中名利,雄心勃勃,若不早为之计,各门各派恐遭颠覆,简松逸在函中指示机运详尽,天鹰帮中事已策反吴越,胜利在握,恳依信中所策施为。 一真师太看完了信后,冷笑道:“想不到逆贼西华子勾结外人意图重登华山掌门,少侠虽有妥善之策,但不能越俎代庖,他说只有我一真贫尼才是两岳砥柱,愧不敢当,但贫尼要赶回华山去。” 展飞虹道:“徒儿随恩师前往!” 一真师太道:“少侠写给你的信是怎么说?” 展飞虹玉靥一红,笑道:“这封信不是写给徒儿一人,还有陆妹妹。” 陆慧娥道:“老前辈,少侠需要虹姐姐和晚辈相助,家兄亦随同前往,先去泰亲王孔廷芳内史府中,但并没说明何事需要相助。” 一真神尼道:“既然如此,虹儿就随陆大侠兄妹去京吧!反正少侠已有安排,为师亦非孤立无助!” 展飞虹低应道:“徒儿遵命!” 小达摩江上云通臂猿倪凤子一字慧觎丁源三人各有任务与一真神尼结伴同行。 百了禅师呵呵大笑道:“虽说聚散无定,总属前缘,诸位珍重,老朽尚须留此数日后再定行止。” 只见匡残正与司徒兄妹密谈,司徒兄妹不时流露出欣悦之色,不言而知简松逸另有指示,命匡残转告司徒兄妹。 未待晌午,客栈内仅余下百了禅师、匡残、东方旭及司徒兄妹五人。 另一家客栈内袁绶“桂中秋”闭门独眠,目光仰视在承尘上,不觉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旧恨未消,新仇又添,只觉非手刃吴越怨恨难平,忽闻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禁出声道:“谁?” “袁老师么?在下尤三郎典化!” 饶是桂中秋如何狡诈、阴狠、毒辣,也不由骇然猛凛,暗道:“他们怎么找到此处?为何如此胆大!”忙拔拴启门,只见尤三郎典化一身劲装捷服立在门外。 典化仍是老模样,一脸寒沉,漠然如冰。 尤三郎抱拳哈哈一笑道:“袁老师,咱们又在此见面啦!” 笑声虽宏亮但带着一点谗谲。 袁绶目露惊诧之色道:“两位怎么知道袁某在此?” 尤三郎道:“袁老师如今已是名震江湖人物,行踪所至,均莫不注视袁老师举动?” “此话怎说。”袁绶更为之心神狂震道:“袁某在江湖上藉藉无名,怎值得江湖朋友如此看重?” “袁老师不是说过你与桂中秋义结金兰么?要找到桂中秋就非从袁老师身上着手不可,识问袁老师如何不成为名动武林大名鼎鼎的人物?” 袁绶面色勃然一变,喝道:“两位如不量力,休怪袁某出手无情?” 尤三郎忙摇手道:“请别误会,在下两人虽与桂中秋恩断义绝,但故主情深,不得不来托请转告桂中秋!” “重要么?” “极为重要。”尤三郎道:“请转告桂中秋,速去飞虎谷与吴越晤面,迟则桂中秋与吴越均死无葬生之地!” 袁绶惊道:“此话怎说?” 尤三郎道:“在下两人不是与袁老师说过要去盗剑么?” “不错,尊驾是说过此话。” “为此在下两人不惜投在落月山庄内,才知那柄古剑已落在天鹰帮会主手中,业已开炉练剑,有长江鳔局总镖头颜中铮在旁相助,四十九天期满当可大功告成!” “什么!”袁绶大惊道:“颜中铮业已陷身魔掌了,这消息尊驾是如何得知的!” “听总护法锺离胡说的,此为千真万确之事。” 袁绶淡淡一笑这:“这与去飞虎谷与吴越晤面何关,两人一见即展开生死拚搏,强存弱亡,仅余下一人!” “这个在下就不知情了,听锺离胡说他二人也许握手言和也未必可知。” 袁绶冷笑道:“绝无可能?” 尤三郎叹息一声道:“在下来此之前,锺离胡郑重相嘱,白骨追魂令又重现江湖,那吴越原欲去落月山庄,却为白骨追魂令惊避飞虎谷,吴越说追魂令留字,不但要取他吴越性命,而且须取桂中秋及天鹰帮主项上人头。”言毕一拉典化,道声告辞,向厅外飞掠而出。 袁绶惊得面色惨白,同尤三郎来得太突然了,加上最近遭遇均感突然得似有点措手不及,不容自己深思熟虑。 他只觉寂寞孤单,无人相劝,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无法剖诉衷曲。 突然,另外一店小二匆匆奔来,虽是粗人若束,面层黧黑,却背-膀粗,孔武有力,不过卅岁上下左右,步履轻捷,敢情也是一个会家子。 只见那店伙满面喜容,抱拳躬身道:“客官,小的打听得斜街那片客栈内确曾佳得有西岳一真师太,辣手罗刹展飞虹等十来位武林高人,但片刻之前多人均束装上道赶往京城,仅留下百花-少庄主司徒兄妹等五人。” 袁绶眼中泛出一抹惊讶之色,道:“办得好,可曾打听出为何离去之故?留下之人又为了何故?” 店小二摇首道:“离去之人无法打听出何故,留言之人,就说须与斧魔灵霄有约不见不散。” 袁绶从怀中取出一锭银两赏给唐伙,道:“我出外走走,稍时再回。”迈步走出店外而去。 他茫无目的,信步所之,脑中一片混乱,不觉走在荒郊野外。 眼前忽现出三个劲装汉子,手握剑槌战三般兵刃,一列散开阻住袁绶去路。 桂中秋冷冷一笑道:“素味平生,无怨无仇,三位这是何意?” 中立持槌汉子宏声道:“尊驾可是袁绶老师么?” “正是。” “请领我等去见桂中秋!” “为了何事?” “不知,我等三人乃奉命而为?” “奉何人所命!” “灵霄,灵老当家!” 袁绶不禁一怔,冷笑道:“他如想见桂中秋,叫他先来见我!” 持槌汉子哈哈狂笑道:“尊驽好大的口气!” 寒芒疾闪,袁绶剑已出鞘,迅疾为电剑光已刺在持槌汉子咽喉要穴上,只要再增一点真力,非立澈毙命不可。 其余两个汉子不禁大惊失色,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持槌汉子咽喉被制,知必无幸,索与闭上双目。 袁绶喝道:“你们如要同伴不死,快去叫灵霄前来见我!” 持戟汉子笑笑道:“袁老师恐怕后悔不及!” 袁绶冷笑道:“袁某行事从不后侮!” 持戟汉子道:“可惜我等三人并不知灵老当家现在何处?就是知道也不可能!” 袁绶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灵老当家只交待了一句话,非须面见那桂中秋才可吐露。” 袁绶道:“究竟是什么话?由我袁某代转有何不可?” 久久不听回声。 袁绶不禁一怔,发现那两名汉子仍直挺挺站立原处,目瞪口张,敢情被人暗中点穴制住,骇凛之余,猛见被自己剑光点住咽喉持槌汉子,忽然望前仆下。 他竟然撤剑不及,持槌漠子并未发出渗叫之声,剑尖洞穿咽喉,一股如泉涌泉般随着长剑抽出时喷泉而出。 只见袁绶飞身跃后,尸体蓬的仆倒尘埃。 袁绶做梦也未曾料到自己竟会遇此怪异新奇之事,高声道:“何方高人请即现身,容袁某能谢相助之德!” 忽闻四外起了嗤笑之声,似有若无。 袁绶忽发觉一位直挺挺的劲装漠子,缓缓望前仆倒。 三个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双半。 袁绶面色大变,目露惊挹之容。 原来三具尸体背上赫然是现一双白骨。 骨下贴着一眼黄澄澄的冥纸,鲜血染污了一半。 “白骨追魂令!” 袁绶一声惊呼出口,挽剑挥舞出一团寒-剑罡,潜龙升天拔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树后忽闪出一白发貌像狞恶老叟,白衫白袜白履,五指伸出向尸体上白骨抓去…… 只听一声大喝道:“且慢!” 一条身影疾冲而出,双掌推出一股无形潜力撞向白发老叟,掌中紧抓,拾指更迅如电光石火抓去。 白发老叟身法本疾如鬼魅,却不料那条身影比他更快,倏地回腕疾推,大喝道:“找死!” “未必……” “轰”的一声巨响,劲风疾漩,四外草飞尘扬。 弥漫飞腾的层砂中,只见两条人影一合即分,白发老叟似拿椿不住,踉跄倒退两步,狞恶面色中不由自主地泛出震惊已极之色。 但见来人是一貌像文雅的儒生,身著纺衫上绣一丛碧翠篁竹,嘴角噙着一点冷傲笑容,手执一柄摺扇,霍地张开摇了摇道:“这数十年来只听传闻‘白骨追魂令’之名,却不见其人,想不到居然让在下亲眼目睹,真乃难得呀难得!” 白发老叟狞笑道:“你是谁?难道不知见了白骨追魂令主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儒生点点头道:“那是理所当然,据说只要白骨追魂今追杀之人无一幸免,死者都是黑白两道的高手,而且死得奇惨不明不白,难道阁下杀人并无目的,盲目滥杀的么?” 白发老叟沉声道:“谁说老夫盲目滥杀?” 儒生手指三具尸体,道:“他们三人都是灵霄手下,在江湖中可称三流脚色,难道还要阁下牛刀小试?” “老夫本不屑出手,但他们几乎坏了老夫的大事!” “什么大事?” “这你不配问!”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谁说在下不配。”儒生朗声大笑,忽两道剑眉一剔,道:“可是为了那袁绶么?” “不错。”白发老叟狞笑道:“老夫要从袁绶身上找出桂中秋!” “桂中秋与你何怨何仇?” “有两件事要找他!” “那两件事?” “老夫不必要告诉你!” 儒生哈哈笑道:“阁下不告知在下,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可是阁下恐后悔莫及!” “老夫有何后悔?” “因为袁绶根本不知道桂中秋的下落,只有在下才知道桂中秋行踪,阁下如不信。你我打个赌如何?” 白发老叟不禁一怔,诧道:“你是说那袁绶根本不识桂中秋其人,缘何他-说桂中秋种种甚详,这不可能,在老夫追踪下的人一切均有事实的根据。” 儒生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无话可说,不过阁下还未说出有那两件事必须找到桂中秋?” 白发老叟森濡狠毒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两眼,似极勉强地点点头道:“这两件事告诉你也不要紧,反正……”说着咳了一声道:“屈指算来,老夫已隐姓埋名将近五十年,本来老夫姓名来历少为人知,遁迹少林后更不愿人知,七年前桂中秋无意经老夫隐迹之处目赌老夫练功,竟兴起带艺投师之念,老夫试其武功不错,也不想将一身绝学带入黄土,途应允收徒,那知他存心叵测,竟盗取老夫一卷武功秘笈及一瓶灵丹,你说老夫要找他不找?” 儒生点点头道:“当然要找,那第二件呢?” “他未逃离之前,曾向老夫言说他有一好友,为了他无意获有一柄宝剑,尚须炼炉才可量现锋芒,竟然先借后占,藉事反目。”白发老叟笑笑道:“你知他那好友是谁么?” “此乃无人不知之事,阁下是指吴越么?” “不错。正是吴越。”白发老叟道:“老夫就是为了此两件事,不惜再出江湖。” 儒生淡淡一笑道:“抓到桂中秋后如何处置?” “碎尸万段!” “那么找到了吴越后获得利剑,阁下又该如何?” “那是老夫的事,不劳过问!”白发老叟厉声道:“现在你可以告知桂中秋真正下落了吧!” “可以。”儒生朗声道:“桂中秋已去飞虎谷途中向吴越寻仇!” “飞虎谷在何处?” 儒生答道:“无可奉告!” 白发老叟目中逼冷森厉杀机,冷笑道:“白骨追魂令之下无人幸免,你真不怕死么?” “蝼蚁尚且贪生,那有人不怕死之理,不过……”儒生傲然一笑道:“阁下还没有本领取在下性命,因为阁下不是真正白骨追魂令主。” 白发老叟先是脸色一变,继又放声狂笑道:“你也太猖妄无忌了,怎知老夫不是白骨追魂令主!” “真要在下说么?” “老夫有兴趣听听,反正你不免一死,让你多活片刻也是一样!” 儒生微微一笑道:“阁下不过七旬开外,竟然敢於在下面前自称老夫,你知在下多少年岁么?” 这一问不由把白发老叟问住,诧道:“你难道还比老夫还要大么?” 儒生笑道:“在下虚渡九十有三!” 白发老叟闻言呆得一呆,冷笑道:“就算你年岁比我大又当如何?” “因为在下有幸与白骨追魂令主曾有三面之缘。”儒生沉声一笑道:“由此可见阁下并非真正的白骨追魂令主……” 白发老叟面色冷漠如冰,一言不发。 儒生自愿说下去:“阁下所说只有一半是真,在下最后见到白骨追魂令主时已垂垂老人,非复当年鸷猛气慨,想是大遇淹身之故,在下猜测他遭遇了巨变,而且是那桂中秋为徒之后……” 白发老叟只两道银眉扬了一扬,还是不发一言。 “桂中秋心术阴险,笑里藏刀,以白骨追魂令主之狠毒狡诈亦不觉受愚,桂中秋迄至如今尚不知其是白骨追魂令主,当时桂中秋亦非此名,如在下所料不差,白骨追魂令主必遭桂中秋暗算,眼前尚无法行动,阁下当是他新传弟子,奉命追捕,只以名姓形貌已改,费尽周折才查出追捕之人乃桂中秋。” 白发老者道:“你好似亲眼目睹一般!” “虽不中亦不远矣!”儒生笑道:“阁下虽是白骨追魂令主新传弟子,形貌举动与白骨追魂令主无二,但武功相差太远,手法也欠高明,还有……” “还有什么?” “昔年白骨追魂令主行事出手决不假手别人,阁下却有许多帮手!” 白发老叟面色微变,冷笑道:“你说话越说越离谱了!” 蓬的一声大响,一具躯体凌空飞掷落在白发老叟面前,接二连三地投掷落下,共是六具。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白发老叟再也沉不住气了,冷恻恻笑道:“你非死不可!” “这倒未必!” 白发老叟双手疾扬,身形却望东向竹林中掠去。 儒生摺扇一张一收,傲然微笑,见白发老叟逃去似无动於衷,竟不在意。 须臾,四方纷纷身影如飞掠去,现出正是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邓安平、祝赛、朱九珍及田京六人。 薛瑜道:“少侠为何放他离去?” 儒生正是简松逸所扮吴越,闻言笑道:“他活着比死的有用,有他在正巧替我等缠住桂中秋。” “他不识桂中秋!如何缠住?” “袁绶不就是桂中秋么?我等诱使他追上袁绶,袁绶自以为行藏被识破,逼不得已要自承为桂中秋!” “那厮武功与老朽不相上下。”薛瑜道:“少侠这一套虚声恫吓之计委实高明,老朽尚以为他真是白骨追魂令主咧?”说着又道:“那厮临逃之际打出燕尾针,少侠未受伤么?”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幸亏有此扇,不然几乎伤在他那燕尾针下!” 符龙手指地面六具躯体,道:“这六人如何处置?” 简松逸道:“再过片刻他们即自行醒转,必会与那假白骨追魂令主会合,攻心为上,以免我等顾及甚多旁骛。” 符韶略一思忖,趋前朝六具躯体多点了三指,道:“少侠,速离此处!” 人影纷纷疾闪而去…… 口口口 袁绶孑然一身,孤剑飘零向皖豫交界行去,昼行夜宿,择径阳关大道飘飘然徐步慢行,像他这样走,恐怕还有两天方可跨入豫东。 他表面上从容不迫,心内却纷乱如麻,像他如此聪明擅用心机之人仍猜不透日来遭遇,这一切都是谜,而且是极难解之谜。 邓安平为何代吴越传信命桂中秋速去飞虎谷,当面解决他我之间仇怨纷事? 换了别人,走避之惟恐不及,这是否一个布好的凶险陷阱? 对!确是陷阱,但我桂中秋不能不去,如何前去操必胜之卷,这是煞费心机之事。 还有白骨追魂令主!灵霄手下三人死得不明不白,究竟何事非要面见桂中秋当面说出不可? 困难的是,自己此时此际却不能承认就是桂中秋。 他所走的路是一驿马官道,却由於僻县少径,无多人来往行走之故,官道上竟长满了杂草,看来甚是荒凉。 袁绶忽闻前途传来人语声,凝目望去,心中一惊道:“怎么又是他们!” 原来又是披发老者及小三儿两人,就在道旁席地坐下,陪道:“何不听听他们说什么?” 於是鹤行鹭伏,绕向路侧矮树林蹑前,尽量避儿发出丝毫声息。 他知这一老一小均是非常人物,耳目聪灵敏锐已极,小心翼翼地距披发老者三四丈开外停住。 只见他们在草地上铺放四五包荷叶纸包食物,酒香入鼻,一老一小正吃喝得津津有味,谈笑正欢。 小三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自认为包打听,只要想知道的事都可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出来 ?怎么飞虎谷确址竟无所知?” 披发老者笑骂道:“为师已打听出飞虎谷在河南境内,假以时日不就可以查出,你急什么?到是半路上居然杀出程咬金,令人费解?” 小三儿边吃边喝,笑道:“到底是什么程咬金?值得你老人家如此重视?” “白骨追魂令主。”披发老者喝了一口酒,道:“他已五十年未露面江湖了,如今再出,似与桂中秋结有不解之仇?” 袁绶闻言一怔,暗道:“自己那里有与白骨追魂令主结有怨仇?” 小三儿道:“哦,徒儿记起来了,在山时师父曾向徒儿说起白骨追魂令主事迹,这倒是新鲜事,白骨追魂令主五十年未再露面江湖,一定是五十年前的事,那时桂中秋多少年岁?” “说你聪明委实不错,据打听桂中秋仅四十开外,天下就没有出生即有宿仇大恨的事。”披发老者哈了一声道:“一定是最近的事,但,究竟为了什么?那老鬼到处打听桂中秋是何形貌,不言而知,白骨老贼就根本不认识桂中秋!” 小三儿道:“也许是受人之托。” 披发老者一个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道:“与那老鬼行事出手不符!”忽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 “老前辈。”一条身影像飞鸟般落在小三儿身后,现出一个高瘦黑衫中年汉子,向披发老者执礼甚恭。 披发老者笑道:“老弟,坐,坐,将就吃喝点,也好说话!” 高瘦汉子也不客气,席地而坐下,饮了一口酒后,道:“老前辈……” “晚辈探听出一些事,却又不知真假。” 披发老者道:“江湖中事云诡波谲,言人人殊,难有凭准,但事出必有因,老弟不妨说出,只当酒余饭后谈助。” 瘦高汉子点点头,吃了一口酒菜后,说道:“那白骨追魂令主追踪桂中秋寻仇之说到是不假,确有其事!” “真有其事!”披发老者诧道:“是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桂中秋未投身天鹰帮前,已饶有家财,为避仇家及官府缉拿甚急,不得已投在天鹰帮下暂避锋头,他乃性情高傲,自负不凡,非屈居人下之辈……” 披发老者笑道:“他妄念纂夺天鹰帮会主之位么?” “大概有此妄念!”瘦高汉子道:“据闻那是七年前的事,桂中秋更易形貌,-造假名,投在白骨追魂令主门下习艺,但桂中秋也不知所投师父系当年凶慑江湖的白骨追魂令主……” 袁绶听得面色大变,心神猛凛,暗道:“竟是这老鬼么?他还活在人世?自己所遇却并非他本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咧!” 以后瘦高汉子的话因压低语声,无法听得真切。 只听披发老者呵呵笑道:“竟然有如此之事?那桂中秋怎么留下这祸根?看来有得苦头吃了。” “眼前这白骨追魂令主难道是假的么?”小三子笑道:“真是新鲜事。” “不。”瘦高汉子摇首道:“他并假冒,乃白骨追魂令主新传弟子,年事已高,早就离山家居纳福,每三年必探望乃师一次!” 披发老者道:“如此说来,他是奉命擒桂中秋而来的?” “不错!”瘦高老者答道:“正是如此?那斧魔灵霄也有风闻,派遣三名门下追寻袁绶,要找到桂中秋设计应付,不料那三人竟遭假白骨追魂命主殊毙。” “灵霄也太爱多管闲事!” “灵霄有何动机,晚辈不知。”瘦高汉子道:“还有一项风闻,据说天鹰帮少令主也露面江湖追寻吴越、桂中秋两人!” 披发老者道:“此乃意料中的事!” 小三儿道:“少令主何名?多大年岁?” “阎玉!”高瘦汉子道:“年在十三四上下?” 小三儿道:“见面时我要与他会上一会?” “淘气!”披发老者笑骂道:“你有多大的道行,不许胡来,留着让吴越、桂中秋两人头痛!” “师父!”小三儿高叫了声,嘟着一张嘴道:“跟你下山左也不许,右也不许,徒儿不是白白练了武功么?” 披发老者怒哼一声道:“你真认为你身手了得不是,我带你下山是经不起你苦求,所以带你瞧热闹,又不是叫你替为师找烦麻。” 小三儿伸了伸舌,摇首一笑道:“我小三儿只不过说说而已,你老人家就发那么大的脾气!只当我没说行吗?”一赌气,低首猛吃猛喝。 瘦高汉子道:“老前辈如今意欲何往?” “当然是飞虎谷。”披发老者道:“就在邑淮扬拓城三县境内包错不了!” “真错不了么?”忽闻随风送来一个险冷澈骨语声。 瘦高汉子勃然作色,身形欲起,却被披发老者眼色制止,低声道:“不要动,这会儿来的人着实不少咧!” 林中人影疾现纷纷掠来七八人,老少不一,其中尚有一风骚狐媚的少妇。 为首者是一又胖又矮的五旬上下短装人,两眼挤成一条缝,但启阖之间精茫逼射,向披发老者阴阴一笑道:“尊驽方才所说是否真实?”语声柔细尖锐宛如妇女。 披发老者脸色漠然如冰,冷笑道:“小三儿,你不是要活动活动筋骨么?与为师给他一点教训。” “啪”的一声清脆响子,又矮又胖的短装人脸上已挨了一声重的。 小三儿身法飞快如雷,早在披发老者语声未落之际,却又身出掌出,却又退回原处,嘻嘻直笑。 这一掌矮胖短装人挨得着实不轻,立时肿起老高,牙床掉落,火辣辣地灼热,眼冒金星。 敢情小三儿施展的是重手法,暗中窥视的袁绶心惊不已,其徒若此,其师可想而知。 披发老者笑骂道:“我老人家说话是真是假,与你何干?你们霍山八怪最近和天鹰帮互通声气,助纣为虐,愈来胆子也大了,不瞧瞧我老人家好惹的么?” 除矮胖短装人其条七人均已扑出,闻声顿时立住。 披发老者自言自语继续骂道:“叫我人家如是你们霍山八怪,及早回头,安安稳稳做你的山大王,免得丢人现眼,弄得不好丧失了一条狗命。” 又矮又胖短装人忽脸如撰血,愤怒发狂,尖叫一声,扑向小三儿而去。 突闻一声断喝道:“回来!” 矮胖短装老者闻声将已扑出的身形,硬生生地撤了回来,两道眯缝眼神怨毒无比。 只见霍山八怪之后走来一个面如傅粉少年,却眼捎眉开泛出浓烈的煞气,一袭锦衫嵌镶紫红如意嵌肩,背戴一柄阔剑,却比常见的剑更长更阔更沉。 披发老者忙向南瘦汉子小三儿低喝道:“走!” 语出人起,竟望袁绶藏身之处掠起。 背剑少年冷笑道:“你们未必走得了。”如箭离弦般追出。 这么一来,袁绶再也避闪不掉,只得长身站起。 披发老者三人正巧落足在袁绶之后,发出一声惊噫。 背剑少年却落在袁绶之前。冷笑道:“你是何人?” 袁绶尚未答言,披发老者接口道:“袁绶,站开点,这里没有你的事!” 背剑少年闻言不禁一呆,诧道:“你就是袁绶吗?” “不错,袁某正是!” “那桂中秋现在何处?”“桂中秋已去飞虎谷!” 背剑少年点点头道:“很好,有劳袁老师领在下偕往飞虎谷!” 袁绶冷笑道:“莫说袁某不知,就是知道你也不配!” 背剑少年哈哈大笑道:“谁说在下不配!” 蓦地,一声如霹雳似的大喝道:“老夫说你不配!” 另侧森郁林木中突飞步迈出天神般斧魔灵霄。 灵霄身後随出十余人,矫捷如风,一望而知个个都是江湖中好手。 背剑少年面色微变道:“你就是斧魔灵霄?” 灵霄目泛怒光,厉喝道:“大胆,老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么?” 背剑少年冷笑道:“你那斧魔名号还吓不住本少爷,少爷倒想问问你,为何少爷不配偕同袁绶前往飞虎谷!” 灵霄喝道:“说你不配就不配!” 背剑少年回面望了霍山八怪一眼,道:“给我拿下!” 霍山八怪又不是不知斧魔灵霄威名,他们八怪在灵霄之前无异小巫见大巫。 但,他们似仗着有背剑少年作为护符,竟然毫无畏惧,纷纷向前扑去。 不料 灵霄身後十数高手一涌而出,布成奇奥阵式将霍山八怪团团围住。 这十数人内又分出六人,由四人分东南西北四向封住背剑少年,另两人并肩立在三丈开外,持刃相护。 此际 披发老者低声向袁绶道:“既然桂中秋已速向飞虎谷中,袁老师就该置身事外,何必淌此浑水,快离去吧!” 袁绶道:“阁下盛情心感,袁某还不致於胆小怕事,既然来了,袁某就无所畏惧,那背剑少年是何来历?好重的煞气!” 披发老者目中似露出赞许的神光,答道:“那背剑少年来历老朽尚无法知悉,但一定大有来历,噫,瞧灵霄不出果然身怀绝学,又深藏不露,小三儿,为师要考考你,灵霄手下布的是何阵式?” 小三儿目光凝视远处双方一触即发的阵势,答道:“围截霍山八怪的共是九人,八内一外,似是九震八卦,正反合用诛魂阵!”接着又道:“那用来对付背剑少年的则是四象阵,但还有两人在外,可变化成五行六合!” “不错,孺子可教?” 高瘦汉子赞道:“老前辈,这位小兄弟他日成就不可限量,为武林大放异采。” 披发老者冷笑道:“老弟,别夸他,小三儿虽然聪明有余,但根骨秉赋均非上乘之才,他日成就能够算是一流高手,我老人家就高兴了。” 小三儿嘟着一张嘴不说话,忖道:“师父总是说我比不上人家,哼,我就不信。” 披发老者又惊噫一声道:“灵霄带来的人物非他门下,而是北邙阴山天罗等门派中高手,霍山八怪必无幸免,但背剑少年恐不是好对付的?” 瘦高汉子笑道:“老前辈,拿眼前阵式,灵霄这方虽损伤难觅,但稳立不败之地。” 披发老者诧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高瘦汉子答道:“灵霄身后暗中尚隐藏得援手!” 披发老者目光扫视了一眼,只哦了声不再言语。 袁绶只注视着背剑少年举动。 灵霄手下只持刃像走马灯般转动,霍山八怪目露驾疑之色,不敢事先发动。 背剑少年已解下阔剑,左手执鞘右手五指握柄,脸色寒沉如冰,屹立如山,四人绕身而将似视若无睹。 斧魔灵霄独自一人站在背剑少年身后远处十丈左右,巍巍然宛如天神般,左右双肩各插着三柄锋芒犀利的短斧。 气氛肃杀,寒凝如冰 霍山八怪首先发难,刃光如挥出。 那围攻九官八卦立时起了变幻,人虽如飞,寒若疾卷。 这虽是瞬眼一霎那间,却胜负之利。 惨厉-叫腾起,霍山八怪纷纷倒赫在血泊中,触目心惊,令人胆寒。 那围攻九人身上亦挂了采,鲜血汨汨溢出。 同一时刻 背剑少年徒地拔剑出鞘,发出惊天一击。 剑势宛若雷霆电闪,罡风涌涛。 灵霄神色一惊,六柄短斧离肩电漩飞射现向少年而立。 半空中忽飞扑下三条身影,三道剑光宛若流星陨石般搏挚而下。 只听得金铁交击之声大作,叮叮声中火星逼冒。 持剑少年发作一声长笑,身形疾飘开去。 围攻持剑六人方脱出杀身之罹,每人身上显出一道极深的剑口,殷红夺目鲜血涌出染污了大半上衣,目中露出惊愕之色。 持剑少年一件长衫亦被剑锋斧芒割裂多处口子,只见半空中搏扑刺击而下的却是一双少年及一面覆黄色纱巾的少女,不禁目泛怒光道:“三位是何来历?” “在下诸葛敬!” 持剑少年目冶威棱,沉声道:“原来尊驽就是诸葛敬!” “在下司徒岳!” 持剑少年神色微变,目注少女道:“这位是……” 司徒岳答道:“在下之妹司徒锦霞。” 持剑少年跺了跺脚,身形忽僭龙升天而起,去势如电,瞬眼身形已杳。 斧魔灵霄目送持剑少年远失的身影,而现懊丧的神色。 司徒岳向灵霄抱拳微拱道:“灵老当家在下等相助,尚未说此人来历,可否赐告?” 灵霄道:“先前老朽尚未拿准就是此人,是以未能明言,此人就是鬼影子阎白枫独生孽子阎玉!” 此言一出,在场立人均感心神一震。 尤其是袁绶,骇然暗凛阎玉之剑势霸道无伦。 司徒岳道:“灵老当家,阎玉从未露面江湖,即是天鹰帮中之人亦未见过,老当家何以知之?” 灵霄赧然摇首道:“老朽亦未见过,但老朽却接获一纸密函,不知是何人所书,谓阎玉奉命出山诛杀吴越桂中秋,意图截擒袁绶,请老朽速谋拦阻,亦言阎玉武功霸道,非多请高手相劝无法竟成。” 披发老者忽呵呵大笑道:“看来武林传言似为有稽的了,阎玉不战离去之故莫非有所顾忌?” 灵霄忽跨前一步,向袁绶道:「袁老师现在可以为老朽带路了。“ 袁绶面色一变,呛的一声拔剑出鞘,寒芸电闪指向灵霄胸坎要穴…… 袁绶傲然一笑道:“灵霄!你这是无事生非!” 斧魔灵霄不禁一怔,道:“老夫是何无是生非?” 袁绶道:“东昌镇东方旭不是约好三日之期便来告飞虎谷位在何处么?三日之期已过,据袁某所知,你也去过了东昌镇,东方旭正派中人,素重然诺,总不致东方旭没有据实相告吧!” 灵霄不由呆得一呆道:“你对老夫行踪居然摸得如此清楚?” “你灵霄乃威震江湖人物,却不宜轻视我袁绶无名小卒,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某就未必惧怕於你,听袁某奉劝最好不要去飞虎谷!” “为什么?” “飞虎谷便是你灵霄葬身之地!” 灵霄气极哈哈狂笑道:“老夫受命於天,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眼前老夫便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未必!”袁绶嗤嗤的鼻道:“方才你如非得他人之助,早丧命在阎玉霸剑之下了,你如不信,袁某到要瞧瞧你那飞天魔斧能否伤得了我!” 灵霄气如之结,厉声道:“请!” “且慢!”诸葛敬一踏上前,抱拳道:“袁老师,落月山庄外承蒙赐药解救,德重心感,但在下相遇一位无名前辈,精擅医理,谓袁老师之药仅能维护短时性命,此后非按时服下袁老师之药不可,不知此言真实否?” 袁绶心神暗凛,却不动声色微笑道:“诸葛少侠!袁某问你,在落月山庄外你是否伤重垂危。” 诸葛敬答道:“不错!” “经袁某赐药服下后,少侠是否行动自如,武功亦未消灭,仅真气仍微感浮逆不顺是么?” “不错!” “那就对了。”袁绶冷笑道:“袁某也曾相属须多调息,真如那无名老人所言,在场随便那位仅可向袁绶理论便了!” 诸葛敬俊面一红,暗道:“命是人家救的,为何轻信披发老者片面之词,岂非恩将仇报!”忽耳闻披发老者传声道:“蠢材,谁叫你当面询问,他会承认吗?哼,耿飘牛孙调教的好徒弟,不怕笑掉我老人家大牙。” 诸葛敬羞愧无常,忙抱拳向袁绶一揖道:“在下孟浪无知,敬祈见谅!” 斧魔灵霄已不耐烦,厉喝道:“袁绶,你我之事该如何了断?” 袁绶双肩一剔,朗笑道:“你要自找无趣,那么袁某接着了!” 诸葛敬忽道:“灵老山主,既然东方旭已告知飞虎谷确处,何必树敌结怨,节外生枝!” 灵霄确笑道:“诸葛少侠有所不知,东方老师只告知老朽飞虎谷在豫东商-、把县、淮阳、、西华等县境内,这叫老朽如何去找!” 袁绶冷笑道:“你自在桂中秋面前夸下海口必将吴越生擒,不但不曾把诺言兑现,反将秘情外泄,桂中秋痛恨所托非人,还有何面目在袁绶面前耀武扬威!”说着双拳一上一下凝式相待。 灵霄之後忽闪出一碧目辄算,虎背熊腰汉子,手执一对孩儿塑,道:“灵当家,杀鸡焉用牛刀,容乌某接下!” 灵霄道:“乌贤弟,你要小心了!” 袁绶一见此人貌相,知是阴山门下第一高手碧枭乌神游,暗道:“诛戮乌神游,可杀之灵霄傲气!” 只见乌神游右手孩儿塑一指,喝道:“袁绶,你只要应允带往灵山主前往飞虎谷,还可免你一死!” 袁绶冷冷答道:“你就是阴山碧枭乌神游么?” “不错,正是乌某。”碧枭乌神游面有得色。 袁绶道:“看在你师尊面上,让你三招,若还不知进退,第四招上就要你的性命。” 乌神游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休看他平日凶焰万丈,杀人眨眼,方才眼见天鹰少主阎玉一招剑势霸道无匹,如无灵霄,司徒兄妹诸葛敬之助,自己几手伤在阎玉剑下,又不便示弱,双塑蓄势待发,冷笑道:“大言不惭,你要小心了!” 斧魔灵霄忽闻蚁语传声道:“袁绶说是桂中秋八拜之交,一身武功非同等闲,你如不布下七点六煞八门九记阵合力一击下或可制胜有望,不然恐灰头土脸,不可收拾!” 数次传声示警同为一人,灵霄不禁一惊,随低声吩咐身旁之人布下阵式。 就在此际,碧枭乌神游已攻出凌厉歹毒三招,居然被袁绶以神奇的身法毫厘之差避过。 乌神游攻出第四招时,只见一道驾天寒虹闪得一闪,残厉嘶-腾起,乌神游宛如斜功藕般尸分两半,制卧在血泊中,脏腑溢流了满地,惨不忍睹。 这真是天破天惊的一式,悸耳破空锐啸,四外气流漩荡不已,袁绶无事人般剑已还鞘。 灵霄脸色大变,只见人影纷纷掠出,倏忽之间已布好阵式,兵刃指向袁绶。 小三儿是一心高气傲的初生之犊,再次目睹如此凌厉霸剑,亦不禁目瞪舌娇。 披发老者眼中泛出一抹惊骇之色,道:“小三儿,你能接下阎玉及袁绶一剑之威么?” 小三儿道:“儆以时日,小三儿能与他们较一短长。” 披发老者嘿嘿一声道:“别做梦吧,只要你能接下他们三招,我老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蓦然,嘶嘶之声破空锐啸,轰的强风宛若排山倒海,接着眩目寒芒闪得几闪,一场凶烈之战即在瞬眼间完成。 袁绶一剑石破天惊挥出,身形暴腾泄空而去。 灵霄多人亦及时攻出合力一击,刃光暗器交织出一片急电流闪。 尤其是灵霄飞斧驳空砍出,但只差寸许便被袁绶冲空避开,半空中却飘落一截灰色衫幅,点点鲜血痕迹。 可见袁绶仍然为飞斧所伤,然灵霄这方两人惨罹诛戮,一人左臂划断胫胳。 灵霄厉喝道:“追!” 灵霄等人急如闪电追去,司徒岳兄妹亦随着灵霄而去。 披发老者及小三儿师徒,和瘦高汉子就在袁绶长剑挥出天破天惊之际已自身形杳然。 仅剩下诸葛敬一人独自发楞,寻思片刻,跺跺脚如风奔去。 林中忽闪出天鹰少主阎玉,眉宇渣泛浓重杀气,在忖思着袁绶方才那一招天破天惊的威势,暗道:“他方才一剑与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威力亦不显逊色,这袁绶究竟是何来历?看来一个袁绶如此难惹、桂中秋恐亦非易与之辈!”继又想到司徒锦霞,虽是一方黄纱蒙住面庞,但丽质天生,隐约可见,其妹司徒婵娟人间殊色,尤胜乃姐实非虚言。 忽然耳闻一声唤道:“少令主么?” 阎玉不禁一怔,循面望去,只见一身着皂色长衫,肩上挽着一条蛟筋软鞭的老叟走来,诧道:“老丈像何识得在下!” 老者松发花白,五官端正,含笑道:“老朽是听人说的?” 阎玉道:“听何人说的?” 老者答道:“吴越!” 阎玉不禁面色一变,沉声道:“老丈认识吴越?” “怎么不识?”老者答道:“他乃首座护法,老朽受其直辖身任分坛主之职。” 阎玉双肩一扬,道:“你也是本门中的人?” “也可以说是!”老者淡淡一笑道:“也可以说不是!” 阎玉诧道:“这话怎么说?” 老者答道:“当初吴护法受命替少令主提亲,费尽艰辛,司徒母女身罹散功之苦,但吴护法却也中了蚀骨腐肠的毒,双方逼不得已坦诚是腹相对,总算获得司徒母女有条件的首允,不料反不蒙令主见谅,命陈锦洪鲁宏达两位护法率杀手以叛门之罪诛杀吴护法及老朽等人,是以老朽不算是本门中人了。” 阎玉道:“这个在下并不知情,你且说说看司徒母女有什么条件?你见过司徒婵娟么?” “自然见过,堪称国色天香,人间殊色,却又雍容华贵,令人不可逼视。”老者望了阎玉一眼,接道:“不过,司徒老夫人提出三条件,难!难!” 阎玉道:“你且说说看。” “第一,她们要令主亲自护送司徒白去百花-,证实了司徒白仍安然无恙活在人世,尚须令主请罪。”老者笑笑道:“这一点令主决难应允。” 阎玉诧道:“司徒白不是死了么?” 老者摇首笑道:“那是瞒人眼目之计,令主为少令主求亲,曾命吴越携带司徒白大侠亲笔信函?” 阎玉穷思不解,摇首道:“如此说来,司徒大侠还是和家父在一处了?这个在下毫不知情,在下一年中难得和家父见几次面。”接道:“那第二个条件咧?” “司徒老夫人说必须少令主人品才华要二小姐合意。”老者望了阎玉一眼,接道:“论理来说,少令主人品貌像气度在老朽眼中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但在司徒婵娟目中就无法预料了!” 阎玉微微一笑,道:“第三个条件咧?” “少令主武功必须胜过司徒二小姐?” 阎玉道:“难道她的武功会高过在下么?” 老者略一沉吟道:“恕老朽无法遽下定论,武功之道高深莫测,就老朽所知,司徒二小姐武功尚比吴护法高出一筹。” 阎玉道:“在下并不知吴越武功深浅!” 老者笑道:“少令主,别将问题想得太远,老朽奉吴护法传话,劝少令主最好别去飞虎谷,无益有害。”说到最后一句,身形穿空腾起,去势如飞,瞬眼杳失天边。 阎玉还要问司徒婵娟现在何处,不料老者身法太快,不禁怔住。 他虽有少令王之名,却无少令主之实,因其行动只局限其居百里方圆之内,像他如此一身霸气之人,又如何甘愿如此这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阎玉束缚太多,如今脱龙飞囚,任我翱翔,此老者奉吴越之劝转告最好不要去飞虎谷,不由激发傲气,暗暗冷笑道:“飞虎谷纵是龙潭虎穴,我-要去!” 殊不知他已犯了大错,自始至终,他未问明老者姓名来历及原在本门中职司何事? 阎玉身形一扭,腾身掠去…… 他甫一离去,林中四向纷纷掠现身影,聚在一处。 为首者正是简松逸所扮吴越,方才与阎玉说话老者亦在内。 御风乘龙符韶道:“阎玉现身江湖,可见其父鬼影子阎白枫孤注一掷的决心,司徒白大侠危矣?” 简松逸道:“这倒未必,鬼影子阎白枫与司徒白大侠相互受制日久,难免急於寻求解禁之策,我等务必救出司徒白及获知颜中铮生死下落,这阎玉是一大关键,也许鬼影子阎白枫此举反弄巧成拙!” 薛瑜道:“阎玉辅从甚众,但是鬼影子夫妻心腹亲信死党,即是总护法锺离胡也未见过,我等应先消灭阎玉左右着手,截取飞讯,使阎白枫坐立不安!” 简松逸道:“在下之意亦是如此?” 千百佛蒲敖忽道:“少侠身材与阎玉差不了许多!” 简松逸不禁一怔,诧道:“蒲老莫非欲命在下扮作阎玉么?” “正是如此!”蒲敖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时机未至,应从多方面预先筹划着手!” 群英聚议商计良久,如计行事,纷纷离去…… (第三部完) 第二十四章 群邪乱舞 明月当空,瓜棚豆架下,吴越与钟离胡相对而坐。 吴越道:“总护法,你知否少令主阎玉已露面了?” 钟离胡面色一变,说道:“吴贤弟从何而知?” “邓坛主亲眼目睹!”继说出灵霄与阎玉激搏经过,并告知袁绶之事。 “这不可能!”钟离胡摇首道:‘倘然如此,令主未免*之过急,奇怪本座传讯总坛,为何迄至如今未获回讯?” 吴越道:“为何不可能?” 钟离胡长叹一声道:“本座与吴贤弟一般,所知无多,奉命之初,才知司徒白大侠确仍活在人世,与令主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但谁也没见过司徒白。” 吴越失声笑道:“当然没有见过,我等身居一高位,又有什么时候曾见过令主?” “说得也是!”钟离胡道:“令主夫人凶悍暴戾,多年前因事反目,为此视若仇敌,少令主其时尚年幼,令主夫人防令主夺走少令主,在阎玉身上设下禁制,不能出得百里方圆外,否则必遭不侧之祸……” 吴越笑道:“这倒是极其高妙之事,以令主之能,怎不可将阎玉带走,只要阎玉不用双足走出百里外,那就无事了!” 钟离胡一双眯缝小眼张得又圆又大,说道:“本座怎不想及此?嗯,本座已想通了!” “总护法想通了什么?” “令主夫人身世来历本座虽然不知,但知其武功与令主不相上下,当年还是绝色美人,但性情暴戾凶残,尚有亲信死党,个个身手高绝,维护阎玉安危,令主要将阎玉带走,恐未必如此容易咧!” “事实上阎玉却现身江湖了。” 钟离胡点点头道:‘恐令主夫人与令主业已言归于好,所以阎玉才可露面,但少令主出来有何用急哩?’ 吴越道:“总护法当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意?” 钟离胡不禁面现惨白,惊道:“令主莫非有诛杀我等之意,这绝不可能!” “世无不可能之事!”吴越微笑道:“吴某务必找出确证使总护法深信不疑!” 远处迷蒙月色之下突传来一声低啸,只见一条身影如飞掠来。 钟离胡瞧出是自己手下张景雄,喝道:‘何事匆忙如此?’ 张景雄躬身道:“禀总护法,附近发现司徒兄妹及诸葛敬和袁绶等人形踪,似欲扑向此处?” 钟离胡不禁一怔道:“他们人数有多少?此处距飞虎谷甚远,他们为何找来此处?” 张景雄道:“来人着实不少,并非同路,但袁绶却比他们较早就在附近逡巡,至于他们因何能找到此处,属下就不知情了。” 钟离胡挥手道:“传令下蓄势戒备,如无必要不得出手。” 张景雄领命离去。 吴越道:“吴某早说过桂中秋已在总护法手下布下了眼线!” 钟离胡神色大变道:“这如何得了,亟早寻出将之碎尸万段!” 吴越摇首微笑道:“不如将计就计,打草惊蛇反为不妙!”附耳密言须臾,又道:‘吴某不可露面,但可暗中相助!” 钟离胡道:“贤弟果然妙计,本座自傀不如!” 吴越立起道:“吴某先去安排一下。”飘然向东北转去。 口口口 中秋明月,山野苍茫。 双月觎诸葛敬踽踽独行着,忽随风一苍迈语声道:“诸葛敬,你探出一点眉目没有?” 语音稔熟,数次传声均同是一人。 诸葛敬倏地止步,朗声道:“老前辈请现身出见!” “非是老朽不愿相见,而是有不能露面之隐衷,两位令师可有一丝线索么?” “未曾!”诸葛敬道:“连日追踪吴越,却吴越形踪飘忽,无法捕捉,天鹰帮匪徒擒来*供仍是一问三不知,为此在下不胜苦恼。” “现在抓到吴越也无用,令师已解往总坛秘密之处,吴越亦不知情,但老朽业径探出一丝眉目,恐你无法办到!” “只要能救出家师,晚辈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就凭你这句话,老朽愿助你相救耿飘牛孙两人脱困,不过你能照老朽的话去做遵行不逾么?” “但请老前辈吩咐!” “你见过阎玉么?” “见过。” “别人不知令师囚处,阎玉身为少令主却不能说毫无所悉,你有把握制胜阎玉么?” 诸葛敬不禁一呆,面有难色。 只听隐身老者笑道:“老朽知你曾目睹阎玉剑势霸道,无异雷霆天怒,自忖无法稳*胜券……这样好了,阎玉由老朽来应付,你可诛杀阎玉党羽,使阎玉孤立无援,束手成擒,即使阎玉不知令师囚处,亦可作为人质交换!” 诸葛敬暗道:“这则不失为良策,只不知这位老前辈有此能为么?”口中应道:“晚辈遵命,但不知何时何地如何着手,请老前辈吩咐!” 但闻隐身老者道:“此事说来容易,其实甚难,老朽亦有所为,不过与你无关,不过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愿成全你的苦心,你我在太康县见!” 口口口 太康县西门街是条最热闹大街,店群林立,行人往来不绝,只见袁绶独自一人披剑飘然走进一家“来凤”酒楼内。 店柜前一个肥胖掌柜见得袁绶走入,立即高声道:“袁大侠到,楼上看座。”一店伙疾赶在袁绶面前哈腰行礼。 袁绶不禁面色一变,道:“掌柜的,你是如何识得袁某?” 胖掌柜答道:“方才一位客官不是袁大侠的朋友么?这位客官把袁大侠形象穿着讲述得异常清楚,并叮嘱敝号殷勤款待,故而小的不敢忘记!” 袁绶道:“那位客官何在?” “片刻之前因事离去,不过……”掌柜笑道:“这位客官还会回来,袁大侠,请!” 袁绶随着店伙登楼,进入雅厢坐定,叫了酒菜。 店伙退出后,袁绶忖思暗道:“定是自己形踪为人钉上了,也好,桂中秋不露面你们岂奈我何!” 他到了太康县城投宿客栈,即打听流星峰飞虎谷在何处?但无人知流星峰所在,不禁心头急燥纳罕,遂信步离了客栈望来凤酒楼走去。 豫东数绎江湖人物终绎不绝出现,太庸县却没有几个,均非知名人物,也无什么行动痕迹。 袁绶浅酌慢饮,内心纷乱如麻,他那洛阳秘居为吴越所破,连那最钟爱的妾侍柳莺儿亦遭淫辱,新仇旧恨纷至沓来,只觉此仇不共戴天,如不将吴越碎骨成灰难消此恨。 店伙忽掀帘进来,哈腰笑道:“有位少年客官,自称复姓诸葛,须求见袁大侠?” 袁绶不禁一怔,忙道:“有请!” 店伙须臾领着诸葛敬走了入来,诸葛敬长施一揖道:“袁大侠,他也来了太康!” 袁绶含笑请入座,道:“袁某受人之托,不来不行,少侠听何人说起袁某在来凤酒楼。” 诺葛敬面现讶异之色道:“袁大侠尚不知么?这太康内外江湖人物无不传言咳叹说是袁大侠来了,还说现在来凤酒楼,在下为此赶来,问知掌柜才知袁大侠在此。” 袁绶冷冷一笑道:“袁某不过是江湖无名小卒,怎值如此重视,岂非大惊小怪。” “不!“诸葛敬道:“江湖人物如此无非是要在袁大侠身上找出桂中秋,江湖人物尚无足轻重,但在下听得一则消息说是天鹰帮少令主阎玉决心诛杀桂中秋及袁大侠,以快刀斩乱麻手段永绝后患!” 袁绶心神猛震,激怒异常,冷笑道:“真的么?” “决非危言。”诸葛敬道:“在下身受袁大侠救治之恩,无可图报,一闻此讯立即赶来,袁大侠虽身负绝学,但孤掌难鸣,恐袁大侠一出太康县城即遇猛击。” 袁绶暗感自身岌岌可危,微笑道:“依少侠之见咧?” 诸葛敬略一沉吟道:“如依在下之见,桂中秋与吴越之间只是私人恩怨,传说吴越遣人袭杀桂中秋全家老小,并掳去爱妾柳莺儿淫辱,此仇不共戴天,但仍是两人之间怨恨,袁大侠何必淌此浑水,不如置身事外……” 袁绶眉梢扬了扬,似欲启齿。 诸葛敬忙道:“不过,袁大侠绝不能同意在下之言,受人之托,忠人所事,何况袁大侠和桂中秋谊结金兰,义共生死,怎可袖手不顾,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袁大侠是否应允?” 袁绶心中一动道:“少侠有什么主意,袁某洗耳恭听。” “不敢!”诸葛敬道:“袁大侠何不听吴制曾?” 袁绶不禁面色微变道:“少侠之意须袁某转告桂中秋与吴越握手言和?” “袁大侠误会在下之意了。”诸葛敬微笑道:“何不与斧魔灵霄及司徒兄妹江湖群雄等暂时携手同谋,合力诛杀阎玉党羽及钟离胡等一干天鹰帮匪徒使阎玉孤立无助再一举剿袭飞虎谷!” “此计甚好!”袁绶双肩一掀,又摇首叹息道:“可惜袁某与灵霄及司徒兄妹并无深交,恐不易说动?” 诸葛敬笑道:“在下愿效棉薄,不久定能覆命,请至城东大圣宫入夜相见,袁大侠若无必要,最好不要回客栈,慎防暗算。”言毕抱拳道声珍重,掀帘掠出。 袁绶只觉已置身危境,却又矛盾异常,默默盘算应付之策,良久才击掌招来店伙,取出一锭白银,道:“再来一壶酒,几味时肴,我还要等一位朋友,有多便赏给你吧!” 店伙千恩万谢退出。 片刻酒菜已送上,袁绶吃用少许后突穿窗掠出,落在对街屋面上,鹤行鹭伏,回首自己栖身客栈居室窗外,一株大树横林上。 袁绶锐厉目光叮住自己客厅内,他身无长物,仅有一只包袱,袱内除几身换洗衣衫外还有三支黑黝黝的钢镖!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只见他房门被悠悠的推了开来,蹑入两个一身左衣劲装手持兵刃汉子。 这一双江湖人物身法矫捷,目光炯炯*人,一望而知俱是武功并非泛泛之辈。 只听一人诧道:“哀绶悄然离开来凤酒楼,却未回转客栈,酒楼外伏桩亦未发现袁绶行踪,他到何处去了。” 另一人一言不发,抓过袁绶包袱解开,发现三支黑黝黝钢镖,摆放掌心,反覆检视,噫了一声道:“此镖是……” 一言未了,竟脸色大变,望后轰然倒地…… 另一人不知所以,见同伴倒下问道:“你怎么啦!” 及至发现同伴面肤呈黑,两目上吊,牙噤吐沫,便知不妙,回身飞掠出去,招来三人。 其中有一鼻侧长有钱大黑疣貌像狞恶汉子,一望瞥见三支钢镖,面色大变道:“周贤弟无救了,速拿床褥包起带走,哼,想不到袁绶如此狡滑阴狠,我等速飞报知总护法。” 一因匪徒道:“莫非袁绶去和诸葛敬会合?” “不是,诸葛敬在灵霄老鬼居处不知在说些一什么?久久未有离去之意,咱们快走!” 袁绶听得一清二楚,暗萌杀机,飞身掠出客栈,见匪徒们望西门外而去。 距西门不远可见一片乱林,杏无人迹。 天鹰帮匪徒窜入林内,鼻侧鸟疣匪徒喝道:“把尸体埋了!” 一侧,袁绶只觉寂然无声,徐风送林叶啸吟外,一切静如止水,暗暗狐疑,付道:“难道他们都走了么?” 蓦地,身后忽送来阴寒傲骨语声道:“袁绶,我料准了你必然跟踪而来!” 袁绶猛然四顾,正是那鼻侧长有痣疣貌像狞恶的汉子,唇角擒着一点诡谲的阴笑。 那人冷冷说道:“袁绶,兄弟奉总护法之命请你随往一叙,以客礼相待决不为难于你。” 袁绶亦微微一笑道:“你们总护法袁某陌不相识,恕袁某不能应命。” 那人道:“恐由你不得!” 袁绶哈哈大笑道:“袁某知道你等在此林中布下险恶埋伏,但岂奈袁某何?”说着身形一步一步向前*近。 那人眼中忽闪出惊悸之色,一个倒翻了出去,高喝道:“打!” 乱密林叶忽嗖嗖打出暗器,四方密射如雨,劲力甚沉,破空锐啸悸耳。 袁绶心神一凛,长剑脱鞘而出,寒虹疾卷幻出一团光影护住身形,暗器碰上纷纷被磕飞断折。 突然 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暗器倏的敛去,似拨云见日,雨过天晴般湛朗平静。 袁绶不由呆得一呆,暗道:“莫非他们另外又施展什么鬼蜮伎俩么?” 约莫顿饭光景过去,尚无动静,袁绶虽觉纳闷,但却认定天鹰帮确已离去,遂回剑还鞘朝东望大圣宫走去。 他困惑不解的是天鹰帮匪徒为何突然不战而退原故,百思莫解。 诸葛敬约袁绶夜晚在大圣宫相见,此刻却是逾午时不久,为时尚早,袁绶既不能返回客栈,又不能放宽胸襟畅游景物,心头充满了仇恨,孤独,飘零的感觉。 途中遇见一农夫,询问大圣宫确址。 那农夫目露讶异之色,道:“大圣宫相距城东七十里,路途甚为难行,宫在万山丛中,相传狐鬼为崇,爷台宜小心为是!” 袁绶笑谢了一声,身法加疾,一个时辰过去不觉已来在深山中,只见古干参天,叶翳蔽空,阴森恐怖。 突感身后有异,袁绶全身猛仆倒下。 就在这一霎那,搜的破空,一杆长矛擦身而过,笃的择入古干内,矛身剧急晃摇不止,可见掷矛之力沉劲凌厉,袁绶倒下尚未贴地,身形如离弦之弩般射出三四丈外浓草中,又见五只长矛嘶嘶破空及插地身响。 真可说是一发千钧,凶险万状。 袁绶目光望去,只见原存身之处,五支长矛斜插入地,矛光深没于土,那矛杆却是竹制,以径寸苗竹,浑圆碧翠,乃不久之前制成。 他虽然无惧,以他深原内功修为,精湛的武学,必难在矛下损命,却难免于伤,暗暗凛惊,忖道:“莫非又是那天鹰帮匪徒追踪施展暗算,但他们何从采悉自己须往大圣宫?” 袁绶藏身于草中既不出声,也不移动,料侧掷矛匪徒必然现身探穴自己何在? 那知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四外却沉寂如水。 双方就这么僵着了。 袁绶暗暗冷笑道:“瞧谁能耗着不动,谁就赢了!” 果然,半个时辰过去,参天古木突搜搜飞泻落下六七条身影袁绶见机不可失,宛如长蛇出洞掠去,身出剑挥,卷削落下身影双足。 冶芒疾闪,惨叫连声,血光进溅。 袁绶身形却未停转,掠射而过,落在七八丈外长草内,回身望去,不禁一怔。 只见那七人均是苗装,上身赤裸,下体仅一袭兽皮短裙,双足俱被砍断,血涌如注,翻滚哀嗥不绝。 蓦地,一株参天古干上传来一声冷哨语声道:“袁绶,你太狠毒了!” 袁绶已自打量四外退避之处,无虞暗算偷袭,朗笑道:“倘袁某不幸为飞矛刺死,那算不算狠毒?”话音出口,急闪身挪位,让开七尺。 果然。 不出袁绶所料,话音甫出口外,一支长矛飞掷在其原存身之处。 只听那冷哨声传来道:“袁绶,只要你一现身,必有千百支飞矛将你戮成满身窟窿!” 袁绶冷笑道:“别梦想了,袁某要走谁也搁不住!”身形一鹤冲天而起,奇快无比栖在浓荫密叶的树林内。 匪徒以为袁绶图逃,纷纷掠出追袭腾起,扑向袁绶藏身之处。 只听一声长笑,卷虹闪电暴现,惨嗥之声不绝,林中地上坠尸西五具。 但瞬眼间均归于平静。 须臾,林中突现出一双彪形大汉,宛如半截铁塔一般,身着褡裢,露臂敞胸,茸茸虬毛,手提重兵刃,浑身虬筋栗肉,乌油透秃,神态威猛。 一人摇了摇首道:“白白丧失了多人性命,还不是让袁绶逃脱,少令主此举有点令人费解?” 另一大汉冷笑道:“你道袁绶逃脱了么?未必!死的均是苗疆三流弟子,这叫做疲袁绶之力” “袁绶有如此重要么?” “重要!少令主查明武林中并无袁绶其人,心疑他是……’说此突止口不语。 “少令主疑心他是谁?” “未经证实,不得妄言,少令主摸不清袁绶独自一人前往大圣宫何故?业已遣出甚多高手赶往大圣宫!” “大圣宫是何地方?” “据说是荒废已久的寺庙,香火俱无,内供齐天大圣,山内猿猴甚多,狐鬼为崇,乡民土著皆相戒禁往,少令主疑心就是飞虎谷!” “少令主新涉江湖,初膺重任,遇事宜小心戒慎,偏偏却又刚愎自负我等委实为其担心。” “要你担心做甚?少令主武功堪算绝伦,智计又高,令主命他只要杀却桂中秋吴越两人立即返回,其余之事无须过问!” 突又闪出一个瘦小精悍,獐头鼠目老者,冷笑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袁绶仍藏在近处匿身,若有发现,即格杀无论!” “那袁绶究竟是何来历?” 老者道:“别多问,杀了袁绶,那桂中秋就无足为患了!” “少令主现在何处?” 老者瞪了一双彪形大汉两眼,复又摇首叹息道:“少令主好色贪花、寡人之疾太过,此非其福,一闻知桂中秋爱妾柳莺儿人间尤物,为吴越掳去即心痒难熬,现正在与粉头作乐咧!” 袁绶听得心中一动,暗道:“既然阎玉不在,我何不赶往大圣宫!”但不明阎玉在此派遣了多少人手,万一被困,众寡悬殊,纵有通天本领也要力竭成擒,暂不敢妄动,瞧出老者必是此行首领,擒贼擒王,不如制住了他再说。 只见老者与一双彪形大汉嘱咐了几句便分手掠去。 袁绶隐蔽行踪,尾随老者之后,发现老者沿途均有伏桩迎着,询问及请示如何行事,暗道:“我何不抄在前头,发现伏桩立即毙他死命,诱使实力散开俾能顺利赶往大圣宫!” 果然,约莫里许一片朴莽丛中,獐头鼠目老者一跃停住,低喝道:“马品!你等发现袁绶形迹么?” 寂然并无答声。 鼠目老者面色一变,跨步探身巡视,不禁面如死灰,只见草丛中倒着两具尸体,咽喉被割开一孔,鲜血仍泪泪溢流,可见被害死在片刻之前。 死者目瞪口张,悸容犹存,不言而知死者变在仓猝,不及抵御便已割断咽喉。 鼠目老者道:“不好,袁绶必由此处逃了。”忙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进,但依然窒闷,不能播传甚远。 刹那间,啸声四起,彼此互传,人影纷纷赶至。 鼠目老者喝道:“马品两人惨遭袁绶暗算,其去不远,必向大圣宫而去,快追!” 匪徒们纷纷望大圣官方向追去,就余下鼠目老者一人站在原处不动,面色阴晴不定。 突闻身后传来袁绶语声道:“袁某在此,你中计了!” 鼠目老者倏地回身,右掌一扬,发出一蓬纷红色粉雾,弥漫开去,那团粉红纷雾竟甚浓密黏滞,竟然罩没鼠目老者身影。 四外忽腾起一片哈哈宏笑声。 袁绶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林中丛中迈出十数魁梧大汉,先见两人亦在内,手中握着均是重兵刃,虎目眈眈*射着自己。 不知何时鼠目老者竟进身在三个彪形大汉之外,哈哈大笑道:“袁绶,老夫已识破你所布迷阵之计,诱使我等撤去埋伏,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依老朽之劝,不如束手就缚。” 袁绶冷笑道:“未必!” 鼠目老者阴阴一笑道:“袁绶,我等与你无怨无仇,目的端在叛徒桂中秋、吴越两人,随老朽去见少令主,说不定少令主和你交个朋友!” 袁绶察觉这些彪形大汉孔武有力,一身横练刀枪不入,若硬砍硬杀,必会活活累死不可,眼珠一转,长笑道:“说得也是,袁某就随你一行。”声出人起剑出,搏向一双彪形大汉而去。 凌空下扑,迅如电奔,剑光闪出两朵寒芒,刺向一双彪形大汉耳旁空穴而去。 要知耳旁空穴乃最难练到的一点,但其穴位细如米粒,若不认穴奇准,毫厘不爽,必难致命。 只听两声炸耳凄厉惨嗥起处,一双彪形大汉在猝不及防下登时毙命倒下。 鼠目老者大怒,一声令下,命匪徒猛攻围袭。 这样一来,袁绶被陷入重围,对方又是派不畏死之辈,力大无穷,硬砍猛挥,只仗着武功玄诡精妙,身法灵巧闪避,却也费力,心内异常焦急。 匪徒围攻袁绶人手外,尚隐藏甚多的黑道高手均在窃窃私议袁绶并非如少令主阎玉所疑的就是桂中秋化身,此举未免小题大做,引起桂中秋吴越戒心,打草惊蛇,反弄巧成拙。 袁绶也想到这点,若施展本身绝学,将围攻彪形大汉悉数就戮毫无困难,但,必将暴露身份,甩脱不了追踪,暗暗盘算脱困之策,心中甚是追悔不该不听诸葛敬之言返回客栈惹来无穷祸患 但事后追悔又有何用,寒芒起处又是一个彪形大汉惨嗥声中倒地毙命…… □□□ 荒村客店中,阎玉正抱着一个治荡狐媚一丝不挂的少女寻欢作乐。 店外伏椿密布,不亚天罗网。 红日即将下山,天际泛起一片绚丽霞彩,不疾不徐,飘然自若,却似缓实速。 道旁突窜起持刀黑衣劲装汉子,双刀一扬,拦住了背剑老叟,喝道:“站住!” 老叟微笑道:“两位可是少令主手下么?老朽乃本帮总护法钟离胡有要事晋见少令主?” 一双汉子相顾一愕,只见左立一个抱拳笑道:“原来是总护法,只是少令主有命……” 钟离胡手拳一摆,接道:“少令主已在危中,烦劳二位火速通禀,片刻之后桂中秋即率众来犯。” 一双汉子面色一惊,左首一人怔道:“总护法请稍待,容小的通禀……”迅疾将身飞奔而去 须臾,那漠子自客厅内疾奔而来,抱拳躬身道:“少令主传总护法晋见,少令主正在盛怒,总护法要小心了!” 钟离胡一听传见,不禁目泛怒光,但倏然敛去,微微一笑道:“有劳带路!”随着那劲装黑衣漠子迈入客厅。 阎玉愤怒钟离胡扰兴,目睹钟离胡进入,沉声道:“你就是钟离胡么?” 钟离胡傲然一笑道:“老朽正是,少令主,老朽奉令主亲授会符,生杀予夺,纵使是少令主也不例外,少令主你竟敢对老朽局傲无礼。” 阎玉不禁面色一变,目注钟离胡一眼,渐转笑容道:“钟离总护法请坐,在下自幼不管本门中事,此次奉家父之命诛杀桂中秋吴越两人,你我不相统率,不能以门规约束,请见谅!” 钟离胡欠身坐下,笑道:“吴越系有功之人,为何还要诛戮?难道这少令主不希望与天下第一绝色美女司徒婵娟结成姻侣么?” 阎玉不禁呆得一呆,道:“听说司徒老夫人提出三个条件?” “不错。”钟离胡笑道:“少令主必是从吴越手下口中得知!虽然极难,但事在人为!” 阎玉想起司徒锦霞,虽纱中蒙面但仿佛甚美,不禁心中一动,道:“家父严令诛杀,在下不敢违背,为之奈何?” 钟离胡呵呵大笑道:“少令主是否飞讯禀知令主请示么?” “有,却并无回讯!” 钟离胡笑容未敛,道:“令主事实真象未明,不该遣少令主露面,再说少令主英武神勇,身负令主家传绝学,足可纵横江湖,但仍然不是吴越桂中秋敌手!” 阎玉两道剑眉一剔,厉声道:“总护法此言是真?” 钟离胡面色一整,正色道:“时刻无多,老朽所以前来,就是告知少令主调出两批人手,一去太圣宫,另一是围袭袁绶,恐凶多吉少,再桂中秋即将率众来犯,少令主是否有制胜之把握?” 阎玉心中一凛,说道:“两批人手虽非本门中人,却是江湖中一流顶尖高手,袁绶独自一人竟有如此高的能为么?” “袁绶并非独自一人,还有诸葛敬、斧魔灵霄等人之助。” 钟离胡道:“少令主,你我先别谈这些,桂中秋即将来犯,谈如何应付?” 阎玉纵身长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在下不信桂中秋生有三头六臂。”忽面色一变道:“难道袁绶他不是桂中秋化身么?” 钟离胡道:“老朽原先亦是如此想法,结果证实非是!” 忽闻店外天际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钟离胡面色一变,忙抱拳道:“老朽出外一探是否桂中秋率众来犯,去去就来”飞掠出得店外,循看啸声传来方向奔去。 奔出五里之遥发现一片竹林外立着五人,正是简松逸所扮的吴越和邓安平祝赛朱九珍及御风乘龙符韶等人。 钟离胡发现吴越左臂上立着一只毛色苍黄的兀鹰,认出用来传讯总坛的猛禽,诧道:“吴贤弟,本座急于与你晤面,但无法寻觅飞虎谷在何处,贤弟派遣与本座联络之人又坚不吐实……” 吴越笑道:“小弟这不是来了么?” 钟离胡端详了吴越臂上苍鹰两眼,道:“这苍鹰何来?” “小弟就是为此而来。”吴越神色甚怒道:“此乃令主讯阎玉之物。想不到总护法亦在诛杀之列。” 钟离胡神色大变,道:“本座不信!” “信管就是此鹰足上!”吴越一伸左臂道:“总护法不信就取出瞧瞧,但不可损坏,尚须放回阎玉手中。” 钟离胡照言取出信管内纸卷,展开详阅之下,不由骇然失色,大怒道:“不料令主如此狠毒,本座对他忠心耿耿。” 吴越皱眉道:“事因复杂,情势所*,也许令主迫不得已!” 钟离胡道:“这传谕须放回少令主手上么?” “不错。”吴越道:“如非如此,令主恐日后坚不承认有其事。”说着笑了一笑道:“也好,他如此做,无非是把劫夺长江镖局暗镖诿卸我等,他可置身事外,也希冀保全了他暗通消息,勾结为奸的王公宗亲。”说着接过原信还之于鹰足,放之离去。 那兀鹰扑扑展翅穿云直上,竟向那荒村客栈飞去。 钟离胡摇首叹息道:“本座恐死无葬身之地了!” 吴越转眉笑道:“总护法为何恐惧少令主阎玉若此?” 钟离胡道:“传言阎玉那雷霆一击,灵霄等人会全力迎犹未占上风,本座有自知之明,不敢夸下海口!” 吴越道:“总护法只须用五禽剑法,虽未必胜,亦未必落败!” 钟离胡目露惊诧之色,道:“贤弟何从知悉本座谙习五禽剑法,多年来本座深藏不露,真乃匪夷所思?” 远处忽送来一声长啸,吴越怔道:“桂中秋党羽赶至,我等暂取观望之策,俾收渔翁之利!” 口口口 大圣宫,深处幽谷丛中,地险人稀,到处残垣断壁,殿梁倒塌,长草及人,荒凉阴森。 当年,这片山中非但蛇兽为患,而且妖鬼崇人,于是有人募迷大圣宫,但地颇广,正殿供奉齐天大圣镇妖降魔,金碧辉煌,画栋雕粱,惜时日久远,香火冷落,地塌败坏,遂成陈迹。 太阳尚未西沉,深谷中已是晦暝如暮。 大圣宫殿坪上只见人影兔起鹄落,寒光如电,空中黄虹倏沉倏起,喝叱声中尚不时腾起惨嗥凄厉之声。 片刻之后又归沉寂。 只听斧魔灵霄宏声道:“诸葛少侠,这些死者真是阎玉小辈党羽么?” 诸葛敬遍体血污,答道:“不错,灵老当家属下亦伤折了三人,在下问心不安?” 灵霄宏声大笑道:“人在江湖,死伤难免,对方身手极高,不幸却遇见了老夫。”面露得色,又道:“袁绶今晚准会应约而至么?” 忽闻传来一声冷笑道:“袁绶恐怕来不了啦!” 灵霄面色一变,大喝道:“谁?” 一株参天古柏上搜搜落下两条人影。 诺葛敬一眼瞥见来人正是披发老者及小三儿,忙抱拳相迎道:“老前辈!” 披发老者道:“袁绶现被阎玉党羽围在离此西北二十里外密林中,恐苗疆十八金刚无人制服,除了灵老当家无法抵敌!”言毕与小三儿冲霄掠空而去。 灵霄怔得一怔,说道:“此人是何来历?” 诸葛敬摇首道:“在下只知是武林前辈,不知是何来历?他说除了灵老当家外,恐无人制服了苗疆十八金刚!” 灵霄面现得意笑容,道:“不料阎玉竟然说动苗疆十八金刚相助,可见鬼影子心怀叵测,居然网罗了中原之外无数凶邪恶煞,假以时日,我等必无瞧类矣,快走!” 口口口 俟斧魔灵霄赶至之前,袁绶已是疲累不堪,虽然十八金刚为他歹毒暗器刺破气穴毙命,仍有十四彪形犷蛮大汉硬打猛劈。 袁绶武功虽高,却亦不敢硬封硬架,仗着身法转头,剑招玄奥游闪无定,不禁汗透重襟,急怒交加。 鼠目老者领着多人藏伏林中近处,不时出言讥讽潮讪。 袁绶本欲施展杀手绝招,又恐识破身份,不至性命攸关之际绝不施展。 但,他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正欲施展杀手之际,蓦闻宏声如雷大笑道:“百灵洞内徒子徒孙也来了么?”一条巨大身影徒空升落,正是斧魔灵霄。 其余诸葛敬等人则横向四外林中而去,数时起了一片喝叱拚杀之声。 灵霄一立在当场,竟比那苗疆十四金刚高出一个头,巍然宛如天神,威风凛凛,震慑心神。 十四苗疆恶煞金刚一刹那间竟然呆住。 灵霄笑向袁绶道:“这十四人由老朽来收拾,袁老师请相劝诸葛敬少侠入洞立肃清余寇!” 袁绶抱拳略拱相谢,挥剑跃向诸葛敬拚搏之处。 林中亟暗如漆,双方拚斗全仗着夜眼分辨。 突然,林中四外忽冒起多处火光,有一二丈来高,呼呼熊熊,照耀得近处光亮如画。 此火显然是药物所制,却不致蔓延开来难点干枝枯叶,呼呼不熄。 灵霄面对十四巨实恶煞,冷笑道:“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 一个光头耳带金环貌像狞恶大汉,手中狼牙棒一横,冷笑道:“你就是灵霄么?有我一人便足够了?”说时狼牙棒一式风卷残云覆扫而出,呼的一声扫向灵霄腰际。 “找死!”灵霄话声出口,五只手指疾张,身形疾闪,迅疾无伦一把扣住狼牙棒,猛力一拧一带,那光头耳带金环大汉不由自立地向前冲出一步。 只见灵霄高举,骈掌如刀,倏的猛砍而下。 “笃”的一声,光头大汉骨断头折,嗥声未出口外,立即横死在地。 立时三条人影如巨鹏展翅般扑了上来,锥、棍、塑一般兵器纵楝呼啸袭去。 灵霄哈哈发出宏雷大笑,夺来的狼牙棒横扫千军。 只听三声浅厉惨嗥腾起,鲜血飞溅,颅裂浆液,骨折腰断而亡。 其余十人不由瞻寒魂飞,掉头就逃。 灵霄身形腾空追出,双肩八柄金斧亦离体电漩虹射出,只闻数声冷哼,显然有数人被飞斧砍中。 但他们均是钢筋铁骨,仅受震砍微伤,身形只沉得一沉,又接踵而起,去势如风逃得无踪无影了。 斧魔灵霄见去得甚远,又为森森林木所阻,敲空飞斧难以为力,只得将收回飞斧,转面扑向叱杀传来方向,意欲相助诺葛敬等人。 忽闻天罗网主卜熊嘶喊怒极语声道:“老夫要叫你受尽练魂销迫之苦方消此恨!” 灵霄循声掠去,只见那鼠目老者已然倒地,肩胸等处冒出般红鲜血,瞪目张牙似不胜其痛苦之状。 天罗网主卜熊身中十数支摇疆毒箭,怒目*视鼠目老者,身躯摇摇欲倾。 灵霄大惊失色道:“卜兄,你是怎么了?” 卜熊苦笑一声道:“不料卜某阴沟里翻船,误中暗算,不过这毒箭虽是见血封喉,却死不了卜某。” 灵霄骇诧道:“卜兄罡煞护体,因何为毒箭所伤?” 卜熊伸手拔出一箭,道:“灵兄,你瞧!” 灵霄展目望去,只见箭镞首端凸出一针,长仅八分,针端有目力难辨小孔。 卜熊道:“针为寒铁真金所制,锐利无比,专破气功横练,一中人体刺破层孔,针内毒液即压射注入,其毒无比,见血封喉,幸卜某及时封住穴道,得已全命。” 灵霄道:“毒箭为这老鬼所发么?”发现鼠目老者受不住痛苦,自行闭气绝命,耳眼口鼻冒出涌泉般黑血,死状惨厉,悚目惊心。 卜熊答道:“这老鬼安排了甚多弓弩手,卜某被他缠住,无法全部避闪开去仍被射中。” 灵霄忽感四外一片沉寂,喝叱拚杀之声已无,诧道:“匪徒已逃去了么?那袁绶诸葛敬等人何在?” 忽闻袁绶传来语声道:“袁某在此,匪徒已悉数就戮了,诸葛敬少侠方才追杀一匪,不久即回,那些弓弩手均丧在袁某剑下了。”说时袁绶手挽长剑已飘然走来。 他们存身之处四外仍然还有数处火焰冒起,呼呼熊熊,景物可辨。 忽见一条身影掠去,正是诸葛敬,尚未至三人之处,突一个踉舱仆地不起…… 林中四外人影纷纷掠来,均是灵霄随来的同党,竟伤折了一半。 灵霄见诸葛敬倒地,忙一把扶起,说道:“诸葛少侠伤得怎样?”只见诸葛敬嘴角尚有残余血迹。 诸葛敬并未昏迷,神智清楚,缓缓坐起道:“多谢灵老山主,在下追杀那厮,为在下一剑穿肋而过,岂知那厮反有反噬之能,竭最后真力推出,在下不防为其击伤内腑,幸遇披发老前辈救治……” 袁绶心中一动,暗道:“又是他!此人来历委实可疑。” 但见诸葛敬歇了一歇,接道:“披发老前辈救洽在下之时,其徒小三儿忽掠来报知,说吴越探知阎玉隐身离此东北廿余里外荒村客店内,遣出半数人手截杀袁大侠事,意欲先发制人,率众赶往荒村小店袭杀阎玉,披发前辈面色一变,道:“阎玉此人事关重大隐秘,绝不能让吴越此贼得手,吴越比桂中秋犹更阴险毒辣!”他说在下伤势已然无碍,言毕偕同小三儿飞奔出林离去……” 诸葛敬说到此处,突止口不言,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吞下,闭目行动自疗。 灵霄长叹一声道:“灵某自愧无能,受人之托不能忠人所事,迄至如今,非但吴越人影不见,而且累及同道伤折了不少。”这下不胜欷嘘。 卜熊冷笑道:“灵兄,越来越变得婆婆***,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何必自怨自艾!” 灵霄摇首嘿嘿干笑两声道:“灵某已是骑虎难下,欲罢不能!” 天罗网主卜熊也不再言,徐徐拔出身中毒箭,席地坐下,暝目行功驱毒。 灵霄忽转目注视袁绶道:“袁老师,可否领老朽与桂中秋相见一面?” 袁绶道:“袁某确舆桂中秋义结金兰,但他习性刚愎,不允袁某出手相助,所以袁某只能暗中助他。但他形踪飘忽不定,只有他找上袁某,袁某却无法觅寻他的踪迹,不过吴越此则已赶往阎玉处,桂中秋必追踪其后。” 灵霄点点首,道:“老朽相信袁老师的话,但老朽只觉吴越身为首座护法,亦未叛帮,何以阎玉奉命诛杀吴越桂中秋,其中必有蹊跷!” “这老朽知道。”一条白影疾掠而去,话了身落,现出白骨追魂滴血魔主。 袁绶不禁一怔,道:“是你!” “不错,正是老朽。”白骨滴血魔主阴惨惨的面孔拉得甚长,道:“桂中秋必已告诉了你,老朽是什么人?为何要找他!” 袁绶冷冷一笑道:“桂中秋什么也未告知袁某,袁某怎么知你找他则甚?”虽是这么说,七年前往事一一涌现脑际,暗暗心惊道:“他遭了自己毒手,陈尸山洞,为何得已还阳,瞧他面色红润必已武功全复。”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阴侧侧冷笑道:“老朽来此途中有人告知你在此与人拚斗,只要找到你,在你身上必可找到桂中秋,你要脱身恐难于登天。” 灵霄道:“你是白骨追魂滴血魔主么?灵某手下之人舆你无怨无仇,因何遭你毒手所害?”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冷笑答道:“灵山主,你我俱是黑道著名人物,倘若老朽手下冒犯灵山主的禁忌,更出手无礼,灵山主你说如何处置?” 灵霄毫不思索答道:“杀?”接着又道:“此事暂且撇过,听说你与桂中秋有仇?” “不共戴天!” “所以要找桂中秋!” “不错!”白骨追魂滴血魔主手指袁绶:“先要找他袁绶,只有袁绶才可以找到桂中秋!” 袁绶被他一指,心神不禁猛凛,只道白骨追魂滴血魔主认出他就是桂中秋,及至他说方始释重负,朗笑一声道:“好,你是要找桂中秋么?请随袁某来!” 灵霄不禁面色一变,道:“袁老师,老朽两次相求均拒不见召引往桂中秋处,难道老朽……” 袁绶忙道:“灵老当家请别误会,在下实不知桂中秋身在何处……”说着望了行功自疗的诸葛敬一眼,接道:“方才诸葛敬不是说过吴越今晚欲先发制人,夜袭荒村客店一举袭杀阎玉么?袁某料定桂中秋必闻风赶去,是以袁某才勉强应允,不过诸位必须应允袁某一件事?”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道:“什么事?” “若非目睹桂中秋,诸位切莫露面。”袁绶冷森森一笑,接道:“否则桂中秋遁去与袁某无干。”· 滴血魔主颔首道:“好!咱们这就走!” 只见天罗洞主卜熊一跃而起,道:“卜某也去!” 双月剑诸葛敬开双目,淡淡一笑道:“在下随后赶到。”言毕复又闭上两眼。 袁绶一声:“走吧!”出口,身形飘然掠出,心内默默盘算如何猝施毒手一举袭杀白骨追魂魔主之计。 群邪疾随而去…… 口口口 再出江湖的白骨追魂魔主被简松逸揭穿他是假冒,忘魂逃去,与其党羽会合,商议之下只觉报却师仇追回秘笈凶险异常。 因桂中秋已成众矢之的,倘不擒先生擒桂中秋,恐一番苦心俱付之东流了。 正无计可施之际,忽吴越现身飘出。 白骨滴血魔主大怒,喝道:“尊驾一再梗阻,可别怨老朽心辣手黑!” 吴越手中折扇轻摇了摇,神态详和微笑道:“阁下不想报那师仇么?” 滴血魔主闻之不禁大惊失色,道:“不错,尊驾既揭穿老朽乃易容冒充,但何以知道真正白骨追魂魔主已死!” 吴越微笑道:“阁下身为魔主新传弟子,垂暮之年尚欲为师复仇雪恨,其行极堪钦佩,在下吴越舆他有不解之仇,极愿襄助其成,只有在下能诱擒桂中秋自投罗网,阁下如想独任其难,不但梗阻重重,而且白白送了性命岂非冤枉。” 白骨滴血魔主道:“尊驾未免言词夸大了点!” 吴越哈哈一笑道:“阁下知否桂中秋为何必须杀除在下而后快么?只有在下有能力才可杀他,若不见信,阁下等尽其全力不择手段攻袭在下,不出三招阁下等必皆倒地无还手之力。” 白骨滴血魔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略一沉吟,答道:“老朽极愿相信尊驾之言不假,但不知尊驾何故愿相助老朽?” 吴越遂滔滔不绝尽言其故及如何诱擒桂中秋之策,最后才道:“阁下当知桂中秋昔年纵横海上,杀人越货积案如山,当年苦主后代友戚亲朋非杀之而后快,却不料他竟会漏网,在下以待罪之身须将他缉捕县案,纵然在下不为难阁下,还有其他人未必不出手梗阻。”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沉吟思索良久,颔首殷然同意。 吴越又道:“桂中秋不仅是险谲狠毒,而且武功惊人,他的同党袁绶亦是一丘之貉,手段之狠辣比桂中秋尤有甚之,在下必让阁下亲眼目睹!”随即转身领着白骨追魂滴血魔主一行走去… 这白骨追魂滴血魔主乃是魔主唯一门徒胜环,年逾七旬,廿年前已封刀不出江湖,闭门家居纳福,但每年必返山探望其师一次,七年前发现其师已奄奄一息,遭人毒手暗害,惊问之下才知其故,七年来横奔江湖打听桂中秋貌像,数月前偶获机缘相识一天鹰帮内匪徒,言说貌像极似本门舵主桂中秋。 但说匪徒只见过桂中秋数面,留下极为深刻影像而已,却不知桂中秋如今何在,胜环未免空欢喜一场。 直至最近,才获知桂中秋已新离天鹰帮,以重金相酬斧魔灵霄诛杀吴越,这才找上袁绶。 本来胜环不易为吴越说服,但吴越却言胜环既不识桂中秋本人,更不曾当场目击毒害其师,万一桂中秋不承认有其事,岂非胜环血口喷人,必须诱桂中秋自己吐实不可,不言而知在林中与灵霄袁绶晤面的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并非胜环本人。 倒是居然能骗过袁绶,信而不疑的认定他是昔年在自己毒手之下却未丧命的白骨追魂滴血魔主。 袁绶相信,斧魔灵霄更深信不疑。 林中疗伤势的诸葛敬已自渐愈,心头却思绪如麻,一双恩师尚无法探出真正下落,不料江湖行竟有如此艰险,所遇的更是一等一的武林高人。 四外火焰渐已暗弱,再过片刻即将熄灭。 诸葛敬缓缓立起,正待离去之时,忽见一双魅影疾如飘风掠去,正是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人。 戈盾站在诸葛敬面前,道:“年轻人,你为何到处打着老夫两人名号,说是老夫两人衣钵真传弟子?” 诸葛敬不禁心头大发怒道:“在下从未说过此话,而且你们也不配!” 双魅仍然带着头罩,瞧不出面部表情变化,但可见双肩一阵撼震,必激怒异常无疑。 戈戎阴侧恻笑道:“老夫两人不配当你师父,那么令师是谁,说出老夫听听!” 忽闻一轻笑声传来道:“好一双不要脸老匹夫,放着正事不办,到处惹事生非,自取其辱,真要舆在落月山庄一般灰头土脸么?” 双魅心神大凛。 戈盾厉喝道:“你是谁?为何不现身露面?” 只听语声传来道:“你们放心,我既然目睹但不愿揭破,反正是你们一双怪物的事与我何干,诸葛敬说得不错,你们不配当他的师父,他也未打着你们名号,因为你们自身也笈笈可危,阎白枫司徒白两人,合谋计算你们蓬莱双魅陷入灭亡之途,泥菩萨过江,尚要到处惹事生非,夜郎自大么?” 蓬莱双魅相顾了一眼,忽腾身扑去。 诸葛敬听出那语声正是披发老者,不由面现笑容,忽见面前人影一闪,现出披发老者。 披发老者笑道:“老朽劣徒小三儿诸使双魅追向阎玉投宿的荒村客店而去,目前最上之策,莫过于生擒阎玉,迫使阎白枫露面。”说着目注了诸葛敬一眼,接道:“老朽听说你那一双恩师已不在天鹰帮手中。” 诸葛敬惊道:“在下恩师现在何处,望前辈见告?” 披发老者摇首答道:“老朽只知被人劫走,究竟为何人所劫,必须当面请问吴越才知。” 诸葛敬不禁楞住,诧道:“吴越不是暗算在下恩师擒囚移往天鹰帮之人么?” 披发老者道:“吴越与令师无怨无仇,为何如此,老朽原也未知其故,现在才明白了,令师两人攸护着一宗重大的隐情,被甚多隐名武林高手追辑,因令师隐情与天鹰帮大有关系,阎白枫为防万一,令吴越先下手为强将令师诱擒,不料令师又为人劫走。” 诸葛敬道:“好,请老前辈指点吴越在何处可以找到?” 披发老者哈哈一笑道:“少侠是个聪明人,不难想出何处可以找到吴越。”言毕身形一鹤冲天拔起,穿入森郁林中不见。 诸葛敬不由呆住,喝道:“不错,阎玉存身之处,吴越必然会去!” 阎玉为何存身在荒村野店内栖身,因其地为天鹰帮一处秘密分舵,虽四山瑗绕,地处谷内,但却为通往北县,太属、拓城、宁陵捷径孔道,百余户人家,一条短短石板街道,由于行旅来往,倒也不太凄清冷落。 月明长空,星斗闪烁。 山谷内不时飘传一声两声长啸,小村却平静似水。 斧魔灵霄等一行抵达一处土崖之上,松杉密翳,吟啸如潮。 天罗洞主卜能手指谷内一片平原田野中灯火明灭处,冷冷一笑道:“那有灯光处就是小贼阎玉藏处么?” 灵霄答道:“不错!” “我等在此守株待冤么?” “老朽目的志在桂中秋,桂中秋若不现身露面,阎玉与老朽无干。” “灵兄,话虽如此,我等在此如何知道桂中秋是否来了!” “那有问袁绶!” 卜熊别面望去,只见袁绶躺在十数丈外一块山石上,仰视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则距桂中秋不远一株巨松下靠身而坐,点着一竿烟吞云吐雾。 卜熊想了一想,飘身慢步走向袁绶之前,道:“袁老师,那桂中秋何时到来?” 袁绶仍仰面着山石上,道:“等!” “等到何时!” 袁绶冷冷一笑道:“谁知道,袁某是被*而来,卜洞主如不耐烦,尽可离去,桂中秋与卜洞主有怨隙么?” “没有!” “既然没有,卜洞主为何在此?” 卜熊长叹一声道:“为了一柄剑!” 袁绶只说了一个字:“难!” 卜熊忽压低了语声道:“卜某知道甚难,何况剑尚是锈剑,也不在桂中秋手中,吴越将剑埋藏秘处!” “一柄锈剑于卜洞主何能值得如此重视!” “依卜某推测,必是一柄锋利无匹稀世神兵利器,吴越桂中秋两人必清楚此剑来历,不过非须冶剑名家重加冶练才能脱鞘而出!” “卜洞主知道得委实很多,惜乎眼前就有甚多人亦觑觎此剑,只恐洞主梦想成空,袁某不愿卷入这场是非漩涡中,恕无能为力相助了。” 卜熊微微一笑道:“虽说卜某为了一柄剑,却无心占有,只借用一次,不瞒袁老师说,借来此剑向佛陀秃驴雪仇洗恨!” 忽闻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冷恻恻笑道:“能在佛陀手下留下一条狗命已经算是不错了,还妄想雪仇洗恨,你是寿星公吊颈,活得不耐烦了么?” 天罗洞主卜熊闻言怒火高涌,厉声道:“你骂谁?” 白骨魔主道:“你明明听得清清楚楚还要问么?” 卜熊道:“如此说来,你是存心奚落卜某了。” 白骨魔主嘿嘿冷笑道:“我这是好意相劝,信不信在你!我敢断言你这天罗洞主活不到明日此刻!” 斧魔灵霄立在远处听得却清晰无比,他心中极端厌恶卜熊,料定卜熊必激怒出手,却故作听而无闻,视若无闻,别过而去。 果然不出灵霄所料,天罗洞主卜熊大喝一声道:“就凭你!”疾撤一柄佛手拐分心刺去。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坐式不动,倏的平飞而起,一个凌云倒翻落在两丈开外,笑道:“卜熊,老夫不似佛陀慈悲为怀好说话,要你死准不能活!” 卜熊更是杀机暴泛,狞笑一声,佛手拐振起漫天拐影攻去。 白骨魔主一支烟竿招街转头、打、拨、点、截抢攻。 这时袁绶已长身立起,目中泛出一抹冷芒。 卜熊忽闻袁绶传声道:“卜洞主,袁某必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将这魔头除去!” 白骨魔主竹节烟竿招式竟含蕴各大门派不传之秘,卜熊攻招尽被克制。 袁绶暗感骇凛,忖道:“此人不除终是心腹之患!”撤剑出鞘,护住身形,故作避开,其实等急有利时机给白骨魔主猝施奇袭,一声致命,传声卜熊移动方位。 卜熊闻声移转方位,手中佛手拐出招愈更歹毒,使白骨魔主无法分心胸后受袭。 蓦地,袁绶身形暴射掠出,手中长剑直指一式‘画龙点睛’猛刺而出。 剑法凌厉快极,眨眼已刺及白骨魔主后心。 只听一式哈哈长笑,白骨魔主身形冲天而起。 袁绶剑光只毫厘之差竟然滑开。 但闻一声闷哼,血光迸闪,两条人影迅急分了开来。 原来袁绶剑式用老,卜熊攻势又急,无巧不巧卜熊左臂被袁绶长剑刺中。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业已落在十数丈外呵呵大笑不绝。 斧魔灵霄不能再装聋作哑,身形掠来,沉声道:“这是何意?” 卜熊悻悻然愤然怒道:“那白骨魔头谓卜某活不到明日此刻,故而怒极出手!” 袁绶忙向卜熊赔笑谢罪。 灵霄抬目望去,那白骨滴血魔主不见踪影,诧道:“他居然走了!” 突见一条人影疾掠而来,正是双月剑诸葛敬,身形一止,即道:“那吴越已率众扑向阎玉所居客店,灵老当家还要守在此么?”说时目光转注袁绶。 袁绶冷冷一笑道:“吴越舆袁某何干,倘桂中秋先不来,袁某无须淌入浑水中!” 林中忽传来白骨追魂滴血魔主阴恻恻语声道:“这由不得你!” 袁绶目中怒焰如火,冷笑道:“谁说由不得袁某!” 林中忽迈出蓬莱双魅。 戈戎冷笑道:“他不说,老夫两人也是这么说,要找出桂中秋非你不可!” 袁绶哈哈大笑道:“你们蓬莱双魅又岂奈袁某何?” 忽闻斧魔灵霄手下一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群邪不禁一怔,循望望去,但见那人眼中溢流鲜血,张口似惊极之色,胸前被利爪抓破四五条裂口,血痕斑斑,挺然浑立摇了两摇倒了下去。 白骨追魂滴血魔主传声道:“阎玉手下已掩来此处发动猝袭,诸位若不突围而出恐死无葬身之地!” 崖谷林叶密处突发出夜枭般怪鸣,此落彼起,光锐刺耳,令人心悸。 不言而知,群邪已被阎玉党羽围住。 双月剑诸葛敬倏的拔剑出鞘,竟纵身跃下崖去。 斧魔灵霄见状不禁一怔,憬然悟出诸葛敬心意,与其突围反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扑向阎玉居处,忙挥身示意,率众纷纷掠落下崖,扑向小村。 天罗洞主卜熊迳向南方山口奔去。 蓬莱双魅相顾了一眼,戈戎道:“袁老师,是与老朽两人同行,有百利而无一害。” 袁绶冷笑道:“袁某一向独行其是,不劳费心”说着潜龙升天拔起,穿入林中而去。 身形甫落之际,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嗤的轻笑道:“你想溜么?未必如此容易!” 袁绶心中一凛,暗道:“这老魔头宛如阴魂不散,想甩脱他恐不容易咧!” 眼前忽现出幢幢人影,林深幽暗,分辨不出貌像,但为首者是一浓须蛲腮豹首虎睛老者,冷笑道:“你就是袁绶么!” 袁绶知非出手不可,沉声道:“正是袁某!” “老朽奉命延请尊驾随同去见少令主!”右手一柄雁翎厚背钢刀一摆。接道:“请!” “袁某要是不去咧!” “恐由不得你!” “未必!”袁绶话出剑出,一招灵蛇吐信分心刺去,凌厉快疾无伦。 他那里快,豹首虎睛老者也快。 “当”的一声乃金铁交击,老者一刀横扫竞将哀绶长剑荡了开去。 袁绶心头更是猛凛,剑势宛如长虹惊天攻去…… 口口口 距小村约莫三里之遥,双月剑诸葛敬及斧魔灵霄等人已遇阻,陷身重围中,浴血拚搏,喊杀连天。 天罗洞主卜熊尚未掠出山口,亦遇十二人阻住展开拚杀。 蓬莱双魅眼见袁绶腾空掠入林中,也不追赶,戈戎冶冷一笑道:“老二,我俩志在司徒白阎白枫两人,涉及其他徒招烦恼,不如暗中潜守不动,伺机擒住阎白枫孽子阎玉挟制,岂非事半功倍!” 戈盾颔首笑道:“此计甚妙,咱们快走!”身形疾闪隐入暗中。 一处山洼内吴越与薛瑜等低声聚议。 无影刀薛瑜道:“此刻袁绶正在阎玉带来的党羽包围中,老朽发现阎玉党羽无一不是南荒域外项尖黑道高手,恐袁绶不敌!” 吴越摇首笑道:“纵使袁绶不敌,阎玉党羽也要死伤大半,暗中尚有夏老相护着必可无虑” 神枪谷鸣道:“袁绶就是桂中秋,何不乘机揭破他的真正面目,免得夜长梦多。” 吴越摇首道:“袁绶若不见着吴越,绝不死心,以他人之矛攻他人之盾又何乐不为!” 四外鬼哭神嗥,随风阵阵送入耳,袁绶已在与凶匪拚斗,吴越等人处身奇门禁制无虞发现。 蓦地,邓安平祝赛朱九珍田京四人纷纷掠入。 田京抱拳一拱,手持一纸卷,递与吴越,道:“少侠,此乃百了老禅师托交,请少侠速阅照计行事。” 吴越接过展视。 斧鸣煽着了夜行火折,亮起熊熊火焰。 吴越匆匆阅完,微笑道:“看来我等心机不算白费,一切均已水落石出,惟颜总镖头尚不知下落,走,我等依计行事……” 蓬莱双魅隐在巨树之上,屋高凌下,俯视袁绶展开疆纪凌厉剑法迎敌。 只见袁绶一剑挥出,寒芒疾闪过处,那豹骨虎目老者竟然挪闪不及,胸腹之间倒破一条血槽,身形望后倒去。 袁绶剑势排山倒海般寒飘狂卷,攻来群匪又是三个身首异处,血喷如泉。 戈盾皱了皱眉道:“袁绶使展的是什么剑法,凌厉无比!” 忽闻邻近一株巨干上浓翳密叶内传来,轻微笑声道:“此乃夺命三招,袁绶仗以保命剑法,此刻反覆施展第一招‘合羿射日’,不过攻杀袁绶的匪徒一批比一批强,袁绶如要全身而退,恐难于登天咧!” 戈戎道:“尊驾是何来历,望请见告?” 那人答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两位不是急要寻觅司徒白生死下落么,在下可以告诉两位,他在伏牛山,由李青店向北走一百廿里插天崖附近,不过步步死域,凶险万分!” 戈戎诧道:“尊驾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信不信端在两位,去不去亦在两位?” 双魅互望了一眼,倏地穿空扑去,只见一条身影似离弦之弩穿林飞掠,双魅追踪不舍。 但见这人身法轻灵矫捷奇快,揉出三里之远飘然落在一片坦斜山坡上,转身立定,忿怒道:“两位为何追踪不舍?” 蓬莱双魅发现此人系一中年儒生,手持折扇,仿佛传说中的吴越。 这人正是吴越,折扇一摇,冷冷说道:“两位当知在下是谁了,若依在下之劝,两位最好不要去插天崖免得身败名裂!”说时折扇挥向双魅面门而去,哈哈长笑声中穿空如云掠去。 双魅怒喝一声道:“那里走!”却感面门凉透,一双面罩飘舞如蝶般随风滑向丈外落地…… 口口口 月华如雾,乡野景物一片清冷凄迷。 田滕杂草丛中倒着一条遍体血污的双月剑诸葛敬,手中仍紧握着那柄锋刃微弧的利剑,口中吐出微弱的呻吟。 今晚,他手刃了强劲武学绝高的黑道高手,但胜来不易,身罹多处致命的伤势,在凶险万分中逃出了重围,不支倒地。 远处隐隐随风送来怒啸喝杀之声,无疑斧魔灵霄仍在奋勇拚搏,他亲眼目睹灵霄虚空驭斧威势,雷霆狙杀之下当者血向横飞,躯裂骨折,只觉自身武功薄弱得无法与当世知名人物比拟于万一。 正在自怨自艾之际,忽见远处一条身形飞掠而来,东闪西挪似在寻觅何人,心中暗暗一凛,忖道:“邪匪仍不死心亟于找寻自己!”强提聚了一口真气,欲施展博浪一击同归于尽。 那条身影却倏地在距身两丈开外停住,两道冷露般目光注视着自己,月色之下察出来人却是披发老者,心中一阵狂喜,道:“是老前辈么?” 披发老者一跃落在诸葛敬身前,道:“果然你还未死,老朽从追杀你的匪徒闻知你身负重伤,兔脱无踪!”说着蹲下伸手扶疾脉象,摇首叹息道:“果然身负重伤,脏腑已微离位,难道你未服伤药么?” 诸葛敬凄然一笑,道:“服了,只是药不对症!” 披发老者取出三粒丹药,笑道:“并非不对症,而是你身罹内外不同的伤势!” 诸葛敬谢了一声接过服下。 披发老者叹息道:“你确属无辜,速离这是非漩涡,赶紧上京去搭救你那一双令师吧!” 诸葛敬心神一惊,道:“不是说家师被救出了么?” “老朽是说令师耿飘牛孙二人又被劫走,片刻之前老朽才获讯无讹,因令师身获重大隐秘,现陷身刑部牢中,如想救出令师,不妨找上大内一等侍卫言晓岚,或可有望。” 诸葛敬诧道:“言晓岚为报同僚萧天良被杀之仇,与晚辈订下三月之约,他怎能相助晚辈。” 披发老者深深地望了诸葛敬一眼,颔首笑道:“你只要应约,决可无事,老朽深知言晓岚为人,又似萧天良凶残暴戾,老朽还可指点一条明路,豫章武林耆宿铁胆孟尝徐三泰已去京,此人古道热肠,一言九鼎,随便向那家镖局打听,便可问出徐老爷子下落。”说着忽伸掌紧抵在诸葛敬胸前,接道:“老朽助你行功速愈,幸亏你未遇上阎玉,不然你有九条性命,此刻亦已暴尸田野了。” 诸葛敬功行圆天,不觉伤痛已愈大半,诧道:“阎玉不在此处么?” 披发老者道:“阎玉此刻谅已找上袁绶了,老朽心疑袁绶就是桂中秋,不过尚未证实,你速赶往京师吧,老朽还有要事待办,珍重再见。”话落身形疾闪远去。 诸葛敬定了定神,还剑回鞘,迈步如风,身影渐远,消失无踪…… 口口口 天罗洞主卜熊遭遇十二名邪气浓重恶煞阻截,那十二人以车轮战法袭攻。 一个时辰后。 十二邪匪均一一横死血壑,死状极惨,七窍溢流黑血,狰狞恐怖。 不言而知,卜熊赖阴磷断魂砂侥幸获胜。 卜熊疲累不堪,仰天长呼了一口气,只觉与当年与佛陀上人之战一般艰辛劳力,只不过胜败之别而已。 山谷间夜风很冷,卜熊练就寒热不侵,一阵风刮过,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忽随风遂来一个冰冷澈骨语声道:“尊驾得意了么?” 卜熊不禁大惊,别面循声望去。 那人就在身后不及三丈左右站住,面色冷漠如冰,正是阎玉。 卜熊生平不知经历过多少凶杀场面,血腥满手,闻言冷恻侧一笑道:“此乃微不足道,有何得意!” 阎玉道:“要如何能使尊驾得意?” 卜熊道:“你心中明白还要多问什么?” 阎玉双眉微微一扬,道:“尊驾知否这十二人乃我的手下么?” 卜熊狞笑道:“老夫只知犯我者必死!你的手下又如何?” “好狂的口气,这也难怪,谁叫尊驾是威慑江湖的天罗洞主卜熊咧!”阎玉缓缓撤出肩后那柄巨剑,冷笑道:“套用尊驾一句话,犯我者必死无疑!”话音未落,剑已挥出。 剑势一出,立时狂飓涌出,剑影漫天挟着一片怒涛,宛如排山倒海压下。 卜熊始不及料阎玉剑势有如此强劲,等见不妙已是不及。身形闪避时突感背上如挨了一记重击,猛嗥出声身形亦掠飞而起。 漫空剑影疾收,只见卜熊如血人般躺在地上,一件黑衫呈现十数道划破口子。 不言而知卜熊已为阎玉砍了十数剑,力道无异千斤,内腑已然击糜,口中不时溢出黑紫血液。 但,卜熊尚未死去,目注阎玉满怀怨毒,狞笑道:“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老夫不死在佛陀秃驴之手,竟然丧命在你后生晚辈剑下,真乃匪夷所思。” 阎玉不答,面色金纸,没有一点血色,但眼中呈泛一点狠毒得意之色。 暗中掠出三个巨灵大汉,均秃顶盘辫手持重兵刃,同地望着阎玉目露惊讶之色。 其中一大汉道:“少令主方才施展的是狂风之剑最后一招‘九天刮阵’么?其实尽可用第二招足以致他死命!” 狂风之剑乃最霸道的剑法,尤其是第三招不仅转尽体能潜力极限之外,而且亦被反震之力自身罹受极重的内伤。 假使卜熊武功内力均超过阎玉的话,阎玉必遭反震毙命,而且死得很惨。 阎玉片刻之后,面上才显露一点血色,望了天罗洞主卜熊一眼,道:“这个你不懂,假使不施展第三招的话,决制不了卜熊的死命,死者十二人都是南荒城外顶尖高手,合他们之力恐你们之人也必遭不幸,卜熊若不除,祸害无穷!” 那人冷恻恻笑道:“少令主,你太高估了卜熊了!” 蓦地,卜熊突一跃而起,身形疾射扑向阎玉等四人,两手齐发,十数缕寒芒打出。 三声惨嗥腾起,那三个巨灵大汉为卜熊锋利绝毒七棱钉深嵌入太阳穴上,当场毙命气绝。 卜熊一个身子与暗器急掠向阎玉而来,因阎玉距身较远,却让阎玉及时闪挪开去,但亦被卜熊掌力击中左肩。 强弩之末,阎玉只觉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暗器打中点被震落坠地,毫不为意。 只见卜熊一头撞在土中,气绝毙命。 阎玉见三巨灵大汉死于非命,亦不禁暗感心惊,只觉卜熊不愧是江湖一流凶邪。 此刻,又是一个瘦削黑衣带刀人飞掠而至,见状不由呆住,道:“少令主你无恙么?” 阎玉摇首一笑道:“我并无什么不好,情势如何?” 黑衣带刀汉子道:“回少令主,灵霄等人深陷伏中,必能力竭成擒,不过我等人手亦伤亡了不少,如果少令主坐镇,灵霄等已然宿首就擒,此刻也不会犹作困兽之斗了。” 阎玉道:“你随我多年还不知我的心意么?令主传讯务必将吴越、桂中秋、钟离胡三人一举搏杀,不容漏网以绝后患,今晚情势看来,吴越、钟离胡必去暗中窥伺,我不现身诱便他们出来,还要等待何时,尤其使我最愤怨的是钟离胡言说我不是吴越、桂中秋的敌手。” 黑衣汉子道:“少令主神勇盖世,岂是吴越、桂中秋所能比拟,倒是属下发现那袁绶武功极高。” 阎玉冷笑道:“我疑心袁绶就是桂中秋,走,我要将袁绶双手双足削去!” 黑衣汉子遵命领着阎玉赶去,转眼无踪。林阴深暗突飘然走出吴越、钟离胡两人。 吴越道:“总护法,你瞧见了阎玉方才施展的那一式狂风三招第三招‘九天刮降’么?” 钟离胡目露忧容道:“瞧到了,厉害!委实威力无比!” 吴越道:“总护法如能接下这一招,阎玉定遭反震之力身负重伤,总护法有此把握么?” 钟离胡摇了头道:“实无把握,阎玉从何处得来这旷绝剑学?” “一定是司徒白教的!”吴越笑笑道:“其中必有深意在内。” 钟离胡惊讫道:“司徒白为何要传授阎玉?有何深意?” 吴越微笑道:“其中道理吴某只是猜测而已,稍时再说,你我先去观察袁绶是否为桂中秋易容敢扮。” 口口口 袁绶一柄长剑施展歹毒手辣招式诛毙了五个匪邪,但来敌竟是有增无减,喝骂命他束手就缚,暗道:“看来自己再不可恋战了,速离此处是为上策1”但不知白骨追魂滴血魔主是否仍在暗中隐伏,心念雷转道是先离去为妙,一连三剑疾展,迫开攻来邪恶,正欲穿空逸去之际,忽闻传来一声大喝道:“你们散开!” 邪匪闻声纷纷撤招倒跃了出去。 一条身影电泻降下,现出天鹰帮少令主阎玉。 阎玉目注袁绶沉声道:“袁老师何必作此困兽之斗?” 袁绶淡淡一笑道:“袁某舆你无怨无仇,委实不知你目的何在?” “不错,袁老师确与本帮风马牛毫不相关,只是袁老师错在知悉桂中秋下落!”阎玉笑笑道:“袁老师只须带路找着桂中秋,在下必不伤袁老师毫发任由离去!” “可惜袁某也不知桂中秋下落!” 阎玉目中杀机暴闪,厉声道:“袁老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怨我阎玉心辣手黑!” 袁绶哈哈大笑道:“袁某无不接着!”口中虽如此说,但逃离之念更紧。 阎玉大喝道:“桂中秋,你接着就是!”巨剑挥出。 只见他一出手就是狂风三式中的三式‘九天刮降’,剑发风起,飞瀑怒潮般*袭袁绶而起,波及四外,巨干晃摇。 袁绶冲空而起,长剑挥卷成一条光柱卷束他的身形,晃摇中爆射朵朵寒芒刺向阎玉而去。 狂风刮涌中响起一声刺耳裂帛巨响,只见光柱束着袁绶身形冲空宛如流星曳射掠去无踪。 阎玉剑式倏敛,巨剑弯地,面色苍白如纸,喝道:“我等速回接应,务必将来犯之敌生死不论,不容漏网!” 那些凶煞邪恶闻命纷纷奔离而去。 黑衣持刀汉子疾掠而去,道:“少令主,你为何一再施展第三式?” 阎玉怒道:“你知道什么?那袁绶受伤不轻,逃之不远,袁绶必是桂中秋无疑!” 黑衣汉于惊道:“他真是桂中秋么?” 阎玉忽从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黑衣汉子不禁大惊失色。 阎玉摇首道:“无妨。”伸手入怀取出一粒丹药服下,接道:“这点伤势称得了什么?不要大惊小怪,你速追觅那袁绶下落吧。” “属下遵命!”黑衣汉子道:“少令主此刻竟欲何往?” “当然回去静待吴越到来!” 黑衣汉子诧道:“少令主怎知吴越一定会来?” 阎玉徒的面色一寒,那黑衣汉子不敢再言挥面疾掠而去。 这时阎玉忽闻身后传来清朗语声道:“少令主委实料事如神,怎知我吴越准会到来!” 迎面人影一闪,现出手持折扇,丰神儒雅,衣袂飘飘的吴越。 阎玉不禁面色一变道:“你就是吴越!” “不错,本座就是吴越!”吴越微笑道:“令主曾命吴越与少令主提亲,亲事可望有成,但不知令主何故视我吴越如同叛逆,下令追杀?” “那是传言吴护法已叛帮,处处与本门中人为对,何况家父亦未接获吴护法回讯!”阎玉答道:“最好吴护法回山向家父陈明解释传言之误!” 吴越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之理,本座对本帮忠心耿耿,并不贪生畏死,不过……” “不过什么?” “吴某尚有两事未了!”吴越冷冷一笑道:“首先须擒住桂中秋不可,吴某已在飞虎谷内布下天罗地网,不怕桂中秋不来,其次……”说着望了阎玉一眼,面现笑意,接道:“少令主已经露面,那是再好不过,吴某急欲偕同少令主去见司徒老夫人母女,那司徒婵娟确是天香国色,举世无双,但不知少令主可否见过总护法钟离胡么?” 阎玉心中一动,道:“钟离胡确在不久晤面,那司徒老夫人提出三条件是否有其事?” “确有其事。”吴越道:“少令主能否办到?” 阎玉眉头微微一皱,道:“司徒老夫人所提之三条件,我并非听总护法之言,而是吴护法属下听说!头一个条件就不易办到!”—吴越哈哈大笑道:“有何办不到,少令主要知令尊及司徒大侠相互受制,要死不能独活,要活亦无法独死。” 阎玉面色一变道:“那有如此之事?” “确有其事。”吴越道:“所以第一个条件,其实也是最后的条件?” 阎玉诧道:“这话怎么说?” “少令主想想二三条件无法使司徒老夫人母女满意,这第一条件又另当别论。” “难道她们不想司徒大侠安然返回百花坳了么?” “即使没有少令主提亲之事,司徒老夫人母女也要救出司徒大侠,目的如一,手段却不同而已。” 阎玉默然须臾,道:“吴护法,那司徒婵娟武功竟然强过我阎玉么?” 吴越摇首微笑道:“难说,吴某见识了少令主狂风三招,但超越了少令主体能的极限,而且并未完全参悟狂风三式的神髓……”说时又是一笑道:“莫非狂风三式乃令主手绘命少命主照式自练?” 阎玉不由神色大变,诧道:“吴护法何以知之?” 吴越叹息一声道:“其中道理吴某明白了,令主是在司徒大侠口中得来这狂风三式,司徒大侠亦未藏私,只是他亦未悟彻玄奥神髓而已。” 阎玉默然须臾,道:“吴护法一定须与桂中秋拚个生死高下,我阎玉愿助一臂之力。” “多谢少令主,那是再好不过,此刻司徒老夫人母女亦去飞虎谷内作客,吴某先行返回飞虎谷略作安排,少令主随时可以前往,只须到达太康扬庙,吴某有人为少令主引路。”抱拳一拱,转面如飞而去。 阎玉还有许多事询问,却碍难出口,又心悬客店之外带来人手与斧魔灵霄胜负伤亡如何,见吴越一走,随即转身疾离而去…… wavelet扫描 第二十五章 欲擒故纵 飞虎谷确在扬庙流星山麓。 其实此乃简松逸混淆江湖中人眼目之计,山并非流星,谷亦非人称飞虎,而是皇明志士一处秘密坛舵所在而已。 其处原系富家别业,三山围绕,翠郁屏幛,参天危松,面临一片不算太小湖泊,别业内亭台雅致,画阁雕梁,景物悦目,春花竞艳,夏荷飘香,冬松挺秀,秋波镜空,令人居住其闻不禁尘虑皆涤。 水阁风生,晶殿清凉。 简松逸与司徒婵娟凭拦对坐。 司徒婵娟风华绝代,仪态万千,嫣然含笑道:“公子,你冒充吴越到何时?” 简松逸正襟危坐,答道:“快了,只得元凶巨恶成擒,在下即可恢复本来面目,但不知姑娘考虑好了么?” 司徒婵娟微嗔道:“公子是说一定要与那阎玉见面不可?” “不一定要见面,但非让阎玉前来擒住,令尊得能早日安然返回。” “小妹心想阎玉未必如此容易中计,周折仍乡,公子宜慎重小心才是!” 简松逸颔首道:“此乃下策,即使姑娘不允与阎玉晤面,还是诱他来此中伏,兵贵神速,以免夜长梦多!” 司徒婵娟娇然一笑,纤手入怀,取出一束手卷,道:“小妹昨晚手绘,容有漏失之处,但以公子睿智不难参悟。”遂递向简松逸。 简松逸不由一愕,接过展开,只见是狂风三式图解,不禁大喜,连连称谢。 图解尚有圈注,字体娟丽工整,画笔掠剑出式栩栩如生,大感赞佩。 司徒婵娟玉靥绯红,娇羞浅哼道:“小妹从薛老口中得知,公子六艺俱精,文高八斗,胸罗武学浩瀚如海,涂鸦之毛过承谬奖不胜汗颜,这狂风三招恐小妹胸中记忆绘语,非资质禀赋上乘甚难理解参悟神髓,狂风三招霸道无匹,若不悟彻神髓强自习练即伤及自身为害正烈,家父亦未研习,传授阎玉其中必有缘故,如小妹猜得不错,阎玉必作法自毙!” 简松逸颔首笑道:“在下之见与姑娘不谋而合。” 遂就图解秘教于司徒婵娟,彼此耳鬓厮磨,相互切磋,简松逸悟性极高,又学有渊源,何况漩玑秘笈内所载武功已然悟彻玄奥,触影奇通,不觉深得其中三味,借取司徒婵娟佩剑双双同往山坡演练,司徒婵娟履嘱只可用七成真力。 司徒婵娟一颗心吊在喉腔,恐简松逸超越自身体能伤及内腑,只觉卜卜狂跳。 果然狂风三式威力无匹,第一招“飓风苹未”,第二招“风云际会”,第三招“九天飓降”,一式比一式强劲,使展开来,强风如潮,宛若排山倒海,狂涛汹涌,周遭三十丈内树干偃伏,尘砂弥空,威势惊人。 司徒婵娟立在远处,衣裙飞舞,几乎立足不住。 只见简松逸演练到第三式,司徒婵娟禁不住娇声惊呼,惟恐超越其本身潜力之外身负重伤。 这狂风三式一式九招,九九八十一变,势如奔流汹涌,滔滔不绝,霸道已极。 倏地凌空剑影狂刮一收,简松逸收剑击天一招,气空神闲,面含微笑道:“姑娘,狂风三式剑势之强劲果然无与伦比,不愧有霸剑之称!” 司徒婵娟惊鸣疾闪落在简松逸之身,翦水双眸注视在简松逸脸上道:“公子未受伤么?”在她想像中,习此狂风三式除非武学已臻超凡入圣境域决不可能不受反震之力所伤。 简松逸见她一番关心已极模样,柔情密意尽在眸中流露无遗,不禁心神一震,笑道:“在下这不是好生生地么?” 司徒婵娟目露幽怨之色,叹道:“你们男人多半逞强好胜,小妹知道这狂风三式霸道无匹,伤人伤己,除非保留三成真力,否则绝没有不受反震之力损及内腑的,瞧你不听小妹之劝,竟然用出十二成真力。”说着取出一粒丹药催命服下。 简松逸不忍拒之,接过服下,笑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即使姑娘所赐乃穿肠毒药,在下也不敢不遵命吞下!” 司徒婵娟听出弦外之昔,不禁颊涌绯红,右手一招打了简松逸臂上一拳,娇嗔道:“人家是说真的,你怎么……” 言犹未了,简松逸忽啊呀一声,仰面翻倒,双眉紧闭,面如金纸,似不胜痛若之状。 司徒婵娟只道简松逸伤及内腑,伤势发作,药性尚未散开,不禁慌了手脚,赶紧蹲下,玉手探入简松逸怀中,宛视伤势,只觉他体温如冰,芳心大急道:“难道丹药无效么?” 猛感简松逸冰冷的躯体逐渐回温,知药力已散,知已无恙,把一颗卜卜直跳的芳心方始放下 只觉简松逸长吁了一声,道:“憋死我也!”眼帘缓缓睁开。 司徒婵娟慌不迭地把伸在简松逸怀中玉手缩回,娇羞不已。 简松逸坐了起来,自怨自责道:“悔不听姑娘之言,倘不蒙赐药,在下那能再世为人!” 一条身影于阜起土丘之后冒出,疾掠而至,道:“说得也是,不过少侠却装得甚像,与真的一般无二。” 简松逸发觉来人正是御风乘龙符韶,不禁面色微愠,怒道:“胡说,这狂风三式简直逆天行事,与武功之道大悖常理,如非司徒姑娘赐药,虽不死亦内腑糜损。” 司徒婵娟听得符韶之言谓简松逸是装着,不禁心中一动,凝眸察视简松逸神情,只觉不现丝毫闪烁之态,气度严正,暗道:“难道符大侠是说笑么?” 只听符韶笑道:“就称是吧!怒符某多言。”笑容中泛出诡秘之色。 司徒婵娟更是心中一动。 简松逸忙道:“符大侠此来莫非有什么重大要事赐告么?” 符韶道:“袁绶为阎玉狂风三式震伤,藏身客栈中调养伤势,暂时不能现身露面了,那阎玉贴身不离的黑衣汉子追踪袁绶时为我等所擒!” 简松逸轩眉一笑道:“此人被擒,更事半功倍了!” “但有一事情势有点不妙?”,符韶说得郑重,目中泛出忧虑之色。 简松逸瞧出不似有假,暗暗一震,道:“为了何事?” 符韶忙附耳密语。 简松逸眉梢皱了皱,道:‘在下这就去解决。”说毕匆匆掠去。 司徒婵娟察觉两人神色有异,问道:“符大侠,究竟发生了何事?” 符韶望了司徒婵娟一眼,心说:“绝不可向她吐露真情,还是谎言的好?”故作叹息道:“告知姑娘也无妨,起因在诸葛敬身上,薛老以调虎离山之计诱使诸葛敬离此赶往京城,诸葛敬本身生死存亡无关宏旨,但其师门却与王公宗亲叛逆夺储有关,少侠欲诸葛敬去京作为人质,以平息朝中纷争,不料途中为人拦截。” 司徒婵娟抑眉眨眨道:“真的么?简公子究竟是否站在先明复国志士那面?” 符韶略一沉吟道:“这话就很难说了,先明以朝纲不振,闺宦擅权,贿赂公行,欺君党国,故有献闯之乱,如今清狗国势强盛,仅有郑氏廷平义帝秦,少侠见延平孤军一隅,复国不易,除非力应外合,是以……” 司徒婵娟不待符韶说完,接道:“我明白了,简公子用心良苦,身在曹营,心存汉室,责艰任重,难怪我有时见他不言不语,独坐沉思。” 符韶道:“姑娘明白了就好,要知鬼影子阎白枫也是满奴走狗,如非当今清帝对少侠信任有加,早就兴起大狱少侠已押赴市曹处死!” 司徒婵娟正要答话时,忽的脸色微变,急取一方紫纱,覆住面目,低声道:“有人来了,速离此地!” 符韶也发觉有异,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又是一双老魅!”偕同司徒婵娟飘然走去。 不错,来人正是蓬莱双魅戈戎戈盾。 双魅换了一副新的头罩,四只冷森目光注视着符韶、司徒婵娟背影。 戈戎忽高声道:“两位且慢离去?’ 符韶慢慢转过身子,沉声道:“原来是你们一双老魅,在下与二位毫无渊源,谅问来意为何?” 司徒婵娟继续望前行去,身影渐渐消失远杳。 戈戎道:“请问此处是飞虎谷么?” “不是!” “老朽兄弟决无为敌之意,实不相瞒,老朽来此是想见见吴越求证一件事,一俟明白,立即赶往插天崖,此处究竟是否飞虎谷已不重要了。” 符韶目中逼泛杀机,道:“在下已告诉二位此处并非飞虎谷,与那吴越素不相识,两位请速离此地,不要尚未见到司徒白,就葬身此处,岂非出师未捷身生死么?”说时仰面哈哈大笑不止。 双魅不禁面色一变。 连日来双魅遭遇,使他们一腔雄心也因之意冷。 说真的他们此腼典求见吴越,亦是硬着头皮而来,却遇上符韶咄咄逼人,戈盾忍不住怒喝如雷道:“老夫……” 戈戎忙喝道:“老二,你我又不是来此无事是非的,既然此处并非飞虎谷,自然不能见着吴越,你我不如离去吧!” 符韶大笑道:“既然两位见机,在下不妨奉告一句,方才在下风闻桂中秋已赶往插天崖去了,不言而知桂中秋必是追踪吴越其后。”说着快步离去。 留下蓬莱双魅两人呆立着茫然发怔。 为何符韶要告知他们桂中秋去踪。 是真?是假? 是福?是祸? □□□ 小村那条短短狭窄青石板街道寥无行人,虽然肉店、杂货铺、香烛肆饭庄及一家参药店却敞开着,却一个麻雀儿都没有上门,显得异常冷落凄清。 到是那家独一无二的客栈门前柳树上系着数匹黄骠骏骑摇着尾巴,鼻中不时嘶嘶出声。 一双抱着鬼头刀劲装汉子立在门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中泛出忧虑之色。 那家客栈委实破旧,垩壁剥落,几扇木板门框污秽油乌,也无招牌,只有一盏半旧的油银灯笼悬在横杠上,仅一个“福”字,在风中摇曳不停。 除此之外,小村上一切宁静,但村外却不时传来一声声长啸,飘回幡空,游走无定。 客栈门前,一条身影自屋面上落下,现出一手持招扇中年丰神飘逸的儒生。 一双抱刀汉子陡地大惊,横刀一拦,喝道:“尊驾是……” 儒生折扇一摇,道:“速通禀少令主,就说我吴越求见!” 吴越名头迩来可说是无人不知,响亮无比。 一个汉子心神猛凛,掉面望内疾掠入去。 另一抱刀汉子愕然瞪目道:“尊驾就是吴护法么?” “不错,正是我吴越。”吴越冷冷一笑道:“看来,你并非本帮的人。” 那汉子道:“在下乃令主夫人身旁护卫,这村内外伏椿密布,吴护法是如何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吴越叹息一声道:“你们少令主认为布设不亚于天罗地网,其实除了少令主外均活不过明天!” “谁说的!”客栈内修长威武的阎玉飘然走来。 吴越道:“眼前就算我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吧,少令主,你我入内有机密大事相告!” 阎玉双眉微耸,道:“请!” 两人相偕入得川堂落坐。 阎玉即道:“为何不见总护法钟离胡?” 吴越道:“少令主莫非奉了令主之命要擒杀于他么?” 阎玉面色大变,道:“吴护法何以知情?” “所以吴某说少令主布伏的人手将活不过明天之话。”吴越手举一摆,接道:“令主或有不得已苦衷,但少令主已犯下大错!” 阎玉勃然大怒,厉声道:“吴护法,你道我不敢杀你么?” 吴越微微一笑道:“如果吴某惧怕少令主,也不敢只身单人前来了,狂风三式并非天下无敌?倘吴某猜得不错,少令主虽诛杀了巨邪天罗洞主卜熊,但你也中了卜熊阴毒掌力,此刻少令主左肩是否感觉轻微不适?” 阎玉大惊失色,冷笑道:“此许毒伤何惧之有?你为何知情?” 吴越面色一沉,道:“少令主,你犯下大错,不但置令主于生死之境,而且为你娘惹来杀身大祸!” 阎玉闻言不禁呆住,怒道:“吴越,你胆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么?我犯了什么大错?” “好,吴某明白告诉你!”吴越目泛怒光,面罩寒霜道:“别人须从开头说起,但吴某要从后面反转来说出,再叙述根由,少令主,吴某问你,你那贴身亲信贺翼如今何在?” 阎玉不由楞得一楞,忖道:“奇怪,我到忘怀了,贺翼至今未见,我命他追踪袁绶尚无回报。”忙道:“奉命办事外出,你问贺翼则甚?” 吴越发出嘿嘿冷笑道:“少令主是命贺翼追踪袁绶下落是么?” “不错!” “贺翼已落在桂中秋手中,现在桂中秋与蓬莱双魅等已带着贺翼扑向你娘所居之处?” 阎玉不由心神猛凛,暗忖:“糟了,贺翼武功心智无一不高,但比桂中秋与蓬莱双魅却瞠乎其后,娘曾严嘱贺翼随身不离,不料疏忽竟铸此大错!”忙道:“他们望何方向而去?贺翼绝不至于吐露。” “嵩山!”吴越淡淡一笑道:“世人无不知嵩山乃少林派,执天下武林的牛耳,殊不知尚有一处外人鲜知秘穴乃令堂所潜隐之处。”说着哈哈爽朗笑声出口道:“少令主心中奇怪吴某为何知之,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桂中秋为吴某深仇大敌,他的一动一静均落在吴某眼目中,令尊令堂他们藏有深心,吴某这才明白,瞧少令主一身武功多半均是剽窃少林内家正宗便不言而知!” 阎玉此刻不禁改客礼敬道:“吴护法,现在应如何行事,我是否应赶回先予拦截,一面飞讯禀明家母早作准备。” “来不及了。”吴越道:“总护法钟离胡为何知少令主奉命要擒杀他,飞讯均经他截获。” 阎玉骇然色变,厉声道:“居然有这等事,我阎玉不杀钟离胡誓不为人!” “少令主休说此狂语,要知钟离胡亦非易与之辈,眼前正调遣能手欲举进袭,村外啸声正传,仅是疑心之计!” “走。”阎玉霍地立起,冷笑道:“先发制人,我阎玉必须一网打尽,片甲无存。” “不可。”吴越摇首道:“他们若见少令主现身,必藏匿隐起,绊制少令主之计得售,令堂必更凶危实。” 阎玉不由面色异样难着,道:“请问吴护法计将安出?” 吴越哑然一笑道:“吴某不是献计而来,少令主眼前铸成大错莫过于擒囚司徒兄妹!” 阎玉一闻此言,如中雷殛,半晌艾艾难语,嗫嚅道:“吴护法如何知之?” 吴越长叹一声道:“如此,令主必有性命之忧?” “你是说司徒白。” “不错!” “司徒白与令主相互克制,必要时不惜同归于尽,事实真像,谅仅有令堂一人知悉而已,吴某仅在不久之前得知梗概,所以献计不如结为秦晋之好,解此怨隙,少令主此举无异雪上加霜,适得其反。” 阎玉厉声道:“难道要我将他们释放么?” 吴越淡淡一笑道:“要如何做法少令主胸中自有权衡,为祸为福,端在一念之间,少令主休妄存狂风三式举世如无敌,要知少令主臂罹毒伤,更难发挥剑势威力,总护法武功强过吴某,少令主不信,不妨与吴某一试,瞧瞧是否能伤得了吴某。” “真的?”阎玉只觉吴越委实精明厉害不可轻视,不如藉机将吴越制住。 吴越那还不知阎玉心意,哈哈一笑长身立起,道:“你我去在店外无人僻处一试如何?” 阎玉颔首微笑,当先走出店外望左侧一片莱园走去。 一只门前持刀汉子神态愕然。 吴越笑道:“请借刀一用!” 一个汉子迟疑了一下,将刀双手捧出。 吴越接过,将折扇插向肩头,走向菜园与阎玉相对而立,道:“少令主只好不要使出第三式‘九天飓降’,反震之力必身引发毒伤,内腑糜损口吐鲜血,虽不死也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阎玉大惊道:“吴护法对狂风三式知道得多少?” “熟知能解!”吴越鬼头刀一晃,竟然摆出狂风三招出手式“飓风苹未”却又似“风云际会”。 阎玉见状不由一颗心咚地望下急沉。 蓦地,一声长啸尖锐刺耳飘送入耳,忽见一短装人奔来道:“禀少令主,强敌扑袭压境,请示定夺!” 阎玉目光投向吴越。 吴越道:“吴某告辞。”话才出口,人已疾射而出,迅如离弦之弩般射向村外而去。 不错,果如吴越之言,钟离胡大举攻袭阎玉所布伏椿暗卡,噩讯频频传来,伤亡甚重,钟离胡施展的偷袭之策,阎玉手下往往还未察觉有异便遭惨死重伤。 阎玉厉声道:“钟离胡这老鬼现在何处?” “属下赶来报讯时,他还在东山口。” 只见阎玉击掌三声。 客栈内纷纷掠出十数劲装黑衣人,老壮不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精芒内谏,一望而知均是内外双修的高手。 阎玉道:“留下四人好好看守司徒兄妹,其余随我赶往东山口诛杀钟离胡老鬼。”接着高喝留下四人姓名,立即率众望东飞奔而去。 那留下看守司徒兄妹四人也立即向客栈内掠入。 一条人影形似淡烟般蹑随四人之后而入。 店内光线幽暗,那人身影捷似狸奴,忽隐忽现。 只见那四人窜入厨下而去。 厨房凌乱无比,与酒楼饭店无异,水盆内充塞着未曾清洗的杯盘碗盏,钩悬鸡鸭鱼肉,一座红石推砌大灶炉花熊熊,锅内尚在炖烧一锅牛肉。 只见一人低声道:“我等何不先瞧瞧司徒兄妹,藏入地室中亦不致让来敌发觉。” 另一人答道:“正合我意!” 那人伸手探入火光能熊灶孔内一摸,倏地缩出,但见石灶竟缓缓移开,露出石级。 忽闻一人冷哼出声道:“俺怎地右臂似针扎了一下,难道这厨下有毒蜂不成!” 其他三人亦有同样感觉,只听一人冷笑道:“我等岂是毒蜂伤得了的么?快下去!” 四人鱼贯拾级而下,只见一条深长通道,油灯高悬散出昏黄的光亮。 到得尽头甬道突扇形张开小条通道,两旁显露出石室小小圆窗。 只见首先一人向一座石室门前开锁,推门而入。 室内司徒岳司徒锦霞两人分置两处,铁栅为屏两房,仅有一榻一桌一几,兄妹二人正在低声商谈。 司徒岳目睹四人人来,冷笑道:“你等速通知阎玉来见我们兄妹,稍迟便悔之莫及。” 一个朱砂脸老者嘿了一笑道:“你们已被少令主封闭全身穴道,插翅难飞,犹敢大言不惭听老朽之劝不如……” 话尚未了,倏地面色大变,宛如置身在寒冰地狱中战傈不已。 无独有隅,其他三人亦是如此,同声惊呼道:“好冷!”战颤面无人色。 司徒兄妹不由相顾错愕,情知他们四人来前必罹受暗算,只见一个手持招扇中年儒生飘然进入石室内,似是传言中的吴越,不由一呆。 这四人亦发现了吴越,骇然凛震。 朱砂脸老者狞笑道:“你就是吴越么?” “不错,正是吴某。” “不言而知你与钟离胡表里为奸,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将少令主诱出,老朽只觉你施展鬼域暗算,有失光明磊落行径,纵然身死也难暝目。” 吴越冷冷一笑道:“我吴越行事出手一向不择手段,尊驾如难暝目,请在阎君之前哭诉,吴越倘寿元未尽,谅阎君也是无可奈何?” 四人禁受不住酷寒袭体之苦,颓然倒地。 吴越走近铁栅,拧断栅门铁锁,伸掌解开司徒兄妹被封闭住穴道。 移时,司徒兄妹二人穴道解开,松了一下筋骨,感觉一切如常,并无不适之处,司徒岳道:“解放之情,难以为报,阁下为何来此相救?”他心中猜疑吴越与阎玉同是一丘之貉,解救他们未必不另有用心。 吴越神色一沉,冷冷答道:“吴某奉了令堂之命来此相救有何不对?” 司徒兄妹二人闻言不禁相顾一呆,司徒锦霞芳心大喜,嫣然一笑道:“家兄年少气盛,出言不逊,阁下谚勿见怪,家母现在何处?” 吴越淡淡一笑道:“二位随同吴某前往将见令堂令妹,不就明白了么?”随即目注地面四人一眼,道:“吴某与四位无怨无仇,奈迫不得已而为主,此刻吴某法外施仁,先点了四位睡穴,不至七日之后无法复醒……” 朱砂脸老者寒毒之苦无法禁受,闻言头声道:“多谢吴护法不杀之恩!” 吴越微笑道:“且慢谢我,吴某还要点了四位哑穴,然后废了一身武功,半年后可恢复语声,只要四位金人三缄其口,可保颐养天年。” 四人一听要废了他们武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朱砂脸老者颤声道:“吴……” 吴越已自落指如飞点下。 司徒兄妹不禁心头骇然。 吴越微微一笑道:“两位随身兵刃失落了么?” 司徒岳道:“被小贼阎玉收去了。” 吴越冷哼一声道:“到小贼屋里取回吧!” 口口口 吴越领着司徒兄妹望西掠去,一路疾行如风,深入参天古木林中。 蓦地,林中突掠来四条人影,手中握着刀剑,遍染满血迹,似是经过一场凶恶的拚搏。 其中一个蛔须绕腮的四十上下魁梧大汉,盯了司徒兄妹一眼,忽惊诧道:“那不是少令主所擒住的一双司徒兄妹么?怎么会逃出来了?” 吴越冷冷一笑道:“大概你们四人是漏网之鱼了,你们怎不死在钟离胡的剑下逃来此地?” 大汉望了吴越一眼,厉声道:“你是谁?” 吴越道:“阎玉尚不敢在我面前说话如此无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我问你的话你还未答话咧!” 四人为吴越一股无形气势所慑,面面相觑。 吴越喝道:“咱们走吧!” 四人突的面色一变,身形疾闪布成四象方位,一个面白如纸老者冷笑道:“老朽想起来了,你就是少令主口中常说的那个叛帮的护法吴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吴越目注司徒兄妹道:“烦令兄妹打发他们上路吧!” 司徒兄妹急于相见其母二妹,早就按奈不住跃跃欲试,一闻此言双双撤剑攻向四人。 面色苍白如纸老者喝道:“且慢!” 吴越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等无意为难,但须禀明少令主后始予放行!” 吴越突五指宛如电光石火抓出,迅疾无伦扣住老者握剑腕脉要穴,五指一拧,左腿踢向小腹。 这本是瞬眼功夫,快得令人无法察觉。 只听一声嗥叫出口,那面色苍白如纸老者一个身子踢飞出两丈开外,张嘴喷血如泉,右臂被生生摔断离体。 三人大惊失色,纷纷大喝出口,挥剑攻向吴越而去。 司徒兄妹双双持剑迎去,出剑狠辣如电,两人联臂,只见寒芒闪处朵朵剑花涌向三人。 要知这三人亦是南荒域外高手,无奈被吴越先声所夺,死者又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情怯之下武功大大打了个折扣。 须臾,两人为司徒兄妹一剑穿透心坎,狂嗥倒地毙命。 另一人心慌意乱,转身图逃,吴越一式“天外挥经”忽疾然挥出,点住穴道不能动弹。 吴越冷笑道:“你要活命,最好实话实说,阎玉现在何处?” 那人目露悸愕之色道:“钟离胡率众偷袭,双方均伤亡过半,幸少令主赶来,钟离胡突率众后撤,并出言激怒少令主追下,却不料少令主被诱开远离时,钟离胡羽党竟发动大肆杀戮,我等四人且战且逃转向此处奔回!” 吴越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也怕死!”回面向司徒兄妹低喝道:“咱们快走!” □□□ 司徒兄妹被吴越领至一座山崖旁小屋,小小四合院落,一个皓首银须的老叟含笑接待,引往一间窗明几净屋内敬息,桌上已摆设数碟肴蔬,杯筷满堂。 吴越笑道:“贤兄妹且进点酒饭,吴某已命人通知令堂令妹赶来相见。”言毕飘然走出房外。 那皓首银须老叟执礼甚恭,送茶斟酒。 司徒岳道:“霞妹,你我一天一晚滴水迄未入口,且用点酒食吧!” 兄妹二人一面进食,司徒锦霞嫣望着皓首银须老者笑道:“老人家,家母与令妹所居离此甚远么?” “不远,只有十来里山路!”老叟欠身答道:“老夫人及二小姐片刻即至!” “那么家母所居可是飞虎谷了?吴越为何不领我们迳往飞虎谷?” “这个老汉就不知道了,但老夫人及二小姐非常安全,请勿忧虑。” 司徒锦霞知这老叟守口如瓶,发觉老叟精芒内护,定是身负绝学老辈江湖高手,途不多言与司徒岳默默进食。 片刻,忽闻一阵奔马蹄声自远而近。 山路小径,砍坷不平,骑马的人一定骑术精湛。 蹄声到得屋外,突戛然而止? 但听窗外传来司徒老夫人语声道:“岳儿、霞儿,你们两人无恙么?” 司徒岳司徒锦霞一听语声,不禁大喜,双双立起离座。 只见四个捧剑秀慧女婢鱼贯走入,依着就是司徒婵娟掺着老夫人走入。 司徒岳司徒锦霞双双跪伏在地,道:“娘!” 老夫人坐下,道:“起来!” 司徒兄妹立起,司徒岳道:“孩儿不孝,久离膝下,累及娘亲跋陟劳累,孩儿难辞其罪。” 老夫人道:“说这些没有用了,你们坐下也好说话?” 司徒岳低声答了一声:“孩儿遵命!” 这时,四女婢二上来行礼。 老夫人面色一寒道:“当初之事,你既知你爹犹在人世,不惜与匪徒虚与委蛇,曲意奉承,娘也不怪你,但不该欺瞒着为娘?” 司徒婵娟道:“娘,你责斥大哥则甚?大哥唯恐小不忍则乱大谋,危及爹的性命,所以隐忍不言,这些已事过境迁,提它徒乱人意。”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辛苦经营的百花坳废于一旦,可惜可惜。” 司徒婵娟道:“娘,家园还可重整,目前应如何救出爹却是急要之务。” 老夫人望了司徒岳司徒锦霞一眼,道:“你们何从找来此处?” 敢情老夫人及司徒婵娟还瞒在鼓里。 司徒岳惊疑地望了锦霞一眼,诧道:“孩儿与霞妹不慎被阎玉所擒,为吴越放出带来此处,娘难道不知么?” 老夫人错愕不已。 司徒婵娟嗔道:“好哇,他竟瞒着纹风不透,女儿要找他理论去!” 黄凤司徒锦霞已站在司徒婵娟一处,诧道:“二妹,你与何人理论?他是谁?” 司徒婵娟不由两朵红云涌上玉靥,嗔道:“他么?他就是……”猛然惊悟现在揭露简松逸身份还不至其时,接道:“将来自会明白,现在说出你又不识,说有何用!” 司徒岳忽道:“听说娘与二妹均罹受吴越散功之毒,那吴越也罹受二妹蚀骨腐肠之毒不知可有其事?” 老夫人道:“那到不假,现在已无事了,吴越亦改邪归正,协助为娘救出你爹!” 司徒岳大喜,道:“吴越呢!为何不见!” 皓首银须老者忽道:“家主人还有要事赶往山外!” 司徒婵娟叹道:“你家主人为何不领家兄前去,反到要老夫人来此,不知为了何故?” 皓首银须老叟微微一笑,赶前向司徒婵娟附耳密语一阵,才道:“现在已不妨事了,尊府合家团圆,此乃大喜之事,可庆可贺,歇宿一霄便可上路了。” 老夫人一听上路二字,不禁诧向司徒婵娟问道:“我们又要远行么?” 司徒婵娟附耳向老夫人密禀。 老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责艰任重,不能一步走错,也真难为他了。” 司徒婵娟忙请老叟重添酒菜,畅叙离情。 水阁内简松逸正恢复本来面目,独自一人轻酌浅饮,悠然自得。 忽见一条身影闪入阁内,现出正是袁绶。 简松逸毫无所惊,擎杯微笑道:“尊驾何故擅闯在下家宅?” 袁绶抱拳道:“冒昧造访,请忽见怪,但不知此处是否就是飞虎谷!” 简松逸不禁目泛怒光,却倏又敛去,朗笑道:“在下居此五代相传,名谓湖山别业,不过在下也有耳闻江湖中有吴越桂中秋其人结有不共戴天之仇,吴越谎言飞虎谷诱使桂中秋寻仇,大概尊驾就是桂中秋吧!” 袁绶不禁面色微变,诧道:“区区姓袁名绶,乃桂中秋八拜之交,但吴越如何谎言尊府叫做飞虎谷。” 简松逸微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解之谜,在下从未涉身江湖,但这湖山别业却立下禁忌已久,凡擅闯入者必留下一臂一腿,吴越探知其事设计欲假手在下除去桂中秋!” 袁绶愕然道:“那么袁某闯尊宅,也犯了禁忌么?” “不错,无一例外。”简松逸道:“不过,在下却破例不惩罚袁老师,因为袁老师也活不了多久!” 袁绶不禁勃然大怒道:“尊驾何故出此无礼之言?” 简松逸朗笑道:“袁老师内腑受创深重,虽服下伤药调息,但未全愈和人动手不得,而且袁老师胸后留有白骨滴血追魂令图记,迟早有性命之危,在下因何须代人受过。” 袁绶不禁心神猛凛,冷笑道:“那白骨老贼又岂奈我何?” 简松逸面寒如水,倏地立起,沉声道:“这不关在下的事,袁老师若不速速离开,休怨在下出手无情了。”说着步向阁外而去。 袁绶怒道:“袁某还是不信此非飞虎谷!”身形闪出水阁相对而立。 简松逸道:“在下无必要使你相信。”随手抓起石案一柄长剑,右手紧握剑柄,凝式相待,但未拔剑出鞘。 袁绶一见不禁心神猛震,暗忖:“怎么他摆出剑式神似那阎玉小贼?” 他在阎玉狂风三式剑下吃了大亏,余悸犹存,诧道:“尊驾用的是何剑法?” 简松逸朗笑道:“在下尚未出剑,袁老师怎问在下用何剑法?但在下剑出必定伤人,你要小心了。”话落剑出如电。 只见两股寒芒虹接,叮叮两声,狂飓暴涌过处,袁绶拖着一柄长剑曳空掠去。 地面上遗下点点喷溅腥红夺目血滴。 简松逸目送袁绶远去的身影,摇首出声叹息…… 口口口 袁绶逃至山林中倚着一株巨干坐了下来,只觉胸后内剧痛若割,气血翻涌,暗道:“厉害,此人不知是何来历,年岁甚轻却身蕴旷绝奇学,但不知自己夺命三招伤他没有!” 突感喉间一甜,又再喷出一口鲜血,忙取出三粒丹药吞服而下。 忽见林木森森中似有两条身影飞掠,忽隐忽现,心神暗惊,缓缓立起。 一双身影已近,发现正是尤三郎典化两人。 尤三郎也察觉了袁绶在此,猛然刹住脚步,诧道:“耸驾受伤了么?被何人所伤?” 袁绶淡然一笑道:“些微轻伤不妨事,两位来此……” 尤三郎道:“自然是找飞虎谷。” “找到了没有?” “没有,不料此乃吴越借刀杀人之计?” “你怎知道?” 尤三郎笑笑道:“在下无意听得两个守卫这幢湖山别业暗椿说话,只要擅闯进入的话,须废去一臂一腿,吴越与宅主人颇有渊源,本欲请宅主人拔刀相助,宅主人坚不应允,但答应只要桂中秋擅闯强入的话,就算犯了禁忌,杀之并不为过。” 袁绶道:“那吴越何在?” “吴越已去伏牛插天崖。”尤三郎抱拳道:“我等尚要覆命,再见。”偕同典化疾奔离去。 袁绶喃喃自语道:“伏牛,插天崖?莫非就是天鹰帮总坛?”猛然想起一事,急脱下长衫背部赫然呈现怵目惊心的白骨滴血追魂令,并粘一字条,书云:“十日内若无法寻获桂中秋,必取汝命!” 寥寥十数字,足使袁绶惊心胆寒。 袁绶就是桂中秋!桂中秋就是袁绶。 所幸的是,白骨追魂滴血魔主至今尚无法肯定他就是桂中秋而已。 真的不知么?未必! 袁绶愤然撕碎追魂令及字条,坐息良久才快步离去。 口口口 阎玉目中泛出森厉杀机,询问伤者经过详情,答称遭遇偷袭,对方一拥而上,死者均受毒刃暗器,在猝不及防下,极少抗御之能。 伤者虽一息奄奄,但全然无救,奇毒侵入内腑。 阎玉问出未有一人见到钟离胡,顿然懔悟道:“莫非中了钟离胡调虎离山之计!” 只听随风传来钟离胡语声道:“阎玉!你不是奉命要杀老朽么?老朽委实寒心,飞鸟未尽长弓已藏,狡兔不死走狗已烹……” 阎玉高声道:“钟离胡,这不怪在下,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有忤严命,即是不孝,既然你已知其事,为何不逃去,在下也无法追捕!” 只听钟离胡语声传来道:“阎玉,你以为老朽是何许人,会跟丧家之犬般逃之夭夭,老朽非使本帮烟消瓦解,尽诛罪魁元恶,还要你伏诛才可平息老夫之恨!” 阎玉在钟离胡说话时,目光示意命手下摸向钟离胡藏处袭杀。 匪徒会意伏身闪扑而去。 待钟离胡说完,阎玉不禁目中暴泛凶光,厉声喝道:“钟离胡,你枉为本帮总护法,不料是个藏头绪尾之辈,有胆量与我阎玉分个高下,优胜劣败,倘我不敌,我只当未接奉令谕就是!” “分个高下,不如拚个生死存亡。”钟难胡呵呵大笑传来方向突然变异,阎玉遣人猝袭钟离胡必然扑空无疑。 阎玉也察觉有异,遣去猝袭的人一个未见回转,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好,我就是要这么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速速现身。” 钟离胡传声道:“阎玉,你别认为狂风三式迅厉无俦,出必伤人,老朽未必惧怕,望西出林后,再左转五百步,便可见到老朽,但只限你一人,老朽亦不设伏。” 阎玉高声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老朽等你一个时辰为限,逾期你的手下个个无法活命!” 阎玉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正与平日不知江湖险,如今恍然悔已迟。 他急急搜觅手下下落,发现东一具西一具躺在密林中,遭受暗算点了睡穴,每人身上留字谓:“半个时辰必自动醒转,若强行解穴,必五内损伤,七孔流血而亡!” 这一惊非同小可,带来的人无一不是身手高绝,阎玉不信他们一无抗拒即被点了睡穴,必然另有缘故。 于是阎玉回转原立身之处,再俯身逐处察视,果然有所发现,草上散发出淡淡幽香。 他一嗅入即感神智似有迷惑之感,忙屏住呼吸倒跃而回,悟出其中道理,事先洒布草中奇异的迷香,吸入既深,不像自己事前有备,俟警觉有异已是不及,神智不清,模糊昏迷中再点上穴道。 不言而知那些伤亡之人亦是一般在事先已着了道儿,遇上猝袭扑杀,那有抗御之能,就有,也无形中已大大减弱本身武功。 阎玉不由切齿痛恨道:“钟离胡,你这老狐狸,本少令主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殊不知,他未曾想到钟离胡既有此能为,早就将敌对之人一网打尽了。 阎玉在四面八方都布伏了暗椿,东山口如此,其他三方面呢?也是同样遭遇么?阎玉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激越宏烈,高亢云霄,随风播送开去,山鸣谷应,袅袅不绝。 片刻,人影纷纷掠至阎玉立身之处,见状不禁骇然失色。 阎玉问知其他南西北三向只是发现对方形迹飘忽,一接即退,诱使自乱不敢擅自去远防对方侵入谷内,但命人奔往谷内禀明自己请示亦未见返回。 无疑吴越带同司徒兄妹逃出西口之际所遇四人正是奉命奔回请示小贼阎玉的。 阎玉面色一变,命人赶回客栈探视,一面严嘱将死者掩埋,伤者就地疗伤,昏迷昏睡者留置原处不得移动,俟自己返回后再指示机宜。 口口口 一片枣林之前草青郁绿,钟离胡背剑负手巍立着,目光森冷,疑视前方,像一尊泥塑石雕般一动不动。 钟离胡胸中波涛起伏,也不胜恐惧,如无吴越倚为后盾,怎敢面对阎玉那霸剑狂风三式,忖道:“难怪往昔吴越贤弟对自己竟然分庭抗礼,懔才傲物,自己有逊吴贤弟多矣!” 远处突现出一点点大身影,并非疾行如风,而是缓慢得出奇,钟离胡情知必是阎玉应约而来,不禁手心淌汗,胸中热血沸腾。 来人果是阎玉。 阎玉此刻已失去了离山前的狂妄自负不可一世气概。 其母推评他的武功能与少林绝顶高手抗衡,假以时日,必可冠冕武林,睥睨天下,阎玉亦沾沾自喜,不可一世,那知出山之后,竟然目睹强中还有强中手,虽未落败,却倚仗狂风三式取胜,而狂风三式尚未能贯彻玄奥。 阎玉一步一步行近,但胸头如压千斤,脚步愈来愈沉重,胜负不可逆料,又心悬嵩山潜居之处安危,暗道:“贺翼忠识不二,历练见识智计更高,不然娘也不会命贺翼辅佐于我,纵使他吐露嵩山秘处未必另有深意。” 钟离胡跟着阎玉一步-步走近,不禁持须微笑道:“少令主真是信人,居然敢单人只身赴约,真是虎父无犬子。” 阎玉道:“总护法你有把握必胜么?” 钟离胡道:“老朽年岁老迈,不胜死亦无憾,到是少令主年少,日后大有可为,若不幸死在老朽手中,令主非但绝了后嗣,亦甚为可惜。” “总护法,休逞口舌之能,请问贺翼何在?” “在老朽手中,可是贺翼不肯吐实,对令主委实忠心不二却也难能可贵,他只吐出嵩山及伏牛二处,老朽心料他未必另有深心诡计,怎能如此轻易露出口风。” 阎玉暗暗欣喜,冷然一笑道:“总护法,我带来属下死得可疑,倘以真实武功相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是用何药物使他等昏迷再予搏杀!” 钟离胡笑道:“既然少令主知道了,何用多间,老朽原欲用来对付与本门为敌之人,那知竟……”说是又是一笑道:“闲话少说,重归正传,眼前正是生死之搏良机,少令主,请出手吧!但不可用那狂风三式!” 阎玉诧道:“为何不能施展狂风三式?难道总护法怕了不成!” 钟离胡捋须呵呵大笑道:“老朽服膺本门多年,令主尽可不义,老朽不可不仁,要知少令主虽诛戮了天罗洞主卜熊,但卜熊也在临死之前在少令主身上留下阴磷尸毒,若无独门解药甚难清除,妄用真气,必渗入脏腑,何况狂风三式,少令主尚未能悟透玄奥,反震之力恐使少令主死在老朽之先!” 阎玉心内暗惊,冷笑道:“区区之毒,岂奈我何,若无必要,照样可置你于死地!” 钟离胡大笑道:“若有必要,老朽也无所惧!” 阎玉缓缓掷出那柄巨剑,一招“佛祖断蛟”劈出。 剑沉力猛,破空锐啸。 钟离胡两只迷缝眼猛然一睁,道:“原来少令主也学了少林绝学“降龙剑法”!”口中虽这么说,却丝毫不敢大意,身形挪位,剑走轻灵,把他那独门“五禽剑法”施展开来,忽前忽后,倏隐倏现,朵朵剑花一刺向阎玉全身要害重穴。 但见漫空剑影,寒飓如潮,令人骇目惊心。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姜是老的辣,钟离胡武功已臻化境,未走轻灵路子,不与阎玉硬封硬接,但他辣毒奇招,精湛神速,有几次刺中阎玉要害,如非阎玉一身金铁莫入,几乎伤在钟离胡剑下。 阎玉暗道:“自己如不施展狂风三式,恐无法制这老狐狸于死地。”剑式一变,疾跃了开去,斜展巨剑,第一招“飓风苹未”凝满待发。 剑未出,一股无形威势已然逼泛了开来。 钟离胡不禁暗暗一凛,突然眼神一亮。 阎玉忽闻身后传来吴越语声道:“少令主!” 阎玉不禁一怔,转面怒视了一眼道:“是你!” 吴越飘飘然走前,微笑道:“不错,正是我吴越,少令主,你是想使展狂风三式么?” 阎玉哈哈狂笑道:“就称你们事先串通好的,要以二敌一,照样也要横尸剑下。” “这到未必!”吴越冷笑道:“死的是少令主!而非我们!”说时手伸向钟离胡道:“总护法,把剑借给吴某!” 钟离胡点点头,把长剑递向吴越。 吴越伸手接过谢了一声,含笑道:“恭贺总护法妙计得售,那司徒兄妹也救出了。” “什么!”阎玉不禁心神大震,厉声道:“钟离胡,本少令主与你誓不两立!” 吴越一晃长剑,摆一剑式相待。 阎玉一瞧吴越剑式,不禁面色大变,骇然张目道:“怎么你也会……” “少令主,你是怎么了。”吴越竟以讥讪的口吻笑道:“狂风三式又非你姓阎的独门剑法,你会,难道吴某就不会使么?” 阎玉发现吴越所摆剑式竟是狂风三式的难发难收的第三招“九天飓降”,气势之雄比自己犹有过之,那得不惊,怎能不骇。 吴越冷然一笑道:“少令主,此乃一场生死之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你皤然悔悟,俯首就擒,吴某念在令主昔日一番相待之情饶你不死。” 阎玉不禁气急如炸,厉喝道:“吴越,本少令主与你拚了!”巨剑换式“九天飓降”挥展而出。 他快吴越比他更快,两股长虹惊然猛接,立时狂风四起,尘雾飞扬,涛吼怒啸。 只听一声厉嗥腾起,没空剑飓疾敛。 阎玉面色惨变,身形踉跄倒出十数步方始停住,张口喷出一股泉涌鲜血。 吴越迅疾如电掠在阎玉身前,伸措如风疾点了阎玉十数处穴道。 阎玉嗔目道:“你……你……”人已仰面翻到在地。 钟离胡早出两人出剑之前跃落远处,一剑之威,竟将草地刮起了十数丈方圆,树木亦断折数株,不禁心感骇然。 此时一见阎玉被制,立时掠前道:“吴贤弟,这阎玉如何处置?” 吴越笑道:“总护法不必忧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一切自有吴某作主。” 钟离胡赧然一笑,诧道:“吴贤弟你何处习得那狂风三式?” 吴越笑道:“吴某是从小贼那里剽窃而来,这叫做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总护法,请先召回属下,吴某还有要事待办,明日再行相见商议大事。”说着一把抓起阎玉腾跃如飞而去。 客栈内群匪无不忧形于色,久侯阎玉不归,窃窃私议又不敢违忤阎玉之命。 薄暮之际,忽闻门外传呼道:“少令主回来啦!” 群匪纷纷赶出相迎。 果然,是阎玉走了回来,口角仍留有一丝残余血迹,虽依然威武但面色苍白,略带疲累不堪。 阎玉进入堂厅坐下后,冷笑道:“一箭之仇已报,钟离胡距死不远,可恨竟让他逃去,诸位在此严守谷内外,我尚须救出贺翼!”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色如琥珀玉瓶,倾出三粒药丸吞服而下,神态显出异常疲累之态。 群匪不敢惊扰多问,送上酒食,躬身纷纷退出。容少令主调息。 三更时分,阎玉背剑整衣外出,留言严加守护,如有侵入者格杀无论,独自一人奔离而去…… 湖山别业。 后山紧靠一片峭崖有座石室。 室内以铁栅为栏隔成五间囚室,彼此之间一目了然,更可立通声息。 圆室中只有贺翼一人席坐于地,于思满面,谅未受太重拷楚,却也精神奕奕,两眼望着圆孔小窗,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石室间只悬着一盏油灯,昏黄光焰衬托得石室中分外凄清。 贺翼嘟嚷着喃喃自语道:“天这么晓了,还未送酒饭来,总不成要让我贺翼活生生地饿死不成!” 不论贺翼如何狡诈,被制住穴道,饥肠辘辘,呼天天不应亦无可奈何。 蓦地,忽闻室外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接着又是启开铁练重锁声响,暗道:“总算送饭来了!” 铁门开处,贺翼不禁脸色大变。 只见三个劲装背刀汉子半抉半推送入一人,嘴角溢血,双目怒睁,状似痴呆推入一间铁栅门内倚壁坐下。 贺翼差点惊呼出口,暗道:“那不是少令主是谁?” 不错,那正是少令主阎玉。 三劲装汉子很快就退出石室离去,铁门依然敞开着。 接着又是一个庄丁模样提着一只食盒走入,从栅外送入一大碟带卤汁红烧牛肉,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及三壶酒,道:“将就吃点吧,今晚来的客人甚多,忙碌无暇,等会我来收碗。” 贺翼忙道:“尊驾慢走!”手指阎玉道:“刚才送来的人是谁?” 庄丁模样神态愠怒,冷笑道:“姓贺的,此时此刻你还要装羊不成,难道你不认识你家少令主阎玉么?” 贺翼故作大惊失色道:“少令主,真是少令主,贺某委实难信其事,室内灯火幽暗,是以无法确定,这怎么可能?” 庄丁道:“有什么不可能,你家少令主自负神勇无匹,倚仗狂风三式天下无敌,却不料反震伤自己,神智受损,时昏时清,恐短短时日内无法痊愈了。”说着转身走出石室,铁门轰通一声关了起来,落锁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贺翼早忘记腹中饥饿,高呼道:“少令主……少令主……” 一连呼唤了数声,阎玉仍张目如痴,略不动弹,似若无闻。 贺翼不禁忧虑如焚,在栅内来回踱步,不停地思索,良久才毅然决定道:“我何不如此这般!才可搭救少令主!” 于是,他坐了下来,将酒食一扫而尽。 约莫半个更次过去,才见那庄丁开门走入收拾碗盘。 贺翼道:“尊驾通禀贵上,说我贺翼决将尽我所知据实见告,以换取救治少令主复原。” 庄丁哈哈一笑道:“你倒忠心耿耿,难得难得,你难道不知你家少令主就是为了救你以身涉险,杀害本庄九名高手反震受伤么?” 贺翼神色一变,诧道:“少令主为何知我陷身贵庄?” “当然是敞庄主遣人通知你家少令主,怎料你少令主不但不以礼求见,反倒行逆施仗剑强闯庄,自取其咎,怨得了谁?” 贺翼赧然一笑道:“这么说来是敝少令主的不是了,还是劳驾禀知贵上吧!” 庄丁答道:“夜深更重,庄主已然入睡,我与你通知管事试试看,反正你家少令主时昏迷时神智清醒,明天一早庄主必然亲自审问。” “贵庄主是否就是吴越?” “不是!” “那么贵庄也不是飞虎谷了?” “当然不是!”庄丁匆匆转身把油灯剔亮,另又燃点了两盏油灯,立时变得光亮如昼。 贺翼不知何以庄丁要如此,暗感愕然。 庄丁回面笑道:“长夜漫漫,我知你为少令主无法入睡,他终会清醒也好谈话以慰寂寥。” 贺翼突高声道:“何不将敞少令主移置一处?” 庄丁已向门外走去,应道:“碍难从命!” 石室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贺翼不禁长叹一声,自觉有何面目回见令主夫人,继而又是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贺翼能活过明天么?”面现凄然神态,目注阎玉。 只见阎玉一柄巨剑已失,剑鞘仍留在背上,圆瞪着双目余愤犹存,宛然已死僵不久。 他情不自禁又唤了两声少令主,仍一无答声,只得静思倘能面见庄主应如何说话骗取信任。 长久,只觉眼皮沉重落下睡去。 等到他一觉醒来,小窗外已射入阳光,天已大亮,室内油灯火光猛亮,发现阎玉已闭合双眼,鼻息沉沉,已然熟睡,不由心中大喜。 突然,石室铁门落锁启开,只见一面色成重老叟走了入来,后面紧随着那庄丁。 老叟沉声道:“贺翼,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贺翼忙摇手道:“没有,小的从没有玩什么花样,只是食人之禄,忠人所事而已!” 老者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忠人所事,如今你将老朽请来,说是要实话实说,目的何在?” 贺翼答道:“小的目的无他,志在换取敞少令主神智复醒及安然离开。” “那是说你是忠于少令主,并不顾及你家阎白枫夫妻生死安危了。” 贺翼大诧道:“这话小的不解?” 老者笑道:“老朽要听你说的,无不危及阎白枫生死安危,你真能说实话么?” 贺翼不禁语塞。 老者面色一沉道:“老朽昔年亦是杀人魔王,手段狠毒无与伦比,自封刀归隐以来极少过问江湖中事,但老朽与司徒白与颜中铮均系莫逆之交,不能坐视不顾,三日后,老朽押随你们两人同行,那时你再说话,真假与否端在你们自己要活不要活了。”说着转向庄丁问道:“阎玉醒过来了没有?” “回庄主的话,天明之前曾清醒过来一次,曾呼唤贺翼三次。”庄丁向贺翼望了一眼,接道:“但贺翼熟睡如泥无可奈何,随后阎玉也睡着了,至今尚未清醒。” 老者顿首道:“阎玉作法自毙,使展狂风三式超越他体能极限,反震之力脑部震伤甚重非服药内外调治,三月之后谅可痊愈!”言毕望也不望贺翼一眼,迳望石室外走出。 庄丁亦随之而去。 贺翼懊悔不绝,自责道:“怎么昨晚竟如此好睡?该死!该死!” wavelet扫描 第二十六章 又见牢笼 山崖间那幢小屋,虽是四合院格式,却也窗明几净,布设雅致,户外繁花似锦,尤其两株四季丹桂碗径铁干,长得有三人多高,飘香四溢,馥郁沁人心脾。 明月在天,司徒兄妹老夫人全家坐在室外叙谈别后经过。 但司徒老夫人及司徒婵娟绝不提及有简松逸其人。 司徒岳道:“吴越既皤然悔悟,救出爹当更容易,但不知是否探听出爹陷身确址!” 老夫人答道:“伏牛插天崖,此行凶险万分,没有吴越之助,恐不容易!” 司徒岳望了司徒婵娟一眼,道:“令孩儿猜不透的是,那吴越为何甘愿冒这叛门杀身之危?……” 司徒婵娟瞪了司徒岳一眼,嗔道:“大哥为何望着小妹?”说时娇靥不禁绯红过耳。 黑夜之间虽瞧不清,但司徒岳察觉司徒婵娟神情,暗中一震道:“莫非娟抹已爱上了吴越么?”遂长叹一声道:“愚兄与霞妹身受吴越救命大恩,不然霞妹定遭阎玉毒手,自应感恩图报,无如吴越素行不端,好色贪花……”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岳儿,事情真象并非如你想像,日后自然明白,你胡说什么?当初你与匪徒狼狈为奸,劫掠长江镖局暗镖,就是一项抄家灭门大罪,若不得吴越之助,此罪决无法洗涤。” 司徒岳闻言一呆,躬身道:“孩儿知错,孩儿以后不敢!” 司徒婵娟冷笑道:“大哥,以后如敢胡乱猜测,小妹决不饶你!” 老夫人不禁微笑。 忽见银样清辉下一条身影飞掠而来,正是匡残。 老夫人道:“匡老,多日未见,往何处去了?” 匡残抱拳笑道:“奉命差遣,身不由已,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含笑道:“不敢,老身托庇粗健如常!” 匡残与司徒兄妹三人见礼后,立即与司徒婵娟走过一旁低声密语。 只听司徒婵娟诧道:“真要晚辈一行么?” 匡残答道:“此事重大,望姑娘俯台随老朽一行!” 司徒婵娟立即掠在老夫人身侧低语一阵。 老夫人颔首道:“你去吧,终须晤面,何妨及早。” 司徒婵娟向匡残笑道:“匡老,你我走吧!” 匡残向老夫人等告别,双双如飞而去。 途中司徒婵娟道:“匡老,清莲格格长得如何?” 匡残道:“与姑娘一般,春花秋月,一样娇美,老朽如年轻几十岁照样免不了要动凡心。” 司徒婵娟玉靥霞泛,嗔道:“匡老,你也爱取笑!” 匡残哈哈一笑,如飞疾掠望湖山别业而去。 别业转眼即至。 简松逸早在山庄之外恭候。 司徒婵娟嗔道:“清莲格格为何要与小妹见面?” 简松逸正色道:“明珠奸相自知身危,竞作垂死之前挣扎,捏造证据,诬陷在下意图叛逆,谕命在下返京!” 司徒婵娟闻言大惊失色,道:“这不是全功尽弃,一番苦心俱付之于流水么?” 简松逸笑道:“幸亏清帝洞悉明珠之奸,太后及清莲格格取出明珠与太行山匪寇来往的密信,清帝大怒,本欲将明珠打下天牢治罪,却得太后阻止,谓明珠在京师及各地党附势众,必激起巨变,尤其明珠在三藩麾下安了甚多模子,若称兵作乱,则神州恐又堕入水深火热中。” 司徒婵娟道:“这又有什么不好?” 忽闻一个银铃悦耳语声传声道:“不好!” 司徒婵娟及简松逸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是清莲格格迅若惊鸿般已落至丈外。 司徒婵娟凝眸望去,只见一旗装少女嫣然含笑也凝视着自已。 简松逸忙道:“司徒姑娘,在下为你引见,这就是清莲格格!” 司徒婵娟检衽一福,道:“民女司徒婵娟拜见格格!格格吉祥!” 清莲格格已伸出纤纤玉手扶住,向简松逸白了一眼,嗔道:“那来的繁文褥礼!婵娟妹妹,咱们别理他!” 简松逸微笑不语。 司徒婵娟只觉清莲格格雍容华贵,丽质天生,秋水为骨玉为神,尤其别有一番气质,媚在骨子里,令人不能违忤抗拒。 清莲格格端祥司徒婵娟良久,赞道:“果然不愧为绝代佳人之称,我见犹怜,自恨身为女儿身,不然也愿裙下称臣,虽死无怨。” 司徒婵娟闻言立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地有裂缝钻了下去,臻首低垂。 简松逸大笑道:“你说完没有,真要把司徒姑娘气走你才甘心!” 清莲格格娇笑道:“真要是婵娟妹妹被我气走了,你不找我拚命才怪咧!”说着向司徒婵娟道:“我刚才讲不好因为三藩麾下清兵占有六成,汉人仅占四成,清兵中营带就有明珠党羽大半,若称兵作乱,非但复明无望,生灵涂炭,明珠一旦君临天下更横征暴敛,倒行逆施,万民又重堕入水深火热中。” 司徒婵娟深觉有理,暗暗钦佩。 清莲格格笑向简松逸道:“逸弟,你知母后怎么做,庆嬷嬷不知何时偷得蒲老易容神技,找来一人装成逸弟模样在母后面前寝室内与母后奕拱说笑解闷,皇上召来明珠入宫,佯怒责斥明珠,说逸弟已在内宫半月,为母后患有微痒陪侍母后不离,明珠大惊叩首谢罪,返府后日夜命人探听逸弟一动一静,幸有言老暗中卫护,明珠丝毫不知虚实。” 简松逸道:“此非长久之计!” “我知道!”清莲格格道:“你义父密召文士超瞿大刚二人赶来京城,将文老带来的明珠与多处及三藩属下勾结往来亲笔函件密呈皇上,你义父奏请皇上暂不动声色,命你釜底抽薪,翦除明珠党羽后再行处置。” 司徒婵娟暗道:“只不知唤我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么?为何匡老说事关我父安危呢?” 简松逸瞧司徒婵娟色已察知其心意,道:“司徒姑娘,格格与在下为何请姑娘来此,就是为了明珠奸相处心积虑密谋将天下豪雄与他敌对者一网打尽,他耳目又多,竞诬指令尊乃先明志士首领,与阎白枫沆瀣一气,招兵买马,意图减清复明,幸亏太后从旁说明珠之言乃莫须有之言,皇上密旨命在下查明旁奏。” 司徒婵娟不禁花容失色,大惊道:“这怎么好!”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道:“司徒姑娘无须忧急,凡事自有逸弟担当,不过逸弟担心令兄司徒岳刚愎任性,恐不知不觉中闯下灭门大祸,又不能与他说明,只有请姑娘来计议!”说着又道:“逸弟,此处风大,回别业后再作长谋吧!” 简松逸颔首一笑,向匡残道:“有烦匡老带话司徒老夫人,说我吴越有事和司徒二姑娘商谈,明天一早,即命人恭迎老夫人等回转到别业!” “老朽遵命。”转身疾掠离去。 司徒婵娟回到湖山别业后,庆嬷嬷拉着司徒婵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就像庆嬷嬷亲生女儿一般,信加爱怜。 天未亮,清莲格格、庆嬷嬷等一行即离了湖山别业赶返京城而去。 司徒婵娟诧道:“此事只要格格遣一介密使通知公子就是,何须格格亲身不辞千里艰辛前来,莫非不放心公子么?” “不错,是有点不放心在下。”简松逸含笑道:“庆嬷嬷乃格格与在下的乳母,把我们两人一手扶养长大成人,视我俩不啻亲生子女,与其说是清莲格格不放心在下安危,不如说是庆嬷嬷。” 司徒婵娟心说:“原来有如此亲密关系,这也难怪!” 简松逸又道:“老夫人及令兄令姐也快到了,在下尚须以吴越面目相见,从明日起,姑娘在短暂时日中恐难与吴越及简松逸晤面了!” 司徒婵娟说道:“公子要去何处?” 简松逸摇首笑道:“不去何处,但在下要易作阎玉模样,日后见面时就是强仇大敌,是以昨晚非将姑娘请来说明,觅滋该会。” “阎玉被公子擒住了么?” “不错……”遂舆司徒婵娟并肩边走边谈,身影逐渐远失…… 司徒老夫人一行将近午刻已然抵达湖山别业。 司徒锦霞啧啧称赞湖山别业景物之美。 吴越一袭儒衫,显得翩翩不群,接待老夫人执礼甚恭,大厅内已摆下了丰盛酒宴。 老夫人似对吴越异常敬重钦佩,相互之间言谈甚欢。 司徒岳瞧出二妹司徒婵娟对吴越青昧有加,暗道:“吴越虽对自己与大妹有救命之恩,日后定须图报,但不能把二妹许身与他。”故作朗笑道:“风闻吴老师将桂中秋美妾柳莺儿擒来以充妾媵,柳莺儿美绝无双,可否容在下一见!” 吴越不由双眉一剔,朗笑道:“吴某平生风流成性,柳莺儿原系吴某喜爱之人,不意为桂中秋强行夺去,如今物归原主有何不可,但柳莺儿不在此处,恐有失少庄主之望!” 老夫人及司徒婵娟均怒视着司徒岳,似责怪司徒岳失言无礼。 司徒岳悚然一凛,暗道:“娘,您那知孩儿心意!” 吴越又是爽朗一声大笑,举杯相敬,道:“桂中秋对我吴越痛恨入骨,非杀我而后快,那鬼影子阎白枫亦严命其孽子务必擒杀于我,如此说来我吴越有没有明天尚是未知之数,但与其坐而待毙,反不如先发制人,吴某须与属下计议,明晨即将离此,恕难相陪终席。”言毕一饮而尽,抱拳辞席而去。 老夫人面色如罩严霜,一言不发。 司徒婵娟亦冷漠如冰,在眸中泛出怒意。 司徒岳见状知一场暴风即将来临,悚然起立,嗫嚅唤道:“娘……’ 老夫人怒叱道:“畜生,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平日孤傲成性,刚愎自用,只知有己,不知有人,非但百花坳基业不保,而且命几乎断送在阎玉手中,你不思报命之恩,反倒出言讥讽吴先生,你那一点强过吴先生?” 司徒岳不由屈膝跪下,道:“孩儿不孝,孩儿无知,请娘治罪!” 老夫人冷笑道:“为娘怎敢向堂堂少庄主施以责罚!” 司徒岳见老夫人动了真怒,不禁悚然战懔。 司徒锦霞也盈盈跪至司徒岳身旁,道:“大哥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保护女儿等,令吴越不敢心存妄念,娘,您就饶恕了大哥吧!” 老夫人沉声道:“起来,好好坐着听为娘说!” 司徒岳、司徒锦霞应了一声:“是!”颤巍巍起立坐了下来。 司徒婵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曼叹一声道:“大哥,你也真是,小妹对吴越所以亲近之故无不是为了爹。”迅与老夫人密语良久,老夫人频频目现怒光。 老夫人沉声道:“你知道么?奸相竟诬指你爹为先明叛逆首领,与阎白枫沉瀣一气,招军纳叛,兴兵作乱,现清廷鹰犬均奉命捕杀你爹……” 司徒岳不禁大惊失色,道:“竟有这事,娟妹何不早向孩儿说明!” 老夫人面包一变,喝道:“胡说,娟儿还是昨晚得吴先生告知,计议如何在群邪及大内鹰犬找到你爹之前救出,吴先生在京城结识得甚多朝中握有权势的亲贵大臣从中斡旋缓颊洗涤你爹诬屈之冤,现在好了,你竟以嘲讽之言气走吴先生,大有撒手不管之意!” 司徒岳不禁面如土色,始未及料竟闯下如此滔天大祸。 司徒婵娟见状不忍,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递与司徒岳,道:“大哥,这是吴越手下在一务大内鹰犬怀中窃得,你仔细瞧瞧吧!小妹尚无计可施!” 司徒岳接过展阅,只见是河南巡抚海捕文书,云司徒白为明逆盗匪首领,潜迹县省境内招众纳叛,意图大逆不轨,着即全力搜捕,就地诛戳者赏银五千两,缉擒归案者赏银万两。 大厅内鸦雀无声,如水沉寂,只见司徒岳面色白中转青,离座跽膝跪下,道:“孩儿该死,孩儿愿独任其难,救爹安然返回!’ 老夫人冷笑道:“匹夫之勇,怎可担当大任,你连一个阎玉一招未接下就已成擒,犹敢奢言独任其难!要知除大内鹰犬外,尚有蓬莱双魅及其他武林高手,尤其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 司徒锦霞诧道:“程乃恭也参与其事么?” “非但他参与其事!”司徒婵娟冷笑道:“而且他乃主谋,程乃恭心怀叵测,结交权贵,托为门下,多面狐狸,骑墙望风,谋取其利,其实他只忠于明珠奸相,明珠如求自保,不惜听信程乃恭谗言,诬指爹是叛逆首领。” 司徒岳浑身冷汗湿透,战懔面无人色。 老夫人道:“娟儿,为娘之见,吴越既有置身事外之意,不如改弦易辙,救你爹出险犹若燃眉之急,你大哥有勇无谋,又不听训示恐反误事,非但你爹出险无望,而且与为娘招来一场杀身大祸!” 司徒岳痛哭流涕,叩首道:“孩儿听命不敢稍有违忤,倘稍有阳奉阴违,孩儿愿请赐死!”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老夫人面色一寒,道:“丈夫一言,如之九鼎,娟儿,你去找吴先生吧,至少请他遣人相助。” 司徒婵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道:“女儿这就去了!” 口口口 金鸟西坠,玉兔东升。 光阴似白驹过隙,又是一天过去。 阎玉尚是沉睡未醒。 贺翼呼唤了许多次,迄未醒来。 这一天真是难挨,看牢送饭的庄丁就不见半个人影,水米不沾,又渴又饿,直饿得眼冒金星。 室内只见灯火,黑暗似漆。 贺翼先是咒骂,后来,也许是唇干舌焦,不再骂了,抓起水壶倾其余滴润喉,倒在榻上。 忽感习习凉风拂体,舒泰无比,不知不觉中竟熟睡过去。 蓦然,铁门轰然开启,灯光一亮。 那庄丁提着一盏光焰四射的风灯进入,随后只见简松逸、司徒婵娟及千面佛蒲敖三人走了入来。 简松逸道:“姑娘,这就是阎玉、贺翼两人,要救出令尊就在这二人身上,那贺翼尤其重要!” 司徒婵娟道:“你就要易作阎玉么?” 简松逸点点头,微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只管说出,在下当尽其所能相告,以后像如此见面说话就很难了。” 司徒婵娟有种依依不舍感觉泛上心头。 只闻千面佛蒲敖呵呵大笑道:“该说的全说了,该问的也全问了,何况尚有穿针引线人居间传话并非难事,只是临别徒惆怅,苦于两地相思,魂梦莹牵而已。” 司徒婵娟不由红霞涌靥,娇嗔道:“老前辈,你……”玉手一挥,疾向蒲敖肩头抓去。 蒲敖早料到司徒婵娟有此一着,疾掠避开,走向阎玉所囚那间囚牢而去,笑道:“你们谈谈吧,会短离长,良机不再,老朽还有事咧!”说时端祥阎玉面目神态。 简松逸讪讪地望望羞人答答司徒婵娟一眼,道:“姑娘,蒲老方才喝了几杯酒,酒后醉言疯语,得罪之处,望请见谅!” 只听千面佛蒲敖喃喃自语道:“几杯水酒就能把老朽喝醉了么?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简松逸恐蒲敖说出更难听的话,忙牵着司徒婵娟罗袖走向室外,低声道:“室内热闷外面清凉,让他疯言疯语吧!” 司徒婵娟嫣然妩媚一笑,姗姗地任简松逸牵着走向室外而去…… 口口口 石室内依然灯亮如昼,阎玉、贺翼两人仍然昏睡未醒。 时已二更三点。 铁栅内已摆着两份酒食,显然送饭的庄丁方才来过。 贺翼头一个苏醒,睁目醒来欠伸了一下懒腰,喃喃自语道:“怎么如此好睡!”一眼望见栅内摆着酒食,不禁喜出望外道:“我只知道你想活生生饿死我贺翼,原来你还有一点人心。”走前就要进食,却一眼又瞥见阎玉栅内也摆了食物,阎玉仍自昏睡着,忙高声唤道:“少令主……少令主……” 一连唤了十数声,才见阎玉身躯动了动,睁目醒来,圆瞪着眼似不胜惊诧巡视了室内一眼。 贺翼高声道:“少令主!” 阎玉茫然地望着贺翼,道:“你是谁?为何唤我少令主。”语声微带沙哑。 贺翼诧道:“少令主,属下贺翼,难道少令主不记得属下了么?” 阎玉茫然地注视贺翼有顷,摇摇首道:“贺翼!我不认得你!我从来没听过这姓名!” 贺翼知阎玉神智未复,不由长叹了一声,忖道:“看来也是命该绝于此地了。”于是不再多言,饱餐一顿再说。 他只觉此次酒饭特别丰盛,也特别腴美可口,不禁大吃大喝起来。 有样学样,阎玉也在那面豪饮咀嚼出声,茫然不知身已在囚,居然大快朵颐,连赞好酒。 贺翼啧了一声道:“这酒有什么好,外面的好酒多的是!” 阎玉望了贺翼一眼,道:“外面!什么是外面!” 贺翼手指石室铁门,道:“喏,门外就是外面!” 阎玉摇首一笑道:“有人送现成酒食来此?何必出外多此一举?” 贺翼暗暗叹息一声。 阎玉已把面前酒菜风卷云扫而尽,用手摸了摸肩头空剑鞘,解下端在目前茫然凝视着。 贺翼心中一动,高声道:“少令主,你那柄剑咧?为何空留一把剑鞘?” 阎玉面色一冷,厉声道:“你叫我什么来着?我又不是姓少,这空鞘为何留在我肩上?” 忽闻门外响起语声:“这个我知道?”接着一阵开锁推门声响。 铁门开处,只见是那庄丁,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两大壶水。 庄丁一个铁栅内送入一茶壶水,打开食盒,赫然只见是两大盘烙饼,厚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十多张。 只见庄丁将两大盘烙饼分送而入,并收除刚刚用完的碗盘筷杯。 贺翼不胜惧然。 阎玉道:“你方才在门外说是知道什么来着?” 庄丁笑道:“我是说你不姓少,而是姓阎,阎罗王的阎,至于剩下一把空剑鞘,怕你用来自刎,是以咱们庄主替你收了下来。”说着转面望着贺翼冷冷一笑道:“姓贺的,你也省点精神吧!你家少令主神智不清,你再说也是白搭,咱们庄主说,他每天只有四更时分才清醒片刻,何不熬到四更再与他说话?” 贺翼道:“尊驾今日有点奇怪!贺某方才用饱,又送来一盘烙饼,难道要我俩做个饱死鬼不成!” 庄丁忽哈哈大笑道:“话虽不中亦不远矣!饱死鬼饿死鬼任凭两位选择?” 贺翼呆得一呆,诧道:“这话怎么说?” 庄丁正色道:“贺朋友,你知否此处是何处?咱们庄主姓甚名谁?” 贺翼摇首答道:“贺某糊里糊涂被擒来此处一切皆茫然不知,只知贵庄主追问贺某来历及敝上隐居之处?” 庄丁笑笑道:“咱们庄主明天就要离此他往了,敞庄上上下下总共才不过七人,室宇简陋,如今一别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返故居!未免依依难舍。” 贺翼听出庄丁话中涵意,惊道:“尊驾也要随贵上离去么?意欲何往?那贺某两人如何发落?” 庄丁凝视贺翼良久,叹息一声道:“当然是去追寻司徒大侠真正下落,敝庄上下七人生死与共,同进同退,明知贺朋友之言不尽不实,也要尽力而为,贺朋友知道么?为何送来烙饼之故,即为延续两位性命,若有人发现相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否则两位将活活饿死在此处?” 贺翼闻言大惊失色道:“贵上此举未免太残忍了,贺某说过愿协助贵上救出司徒大侠,烦请转告贵上,贺某倘言舆心违,愿受寸砾之刑!” 庄丁冷笑道:“咱们庄主仁慈宽厚,封刀已久,深知两位均是估恶不悛之徒,却又不愿杀害两位。所以任听二位自生自减,你少令主在草椿村客栈尚留有甚多狐群狗党,见阎玉久久不归,必四出觅探,若两位命不该绝,或可遇救。”言毕挥首离去,厚重铁门亦重重拉上。 贺翼不禁心慌意乱,发觉阎玉已沉沉又再度睡去,叹气道:“我只好等到四更天时分少令主清醒过来再作计议”任他狡计如鬼,如今也是束手无策了。 好不容易让贺翼盼到四更天,忽闻阎玉呻吟出声。 贺翼心中大喜,急唤道:“少令主!” “是谁?”阎玉猛一睁开双眼,循声望去,道:“贺翼,记得我曾唤过你,只是你烂醉如泥,怎么叫也叫不醒!” 贺翼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小的该死,危在眉睫,不知少令主如何被擒!” 阎玉叙说经过祥情。 “吴越果然诡诈多毒之辈,无怪令主严命诛杀以绝后患。” 贺翼摇首叹息道:“少令主亦非力有不逮,原为卜熊老鬼毒伤遗积体内,狂风三式催发毒势之故,少令主是说那吴越也会狂风三式么?” 阎玉沉声道:“不错!” 贺翼目露疑惑不解之色,摇首道:“这就奇怪了,属下并不认为如此?” “有何奇怪?” “吴越属次拜望少令主故意亲近,只是想偷习少令主狂风三式架式罢了,如果狂风三式如此容易偷学,少令主为何勤练五年尚未能悟彻其中玄奥神髓咧?” “嗯,有道理!” 贺翼接着说出庄丁与他言谈情形,道:“庄主并无其人,只是欲擒敌纵让少令主带来的人手寻至,再循线追踪……” “贺翼,你错了。”阎玉不待贺翼说完,即拦住他说下去,沉声道:“他吴越如果是施展欲擒故纵之计,未免多此一举,尽可放出风声说我阎玉已落在他手中,我那双亲必不会坐视!” 贺翼想想也对,点点头道:“少令主之言似不无道理,但其中仍有疑窦难解?” “有什么难解。”阎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越必在我倒地昏死后,被此间主人猝袭暗算,要知吴越恶名在外,几乎无人不知,说不定这世上已无吴越其人了!” 贺翼道:“少令主料事如神,一定错不了,但吴越未必就如此轻易死去。”继又长叹一声道:“可恨属下被封住穴道,宛如被废了武功一般,无法逃出禁囚!” 阎玉目中怒光逼闪,冷笑道:“本少令主也是一般,令人切齿痛恨,日后定报此仇!”怒火高涌,面如撰血,忽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又仰身倒地昏厥过去。 贺翼大惊失色,连声呼唤少令主不绝…… 口口口 就在阎玉昏倒之际,草桥村谷外忽飞掠而来,四条迅快人影,山口暗处突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这四条人影猛然刹住脚步,清冷月色映射下,只见来人正是邓安平冷冷一笑道:“朋友,喝阻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只听传来阴侧侧语声道:“四位朋友请即折转,再前进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邓安平哈哈大笑道:“朋友,鬼崇行藏不敢露面现身为的是什么?” 暗中忽掠出三个面目阴沉如冰劲装黑衣人,均目露震惊之色,其中一人道:“朋友,莫非咱们少令主遭了意外么?” “可以这么说!”祝赛面色沉肃,冷笑道:“听你口称少令主,你也是本帮中人么?” 那人闻言不禁一怔。 朱九珍笑道:“祝兄何必多问,既是令主夫人派他们卫护少令主,自然称是少令主身旁之人。” 祝赛冷笑道:“他们尽了卫护少令主之责么?” 邓安平笑笑道:“两位贤弟不必争执,他们既有卫护少令主之责,如今少令主被擒,生死不明,他们自有追觅下落责任,与我等无干,我等仅奉命通知,朋友,眼前由何人作主?” 那人望了其他两人一眼,答道:“在下可以作主,请问……” 邓安平手掌一摆,道:“咱们长话短说,你们少令主与本帮总护法钟离胡凶搏,钟离胡不敌阎玉狂风三式重伤而逃,不幸阎玉亦为他自身狂风剑势反震之力所伤,口吐狂血倒地不起,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突闪出一老者扶起阎玉穿空飞去!” 三面目森冷劲装人相顾骇然失色。 只听邓安平沉声道:“敞上吴越接踵而至,见状匆匆赶去,不料此人身法快得出奇,落入西南九十里外深山谷中不见,敞上寻觅了一夜,无法寻觅踪迹,但确知就在此谷内,是以命我等来此通知朋友等。”话声一落,四人倏地冲霄腾空掠去。 那三人闻言目露骇然神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其中一人振吭发出一声激越长啸。 谷内立时应起啸声相和。 片刻,只见人影纷纷相继奔来,聚在一处静听那面目森冷汉子叙说原因。 一个花白胡须老者冷笑道:“吴越也是令主严命少令主务必擒杀叛徒,他未必有此菩萨心肠,要知不是诱兵之计!” “不管是真是假,少令主尚未返转总是真的,林老师,依你看来,少令主现在何处?” 七张八嘴,聚论纷纭,莫衷一是。 就在群匪举拱不定之际,夜风忽送来阴侧侧冷笑道:“你们不信那阎玉被擒了么?老夫非令你们相信。”说时当的一声,一件重物,飞堕落地,插在土中,不停的晃摇。 数十道目光注视过去,赫然正是少令主阎玉那柄巨剑。 纷纷怒喝声中,数条人影声飞腾扑去。 蓦地,一道寒虹如电疾闪得一闪,嗥叫过去,扑腾的身影如断线之鸢堕了下来,一动不动。 死者均是喉部多了一个血孔,毫厘不爽。 群邪不禁慑住…… 夜风搜搜,群邪随感透体寒凉,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 花白胡须老者突高声道:“请问朋友,这柄敝少令主的剑是从那儿得来的?” 只闻阴侧侧语声道:“老夫在山谷内一座石室内拿来的,那儿的石室内就襟囚着阎玉和贺翼,老夫本欲见识阎玉的狂风三式有何惊人之处,那知阎玉神智不清,如同废人一般,贺翼亦被封住穴道功力已废,老夫委实扫兴之亟。” “那么吴越属下所言是真的了?” “怎么不真?老夫为何要用这柄剑取信于你们?目的是从小的身上找出老的!”随云一声转架怪笑曳空远扬而去。 花白胡须老者猛咳一声道:“还是那么几句老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们快走!” 口口口 天色微现曙光。 贺翼目不交睫,焦急如焚。 阎玉昏睡如淹,鼻息呼呼。 两扇铁门突然嘭嘭打了开来,那庄丁突然走了进来。 贺翼见他全身结扎停当,肩头佩着一柄钢刀还背了包袱,知远行在即,尚提着一只食盒及一大壶水,诧道:“阁下要起程了?” 庄丁笑笑道:“不错,你我也许不能再见了。”说着望了栅内的烙饼尚是未动分毫,又道:“在下还送来一些食物,仅是略表一点心意而已。” 贺翼长叹一声道:“贵上与阁下也太残忍了,咱们江湖人物视死如归,把刀放着脖子上也毫不皱皱眉头,那有活活饿死的道理!” 庄丁不禁朗笑道:“贺朋友放心,绝不会饿死,四更天时分敝庄忽有一条身影潜入,似寻觅你家少令主而来……” 贺翼闻言不由面现惊喜之色,忙道:“来人是否少令主之属下?” 庄丁摇摇首道:“敞庄主发现来人却是武林中性情最为乖僻,武功极高的怪人,命我等匿藏不得出声……” “来人竟是向草桥村奔去。” 贺翼面现惊疑之色,思索不出所言的来人是谁! 只见庄丁笑道:“敝庄主返回后,即下令疾撒,草桥村贵同伴等必寻觅而至,所以在下说两位绝对不会饿死。” 言毕又哈哈大笑道:“在下索兴一个顺水人情吧!”走前伸手拧断栅门上两把铁锁,抱拳道:“珍重!”转身疾掠出室而去。 贺翼不禁目瞪口呆,只觉种种均大悖常理,捉也捉得糊里糊涂,放又不放得澈底一点。 他是聪明人,如此处置阎玉放自已,目的在他们身上循线找出阎白枫与司徒白。 既然阎玉非至四更时分无法神智清醒,贺翼也不叫他,走出栅外,打开食盒,只见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肉包及一碗红烧牛肉,索兴放开愁怀大嚼大啧。 又拿起昨晚送来的一张烙饼嚼食一口,烙饼虽然冷了,却鲜美可口,饼内还有肉未葱花作馅,故而可口得紧。 贺翼饱餐后舒展一下筋骨,信步走出门外,眼前只见一片绵白无尽崇山峻岭,绿翠郁茂。 石室右侧不及百步正是一处石砌庄院,不禁心中一动,快步走出。 那是一座四合院建筑,虽不太大,七人居位却异常宽放,床杨椅右齐全,整理得清洁井然有序,却阗无一人。 贺翼竟然找不出一线蛛丝马迹测出庄主来历,室内也无一件江湖中人应用之物,不由长叹一声,立在室外目凝远处,暗道:“自已既脱牢笼,就该逃去才是,反正少令主不生不死,就是能安然返回嵩山,也不见重责,何必自找罪受?” 他心情矛盾之极,一念想起自己被封闭穴道,武功如同废去一般,无异常人,逃也不能逃去太远,万一遇见自己同党也许弄巧成拙。 贺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重又回至石室内,见阎玉还是未醒,忖道:“我何不稍睡片刻,等待援救之人赶到,再不,也要等到四更天少令主复醒,神智清明之际,再商计何去何从!” 心念一定,拿起一块烙饼咬食咀嚼。 须臾,一块烙饼吃完,饮了几口水后倒下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觉隐隐一阵唤贺翼语声,猛然眼醒来,发现阎玉已坐起,目光怒视在呼唤自己,忙迅速立起,道:“少令主,你醒来了么?” 阎玉怒道:“想不到你如此贪睡,我唤了甚久!”忽叹了一口气道:“贺翼,我此刻头晕得紧,双足无力!” 贺翼发现天已深夜,门外月色透射而入,暗道:“怎么一睡又是四更了” 阎玉怒道:“贺翼,怎么你不答话。” 贺翼忙道:“属下是想少令主谅是腹中饥饿,人是铁,饭是钢,少令主快用吧!属下还有很多重要的话禀报少令主咧!”于是将肉包烙饼红烧牛肉一一送入阎玉身前。 阎玉诧道:“怎么门开了?” 贺翼道:“少令主快些吃用,容属下慢慢禀明吧?” 阎玉一面吃喝,一面倾听贺翼说话,听得庄丁临别之语不禁掀眉猛剔,冷笑道:“只要他们妄想进入禁地一步,就别想活着回去!” 贺翼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等得然安然逃去,少令主,你可以走么?” 阎玉不禁面色大变道:“我怎么两足绵软无力。”说着缓缓立起,才跨出一步,便身形连晃。 贺翼大惊忙双手扶住。 阎玉目中怒滔如炽,身躯颤震,不言而知激怒无比。 贺翼忙道:“少令主千万别激动,见得怒火上升,又昏睡了过去!” 阎玉闻言渐压制胸中怒火,长叹一声道:“贺翼,你走吧,总要有一人赶回报信才是,我就不信我会饿死在此?” 贺翼苦笑了笑道:“少令主,属下纵然插上双翅也难走出这片崇山峻岭……” 蓦地,山谷远处忽传来一声长啸。 贺翼不禁精神一振,道:“少令主,你听见没有,他们已寻来了?” 阎玉亦有所闻,冷冷一笑道:“啸声尚远,能否找至此处尚未可知,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你能否以啸声应和么?” 两人被点了穴道,封闭全身武功,那能以内力发出长啸,贺翼灵机一动道:“属下在外面可放起一把火将他们引来” 阎玉道:“办法虽好,你带得有火折么?” 贺翼顿被问住,却又答道:“厨房灶内或有余烬,属下这就去,少令主,请千万别急燥,免得又睡去。”小心翼翼将阎玉扶坐于地后,慌急地走出。 阎玉不禁嘴角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笑容。 忽闻蚁语传声道:“少侠,到目前为止装得十分神肖,语声虽带沙哑,却可掩饰得过,那贺翼必在炉灶中找得余烬生火……少侠,一切要仅慎小心,慎勿显露丝毫破绽!” 阎玉点了点头,含起一块烙饼咬食一口慢慢咀嚼。 山谷中仍不时随风传来长啸,但彷佛甚远。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忽见贺翼神色振奋走入,笑道:“少令主,属下已生了一堆很旺的火,但不致曼延开来,火焰足足有三丈多高……”忽面色一变,止住话语。 原来贺翼发现阎玉吃了三张烙饼,手中仍拿着一张咬了两口的烙饼却瞪目不言不语。 无疑的阎玉又神智蒙失,不禁唉声叹气。 只听阎玉道:“贺翼,你叹气为何?” 贺翼惊喜道:“少令主,你原来并未睡去!” “不。”阎玉道:“方才我只觉又睡了一段很长的时候,莫非又过了一天?” 贺翼摇首答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属下已生好一堆火,必会将他们引来此处!” “别高兴。”阎玉摇首道:“转眼又是天亮了,唉!贺翼,我神智有点彷佛,直想不起往事,料不到那狂风三式反震之力如此厉害!” 贺翼道:“令主夫人严嘱少令主不得轻易施展狂风三式就是此故,如有必要,也不能使展全力!” 阎玉显然无语,久久不发一声。 贺翼还以为阎玉再度神智丧失,惊道:“少令主是怎么了?” 阎玉道:‘我在想,他们如果寻来,我不想被抬了出去,贺翼,你想想他们中有谁是点穴高手?” 贺翼不禁一怔,道:“少令主,你问这些做什么?” 阎玉闻言面觑冷傲笑容道:“我阎玉胸罗奇学,却被误认为有勇无谋的匹夫,你我均为封住穴道,随行人中有何人深谙点穴,如料测不差,纵有未能,只要解开部份穴道,你我必能慢慢恢复武功,神智丧失亦将会随血行流畅渐愈!” 贺翼大喜道:“少令主说得极是,怎么属下毫未想到,随行之人都是令主夫人精挑细选,各有一身独特功夫辅弼少令主,其中骆席侵麻人龙两人精擅点穴!” 阎玉点点头道:“你去瞧瞧是不是他们寻来!” 贺翼道:“属下遵命。”望外走去。 阎玉忽闻传声道:“草桥村匪徒倾巢而出,距此尚有十数里远近,老朽意欲仅留下五人……” “七人。”阎玉立即传声答道:“骆席侵麻人龙暂时保全性命!” 片刻,贺翼匆匆走入,道:“少令主,属下又生火之处,浓烟蔽空,定会将他们引来此处。!” 阎玉只答了一声“好。”便缓缓闭上双目。 贺翼惊叫道:“少令主。” 阎玉仍闭合双眼,道:“贺翼,稍时若麻人龙骆席侵两人到来,可命他们两人同时点向“天溪”、“期门”、“商曲”、“阴都”四处重穴,必须以十成真力,或能撞开封闭真气行血。”说至最后数字,已是微弱杳不可闻。 贺翼知阎玉又昏睡过去,不禁心烦意乱,喃喃自语道:“怎么他们还未见到来。”匆匆又望外走去。 他一走近崖侧,距一处浓烟冲霄不远,忽见一条身影飞扑而上,高呼道:“果然是贺翼老师,少令主现在何处?” 来人是一目光炯炯四旬开外黑衫中年人。 贺翼瞧出来人正是骆席侵,怔道:“骆老师速啸声召集同兄少令主!” 骆席侵忙发出一声长啸。 一霎那间人影纷纷掠来,共是六人,其中花白须发老者手中持者一柄正是阎玉所有的巨剑。 贺翼诧道:“只有这些人手么?” 骆席侵道:“我等分四个不同方向搜山,其余的人或迷失方向,中途遇伏也未可知!” 贺翼面色一变,喝道:“七位速相助扑灭火焰!” 忙了一阵手脚后将四处火焰扑熄,贺翼引着七人进入石室,只见阎玉昏睡于地。 贺翼遵照阎玉之嘱请骆席侵麻人龙两人与阎玉撞开封闭穴道,其余五人前往那石造四合院做一副担架,防阎玉未能解开穴道无法行走自如之用。 五人遵命走去…… 骆席侵麻人龙两人互望了一眼,同地走向阎玉之前,各抓过一只手臂,三指挤脉察视阎玉脉象。 麻人龙皱了皱眉,道:“骆兄,此人点穴手法委实奇奥难解,相互逆冲,若不明究竟强行解穴,必七窍喷血而死!” 骆席侵颔首道:“少令主天生异禀,身蕴奇学,这四处穴道若非我俩造诣功深,必不敢贸然相试,麻兄请运功蓄藏真力。” 贺翼不由一颗心七上八下,卜卜乱跳。 只听骆席侵喝了一声:“着!” 两人同地飞指猛戮而下。 口口口 山道上 两人抬着一张巨灵担架,上面躺着阎玉,身旁摆着一柄巨剑。 阎玉睁着双眼,仰视云天默默思忖着。 贺翼紧随担架之后。 其余之人在前,两人在后,步法缓慢。 因为阎玉虽撞开被制穴道,仍封闭一半,血行气流亦是梗是凝滞。 换句话说,武功仅恢复了一半,但震伤尚未痊愈,脑部晕转神智恍惚仍然如旧。 贺翼亦由麻人龙骆席侵两人遵阎玉指点解穴,但仅恢复了四成功力。 故行程缓慢,防阎玉在担架上头波震伤加重。 他们一行迳望嵩山而去,入夜时分,抵达了许昌县之东五女店,投宿去一家“康和”客栈内。 五女店人烟稠密,商肆林立繁荣。 康和客栈为镇上首屈一指的要商客旅仕马行台,并营酒楼饭庄,一楼一层真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贺翼与麻人龙骆席侵及其他三人均在楼面敞厅共座一席,阎玉有二人在房内守护着。 酒过数巡后,贺翼叹息一声道:“我等未知能否可安然返回,途中已发现五拨可疑人物似追踪我等?” 骆席侵道:“贺老师不必受烦,事到头来不自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什么?” 贺翼苦笑一声道:“贺某生平尚无惧怕什么?只是难以面见令主夫人,不知如何答复!” 麻人龙诧道:“实话实说就是,这并非我等之过!” 贺翼忽瞥见一副座头上坐着一人不禁面色一变。 此人生具一副奇相,五官几乎聚在一处,鹞目麻鼻掀唇浓眉短须,招风双耳,身着一袭黑纺长衫,背佩一只判官笔,意态自如,轻酌浅饮,一付悠然自得模样。 骆席侵等人亦发现了此人,麻人龙惊诧低声道:“怎么活丧门郜星也出来了,定是令主夫人闻知少令主之事遣他出山探明有无误讹!” 活丧门郜星望也不望贺翼等人一眼,竟似陌不相识。 贺翼忽低声道:“贺某去房中探视少令主醒过来了没有,顺便告知活丧门郜星老师也到了。”说着匆匆离座而去。 一步跨入房内,只见少令主阎玉已坐了起来,在榻上拂拭那柄巨剑。 守护少令主两人一是发鬓花白老者,另一面目森冷大漠,两人尚在对饮。 贺翼赶近座前,低声道:“少令主!” 阎玉缓缓抬目道:“贺翼,我不是说过我要静一静好思索往事,又来烦我则甚?” 贺翼嗫嚅答道:“禀报少令主得知,夫人身旁贴身护卫活丧门郜星也赶来客栈!” “郜星!”阎玉淡然一笑道:“他来了,现在何处?” “现在酒楼中!” “为何不来见我?想必他是潜离出外?” “少令主神智恢复了处?在少令主记忆中可曾记忆出有这么一个人?” 阎玉稍一沉吟,道:“在我记忆中彷佛有这么一个名叫郜星的人!”接着又道:“他傲慢仍旧,居然敢不先来见我?” 忽闻门外传来郜星语声道:“少令主,老朽郜星这不是就来了么?”语声未落,郜星已飘然入内。 阎玉森冷如电目光注视着郜星道:“郜星,你总该称心满意了吧!” 郜星神色一凛,道:“少令主,你心中犹未忘怀前怨!” 阎玉冷冷一笑道:“我今晚绝不施展狂风三式,管教你弃笔认输!” 郜星傲然一笑道:“老朽随时候教,但今晚不行。” “为什么?” “老朽奉令主夫人之命办好两事!” “那两件事!” “全力狙杀尾蹑少令主身后追踪之人,第二件程乃恭奉明珠之命,随带甚多大内高手亦已赶来,意欲将令主夫人杀之灭口,令主夫人命老朽先发制人!” 阎玉冷然一笑道:“就凭你一人么?” 郜星哈哈一笑道:“这就不关少令主的事了!贺翼,三日内你等七人不妨就住在房内,勿出外一步,少令主如生意外唯你是问。”言毕身形一闪即杳。 阎玉怒道:“郜星,我誓必废你一臂,瞧你尚瞻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傲无礼!” 贺翼面现惶恐之色道:“少令主请息怒,郜星自恃武功极高,在令主夫人之前尚且狂傲,何况少令主!” 阎玉冷笑道:“在我阎玉之前无礼,就是自找死路,贺翼,别劝我,眼前我已悟出自解穴道方法,速唤骆席侵、麻人龙前来。” 贺翼唯唯称是,急趋出室而去…… □□□ 活丧门郜星出得康和客栈,转至一条横街闪入一暗巷内,掠上一家民户室面上,倒挂金钩窥视堂室内。 堂室内灯光辉煌,聚坐着十数人低声聚议。 正是那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 活丧门郜星悬身之处两丈开外,屋檐转角处亦有一条身影卷曲着,藉着楹梁雕板蔽体,郜星竟无所察觉。 那人正是御风乘龙符韶,施展缩骨神功将身躯卷曲驭如狸奴。 只听一人问道:“我等为何追踪小贼阎玉?” 程乃恭答道:“只有小贼才可循迹找出老妖婆冷蔷宫主潜迹之处,眼前嵩山少林奉有官府严禁不得借故离山,亦不准外人借宿,违令者死,冷蔷宫手下无法化整为零,扮作香客混迹庙宇!” “兄弟委实想他不透,阎白枫既不在嵩山,而在伏牛插天崖,于副总镖头岂非打草惊蛇?” “阁下有所不知,伏牛广袤千里,插天崖寻之不易,何况目前已有蓬莱双魅,桂中秋、吴越、斧魔灵霄等扑向伏牛,程某意料鬼影子阎白枫如见势不妙,必赶来冷蔷宫,那时我等正可一网打尽!” 活丧门郜星倏的仰身翻上室面,穿空掠去,身法竟然快得出奇,眨眼即杳。 口口口 阎玉摒开骆席侵等人,命其回房歇息。 骆席侵等人告辞回房而去,仅贺翼一人留下。 阎玉长吁一声道:“我胸内比今晨又舒泰得多,贺翼,你也回房去吧!” 贺翼面有难色,道:“属下在此陪侍,少令主且请安睡!” 阎玉面色一沉,道:“我有自知之明,经打通穴道后仅微暂神智彷佛不清,只要不激怒使血行缓慢,不施震狂风三式,短短时日内必然痊愈,去吧!” 贺翼知阎玉脾气刚暴,言出必行,无可奈何告辞而出。 阎玉拴好房内,倒身榻上。 贺翼站在门外倾听些时,见无动静,知阎玉已入睡,才放心离去。 阎玉只听板壁敲击弥指征声,邻室传来符韵语声道:“少侠,程乃恭一行也来到五女店,随行的并非大内侍卫,而是明珠门下蓄养的武士杀手。” 接着又道:“活丧门带来也有八人!” “明晨天未亮之际,全力狙杀。”接着授以密计。 两人隔着板壁隙缝商计甚久,符韶离去,阎玉盘坐榻上运功调息。 贺翼委实辛苦,每隔半个时辰必来阎玉房外采视巡护一次。 四更甫临,贺翼即率同骆席侵麻人龙等七人即起身离房鱼贯走至阎玉房外。 只见房内灯光明亮,忽闻阎玉道:“进来!” 贺翼带头推门走入,躬身请安道:“少令主如何?” “不妨事,趁着我神智清醒时,我有话吩咐!” 贺翼道:“属下等但凭吩咐,遵命行事?” “那就好。”阎玉领首道:“活丧门郜星必不会独自前来,尚带得有人,他住在镇南五里远近村室内,亦必遭受狙击……” 贺翼诧道:“少令主为何知情?” “方才我已出外一趟。”阎玉怒视了贺翼一眼道:“我说话不要打岔,你等赶去但不可露面,娘此次遣郜星外出实为不智,而且要瞧郜星丧尽颜面向我低头认输,我随候就到。”稍作指示机宜,挥手示意要他们赶去。 骆庸侵七人领命出室。 仅有贺翼一人留下,笑道:“少令主尚未痊愈,怎可独自一人离开客栈?” 阎玉道:“你留下并无不可,但不要惹我心烦。”忽身形微撼,忙倒身卧下。 贺翼知阎玉神智又是昏乱,暗叹一声,掩好房门立在榻旁防护着…… 口口口 月落西沉,黎明前有着一段无比的黑暗。 风狂怒吼,一阵一阵刮起砂尘,雨点般激打在叶丛上沙沙作响。 村室中活丧门郜星九人聚坐一处,似是彻夜未眠。 只听郜星道:“所以老朽之意,不择手段将追踪少令主的人遂个狙杀先发制人以绝后患!” 一人接道:“郜殿主言之有理,不如先向程乃恭等下手,移祸他人,非但事半功倍,而且兼获渔翁之利!” 窗外忽投入一物,叭的声响掷在桌面粉碎,汁液飞溅,骚气冲天,只听傅来冷笑道:“做梦!” 郜星发现投入的是把夜壶,喝骂出声纷纷穿窗扑出,但见一条黑影飞快向村外掠去。 黑影蓦然望一片晒麦场中空位,撤出一条软鞭,将鞭梢连同鞭柄弯挠握住。 郜星九人紧紧将那人围住,定晴瞧去,只见是一蒙白黑衣劲装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郜星知那蒙面人不续自快逃,反而崎立麦场必有所恃,不禁面色一变,喝道:“朋友是何来历?” 持鞭人忽发出一声长笑,宏声激越,震荡耳鼓,随着夜风播敞开去,回应不绝。 郜星更是面色一变,厉喝道:“朋友,你再不说来历,为何戏弄老夫等,别怒老夫出手无情了!” 那蒙面黑衣人道:“郜星,你瞧瞧四外!” 田垄外忽冒出廿余黑影缓缓逼来,那蒙面黑衣人一声长笑出口冲霄拔起,身影杳隐入夜色沉沉中。 郜星追之不及,知中了诱兵之计,右手一挥,所幸八人迅疾反身而至,大喝道:“你等是何来历?” 只听一声冷笑道:“咱们来自将军府,朋友可是活丧门郜星么?识相的速俯首就擒,领咱们去冷蔷宫,可饶你等一死?” 其实乃程乃恭率领的明珠羽党心腹死士,得不知来历之人飞东告知活丧门郜星来自嵩山冷蔷宫,潜迹之处亦已绘示,意图狙杀程乃恭等。 投柬人并言自己愿诱郜星等至麦场中后,命程乃恭伏守麦场外合力狙杀,但嘱活丧门郜星武功旷绝歹毒,不可轻敌,最好生擒俾使引路至冷蔷宫。 程乃恭接柬后,半信半疑,计议自己暂不露面,派出四分之一人手识探所言是否真假。 这时,活丧门郜星大喝一声道:“杀” 郜星身形暴腾拔起,倏地长空蛟翻,双手齐扬,丧门钉疾散落如雨,背上判官笔亦离肩打出。 其间动作虽有前后,但均在一瞬间完成,迅捷无伦。 那答话人首当其冲,饶他身手再高也不及闪避。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厉腾起,判官笔刺人心坎,丧门钉如刺猥般密集全身,鲜血泉涌喷出口外倒地气绝毙命。 双方喊杀震野,飞跃激斗,却是身负绝学高手,出招辛辣,舍身忘死恶拚。 郜星诛杀一人后,意欲接应同党,脑后风生,忙倏地身形闪开之际,忽感一尖锐暗器擦面而过,不禁惊出一声冷汗。 只见一条瘦长黑影已落在身前,两道目光炯炯如电逼视注自己,不禁心神一凛…… 活丧门郜星有一身卓绝怪异的武功,平日从不知道有一个怕字,不知怎地郜星竟猛泛寒意,大喝一声,判官笔一式“飞花满天”攻去。 照理而言,距离既近,出招又狠,那黑影无法避闪得开才对。 不错,确实不能避开。 那黑影居然不闪不避,竟对活丧门郜星来招视若无睹。 蓦见活丧门郜星喉中惊噫出声,脸色大变。 原来对方竟是一具鬼魅无形之物,郜星振出漫空流芒的笔影打在那人身上散成絮雾片片,倏又分而复合凝成一束人形。 在郜星而言从来就未曾遇上如此怪事,这回轮到他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招呼同伴,猛地穿空斜飞落在十数丈外。 甫一落下,眼前又生那束鬼影,依然目光炯炯逼视,郜星急挥判官笔,身形再度穿空而去。 他逃出四、五里之遥,回顾未见鬼魅随来方始惊魂一定,但却风送入耳一个寒冷澈骨阴险恻恻笑,举目望去,只见三个蒙面黑衫人冉冉走来,暗道:“只要是人,老夫就不怕!”瞻气之壮,厉声道:“原来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中立蒙面人放声大笑道:“郜星,你还能怕鬼?”说时三人倏地散开,分立天地人三才方位,接道:“今晚,你就认命吧!” 夜风怒啸,砂尘飞掠如雨,星月无光,活丧门郜星陡生寒意,心知已堕入对方暗算中,无一不是劲敌,但无奈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冷笑道:“三位也是来自将军府!” “就算是吧!”那蒙面人答道:“郜星,别多问,你来自冷蔷宫!” 活丧门郜星一言不发,手横判官笔,凝思要如何出手一击致三蒙面人死命之策。 三蒙面人亦不出手抢攻,只六道冷电森寒目光逼视在郜星身上。 气氛肃杀,寒冽如冰。 口口口 阎玉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方始清醒过来,发出一声长叹,缓缓坐起,似困倦已极。 贺翼趋前低声道:“少令主感觉如何?” 阎玉叹息道:“看来只有太上老君炉中九转还丹才可治愈我脑部震伤了,虽经骆,麻二人相助打通穴道,血行仍有梗阻,若遇滞寒,又要神智不清了。” 贺翼道:“少令主只要不使展狂风三式‘九天飓降’,便可逐渐复元,想那令主夫人珍藏有甚多灵药,若赶回冷蔷宫,令主夫人必然赐药。” “未必。”阎玉冷笑道:“我娘既风闻我受震伤,何不命郜星带来。”继而面色一变道:“莫非郜星先得传闻对我娘有所隐瞒么?” 贺翼闻言呆得一呆,道:“有此可能,少令主你与郜星为何形成水火,积不相容?少令主就不能瞧在令堂冷蔷宫主面上忍让三分么?” 阎玉显然不语,面色却是异样难着。 贺翼叹口气道:“说起来郜星也是可怜,堪与蓬莱双魅与各大门派宗师齐名,只为……”忽面现碍难出口神色,支吾不语。 阎玉道:“你怎不说下去?” “属下不敢说,怕受少令主责斥,不说也罢!” “我偏要你说!” 贺翼无可奈何,暗怪自己多口失言,道:“只为郜星多年来一直暗恋着令堂……” 阎玉面色一变道:“我娘己嫁与我爹,罗敷有夫,名花有主!哼哼,此人可杀!” 贺翼忙道:“在令堂尚未嫁与你爹之前,郜星就恋着宫主,无如他貌像奇丑,从未获令堂青昧,但郜星有几次拚死救了令堂性命,令堂只是心存感激而已,后来令堂嫁与令主,他尚未死心而长侍身侧永怀不二!” 阎玉阴侧侧冷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故而对他不由自己地心中泛起一种无名厌恶!” 说时麻人龙忽疾掠而入,躬身报知活丧门郜星等人被围在麦场内。 阎玉忙道:“我们快走!” 赶至时,活丧门郜星己被三蒙面人阻住,蓄满待发。 骆席侵依声道:“少令主,我等是否现身相助?” “无须!”阎玉冷然一笑道:“那郜星决不承情,你们露面恐遭辱骂!” 活丧门郜星在冷蔷宫内极不得人缘,骆席侵、麻人龙等虽是凶邪,一般残暴,但郜星却狂傲无比,除冷蔷宫主外,自命高高在上,对他们视同下人,颐指气使,不可一世,骆席侵闻言知阎玉要郜星丢人现眼,暗暗欣喜。 这时三蒙面人虽不出手抢攻先发制人,却一个手挽蛟筋长鞭,垂地摇晃,另两个却翻掌以待。 活丧门郜星缓缓撤出肩后判官笔,傲然一笑道:“三位为何不出手?” 迎面蒙面人眼中精芒逼射,嘿嘿冷笑道:“郜星,你自命武功旷绝,狂傲不可一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朽三人虽名立一方,恐你乘隙逃去,却不抢先出手!” “那就好。”郜星话出笔出,身形离地左掌打出一蓬丧门钉,与方才麦场中狙杀那人如出一辙。 岂料三蒙面人竟摸准了郜星那一套,迎面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不退反进,身形往郜星迎去。 郜星暗道:“你找死!” 只见那蓬丧门钉激射如弩般打在蒙面人身上,竟然如同打在坚石硬铁之上悉数被反震了回来,两下里势子又急,郜星暗道:“不好!” 那蒙面人喝了一声:“打!”双掌迅如雷霆推出。 “蓬”的一声,郜星不及封开,已挈实了两掌,半空中震得胸前气血逆蕴倒飞而出。 蓦地,活丧门郜星猛感腰间一紧,犹若蛇蟒环匝束住,原来那手挽蛟筋软鞭蒙面人,目睹郜星被掌力震回,身形一闪,蛟鞭倏地无声息长挥出去。 鞘稍一至郜星腰侧右方,灵蛇滑溜般自动拐弯绕束郜星身躯三匝。 活丧门郜星又怒又惊,知遇上强劲敌手,左手三指欲将蛟鞭使展金刚指力剪断。 却不料手指堪堪触及长鞭,那蠓面人迅急一带一振,把郜星身躯疾转带飞了出去。 郜星不由自主地旋转之际,暗道:“不妙!”另一蒙面人已自凌空拱至,双手齐扬,猛感胸前两处寂如难刺,力逾千钧,不禁发出一声闷嗥,身形被震得往回飞去。 但郜星危急中尚知不乱方寸,半空中一拧腰,双足急踹竟敢向穿空遁去。 三蒙面人见状纷纷大喝道:“郜星,你逃不了。”掠空追出,瞬眼无踪。 天色已蒙蒙微现曙光。 骆席侯等人几曾瞧得如此阴恶的凶搏,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骇然凛震。 只有阎玉面色凝肃冰冷。 贺翼低声道:“我等见危袖手,那郜星日后知之必怨恨入骨,藉机报复!” 阎玉冷冷一笑道:“日后他若知情时,业已身至黄泉地府中!” 贺翼闻言怔得一怔,诧道:“少令主何以能断言郜星他必死无疑!” “不错,他回至冷蔷宫后必死无疑!”阎玉说着两道森厉目光盯在贺翼脸上,沉声道:“贺翼,这道理你还不懂么?可见我娘平日夸赞誉你言语未晃言过其实!” 贺翼一脸惶愧之色,抱拳道:“属下愚昧,请少令主赐告?” 阎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之高,极为少见,以他三人之力不难把郜星置于死地,但他们却手底留了分寸,你知道他们为了什么?” “恕属下不知,方才天色昏黑,他们动手情形目力甚难瞧清,而且时间上又快,少令主为何察知之蒙面人手底留了分寸。” 他们三人若单打独斗,一个都不是郜星敌手,三人合搏配合得天衣无缝已稳可不败,他们目的一是挫折郜星狂傲锐气,再要从他身后追踪找到冷蔷宫确处。”阎玉说到此处长吁了一口气接道:“如果命你们八人现身相劝,非但你们八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且反被郜星讥责我误了他的大事,如我及时相救你们,更被他责斥坐观成败,有意使他失尽颜面,贺翼,还有更重要的你知道不?” 贺翼茫然答道:“属下不知!” 阎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绝高,除非以狂风第三招可胜他们外,别无他策,但,贺翼,你想想看,本少令主真不要命了么?” 贺翼连连点首道:“少令主说得正是!说得正是!” 阎玉目注骆席侵等人道:“郜星带来的人一定毙命多时了,看来郜星稍时来见我,瞧他还会神气活现不!” 贺翼惊道:“少侠为何知情?郜星带来的均是一流高手,难道程乃恭……” “随程乃恭的都是庸手么?岂非叫他们去到冷蔷宫白白送死不成!” 贺翼道:“属下失言,属下该死!” 阎玉道:“咱们该回去了,我要瞧瞧郜星那付狼狈像?” 贺翼诧道:“郜星被三蒙人追踪,逃命还来不及,尚敢来到五女店晋见少令主么?” 阎玉怒视着贺翼冷笑一声,转面疾向五女店而去。 骆席侵道:“贺老师太多话了!” 贺翼自觉面上无光,穿身纵起,追向阎玉身后,骆席侵等人纷纷随去。 阎玉一进入客栈,即见小二禀道:“公子,方才有一客官求见,小的回说公子不在,这位客官坚称须在公子房中相侯!” 贺翼道:“那位客官是何形像?” 阎玉怒喝道:“别多间,我知道了!”说时已迈入店而去,尚未至房外即厉声道:“郜星,你又来见我是何用意?” 果然,房中守候的正是活丧门郜星,正在房内敷药疗伤,额角呈现一块游紫浮肿,闻言应道:“少令主,你从何而来?” 阎玉跨入房中,望了郜星一眼,冷笑道:“郜星,你为何如此狼狈?”-郜星道:“老夫中了埋伏,但老夫诛杀了十数名大内鹰犬,这点伤势算不了什么?” “你也会中伏!真诛杀了十数名大内鹰犬?我看来必!” 郜星闻言冷冷一笑道:“随少令主相信与否,此不过是一段小事,当务之急莫过于如何安然返回冷蔷宫避开追踪!” 阎玉哈哈大笑道:“他们本是追踪我阎玉而来!现在好了,又多一个被追踪之人,看来你郜星比我阎玉处境还要凶险,永远也回不了冷蔷宫!” 郜星面色一变,冷笑道:“谁要追踪老夫,老夫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阎玉面色一沉,道:“你总不该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奔来此处的么?” 这时,贺翼忽疾掠而入,道:“少令主……”忽目睹郜星也在房中,佯作面露诧惊道:“郜老,原来你还没有死!” 活丧门郜星厉喝道:“贺翼你瞻量未免太大了,尽然敢咒老夫!” 贺翼道:“郜老,并非我贺翼咒你,这五女店几乎无人不知,说郜老率领八名高手本匿藏在镇外村室内,被大内高手诱出袭杀,郜老仅以身免,其余八人均陈尸在麦场内!” 阎玉目注郜星,神色不豫道:“原来如此!你就该逃回冷蔷宫去!我可不能庇护你!” 郜星勃然大怒道:“老夫奉了令堂之命赶来协助你安然返回冷蔷宫,想令堂用蔷微令在域外南疆调来高手不下百人,俱已丧亡殆尽,你还要逞匹夫之勇,对老夫出言不逊!” 阎玉毫不动气,冷冷答道:“你有能为相助我阎玉安然返回冷蔷宫,也不致仅以身免了?你走吧!有你在恐为我阎玉添增不少麻烦!” 活丧门郜星顿为之气结,一脸铁青,道:“好,好。”迈步向房外走去。 贺翼低声道:“少令主,令主夫人得郜星之助甚多,郜星一怒而去,恐他倒反冷蔷宫不可不防!” 阎玉微微一笑道:“无妨,他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而且他一出得五女店外即遇上阻截,若无我相助,恐将成为死丧门了!” “少令主怎知郜星会遇上阻截?” “此显而易见。”阎玉道:“追踪我等之人虽各有所别,但目的相同,所畏惧者乃我阎玉的狂风三式而已,故我等不急于赶返冷蔷宫,使追迹之人搞不清我等去向,有郜星在受其掣肘反而碍事,走吧!郜星此刻已为人拦截饱尝狙击之苦!” 口口口 活丧门郜星出得客栈外,心内怒火狂涌,竟是越想越气,不觉出了五女店来在一片荒郊。 狂风砂中突传来一森冷语声道:“郜星,老朽以为你逃之夭夭,却原来仍逗留在五女店!” 尘沙漫漫中冉冉现出三个蒙面人。 活丧门郜星不禁面色一变,怒喝道:“又是你们!” “不错,又是老朽三人!”手挽蛟鞭蒙面人道:“冤魂不散,郜星,倔强无用,不如领老朽三人前往冷蔷宫,也许可保全你的性命!” 郜星显然暗中盘算了,当然命他领三蒙面人去冷蔷宫必难应允,而是在算计为何一击搏杀三蒙面人之策,他料测手挽蛟筋长鞭必先出手,只要他抓住长鞭其他二人便无足畏惧了。 手挽长鞭蒙面人道:“郜星!想好了么?” “想好了!”郜星话出笔出,攻向另一蒙面人而去。 那三蒙面人不言而知正是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所扮。 郜星判官笔迅疾无伦点向薛瑜章门穴,符韶亦长鞭出手呼的抖得笔直,鞭稍指向活丧门郜星腰际,意欲卷束郜星震出,竟然与前次如出一辙。 郜星早料到符韶有此一着,暗暗欣喜道:“此次老夫如不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判官笔乃是虚招,凌空一个疾翻,左手五指意向鞭稍扣去。 其实符韶亦已料到郜星心意,蛟鞭疾辙,长笑声中身形飘滑开去。 郜星觉受愚,无如左手五指招式用老,欲待缩臂时,猛感胸后挨了回死锥击,痛彻心脾,闷嗥出声,判官笔展开,急如狂风骤雨般攻向三蒙面人而去。 换了别人,早丧命在薛瑜谷鸣符韶三人这一击之下,可见郜星功力精湛,几乎登峰造极。 但薛瑜谷鸣符韶三人亦仅使出七成真力,存心让郜星灰头土脸。 约莫一顿饭时分过去,活丧门郜星在三蒙面人联臂搏击之下,尤其是那符韶长鞭犹若灵蛇般莫可捕捉,显得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薛瑜哈哈大笑道:“郜星,你就认输束手吧!何必力竭成擒自讨苦吃!” 活丧门郜星闷声不答,目中逼射怒焰,他身上满是阴毒暗器,无奈缓不开手脚,而且明知发出亦无用,察知三蒙面人心意逼使自己力竭。 蓦地,一股狂飓荡生,剑虹疾卷,三蒙面人惊噫出声,身形翻掠开去,郜星身形亦如狂飓振撼得连倒出数步。 只见一条人影倏忽掠至,现出阎玉手持巨剑,面泛冷傲神色。 薛瑜道:“你就是人称小阎王的阎玉么?” “不错,在下正是阎玉。” “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名不符其实,别人差了一点。你却是多了那么一点?” 阎玉不答,巨剑一指,竟以狂风第三式“九天飓降”相待。 暗中窥察的贺翼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暗道:“少令主竟如此狂傲,不怕伤势复发么?” 那知三蒙面人互望了一眼,薛瑜道:“汝等终必逃不出天罗地网之下,走?“ 三人身形腾起,去势如电,瞬眼杳失在风砂漫漫中。 郜星缓缓回辙判官笔,道:“老夫绝不承情,你不来,那三蒙面老鬼迟早须丧命在老夫判官笔下!” 阎玉冷冷笑道:“谁要你承情,我不来,你非要活活累死不可,你走吧!我不愿再见到你这丑恶的面孔!” 活丧门郜星闻言几乎气炸,目中凶光怒闪,厉声道:“你竟敢对老夫无礼!” 阎玉淡淡一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谁像你狂傲自大,倚老卖老,自称天下罕有其敌,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郜星闻言怒火炻生,狂傲之性激发,哈哈大笑道:“老夫闻听令堂之言,你已习练得什么叫做狂风三式,仅习得皮毛难窥堂奥,老夫今日要见识你那狂风三式能胜过老夫尔尔之学。” 暗中忽闪出贺翼,神态惶急喊道:“少令主,千万不可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阎玉心知贺翼劝阻,恐自己施露第三招反震伤自身,淡淡一笑道:“不妨事,我仅施展第一二两式,足使此老匹夫灰头土脸了!” 贺翼忙道:“强敌环伺,郜老,你就请吧!” 突然,五条娇小身影自树丛中掠出,只见是一面孔紫色丝帕背剑彷佛甚美少女,身后紧随四捧剑青衣女婢。 那蒙面少女玉手一指郜星道:“你就是活丧门郜星么?” 郜星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厉声道:“老夫就是郜星,你这贼婢是何来历,快说!” “贼婢。”二字甫出口外,四个捧剑女婢手腕一振,呛然微响,四支长剑等已拔出鞘外,身影亦也分立四象方位,剑尖平指颤动,幻起一团剑花。 明眼人一瞧就知四女婢乃久经训练,功力非同寻常,剑未出,剑气已自逼人,而且使对方全身要害重穴全都在剑势之下。 阎玉目光贪婪,凝视在面覆紫巾的少女脸上久久不移。 一个青衣女婢叱道:“胆大老鬼,竟敢辱骂我们小姐叫贼婢,你不要命么?” 郜星此次出得冷蔷宫来,只觉成名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挫辱,先是三蒙面人武功之高,生平罕见,竟挫在这三个蒙面老鬼之下。 继而率同前来八人也身手高强无一不是卓绝精湛,亦丧失俱尽,再受阎玉讥损奚落备至,遂欲将一股怨气发泄在四个女婢身上。 四女婢布成剑阵,严谨异常,不论对方于那一个方位出手攻击,均难逃四剑交袭之下,却隐约露出一丝孔隙。 阎玉虽知道紫巾蒙面少女心意,却不动声色,只以邪淫目光逼视在少女身上。 贺翼也瞧出了,低声道:“四婢剑阵尚未完整,恐难逃郜老鬼雷霆一击之下!” 阎玉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贺翼能看出,当然郜星那能不瞧出之理。 突然,紫巾蒙面少女娇躯一闪,腕中长剑凝式相待,把四婢留下的孔隙填满。 阎玉忽惊噫一声道:“贺翼,你瞧见么?这位姑娘所凝剑式竟是狂风三式的起手式么?” 不待贺翼答言,腾身一跃,飞掠在郜星身旁落下,抱拳笑道:“姑娘可是百花坳二小姐司徒婵娟么?在下阎玉,久仰姑娘花容月貌,今日得见乃在下之幸也!” 司徒婵娟冷冷叱道:“不错,姑娘正是司徒婵娟,你二人可是要联手为敌么?” 阎玉笑道:“在下怎敢向姑娘动手!”倏又别面向郜星道:“郜星,你还是回冷蔷宫吧!不要再为本少令主惹来无穷困扰!” 郜星不禁怒往上撞,厉声道:“谁要你来多事?” 阎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愿多事,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管了。”说时目注司徒婵娟道:“姑娘,你要好好教训这无知狂傲的老匹夫!”言毕身形扳起掠回原处。 活丧门郜星出手真快,阎玉尚未落还原处之际,判官笔疾挥而出,撒下漫天银星流芒,攻向四婢而去。身随笔出,不论扑杀那一个女婢,剑阵就算破了。 那知司徒婵娟长剑已如附骨之蛆般刺向他胸后命门穴而来。 郜星听风办位,自然察觉,暗暗冷笑道:“老夫一身钢筋铁骨,一柄玩铁岂奈我何?”毫不在意,岂料四婢娇叱出声,四剑交击而去,剑出风生,激荡起一片狂飓。 尤其是身后的司徒婵娟那柄长剑漩起潮涌气流,倏忽之间只见郜星身形被卷得荡起半空风车般地漩转不停。 郜星身不立地半空中急漩打转,心中大骇,狂风怒啸中忽闻阎玉高喊道:“姑娘剑下留情!” 狂飙忽倏然而止,郜星突感胸后如坚硬之物猛击,只觉眼前一黑,轰然堕地昏死过去。 原来阎玉及时出剑展出狂风三式第一招“飙风苹未”,解救司徒婵娟剑锥郜星后胸之危。 双方剑势一接,狂飓疾卷,阎玉身形被风力激掠开去,剑柄无巧不巧猛撞在郜星胸后命门穴上,阎玉堕地踉舱倒退数步方始定位。 司徒婵娟及四婢亦为风力荡起半空,藉着风势曳空突如流星而杳。 周遭尘砂落叶漫空飞舞,剑势威猛骇人。 贺翼及骆席候等人大惊,纷纷掠前。 麻人龙道:“少令主无恙么?” 只见阎玉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摇了摇首道:“我没有什么?” 贺翼发现阎玉面色不对,恐他旧伤复发,大是耽心,急道:“那司徒姑娘虽是狂风三式,属下只觉神奇诡异不及少令主太多,而威势更亦稍逊,为何……” 阎玉手掌一摆道:“我方才仅施展五成,但司徒姑娘等却展成了十二成真力,故她们能安然离去,他乃本少令主未来爱妻怎舍得她受丝毫损伤!” 贺翼望了阎玉一眼,道:“少令王真的无事么?” 阎玉面泛异常不悦神色,道:“你瞧瞧郜星是否还能动弹?抬他送回客栈去!” 贺翼道:“属下遵命。”示意一人背着郜星,纷纷随着阎玉返回客店。 阎玉一跨入房中,急道:“贺翼,快扶我上榻!” 贺翼发觉阎玉面如金纸,心神大震,忙扶着阎玉,感觉阎玉身躯颤撼,触手其冷如冰。 阎玉仰身杨上,颤声道:“贺翼,传命护守四外,任谁不得闯入!” 贺翼还要问话,但阎玉却仰身闭目运功,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不敢惊扰,急急掠出门外使命,并问郜星现在如何了。 麻龙人答道:“仍昏迷不醒,现在另室躺着!” 贺翼道:“但愿永远不会醒来,不然还有一场风暴,稍时你我得小心应付,这老鬼刚暴任性,动则杀人,不要触忤这老鬼之怒!’ 忽闻传来郜星厉声喝道:“贺翼何在?” 贺翼面色一变,嘴角泛出森冷笑容,慢慢望郜星的房内走去…… 贺翼飘然入室,只见活丧门郜星虎霸霸地踞坐榻上,遂淡淡一笑道:“郜老,是你唤我贺翼么?” 郜星沉声道:“你们少令主何在?快唤他来见我!” 贺翼瞧出郜星伤势仍重,无法起立,面色一冷,阴侧恻笑道:“郜老未免盛气凌人,今日如无少令主及时相救,你也不会此刻仍在此颐指气使了。” 郜星脸色更是一变,厉喝道:“贺翼,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老夫只问你家少令主如今何在?” “郜老,你少在我贺翼面前大声吆喝!我不过敬你是武林前辈,又是冷蔷宫客宾,不过……”贺翼面色冷森如冰道:“我贺翼并不听命于你,少令主为了救你身负微伤,现在房中调息,你为何不迳自求见少令主!”说着掉面望房外走出。 郜星心中震怒无比,恨不得一掌击毙贺翼方消心头怒火,但两腿乏力,只得忍下,遂暝目运行真气冲开两腿被闭穴道。 殊不知阎玉有意撞闭郜星穴道,即使郜星不运行真气,也会在半个时辰后恢复如常。 郜星运行真气时,隐约耳闻骆席侵与麻人龙低声谈话。 只听骆席侵道:“麻贤弟,方才贺兄不该顶撞郜老,但此刻不可激起少令主盛怒。“ “骆兄有所不知!”麻人龙叹息道:“贺兄曾告知小弟,少令主自为狂风三式反震之力所伤,性情愈更暴戾无常,本欲告知郜老,怎奈郜老盛气凌人,贺兄一气之下出言顶撞。” 骆席侵亦叹息一声道:“难怪贺兄要生气,本来少令主早有除去郜老之心,但恐触怒令主夫人暂且按忍,无奈郜老骄狂自大,对少令主慢不为礼,所以激怒少令主杀机,幸得贺兄从旁规劝,说大敌当前,宜相忍为量,否则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麻人龙颔首道:“这个小弟都知道,不过郜老武功已臻化境,少令主真的有此能为搏杀郜老么?” “若论真实武功而言,少令主不及郜老。”骆席侵道:“然少令主施展狂风三式则郜老无法逃过丧身之罹,少令主曾言须以光明正大手段除去郜老,不然郜老早死于非命多时了!” 活丧门郜星闻言暗暗心惊,忖道:“这小畜生真有杀害老夫之心么?老夫须对付谨慎提防一二。” 忽感丹田一震,双腿穴道真气流窜自开穴道,不禁心头一喜,一跃而起,忖道:“老夫非得赶回冷蔷宫不可,与宫主妥为计议。” 忽闻贺翼语声问道:“郜老醒过来了没有?” 郜星急卧榻上,装作仍是昏迷不醒模样。 骆席侯探首门内一望,疾又缩回,答道:“尚未醒来。” 贺翼道:“少令主尚未睡醒,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均在店外巡视,瞧无可疑人物前来窥探!” 贺翼颔首道好,迅疾转身来到阎玉房外,只听阎玉呻吟出声,心中一惊忙掠了入去,道:“少令主是如何了?” 阎玉呻吟一声道:“贺翼,我头晕得紧,四肢酸胀疼痛。” 贺翼疾赶榻前,伸手扶了阎玉额面,只觉触手烫热如焚,面红如火,不禁大惊失色道:“少令主,你在发热高烧,属下这就在街上买一服退烧清凉药剂!” 阎玉道:“无须了,你扶我坐起!” 贺翼小心翼翼扶阎玉坐起。 阎玉道:“我耽心就是神智不清愈来愈严重,趁着我尚未昏迷时,速撤出客栈,觅寻深山隐秘之处,快唤骆席侵、麻人龙来此给我全力点上‘归府’九穴!” 什么叫做“归府”九穴,贺翼从未听说过,又不遑乡问,忙掠身出得房外,忽见骆席侵神色匆惶走来道:“贺兄,郜老不见了!” 贺翼不禁一呆,道:“他无颜再留,让他走好了,少令主传唤骆、麻二位贤弟有事!” 骆席侯忙转身召来麻人龙。 贺翼道:“二位贤弟,你们可知‘归府’九穴么?” 骆、麻二人相顾一怔,面现惊诧之色。 贺翼诧道:“二位贤弟也不知归府九穴之法吗?” 骆席侵赧然一笑道:“贺兄,小弟二人虽不敢自调为当代绝巧点穴高手,但在武林中却也薄有虚名,点穴之术渊博精深,浩潮若海,有生之年甚难窥其堂奥,归府九穴小弟稍知一二,乃人身九处要害险穴,部位极小,差之毫厘则谬失千里,极难拿捏分寸,任点上九穴之一,阴寒之气立逆行回攻,中者必血凝髓冻而亡,若不及时解救,否则将回天乏术了。”说着又是一笑道:“小弟也只在师门习艺时,偶闻师门前辈说起‘归府’九穴之事,并在铜人图详加讲解,但难学难精,小弟也就听了罢了,贺兄为何提及归府九穴之事?” 贺翼便将少令主情况告知,奉少令主之命,令他二人点那归府九穴。 骆席侵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少令主体内必是九阳烈火作崇,非‘归府九穴’莫制,只是……” 贺翼知其心意,忙道:“事不宜迟,两位只有勉为其难了!”说时领着二人奔入阎玉。 只见阎玉盘坐于榻上,面红如火,汗如黄豆般大小沁冒爆出,两眼闭合,似极为难受而强自撑持着。 骆庸侵忙就在桌上纸笔描绘人体图,图上“归府”九穴位置,与麻人龙观看指点如何拿捏分寸,不得错失分毫。 两人出自同一师门,独门心法贺翼在旁也听不懂,好不容易见骆席侵麻人龙商置停要后快步走向榻前。 只见二人双手缓缓伸出,拾指凝势,同地一声大喝,迅如闪电出手点向归府九穴。 蓦然,阎玉猛睁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倒身卧着。 贺翼急趋前探视,发现阎玉火红面色渐退,触手也没有先前烫热,知已奏效。 反而骆席侵、麻人龙两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贺翼道:“少令主现在无事了么?“ 骆席侵略一沉吟道:“小弟不敢妄论,但少令主嘱我等点他归府九穴必有真深意,照目前情况来说,少令主烧热退去此乃大好现象。” 贺翼望了阎玉一眼,颔首道:“你我且在屋外巡护少令主,一俟醒来少令主,我等立即撤走!” 麻人龙道:“少令主之意莫非有赶返冷蔷宫之意?” 贺翼摇首道:“少令主并无此意,唉!少令主心机委实莫测高深!” wavelet扫描 第二十七章 疑真疑假 伏牛山广袤千里,古木参天,悬崖峭壁,险峨不毛。 月正中天,森森林木蔽空掩日,幽晦如瞑。 一条人影宛如淡烟般疾掠如风于林木丛中。 蓦地,一个宏亮如雷大笑声响起道:“袁老师,咱们又会面了!” 语声未落,斧魔灵霄高大的身影一闪而出。 袁绶被灵霄拦住去路,怒道:“灵老当家,你为何穷追袁某不舍?” 灵霄呵呵大笑道:“袁老师错了,该说的是那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在穷追不舍,袁老师,你只有几天时日好活,在这短短时光中若不寻至桂中秋,岂非死得有点冤枉!” 袁绶冷笑道:“只怕未必!” 灵霄道:“袁老师别太自负,老朽对那白骨魔头鬼蜮伎俩知之甚深,而且他说得到便做得到,决非徒耗空言,虚声恫吓之辈可比!”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从今日起,袁老师长须必每晚短了一寸,直至限期以前。” 袁绶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气,怒道:“灵当家也相信么?” 灵霄微笑道:“说此无益,问题是如何能找到桂中秋,只要能找到桂中秋,袁老师也可免卷入浑水置身事外了。” 袁绶长叹一声道:“灵当家知道么?再深入三四里便是天鹰帮禁地了,吴越桂中秋均系天鹰帮门中人,总坛布伏隐秘所知必多,袁某外人,不过从桂中秋口中得知一二,恐前途险阻重重,如何轻易便找出桂中秋行踪!” 灵霄道:“老朽知那白骨魔头未免强人所难,袁老师,目前只有竭尽一己之力了。” 袁绶微微一笑道:“好吧!前途险阻安危,但凭各人造化了。”话落腾身一跃疾掠而去。 灵霄发觉袁绶身法奋快无比不禁暗骇,拔身追出,林中人影纷纷闪动,不言而知灵霄带得随行之人不在少数。 翠谷内掩映现出一座镇街,由上望下可见屋宇栉比连绵,少说也有数百户人家。 街道为青石板砌成,太阳照在板上闪闪发亮,两旁极少商肆多为住户人家,零零落落有那么数处茶馆,饭铺,药铺,酒坊等等。 令人骇异的是却不见一个人影,连个狗猫都看不到,一片死寂,简直无异墟虚。 斧魔灵霄高大雄伟的身影站在青石板街道中心只是发呆着,其余随行之人均隐入街檐下。 一条身影疾掠如风落在灵霄身前。 灵霄沉声道:“何禄常,此乃何处?” “恕属下不知。”何禄常禀道:“袁绶曾进入十字街口一家饭庄内就不曾出来过!” “他跑不了!”灵霄道:“自有白骨追魂滴血魔主追踪,这镇上的人咧?” “一个人都没有,跑光了,唯独一家酒坊内留有十数具尸体!” 灵霄闻言不禁一呆,目中精芒逼射,诧道:“死者是何来历?” 何禄常摇首道:“不知,但属下已感觉到此处凶险异常,不如撤出谷外。” 灵霄目注何禄常,摇了摇头道:“何禄常,你是瞻子越来越小了!” “老爷子,并非属下瞻量小。”何禄常道:“只是属下心疑这件事情诡诈异常,老爷子受愚,不知不觉中卷入这场是非漩涡内!” 灵霄道:“你是说老夫不该为黄金三万两所诱?其实老夫另有深意,不过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何禄常迟疑了一下,欲有所言,似又隐忍打住。 ‘你要说什么?” “属下曾听说起一事,但迄未真凭实据,所以不敢贸然禀知老爷子。” “你说说看。” “属下敢说袁绶就是桂中秋,他怨恨老爷子泄秘,正一步一步将老爷子引向死亡之途!” 斧魔灵霄不禁呆住,须臾嘿嘿一笑,道:“何禄常,其他人咧?” 何禄常道:“他们亦感情况有异,遂处搜寻冀找出一线端倪。现均藏身街檐下。” 灵霄道:“不论如何,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你我迁至那袁绶进入的饭庄采觅究竟!” “属下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掠向十字街口那家饭庄。 虽是小小一家饭庄,却粗具格局,入门是一小小院落,花木扶疏,内尚有三个跨院,屋内窗明几净,一色枣红桌椅,擦拭得织尘不染,光可监人,尚有几件供饰,倒也气派像样。 何禄常率先带路,竟立在一间房外不禁脸色大变道:“老爷子,你瞧!” 灵臀凝目望去,只见一人端坐在八仙桌面前,胸口深插着一支铁箭。 死者两目圆睁,惊悸之色犹存,似在猝不防下为铁箭射入毙命。 那支铁箭比常见的较长较粗,在近距离猝然射中,更使人惊异的死者面迎一座供饰,竟是一具张弓射箭的恶鬼。 这恶鬼模样异常狞恶,乃一尊木雕,却雕工精细,栩栩如生,身长不过三尺,仅常人之半,但在灵霄面前,益更显得如侏儒渺小得可怜。 唯一例外的是恶鬼手中那张铁质弓却是真品,弓身特大,而死者胸口那支铁箭无疑为恶鬼所发。 一尊木雕怎会张弓射箭,这真是天下奇闻,但眼前却是真实。 饶是斧魔灵霄如此江湖巨擘,也不禁为之骇目惊心,半晌才道:“禄常,你瞧这如何解释?” 何禄常道:“回老爷子的话,恐系故弄玄虚。” “对,故弄玄虚。”灵霄冷笑一声道:“走!我等再搜搜看!” 两人一前一后再深入两进,只见是一宽长天井,胪列着一瓦缸,豢养着十数只金鱼出没于翠绿水草间,余外尚有数盆花木盆景,开着紫红小花,故发出淡淡幽香。 迎面是一座大厅,缕花长门却紧紧闭合着。 “蓬”的一声,斧魔灵霄一拳震开了厅门,内面一片暗黑阴森,却一无动静。 何禄常率先进入大厅内,不禁惊噫出声。 斧魔灵霄紧接着跟入,凝眼望去,只见这座大厅内一无陈设,似发现幢幢人影,忙喝道:“打开火折子!” 何禄常闻声伸手入怀取出火折,擦啦燃起一道熊熊火焰,映得大厅内可辨明景物。 大厅内远近立时察见十三具身形,貌像狞恶,地为木雕泥塑,但一如常人高低无异,多持外门兵刃,或蹲,或作势飞扑,或刺或劈,宛如身入练功房。 斧魔灵霄并非常人,瞧出这十三尊身影所立之处仍暗合奇门禁制,必有蹊晓在内,忙传声道:“禄常,咱们快退!” 但何禄常一顾退路,不禁大惊失色,暗暗叫苦,道:“老爷子,我们恐走不了!” 原来大厅门外却罩下一重铁壁,必是何禄常点燃火熠时,缓缓落了下来。 灵霄也察觉有异,暗感骇然,知身入险伏,忖念除非施展“千斤大力手”震裂铁壁毫无脱逃之路。 蓦闻身后起了一声喧笑,破空风生,一尊恶鬼手挥铁锥急扑袭至。 何禄常大喝道:“老爷子小心!” 灵霄身形挪闪开去。 怎知满厅喧笑不绝,一动全动,疾似鬼魅纷纷攻至。 何禄常忽感腕脉似受飞物击中,火熠堕地袭灭,大厅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但闻灵霄何禄常喝叱出声,锐啸劈空,陷入凶猛狂烈的攻击中…… 无独有偶,那袁绶也在另一屋中陷身重重险凶危袭…… 口口口 插天屋,名符其实,耸入云端,终年积雪不化,寒风狂啸,云迷雾绕。 一座洞府内两个黑衣蒙面老叟相对端坐在蒲团上,眼孔内逼射电闪精芒。 半晌,只听一老叟长叹一声道:“令主,你该迷途知返了!” “别称我令主!”另一老叟怒道:“多少年来,我这令主竟是虚有其名,为何搞得阴差阳错,是非颠倒!” “这还用说,如非你贪得无厌,野心忒大,也不会种此恶果!”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反正谁也不能独活。” “那到未必,时机一至,你非遭惨死不可,我身罹禁制亦自然而然解开。” “做梦!” 一双黑衣蒙面老叟无疑是鬼影子阎白枫及司徒白两人。 他两人装束一模一样,而且语音亦一般无异。 另一老叟呵呵大笑道:“我不是做梦,而是你在做梦,往事暂且不谈,就提最近你居心积虑为你那宝贝儿子阎玉遗吴越去百花坳求亲,妄想以姻亲之谊解除你的桎梏,你那套心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此人不言而知系司徒白了。 另一当然是鬼影子阎白枫无疑。 阎白枫骇然暗凛,诧道:“你为何知情?” 司徒白道:“你我至有禁制在身,形影不离,若单独离开,不得走出百里之外!” 阎白枫道:“不错,谁也不能单独走出百里之外,否则必血脉爆裂,内腑震糜而亡。” “你多年来无日不思解脱禁制,默修玄功,那日你言出外走走并须采药,其实你自恃功力精进,私自奔往嵩山冷蔷宫……。” 不待司徒白说完,阎白枫心神猛凛,诧道:“你何能知冷蔷宫?” 司徒白笑了一笑道:“嵩山距此插天崖少说也在六七百里之外,你一路奔去,心惊胆寒,屡行屡止,虽觉心灵些微有异,但终到达冷蔷宫,夫妻密商此计,待狡计得逞,我也无话可说反而受制,其实禁制已然发作,如不赶回插天崖必遭无幸,是以又匆匆赶回。” 阎白枫诧道:“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徒白冷冷答道:“因为我一直在你的身后。” 阎白枫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如此说来,你已知冷蔷宫确处了?” 司徒白冷笑一声道:“这还用问么?可惜你那心机白用,你孽子阎玉已然离开冷蔷宫了!” 阎白枫闻言不禁呆住,目光注视着司徒白良久,摇了摇首沉声道:“不可能!如时机未臻纯熟,再你那令正及子女未至冷蔷宫前,犬子阎玉绝不会离开!” “我那山妻及子女也决不会前去冷蔷宫!”司徒白沉声道:“吴越更不会顺利达成任务。” 阎白枫哈哈大笑道:“这到未必,你也别事事以为高出阎某一筹!” “你不信是么?我可以告知一二。”司徒白淡淡一笑道:“你命吴越求见山妻,又捏造我亲笔手函,趁山妻及我子女心神略分之际,吴越暗中施展散功之毒,迫使随吴越前往冷蔷宫,又命桂中秋途中狙杀吴越,但不可伤害我山妻等人,任吴越手下安然护送至目的地是么?”说着,语声略略一顿,接道:“你又命钟离胡狙杀桂中秋,算盘打得如意,却不知凡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阎白枫厉声道:“谁与你通风报信,不然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司徒白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无须如此气极败坏,要知天算不如人算,你那手下在此插天崖周近设桩,均是你心腹北党,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谁敢与我通风报信?” 阎白枫忽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必是你冒充我阎白枫!” 司徒白冷笑道:“你我这身打扮,是一而二,是二而一,他要误认我是你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猛忽有所觉,忙道:“有人来了,我不如暂且避一避,免得来人见到两个令主不知所措。”言毕飘然走向洞后而去。 阎白枫蓦闻洞外传来一低沉鸣鸣角栗声,急向洞外走去,只见一貌似老农,短装荷锄,足踏草鞋立在崖角,不禁低喝道:“老夫不是命你绝不能踏上插天崖来,如有要事可令白鹦飞讯,老夫即去青龙坛,羊炳!你胆敢故违,不怕老夫杀了你!” 羊炳面现惊悸之色,屈膝跪下道:“令主,你难道忘怀了么?” “老夫忘怀了什么?” 羊炳呆得一呆,嗫嚅禀道:“有次属下命白鹦飞讯,令主竟抱着奄奄一息的白鹦驾临青龙坛,说是白鹦为一不知何处猛禽所伤,命属下以后如有重大之事可亲自奔来插天崖禀明。” 阎白枫大惊,知是司徒白所为,遂长长哦了一声道:“老夫这几天心烦意乱,到忘怀了,你有何事禀报?” “属下得知飞报,传讯蓬莱双魅为首多人扑向插天崖而来,属下不以为忧,到是……。”羊炳欲言又止。 阎白枫道:“有事快说,吞吞吐吐则甚了。” 羊炳道:“此乃风闻,没有真凭实据,为此不敢妄言。” “你说说看!” “风闻首座护法吴越亦赶向插天崖,桂中秋追踪其后,却形迹飘忽不定,在桂中秋之后又有斧魔灵霄率领江湖群邪,更有大内高手多人,致而属下不得不赶来请示!” 阎白枫暗暗惊心,厉声道:“你们四坛有把握退敌么?” 羊炳答道:“属下敢言以四坛之力逐将来犯之敌悉数歼戮,但忧虑那批大内高手,一个应付不当,必将引起清廷震怒,调派大军剿山!” “那时老夫等已离伏牛了,忧虑做甚么。”阎白枫道:“你有少令主消息么?” 羊炳答道:“少令主神威盖世,听说剑劈无数高手,连天罗洞主卜熊亦在少令主剑下丧生!” 阎白枫点点头道:“你去吧,老夫日落之前必去青龙潭!” 羊炳告退离去。 阎白枫木立崖前,暗暗咬牙切齿道:“养虎为恶,一念之差后悔莫及,但老夫总有一日解除禁制,哼哼,司徒白呀司徒白,要你瞧瞧老夫的厉害!” 忽闻身后传来司徒白语声道:“令主,你我共生同死,你若能解除禁制,我司徒白为何不能!” 阎白枫心中一凛,别面转身道:“既然你知道我阎白枫若死,你也活不了,为何偏偏与我为敌,难道你一点不念及你那妻儿子女么?” 司徒白道:“令主,你错了,你认为我把他们引来的么?此乃吴越所为,舆我司徒白何干?再说你那四坛必灰飞烟灭!” “未必!” “吴越与桂中秋两人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并不在你我之下,倘或不信,再过数日令主当可明白我并非故作危言!” 阎白枫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么些年来,你我心灵上相互牵制,阎某增减一分功力,你也随之增减,若阎某受了一份伤害,你也将不可避免,是以阎某每参悟一宗精湛武学,必出外与你相距百里极限内,布设禁制,使你心灵上无所感应,那知看来仍是无法脱除桎梏!” 司徒白笑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阎白枫冷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尚蒙在鼓中么?既使你取得那册秘笈,至少你已看了一篇,以你过目不忘,触类旁通之能,必记忆不少。” 司徒白道:“就算你猜得不错,那又该如何?” 阎白枫太息一声道:“可惜你始终未习练秘笈上所载的武学,不然阎某亦随之水涨船高,这点阎某自愧不如!” 司徒白笑道:“与其一知半解,无法参悟神髓,反不如弃之如遗,我上次手绘狂风三式剑法,令主必尽得玄奥?” 阎白枫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受愚么?狂风三式虽威力无匹,但多处不全,习此剑法必伤及自身!” 司徒白忽侧面似作倾听声。 阎白枫心神一凛,诧道:“又有人来了么?” “不错。”司徒白道:“似乎又有人来了。” 阎白枫冷笑道:“阁某不信你耳力较我更为锐敏,洞外怒啸狂风,也许是刮落冰雪所致。” 司徒白亦冷笑道:“非但是有人来了,而且我可断言乃蓬莱双魅党翼先行探路。” 阎白枫凝耳倾听,亦觉有异,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闪而杳。 崖下风雪怒啸飞舞中果见四五条黑影先后腾挪掠登,每腾掠一次相互发出一声低啸。 啸声虽低于狂风吼鸣,却有别异,在常人耳中简直无法辨闻,但无法瞒过司徒白。 阎白枫不愧鬼影子之名,身法快得出奇,倏忽之间已闪至为首之人面前。 那人只觉眼前一里黑,情知有异,手中两根锋利狼牙钻猛刺而出,喉中欲吐告惊低啸。 啸声甫出,鬼影子阎白枫右手五指快如电光石火扣在那人咽喉上。 五只手指锐如钢爪,竟抓入喉管内,但那人两根狼牙钻亦刺在阎白枫胸脯,如中败木反震弹出。 只见一股血泉喷出,那人身形倒撞坠下,无巧不巧撞及第二条飞登而上来人,惊呼一声,堕下千丈悬崖之下。 其余三人闻声大惊,但已不及,俱为鬼影子阎白枫凌厉罡力震下插天崖。 阎白枫忽闻身后崖侧传来一声阴侧恻冷笑道:“果然你藏身在插天崖上!” 鬼影子阎白枫蓦然四顾,只见蓬莱双魅依然头戴束罩,仅霁出精芒逼射的眼孔,一袭黑袍,屹立在啸舞漫天风雪中。 双魅之后不远立着七个老少不一貌像阴森江湖人物。 阎白枫嘿嘿冷笑道:“两位别来无恙,怎么两位也隐秘面目,见不得人?” 戈戎厉声道:“阎当家的,别逞口舌之能,愚兄弟此次前来非为别故,乃索偿昔年一笔旧债来的?” 阎白枫诧道:“阁某自忖与二位并无旧债前怨?” “不错。”戈戎道:“愚兄弟是找司徒白老鬼来的,听说那老鬼并未死,阎当家的用移花接木之计瞒过戈某兄弟!” 阎白枫哈哈大笑道:“两位还是念念那本秘笈,其实司徒白也未取得尚在原处留得有缘人。” 戈戎厉声道:“戈某不信!” “两位不信,尽可去问司徒白本人。” “司徒白现在何处?” 阎白枫伸手一指插天崖下,道:“就在南崖之下青龙堡内。” “那么就请阎当家带路!” 阎白枫道:“青龙堡乃司徒白隐居之地,阎某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碍难奉陪!” 戈戎戈盾互望了一眼。 戈盾突发出阴恻侧冷笑道:“倘戈老二猜得不错,司徒白就在洞内为你囚禁。” 阎白枫哈哈大笑道:“两位如果不信,阎某也是没话好说,两位不妨入洞搜觅,不过此洞内有前人设下风雷禁制,若然触发,风雷一合形神皆灭,言尽于此,恕不奉陪。”言毕身形一跃,往崖下电泻飞落。 风狂雪涌,瞬眼阎白枫身影杳失在弥漫飞雪中。 双魅不料鬼影子阎白枫有此一着,不禁呆住。 戈盾厉声道:“鬼影子阎白枫狡诈如狐,戈老二岂能被他危言所吓,否则这一趟又岂非白跑!”回顾了随行江湖凶邪一眼,道:“诸位在洞外稍候,由老夫两人前往一探!” 江湖凶邪中掠出一双黑友矮小老者,一人道:“可否由我们兄弟先行一探虚实如何?” 戈盾略一沉吟道:“也好,不过两位可要小心,万一察觉有异即时退出。” 一双黑衣矮小老者各持一对日月金环一掠至洞口,双腕疾振,舞起一片轮飓护住身形猛望洞内窜入。 蓦地,洞内涌出一片火光闪电,轰轰雷鸣,隐闻两声闷嗥起处,两条焦炭般躯体震飞飞出,堕入晶莹积雪中吱吱冒起一蓬青烟。 蓬莱双魅等不禁骇然瞠目。 戈戎道:“看来阎老贼所言不假,老二,司徒老鬼在青龙堡是真的了,走!” 群邪走了一干二净,插天崖上仍是风狂云涌,寒气泛骨,那两具焦尸转眼为飞雪掩盖,晶莹覆体,依旧是一片刺眼洁白。 洞外一条身影飞落,现出司徒老夫人,身着灰白短装褂裤,手撑一柄精钢打铸的凤拐,目光注视洞内良久,徐徐唤道:“云萍,你在内面么?” 云萍显然是司徒白别名。 洞内忽传出一声惊噫,蒙面黑袍老叟冉冉走出。 四道目光交投,久久无言。 半晌,黑袍老叟才道:“夫人,云萍害苦了你了,也难为夫人能找来此处,我是否在作梦?” 司徒老夫人道:‘这是真的,并非做梦,难道你不请妾身入洞么?” 司徒白道:“请!” 洞府内温暖如春,司徒白所居乃一宽敞石室,譬欲明珠光辉柔和,陈设虽简,但一应俱全。 老夫人道:“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愿回去么?” 司徒白笑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这又为了什么?” “那年失足堕崖,得阎老鬼之助幸免一死,移尸换装瞒过双魅等群邪。” “你事先已觉察阎白枫怀有异议,难道多年来你就无法逃走么?” 司徒白长叹一声道:“我先前不是说过非不愿是不能的么?”,接着又道:“不论如何,阎白枫对我究竟有救命之恩,等我发现他两件秘密后,乃决心与之共存亡使他心怀畏惧,投鼠忌器!” 老夫人诧道:“共存亡三字如何解释,他有那两件秘密?” 司徒白道:“夫人,当我知道为阎白枫所救,即已决定此生永难与夫人子女再见面了,也知阎白枫定要我不死不活,永在他控制之下俯身听命……” “你这些年来就甘心情愿?” “当然不甘心情愿,果不出为夫所料,阎白枫救治仅半,他便露出狰狞面目,勒逼我吐出秘笈上所载武功,不然我无法全命,而且夫人子女均遭毒手!” “以后咧!” “我乃告知昔年取笈时,已料知若然取走,非但无法保有,而且必惹来杀身奇祸,乃匆匆翻阅了一遍又放回原处。” “他相信了么?” “他不能不信,因取笈及与双魅约斗之间相距一年,在此期间阎白枫明采暗访,又与我印证武功,并无有异,事实上亦是如仳,但阎白枫知我有过目不忘之能,料测我已翻阅秘笈上记载,逼迫就记忆所及悉皆抄录绘出,那知我在他背负返回插天崖途中,在他身上已动了手脚!” 老夫人不胜惊异道:“庄主,你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司徒白太息一声道:“世上那有这么多武林秘笈,内中记述也并全非是天下无敌,而是前辈武林高人不愿以毕生心血随之于黄土择其神髓记述在内留得有缘,但其一得之愚未必便强过我等,当我翻阅了秘笈后,发现并非晦奥精深,而是文理字义不通,可见留笈之人识字无多,除别字外尚有符号像形在内,其难理解……。” 老夫人诧道:“这不是如同岩纸一般!” 司徒白摇首道:“不,留笈之人原是集正邪两家之长,甚多可取之处,我研悟了一套邪异奇学用来对付阎白枫,他逼我就记忆默记已在料算之中,当时我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他一无所觉,其后我虽录下这邪异武学称谓心灵相通水涨船高,他照单习练遂知受愚,震怒异常,却也无可奈何。” “那是什么邪学?” “我与他心灵相通,武功增减亦随之,生则同生,死则共亡!” 老夫人哦了一声,颔首微笑道:“妾身懂了,但庄主尚未言及正题?” “夫人要问阎白枫三件秘密么?”司徒白道:“阎白枫乃三面人,他为图称霸武林,不惜与朝中奸相明珠暗中勾结,又与三藩互通声息,更与先明志士虚与委蛇,形势虽与他有利便倒向那一边,罔顾道义,故先明志士多人惨遭毒手莫不舆阎白枫有关,此其一,其次,他与其妻冷蔷仙子同床异梦……。” “这个妾身知道。”老夫人答道:“冷蔷仙子貌美若花,却毒如蛇蝎,武功更高出阁白枫一筹,是以阎白枫无日念念不忘在武功修为上驾临冷蔷仙子之上。” 司徒白笑道:“夫人知道得真多,我却抓住了阎白枫的弱点,以性命为赌注,牵制住阎白枫妄为恶念,为害天下武林。” 夫妻多年重逢,恍如隔世,虽喜不自胜,却相互克制,但情意叹叹尽在不言中。 老夫人默然注视司徒白良久,道:“庄主作茧自缚,打算与阎白枫同归于尽,妾身以为未免不值!” 司徒白太息一声道:“邪异之学,委实学不得,害人终于害己,犹若附骨之蛆,不死不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能解脱桎梏,目前阎白枫亟亟于解除禁制,但谈何容易。”说着望了老夫人一眼,接道:“夫人,我们暂不谈这些,别来可好?”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妾身安好,庄主是否想听听别后经过详情?” 司徒白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这时,洞府外风雪更狂密飞舞,天色同色,寒气刺骨。 雪花飞舞几至对面无法分辨,但却有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摘星手房四海三人聚在崖角以内功传声谈论商议。 他们三人虽立在寒风大雪中,雪花未沾衣立即溶化成烟,如非内功精湛,焉曷臻此。 房四海道:“崖下四堡均为阎白枫所蓄精英,机关消息歹毒无比,那阎白枫心机殊深,即使总护法钟离胡也毫无所悉,看来桂中秋及斧魔灵霄等人有得苦头吃了!” 夏衡冷冷一笑道:“他们力可自保,夏某唯一耽心的就是阎白枫赶去会不会被千面佛蒲老诱开,使他永远无法赶至四堡。” “蒲老儿诡计多端,阎老儿必中计无疑。”七手伽蓝余凤叟诧道:“老夫人为何这么久不与司徒白出洞,莫非其中有变?” 夏衡摇首答道:“司徒白必不能随老夫人离洞!” “这又为了什么?” 夏衡道:“稍时老夫人出洞就知!” 房四海道:“将近一个时辰了,难道他们老夫老妻尚有什么情话绵绵?” “胡说!”余凤叟怒道:“久别重逢,恍如隔世,一旦相逢,倾诉离情,人所难免,不过别有隐情!” 说时,老夫人已一闪而出,道:“有劳二位久候了。” 余凤叟道:“老夫人与司徒庄主相见了么?为何不偕同而出?” 老夫人低声向三人商议。 房四海大惊失色道:“居然有此怪异奋学,我等务使阎白枫绝不能受到伤害,否则司徒庄主亦遭不幸,走!” 四条身影疾泻下崖,隐的闻得狂风怒啸中传来一声啸音,夏衡忙道:“阎白枫被蒲老截住了,快去!” 循着啸声传来方向急掠而去,只见一座雪谷内对立着两个黑袍蒙面人,背搭长剑款式竟然一模一样。 骤然之下无法分辨彼此,连老夫人亦难以认出谁是千面佛蒲敖,谁是鬼影子阁白枫。 只有七手伽蓝余凤叟知道,他们两人结伴日久,亲若手足,细微举动均难逃相互视察之下。 鬼影子阎白枫一心赶向青龙堡,意欲将来犯之敌悉数歼毙以免祸害无穷,奔行之间,蓦闻风透一声长啸入耳,不禁一怔,只见迎面雪花飞舞中现出一个黑袍人,竟如自己装扮得逼肖无二,不禁心神猛震。 他知道除了这黑袍蒙面人外周近还隐得有人,啸声亦非此人发出,暴喝道:“朋友是谁?” 迎面而立的蒙面黑袍人亦应盘问道:“朋友是谁?” 这一答话,更使鬼影子阎白枫骇然心跳,语声和自己并无稍异,恍然明白一切均落入他人算计中。 他人是谁?阎白枫穷思不解。 这时,阎白枫怒道:“朋友,你模仿得老朽真像?”蓦然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就是司徒老儿,在后暗随困淆自己心神。”继而又感不对,心忖:“他如此做未免不智,倘他伤了我,他自身也将不免。”料定他是另外一人,五指迅疾如飞抓去。 阎白枫不愧为鬼影子之称,出手之快几乎无法目睹如何动作。 对立的黑袍蒙面人无疑乃千面佛蒲敖所扮,蒲敖虽武功极高,却比鬼影子阎白枫稍逊一筹,如非闪身得快,几乎为阎白枫指力扣住肩骨,不禁暗暗心惊。 阎白枫两手抓扣点拿戳截极其迅忭辣毒,尤其身法飘忽莫测,不愧鬼影子之名。 千面佛暗暗骇然道:“这魔头委实不可轻视,自己错非在简老弟处研悟了一套璇玑迷踪步,必遭生擒。” 璇玑迷踪步似缓实速,神奇莫测,阎白枫眼看自己五指堪欲抓住,却一稍即开,暗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武功身法竟如此神奇莫测?” 鬼影子阎白枫展开了一身绝学,存心置此人于死地不可。 七手伽蓝余凤叟等四人,于阎白枫蒲敖缠斗之际,忽见匡残彭纶两人飞掠而至,手中捧着大小旗门数十面,立时六人布下了一座奇门禁制。 纷飞大雪情景已是够迷蒙的,此刻更笼设着一重弥漫云气。 布好了旗门后,乾坤醉客夏衡道:“匡老,那面有何讯息到来?” 匡残颔首道:“碧鹫送来两封信,分别由少侠及司徒二姑娘所书。”说着从怀中取出二函分递与余凤叟及老夫人手中。 诸人急就掠在林中丛中展阅及传观。 老夫人道:“大破插天崖四堡及冷蔷宫是指顾间事了!只是外子司徒白为邪异奇术所制,舆鬼影子阎白枫相互牵克,死则共亡,请匡老速即传信少侠告知,不知有无解脱之法。”遂详告一切。 匡残目露惊诧之容,道:“匡某立即传讯,告辞!”与彭纶双双疾掠而去。 雪地中鬼影子阎白枫舆千面佛蒲敖两人各以灵巧身法飘忽缠斗。 只听一声尖锐啸声传来,千面佛蒲敖忽冷笑道:“鬼影子也不过尔尔。”忽倏地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掠去。 阎白枫大喝道:“那里走!”纵身一跃,腾空追去。 鹅毛片大雪仍是漫空飞舞,风仍是怒啸,四外却弥漫着一片郁勃云气,飘浮胶滞。 阎白枫觅察有异,但已不及,困在旗门内不得脱出…… 袁绶忽现身青龙堡街心中,目光注视一座深沉的宅院一间大厅内,暗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遭受由机纽操纵的铜人围袭合攻,犹感心悸不已。 这片街道宛如墓墟一般,死寂寂地一无人迹,连个狗猫都没有。 山下盛暑皓热,这青龙堡却是一如深秋,凉风飕飕,袁绶脸上却汗流如雨。 袁绶忽闻风送一个语声道:“袁绶!你自认侥幸逃出困伏,其实我等却不愿杀你,留待吴越护法亲手发落以了恩怨!” 这语声虽然森冷,但无异空谷足音,为这死寂寂的镇街上平添了一分生气。 袁绶转面望去,只见街心上负手立着一青衫中年秀士,面目奇丑,冷漠如冰,不禁嘿嘿一笑道:“尊驾是活人么?” 中年秀士道:“袁绶,你无须逞口舌之利,在下瞧你也不过是半个活死人,你不是要找吴越么?请随在下来!” 袁绶道:“袁某与吴越素不相识,又无仇怨,尊驾为何坚称袁某要找吴越相见?” 中年秀士冷冷一笑道:“你真的不要见吴越么?” “不要!” 中年秀士太息一声道:“可惜你只有三日寿命了!” “什么?”袁绶怒道:“尊驾是嫌命长了点?” 中年秀士哈哈大笑道:“袁绶,你不妨摸摸背后!” 袁绶果然摸向背后,扯下一张白骨追魂滴血令。 虽是一付黄裱纸,那上面贴着交叉白骨,鲜明艳红血迹之点,墨绘莫明其意的符录,却使袁绶触目惊心。 白骨追魂令何时粘贴背上的? 是那间暗黑大厅与铜人交击时么? 心中发怵,疑神疑鬼,袁绶内心不复镇静,一时之间自乱方寸,再一望那中年秀土已是无踪无影。 这座青龙堡屋宇不下百数十间,总不能挨家逐户搜觅。忖道:“那中年秀士所说不知是真是假,吴越真在此处,岂非平白失去大好良机!” 他正心情矛盾,举拱不定之际,忽闻随风送来中年秀士传声道:“袁绶,在下本认你既受桂中秋之托,就该忠人所事,在下也愿暗中一臂之力,既然你心怀首鼠,反不如速速离去,说不定可以逃开三日之后杀身之祸!” 袁绶冷笑道:“笑话,袁某为何要逃避,白骨老魔未必杀得了我,只是袁某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袁某有几点疑问,不知可否见告,如有碍难,袁某也无法勉强。” “你且说说看!” “尊驾因何暗中相助袁某?” “第一因为在下并非天鹰帮中之人,是敌非友,其次你虽与桂中秋义结金兰,但在江湖中并无恶名,第三我对吴越心存厌恶,乐得藉你之手除去吴越又何不可?何况在下尚未相助于你。” “尊驾何以认为袁某须除去吴越?” “想当然尔,你方才说过白骨追魂魔头未必能杀得了你,可是你并非惧那魔头致你死命,除此之外你为何来此青龙堡?说明白点,桂中秋自知凶险异常,因而躲躲藏藏,隐秘形迹,你与他刎颈之交,为此不辞艰危欲乘机除去吴越,难道在下说得不是么?” 袁绶不禁语塞,沉吟须臾道:“这青龙堡为何不见人影?” 那中年秀士传声答道:“在下最近方始明白,鬼影子阎白枫昔年因欲霸尊武林且雄心万丈,招纳天下豪雄意欲称兵作乱,复我汉人江山,是以建造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堡,作为根据地,后来不知遇何挫折,又恐被人知其隐秘,是以将党羽分布各处,只知令主之名,不知令主其人,更不知总坛所在,是以四堡仅寥寥数十心腹死党驻守,严令不准外出免暴露身份,即使本帮中人亦无由得知。” 袁绶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如今吴越现在何处?” “与你一般,困在机关险伏中,不仅是吴越,还有灵霄等人亦然遭困,当年鬼影子建造四堡时,集天下之巧匠精心之作,外表看来无异,其实步步陷阱,稍一不慎,必遭杀身之祸。” 袁绶暗道:“你这不是借刀杀人么?” 只听那中年秀士道:“在下已说了很多,恐碍难继续相告了,在下另有所图,恕难久留,至于你愿不愿意除去吴越,实与在下无关!” 袁绶忙道:“尊驾不是允暗中相助,指点袁某找到吴越么?” 那中年文士道:“在下同道方才赶来,另有急事须办,未能始终请见谅,但在下可告知街心右侧,有一朱门民宅,吴越现困阻在内。”言毕语声寂杳。 袁绶知此人已离去,暗道:“至少他不知自己就是桂中秋,唉!我问话还是不够详尽,疑点尚未揭开,就算青龙堡的人在全力对付吴越及灵霄等人,也不该留有内桩……”一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心知必有匪徒暗中监视着,那么这中年秀士亦不是轻易地来去自如。 他沉思片刻,傲然跨步走向街心右侧。 果然,有一朱红大门的宅院显露在眼前,就像平常大户人家,朱门重闭,高墙俨然,老树参天枝哑绿叶伸向墙外,静悄悄地,毫无异状。 其实,宅内大厅中坐了三人,-正是披发老者小三儿师徒,另外乃假扮其师的,袭用其师白骨追魂滴血魔主的胜环。 还有十二名劲装带刀人,神态侥然,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只见披发老者淡淡一笑道:“老朽三人并非你们之敌,但又非你们之友,所以老朽没有杀害你们的必要,然而你等不可理论妄施杀手,故子薄惩。” 其中一人冷笑道:“你等强闯青龙堡,尚指称我等不可理谕!” 披发老者两目猛睁,逼射两道精芒,怒道:“老朽受你们总护法钟离胡重托以紧急要事面见贵令主,那知你等不由分说暗中施展杀手,如非老朽等事先有备,必丧身在你等乱刀之下!” “有何为证?” 披发老者伸手入怀取出一面信符,正是阎白枫交与钟离胡的那面。 那人不禁大惊失色,道:“阁下为何不早取出?不然也不致滋生误会!” “钟离胡曾相嘱,非至必要不可取出,因为贵帮隐藏得奸细,而又不知奸细是谁?” 那人道:“我等均忠心耿耿,绝无奸细在内。” 披发老者哈哈大笑道:“吴越桂中秋不是贵帮中人么?” 那人无语以对。 另一劲装汉子道:“阁下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披发老者道:“无怨无仇,处置你等又有何益,再过片刻你等均可恢复自如,老朽也不打算与你们令主相见了。” “总护法不是托请阁下面见令主么?在下立即传讯,令主获讯不久自至。” 披发老者道:“看来不必了,一来贵帮令主未必能离开插天崖,再则钟离胡身为贵帮总护法,贵帮中事自有贵帮中解决,外人怎能越殂代扈,老朽等未免多此一举,何况贵帮气数已尽,强敌相继扑来,眼看覆亡在即,何必淌此浑水,魔主,咱们走吧!” 白骨魔主道:“别的可以不管,但老朽非须擒杀桂中秋不可!” 披发老者笑道:“此乃当然之理,如兄弟料测不错,桂中秋目前必不会露面!” 白骨魔主道:“有袁绶在,还怕找不到桂中秋么?” 一个青龙堡匪徒突接道:“袁绶已陷身本堡机关内,只怕眼前已然遭擒?” 披发老者冷冷一笑道:“你道袁绶是易与之辈么?袁绶此刻非但已逃出来了,而且不久即找上此处,你们十二人武功虽高,恐亦非袁绶敌手!” 匪徒不禁面面相觑,脸现不信之色。 披发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们此刻犹自不念遭了老朽暗算,否则老朽三人一样也成釜匠游魂。”说着右掌虚空一挥,接道:“你等穴道不久自解,瞧瞧你们如何擒杀袁绶!”目光示意白骨魔主离去。 匪徒只见披发老者三人身形闪出厅外后,即感穴道自解,真气运转自如,一人诧道:“他怎知袁绶已然逃出向此处而来?难道伏桩都死光了么?为何不见传警,我出去瞧瞧!”言毕飞掠出厅。 其余十一人纷纷疾闪而杳…… 袁绶立在门外思忖再三,忽倏地翻墙而入,悄然落在青石小径内。 他耳目敏锐,身形甫一落地,即感觉身后矮墙立得有人,杀气森寒。 贴墙而立的是一疤脸目光骛阴黑衣劲装老者,见袁绶屹立不动,不敢造次出手,暗暗伸出右臂,五指箕张如钩,隐泛蒙蒙黑气,只要袁绶一动,迅即出手制袁绶死命。 袁绶忽身形腾起,似欲穿上屋面。 疤脸老者迅即窜起,五指攫向袁绶胸后,疾如电光石火。 那知袁绶身一腾起,立即沉落弯身疾旋,长剑脱鞘挥出,寒芒电奔过处,疤脸老者双腿迎刃而断。 袁绶左掌推出撞得疤脸老者倒撞在石墙上,颅裂骨碎,死前发出凄厉惨嗥…… wavelet扫描 第二十八章 神鬼不知 简松逸运筹帷握三面作战,在京师以皇太后清莲格格泰亲王及言晓岚在内为掩护,用替身-日夕在深宫内陪侍太后不问外事,外有文士超、瞿大刚、孔廷芳等人制造王公宗亲相互猜嫉,勾心斗角,得以稳住情势。 伏牛则以七手伽蓝余凤叟等为首,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将鬼影子阎白枫诱下插天崖用奇门禁制困住。 青龙山四堡以披发老叟小三儿白骨魔主胜环施展疑兵之计,借刀杀人逐个击破。 简松逸自己仍是扮作阎玉,伪装伤势复发,藏匿隐秘之处,把一个贺翼搞得晕头转向。 青龙堡外一处天险峭壁断崖之上,数采虬柯奇松间立定披发老者小三儿及白骨魔主胜环三人面前纷陈酒食饱啖饥饿。 胜环忽长嗟一声道:“我可不知袁绶就是桂中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胜某恨不得将他生擒在先师灵前剖腹挖心方消此恨!” 披发老叟笑道:“胜兄心情老弟已知,仍望以大局为重,老实说,兄弟不略施诡计,那十二星宿动起手来,待天时地利人和之助,鹿死谁手大未可知,何不借袁绶之力除去?” “这个胜某知道。”胜环微笑一声道:“只是心头怒意难平而已!” 披发老者道:“当时胜兄如果坚指袁绶就是桂中秋,他若否认胜兄又能为何?” 胜环默然无语。 披发老者忽向小三儿道:“小三儿,那屋内消息机关都破坏了吗?” 小三儿诡秘一笑道:“师父请放心,小三儿已将总枢破坏无遗。” 披发老叟点点头道:“那就好,不待天黑,四堡将成焦土,咱们去瞧瞧鬼影子阎白枫狼狈情形!” 斧魔灵霄活困在那屋大厅内,空气窒闷,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暗中只觉有千百人狙袭而至,劲风怒啸,穷于应敌,掌力推处着着落空,不禁疲累不堪。 突然,厅外铁板忽冉冉升起,天光自窗棂中射入。 十三重雕像倏乎静止不动。 斧魔灵霄发现何禄常躺在地上,却未受伤,不禁喝道:“禄常,你是怎么样了?” 何禄常爬了起来,面现尴尬笑容道:“老爷子,并非属下畏死,暗中不分敌我,属下若遭老爷子击中必粉骨碎身,为免老爷子分心,属下不得不如此。” 灵霄想想也对,鼻中冷哼一声,走上前去摸了摸一尊木雕,不禁心头一惊。 原来并非泥塑木雕,而是精铜打铸,关节均乃活动机钮连接,但不知何能自动攻袭敌人? 灵霄正注意不解其故思忖之际,忽闻厅外传来宏亮语声道:“灵老爷可无恙否?” 何禄常听出是自己人,迅即步出大厅,果是隐身街檐下随行同道,但多了一个天鹰帮总护法钟离胡,不禁一怔。 一个浓须大喝道:“何兄不必悬疑,多亏了钟离老师暗中相助,不然均已遭了毒手。” 灵霄一步跨出,闻言也怔了一怔。 钟离胡抱拳笑道:“老朽钟离胡,劲敌逼伺,无从细诉,不过老朽也成了叛门之徒,与吴越桂中秋并足而立,灵老师受惊了?” 灵霄抱拳称谢道:“钟离老师为何知道老朽被困?” 钟离胡答道:“我钟离胡因在本门,稍知四堡机密,破了青龙机关总枢纽,不过并非老朽之功,得吴越之助才徼幸成功,灵老师被困得灵老师同行见告才知?” “吴越尚在此么?” “不在!”钟离胡答道:“他已去玄武堡了!” 灵霄浓眉皱得一皱。 钟离胡深知其意,不禁笑道:“吴越并非灵老师敌人,灵老师不过受桂中秋之托而已,其实桂中秋却是居心杀害灵老师之人?” 灵老师知失态,怅道:“灵某何必苦苦追寻桂中秋下落。” “桂中秋下落只有袁绶知道,眼前袁绶正与天鹰帮十二星宿拚搏!” “现在何处,是否困在灵某被困的酒坊中!” “不是,灵老师如要知道桂中秋下落,必须使袁绶不受伤害,我们快去!” 忽见街心右侧传来急剧爆响,一道浓密火焰冲起,钟离胡面色一变,倏的腾空掠去。 这时,袁绶已与十一匪徒在街心急搏,火焰升起之处,就是那朱门宅院内。 袁绶也不明何故,显然为人所纵火燃烧,那十一匪徒自浓烟中窜出,认定是袁绶所为,不由分说,联臂合攻。 袁绶畏火势酷焚如炙所逼,退至街心,挥剑迎敌。 匪徒十一星宿武功略高,联臂合击阵式玄沌辣毒,袁绶心头暗暗凛骇,暗道:“先力求自保,再找出他们破绽逐个击破,”剑势挥去宛若惊涛骇浪,寒飙啸动,威势猛厉。 蓦地,半空中一道黄虹电击而下,一个匪徒首当其冲,被黄虹击中右肩,惨嗥声起,轰然倒下,躯体斜切轮度砍成两快,鲜血溅飞如雨。 其余匪徒不禁大骇。 不言而知那是灵霄飞斧,匪徒尚不明何故之际,又见八道黄虹惊天降下,耳边又响起灵霄语声如雷大笑声。 袁绶趁着匪徒们心神旁骛之际,一剑刺中一名匪徒透胸而过倒地殒命。 钟离胡及斧魔灵霄等人皆相继扑去。 其余匪徒见势不妙,纺纷突空遁去。 火势冲霄腾空,迅速蔓延开来,邻近几家亦现出火光,热气逼人。 钟离胡大喝道:“诸位请随老朽疾撤出青龙堡,稍迟即将炸成飞片!” 于是斧魔灵霄及袁绶等人均随着钟离胡迅疾如风掠出青龙堡外。 他们一至高处,回顾青龙堡,只见青龙堡已成一片火海,浓烟冲天。 忽地起了一个爆炸之声,石头奔空飞溅,火势更烈,天际一片赤红。 钟离胡不禁长叹一声道:“老朽自愧不如吴越!老朽也惋惜本帮令主不能识人!” 袁绶听出钟离胡话中含意,不禁一怔,道:“此火是吴越引发么?如此说来吴越尚在青龙堡吗?” 钟离胡道:“吴越点燃了引信,早就离开了!” “如今何在?” “他已去另三堡,一举毁灭老贼根据地。”钟离胡忽目注袁绶说道:“袁老师难道与吴越也有不解之仇么?为何亟亟于知道吴越的下落?” 袁绶摇首答道:“袁绶义兄桂中秋和吴越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与袁绶无干,但桂中秋必暗随吴越之后,不知他们之间怨恨如此之深,只怕两败俱伤。” 钟离胡发出一声苦笑道:“目前老贼阎白枫必欲将吴越桂中秋与老朽置之于死地不可,他们如识大体,务必协力同心应付艰危才能免去杀身之祸,私人恩怨容待日后才是正确。” 袁绶叹息一声道:“袁某之意亦是如此?” 灵霄忽面现惊容说道:“袁老师长发被何人切取一截?” 袁绶闻言不禁面色一变发现果然被割去寸许长短,断处平整,显然为锋利刃芒所断,知是白骨老魔所为,却又不知是何时所割,不由自主地一颗心望下急沉。 他为了喜怒不现颜色,淡淡一笑道:“谅是与匪徒拚搏时,发丝飘扬不慎被割所断。”语声哆哆一般,又道:“钟离老师说得不错,他们两人如不捐弃私怨,必遭杀身之祸,钟离老师请带路,袁某如见着桂中秋愿竭尽全力斡旋。” 钟离胡慨然应声道:“好,咱们速去玄武堡。” 鬼影子阎白枫困入旗门中又与千面佛蒲敖激搏甚烈,掌风过处,刮起冰雪瀑空溅飞如雨,威势骇人。 千面佛蒲敖虽是武林中高人,一身奇学已臻化境,却比鬼影子阎白枫稍逊一筹,只丈璇玑迷踪步巧妙身法淆惑阎白枫的心神,有时乘着阎白枫露出些微破绽时,重重地击出一掌。 阎白枫吃亏在心虚恐慌,尤其两人一模一样,无分彼此,不免心神浮动。 蓦然,一双身影捷如飞鸟般从空泻落。 来人正是蓬莱双魅。 戈戎口中发出一声惊噫,喝道:“你们两个究竟谁是阎白枫老鬼!” 千面佛蒲敖发出一声哈哈大笑,穿空拔起去势如电。 戈戎道:“尊驾定是阎白枫了。” 阎白枫答声道:“一之为甚,岂可再来?二位真想埋骨在这插天崖下?” 戈戎怒道:“老朽两人并不想死,你也未必办得到,只要你能引我们去青龙堡面见司徒白,咱们之间恩怨一笔勾消!” 鬼影子阎白枫忽目注远处,惊道:“不好,青龙堡被火所毁,两位只怕来迟了一步,快!咱们走!”身形腾空拔起。 蓬莱双魉发现远处山谷由弥漫冲起浓烟烈火,亦随之腾空掠去。 千面佛一落实,即闻夏衡道:“蒲兄快来!”随声望去,见老夫人亦在,不禁趋前问询司徒老夫人见着了司徒白否? 老夫人告知详情。 蒲敖面现惊容道:“如此说来,我等务必使阎白枫不受伤害。”说着目光向外一瞥,接道:“看来你们几位已布下奇门禁制,为何又撤去。” 夏衡道:“不如在阎白枫回程之际截住,俟阎白枫赶至青龙堡时,青龙堡已成一片火海。” 蒲敖道:“好,阎白枫再赶至其他三堡时,三堡上之消烟冲天,与灵霄袁绶遭遇,目前当务之急,应设法解脱司徒老庄主心灵禁制才是,不然,我等投鼠忌器。” 余凤叟道:“已命碧鹫传讯少侠,谅少侠自有办法,但目前并不在急,一旦解脱禁制,阎老贼必肆无忌惮,放下施为了!” 蒲敖颔首道:“说得也是!老夫人,老朽之意指的是令郎令嫒,推测已见着老庄主,严命令郎令嫒立即回转百花门重整家园,不得忤令。” 老夫人应声称是。 口口口 且说五女店那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探听出阎玉已离去不知何往,不惊一怔,暗道:“不妙,这五女店外已布下天罗地网,如何阎玉逃出不被发现,先是活丧门郜星,再又是阎玉。”不禁语塞,忙召策众人商研。 忽然一人飞奔而入,禀知发现阎玉踪迹,距五女店东二十里外深山古庙中。 程乃恭精神大震,道:“只要擒住阎玉小贼,不愁蔽总镖头颜中铮可获知下落,恩相等亦可从此高枕无忧。”玄率领诸人追踪而去。 在程乃恭等人一行之后突闪出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两人,目送久云,薛瑜冷笑道:“如非需要程乃恭去京面质作证,此人不除总是祸害?” 谷鸣道:“插标卖首之徒,随时都可取他性命,无须疑虑,列是迄今为上,尚未采知颜中铮生死下落!” 薛瑜道:“我料颜中铮吉人自有天相,尚好好活在世上,他深谋远虑,必暗中相助我等!” 天际忽传来一声鹫鸣。 薛瑜神光一亮,道:“老偷儿有信息到来了。”嘬啸发出一声哨音。 只见一只巨大碧鹫飞降落下,薛瑜忙取下翼下信管,取阅函讯,已明就理,抚慰碧鹫道:“难为你了。”从腰下囊中取出一包牛肉给碧鸶食用。 二人商计须臾,写就回信系在翼下命碧鸶飞回覆命后,赶向阎玉藏身之处。 阎玉双目发直,神智恍惚,但犹清楚。 贺翼却焦急忧心如焚,不时与骆席侵麻人龙两人商量,其余之人均遗在庙外设圈伏守。 阎玉见状不禁冷笑道:“贺翼,本少命主福大命大,必不会死,你急成这样为了什么?” 贺翼忙道:“属下奉夫人之命,来尽护卫之责累及少令主伤重如此,已该万死,再如遇不测,属下恐万死莫蔽其辜。” 阎玉鼻中冷哼一声道:“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可想。” 贺翼道:“依属下之见,不如疾撤转返冷蔷宫。” 阎玉冷笑道:“如此一来,我阎玉岂非被人耻笑,尤其是在那郜星面前无法抬起头来!” 贺翼神色一呆,道:“那郜老贼必在夫人之前局排属下的不是。” “你知道就好。”阎玉冷冷一笑道:“必须除去郜星不可!贺翼,你传讯冷蔷宫,把一切罪错均诿之于郜星老贼!” 贺翼嗫嚅答道:“这样妥当么?万一……” 阎玉沉声道:“没有什么万一,有本少令主在,你还怕什么?速飞讯告知我娘。” 贺翼连答了几个是,躬身退出。 阎玉又向骆席侵麻人龙道:“我料今晚必有人来犯,你们两个出外巡获接应他们。” 骆麻二人领命趋出。 阎玉忽闻窗外击指声,拂袖一挥,灯光陡的熄灭,穿窗掠出。 只见是无影刀薛瑜。 薛瑜低声道:“咱们去塔上晤谈!” 寺后浮屠九层,虽年久失修已是颓坏,仍依然凌霄耸空,巍巍矗立。 薛瑜把接获碧鹫飞讯告知。 阎玉双眉一皱,道:“这到是棘手难题,心灵禁制虽然可解,但彼此之间受创沉重,司徒庄主须为时日久方可痊愈……” 忽闻夜风送来呖呖莺声道:“公子在说什么?” 香风一闪,只见司徒婵娟率领四婢鱼贯闪入。 阎玉哦了一声,道:“你娘也来了!” 司徒婵娟剪水双眸注视着阎玉,叹道:“公子尚未回答小妹的话?” 薛瑜告知详情。 司徒婵娟不禁忧形于色,道:“公子,就不能设法使家父与小妹等团聚么?” 阎玉道:“姑娘,凡事欲速则不达,令尊如非万不得已,绝不敢施展心灵禁制之术,在下必可使令尊安然无恙!” 司徒婵娟深信简松逸决非推托之词,不禁嫣然一笑,检衽万福道:“小妹在此先谢谢公子了。” 他们就在塔上商计如何进入冷蔷宫之策,席地而坐,四婢拿出携来酒肴纷陈于地。 司徒婵娟吩咐四婢下塔守夜。 无影刀薛瑜一闻酒香入鼻,而道:“好酒,这大概是百花陈酿吧?” 司徒婵娟娇笑道:“薛老怎知这是百花陈酿,晚辈敬你一杯。” 薛瑜忙道:“不敢,老朽谢姑娘好酒。”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司徒婵娟道:“公子,既知冷蔷宫是鬼影子阎白枫夫妻潜隐之处,不如直捣黄龙,犁庭扫穴,不宜坐失良机。” 阎玉微微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如果仅仅是为了解救令尊,也不会耗费这么多手哪了,在下扮作阎玉获知了不少隐秘!” 薛瑜诧道:“从贺翼口中得知?” 阎玉点点头道:“阎白枫不但是三面人,而且是勒索先明志士的罪魁祸首,握有各地志士名册及坛舵秘处,他不献于清廷,却用来为勒索条件,如不应允,则泄露一二处不重要的坛舵密告于清廷。” 薛瑜不由咬牙切齿道:“阎白枫端的可杀。” “不过近数年来阎白枫收敛不少,到不是阎白枫洗心革面了,而是司徒老庄主之功,而与之同归于尽不禁慑然。” “不对。”薛瑜摇首道:“近来各地志士根据地不是迭遭大内鹰犬挑破么?” 阎玉菀尔笑道:“鬼影子是何等人物,怎会与奸相断绝,从此不提供线索,反使奸相起疑,亦非司徒老庄主所愿,不过这几志士海底现藏在冷蔷宫内,在下先要取到不可?” 薛瑜点点头道:“少侠应如何着手?” 阎玉低声密语长久。 薛瑜与司徒婵娟不禁赞道:“果是绝妙好计!” 酒是美酒,菜是佳肴,无影刀薛瑜大快朵颐,赞不绝口。 三人又谈了一阵,无影刀薛瑜立起道:“老朽久久不归,谷鸣符韶二位必然久候不耐,恕老朽先告辞了”言毕疾闪掠出。 司徒婵娟道:“刀称无影,神枪无敌,数十年前便享誉武林,一身武功登峰造极,却最是高傲自负,不料竟与公子投契莫逆,堪谓异数。” 阎玉道:“姑娘说得极是,在下深蒙这些武林前辈提携照顾,实乃格外殊荣。” 司徒婵娟不禁嫣然一笑。 忽见一婢上得塔来禀道:“贺翼坚欲敬见公子。” 阎玉道:“准他上来?” 原来贺翼发出飞讯后,匆匆前往阎玉住处,发现灯火全无,认是阎玉入睡,趋高窗前探视,不禁面色大变,心神狂震暗道:“不好,少令主竟失去踪迹。”心慌意乱地掠出庙外,找来骆席侵麻人龙询问。 骆席侵道:“少令主独自外出绝不可能,庙外有我等七人巡夜,为何不见少令主,如果说是少令主神智不清之际遭人暗杀被人掳走更属荒谬,也显得我等太无用了,或许少令主就在庙内,不妨寻寻看。” 立时三人分头在庙内四处搜觅。 月黑无光,贺翼忽发现塔下里有四个女婢模样,不禁一怔,喝道:“塔下何人?” 一婢应声道:“贺老师是找你家少令主么?现在塔中与我家姑娘叙谈。” 贺翼凌空飞掠落在四婢之前,抱拳道:“四位姑娘好,少令主现在塔上可是当真?烦劳通禀,就说贺翼有要事相见?” 只见一婢娇笑一声道:“那里只有要事相见,分明是耽心你家少令主是否安然无恙?” 贺翼不禁老睑一红,抱拳赧然笑道:“四位姑娘就行个方便吧!” 那捧剑女婢娇笑道:“侯着。”飞身疾登上塔而去,须臾返回道:“你家少令主命你上去!” 贺翼道:“是,多谢姑娘!”抱拳一拱,入得塔内飞登而上,只见阎玉与司徒婵娟相对坐的,司徒婵娟面覆紫纱,却婷婷及瑶鼻。 阎玉望了贺翼一眼道:“你来得正好,司徒姑娘要我相助劝服家父放回司徒白老前辈、贺翼,我确无所知,在吴越提亲之后才约摸知其状况,你知道么?” 贺翼惶恐答道:“属下并不比少令主所知更多,令主长年不在冷蔷宫,以属下在冷蔷宫多年,就从未目睹过令主本来面目,更何况令主行事一向隐秘……” “好了。”阎玉面现怒容,喝道:“唠唠叨叨一大堆,答非所闻,你下去吧,此事我胸中自有主张。” 司徒婵娟冷冷出声道:“他不是有要事须禀知你少令主么?” 阎玉道:“他见我不在房中,心中忧急,四出寻找我的下落,装称有要事面禀,想瞧了我是否安然无恙。” “难得!”司徒婵娟道:“不料你这手下对少令主到是忠心耿耿,誓死不二的。” 塔外天际遥处随风传来一声长啸,尖锐刺耳。 阎玉面色一变,道:“强敌来犯,谅是大内赢犬,贺翼,你速去吩咐他们,可敌则敌,不敌则退守庙内,让他们尝尝狂风三式厉害!” 贺翼闻知少令主欲施展狂风三式,一颗心陡地猛然下沉,面色微变。 阎玉喝道:“快去!” 贺翼无可奈何,暗叹一口气,纵身下塔而去。 阎玉抱拳一笑道:“姑娘,你我照原定之计行事,逐步施为,偏劳姑娘了。”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叹道:“少侠,你怎不改一改称呼?” 阎玉道:“姑娘请记住在下现在是少令主,只要稍一不慎,必露出破绽,在下先下塔去。” 他身未落地,暗中即有四条黑影摸来,一声不响,双手齐扬发出歹毒暗器。 那四人均是暗器高手,漫天花雨,随便中上一样,不死也要半条命。 叮叮当当撞击声中,袭来暗器移被悉数横飞,寒芒流星一点,四条黑影嗥叫腾起全仆倒在地。 阎玉未施展狂风三式,一式“流星飞洒”刺破了四人气管血筋,跌倒昏死过去。 只听一人大喝道:“阎玉,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暗中一条庞大身影横闪烂在阎玉身前。 月黑无光之下,阎玉瞧出来人是一豹首虎眼黑衫老者,手持一对铜铲,目中神光逼射,虎威凛凛。 豹首虎眼老者身后不远一列横立着五人,均是一身武功不凡高手。 尚有十数条黑影如魅绕至塔后飞扑上塔而去。 阎玉暗暗一笑,装作无所察觉道:“本少令主出手不死必伤,这只怪四人学艺不精之故,我与尊驾无怨无仇,为何寻仇?” 黑衫老叟哈哈狂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天鹰帮与叛逆勾结胡为,犯案累累,尤其在淮河南岸劫夺大内奇珍罪不可恕。” 阎玉冷冷一笑道:“那么尊驾是官府派来的了?” “老朽忝为凯只勒府内护卫首领,奉铁衣卫统领之命也可以说是官府。” “尊驾没有姓名么?谅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我如何能相信?”阎玉冷笑道:“据本少令主所知,并无凯贝勒其人,显然易见尊驾也是混充字号。” 蓦闻塔里扬起数声凄厉惨嗥,人影纷纷堕下地来。 黑衫老者虽心惊不已,却镇静如常。 身后三人跃跃欲动,却被黑衫老者止住,冷笑道:“阎玉,塔上尚埋伏得人手,老朽实未曾料到,听老朽之劝,这庙外尚围伏得官兵数千,鼠寄悬殊,妄逞匹夫之勇,徒招杀身之祸,不如束手就擒,也好保全一条蚁命。” 阎玉哈哈一笑道:“除官兵外,尊驾带来的只剩下你身后五人么?” 黑衫老者面色一变喝道:“你还想斩尽杀绝么?只怕未必!” 在黑衫老者说话时,阎玉已闻听无影刀薛瑜传声,淡淡一笑道:“我虽不想赶尽杀绝,但知尊驾奉程乃恭来此探听虚实,带来的人亦均是黑道人物或忝颜无耻卖身满狗之辈,杀之无愧!” 黑衫老者不由大惊失色道:“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阎玉傲然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少令主尚知道得更多。” 黑衫老者心中更惊道:“你说说看?” 阎玉道:“程乃恭遣出两拨人手来此,尊驾是其中一拨,另一拨被我手下截住,你竟趁虚而入前来送死,程乃恭却乃贪生怕死之辈,率众人在七里之外,前有官兵护住,其实官兵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黑衫老者暗暗猛凛,怒喝道:“上!” 五个劲装黑衣人一跃而出,手中兵刃尚未扬起,忽发出惨嗥,身形一个疾转,踉跄数步倒地不起。 黑衫老者大惊失色,瞧出由塔上飞打下暗器深入脑门头骨内。 阎玉咳息一声道:“鄂图海!你这不是冥顽不灵,犹若飞蛾扑火,自速其死么?” 黑衫老者不由机伶伶打一寒噤,诧道:“你为何知老朽名鄂图海?” 阎玉忽左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鄂图海右肩上。 鄂图海只觉遍身飞麻,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右手铜铲当当坠地……… 阎玉微微一笑道:“鄂图海,我不但知道你在明珠府中位居红带武士副首领,而亦知道你住在京城东外逍惠河附近六黑屯,有一幢不算小的官宅,家有一妻二子三女是么?” 鄂图海不禁胆寒沭麻,毛骨棘然。 阎玉哈哈一笑,然后收回扣在鄂图海肩头的左手五指,道:“你走吧,我虽不杀你,但你回去后依然要死在白无明的刀下。” 鄂图海骇异莫名,暗道:“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不如老朽套他几句话,也让白无明免我死罪亦未可知。” 阎玉似洞察鄂图海的心思,笑道:“你无须妄想套我的口风,我知道你等奉明珠之命前来,事先已定下告死状,万一事败或有辱使命只有一死,家小由相府按月发给钱粮,其实家小也难逃灭口之祸!” 鄂图海闻言不由面色惨白如纸,道:“这话老朽不信!” 阎玉笑道:“其实你心中也明白,倘然不信,我自然有办法使你坚信不疑!” “什么方法?” “你佯作被擒,这浩息立即传知白无明耳中,使你亲耳听见,我一面遣人先一步救出你的妻儿家小,更让你亲眼目睹瞧瞧他们手段如何毒辣。” 鄂图海不禁呆住,沉吟须臾,道:“你这么做有何用意?老朽委实不明白。” 阎玉哈哈一笑道:“你身任红带副首领,多年来你奉命办事获知隐秘甚多,我意欲请你相助,使明珠获罪坐狱,你也好保家全命,你认为如何?” 鄂图海顿时心内泛起矛盾感觉,取舍艰难沉吟不答,猛感身形一紧,倏被一条蛟筋绳索捆住。 原来御风乘龙符韶早在鄂图海身后,见鄂图海犹豫不定已是不耐,振脉蛟筋软鞭倏出,灵蛇般绕体捆住,道:“此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把扶起掉面疾掠而去。 鄂图海只觉在奔行之间,穴道已被符韶封闭,无法动弹,不禁摆下心来,听天由命。 夜风啸掠,透体生寒。 符韶身形顿住,隐在长草丛中,相距官兵布守之处不远,明火执仗,枪刀闪亮,尚不时传来马嘶。 鄂图海不明其故,只听符龙低声道:“你瞧瞧便知。” 忽见一条身影迅疾如电掠来落在四个执枪官兵之前,现出吊额深睛白影面目森冷老者。 鄂图海认出是明珠府内紫禁武士首领白无明,仍闻白无明道:“总兵大人何在?白某有事求见?” 暗中忽走出一个中年戎装武官,道:“白首领,本官在此?” 白无明抱拳道:“在下派出两拨高手,迄今尚无音信,恐凶多吉少,烦请大人下令围捕!” 总兵大人尚未开言,忽传来奔马如雷蹄声,只见一骑飞奔而来。 骑上人似差官侦探,一跃下骑,向总兵欠身施礼道:“总督大人命下官传檄,命大人撤军四防。”说时双手将檄书捧上。 那总兵闻言一怔,展阅檄书面色一变,立即下令撤军,向白无明抱拳笑道:“上命难违,恕无法相助。” 白无明惊愕不已,道:“大人,究竟为了何事?” 总兵道:“军务机密,恕难见告,何况文书上也未说明。”说着抱抱拳,命军士牵马登骑,率着大军后队改为前队。 片刻,撤除一尽。 白无明不禁脸上升起森厉杀机。 夜风吹来一声低啸。 官兵虽然撤走,尚留有十数道火堆,白无明面色又是一变,只见飞掠而至三个劲装黑衣人。 其中一人道:“首领,为何官军尽撤。” 白无明沉声道:“本属也不明其故,总督飞檄命总兵撤军!” “属下看情形不妙,方才有人投书至程乃恭,说遣出两拨人手俱已伏诛,只有鄂图海一人被掳,阎玉小贼刻在严刑逼供!” 白无明勃然色变道:“鄂图海怎不咬破口中毒丸自杀而已。” “阎玉是何等歹毒人物,以迅电不及掩耳之势制住鄂图海穴道,卸开下颚,鄂图海如何能自绝身亡。” 白无明厉声道:“你怎知道如此清楚?” “信中俱已写得清清楚楚。” “投书人是谁?” “刀掷书柬,不知何人!” 鄂图海闻言暗暗心惊,当时阎玉五指扣抓自己肩夹,痛彻心脾,张口欲叫之际,齿里所嵌毒丸似已滑落口外坠地,一来自绝已然无望,再则也存希冀万一之心。 只听白无明阴恻恻冷笑道:“不论鄂图海吐实与否?阎玉小贼听说阴险毒辣,决不容鄂图海留下活命,赶紧飞讯去京,将鄂图海家小杀之灭口,免留后患。” 鄂图海听得不禁面色惨变,怨毒已极,暗道:“果然不出阎玉所料,白无明呀白无明!鄂某只有一口气在,定将你千刀万剐,方消此恨!” 忽见符韶悄然道:“你无须耽忧,少令主业已派人赶去救出你的家小。” 鄂图海被制住穴道,无法回答,暗道:“阎玉为何要如此对自己示恩,必是须知明珠隐秘,也罢,看在家小被救的份上,容确定后再作道理。” 这时,白无明在火光映照之下,面色非常难看,狞笑一声道:“阎玉小贼究竟带得有多少人手?” 一个相府武士道:“据属下所知,阎玉小贼原带得几乎有近百高手,均由南疆或域外调来,无一不是凶恶身手极高,似屡遭挫折,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心腹亲信五六人?” 白无明叹了一口气这:“风闻阎玉小贼武功霸道绝伦,出剑不死即伤,恩相原认其父知思图报,倚作得力臂助,那知桀傲不驯,始终不与恩相晤面,由程乃恭居间联络……”说至此处,忽咬牙切齿厉声道:“可恨呀可恨!” 一个相府武士道:“首领恨什么?” 白无明冷笑道:“本座是恨那程乃恭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俨然以龙头老大自居,如非恩相严嘱不可违忤,我白无明岂能容他活到明天!” “除了程乃恭外,首领就无法达成任务么?” 白无明悻悻一笑道:“程乃恭系奉恩相密命深入冷蔷宫夺取重要证物,事若不成,恩相必遭族诛之祸,迄至目前为止,尚不知冷蔷宫究在何处?” 武土惊噫出声道:“那程乃恭不是说过冷蔷宫在嵩山么?” “是在嵩山。”白无明冷笑道:“但,只有冷蔷宫自己人才知,即使少林派也茫然不知有这一个冷蔷宫在其外侧之旁,故而必须将阎玉活捉生擒,不然无法进入冷蔷宫!” “那阎玉身旁亲信随便抓来一个严刑逼供,必有所知,何必非阎玉小贼不可?” 白无明目中神光逼射,冷笑道:“此事非你等所知,好啦,说此无用,我等且摸入荒寺,谅阎玉小贼已远走高飞了。”手臂一扬,率领手下扑向荒寺而去。 符韶忽伸指点开鄂图海哑穴,道:“阁下郡听到了么?” 鄂图海颔首道:“老朽奉命前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家小无辜,倘须老朽将所知隐秘和盘托出,非见得家小无恙才可,不然老朽宁死不屈!” 符龙道:“这容易,阁下见到府上家小后才说真话吧?” 口口口 阎玉自符韶挟走了鄂固海后,即见贺翼浑身血污踉跄奔来,诧道:“贺翼,你怎么了?” 贺翼苦笑一声道:“来犯的可是两拨人手,其中一拨为属下等悉数诛毙,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只要少令主安然无恙,属下便放心了。” 阎玉暗道:“这贺翼虽是邪恶中人,则是忠心耿耿。”迅即自怀中取出一颗治伤灵药,道: “贺翼,你服下吧!这药灵效异常!迅即平念。” 贺翼谢了一声,接过咽下腹中之际,一眼瞥见塔下地面倒着十数其躯体,多半断肢残腿被点了穴道昏睡地上,诧道:“少令主神威盖世,侵入塔内的鹰犬谅已一网打尽。” 阎玉微笑道:“我不敢贪司徒姑娘之功。” 贺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司徒姑娘之助,少令主若有幸与司徒姑娘结为连理,可说是佳藕天成,璧人一双。” “难!难!”阎玉独摇其首道:“冷蔷宫有累卵之危,尚有何心情谈及此事,骆席侵等人现在何处?” 贺翼忙道:“他们都身负重伤,现就地服药疗伤。” 阎玉忙取出三粒丹药,交与贺翼道:“你速去和水化开给他们服下,我想这些狗腿子天明之前不敢来犯了!” “少令主,相距此寺七里之外尚有三千官军,不可不防。” 阎玉哈哈大笑道:“官军已然撤走了?程乃恭虽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前来接狂风三式,你快去吧!速去速回!” 贺翼面现喜容,道:“官兵竟然撤走了,但……” 阎玉面色一沉,喝道:“有话稍时再说如何?” 贺翼面色一凛,连称了几个是字,转身望寺外掠去。 塔里五女由塔下掠出,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这些人如何处置?” 阎玉道:“自有薛老将他们送往监禁,这些人杀之有干天和,又不能放,留待事了再行发落。” 忽见无影刀薛瑜领着田京邓安平十数人翻墙掠入奔至,田京等人各抱起一人反身跃出庙去。 无影刀薛瑜和阎玉司徒婵娟商计之后,立时偕同司徒婵娟及四婢离去照计行事。 阎玉长吁了一声,暗道:“为山九仞,千万不要功亏一篑才好。”负手迎着强劲夜风衣袂飘飘似落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贺翼等着骆席侵麻人龙等人奔来,纷纷向阎玉欠身施礼。 阎玉夸勉了几句,道:“为了化解冷蔷宫累卵之危,若不先发制人,恐从此永无日矣!” 贺翼冷笑道:“他们无法找到冷蔷宫,我们与少林近在密迩,少林直至今日尚视冷蔷宫如此?” 阎玉面色一寒沉声道:“我等岂能大敌当前掉以轻心,只要他们丧命在嵩山之外,绝无法强指是冷蔷宫所为,不过我决不在必要时施展狂风三式,贺翼你要牢牢记住,万一我施展狂风三式后旧伤复发神智不清,决不可送我回返冷蔷宫,以免追踪。” 贺翼苦笑一声道:“少令主已然名动江湖,身为冷蔷宫少主人,那有人不知之理。” 阎玉冷冷一笑道:“依你之见我等从此龟缩在冷蔷宫内,等候他们到来束手就擒是么?” 贺翼想想无词可驳,只道:“不久自有回讯,宫主实有所指示,此处显然无可隐藏,不如迁地为良。” 阎玉笑道:“蒙司徒姑娘指点,距此不远有处更为隐秘,不虞发现,走吧。” 口口口 程乃恭等人栖息在一层山谷间小村内。 已居人家,依势而建,不过七八户,错落有致,他们栖息之处虽是竹篱茅舍,却宽敞洁净,屋里屋外都是人,堂屋内灯火明亮如画。 桌上满堆着酒肴,杯盘狼藉,显然似开着流水席,从薄暮时分到此刻,轮着用餐,食饱后立即出外。 程乃恭托着酒碗,不时啜饮一口,心情不宁,愁眉难舒。 一叫铁爪狼老者坐在程乃恭对面,闷身不响已久,终于忍不住道:“副总镖头,我就不信阎玉是三头六臂人物能插翅飞上天去,两拨人手都是武功上乘,尚有白无明首领在后接应,更有官兵三千,我巢民坚信必可将阎玉手到擒来。” 程乃恭道:‘但愿如此,程某却不敢如此想,去了这么久,尚不见一点回报,恐其中有变……” 言尚未了,接二连三获得飞报,官军连夜撤退,二拨侵袭荒寺人手似已全军覆没,大内侍卫副使金满堂率众赶至。 程乃恭倏然一惊,慌忙立起,出外相迎。 金满堂一行共有十三人。 程乃恭迎着金满堂,发现金满堂寒沉着一脸,只抱抱拳,后随十二大内高手,其中不乏夙识,亦没有与自己寒喧打照呼,意味着似有什么重大事发生,不禁忐忑不宁。 堂屋内撤换酒席,金满堂傲然上坐,程乃恭坐移下首,以酒相敬道:“金大人从京城赶来,不知有何指示?” 金满堂冷笑道:“程副总镖头知道么?你几乎将相爷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程乃恭不禁大惊失色,诧道:“草民奉相爷之命办事,亦无任何陨越之处,这该从何说起?” 说时只见白无明满面怒容走了入来,但一见金满堂及大内高手在厅,倏转一惊,躬身施礼。 金满堂只摆摆手,答道:“如今相爷处境如何均已深知,不容金某螯言,所谓功高震主,随时都有莫须有之罪,程副总镖头,你竟敢以相爷之命请求兵马相助,若御史参相爷一本,诬指以叛逆之罪你担当得起么?” 程乃恭淡淡一笑道:“金大人,程乃恭一草民,何能假借相爷之命说动总督大人调遣兵马!” 金满堂心中业已恍然,目光转注白无明冷冷一笑。 白无明悚然变色,躬身施礼道:“白某无知愚昧,几乎为恩相惹上不测之祸!请认罪!” 金满堂道:“岂敢,白首领乃相爷跟前灸手可热的红人,何罪之有?” 白无明更现惶恐。 程乃恭怕其脸上挂不住,忙道:“金大人,眼前情势似感不妙,请大人有何指教!” 金满堂哈哈大笑道:“金某不知副总镖头及白首领奉相爷之命办理何事?何况金某也不便过问,眼前尚有公务在身,不使久留,告辞!”立刻起身率领十二大内高手离去。 程乃恭与白无明乃恭送金满堂出得门外返回堂屋。 白无明道:“程副总镖头,如今应该如何?” 程乃恭微笑道:“程某乃一介草民,阁下系相府紫带首领,位尊权重,一切惟阁下马首是瞻,程某怎敢越俎代庖?”言中带刺,酸刻尖锐。 白无明一张白掺掺的脸宠涨得通红,道:“程副总镖头,你这不是损我白无明么?须知此行祸福荣辱与共。” 程乃恭太息一声道:“阎玉小贼已然有戒惧在心了,但程某料测小贼刚愎自用,必不甘愿就此奔回冷蔷宫,三两天内定找来此处,我等不如及早撤离。” 白无明冷笑道:“阎玉又非三头六臂,何惧之有,副总镖头先前不是要将生擒活捉么?此刻又为何改弦他易呢!” 程乃恭道:“鄂图海副首领亦并非庸手,尚且被擒,其余均遭杀害,可见阎玉并非弱者,有道是力敌不如智取,暂且避开,再见机行事。” 白无明点点头道:“副总镖头,真有冷蔷宫么?” “有,而且委实就在嵩山,但不知确处。”程乃恭道:“程某知白首领心意,何不迳去嵩山寻觅冷蔷宫?” 白无明道:“白某正是此意。” 程乃恭摇首答道:“恐遭少林误会,谓我等无事生非,何况嵩山已被官家示禁,不准江湖人物凶搏拚杀,岂非又给恩相添了是非麻烦么?” 白无明不禁一怔,道:“这么说来,势必将阎玉小贼生擒活捉,挟制他才得进入冷蔷宫了?” “不错!”程乃恭颔首道:“除此别无良策。” 白无明略一沉吟道:“程副总镖头计将安出?” 程乃恭长吁一声道道:“阎玉一身武功深得正邪之长,正统之传,更霸道异常,尤其那狂风三式,出剑不死即伤,不过狂风三式损耗真力甚巨,风闻小贼业被反震之力所伤,是以依程某之见,不妨……”说此向白无明附耳密语良久。 白无明大喜道:“果然好计,若要事成,只有不择手段了!”立时传令撤出小村。 口口口 一片黑压压森林中忽见火光一亮,正是那活丧门郜星坐在树下点火吸取一袋旱烟。 他是越想越气,损兵折将,丧失颜面,何能孑然一身逃返冷蔷宫,只有飞讯传送冷蔷宫另选派人手前来。 这参天密林就是晤面相会之处,带来一大堆食物,决心不等候冷蔷宫之人决不离开。 林木参天,蔽空掩日,幽森如海。 距活丧门郜星存身之处,约莫四五十丈外,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两人坐在盘根大树之下,好整以暇地慢酌浅饮,面前放着一色色地酒菜。 符韶笑道:“倘或郜星老儿一嗅到酒香,我等就请他同饮共谋一醉如何?” 谷鸣摇首答道:“决不会嗅到,林木森森阻隔,风向又不对,而且他亦带得有酒有菜,看来郜星他真今要等冷蔷宫的人手到来!” 符韶道:“此冷蔷宫派出人手实是试探性质,决不会尽出精锐,而且阎玉他娘冷蔷宫主也不会露面。” “不错,少侠之计,明珠奸相此次以破釜沉舟决心,力图挽救权势以不坠,白无明带来的人手,除相府武土外,其余都是明珠设在南七北六十三省多处秘密杀手组织,人手甚本专于狙杀先明义师或武林与清廷对立侠义道人物,少侠之计借刀杀人,将明珠党羽戮杀殆尽,势孤力寡后必遭兔死狗烹之祸!” “那面伏牛有消息传来么?” “有,插天崖下四堡俱被焚毁,阎白枫必存身不住投望冷蔷官而来,届时可一网打尽。” “如此说来,那司徒老庄主也随阎白枫去冷蔷宫了。” “那是当然之理!” 忽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来人正是无影刀薛瑜,取过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千万别让郜星兔脱,如我料测不错,冷蔷宫人手必在日落之前赶到,我尚有要事须办,事了赶回!”纵身疾跃奔出林外,掠向程乃恭原落足小村而去。 黄土山道上忽现出日月双环易焕堂,身法迅快如飞。 蓦地,易焕堂忽闻一苍老语声传来道:“来的可是易焕堂大人么?”不禁一怔,凝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衫老者由岔径飘然走来,说道:“尊驾为何识得易某?” 蓝衫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微笑道:“易大人见过信物,便知老朽来历。”说时由怀中取出一方信物递与易焕堂。 易焕堂见是简松逸御赐信物,不禁屈膝叩拜后恭敬送回薛瑜,低声道:“小千岁现在何处,转速领易某拜见?” 薛瑜道:“小千岁命老朽相侯传话,此刻未便相见。”低声密嘱易焕堂如何行事,接道:“程乃恭现在原来村庄。”手指南向道:“由此迳径约莫十五里处枣林内。” 易焕堂抱拳道:“易某遵命!”纵身望南而去。 果然相距枣林不远,忽见一双持刀劲装人疾闪拦住,喝道:“站住!” 但一见易焕堂一身大内侍卫服饰,不禁一怔。 易焕堂面色一冷,道:“你们速通知程乃恭,就说易焕堂要见他。” 日月双环易焕堂虽久不在京师,但如省侍卫统领,移京师王公大臣府中均都熟知能详。 两人一听知易焕堂之名,数时悚然一凛,忘能禀报,同时躬身施礼领着易焕堂而去,其中一人快易趋前抢报。 程乃恭与白无明都是易焕堂熟识,双双出迎。 白无明笑道:“易大人怎知我等存身之处?” 易焕堂哈哈一笑道:“各位行踪,一举一动无不在大内眼目之下,白首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 白无明不禁悚然变色。 易焕堂拉着程乃恭的手低声道:“程副总镖头,易某要告知你一个稍息,府上家小平安无恙,但程某却奉了相爷密谕,恐府上遭受宵小匪徒所害,已移迁秘处严加保护。” 这无异说明已遭看官,明为保护,其实是软禁犹若囚犯。 程乃恭心中虽是忧急震怒,面上却表现极为从容,微笑道:“多谢易大人,这可使程某免却后顾之忧。” 易焕堂深深地望了程乃恭白无明一眼道:“这次程副总镖头和白首领责艰任重,官府又奉今不得涉身江湖是非,如今东南沿海风云正急,朝廷更须防患三藩称兵,西萨边的又蠢蠢欲动,易某看来两位胜称机分并不太多。” 白无明惊道:“如此说来,易大人谅是得到了甚多可靠消息,可告悉以相告?” 易焕堂道:“敌势太强,风闻阎白枫业已调集各地分处高手赶来,集中力量对付两位,白首领,你调来的人手过于薄弱,宛如螳臂挡车,济得什么事?鄂图海等遭遇就可见一斑?” 白无明面色大变,道:“易大人可是要白无明将听命恩相的人悉数调来么?” 易焕堂道:“易某恕无法明言以致获罪,白首领奉命之初,谅相国已交付信符准便宜行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白首领是聪明人还要易某说得更明白么?” 白无明赧然一笑道:“易大人宛若目睹,白某不胜钦服,事实上白某早有此打算,惟恐遭相爷责斥小题大做,劳师动众,白某现决意调遣多处人手赶来。” 易焕堂道:“话是白首领说的,可不是易某妄作主张!” 白无明忙道:“请易大人放心,这道理白某懂得,决不会说出易大人叫白某这么做的?” “好,易某决定怎么做,白首领不听也是枉然。”易焕堂微微一笑道:“两位在此枣林藏身易某能知,对方更洞悉无遗,易某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此事,恐白首领在尚未调遣多处人手赶来之前便已遭围困狙杀不可不防。” 程乃恭白无明不禁相顾失色,知易焕堂来前定有所知。 白无明道:“易大人是说阎玉小贼要来此侵袭么?”冷笑一声道:“白某定要叫这小贼有来无回,陈尸在地?” 易焕堂道:“白首领这不是说大话的时候,眼前阎玉已传讯冷蔷宫调遣能手赶集,如不先发制人,必难幸觅一败涂地,有一人名叫活丧门郜星,两位对此人有耳闻么?……” 程乃恭白无明神情悚然倾听下去…… □□□ 活丧门郜星在深林中独处了一天一夜,万籁寂静,寥落根草、又吃又喝,或睡或调息行功,时光极容易打发过去,却也感无聊。 幸亏他在冷蔷宫除了宫主夫人外,平时也独处斗室,孤傲刚愎,宫中上下一概不予理会,习惯了这种日子,换在别人,定耐不住在林中守候了一天一夜。 但,郜星却保持极为惊惕,一支外门奇形兵刃判官笔随身不离。 蓦然,林中传来一声角茄凄鸣,时断时续,虽是涩闷,若有若无,郜星却耳力聪敏,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喃喃自语道:“嘿!老夫以为你们不来了!”随即在怀中取出一支犁牛角,吹起一声呜呜叫声。 郜星内力充沛,声尖而锐,悠悠透了开去。 移时,只见一个持剑老者匆匆奔来,抱拳为礼道:“师兄郜老?” 郜星目泛怒光,沉声道:“就是你一人赶来么?” 持剑老者亦是桀傲难驯之辈,冷笑道:“我等廿三人奉命赶来,却为奸相府内武师截狙,如今尚在激搏中?少令主咧?” 郜星冷冷答道:“少令主屡对老朽无礼,老朽管不得他,谅尚在近处不远,孙襄,速领老朽前去解救后再说。” 持剑老者哼了一声道:“少令主虽是性暴无乱,但他是少令主,总不成他要听命于你吧!” 郜星闻言不由大怒,目中杀机逼闪,暴喝道:“孙襄,你不要命了是么?” 孙襄倏地伸手入怀,取出一支鲜花朱红的蔷薇,沉声冷笑道:“郜老,别认为你武功高强,我孙襄却未必惧怕于你,宫主命孙襄带话,少令主也曾来讯报郜老不逊情状,宫主言说郜老如不能卫护少令主安危,也不必回转冷蔷宫了!” 郜星一见蔷薇令,倏转和颜悦色道:“老朽谨遵宫主夫人之命就是,就请带路退去鹰犬后,再觅寻少舍主下落。” 孙襄冷冷一笑道:“走。”身形疾转,穿林而去。 林外不远处不时传来杀身震天,惨嗥凄厉,不言而知双方战况惨烈。 孙襄当先身如离弦之弩般抢扑而去。 郜星已欲起步掠出之际,忽闻身后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你就是活丧门郜星么?白某守候已久了!” 白无明不知在何处宛如鬼魅般现身出来。 郜星突然回顾,只见是一身穿白衣,面目森冷如冰老者,问道:“你是什么人?守候老夫则甚?” 白无明面现厌恶之色道:“丑鬼之名果然不虚,比白某想像中还要奇丑三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言罢放声狂笑。 郜星最怕人称呼他是丑鬼,顿时怒发如狂,厉喝道:“你是在找死?”猛撤出肩头判官笔,突然发现白无明双手有异,不禁一怔。 原来白无明两手戴着一双银篮局织手套,掌背凸出棱芒网刺,紧板着无异一对流星芒刺,掌心却是碧得泛紫,突然想起一人,神色为之大变,喝道:“你莫非明珠府内第一高手“夜枭掌煞”白无明么?” 白无明阴险一笑道:“称你这丑鬼到有点见闻,老爷正是白无明,风闻你在冷蔷宫自负傲慢,自认为宇内高手之一,白某到要瞧瞧你这丑鬼有何惊人艺业!” 他得易焕堂指教,激怒郜星,使郜星心浮气燥,武功必大大的打了折扣。 丑鬼二字果然激怒得活丧门郜星一口狂血几乎冲出口外,大喝一声道:“你在找死。”身形猛腾扑去,判官笔流芒万点挥洒涌袭白无明,左手一把丧门钉打出,势如雷霆万钧,欲将白无明一击致命。 那知白无明身子疾闪,身形移住却挪得郜星身后。 郜星倏从身后风生,眼前白无明却已不见,便知有异,急将身躯卷曲如球腾起半空。 只听一声裂帛声响,郜星突地扭腰翻身,发现白无明已曳空电射而去,发出一声长笑道:“丑鬼能为也不过尔尔!” 郜星身形落实,发觉一件长衫从胸后割裂成七八条长带,迎风飞舞,不禁气得咬牙切齿顿足厉声道:“白无明,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忽看孙襄领着十数人奔来,那十数人遍体血污,带有伤痕疲累不堪。 孙襄诧道:“郜老如何这般模样?” 郜星道:“老夫无妨,那些鹰犬都打发了么?” 孙襄道:“狙截我等之众倍多于我,鹰犬伤亡惨重,不过我等也折了六位高手,但鹰犬一见孙某赶至纷纷撤去隐去!” 郜星冷笑道:“大概畏惧你孙襄威名慌忙撤走!” 孙襄目中怒火猛炙,厉声道:“郜老,孙某见你尚未赶来,疑你身罹暗病,孙某这才率众赶来为你收尸。”说看哈哈冷笑道:“瞧你这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郜星大怒道:“孙襄,你不惧老夫一掌劈死你么?” 孙襄怒目相视,厉声道:“谅你也不敢?” 忽闻一声断喝道:“争吵什么?少令主有令,命你们随贺某去见少令主!”贺翼疾掠而出,目注郜星道:“郜老,少令主说你自以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愿与你相见。” 这一下把郜星几乎气得怒火上涌,胸胁欲炸,厉声道:“此话真是少令主所说的么?” 贺翼道:“郜老,我贺翼吃了熊心豹胆敢在你面前撒谎不成?” 郜星哈哈放声狂笑不绝,笑声凄厉悲愤,半晌才定,点点头道:“好,好,你们去见少令主吧!老夫还要在此想一想?” 贺翼抱拳躬身施礼道:“如此贺某等告辞。” 活丧门郜星目送贺翼等人身影消失后,顿了顿足,心怀怨毒已极,道:“小畜生,老夫如非看在你娘面上,早就置你于死地了。”转身快步离去。 忽见白无明程乃恭等人身形现出。 白无明指令四个轻功甚高武士蹑随郜星身后,切不可暴露形迹,严密监视郜星一举一动。 四个武士领命疾展轻功,如飞追去。 白无明道:“白某与郜星拚搏时瞥见副总镖头放出一道旗花,是以放过郜星,不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不知副总镖头是何用意要这么做?” 程乃恭长叹一声道:“白兄,你我此行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切不可意气用事,程某发现冷蔷宫人手虽比我们少,却个个武功极高,我等伤亡惨重,目前怎保全实力要紧,白兄,请问你真有把握制胜那郜星么?”面色极为诚挚。 白无明摇了摇头道:“说真的,此贼武功甚高,白某并无把握,但他亦未必胜得了白某。” 程乃恭道:“在白兄未调遣人手到来之前,我等决不可轻举妄动,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 白无明面有难色道:“此事可行吗?相爷多年来苦心经营,筹划慎密,吓阻叛逆甚为收效,一旦悉数调遣,恐相爷一番心血,俱已付出东流!” 程乃恭颔首叹息这:“白兄之言虽极是,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最好先请示相爷,却恐缓不济急,相爷准白兄便宜行事,便已付已全权,若事事请示,畏前忌后,白兄身家性命恐危如果卵,而且误了相爷大事!” 白无明瞿然一惊,忙道:“白某遵命,立刻进行调遣各地人手就是!” 口口口 薄暮时分孙襄带冷蔷宫高手随着贺翼见着阎玉。 只见阎玉似方才行功已毕,睁开双眼,厉声道:“谁命你们离开冷蔷宫?” 孙襄知道阎玉喜怒无常性情,忙躬身道:“禀少令主,宫主夫人接获郜老飞讯于是忧虑少令主安危,是以命属下在山外调集人手赶去,并嘱少令主立即返回冷蔷宫。” 阎玉冷笑道:“非但我不能返回冷蔷宫,而且你等均有性命之忧,须知对方毒计以我为饵,诱使冷蔷宫人手倾巢而出,再遂个诛戮,可恨郜星老鬼误了我的大事?这好了,你们随时随地均有暗遭袭杀之祸!” 孙襄不敢言语。 贺翼道:“少令主总不能违忤宫主人之命。” 阎玉瞪了贺翼一眼,冷笑道:“我不是吩咐你传讯冷蔷宫,把一切经过陈明么?” 贺翼望了孙襄一眼。 孙襄忙道:“在属下离宫之前,宫主首接获少令主飞讯,对郜老自负傲慢甚为痛恨。” 忽见麻人龙疾掠而入,禀道:“少令主,四外频频发现可疑人物,却形迹飘忽,未有侵袭模样。” 阎玉哼哼一声道:“但在意料之中,贺翼,他们远来不易,好好款待,我出外察视对方举动,如不先发制人,岂非束手待毙!” 贺翼忙道:“少令主只身外出么?” “人多了形迹暴露,他们不敢前来侵袭之故是因畏惧我狂风三式罢了。”说时人已离地疾闪而出。 阎玉穿行林木间身法如风,倏地停在一株参天古木下,翘首道:“薛老!” 只听无影刀薛瑜哈哈一笑,人如飞鸟般展臂翔落下地,道:“少侠,碧鹫已过,鬼影子阎白枫自知无法再藏身插天崖,打算返回冷蔷宫,正与司徒白争执不下,但终必首允偕离插天崖。” “如此说来,插天崖下四堡俱已圯成瓦烁了?” “正是。” “那就好,照原定之计行事,不知白无明举动如何?” “白无明已听从易焕堂之计,将奸相各地潜伏党羽调来。” 阎玉微微一笑道:“白无明现在何处?” “白无明已追踪郜星而去。”并知了郜星藏身地方。 阎玉道:“在下这就去郜星藏身地方,这老贼对我等尚有大用。” 薛瑜道:“那么老朽就去猛袭孙襄。”言毕人已远在两丈开外。 参天翳深林木之后,突闪如惊鸿纷纷掠出司徒婵娟及四婢,嫣然含笑道:“小妹同行好么?” 阎玉道:“在下求之不得。” 司徒婵娟转向四婢道:“你们带路,决不可现身露面,坏了公子大事?” 四婢应了一声,转身进入林中,阎玉与司徒婵喝喝低语,神似一双情侣,情话绵绵。 阎玉道:“姑娘,令尊与阎白枫必在日内离开插天崖望冷蔷宫而去,途中令尊亦借故拖延,又有袁绶,白骨滴血魔主及钟离胡重重阻袭,是以抵达冷蔷宫还有一段时日。” 司徒婵娟诧道:“我娘尚须留在插天崖么?” “不,令堂由匡彭两位及蒲夏余房四老护送来此与姑娘相聚,不过……”简松逸话声略顿,又道:“白无明调遣各处党羽赶集,亦须较费一段相当时日,赶到时亦必伤亡过半,在下急欲返京一行。” 司徒婵娟清澈如水双眸中泛出惊异之色,道:“公子意欲去京一行,那么贺翼等人如何处置?” 阎玉道:“在下自有权宜之计,使他们认为受困。” 司徒婵娟微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公子是非去不可了。” “不错,太后宫内还有一个在下替身,由格格府内一个女官替扮,惟恐露出破绽,在下若不去,必使功亏一篑。” “那不要,还是由小妹护送去京吧!” 阎玉不禁一呆,道:“怎敢有劳姑娘?”心中委实不愿,却又不便坚拒。 司徒婵娟妩媚笑道:“小妹此心已决,要知奸相为何诬控公子,定然疑心在太后宫中的是替身,必千方百计窥探其疑心是否属实,是以途中公子决不可露面,小妹放心不下。” 此话虽然属实,但司徒婵娟却有主意,在此一段时日中,已有耳闻简松逸除了清莲格格外,尚有小龙女陆慧娥辣手罗刹展飞虹二女倾心于简松逸,女人总是心细,决意去京与二女见面晤谈。 简松逸是个绝顶聪明人,那还不知司徒婵娟心意,自己想到这件事就心烦,暗叹一声道:“到时再说吧!” 司徒婵娟只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将一方紫巾蒙上面庞,道:“快到了。” 忽见一婢掠来,道:“郜星街在酗酒,醉意甚浓!” 司徒婵娟诧道:“那白无明咧?’ “白无明与四个恶徒在近处窥伺,准备一击出手致死!” 阎玉轻笑道:“白无明虽是明珠府内第二高手,但郜星却非易与之辈,你我且瞧一场龙争虎斗!” 由女婢带路,腾身去一株参天古柯上,浓枝密叶翳蔽,居高临下,只见十数丈外活丧门郜星席地而坐,豪饮大嚼,一张丑脸赤红如火。 郜星内心甚为苦闷,半生为情所苦,虽心目中已有归属,但仍不死心,受尽冷眼讽嘲,自愿终生得为臣仆,不料孙襄带话竟如此绝情…… 他苦恼之余在镇集上买了一坛酒二包食物,奔入林中自酌自饮,有道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不觉酪酊大醉。 但他酒醉心明,警觉性高,更耳聪目敏,察觉四外有异,故作不知,一手执着,一手举碗,突然双臂齐扬,竹箸酒碗脱手激射而出。 只听两声闷嗥腾起,忽闻白无明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宇内高手之称?好手法!” 夜枭掌煞白无明飘然在林中走了出来,道:“看来,冷蔷宫并未看重你,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听白某之劝,还不如投在咱们相爷门下,相爷定会重用你!” 郜星厉声道:“富贵与老夫如浮云,白无明你出手吧!既然势不两立,反不如放手一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无明哈哈大笑道:“你急着要死,白某就成全你吧!”双拳一抱就宛如-对棱芒钢锥,飞鹰攫兔般五雷轰攻锥下。 有生以来白无明未如此用过硬劈猛打战法。 活丧门郜星亦把白无明看作强劲的对手,身形一挪让过白无明,迅如雷火石火判官笔一招流星飞雨点向白无明背部廿七处要害重穴。 白无明与郜星两人相较之下,郜星功力深厚非白无明可比,但白无明刁狡狠辣却为郜星所不及,身形扑空就地一滚,倏又飞空腾起,以灵巧的身法与郜星激搏,口中直叫丑鬼并不干不净。 激怒得郜星怒火沸腾,一指判官笔急如骤风狂雨,口中不时发出厉啸。 只见两人兔起鹘落、鸡飞鹰扬,凶懔猛烈为武林中所罕见。 居高临下的阎玉与司徒婵娟二人瞧得如醉如痴。 身旁四婢却悄声打赌谁胜谁负。 司徒婵娟悄声笑道:“公子不现身替开那郜星么?” ‘不,时机未到。”阎玉道:“听贺翼说,这老鬼刚愎自负,死不认输,此次得是灰头土脸了。” 司徒婵娟道:“小妹认为郜星功力深厚,一招一式已臻化境,无隙可寻,白无明终必败死!” 阎玉微笑道:“姑娘所说就是,但没瞧出郜星心浮气燥已落了败着,并非武功不济,面是被骂得怒火高涨之故,郜星最忌被人当面骂他丑鬼。” 果然为阎玉料中,只见白无明逞险,在郜星一招“泰山压顶”,眼看白无明就要被郜星一拳一掌击中,不料白无明竟用“灵蛇出谷”济溜身法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动腾起。 郜星耳闻一声:“丑鬼!”后心轰轰被击头两掌,如中千针,身子撞得前冲数步,喉头一甜,一股怒血吐出口外。 白无明却乘隙出击,如影随形地双拳猛击而下,忽感一股狂飙卷起,不禁心神猛凛,暗道: “不好。”双足一挫,顺风荡了开去,转身立定,只见一面色如冰持着一枝巨剑的少年站在一丈开外,暗道:“阎玉。”身不由主地穿空电飞遁去。 但闻身后传来阎玉长笑声道:“白无明,你逃得了今日,却逃不了明天!” 夜枭掌煞白无明充耳不闻,疾逃而去。 活丧门郜星忽见阎玉飘落在身前立定,目露怜悯之色。直望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由怒道:“老夫方才一招失慎为他暗算,并非真正落败,日后遇上,必将他碎尸万段!” 阎玉冷冷答道:“那是日后的事,眼前郜老还是回冷蔷宫吧!” 郜星弹身跃起,喝道:“你能敢令我回冷蔷宫!” 阎玉怒道:“我有什么不敢!冷蔷宫隐秘你所知甚多,为防万一泄露机秘,我也只好得罪了。” 郜星被激怒得须发怒张,厉声道:“好!好!老夫这就回转冷蔷宫,不过你别后悔!” 阎玉道:“我阎玉做事从不后悔。”说时左手三指迅如电光石火般的疾点而出。 郜星不防阎玉会猛然出手,惊觉有无时已避让不及,为阎玉点了八处穴道。 要知郜星武功已臻化境,更暗晓封穴移穴之能,那知阎玉施展的却是“璇玑八指”,拿捏分寸特准,更奇诡莫测。 郜星只觉全身酸麻无力,不禁骇然失色道:“你从何处习此点穴手法,怎么老朽无所悉?” 阎玉冷冷一笑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猿臂疾衔,把郜星挟在胁下,疾展身形如飞而去。 司徒婵娟与五女飘身落下闪出林外,急追阎玉身后…… 口口口 贺翼孙襄等人正忧心焚急见阎玉久末回转,正要外出采寻之际,忽见阎玉挟着郜星走了入来,不禁大喜。 阎玉将郜星放下坐在椅上,道:“郜老,多有得罪了。” 郜星穴道虽然受制,却神智异常清醒,张口怒道:“阎玉,何敢凌辱老夫,哼哼,还不赶快解开老夫穴道。” 阎玉目中逼射冷电,厉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如非我施展狂风三式相救,你早死在白无明棱芒双拳之下了,你中了白无明五毒煞掌,脏腑非但移位,而且奇毒渗入,点你穴道使毒性隔阻,易于救治,这是凌辱你么?真是不识好歹的老匹夫!” 郜星不禁哑口无言。 贺翼大惊失色道:“少舍主你又施展狂风三式么?” 阎玉道:“如不施展狂风三式,怎能救这老匹夫免于一死。”言毕面色无比难看,眼神黯淡无光。 这就是千面佛蒲敖易容之术独步天下之故,为他人莫可望其项背,易容面色随自身内功变换自如,与常人无异。 贺翼惊道:“少令主感觉怎么了!” 阎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不妨事,孙襄,你附耳过来。” 孙襄疾趋向前。 阎玉附耳低语良久。 孙襄连连称是。 阎玉又道:“只许偷袭猛杀,不许正面为敌,快去。” 只见孙襄如飞率众奔去。 郜星暗道:“不知他又在搞什么鬼?莫非老夫真的老了?” 阎玉面色更无异惨白如纸,眼神黯淡无采。 贺翼忧心如焚,知阎玉施展狂风三式又激发了内伤,神智不清怎么是好,不住的搓手。 阎玉道:“贺翼,你过来?” 贺翼忙道:“是,少令主有何吩咐?” 阎玉叹息一声道:“方才我出外徼幸找到程乃恭及其党羽潜迹之处,无意听见那白无明率众暗杀郜老,这才赶去,目睹危机一发,不得已施展狂风三式及解救郜老幸晃于难。”说着语声哆哆一顿,喘息一声接道:“狂风三式我已悟出许多妙用,白无明虽被狂风三式惊走,却不知我在阳刚之罡内亦施阴寒之气,表面上无伤,其实他业已受阴寒之气所伤,途中必然发作,如不立时行功驱寒,白无明必然短期内施展武功,我料程乃恭久等未见白无明返回,定率众前来此处,是以我才命孙襄先发制人,你速命骆席侵等人严加戒备……”说时身形摇了几摇,转身疾步离去。 贺翼慌忙赶向阎玉身后而去。 活丧门郜星不知他在想什么?面色忽青忽白。 半晌,才见贺翼走了回来。 郜星道:“贺翼,你少令主怎么了?莫非又是狂风三式催发内伤?” 贺翼冷笑道:“你还要问咧?还不是为了救你才如此?” 郜星诧道:“少今主为何要救老夫?彼此之间已积不相容,其中道理老夫委实猜不透。” 贺翼神色不善,嘿嘿发出一声干笑道:“这点道理还猜不透,枉为武林前辈,我们少令主并非救你,而是救冷蔷宫。” 郜星诧道:“这话什么意思?” 贺翼道:“眼下除了令主外,只有少令主及属下和郜老你三人知冷蔷宫隐秘,即使孙襄也在外围,出入须蒙着双目方可,令主对头甚多,除程乃恭白无明外,无不急于寻觅冷蔷宫真正确处,只要擒到我们其中一人,隐秘一定外泄,万一郜老你被生擒……” 郜星沉声道:“老夫宁死也不会说出。” 贺翼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咧!” 郜星默然不语,须臾又道:“少令主从何处习来奇异点穴手法?怎么老夫一点都无所悉?” “你不知的事太多了?”贺翼冷笑道:“少令主说这点穴手法不能强行解开,否则必受内伤无疑。” 说时已望外走出。 时已三更,夜空如墨,山风狂劲,谷野海涛悲啸,景色一片灰蒙。 贺翼巡视了两圈,与伏守之骆席侵麻人龙等人嘱咐严加戒备。 他亦算是冷蔷宫的高手,但追随阎玉离宫迄至现在,却未曾与人真正交手过,因伺护阎玉责艰任重,如自己有什么意外,则后果不堪设想。小心翼翼独自一人走出伏椿之外,察视四外有何异状。 蓦地,前面十数丈远近忽冒出一条黑影,贺翼吓得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只见那条黑影似鲤跃龙门翻起,倏又沉跌落地,蓬蓬声响中起了一声哎哟,似受伤模样。 贺翼伏身矮掠而出,发现此人受了极重的刀剑割伤,尚未辨明那人是谁,只听那人道:“贺兄么?” 这才弄清那人是随孙襄前去偷袭程乃恭白无明的李高,贺翼大惊道:“李贤弟怎么样了?” 李高苦笑道:“小弟不行了,请贺兄速禀报少令主,小弟跟随孙襄去偷袭程乃恭白无明的巢穴虽然得手,使他们伤亡惨重,但他们戒备森严,人数三倍于我多,前仆后继,绝不畏死,坛主急令回撤,已折了四人,返回途中突遇伏兵,小弟身负重伤拚了……死逃……回……” 贺翼忙道:“那伏兵又是何方人物?” “白无明手……下,意在袭……杀…少……令……”李高言犹未了,即气绝毙命。 贺翼不觉心慌意乱,立即转身奔回告知骆席侵等,倏又急急掠入阎玉房中。 只见阎玉睡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神智仍很清楚,见贺翼入来,道:“贺翼,瞧你神色慌忙为了何事?” 贺翼忙将实情禀告。 阎玉面色一变,道:“山后有一石洞极为隐秘,无虞发现,传命快快撤离!” 贺翼忙道:“少令主不妨事么?” “不妨事!”阎玉喝道:“快去!” 贺翼迅转身却又回首道:“那郜星如何处置?” 阎玉道:“命骆席侵麻人龙点了他的昏穴!” 贺翼领命如飞奔去。 阎玉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wavelet扫描 第二十九章 偷天换日 一辆双驹华丽套车风驰电掣奔向去京黄澄澄官道上,轮蹄过处扬起黄尘漫天。 车辕上高坐着御风乘龙符韶,长鞭挥空,不时叭叭脆响,休看符韶年近六旬,但壮健一如少年,宛如四旬上下模样,精神奕奕,喝叱之声响亮如雷。 无疑车内坐着简松逸、司徒婵娟及四女婢。 简松逸埋怨道:“姑娘做得好事,在下本欲独自一人去京,无端泄与薛老知之。” 司徒婵娟咯咯娇笑道:“这怪得小妹吗?薛老无时不刻都在暗中守护公子的安全,尤其是公子以少令主身份,万一让人发现了一丝破绽,岂非付之东流了么?是以小妹不说,薛老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简松遥知司徒婵娟不敢承认,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闭上双眼假寐着。 司徒婵娟却有意逗弄说话,叹道:“公子是气小妹么?” 简松逸睁开双眼,笑道:“姑娘请别误会,在下怎敢生姑娘的气,只是在下很烦,不知作得对也不对?” 司徒婵娟玉雪聪明,知简松逸在想什么,嫣然妩媚娇笑道:“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公子身为汉人,却为满廷效力,其实公子暗中竭力帮助汉祚,为神州长存正气,倘天意如此,夫复何言?复我河山仅指望延平郑氏而已。” 简松遥叹息一声道:“你娘知道么?清廷施用怀柔阴险之策,意志不坚之辈尽入网笼,在下任事以前,各处志士根据地逐被挑破,丧生者不计其数。” 司徒婵娟温婉笑道:“小妹知道,公子用釜底抽薪之计,将皇明志士组织系统改变,清廷历年挑破只是小首脑而巳,真正重要人物皆茫然无知。” “原来姑娘都知道了,其实在下烦心的是不知有无变节者混入首脑中,肘腋之变,实防不胜防。”简松挽道:“倘在下所料不差,冷蔷宝藏有甚多秘密文件及名册,只要取到手中,不难知晓清廷如何消灭异己之策。” 司徒婵娟不禁一怔,诧道:“公子是说鬼影子阎白枫系明珠死党?那为何白无明又……” 简松逸手掌一摇道:“不,阎白枫是个志大心雄的黑道邪恶,专一见风转舵,骑墙趋势人物,,真正厉害的便是其妻冷蔷宫主,夫妻失和反目多年,究竟为了什么?冷蔷宫主又是何来历?目前都是一个谜,是以在下必须扮成阎玉模样,这样才可以迎刃而解。” 司徒婵娟道:“小妹奇怪公子为何迟迟不返回冷蔷宫,不怕夜长梦多么?” 忽闻一婢抿嘴格格娇笑道:“二小姐这还用问,人家公子是舍不得和二小姐分手嘛!” 司徒婵娟陡地霞涌双靥,娇羞不胜,叱道:“青兰,你胡说什么?” 简松逸亦感觊觑不已,朗笑道:“要知易容之术再精再好,也维持不到多久,在外面随时可以补救,一入冶蔷宫,置身虎穴,稍震破绽,非但无法现身,而且前功尽弃。” 司徒婵娟道:“故而公子迟疑未决?” “不,在下决定的事,决不更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连日来若得空即往阎玉囚处,模仿阎玉言语神态,再也要从贺翼口中套出冷蔷宫内各种隐秘,举凡言语习性应对等等细节也不放过,尤其是冷蔷宫主及身边的人,但防百密一疏,在下藉狂风三式反震所伤,神智受损以为掩饰,谋定后动,较为周全。” 司徒婵娟暗暗钦佩简松逸心思慎密,道:“兹事体大,谅公子胸有成竹,那有小妹置喙余地,插天崖那面的事小妹尚不清楚,公子能为小妹一说以免旅途寂寥。” 简松逸笑道:“姑娘已经够清楚了,昨儿一早,老夫人与蒲老等径伏牛赶回,姑娘就问个不停,可能姑娘比在下还要清楚。” 司徒婵娟娇笑道:“我娘与诸位前辈所说的虽是实情,但事实的后面却有许许多多的疑点,江湖上有一句话,长线钓大鱼,伏牛之战并非最终目的。” 简松逸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不错,正如姑娘所说,长线钓大鱼,最终目的在冷蔷宫,因在下怀疑冷蔷宫幕后主使者必是京城一位宗亲王公,但原来的计划却略有改变,便是为了令尊不得不作如此决定。” 司徒婵娟诧道:“为了我爹?” “不错,伤害了阎白枫,令尊同样亦遭波及。”简松逸正色道:“本来以调虎离山之计,把阎白枫诱下插天崖,使令堂易于安然救出令尊,那知令堂见了令尊后方知令尊与阎白枫心灵相互克制,无法可解。” 司徒婵娟臻首微颔,目露忧虑之色道:“这个小妹已知,当真无法可解吗?” 简松逸道:“在下心想一定有解开之法。但须见到令尊后问明后或可研悟其中的奥秘。” 司徒婵娟眸中一红,幽幽说道:“请问公子,何时能见到我爹?” “令尊与阎白枫已相偕离开插天崖了,迳望冷蔷宫而去,却是一段最艰辛很长的途程,计算日子,最少须二十五天方可抵达嵩山。” 司徒婵娟失声说道:“怎么要这么久?” 原来阎白枫与蓬莱双魅在插天崖下激搏猛拚,以一敌二,虽获险胜气走了蓬莱双魅,却心知司徒白在暗助自己,登上了插天崖回至洞内,面谢司徒白暗助之德。 只见司徒白面色萎靡,苦笑一声道:“你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如不及时离开,恐我无能相助。” 阎白枫面色一变,诧道:“什么!阎某也受了重伤?” 司徒白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我心灵相通,我在洞中心灵上受了极大震动,知你必遇上了强敌,最少也有两人,我既然真元受创沉重,你也必不轻,不信,你就运气试试看。” 阎白枫试一运行真气,果然胸骨内腑均起了变异,暗暗大惊道:“这怎么好?多年来苦心研悟,仍未摆脱禁制。”忙道:“你我现在应该如何?” 司徒白道:“速离开插天崖,你如不想你我同归于尽,何去何从当由你来决定。” 阎白枫沉吟良久,犹豫不决。 司徒白冷笑道:“你还舍不得伏牛基业么?四堡已是灰飞烟灭,你那心腹死党亦丧亡殆尽,倘不信此言是实,不妨先去四堡瞧瞧,但须形迹隐秘,不能与人动手,因为我还不想死。” 插天崖高出云霄,风雪浓密,觐面不见人,怎可瞧见四堡灰飞烟灭,适才阎白枫和蓬莱双魅激搏时,也是四堡先后轰隆爆炸浓烟蔽空之际,但因山谷隔阻,故无所觉。 阁白枫面色一变,说道:“司徒兄从何而知?” 司徒白笑笑道:“司徒白并无未卜先知之明,亦非有人告知,阎兄下得插天崖后,洞外纷纷到来甚多凶邪巨恶,不敢擅闯妄入,而在洞外议论……” 阎白枫忙道:“来的是什么人物,司徒兄可认得么?” “一半从未见过。”司徒白道:“另一半乃吴越、桂中秋、斧魔灵霄,钟离胡为首,带来的无一不是当年凶名久着黑道高手。” 阎白枫面色一变,道:“司徒兄是在何处识得吴越、柞中秋、钟离胡三人?” 司徒白冷冷一笑道:“事先我也不识,都在洞外争执欲以生死相拚,从而得知这三人都是你手下,而且职司极高,钟离胡身为总护法,吴越乃首座护法,而桂中秋当年亦是一堂之主,因故获罪,贬为舵主之位。” “后来咧?” “后来又有一披发老叟到来,言说你为蓬莱双魅截住,他们又下得插天崖,阎兄来时与他们相遇么?” 阎白枫呆得一呆,垂首答道:“并未遇上。” 司徒白面色一惊道:“如不出所料,他们必然再度前来插天崖,我司徒白不愿遭此池鱼之殃,先离此洞,只有冒险一试。” 阎白枫惊诧道:“冒险一试这话怎么说?” 司徒白冷笑道:“你留在插天崖上必难免一死,我司徒白亦必重伤奄奄,但或可解脱禁制,偷生有望。”说时飘然向洞外走去。 “慢着。”阎白枫大喝道:“你我同行!” 司徒白转面笑道:“我尚须择处调息运功自疗内腑震伤,你当然要与我同行,不然我好不了你也未必能功力复原。” 阎白枫咬了咬牙,道:“走吧!” 两人相偕出洞隐入浓密大雪纷飞中。 须臾,十数条黑影掠抵洞口,其中一人巍然矗立,宛如一截铁塔模样,正是斧魔灵霄。 斧魔灵霄向洞内宏声道:“阎令主请即出见。” 其声如雷,洞府翁然迥鸣。 良久未见答声。 灵霄四面向群邪道:“阎白枫击退了蓬莱双魅后恐未返至插天崖上。” 一邪匪道:“既然来此,不可空手而回,好歹也要进洞一探。”说着一动就要窜入洞内。 灵霄伸手一把抓住,喝道:“且慢!闻得蓬莱双魅此洞留有雷火禁制,若不明克制之法,定必为雷火殛成焦炭,听戈盾说皖南日月金环赧氏兄弟自告奋勇入洞一探,那知身遭不幸,而且尸体留在洞外附近,为浓雪埋盖。” 那凶邪闻之意似不信,惊诧道:“有这等事么?”举刀逐一撬开附近积雪,是真发现两具焦炭般的尸体,不禁骸然瞠目。 群凶不禁慑住,谁也不敢甘冒性命之危入洞一探。 灵霄忽道:“咱们走!那袁绶必去追踪而去。” 群邪纷纷转身下得插天崖去。 崖角风雪狂涌中突现出阎白枫、司徒白两人。 他们出洞后即发现有人腾上插天崖来,迅即际身崖角。 此刻,阎白枫道:“袁绶是何人?司徒兄发现了吴越三人没有?” 司徒白道:“风雪迷眼,观者不清,阎兄究竟何去何从?” 阎白枫略一沉吟道:“当然去冷蔷宫了。” 司徒白冷笑道:“我看你未必能低声下气。” 阎白枫不语,一牵司徒白双双下得插天崖去…… 口口口 简松逸说至此处,止口不言。 司徒婵娟诧道:“难道就无人追踪么?” “当然有,但他们永远追不上。” 司徒婵娟一掠云鬓,微摇臻首道:“公子说话越来越玄了,恕小妹无法解释。” “那姑娘就不要再想它了。” 忽地车行渐缓,倏即停止奔前。 一阵奔马蹄声,宛如雷鸣,迎面来路飞驰截然停止。 只听符韶高声道:“孔大人久违了!” 简松逸一撩车帘,疾闪而出。 孔廷芳见了简松逸立即抱拳一揖,道:“学生孔廷芳拜见小千岁。”说时暗示了一眼色,阻止简松逸说话。 简松逸心中明白定发生了什么事故,发现还有一名王府戈什哈另牵着一骑来迎接,立即哈哈笑道:“孔兄来迎委实不敢当!” 那戈什哈已跃下骑来行礼如仪。 孔廷芳道:“小千岁请上骑,容学生禀告一事。” 符韶竟扬鞭驱车缓驰而去。 司徒婵娟及四婢坐在车内暗暗纳闷,但知其中必有缘故,向四婢娇笑道:“公子一回京,谅酬应频繁,尚未抵京就有人出城远迎了。”言毕闭上双眸,故作假寐。 简松逸与孔廷芳并骑低声相谈,戈什哈一骑随在最后。 孔廷芳道:“如非学生清晨在清莲格格处得知小千岁今晨抵京,学生真要六神无主了。” 简松逸闻言知事态严重,忙问其故。 孔廷芳哈哈一笑道:“现在不妨事啦,只要小千岁一回京,满天云雾都散了。”说着向简松逸低声叙述经过。 原来奸相明珠欺康熙冲龄郎位,又倚托孤之宠,势焰不可一世,其后康熙日事年张,聪明睿智,凡事自有主张,明珠渐渐畏忌,满朝文武,王公宗亲多半均呵附与他,只有泰亲王正色立朝,绝不假以颜色,犹如芒刺在背,但圣眷优隆,无法动他。 迩来康熙对他更形冷淡厌恶,知自身已危在旦夕,又迭接各地私植党羽反判不利消息,所以决先发制人,密奏简松逸暗中勾结判逆,有颠覆圣朝之图,现简松逸不在朝供职任事,却私自离京,罪证明显,着即拿问审讯。 明珠奏书来源有自,罪状历历,决非诬告。 然康熙却早在清莲格格处得有明珠与太行山寇亲笔往来书信,先入为主,即道:“知道了,容朕与母后商议后再行定夺。” 明珠还要再奏,康熙竟拂袖退入内宫。 康熙回到内廷后,即向言晓岚询问。 言晓岚亦是机智过人,立即跪奏道:“奴婢与简额附乃忘年至交,生死不逾,承额附之荐随护圣驾,其他可想而知。” 康熙呆得一呆,道:“瞧你这么说来,明珠是诬陷简松逸的了,朕也是这么想。简松逸要图谋不轨,也不要费这大的手脚,留下把柄落在明珠手上。” 言晓岚跪奏道:“皇上圣明,其实额附并未离京,只是不愿在朝与相国针锋相对,反遭疑忌,据奴婢所知额附仍在格格府内,陪伴着格格一双子女,奴婢现有一计,可杜塞明珠相国之口。’ 康熙道:“你且说说看。” 言晓岚密献一计。 康熙大喜道:“你决去办!” 言晓岚领命由秘道出宫迳往清莲格格府中…… 第二日康熙散朝后在偏殿召见明珠,道:“相国昨日奏本似有不尽不实,松逸并未离京,三月来母后抱有微恙,昨晚母后尚宣召松逸入宫陪伴,留宿宫内,至今犹在母后宫中。” 明珠不禁遍体冷汗,暗暗惊心,暗道:“怎会有此事?”立即免冠叩首道:“臣知罪,臣该死,太后不适臣请去内宫问安,并向额附请罪。” 康熙笑道:“相国忠心为大清皇朝,何罪之有?论官职,松逸在相国之下,若论爵位,松逸乃母后义子,赐贝子衔,朕以兄长事之,谢罪也不为过,但此事母后与松逸毫不知情,还是免了了罢。” 明珠坚持向太后问安。 此正落在言晓岚所算中。 康熙道:“相国说执意要向母后请安,那就去吧。”遂命内侍领见。 明珠一面走一面询问内侍太后得了什么病,如今情形如何? 内侍笑道:“相爷这趟只怕算是白跑了。” 明珠说道:“这为什么?” 内侍答道:“前十几天福晋寿诞之期,太后多吃了几杯酒,回至宫中贪图风凉,不料一早起来竟发起高烧来了……” 明珠诧道:“这事本爵怎么不知?” “当然不知。”内侍答道:“太后因药苦无法入喉,不愿宣召太医诊治,宣来简小主爷以针痰推拿之术治疗,竟然烧退,精神大增,太后因不耐群医入宫问安,酬答频繁之苦,严令不准泄扬她老人家违和之事,违者严惩,所以说出怕胡爷这趟算是白跑了!” 明珠道:“太后现在宫内么?” “现不在坤宁宫,太后病体渐愈,心情舒畅,今儿一大早就移驾琼岛春阴之北五龙亭水阁内与简小王爷、清莲格格、庆么么斗叶子戏。” 明珠暗暗一惊,道:“这三人都是难惹人物,令老夫头痛久之,如不及早除之,老夫寝寐难安。”继又冷笑道:“老夫就不信太后会拒而不见。”也不再话,随着内侍默默走去。 “琼岛春阴”为燕京胜景之一,山石错落,蹊径幽邃,松柏苍翠,亭台掩映,远望如梵宫仙阙,岛上斋榭繁复,以凉栏堂最为宏丽,濒临北海之滨,民国建肇,为游人叠茗休憩胜处。 过了琼华岛,五龙亭遥遥在望。 内侍笑道:“相爷,咱们还是乘船直驶北岸,抑或步行?” 明珠略一沉吟道:“步行而去!”沿着水滨疾步快行。 五龙亭在北海之北岸,浮筑水上,五亭相通,虽说是亭,其实是阁殿,飞瓦钩檐,涂金抹丹,瑰丽异常,为清初就明太素殿旧址改建,珠帘画栏,碧波环境,入夏,小坐晶茗,荷风沁鼻,极富雅趣。 禁宛本就守卫森严,今日尤更倍于往昔,五龙亭首亭已然在望,两名一等侍卫忽拦住明珠去路,施礼抱拳道:“相爷请回,奉太后懿旨,无论何人一律柜见。” 明珠不禁一怔,道:“就讶老夫有要事觐见太后。” 一侍卫道:“相国受皇上倚重,秉承中枢,变理阴阳,悬疑难决之事,尽可奏明皇上定夺,恕我直言无忌,再说若为太后拒见有失颜面。”不过那侍卫话虽是如此说,仍愿为明珠禀奏。 明珠俟那侍卫走去后,不禁机伦伦暗打一寒噤,顿感孤单无功,一阵空虚感觉涌上心头。猛生惧意。 他平时上朝下朝均有一群武士,前后簇拥,入朝觐见之先,必探听宫内虚实,收买了许多心腹安置内廷,一举一动皆了若指掌,防虞不测。 但近数月来所得的消息,都是无足轻重之事,今日深宫内廷多是陌生面目,益更为自己势危耽忧,这道理说不明白,只有他自己体会出来。 阁殿距明珠不过十数丈远,而且窗门敞开,内面情形可以瞧得一清二楚,只见临宵一张桌上正有四人作纸牌戏,面迎窗外端坐的赫然正是太后,敢情抓了一手好牌,喜笑颜开,一双女官傍立太后身侧,指指点点。 左首坐着却是简松逸,面如冠玉,英俊不凡,目光炯炯如电,聚精会神的端祥着手上一副纸牌。 明珠一眼瞥见简松逸胸前挂着一方“如朕亲临”的金牌,不由心神猛凛,暗道:“这小儿若知老夫密奏他图谋判逆之事,必用上方宝剑先斩后奏,那老夫岂非死得冤枉。”一念至此,即感暗暗凛震,但又不能就此退身,只得守候。 约莫等了一盏茶时分过去,才见那侍卫面带懊丧之色走了回来。 明珠诧道:“太后拒见老臣么?” “不是。”侍卫道:“根本无法得入,被拒在门外,说是须等侯太后兴尽方可奏闻,相爷,既来之则安之,耐心等侯吧!” 明珠摇首道:“不,老夫尚有要事待办,改日入宫请安吧!”继又问道:“但不知除了简小王爷外,还有何人陪侍太后?” “清莲格格舆庆么么。” 明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回府后立即命人查明并与心腹亲信商议。 使奸相极为震惊的便是简松逸为何在京?莫非传讯不实?从此他亦不上奏,康熙皇帝也压根儿不提这事。 那奸相就死了这条心么? 不,他绝不会就此罢手! 接获各地传讯,未闻简松逸现踪,百思莫解,奸相明珠暗道:“不错,简松逸必是在老夫密奏之前赶回京师,难道老夫府内有奸细不成?”急召集谋士会商。 一谋士称他们誓死追随相爷,决不会离心判异,简松逸回到京城只是偶合,并非有奸细泄密,他怀疑的陪侍太后的并非简松逸本人,只是替身而已。 明珠不禁一呆,越想越对,愈感疑惧。 谋士献计劝明珠暂不动声息,暗暗查明替身,一经证实,乘机当面揭破,否则如果真是简松逸本人,不妨以退为进,面奏当今自承已实诬奏之过,更须至泰亲王府向简松逸负荆赔个不是。 明珠权衡再三,也只有这方法可行,天怒不测,至少可稳住情势,当下首肯应允。 然,多日来打听消息,宛如石沉大海,非但康熙绝口不提,内宫所布眼线谓简松逸仍留宿宫中,陪侍太后疗治逐渐复元。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明珠宛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决定当面请罪,以宁虚实,俟散朝后迳向上书房觐见康熙皇上。 康熙在上书房披阅奏章,闻得明珠前来,传唤入来,面色甚沉,道:“相国,有事何不上朝事奏予朕知?” 明珠免冠叩请圣上前次密奏简松逸勾结判党图谋不轨,经查明传阅失实,请圣上了罪。 康熙淡淡一笑道:“相国何罪之有?如事实俱在,联也无法保全简皇兄,而且此事只有朕知道,从此不提也就算了。” 明珠经皇上如此一说,那向简松逸当面负荆请罪之事也碍难出口,只得奏问太后已然康复了否? 康熙闻言面现愉悦笑容道:“母后自伤受风寒,引发筋骨酸痛,经简皇兄打动血脉,连日疗治逐渐复元,听说上次相国觐见太后不果,是否尚想再次觐见么?” 明珠道:“固所愿尔,但臣又恐见拒。” 康熙笑道:“无妨,相国也不急在一时,朕尚须披阅奏章,明后日朕下朝偕同相国前往就是了。” 明珠也不便再奏,当下叩谢圣恩退出上书房。 上书房外由言晓岚护守圣驾,听得真切,察觉此乃明珠奸谋,立通知清莲格格舆泰亲王。 孔廷芳心中大感忧急,忙去清莲格格处。 清莲格格方才接获简松逸飞讯,已在来京途中,计算日程今晚可赶至,立命孔廷芳及府中武士赶往相迎。 简松逸这才知道经过详情,略一沉吟答道:“孔兄,在下料测明珠必派狙杀高手扮作劫匪或皇明志士模样,倘发现在下露面,定全力狙杀。也好,我等亦将计就计,使奸相丧魂破胆。” 孔廷芳道:“格格也料到奸相必有此举,庆么么也来了。” 简松逸勒转马头,向双驹马车奔去,迎着御风乘龙符韶密语数句。又向车内司徒婵娟告知谨防狙袭,马僵一勒,四驹奔向孔廷芳并骑驰去。 那符韶将车行放缓了下来,相距简松逸、孔廷芳两人约莫一里之遥。 简松逸纵眼望去,前路约莫里许,双峰夹道,林叶伸郁,道:“孔兄,贼人必在此险处狙袭,孔兄一见有异即坠蹬藏于马腹,恐在下顾此失彼!” 孔廷芳笑道:“孔某身手虽不及额附甚远,谅也不致惧怕如此。” “不!”简松逸摇首道:“他们必俟我俩进入峡道时,以火箭弓弩疾射,也许用毒,再说以狙袭,务必制我俩于死地不可!在下免使司徒姑娘受惊,所以嘱符老远离,孔兄还是依从在下的话为好。” “孔某遵命。” 双骑突疾驰如飞,冲上夹道。 突然两面林木中弓弦乱响,弓箭如雨疾射而下。 果然不出筒松递所料,弩箭内尚掺有火焰毒弩,人影纷纷扑下,刃光电奔,杀声震天。 孔廷芳一冲出峡道,耳闻弓弦铮铮乱响,忙喝道:“额附小心。”倏即堕蹬滑藏马腹之下。 简松逸早就有备,伸腕拔剑出鞘一挥而出。 狂飙猛生,宛若怒涛奔潮,匹练银星飞涌,将弓箭火弩激撞回射而去。 扑袭而下的匪徒,惨嗥迭起,除为剑势劈斩毙命外,不少却为火箭弓弩所伤,身上火起,翻腾哀呼不已…… 简松逸剑势疾收,两面峰林中弓弩亦截然而止。 左面峰壁上突传来庆么么沙沉语声道:“宵小匪徒俱已受制,少数匪徒扑向马车而去。” 简松逸四面张望,果见十数黑友劲装人扑向马车,只见符韶哈哈一声长笑,纵筋长鞭挥卷过去,一匪徒被卷上半空叭哒坠下,气绝毙命。 车中司徒婵娟及四婢忽挥剑掠出车外,迎向袭来匪徒。 道旁两侧疾腾起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两人,猛扑而去。 狙杀简松逸的匪徒均为江湖中著名凶煞,本以为万无一失,怎料遇上的都是些武学旷绝的奇人怪杰。 其中一双匪徒临死之前,只脱口惊呼出半声:“无影……”“神枪……” 声犹未了,均都身中要害毙命不起。 此一情况早在简松逸意料中,勒骑纹风不动。 一场暴风雨于片刻之间一扫而空。 孔廷芳也已滑回鞍背。 庆么么如飞鸟般展臂翔落在简松逸、孔廷芳骑前,老眼中露出慈祥爱怜之色,注视着简松逸。 简松逸一跃下骑紧握着庆么么,道:“么么为何亲身前来,若有损伤,逸儿如何担当得起?” 庆么么笑道:“许久未曾伸展筋骨,趁此机会舒展一下也好,你耽心什么?” 孔廷芳道:“庆么么留下活口没有?” “留下了一双活口,其余均自绝而死。”庆么么摇首叹息一声道:“这一双活口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并非明珠府内之人,虽奉命而来,但却不知受何人所命。” 此刻,符韶已驾车而来,庆么么不待司徒婵娟现身,即掠入车内。 孔廷芳微微一笑,道:“额附,我们走吧!” 九城内外均密布明珠眼线,目睹简松逸、孔廷芳并骑回京,暗知不妙,慌不迭地回报奸相明珠。 明珠不禁大惊失色,旁徨不安。 谋士禀道:“恩相不必忧虑,虽未奏功,却也连累不了恩相,派出狙袭杀手均不知何人所命,而且都有必死之心。” 明珠浓眉重皱道:“话虽如此,这人不除,老夫寝食难安。” 一侍卫南宫和道:“相爷,卑职有下情密禀,不知相爷可否赐允?” 明珠不禁一怔,知南宫和必有极为重要之事禀告,立即挥手示意摒退诸人。 南宫和目睹诸人退出后,低声道:“启禀相爷,卑职忝为带刀侍卫,深蒙相爷厚恩,理该知无不言,以图报效,卑职则听说了一些事……” 明珠道:“什么事?快说!” 南宫和道:“卑职舆泰亲王中侍卫奉命结识套交,其中数人均舆卑职异常投契,在他们口内却听到一些滑息……”-说时凑近明珠身旁低声密语。 明珠面色惨变,惊道:“是真的么?” 南宫和道:“卑职纵有天大瞻子,也不敢欺骗相爷。’ 明珠咬牙切齿道:“他们也真该死,老夫亲笔书信严嘱阅后即予焚毁,不留痕迹把柄。” 南宫和道:“这也不怪他们,人都有自卫心理,万一事败,留有相爷亲笔手害也好保命,减轻刑罪。” 明珠连连称是,道:“南宫侍卫,吩咐备轿。” 南宫和诧道:“相爷备轿何往?” “当然是泰亲王府,老夫自有主张,不必为老夫耽忧。” 南宫和迟疑了一下,立即应了一声是,掠出厅外吩咐备轿。 口口口 当晚,简松逸从太后处回至清莲格格府邸,抱着雪儿、虎儿怜爱逗笑。 好不容易雪儿、虎儿回房去睡了,这才与清莲格格对坐数饮,轻言细语。 清莲格格道:“逸弟见着了皇上么?” 简松遥道:“小弟将几件证物面呈皇上御览,皇上震怒立欲将明珠夺爵打入天牢治罪,小弟以为不可,那些证物极难明显指出明珠有罪,朝中文武半数均为其死党,何况御林军及京畿镇将亦是明珠亲信,三藩虎视眈眈,拥兵自重,更有延平郑氏随时都有进犯浙闽的可能,万一激起兵变,小弟劝说皇上暂不动声色,将其心腹死党明升暗降调离京城,再搜集判篡确证,罪行昭彰再行定罪。” 清莲格格道:“皇上准你所奏么?” 简松逸摇首道:“皇上震怒已极,本不同意,后经太后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兵变,圣朝因你而毁,岂非愧对列祖列宗之灵?经太后一说圣上方始应允,惟命小弟便宜行事。” 清莲格格也不说什么,道:“逸弟知明珠已去你那义父泰亲王处么?” “知道!”简松逸微微一笑道:“两人见面与知友重逢,盛宴款待,言不及义,明珠本欲从义父口中套出小弟迩来举动,怎知义父圆滑得很,悉以他词搪塞,明珠怏怏而别。”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道:“逸弟有把握制明珠于死地么?” 简松逸点点首道:“恶贯满盈,终必伏法,小弟有此自信。” 清莲格格道:‘攀倒明珠后,逸弟又当如何?” 简松逸知清莲格格话中涵意,笑道:“小弟视富贵功名如浮云,供职额附乃逼不得已之举,伴君如伴虎,难道莲姐真不知么?明珠一倒,小弟即归隐天涯海角,莲姐能否愿与小弟携手同隐么?” 清莲格格妩媚一笑,道:“届时逸弟就会明白,何必多问。”说着盈盈立起,牵着简松逸缓缓向庭园内走去。 携手并肩,情话绵绵。 清莲格格多吃了几杯酒,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妩媚解人。 □□□ 京城内此刻有四种集团,暗暗地紧锣密鼓,背地里严密布署,首先乃权相明珠,表面上平静异常,其实却慌乱了手脚。屡遭挫折,迫不得已重新筹划。 其次是清莲格格及简松逸为首,格格以稳定清室为上策,简松逸却以保人汉人精英,维护浩然正气以不坠。 这岂非同床异梦么?不,决不,简松逸深知炎黄子孙得以绵延不坠,乃文化之精神博大强远,故迭遭外患入侵中原,皆受汉人文化熏陶同化,清朝亦必如此。 再是武林人物甚难分办是非,有的自惜羽毛,不偏不倚,也有身份不明,看是党附邪恶,其实志在免使正派精英惨遭屠杀之劫。更有寄身正派,自负侠义,暗地却是清室密探。 最后乃朝中文武暗相倾轧,党同伐异。 这些暂且不谈,符韶驾着马车迳驶入铁马胡同一幢大宅中。 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早就赶到了,率领辣手罗刹展飞虹,小龙女陆慧娥迎着紫凤司徒婵娟及四婢进入大厅。 大厅内早摆好盛宴相待,厅内群维聚集,铁胆孟尝徐三泰、擒龙手陆慧干、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小达摩江上云,华山神尼一真师太等人见司徒婵娟走入纷纷趋迎。 展飞虹、陆慧娥和司徒婵娟异常热络,情如姐妹。 杯筹交错之际,群雄问知无影刀薛瑜伏牛及冷蔷宫情况,徐三泰道:“如此说来,冷蔷宫必蕴藏着甚多机密,冷蔷宫主潜伏在嵩山胸怀叵测,志在吞并整个武林。” 薛瑜道:“不错,少侠料测冷蔷宫必与奸相沆瀣一气。” 擒龙手陆慧乾道:“少侠为何不见?” 符韶道:“他可忙着哩!此刻谅必在宫内密商翦除明珠党羽大计,虽说他仅在京逗留七日,却也无其余暇可克分身,事了又要匆匆赶回豫东。” 紫面韦护东方旭道:“明珠乃满室宗亲,又膺托孤之倚,多年来植党营私,根基劳固,如预将明珠治罪,必先削弱其党羽,京畿兵将调往戍边,如此则使孤掌难鸣,否则恐会引起兵变,以杆卫京畿为名,遂其逼供篡弑逆谋。” 薛瑜颔首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少侠之见也是如此,他说清廷自相残杀,内部混乱,此乃不失匡复汉室的良机,但满人气数正旺,未必对我等有利,三藩又私心自用,延平郑氏更孤离海隅,恐神州又遭涂炭。” 群雄不禁赞佩简松逸深谋远虑。 这一席酒吃到三更已残,四更多起,意兴仍浓。 蓦地,一个门下慌慌张张奔入,向一真神尼躬身道:“禀师太,泰亲王府一等侍卫周俊周大人求见。” 一真师太不禁一愕,她与周俊并无一面之缘,值此深夜求见于她谅事出非常,但闻得是泰亲王府,猜是简松逸所遣,立道:“就说贫尼出迎。” “不必了。”神枪谷鸣道:“就说有请,你领周大人入内吧!” 门下应了一声是,急急转身而去。 须臾,只见一五旬上下,貌像威武,身着大内侍卫服饰老者随着门丁迈步走来,胁下却夹有一个壮年道者,浑身血迹斑斑,似身负重伤。 展飞虹眼尖,瞧出周俊胁下所夹道者乃华山弟子,不由失声诧道:“恩师!那不是混元殿开明师兄么?” 一真师太也瞧出那是开明,不禁面色微变。 周俊放下开明,向一真神尼抱拳道:“久闻神尼威名,只是无缘识荆,今晚得见快何如之。”说着手指开明,接道:“周某与同僚出京办事,归途之际突遇七黑衣蒙面人合攻贵派弟子,为周某喝阻,七黑衣蒙面人竟弃而逃遁无踪,贵派弟子告知华山有变,赶来寻求神尼相劝,言毕立即昏蹶过去。周某舆他服下治伤圣药后,即点了睡穴,自王府探得一真神尼在此,特地送来。” 一真师太备极感激,连声道谢。 周俊抱拳一笑道:“周某还有事在身,尚须去王府覆命,有扰清兴,还望见谅,告辞。” 神枪谷鸣道:“谷某相送。”与周俊并肩走出大厅。 一真师太急点开道者睡穴。 开明道人睁眼醒来,瞥见一真神尼,立郎爬起施礼道:“弟子开明叩见师伯!” 一真神尼道:“你受伤沉重,坐下也好说话,本门出了什么事?又是西华子判孽么?” 开明道人诧道:“师伯委实料事如神,西华子被逐怀恨,邀来无数武林高手,其中最棘手的许久未露面江湖的高黎贡山三奇……” 群雄闻言不禁心神一震,东方旭道:“什么?高黎贡山三怪?他们还未死?” 擒龙手陆慧干哈哈大笑道:“废话!自然没有死,否则怎么会被西华子贼道说动?” 小达摩江上云道:“两位别打岔,让开明道长叙说详情吧。” 开明道人道:“西华子率领群邪,强自闯登三清大殿,阻者不死必伤,强要夺回掌门之位,本门三老不敌,困守在通天门老君观,本门中更有不少附从西华子门下,助纣为虐,将四处通道封闭,三老见情势危急,命弟子突闯逃出,闻得师伯在京一路奔来,却被迫踪截杀,有几次弟子修幸死里逃生,这一次弟子自分必死,幸得周大人及时解救。” 御风乘龙符韶高声道:“不对呀不对!” 谷鸣诧道:“符贤弟,有何不对?” 符韶诧道:“官府已通令各大小门派自守门户,不得发生凶杀械门情事,怎么西岳官府就袖手不闻不问?其中定有蹊跷。” 开明道人道:“据闻官府认是本门中事,兄弟阅墙,不能相提并论。” 薛瑜点点头道:“对,其个蹊跷老朽想起来了,西华子并非说动高黎贡山三怪,而是高黎贡山三怪找上了西华子。” 此言一出,群雄不禁呆住。 铁胆孟尝徐三泰诧问其故。 “现任陕甘总督乃高黎三怪记名弟子,又是明珠心腹死党,看来明珠改弦易辙,声东击西,淆惑眼目。”薛瑜手按桌面,冷笑道:“老朽即去面见少侠,不要中了奸相诡计,以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诸位请立即赶往西岳,老朽与少侠随后就到。” 口口口 第三日黎明薄晓。 晨雾霏霏,一只碧翠巨鹫从云霄飞降在官道右侧不远,林叶翁翳翠郁中。 一间竹屋外卓立一个鸢眉蜂腰,浓眉虎目、神态精悍劲装少年,牵着两匹毛片黄黑相间的高头骏马,翘首凝望苍空,嘴角忽泛出一丝笑容。 他发现碧鸢双足各悬着一人翔落而下,赫然都是铁侍卫统领萨磊及泰亲王府内长史孔廷芳。 孔廷芳道:“都准备好了么?” 少年躬身道:“回大人的话,都准备好了。” 孔廷芳颔首道:“我等立即上路,你见过萨大人。” 那少年躬身抱拳一揖道:“在下拜见萨大人。” 萨磊右手一摆,道:“不用多礼,孔大人咱们走吧。” 孔廷芳、萨磊在少年手中接过绳缰,一跃登骑。 少年击掌三声。 竹屋之后突飞快现出八人八骑,一式王府戈什哈装束,跃奔迳向官道而去。 孔廷芳临去之际,回面向少年道:“小千岁日落之前必可赶至,你要遵照指示办理。” 少年道:“属下不会出错,大人请放心。” 孔廷芳与萨磊扬鞭策骑奔上官道,一行十人蹄声如雷,绝尘而去。 那活碧鹫倏地展翅扑扑腾空自叶隙中穿上云霄飞往京师方向,瞬眼即杳。 孔廷芳十人十骑奔向潼关。 潼关在华阴县东北廿九里;古树林寒,上跻高隅,俯视洪流,盘行峻极,实为天险,乃历来兵家所争之要地。 潼关总兵石振远闻报泰亲王府内史孔廷芳及铁侍卫郡统领萨磊迳向潼关奔来,慌忙出城相迎 入署落坐,献茗寒喧了几句。 萨磊不待石振远开口,即冷笑道:“石总镇,你知罪么?” 石振远不禁面色大变,道:“本镇并未犯罪,萨统领何出此言?” 萨磊道:“石大人,萨某不明白若知你还蒙在鼓里,西华子实乃叛徒,藉夺回掌门之名,将西岳以为前明叛逆秘密根据地,石大人为何布置重兵围住华山暗助叛逆西华子?” 石振远神色恐惧,忙道:“本镇系奉总督之命行事,总督可不是这么说的?” 孔廷芳微微一笑道:“石总镇可清楚西华子为何被逐?枢廷早获密报,而且罪证确凿,额附简小千岁日落之前必然赶到,他奉有王命及上方宝剑,准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石振远不禁面色如土,忙道:“本镇立即传令撤回兵马!既然西华子乃叛逆,恐被其脱逃。” 萨磊冷笑道:“他们均是武功高强,石大人兵马恐不堪一击,萨某来前已有甚多大内高手扑奔华山而去。” 石振远闻言传令撤回兵马。 孔廷芳目注萨磊微笑道:“萨统领,依学生看来,陕甘总督琦恩大有可疑,务必查明其事奏知圣裁。” 萨磊道:“琦恩本系宗亲,他未必与前明叛逆勾结,或系受人愚弄误中奸计。” 石振远道:“本镇听琦恩总督说是受了明相之命。” 孔廷芳不禁一怔,道:“口说无凭,石大人可要谨慎,但不知石大人奉命,总督是否有合檄文书?不然石大人恐受株连之祸。” 石振远只觉背脊上泛升一缕奇寒,忙道:“本镇一生行事谨慎,若无令檄岂能妄自调动兵马。” “那就好。”孔廷芳颔首道:“石总镇可否将令檄借来一阅?学生有几句话不知石总镇愿不愿听?” 石振远道:“孔大人有话请说,石振远洗耳恭听。” 孔廷芳道:“但愿出自下官之口,入石大人之耳,慎勿外泄,否则石大人无法保全首级。” 石振远闻言不禁面色一变,知事态严重,忙道:“本镇守口如瓶,决不外泄!” 孔廷芳略一沉吟道:“石大人方才说琦恩总督乃系受明相之命?” “不错,令檄中亦提及此言。” 孔廷芳微笑道:“下官只说八个字,石大人可曾听说过‘功高震主,觊觎神器’这两句话么?” 石振远面色大变,忙将总督发来令檄文书及一封新函递与孔廷芳。 令檄文书及私函果有奉明珠恩相亲笔手谕字样。 孔廷芳不禁慨然长叹道:“明珠相国倘确有篡弑之意,恐株连之祸将不远矣。” 萨磊涞深目注石振远一眼,道:“孔大人,萨某恐石总镇祸不旋踵,性命难保。” 孔廷芳诧道:“这话怎么说?” 萨磊道:“若西华贼道事败,又知石总镇撤军,明相倘不先发制人,把石总镇杀之灭口,岂非自身岌岌可危,只有一法可救石总镇。” 石振远已面无人色,听有策可救,不禁大喜问计萨磊。 萨磊道:“简小千岁已兼程赶来,要不了日落时分便已抵达潼关,石总镇只把令檄私函送呈,非但无事,而且明相也不敢动石总镇分毫。” 石振远大喜,盛宴款待。 军令如山,华山围困军马不到两个时辰尽数撤回潼开。 中午时分,简松遥已自绕过潼关奔望华山涂中…… 华山上清官内西华子重掌掌门,意气飞扬,异己者俱固守在百尺峡方圆十数内,凭险对峙,此无异于瓮中之鳌,伸手可擒。 不料闻得飞报官军尽撤回潼关而去,西华子闻言不禁呆住,道:“此是为何?万一被他们突围而去,如何是好?”急询问百尺峡情势如何? 门下答道:“长老们据险以守,弓弩矢石为坠如雨,高黎三位老前辈率众奋勇上扑,但仅及半崖又退了下来。” 西华子道:“速请三位高黎老前辈返来有要事商议。” 门下领命飞奔而去。 噩讯又传,报知突围逃出的开明道人奔往京城求援,追杀开明道长之人,迫至距京城百里之外正要得手之际,不料遇上三个大内高手拦下,其中一人系铁侍卫首领萨磊,将开明道人带往京城。 西华子有种不祥之兆遍布全身,浑身奇寒,面色泛青,半晌不语。 这时高黎三怪赶回上清宫。 三怪均是皓首银须,却肤色黧黑,高瘦嶙崎,双眼洞凹炯炯,慑人心魄,锋袍垂飘,眉宇之间泛布森森杀气。 大怪道:“西华掌门,百尺峡指日可下,何故将老朽三人请回?” 西华子告知其故。 三怪不禁面面相觑。 老三不禁面色一变道:“事有不妥!” 老大喝道:“什么不妥?” “事很显然明白,潼关总镇石振远奉了琦恩令撤调遣兵马,如今又急撤回,倘不是奉了琦恩之命石振远怎有此胆子?再说开明道人已被萨磊带回宫中,两件事凑在一起,可想过半了。” 西华子闻言急得坐立不安,道:“这怎么是好?开明逃往京师必向本门贼尼一真求援,想不到贼尼竟有如此奥援。” 高黎三怪老三道:“方才是老朽猜测之言,未必全对,但有一策谅可补救。” 西华子急问何策。 老三道:“老朽这就修书一封,掌门人派一轻功造诣甚高门下,急奔省城,谨琦恩仍留在省城抚署,探问潼关撤军为了何故?如是琦恩所命其中原故不难自明,再行定策。倘琦恩不知,无疑京城方面出了问题,请琦恩火急修书一封呈递明相,就说华山三长老及一真贼尼均为前明逃逆勾结,意图藉华山为根据,兴兵作乱,严控关中淆函之地,如不及早翦灭后患无穷。” 大怪哈哈大笑道:“人称老三机智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愧,老三你快修书,时不宜迟,说做就做。” 片刻,一个樵夫模样中年汉子疾掠如飞奔下华山,身背一把柴刀。腰系东带,蓝布短装,足踏一双抓地虎麻鞋,不言而知正是西华子门下改扮。 樵夫一下得华山立定,四顾了一眼,见附近无人,双肩一振,欲启开脚步奔去。 蓦闻身后一声断喝道:“站住!” 樵夫不禁心神一颤,暗道:“此人隐藏何处?方才为何不会察觉?”回身只见一气度威严老者,目光炯炯逼视着自己。 老者沉声道:“你是华山西华子掌门人所遣么?” 樵夫忙道:“不是,小可乃上山砍柴的。” 老者望了樵夫一眼,笑道:“你说是砍柴樵子,为何不见你担柴,竟空手而归?老朽乃琦恩总督麾下办事,方才见你下山身法颇高,定非樵夫,速实话实说,否则别怪老朽出手狠辣!” 樵夫一听老者系琦恩总督亲信麾下,不禁如释重负,忙抱拳施礼,告知详情。 老者神色一复,惊诧道:“老朽正不解总镇军马不见一人?原来如此。你我速一同去见琦恩大人。” 这老者却是无影刀薛瑜,与樵夫临行之际,回显了一眼,只见林中闪现一真师太等人,薛瑜一牵樵夫宏声道:“去吧!” 左手打了一个手式,这话似向樵夫而发,其实是暗中示意一真师太等人速去百尺峡,手式示意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两人暗随自己之后。 途中薛瑜问了樵夫甚多西岳情势。 那樵夫由于坚信薛瑜确系陕甘总督琦恩麾下无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脚乘本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自到了渭南城郊。 薛瑜笑道:“老朽腹中饥肠辘辘,不如填饱了肚子再说,长安已近,晌午以前必可赶到。”说着拉着樵夫进入一家饭庄,择了二间板房落座。 樵夫心中虽然急于见到琦恩,却也不便拒绝,唯唯喏喏遵命。 薛瑜叫了甚多酒菜,笑道:“咱们快吃,吃饱了立即上路!” 樵夫背向着门外,忽感脊后一冷,声犹未出,便自伏案昏去。 门外忽走入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两人。 薛瑜急从樵夫贴身怀内搜出一封书信,递交符韶。 符韶小心翼翼地拆开缄封,抽出函笺细阅,不禁脸色一变,冷笑道:“好一个令狐彪,心机如此歹毒,这密函我等立即交与少侠,及早将奸相定罪。” 薛瑜摇首道:“不可,这书信系高黎三怪老三令狐彪写的,尚未到达琦恩手中,反使奸相说我等诬陷,不如这般……” 神枪谷鸣目中神光一亮,道:“好,谷某就扮作樵夫携书求见琦恩,依计行事,这贼道如何处置?” 符韶道:“反正高黎贡山三怪及西华子一干匪徒一网打尽,他回华山与否无关宏旨。” 谷鸣道:“那我也无须扮作樵夫模样,冒充相府红带护卫迳见那琦恩了。” 三人坐下饱食一顿,会了饭钱,扶起樵夫走出店外。 店中的人以为樵夫烂醉如泥,也不生疑。 三人在僻静之处,将樵夫点了死穴,掘一土坑座埋。 薛瑜、符韶回奔华山而去。 神枪谷鸣独自一人迳望长安道上疾行如风而去。 未至傍午,谷鸣赶抵抚衙门前,只见守卫森严,他看一个四旬上下带刀戈什哈,知是琦恩身旁武士,即昂然走向前去。 那戈什哈双眼一张,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谷鸣不慌不忙地从胁下取出一方令牌,沉声道:“在下系明相身旁护卫,有机密大事求见琦大人,烦劳通禀。” 戈什哈面色一惊,道:“无须通禀,咱们大人现在后花园,兄弟这就领阁下去见咱们大人!” 陕甘总督琦恩坐在后花园内,方才与巡抚晤谈了良久,巡抚有事辞去,独自于凉亭内静思。 忽见戈什哈带着一名年岁虽在五旬开外,却英气逼人的武林人物走来不禁一怔。 戈什哈施礼道:“这位是明相遣来的护卫,有机密大事禀告大人!” 琦恩闻知是明珠所遣,堆上满面笑容哦了一声道:“请问护卫尊姓大名?” 谷鸣道:“不敢,小的霍天祥,叩见大人。”说着行礼问安。 琦恩到是平易亲人,不端架子,手掌一伸,忙道:“霍老弟请坐,不知恩相又有何事指示本督。” 谷鸣自贴身怀中取出令狐彪书信,道:“大人过目郎知。” 琦恩接过拆阅,不禁目露诧容道:“函中谓西华山弟子送来怎么竟是霍老弟呢?” 谷鸣道:“小的相随红带都统领鄂图海多人奉命去豫东办事,突奉相爷飞令,调出五人赶往华山西华子重登掌门之位,小的等赶去华山相距不远发现一名扮作樵夫的华山弟子身负重伤,一息奄奄,临终前重托嘱把这封重要书信送往大人。” 琦恩点头道:“原来如此。”挥手令戈什哈退出后,接道:“为何石总镇调返军马,霍老弟可知其原因么?” 谷鸣道:“听说御史过境,向石总镇探问军马围困华山何故?石总镇不能实告,托词操练,急将兵马调回。” “不知那位御史过境?” “小的不知。” 琦恩沉吟须臾,道:“这封书信请求本官急函送达恩相,当不难办到,但不知霍老弟可愿跑-趟京城?” 谷鸣道:“依小的之见,大人不妨以十万火急、八百里飞骑,星夜并驰,抚马急赶,一日一夜当可赶至京师。” 琦恩点点头道:“就依霍老弟之见!” 谷鸣忙道:“小的受人之托,忠人所事。烦请大人在原信上附上几笔,也好带回交与令狐前辈。” 琦恩道:“有此必要么?” 谷鸣道:“小的原非送信人,只是受了临危华山门下之托。” 琦恩颔首道:“好!”并垂询华山情势。 谷鸣道:“小的尚未登上华山,仅略知一二,西华子及三位令狐前辈已将敌方数人困在百尺峡上,似指日可下,惟令狐前辈闻知潼关军马撤回,恐其中有变,是以修书求人报知相爷早为之计。” 琦恩点点头道:“霍老弟请在此稍待,本督即刻修书。” 谷鸣艺高瞻大,心细如发。琦恩毫不起疑,霍天祥实有其人,相随鄂图海也是真的不假,但已毙命不知下落。 片刻时分,琦恩缓步走来,手中两封书信,其中一封由谷鸣带来。 只见琦恩微笑道:“原书带回,有劳霍老弟了。华山事了霍老弟回京时请代向恩相问安。” 谷鸣道:“小的遵命。” 琦恩立即传呼宣得胜进入。 宣得胜就是方才带谷鸣晋见琦恩的戈什哈。 琦恩道:“你带着书信,以八百里飞骑,驿站换马,星夜并驰,明晚须赶至京城送呈明相。” 宣得胜接过书信,躬身道:“卑职遵命。” 谷鸣立即告辞。 琦恩道:“本督就不送霍老弟了。” 谷鸣和宣得胜双双趋出。 陕甘总督衙门虽不在长安,但却是私函,借巡抚衙门以签押文书替发送呈相国一样可行。 谷鸣眼看着宣得胜办好了手续登骑而去,这才赶回华山,途中空际传来一声鹫鸣,立即扬手,一道火光冲霄而上,只见那碧鹫飞泻落在谷鸣肩头。 碧鸶通灵,早经薛瑜嘱咐跟随谷鸣,若有差遣立即飞递,多日来碧鹫经这些怪杰调教得通晓人语,按着指示送达地头,居然毫无差失,不愧为珍禽异物。 谷鸣手书了一纸系于信管内,吩咐飞京交与清莲格格,问道:“你主人到了华山么?” 碧鹫鸣叫两声,展翅穿入云霄飞去。 谷鸣放开脚步,赶向西岳华山…… 口口口 百尺峡天险,峭壁危崖,登道峻拔,易守难攻,常人稍一失足,必粉身碎骨陈尸崖下,纵有一身武功,但矢石如雨之下也无法攻登。 华山正义之士固守天险,三长老指挥若定,西华子同高黎贡山三怪等群邪无法攻上,只气得暴跳如雷,惟恐夜长梦多,却无计奈何。 西华子站在百尺峡对崖与高黎贡山三怪等商计如何才能攻破百尺峡天险之际,忽见一中年背剑道人奔来施礼道:“禀掌门人,京城明相派下红带护卫多人相助,现在上清官坐侯掌门人。” 令狐龙不禁一怔,诧道:“明相怎敢明目张胆派下红带护卫相助西岳?” 令狐豹道:“他有什么不敢?权倾天下,威振廷枢,当今皇帝还要怕他三分,不过红带护卫武功泛泛,无济于事,似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西华子笑道:“不论如何,来者是客,尤其是明相所遣,不可失礼。”同着高黎贡三怪回向上清宫而去。 上清官内端坐着简松逸、神枪谷鸣、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四人,扮作红带护卫模样,低声谈话。 简松逸扮作鄂图海,谷鸣依然是霍天祥,薛瑜、符韶分扮詹干、詹坤兄弟。 偌大的上清宫内仅一老道及一双道童同侯着简松逸四人,均无法听懂简松逸四人在说什么?他们用的是一种稀有方言。 简松逸道:“谷老,在下已飞讯告知清莲格格,请其在京师外截捕宣得胜。” 谷鸣道:“宣得胜明天日落前必可赶至京城,那时少侠也已赶回内禁了。” 他们相互讨论,诸如司徒白与阎白枫相偕望嵩山而去,如何避开灵霄,蓬莱双魅等群邪追踪,诸葛敬到达京城后应否与言晓岚约斗及鄂图海家小已及时救出情事。 谈的都是一麟半爪,聊以打发孤寂,重要的是如何激怒高黎贡三怪杀之,除掉明珠羽翼,也为明珠引来无穷祸患。 宫外传呼:“掌门人到。” 简松逸立时寒森着脸,一言不发,傲然倨坐不动。 西华子与高黎三怪疾步跨入,一见红带护卫面色冶漠如冰,一动不动。不由自主地一种不祥之兆,认定上首踞坐的无疑是此行之首红带护卫副首领鄂图海,忙稽首行礼,含笑道:“贫道不知四位驾到,获讯来迟未及远迎,望求见谅。” 简松逸身形仍不动分毫,冷冷一笑道“西华道长么?请坐!” 西华子道:“贫道为鄂护卫引见三位高人。” 简松逸道:“西华道长欲为鄂某引见高黎贡山令狐龙、虎、豹三兄弟么?其实不必多此一举,鄂某就是为他们而来。” 西华子不禁一怔。 高黎贡山三怪神色为之一变,目中怒光逼射。 令狐虎阴侧恻一笑道:“一个区区护卫,竟敢在老夫等面前跃武扬威,颐指气使,老夫却未必把你们放在眼里。” “当然!”,简松逸哈哈狂笑道:“老辈人物,英雄盖世,我等武林末学,焉可与三位相提并论!不过……”说至此,面色一沉,笑容尽敛,接道:“鄂某虽不才,却蒙圣恩,御赐三品参将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位虽是武林人物,却也不能不听命约束,傲慢无礼。” 这席话只激怒得高黎贡山三怪胸中怒火沸腾,须发怒张如猥。 简松逸存心拖延时间,以便一真神尼师徒及铁胆孟尝徐三泰及百尺峡华山门下前后夹攻,一鼓尽歼随西华子而来的群邪,再出言激怒高黎贡山三怪出手,目睹三怪怒气难耐,淡淡一笑又道:“三位可知为明珠恩相与陕甘总督琦恩大人几乎带来一场抄家灭门大祸么?” 高黎贡山三怪闻言不禁一呆。 西华子诧道:“鄂大人这话何解?请道其详。” 简松逸望了西华子一眼,泛闪一抹卑视之色,道:“西华道长知否潼阅兵马为何尽数撤回?” 西华子不禁神色一变道:“贫道不知。” “哼,谅道长也不知!”简松逸道:“潼关总镇石振远出动兵马系应琦恩制台之请,琦恩大人又系应高黎贡山三位所求,因三位乃琦恩制台记名师父,而国家用兵典有令制……” 高黎贡山三怪闻言不由面色一变。 西华子忙道:“明珠相国事先已经允准,琦恩大人始令檄潼关总镇。” “这个鄂某知道。”鄂图海冷冷一笑道:“不幸适遇铁面董御史奉诏秘密离京办案还朝,路经华阴华岳庙进香,闻知潼关军马扎靠华山,迳赴潼关询问石总振何事,石总振推词操练,不使兵马荒弛,密令将兵马撤回……”说此语声略略一顿,沉声道:“如今恩相树大招风,迭受严参恩相怀有不逵之心,广树私党,以结奥援。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何况董御史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回京奏参一本,诬琦恩制军及石总镇勾结乱党,以华山为根据地,有兴兵叛国之图,试问令狐三位能担待么?” 高黎贡山三怪不禁神色大变,面面相觐。 西华子猛泛寒意,嗫嚅道:“此事当真么?” “怎么不真?眼前董御史尚在潼关,更不巧的是,京中那鼎鼎大名大内铁护卫都统领萨磊和宫廷密使亦已赶至潼关了。”鄂图海阴恻恻一笑道:“一步差,满盘皆输。更有令狐豹老师不该修书去琦恩总督命华山弟子扮成樵夫模样赶往长安,那知一下得华山就形踪暴露,遭大内高手重重追杀,幸为鄂某所救……” 西华子急道:“贫道门下现在何处?” “身负重伤,内腑糜碎,已然死了。”鄂图侮沉声道:“他临终前将来信交付鄂某命人送往琦大人了,请以十万火急通知恩相早为之备。” 这时薛瑜冷笑道:“西华道长,以高黎贡山三位又邀来甚多武林高手之能,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焉可用官兵以助其威,岂非法之下乘,弄巧成拙?” 符韶淡淡一笑道:“这话还要问?都是些老朽无能,虚有其名之辈。” 令狐虎性情最是火烈刚暴,厉喝道:“尊驾瞻敢出冒藐视老夫等?” “怎么不敢?”符韶反唇相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三位老朽昏味,早该埋迹荒山了此风蜡残年了,眼前就是三位坏了恩相大事,还有何面目逞凶狂妄!我等此来,就是要押三位去京为恩相脱除干系。” 高黎贡山三怪顿时怒火狂涌,须发无风自扬。 令狐龙放声狂笑道:“凭你们也配!” 简松逸冷冷说道:“看来,三位是想与我等动手拒捕了?” 令狐龙道:“只要阁下四位能胜过老夫三人一招半式,老夫三人自甘束手就缚。”语气森冷,怒火抑制平息。 西华子见状,不由心神一凛,暗感自身岌岌可危,忙向简松逸稽首一礼道:“鄂大人,此事没有转圜之余地么?” “有,当然有,不过……”简松逸沉声道:“高黎贡山三怪眼高于顶,竟然瞧不起我等区区相府护卫,鄂某到要瞧瞧他们三人有何能耐。”说着撤出肩后长剑,指向令狐龙道:“三位要一齐上还是一对一?” 高黎贡山三怪料不到鄂图海如此狂妄,平日江湖人物只闻听其名立即望风而逃,不禁一怔。 忽闻宫外天际遥处随风送来一声长啸,简松逸立大喝一声,剑起飙奔,狂风三式展出。 高黎贡山三怪猛感身形不由自主地卷入旋风中,激撞踉舱立桩不稳。 合狐龙大喝道:“快走!” 那知寒芒狂飙变成一束漩涡,卷束高黎贡山三怪身躯,越束越紧,竟身不由己地急漩打转。 蓦然,三声凄然惨嗥先后腾起,风势急漩内人影纵横,血光进闪,倏地风止飙息。 只见地面侧着高黎贡山三怪躯体,各斩断一只手臂,齐层砍下,却被封住了穴道,血流止住,三怪一脸悲愤惊悸之色,怒目瞪着那持剑面现怜悯之色的简松逸。 西华子面色惨白如纸,呆若木鸡,早在简松逸出剑之前已知不妙,意欲逃出上清宫外,却不料神枪谷鸣于他心慌意乱之前,迅如电光石火出指点住九处穴道。 殿上老道及一双道童均倒地昏死过去。 狂风三式威势强猛,把整个大殿内神祗鑫笼桌椅震得残缺不整,东倒西歪。 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三人相视一笑,快步走向大殿外,仅留下薛瑜守在广坪上,其余两人腾身向百尺峡方向飞掠而去。 大殿上,高黎贡山三怪神色惨淡,目中却露出极为困惑之色,令狐豹忽目注简松逸苦笑一声道:“鄂大人,老朽一事不明,欲请教于大人。” 他终于称简松逸为鄂大人,但似乎勉强得很。 简松逸道:“阁下有何话说?” 令狐豹道:“鄂大人方才施展的什么剑法?” “狂风三式!” 高黎三怪不由一呆。 令狐豹太息一声道:“老朽实未曾耳闻,亦不知鄂大人是否谎言,但老朽却不信恩相跟前护卫具此绝伦精彩武功。” 简松逸朗笑一声道:“无论三位相信与否,待三位见到恩相便知不假。三位现在倦极欲眠否?最好安睡,免得三位徒增屈辱之感。” 高黎贡山三怪只觉眼皮沉重,虽极力不想睡着,却不由自主地双眼合了起来。 令人振奋的是百尺峡那面业已改困,凶邪尽歼,附从西华子的华山门下除丧命外俱已附首就擒。 一真神尼、辣手罗刹展飞虹师徒二人由秘径往捷途登上百尺峡与由背后攻入的铁胆孟尝徐三泰等群雄,前后夹攻一举成功,但群雄亦负伤多半。 武林群雄留在华山为一真师太清理门户,简松逸则偕同薛瑜、符韶、谷鸣三人星夜兼程赶回燕京而去…… wavelet扫描 第三十章 一败涂地 燕京东外向六里屯一条宽直黄澄澄官道上一拨拨人骑飞驰而去。 人骑过处,扬起漫空滚滚黄尘,骑上人一色青衣白边劲装,腰系紫红色缎带,神态彪悍。 当地附近居民司空见惯,一望便知这些人物皆都是明珠相府的紫红带武师护卫,尤其是京畿附近多是旗上皇庄,六里屯更是明珠赏封赐有,武师护卫眷属多居于六里屯内,系他等来往必经之路,但今儿个却有点异样不同。 为什么? 往常这些武师护卫返回六里屯时,不是高声说笑,便是心情愉悦。 约莫相距六里屯两里之遥,庄堡隐约在望,为首两骑突放缓了下来,肃冷面上似泛现疑诧之色,只见一骑飞驰奔来。 西天旬烂晚霞映在来骑上人,清晰的察觉惊慌失措的神态。 但闻骑上人高呼道:“尚管带,大事不妙了。” 为首两骑左侧一满面络须,目光森冷,薄唇海口五旬左右老者一跃下骑,右手五指迅疾抓住来骑,诧道:“柯贤弟何事惊慌?” 柯姓汉子跃下骑来,道:“尚管带,约莫一个时辰前,忽来了十数大内侍卫,带来车马多乘,将鄂副首领等家小拿下,共是六家,意欲带往京城囚禁。” 尚姓老者闻言不禁神色一变,道:“是鄂图海副统领家小么?” “不错。” “身犯何罪?是那六家?” “不知身犯何罪。”柯姓汉子道:“几近探询,大内侍卫含糊其词,似与前明叛党遗孽有所勾结。”接着说出六家姓名。 尚姓老者面色又为之一变,急道:“大内侍卫走了么?他们奉了何人所命来此六里屯捕人?” “现正要上车启行,六家老小几经哀求,方允准带携细软财物,据一大内侍卫吐露,他们是奉了太后懿旨。” 尚姓老者忙道:“尚某这就赶回相府!”勒转马头如飞奔向燕京。 暮瞑渐合之际,已然赶抵相府门前。 一带刀戈什哈目睹尚姓老者神色惶急,勒骑滚鞍下马,不由诧道:“尚管带为何去而复返?” 尚姓老者道:“尚某须面见相爷有要事禀明。” 戈什哈望了尚姓老者一眼,笑道:“你来得不巧,相爷片刻之前已奉召入宫去了,回府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尚姓老者闻言不禁呆住,忖道:“相爷密令逮捕鄂图海家小,命自己不得吐露,装作若无其事般出其不意,方不致有漏网之鱼,怎料竟迟了一步,逮捕鄂图海家小虽不知其故,料必事关重大,相爷奉召入宫必为此事,我不免在相府内守侯相爷回府再说。”遂抱拳笑笑道:“承蒙相告,殊深感激,不过尚某方才奉相爷之命办事,理应覆命,尚某还是理该守侯相爷回府才是。” 那戈什哈扬眉哈哈一笑道:“尚管带今儿个是急么啦?自家哥儿们那来这许多礼数?岂非……”说时忽见巷首转入两骑,蹄声得得,不禁张目注视,止口不语。 只见两骑并辔奔来,骑上人一色大内一等侍卫服饰,转眼即至,双双落鞍下马。 戈什哈慌得行礼问道:“两位大人此来为了何事?” 一大内侍卫沉声道:“有一紫带护卫尚启泰在内么?你家相爷现在宫内立待尚启泰问话。” 此言一出,尚启泰不禁面色大变,躬身行礼道:“小的就是尚启泰,但不知为了何事?两位大人可否告知?” “我等亦不知为了何事,尚护卫,请即随我等入宫吧!” 尚启泰唯唯应了一声是,登骑随一双大内侍卫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见明珠乘轿回府,面色阴沉,护卫丛中却不见尚启泰在内。 戈什哈趋至明珠眼前,低声密禀数语。 明珠面色异样难看,沉声道:“知道了。”言未毕巳迈望府内而去。 大厅内灯光照耀如昼,一群谋士忙与明珠计议,厅外四周戒备森严。 只听明珠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宫内接获密报,谓华山与前明叛沆瀣一气,假华岳为根据地,招兵纳叛,意欲兴兵作乱。” 一谋士道:“相爷不是应陕甘总督琦恩之请,高黎贡山三老助西华子复任掌门,一面以潼关之兵调往华山之下彼此呼应,一举尽歼叛徒,相爷何虑之有?” “毛病就出在此处,宫廷接获密报,竟指西华子与高黎贡山三怪等群邪实乃叛贼徒党,老夫力辩其诬。太后与皇上不信,又称老夫门下鄂图海等人有通叛之嫌。”明珠气极败坏扬声道:“不巧的是老夫接白无明飞讯告以务必将鄂图海六人家小杀之灭口,即命尚启泰赶来行事。” “鄂图海等是否真如白无明所说……” 谋士言犹未了,明珠即皱眉摇首道:“白无明率众前往嵩洛,均立下生死状,要知此乃老夫私事,与西岳华山风马牛毫不相关,但内廷为何知晓鄂图海等已离京外出?蹊跷就出在此处,令老夫百思莫解,更为何竟比老夫早了一步擒捕他等家小?” 不道明珠忧心惶急,谋士们亦惶惶不知所措,除了飞讯白无明查询其中确实原因外,贸下对策恐弄巧成拙。 这时,九城之外暗中布满了大内高手,守侯宣得胜到来。 宣得胜若在梦中,红日尚未西坠之际,业已抵达距京四十里外驰馆。 那明珠权势仍极炙手可热,九城内外满布眼目,事无钜细明珠莫不预闻,大内高手举动也难逃明珠眼目之下,今日突发现了大内高手此平日要多,而且多半换着了常人衫服,举止亦神秘异常。 芦沟桥靠宛平这端,官道房有座酒坊,卖酒的当然有陈酿好酒,自不在话下。但这家酒坊烧卤风味特佳,尤其是野味卤制烧烤更称拿手,故买卖鼎盛,食客常满。 靠壁一张座头坐着一个貌像冷肃,目光炯炯的中年汉子在举杯浅饮,目光却不时了向店外。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道:“裘爷好逸情雅致,独自一人在此品尝美酒佳肴。” 中年汉子暗道:“咱早料知你必忍不住探询。”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笑容,转面四顾,只见是-青衣小帽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景兄,咱是忙里偷闲,酒馔兴浓,亦藉此另有任务在身,非在此守候不可,请坐。” 景姓老者乃权相明珠府中记室,表面上算是文人,其实险诱奸阴,更身蕴武功,闻言定身坐下笑道:“在下说哩,裘爷乃内廷侍卫,那有得闲在此?”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大事,今晨清莲格格奉太后懿旨西山上香,嘱命裘某在此守候,格格嗜食这店卤制野味……”说着擎掌传唤小二。 小二奔来,忙道:“小的已遵爷台吩咐厨下精选的新鲜野味卤制,马上就好。” 裘姓中年汉子点点头。 景姓老者笑道:“清莲格格想必趁进香之便游赏一番,但不知简小王爷亦偕同随行么?” “小王爷仍在陪侍太后,只有小王爷能使太后开怀大笑,心胸愉悦!” “说得正是……”景姓老者展眉谄笑,正要设词套问一些内廷隐情,忽闻店外官道传来人喊马嘶,车身辚辚。 小二也慌不迭地连奔带跑送上一大包卤制薰腊野味。 裘姓侍卫拿起道声:“失陪。”急步出店外。 景姓老者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出。 只见官道上兵马前后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裘姓侍卫急趋至车前。 火矩照耀着,车帘开处,探身可见一旗装丽人,那不是清莲格格是谁? 清莲格格在裘姓侍卫手中接过野味,不知说了什么话,车帘一合,驱车而去。 裘姓侍卫亦自登骑随离,殊不知车内却有那陕甘总督戈什哈宣得胜在内。 景姓老者目注清莲格格事骑远逝,沉思有顷,忽地面色一变,暗道:“相爷已飞讯传白无明赶至京城,白无明却无飞讯返回,莫非被人截获?相爷心疑清莲格格与简松逸与他暗暗作对,怎奈查无实据,但只有他们可与相爷相抗,清莲格格上香之事怎一无耳闻?其中必然有诈。”忖念之间不禁心神一震,忙腾身向芦沟桥疾掠而去。 他一接近芦沟桥,桥侧暗中身影一闪而出拦在他身前,不禁大吃一惊,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伸出抓向那人。 那人忙道:“景老。”身形疾挪。 景姓老者闻得耳音甚熟,五指疾撤收回,认出那人,不由怒道:“怎么是罗护卫你?” 那人忙道:“相爷片刻之前又奉召入宫,临行之际命罗某速找着景老去……” 言犹未了,两人只觉胸后一冷,眼前猝黑,望后倒下。 口口口 深宫内苑到处灯火照耀,光亮如昼,禁卫森严。 宣得胜被点了睡穴,躯身藏在清莲格格车底茫然无知。 明珠宫中亦满布了眼目,今晚却格外不同,均摒拒于深宫之外,由言晓岚率领亲信侍卫把着,连宦监宫娥均聚集在一所偏殿内,一丝风声俱不得而知。 朝房内外文武官员多达卅余名,均为二品以上大员,面色沉肃,鸦雀无声。 晚上圣上召见,显然定有大事,明珠端坐于朝房内一把太师椅上,面色仍是那么从容镇定,不时微笑向身旁官长低声细语数句,但却腹内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这时,内廷禁宫一条长廊上,石栏旁放着一张湘妃竹榻,塌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人,正是那陕甘总督身旁戈什哈宣得胜。 他睡得好甜,鼻息可闻。 四名大内侍卫及一名老宫监正静静等侯着宣得胜醒来。 宫监低声道:“差不多了吗?” 一大内侍卫轻笑道:“已点开睡穴,尚喂服醒酒药,立即便会醒来。” “那就好。”宫监道:“咱家恐万岁爷发急。” 突然,只见宣得胜伸手擦了擦眼皮,喃哺自语道:“好睡,怎么睡着了。”两眼一睁,不禁面色大变,猛地原身立起。 一大内侍卫沉声道:“宣得胜,此乃紫禁大内,快随我等去见皇上。” 一听去见皇上,宣得胜更为之神色惨变,低应了一声:“是!”俯首贴耳随去。 康熙帝正在内殿与清莲格格及泰亲王密议,目睹宣得胜紧随宫监及四侍卫入殿立即止口。 宣得胜行礼如仪。 康熙爷道:“你就是琦恩跟前的宣得胜么?” 宣得胜叩首道:“奴才正是宣得胜。” 康熙帝将封信函抛在宣得胜面前,沉声道:“琦恩是不是命你带这封信送交相国明珠?” 宣得胜入殿之前早就发觉密函已失,面色如土,连连叩首,道:“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康熙帝道:“你并没有罪,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朕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你可愿意么?” 宣得胜顿首道:“奴才万死不辞!” “好,朕也不罪你,事成之后另有封赏。朕问你,潼关之兵可是应琦恩之命围困西岳么?” 宣得胜汗下如雨,顿首道:“琦大人也是应相国之命才如此做的。” 康熙帝颔首道:“朕知道了,你相随琦恩年久,把此事原委就你所知,不得丝毫隐瞒,从实奏明。” 宣得胜知晓得虽不多,却尽其所知不敢隐瞒,一一奏知上闻。 康熙面色冷肃,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宣得胜叩头谢恩,随着四名大内侍卫离去,尚自遍体冷汗,颤抖下止。 康熙皇帝震怒不已,意欲立即下旨将明珠处死。 殿后突转出太后连道不可,急则生变、力主慎重,先削弱明珠党羽再说。康熙沉思须臾,立命召见吏兵二部尚书。 朝房内忽闻召唤吏兵二部尚书,明珠不禁一怔,揣摸不出康熙有何用急,急趋前询问宫监,圣上外还有何人陪侍。 宫监答称不知,仅康熙帝一人而已。 明珠不禁心乱如麻,限看着吏兵二部尚书随着宫监离去,只觉自顾命托孤起,事无钜细均须经过他自己咨商,此乃头一次,深感天心难测。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才见宫监走来宣召明珠相国晋见。 这一个时辰漫长如年,明珠未见两部尚书出来,不禁低声询问宫监。 那宫监答话时委婉闪烁,只说两部尚书已回府第,却不知皇上相召何事。这几日皇上心情不好,相国应答须谨慎小心。 明珠相国随入内殿,只见康熙帝一人秉烛观书,疾趋向前行礼如仪。 康熙帝和颜悦色赐坐。 明珠心头一块大石似落下一半。 康熙帝微微一笑道:“潼关总镇石振远为了何事调遣五万精兵围困华山?听说琦恩受卿家之请才令檄石振远如此。” 明珠不禁呆住,惶悚跪下道:“臣闻得华山藏有前明遗逆勾结叛党意欲在华山起事,是以密嘱琦恩严防及据实查明奏报,那知琦恩小题大做。” 康熙帝淡淡说道:“依朕所知,并不如卿家所说,那原任掌门人西华子,心性不端,暴虐无常,为华山本门中人不喜而被见逐。那西华子竟不自检点反省,闭门思过,妄思重登掌门之位,图借外力及江湖凶邪高黎贡山三怪令狐兄弟三人率同多人攻击华山,那令狐三怪又是琦恩记名师父是么?” 明珠闻言暗暗凛骇,不知康熙何以如此清楚,顿首道:“琦恩委实该死,竟敢蒙蔽老臣。” 康熙不胜诧讶道:“相国真不知么?那就奇怪了,卿家府内红带护卫都统领鄂图海等人,亦相劝令狐三怪、西华子,幸亏董昭返京路经华阴恰巧遇上及时阻止。” 明珠不由大惊失色,暗道:“原来是董昭,哼,老夫如不杀你誓不为人。”忙顿首道:“老臣密令鄂图海等秘赶滇川,探悉三藩举劲,他们岂会参与华山之事?” 康熙帝冷笑道:“相国不知之事太多了。尤其鄂图海已与叛党勾结,相国居然茫无所知,你跟前的人要多加注意,滥竽充数并不要紧,重要的是须防敌人渗透,如此相国未免太危险了,鄂图海等人有意将其家小迁往六里屯,以免后顾之忧,朕却鞭先一着。”言罢放声哈哈大笑。 明珠频频叩首道:“臣无知,臣该死,但不知鄂图海等已俯首就擒认罪了么?” 康熙两目一睁,冷笑道:“鄂图海他们太也胆大,桀傲不驯,自恃为相国中护卫,不但不将董昭放在眼中,反出言不逊,是以董昭任他们奔往华山,飞奏朕知将其等家小拿下。”说此忽转颜垂询军国大事甚详。 这一来,明珠一直留在宫内,不觉天明五鼓早朝时分退出内宫,不敢回府与文武百官守在朝房内上朝。 明珠心神不定,文武百官他无不知之甚详。但今晨有点异样,为之惊心瞻寒,几乎半数调迁及外放,乃恍然明白召见吏兵两部尚书原故。 散朝甚晚,因外放官员一一唱名升见之故。明珠回府后,那有门官报知陕甘总督琦恩遣密使宣得胜求见,心中一惊,忙道:“请他进见!” 宣得胜胆战心惊,走入大厅行礼道:“卑职参见相爷。” 明珠望了宣得胜一眼,道:“你何时动身入京来的?” 宣得胜道:“卑职是前晚奉恩大人之命,星夜兼程换骑赶来京城,天甫黎明即已赶至。”说时自身旁取出密函呈上。 那密函显然伪造,并非康熙帝掷交之函,封以火漆,字迹逼常无异,而宣得胜答词亦曾指示机宜,以免露出破绽。 明珠拆阅密函后,不禁出声长叹道:“阴差阳错,怎么会被董昭撞见,你在长安抚署是否真瞧见霍天祥本人么?” 宣得胜道:“确曾见过,卑职来京尚蒙霍护卫指点如何避免被发现形迹,才安然得入相府。” 明珠暗道:“白无明为何飞讯说鄂图海、霍天祥等为冷蔷宫少主阎玉及敌对不明人物生擒和失踪不明生死下落?哼哼,必是白无明去京时与他们面和心违,公报私仇。但为何鄂图海、霍天祥忽去陕西华山?其中定有蹊跷,俟白无明赶回,问明再作道理。”略一沉吟,道:“宣得胜,本爵已然知情。你可速回,华山之事只有听其自然,嘱恩大人千万不可参预。” 宣得胜道:“卑职遵命;不过……” “不过什么?” “恩大人吩咐卑职无论如何须请作书回覆,不然难以取信恩大人。” 明珠默忖须臾,只觉回函有此必要,趁着董昭御史尚未还朝之际,早为之计以杜塞董昭之参。颔首道:“你在外暂候吧,带着本爵回覆信函立即离京。” 宣得胜唯唯称若退下。 明珠作书已毕,亲信谋士巴扎趋入禀道:“相爷,属下只觉大事不妙,不如先发制人。” 只见明珠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也听说了官员调迁及外放之事,这也动不了老夫根本,但不可轻举妄动,泰亲王尚有五万精兵驻守城外呢。” 巴扎诧道:“朝旨已颁,不是由李都统率领守护嘉峪么?怎么尚未启动开拔?” “李都统请准假三日返保定原藉祭祖,销假后方领大军西行。”明珠说时将信函交与身旁护卫送往宣得胜。 巴扎还欲晋言。 明珠已自不耐,道:“谋定后动,欲速不达。俟老夫请吏部兵部尚书过府商谈,再作道理。”立命持帖相请。 一夜未睡,心情忧揣不宁,不觉困倦异常,就在书房稍事假寐,明珠温语摒退巴扎。 巴扎也不知要如何,只是有一种不吉之兆拂之不去,暗叹一声告辞退下。 但明珠也有明珠的想法,认康熙帝年事渐长,是个英明有为、雄才大略之主。凡事自有主张,当然不能凡事听命自己,显得庸儒无能,有非常之器必以非常之策,若贸然从事,必兵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虽然朝廷内外官吏更动异常,却无人降谪,更与自己布署却无所更张,并非燃眉之急,心情略略放宽。 他一睡竟然睡得恬适异常,睁眼醒来已是近午时分。 忽见巴扎带着一群谋士进入,神色慌乱,禀知一些明珠不愿发生之事。 九门提督换易,由泰亲王精兵五万接代九城防护。原任九门提督信兵布援浙闽沿海立即开拔。 京畿兵将亦已更换内调外迁。 陕甘总督琦恩擢散秩大臣,遗缺由川督递补。 潼关总镇石振远调盛京镇守。 尤以六都司官及内廷侍卫宫鉴等均大事更张,令明珠不禁目瞪口呆,心知吏兵两部尚书不能来了,半晌神定,哈哈笑道:“老夫不过乃阁揆而已,大清主子又不是老夫,诸位何用慌乱?更须冷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随即吩咐摆宴,舞乐助兴。 巴扎瞧出明珠心思,趋至明珠密语道:“相爷不如改弦易张,密令程乃恭和白无明放弃……,如此这般,亡羊捕牢,犹未为晚。” 明珠目光迥然一亮,颔首命巴扎依计行事。 忽闻报知皇上密召,明珠不禁矍然一惊,神色大变…… 口口口 豫冀道上两辆华丽双驹套车内分乘紫凤司徒婵娟、辣手罗刹展飞虹、小龙女陆慧娥及紫凤四婢,三女无异同胞姐妹,帘内不时传出三女娇脆悦耳笑声。 车前车后由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神枪谷鸣、擒龙手陆慧干四人卫护着。 铁胆孟尝徐三泰等群雄已先行入京。 距二车之后一里之遥,亦有数骑护着一车骑奔驰行。骑上人正是泰亲王府长史孔廷芳及大内铁侍卫统领萨磊等一干大内高手。 车内坐着简松逸及铁面御史董昭。 这次符韶未曾充任车把式,与薛瑜等人卫护诸女防萨磊起疑,虽不恨他,但恐日后行事有所妨碍。 董昭风骨更直,正色立朝,朝野尊崇为铁面御史,却对筒松逸异常钦敬,言谈甚欢。 途中迭获报知朝中大事,董昭不禁额手称庆道:“皇上圣明,明相羽翼尽失,京畿可高枕无忧矣。”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还未恭贺董大人荣擢监察都御史。” 董昭不禁一怔,道:“下官尚未听得有此一说。”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董大人稍时自然知道。” 不久,董昭忽然得知,恍然悟出一切都预有安排。 万家灯火中他们一行已安然入了都门。 简松逸才入得泰亲王府邸坐定,即闻知明珠三度宣召入宫,现仍在宫中与皇上闲话家常,皇上曾垂询文武官员更迭有无不当,人地不宜情事。” 孔廷芳大笑道:“明珠怎敢妄置一词,只答称皇上圣明而已。” 谷鸣笑道:“这叫做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无影刀薛瑜匆匆走入,道:“少侠,白无明已调集各处人手奔向豫东太康。” 简松逸星目一亮,道:“是时候了,俟各处人手赶集白无明处,再将截获明珠之飞讯予白无明,让他们蛇无头不行,不战自乱,一举尽歼。” 薛瑜道:“老朽等何时可离京?司徒老夫人与蒲老等一行谅不久可赶至豫东,鬼影子阎白枫与司徒庄主两人深入万山丛中,行程缓慢,抵达冷蔷宫非须十天半月不可,老夫人放心不下老庄主,意欲暗随其后,经蒲老劝止。” 简松逸略一沉吟,高声道:“后日一早立即动身,在下意料明珠必不愿善罢干休,今晚明天定有所举动。在下若是他,眼前正是大好良机。” 夜风中忽送来一个阴恻恻冷笑道:“不错,这正是大好良机,但老夫不愿如此做。简松逸,你若自命是英雄人物,老夫在流沙河口等你,不见不散!” 语声传来之际,无影刀薛瑜等神色一变,欲循声扑出,被筒松逸示意制止,朗笑道:“好,在下立即前往,不见不散。” 那语声寂然,显然人已离去。 孔廷芳怒形于色道:“此人委实胆大包天,王府戒备森严,焉能被他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简松逸手指窗外一株参天古榆之上,笑道:“此人一身武功登峰造极,但身形一落在树梢,不巧却被在下发觉,改作高声,使此人心神震惧在下为何知道明珠奸相今明之日必有所举动,不敢造次。是以设此调虎离山之计,意欲诱开在下双管齐下之策。” 符韶惊道:“如此说来,此人并非独自一人了。” “那是自然之理!”简松逸道:“此乃明珠背水一战,在下闻知明珠有一谋士巴扎,智计极高,乘着明珠留在宫内,不论成败,明珠均可推诿一无所知。”说着低声指示机宜,背剑穿窗迎墙飞掠而出。 流沙河口乃永定河一条支流会合处,沙诸辽阔,僻静无人,一条迅决身影暗随简松逸之后,忖道:“老夫叫你永远到不了流沙河口。”身法加疾,却不料简松逸身法更快,一晃眼便自疾射如箭,远去无迹。 那人不禁怔住…… 泰亲王府外屋面上鹤行鹭伏甚多夜行匪徒,渐迫近王府意欲燃点火箭射入火焚王府。 一匪徒首先用火折子点燃火头,轰的一声,赤红火焰涌现正搭弦欲发之际,忽夺口惨叫惊呼出声,火招扑向须发燃烧全身,顿时成为火人,手舞脚踏。 其余多名匪徒亦在其后霎那间搭弦射箭,未能及时惊觉,余火焰反扑时已自不及。 这时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带往王府高手由四面八方涌袭而上,寒光电闪,所向披靡,凄厉惨嗥腾起,纷纷倒下毙命,无一漏网。 雷霆万钧之势,只不过盏茶时分便欲肃清,王府之人迅即清理尸体干净,又再恢复往昔的宁静安谧。 一条黑影飙忽落在泰亲王府侧一颗巨树之下,现出一黑衫老叟,须眉黑亮如漆,目光炯炯如电,似感不胜惊诧。 忽闻身后送来清朗语声道:“尊驾既然相约在下流沙河口不见不散,为何不守承诺?” 黑衫老叟猛的一震,蓦然四顾,道:“老朽去了,但不见阁下影踪。”说完神色大变,因不见简松逸身在何处。 但闻简松逸语声道:“你这是自欺欺人之谈,在下明明见你追蹑在下之后,不料尊驾竟不守诺言。出尔反尔,莫非尊驾觊觎泰亲王府内奇珍异宝么?” 黑衫老者哈哈大笑道:“奇珍异宝有何用?老朽要的是你的性命!” “取我性命容易,但要去流沙河口。” “好!”黑衫老叟穿空斜飞而起,去如流星闪电。 滔滔河水,滚滚不绝,月映沙渚,寂寥无人,黑衫老叟像是鸥鸟般落下,游目四顾,不见简松逸何在,禁不住呆住。 这老叟万万想不到自己设词诱离简松逸却反为所诱,所安排的人手更一无举动,难道又遇上什么变故不成? 夜空星斗闪烁,河风掠面至寒,突闻简松逸传来清朗笑声道:“尊驾委实胆大,居然奉明珠之命前来王府寻衅,眼前也好报出尊驾字号了吧。” 老叟沉声道:“阁下错了,老朽并非奉了明珠之命而来,乃是私怨向阁下讨取一笔血债。” “在下自问与尊驾陌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来血债?” “丧身在长江镖局之外盘邛乃老朽之徒!” 简松逸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尊驾系盘邛授业之师。”突然现身,笑道:“明珠所网罗十七高人有一罗喉煞手雷起云就是尊驾么?” 老叟神色一变,道:“明相料测坏他大事的果然不错是你!” 简松逸微微叹息一声道:“今晚若十七高人在此,在下万无生理,只可惜尊驾仅独自一人。” 罗喉煞手雷起云暗道:“恩相猜测他武功上乘,出神入化,却无人见过,老朽却不信他年岁轻轻,武功再好,能有多大火候?”不禁面色一沉,阴侧侧笑道:“老朽一人也可要你性命。”说时右掌横切飞出,倏忽之间已攻向简松逸胸前,决如闪电。 简松逸身形一挪,移形换位避开来掌,双肩疾振竟幻出无数身影,挟着密如云片掌影,四面八方涌袭玫向罗喉煞手雷起云。 雷起云不禁大吃一惊,才知小觊了对方,更瞧不出对方施展是何奇奥武功。 但他究竟是武林高手,深知虚实相互之道,一收敛心神,展开一身绝学迎攻。 转瞬之间,雷起云神色突变,察觉简松逸掌力愈来愈重,沉压如山,叹道:“不好,果然此人身怀绝学,若不见机离去,老朽不免丧身之祸。”身形一振,肩背胸胁等处疾射出十八只湛蓝光球,波波破裂,散碎铁片内爆散千万牛毛飞针,一鹤冲天穿空飞去。 雷起云落在十数丈外,甫一站起身形又腾之际,迎面忽现阻一人,大喝道:“你走得了么?”双拳一扬。 只见雷起云闷哼一声,惊道:“神刀无影。”说时身形已斜翻而出。 不料迎面又冒出一人,喝道:“你还想逃!” 雷起云跌跌撞撞冲出十数步,胸前为罹刹锥猛力撞击,惊呼道:“神枪无敌!” 突感腰系一紧,身形不由自主地被带向半空。 原来他为符韶长鞭卷甩飞去。 雷起云究竟不愧为武林高人,临危不乱,身在半空丹田真气一沉落实下地。 不巧的是,竟落在简松逸面前,目睹简松逸安然无恙,才知今晚想逃,其难无异登天,不禁暗暗胆寒。 简松逸目注雷起云道:“在下本不想杀你,但尊驾竟妄施阴毒暗器,可见尊驾居心狠辣,委实饶你不得。” 雷起云四面巡视一眼,冷笑道:“阁下竟网罗了无影神刀、神枪无敌及御龙神鞭,难得难得,却杀不了老朽。” 简松逸朗笑道:“在下真不能杀你么?” 雷起云厉声道:“老朽宁死不弯,绝不让阁下生擒,只要阁下有能为杀死老朽,自当瞑目无恨。” 简松逸心知雷起云已有自绝之意,遂微微一笑。 雷起云又道:“老朽仅为了报却杀仇寻衅,与他人无干。老朽不敌,当死而无憾。但不知阁下能在几招之内杀死老朽?用掌还是用剑?” 简松逸已察知雷起云用心,道:“在下用剑,尊驾身带有剑不妨抵挡。” “但不知阁下施展几招?” “仅需三招!” 雷起云目中神光一亮,暗道:“好大的口气,你也太小看了老夫。”沉声道:“若过了三招之外咧?” 简松逸朗声大笑道:“倘三招之内不能杀死尊驾,绝不再击,任凭尊驾安然离去。” “老朽相信阁下说话算话!”雷起云拔剑出鞘,暗道:“普天之下尚没有能在三招之内取老朽性命之人。” 简松逸道:“恕在下得罪了。” 雷起云长剑挥动,罡气护布体外,体内真气布泛全身,兵家之道,攻击乃最好的防御。他急于抢先出剑,那知眼前寒虹暴闪,已晚了一步。 刹那间狂飙四起,飞沙走石,势若排山倒海,雷起云不由大惊失色,猛感双肩一震,忽闻飙风风中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剑下留人!” 寒飙狂风疾敛,星月映射下雷起云神态惨厉骇人,只见他双臂齐肩砍下,血涌如注。 简松逸迎着百了禅师躬身施礼道:“老禅师别来无恙?” 百了禅师合掌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托庇粗安,并非老衲代他求情,无奈他双手血腥,杀害了志士多人,借刀诬害毒杀,以致英烈寇抑难伸,是以老衲求情暂饶他不死,以查明当年实情。”说时手掌一招。 沙地远处突掠来十数劲装老少不一豪杰志士。 百了禅师道:“这些施主均为当年被诬或惨遭杀害英烈后人及戚旧友朋,雷起云虽是主凶其中之一,但不难在他口中道出内情。” 罗喉煞手雷起云心神猛凛,知难脱身,顿萌自绝之念,却感觉穴道已被制住不禁大惊。 只听身后传来无影刀薛瑜冷笑道:“你想死么?死也未必如此容易!” 雷起云在不知不觉双肩已失之际,被薛瑜凌虚出指封住满身穴道,口噤难语,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但已无可奈何。 这时十数掠至劲装武林志士,纷纷向简松逸行礼道谢。 简松逸向百了禅师约了相会之期,转身偕同薛瑜三人奔向京城而去。 燕京仍是华灯如画,行人如织,肩摩接肿,车水马龙。往来不绝,仅军马此平常多了点,但毫不惹目,异常安详。 简松逸走入一座崇宏宽敞府邸,距清莲格格所居不远,自他封爵后即蒙赐第,但只偶作休息治事之所。 他一迈入府邸,铁胆孟尝徐三泰率领群雄及展飞虹、司徒婵娟、陆慧娥诸女迎于阶下。 群雄中多人带伤裹扎,简松逸不禁惊讫询问。 原来雷起云率领群匪袭攻泰亲王府时,另一批匪邪潜入偷袭,幸赖小龙女陆慧娥及早发现,设入瓮中捉鳌之计,除当场格毙外,无一漏网,群雄格斗之际受伤。 简松逸剑眉一扬,摇首慨然叹息道:“今日才知明珠之奸无人可此,他此举无论胜败,即是皇上均不置信他会再挟怨报复。” 徐三泰怔得一怔,道:“不错,即使老朽若非目睹也无法相信。但他全军覆没,恐接踵来袭。” “谅他再也不敢,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在下要使他如惊弓之鸟,睡卧不宁,九城之内再不敢妄生异心!”简松逊立即问知府内司官言明珠仍在内廷与皇上商计军国大事,遂乘骑迳入内宫。 口口口 明珠三更将起始返府邸。 巴扎等人均急燥不宁,忧形于色,一见明珠回府纷纷趋前请安。 明珠坐定,目注巴扎道:“方才在辞皇上之前,松逸小儿突晋见皇上,奏知九城内外乱徒叛党频频现身,意欲制造混乱,他当机立断,诱至郊外一举歼毙数人,皇上即命老夫饬命卫军侍卫严防,不得在京畿生事,倘生变故,唯老夫是问!不言而知,你所办之事又成泡影了!” 巴扎不禁面色如土,道:“小的密令雷起云等人分二批猝袭泰亲王及简额附府邸,无论成败均嫁祸于叛党,决连累不到相爷,但迄今宛如石沉大海,莫非全军覆灭么?此绝不可能!” 明珠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松逸小贼太厉害了,绝口不提不明人物侵袭之事,嘿嘿,老夫不报此仇警不为人!” 巴扎道:“皇上召唤相爷为了何事?” 明珠叹息一声道:“为了调动官吏,垂询老夫有无不当之处。但木已成舟,老夫又何能妄置一词?据闻各省地方官员至县丕主薄,上至督抚将军,共一千四百六十七名,吏兵工部衙门漏夜制造文册,关防严密,无法闻知丝毫清息。” 巴扎愕然色变道:“皇上此举委实狠毒,不言而知意在对付相爷,使相爷一切安排俱成泡影,相爷如不早为之计,恐蹈韩信未央覆辙!” 明珠闻言面色暗然,心情激荡。 这时,明珠突闻由九门提督偕同大内侍卫及禁卫御林军已在六里屯后各处皇庄搜寻藏匿叛党,不禁面如死灰,目瞪口呆,神色惨变…… (第四部完) wavelet扫描 第三十一章 疑云密布 豫西山势连绵,伏牛山脉,外方山、熊耳山脉衔接,厄峰叠嶂,古木蓊郁参天,亘古罕有人迹,广袤数千里。 熊耳一处危谷中山洞内生着一堆熊熊火焰,一双黑衣蒙面老者相对席地而坐,各烤着一只松鸡,香味四溢,身旁尚启着一坛泥封未附陈酿及熏腊味。 这一双老叟正是鬼影子阎白枫及百花坳庄主司徒白。 依阎白枫之意由宝丰县出伏牛迳奔临汝登封,北入嵩山,七月内便可抵达嵩山。 司徒白坚执不允,冷笑道:“如今冷蔷宫藏在嵩山无人不知,武林人物亦无不搜觅你阎白枫的踪迹,倘择此而行,必然遇上,兄弟伤势未愈,不想受你连累遭渔池之殃,要去你去!” 因司徒白执意取道熊耳,再循路水抵宣阳,东行由嵩岳西麓至冷蔷宫,阎白枫拗他不过,只得依他。 山势崎岖艰险,在平时两人都是上乘轻功无异坦途,无如均身负内伤,彼此感应,一路走走停停,每走了一个时辰,司徒白均须坐下调息行功,一歇就是两三个时辰。 阎白枫怒道:“像这样走法,何时才能抵达冷蔷宫?” 司徒白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急我又不急,别以为如此隐秘行踪就无人找寻你么?哼,插天崖上失去阎令主踪影,他们必四出搜觅,尤其是蓬莱双魅戈氏昆仲……” “他们找的是你,又非阎某。”阎白枫冷笑道:“蓬莱双魅绝不会找到此处?你我两人无异沧海一粟,除非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 司徒白呵呵大笑道“这是当然之理,蓬莱双魅定会在前途相候,如不是他们还有别人,要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分彼此,同是共死,分什么阎白枫司徒白!”说时手中那只松鸡已是熟透,掀起面罩大口咬嚼,吃得津津有味。 阎白枫一面转动手上松鸡,口中答道:“既如此说,你此番一定与阎某进入冷蔷宫了。” “恰巧相反!”司徒白答道:“还是老规矩,在冷蔷宫外百里方圆之内。” 阎白枫摇首叹息道:“这次由不得你了!何必固执如此?” “为什么?” “往昔阎白枫去冷蔷宫最多不过停留一天,这次阎某恐是迳留短暂。”阎白枫望了他一眼,接道:“也许阎某要长留在冷蔷宫。” “你别作梦,也许你那山妻已不在冷蔷宫了。”司徒白冷冷一笑道:“快吃罢,到不到得了冷蔷宫尚在未知之天!” 阎白枫不禁一怔,诧道:“你何以料定我那山妻已离开冷蔷宫了!” “我仅说也许并未说一定,想令郎已离宫外出迭遭重挫,你那山妻怎放得下心。”司徒白言毕转身背向阎白枫自顾饱啖,拭净唇边油渍,放下面罩瞑目调息行功,毫不理会阎白枫。 依得鬼影子阎白枫习性,早就趁其无备,猝施暗器制司徒白死命,怎奈司徒白若死,自己也无法苟全,目中怒光逼闪久之才暗叹了声。 这样走走停停,行程缓慢,直到第四日傍晚,才出了熊耳山。 鬼影子阎白枫委实难能可贵,为此缓慢行程,加上司徒白不时冷嘲热讽,数度怒发欲狂,恨不得与司徒白同归于尽,但仍将胸中沸腾怒火平息了下来,若无其事般视而无见,充耳无闻。 心灵相通,自然司徒白有所感觉,暗暗钦佩阎白枫忍力高超,有次司徒白笑道:“阎令主,你数度被兄弟激动强烈杀机,意欲同归于尽,为何下不了手?” 鬼影子阎白枫淡淡一笑道:“庄主明知阎某为何下不了手,何必多此一问?” 司徒白太息一声道:“你还念念那本秘笈么?即使等待洞府重开之日你得在手中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人!” 阎白枫冷冷答道:“庄主是说你我心灵相通,水涨船高,阎某增强一分,你亦随之而增。” “不错!” “眼前阎某不亟亟于此图,在我阎白枫未悟出解开心灵禁制邪术之前,决不作此妄念!”阎白枫冷笑道:“你也不舍得死,有你卫护着阎某,我又何惧之有?” 司徒白大笑道:“你明白了就好,不过心灵禁制一旦解开,就是你毕命之时!” 阎白枫冷笑道:“未必见得!” 司徒白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两人慢慢向洛水源头走去。 山区渐远,人烟渐多,所经之处偶遇行人均愕然信步注视着他们,疑是一双怪物,但一发现两人肩头披剑立即避开。 正行之间,阎白枫忽感身后传来一片衣袂破风之声,心知有人在后追蹑。 他们两人武功已臻化境,虽然相距甚远,却仍难避开过人的耳目。 司徒白笑道:“你猜测是谁追踪?” 阎白枫头也不同,道:“未必就是蓬莱双魅,也许是武林中人无意巧合,凑巧也走上这条路。” 司徒白摇首道:“只猜中了一半,并非蓬莱双魅则是可以肯定,试想你我步履仅此常人略快,要追上你我轻而易举,追踪者必在四人以上,不即不离,故意强振衣袂,因尚摸不清你我谁是插天崖主人。” “他们一定是从伏牛山插天崖下追踪来的!” “不错,他们由蓬莱双魅口中得知你阎白枫穿着模样,但你我穿着并不一定就代表你我,这话你总应该懂吧!因任何人亦可为做穿着打扮,而且你我身法缓慢,与你鬼影子名不相符!” 阎白枫不禁恍然大悟,道:“不料你心机之深沉比我鬼影子尤有过之!” 司徒白怒道:“这话早就该说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那不同,从前阎某总以为大意不慎才为你所乘,现在才知自愧不如。”阎白枫摇首慨叹道:“钦佩,钦佩,日后阎某更该小心提防才是!” 道旁有座茅草搭菱茶棚,木桌木椅,仅六七付座头,却无食客,一村姑及一小童正伏案假寐着。 山上与山下气候有着显明不同,此刻山下却是盛夏渡暑,骄阳正烈。 司徒白发现身后衣袂破风之声已无,知追踪之人已不耐缓慢索兴停了下来,不禁笑道:“你我也该歇歇腿吧!” 阎白枫道:“他们也不追踪了么?” 司徒白道:“你放心,准有热闹可瞧,后面既有人追踪,前途必还有等候之人。”说时人已迈入茶棚,重重咳了一声。 伏案而睡的村姑首先惊觉,猛然抬首,但一目睹两人,蒙黑布长罩,只露着双眼,竟露惊惶失措之色。 司徒白坐下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别怕,我们是人不是鬼,因畏晒烈日所以蒙住,先抱两盏香片,有什么吃的慢慢送来!” 小童已被村姑摇醒了,只七八岁,长像虽不怎么样好,却两眼咕碌碌望着司徒白阎白枫两人毫不畏惧,闻言忙大笑:“有有有,还有酒菜,用山泉自酿的酒,两位老爷子请坐,马上送来!” 开水原是热着的,用吊架吊起,放下稍热一热便是沸烫即可冲泡。 村姑即着手泡茶,那小童也忙着切菜送酒。 不久,即见五只劲装黑衣汉子跨入茶棚,装着对阎白枫司徒白二人视若无睹,大声嚷着送上酒菜。 阎白枫暗道:“原来是一些三脚猫的江湖小辈,不值大惊小怪!” 司徒白望了阎白枫一眼道:“笨鸟先飞,身后还有厉害人物尚未露面咧!” 茶已送来,小童送上卤鸭酱牛肉各一大盘及一壶酒。 司徒白掏出一块银两,递与小童道:“多少钱先给,稍时我们说走就走,有余就赏给你们姐弟添置衣裳吧!” 小童接过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阎白枫司徒白卷起布罩,露出嘴唇慢饮浅酌。 五个黑衣劲装汉子也在用酒用菜,不时目光瞟向阎白枫司徒白两人,窃议低语。 忽地一个匪徒惊叫不好,愁眉苦脸,双手捧腹似不胜痛苦。 其他四人见状,不禁大惊,纷纷采问其故。 那人汗流如雨,颤声叫道:“这酒中已下了毒!” 一个劲装汉子闻言倏地飞扑而出,掠至小童身前,五指迅如雷光石火抓出。 那知五指堪堪搭在小童肩骨上,忽感腕脉一紧,不知何时一个蒙面黑衫老叟已来到身后抓住他的腕脉要穴,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劲装汉子面色大变,道:“这小鬼在酒中下了毒,难道在下不该问么?” 蒙面老叟正是司徒白,闻言冷冷答道:“那壶酒你们五人都饮了许多,为何单单你那同伴中了毒,难道你们四人均不畏毒么?回去!” 司徒白捺腕一甩,只见那劲装汉子身不由主地掷了回去,同党一人慌不迭地一把接住。 这话司徒白说得有理,同饮一壶酒,若要毒性发作,其他四人绝无幸免之理,而中毒那人只腹中绞痛若割,汗流如雨,呻吟不绝,却未倒下,是以四个劲装人不禁慑住,只面面相觑。 司徒白似无事人般迳自回座,举杯向阎白枫欢饮。 鬼影子阎白枫不解还是司徒白激于义侠天性,抑或此举司徒白另有深意。 尤其不解的是,那人为何面现痛苦,不像做假,难道中了他人暗算!这茶棚内除了自己外,唯一只有司徒白能施展暗算,会不会是司徒白? 忽闻司徒白蚁语传声道:“伤了小的,老的不会不现身,如今你我已在明里,何不将暗中追踪之人一个个都揪出来,再逐个解决!” 阎白枫心中暗暗大惊,忖道:“原来真是他搞的鬼!” 那中毒汉子这时却浑身抽筋,痛得倒在地上哀嗥出声,涕泗横流,面色苍白,嘴唇泛青。 其他四人惊惶失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明知同伴并非中毒,显然是这一双蒙面老鬼暗中弄了手脚,却又不敢明指,鬼影子名头太大了,凭他们五人只是送死无疑。 蓦地,茶棚外疾迈入四人。 为首者却是四旬上下女人,首挽高髻,脸上涂脂抹粉,长得一身肥肉,身着翠绿劲装,姿容平凡,却生与一双水汪汪眸子,流波四荡,肩上披着一把蜈蚣鞭。 后随一个四梁冠身着八卦道袍目光阴冷老道。 接着是一双面目神肖鹰鼻短须,身着青袍中年人,不言而知乃一双孪生兄弟。 司徒白自顾举杯浅饮,四人进入似若无睹。 阎白枫认得这四人来历,心中暗惊道:“怎么竟是他们?” 认出为首者是女屠户丘珊儿,老道系茅山移魂手杨全真,一双孪生兄弟为阴魂谷左右追魂尊者梅百寿梅百龄。 这四人一次在明珠相府中于屏后见过,是明珠网罗十七凶邪中人。 阎白枫暗道:“难道他们是奉明珠之命打算杀我灭口,真是如此,我阁白枫岂能让你称心如意。” 只见丘珊儿飞掠在哀嗥不绝汉子身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劲装汉子低声禀明经过详情。 女屠户丘珊儿不禁瞟了阎白枫司徒白一眼,蹲下身子察视因何致此,却查不出何故,愕然呆住。 移魂手杨全真道:“贤妹,可否让贫道瞧瞧?” 他们一行四人,论能为就数女屠户丘珊儿最高,既然丘珊儿查察不明其故,杨全真也是枉费。 丘珊儿知杨全真必有用意,身子挪动让了开去。 杨全真俯身伸手察扶脉象,只见他双眉紧皱,翻指迅疾如风点了十数处穴道。 那汉子宛然如死睡去。 杨全真取出一粒丹药,交与一人,嘱道:“你们四人抬他觅一溪水浅处浸泡全身,他一醒来立即用此药服下,快去!” 四劲装汉子慌不迭地抬起,如飞奔出棚外。 丘珊儿四人这才摆一座头坐了下来。 忽见披发老者带着小三儿亦走了进来。 接着又是六个老少男女不一,鱼贯进入茶棚聚坐一席。 可怜那村姑姐弟缩在灶角面无人色,怎还敢出来招呼。 那小童忽闻送来苍老语声道:“小兄弟,不用怕,只管出去问他们要些什么,凡事自有我老夫在咧!” 小童闻言果然壮着胆子走出询问要的是茶还是酒菜。 阎白枫不知披发老者小三儿是何来历,最后进入的却是令他不禁一怔。 原来那六人均系冷蔷宫内高手。 鬼影子阎白枫与冷蔷宫主夫妻虽因事反目,同床异梦,但却有同一心性,有事命门下去办,均派遣外墙之人,像钟离胡及吴越就是,青龙四杰中人绝不外调,而冷蔷宫主亦是如此,知冷蔷宫隐秘者仅其子阎玉及贺翼,尚有活丧门郜星三人,如骆席侵麻人龙均系外坛弟子。 阎白枫委实不明白这六人何故离宫外出?怎又会在此恰巧遇上。 当然冷蔷宫六人见过鬼影子阎白枫,当时也是同一装束,但竟然发现两人一模一样,不禁相顾错愕不已,低声窃谈难以分辨谁是。 这时棚外又先后走入两人。 先进来的却是桂中秋改装的袁绶。 后走入却是活丧门郜星。 两人并非同路,亦非相识,各择一座而坐。 那活丧门郜星为何来此? 原来他被阎玉气得心肺欲炸,怒火欲狂,却又被阎玉所救,封闭制住的穴道突然自行解开,自觉无颜再留,趁着无人时溜出外,茫无目的奔向山野中。 他在冷蔷宫主未嫁与阎白枫之前即偷恋暗慕,却自惭形秽,不敢倾吐,誓以长侍左右,昔年冷蔷宫主行走江湖得他之助,多次幸免于难,而冷蔷宫主却以兄长之礼待之,未假以丝毫颜色。 此后,冷蔷宫主嫁于阎白枫仍以长侍左右之誓甘愿奴仆自居,但旭独对冷蔷宫主自甘卑下,其他人却傲慢无礼,连阎白枫也不放在眼里,故冷蔷宫上上下下对活丧门郜星不胜厌恶。 是以活丧门郜星在山中沉思了半天,决定仍返冷蔷宫,只觉冷蔷宫有累卵之危,此时弃而离去显得有始无终,即使为冷蔷宫主见逐,也要暗中相助。 一念至此,立即展开身法望嵩山奔去。 距登封县不远一处小镇上,活丧门郜星突发现冷蔷宫六名弟子在饭庄内,不禁一怔,暗道:“他们为何离开冷蔷宫,莫非奉命外出?” 郜星窥听得他们说话,隐约得知冷蔷宫主接获阎玉飞讯谓插天崖四堡已遭强敌狙杀殆尽,阎白枫只身一人避闪强敌追踪取道外方熊耳出山,循洛水源头望冷蔷宫而来,是以冷蔷宫主派下六人接应,暗感诧异阎玉为何知悉插天崖之事,感觉似有蹊跷,故一路暗蹑其后。 但,郜星途中发现甚多武林人物,黑道凶邪,正派高手及大内侍卫影子现踪,俱是拦劫阎白枫而去。 活丧门郜星一走入茶棚,六名冷蔷宫弟子不禁一怔,眼中同泛出诧异之色,心中大感厌恶,其中一名年约花信少妇忽抿嘴一笑,星眸注视在袁绶后脑上。 原来满人入关下令薤发蓄辫,袁绶蓄留一条假辫,竟比别人短了一半,下端似为人剪断平整,却又不见松散。 袁绶和披发老叟及小三儿算是夙识,聚坐一席。 小三儿一坐下即两只眼睛骨禄碌乱转,打量东打量西,瞥见少妇窃笑目注袁绶,亦发觉有异,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披发老叟双眼一瞪,低喝道:“没有规矩,笑什么?” 小三儿笑容未敛,道:“徒儿见袁大叔才只三四天不见,发辫怎么又短了一大截是以不禁失笑!” 袁绶不禁悚然猛凛,他乃阴狠险毒之人,睚呲必报,与吴越仇深似海,却料不到竟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基业不保,而且爱妾柳莺儿亦遭深辱不知所踪,愈发与吴越此仇不共戴天,雪耻复仇之念愈深,都孤立无援,多次与披发老叟小三儿师徒两人相遇,是友是敌难分,连他自己也搞糊涂了。 此刻闻得小三儿之言,顿然悟出白骨追魂老鬼他仍不能善罢干休,三四天来自觉已摆脱了白骨老鬼,那知还是阴魂不散,附骨之蛆般跟踪自己,暗道:“莫非这老鬼已察破自己行藏就是桂中秋?” 只见披发老叟低首举杯浅饮了一口,太息道:“冤冤相报,无时休止,这又是何苦!” 袁绶似听出在说自己,却又不便答话,只目注小三儿强颜笑道:“小兄弟,其实袁某已早知道了,袁某与他陌不相识,他找不到桂中秋算他无能,这笔账怎可算在袁某头上,有本事尽可割下袁某人头!” 小三儿道:“袁大叔知道就好,小三儿失礼请予见谅。”说时转目向一双蒙面老叟望去。 茶棚内突寂然无声,仅有村姑姐弟二人不停地来往送酒送菜,披发老叟亦送上杯箸酒菜。 几张有人坐的地方,桌上均摆了银两,比起所叫的酒菜茶资要多。 小童与村姑忽闻苍老语声送入耳中道:“小姑娘、小兄弟,桌上的银两均是给你的,赶快的收下,多多少少都无须计较,赶紧避开茶棚远远地,这些江湖凶人都不是什么好相识,稍时必然动武,以免遭殃,快去!” 村姑面现畏惧之色,踌躇不前,小童究竟比乃姐胆大,上前把各桌银两收去。 那女屠户丘珊儿四人只默默进食,似若无其事般,他们志在阎白枫,但因发现不明来历人物陆续进入茶棚,又不知还有无接踵赶来者,只有观察形势谋定后动。 更令丘珊儿四人困惑不解的是鬼影子阎白枫只有一人,而眼前的却是一模一样的蒙面黑衣,、装束无异的一双老鬼,久闻鬼影子阎白枫诡诈多端,不要以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远去,眼前两人只是替身而已! 不要说是女屠户丘珊儿四人莫明其妙,就连冷蔷宫六名高手及活丧门郜星等都是大感困惑。 说更明白点,茶棚内只有披发老叟心中明白一双老叟是何来历,但也摸不清谁是司徒白,谁是阎白枫。 在座之人均默默进食,心中均不停忖思应该如何着手。 村姑与小童已走得无踪无影。 气氛极为沉闷,彼此心中都明白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兆,一场惨烈凶搏转瞬一触印发。 司徒白间合白枫二入酒菜已吃得一干二净,相对啜饮香茗,尚未有离去之意。 突然 棚外,忽疾掠而入蓬莱双魅戈戎戈盾两人,仍然是罩住面目,宛如鬼魅,目光同投在司徒白阎白枫座上,不禁一怔,面面相觎。 戈盾厉道:“你们两人谁是阎白枫?” 双魅做梦也未曾料到他们亟欲追寻的司徒白也在座上。 阎白枫司徒白两人闷声不答,毫不理会蓬莱双魅。 活丧门郜星阴恻恻一笑道:“天下竟有如此怪事,既无法辨识阎白枫,就不该在此喝酒,有扰我老人家清兴!” 戈盾大怒,喝道:“朋友是谁?” 郜星冷冷答道:“见不得人的东西,谁和你们是朋友!” 戈盾冷哼一声,右掌倏翻望郜星推了出去。 戈戎迅如电光石火出指扣住了戈盾腕脉要穴,沉声道:“老二,人家又未指名道姓,不要横生枝节!” 忽闻棚外风送一个阴冷如冰传声道:“对,识务者是为俊杰,你们蓬莱双魅名头虽大,人家来历却也不小,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要让遮住见不得人的头罩又被人揭掉!听话的便乖乖坐下,要吃要喝自己去拿,等会自有人掀开阎白枫的底!” 双魅互望了一眼,择一空座相对坐下。 袁绶低声问披发老叟道:“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披发老叟道:“袁老师,你何故到此?” “在下有人投柬暗中告知来此处可见到吴越,但在下受愚了!” “袁老师见到吴越又将如何?” “哼,在下实欲取他项下人头!” 披发者叟不禁诧这:“袁老师,你也和吴越有不解之仇么?” 袁绶顿感失言,淡淡一笑这:“在下因与桂中秋义结金兰,竟遭受无妄连累,还不是因吴越而起!” 披发老叟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也并非受愚,问题是袁老师自己无法看见吴越罢了,而吴越却看见了袁老师!” 袁绶不禁一呆,道:“前辈可否见告吴越现在何处?在下不胜感激!” 披发老叟面有难色,似未便作答。 小三儿道:“袁大叔,你不会自己去找么?我师父最讨厌管不相干的闲事……”忽压低嗓门诧道:“师父,你瞧!” 只见冷蔷宫六人中忽立起一身着鬼袍,肩披一双骷髅鞭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走向活丧门郜星座上走去? 活丧门郜星眉目五官本极为丑陋,日睹鬼袍人走来,更变得丑恶不堪,道:“高森,你来此可是意欲向老夫找碴?”语声阴冷如冰。 鬼袍人不答,只在侧旁一张凳上坐了下来,低声道:“不敢,在下怎敢向郜老无礼,但却奉了宫主之命,倘在途中若然遇上郜老,请郜老不要过问本门的事,最好远远避开,免得更为复杂。”说着缓缓伸手入怀。 郜星两眼猛睁,威棱逼射,张口欲厉喝道:“这话真是她所说的么?” 话尚未说出口,却见高森掌心托只一朵宝石刚琢细小精致的金黄色蔷薇,不由自主地强行咽下腹中,目光一变。 方才郜星神态似只猛虎发威,倏变得温驯如猫,道:“老夫决不管闲事,但不会离去!” 高森只把黄薇略显了显立即取回怀内,低声道:“郜老,多有深罪,奉命差遗,情非得已请即见谅。”言毕抱了抱拳离身回座而去。 袁绶听得小三儿之话,忖道:“吴越莫非就在在座诸人中!” 他想到一双蒙面黑衣老叟其中必有一人是鬼影子阎白枫无疑,另一人未必就是吴越,因阎白枫下令狙杀桂中秋吴越,而形态身裁亦有显著的差别,可断言非是,目光不觉投向高森及郜星两人身上而去。 “莫非就是他易容改扮的。”袁绶不由心神暗震,认定高森必是吴越所扮无疑,目光频频投向高森。 高森似有所觉,低声向同桌五人交谈数语后,面色一变,缓缓站了起来。 披发老叟忽向小三儿道:“我们酒足饭饱,不无热闹可瞧,小三儿,走吧!”立即离座与小三儿走出棚外而去,临去之时,向袁绶说了声:“珍重再见!” 袁绶似感意外,不禁呆得一呆,忽见高森已站在身前,神态不善。 高森冷森森一笑道:“朋友,你我甚是面生,为何朋友频频盯视在下?” 袁绶暗暗冷笑道:“你终于找上我了。”缓缓离座而起,淡然一笑道:“兄弟不过瞧尊驾肩头一双兵刃异常惹目刺眼故而多瞧了两下难道不能么?” 高森冷笑道:“那么朋友定然瞧出在下来历了?” 袁绶道:“倘兄弟所料不差,尊驾必是天鹰帮中人,武林中还未有用此打造奇特的骷髅双鞭歹毒外门兵刃!是以兄弟愿见识尊驾骷髅双鞭武功,是否别出蹊径,非同凡响!” 高森哈哈一笑道:“朋友错了,在下并非天鹰帮中人,但不使朋友失望,在下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手掌一摆,示意袁绶出棚印证高下。 这时鬼影子阎白枫已明白高森的用意,棚内在座之人除冷蔷宫弟子无不志在自己,却又摸不准自己是否真是阎白枫,而且他们亦各有用心,是以高森欲借故寻衅,诱他分神护自己易于脱身离去,不由望了司徒白一眼。 司徒白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袁绶认定了高森是吴越扮装,欣然含笑离座迈向棚外而去。 高森随后跨出。 蓦地,一道黄虹由外漩入,带出一片风雷锐啸之声。 女屠户丘珊儿尖叫道:“飞天魔斧!” 阎白枫司徒白两人身形忽暴腾而起,轰然冲破棚顶腾空如电掠去…… 那道黄虹电漩飞舞竟然砍在阎白枫所坐桌上,叭的一声大响,木桌劈成两半,杯盘碗着溅飞堕地。 冷蔷宫五名弟子竟乘此际,纷纷掠出门外追向阎白枫司徒白两人身后而去。 黄虹急又漩飞出棚,那女屠户丘珊儿面色一变,忙道:“不好,我们快追!” 活丧门郜星与蓬莱双魅亦相继追赶女屠户丘珊儿一行四人之后,谁也不理会高森与袁绶之事。 高森却不感觉一点意外,他们六人目的志在阎白枫安然离去摆脱无谓纠缠,唯一感到突然的就是斧魔灵霄虚空驭斧此时此地袭至,意在伤害阎白枫,可见棚外暗处尚有不少武林高手潜伏着,但只要阎白枫脱身,以阎白枫之武功何惧灵霄之有。 不过灵霄到是帮了高森等人一次大忙,否则恐化费不少手脚。 然对袁绶而言,却大感迷惑惊诧,但既认定高森系吴越所扮,四下无人,正大好良机,问题是高森是否真是吴越却无法肯定。 此刻,高森笑笑道:“朋友,你真想见识在下骷髅双鞭绝学么?不过在下还有要事,无暇与朋友印证高下。”说时不知何时已撤出肩后的双鞭,手指鞭出,洒下漫天鞭影,鞭身内打出卅几支骷髅钉,迅快如电,绝不容袁绶有闪避机会。 袁绶猛感不妙,蓦然想起一人不禁大惊失色,匆忙间不及拔剑,倏运真气护满全身斜弹而出,就如此肩背等处已为骷髅钉打中数处,一阵奇痛麻痒,情知遭了奇毒,慌不迭地就地一滚。 忽见高森并未追击,身形一振穿空如电掠去,发出一声长笑远曳无踪。 论武功袁绶与高森不相伯仲之间,真要放手相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高手过招,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厘米之差立判生死,袁绶吃亏就吃在未先出手抢制先机。 这一着之差,袁绶可吃亏吃得太大了,那骷髅钉乃高森独门暗器,精心打造,六角星形,棱角藏有小孔,内贮毒液,一经打实对方,棱角受挤压之力将毒液急注体内,痛麻交加,循着血行散布全身,渐至麻木昏迷,肿胀溃烂而死。 尤其是钉棱锋锐,专破功刀稍逊真气横传护体,端的厉害已极。 袁绶道:“真该死,怎么没想起骷髅枭君高森就是他!”轻提真气掠入隐秘之处行功驱毒。 茶棚内一片零乱狼籍,村姑与小童由远处跑来,见状不胜伤心,村姑眸中泪光莹然欲滴。 小童道:“姐姐,不要伤心嘛,得了这多银子,足够修建添置棚顶器皿的了。” “对,小兄弟说得真对!”披发老叟与小三儿忽然现身。 披发老叟取出一锭约莫五两白银,放在小童掌上,道:“这些足够弥补你们损失,记住,七天之内不能做生意,恐尚有甚多江湖恶人前来向你们姐弟二人问东问西,一个应答不当,恐遭杀身之祸,快回家吧!” 一听有杀身之祸,村姑小童不禁面色大变,连声道谢赶紧收拾一些可用之物慌忙离去。 小三儿道:“恩师,我们快走!” 披发老叟笑道:“小猴儿,要瞧热闹可以,但不准淘气,不然为师可护不了你!” 师徒二人双肩微振,如风奔去。 口口口 司徒白与阎白枫震破棚顶掠空而去,鬼影子身法迅疾如风,驰誉武林,司徒白亦不稍逊,并肩同行,片刻间已将女屠户丘珊儿、茅山邪道移魂手杨全真及冷魂谷左右追魂尊者梅百寿梅百龄四人抛在身后老大一截。 倏忽间,丘珊儿已不见前途两人身影,左右两侧均为深林密榛,知阎白枫司徒白两人已遁入林中,无法追觅,不禁顿足冷笑道:“果然两个老鬼中有鬼影子阎白枫在,身法奇快如电,但被他逃去,恐又要费一番手脚!” 移魂手杨全真摇首答道:“未必!” 女屠户丘珊儿诧道:“这话怎说?” 杨全真道:“贤妹不要忘了棚外周近必有甚多武林人物潜伏,那斧魔灵霄就是其中一个,他们无人不是志在阎老鬼,但他们目的何在?” 女屠户丘珊儿点点头道:“愚妹真的忘了,他们目的与我们此行任务大同小异,也要狙杀阎老鬼灭口,更须取得藏在冷蔷宫恩相来往密信及海底名册。”忽目露忧容,接道:“看来我等此行任务艰险凶危异常,未必能达成心愿!” 冷魂谷左追魂尊者梅百寿忽出声道:“丘大姐,无须忧虑,鹞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补蝉,你我必遂黄雀之愿。” 丘珊儿欣然一笑道:“好,就这么办!” 忽见一条人影自来路闪入左边林中,丘珊儿目光锐利,噫了一声,诧道:“那不是同在茶棚内那个奇丑老鬼么?准是阎老鬼同路人,我等也不妨去林中窥察是否隐匿在内。”言毕面色微变,低喝道:“有人又来了,快掠入林中!”纷纷投入左侧林木葱郁中不见。 果然一拨又一拨迅快人影投入林中,先是蓬莱双魅,相继又是冷蔷宫弟子五人,之后一共拨入林中的都是武林人物。 他们何以知道阎白枫司徒白二人藏匿左侧林中咧,只有司徒白心中明白,此乃他的老伴锦囊妙计。 真的,司徒白与阎白枫非但藏在左侧参天古木丛中一株繁枝密叶,伞薮蓊翳围可五人合抱古槐之下设下奇门禁制,盘膝坐下。 阎白枫摇首慨叹一声道:“阎某委实不明白司徒兄心意,你我身法迅快,他们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何况树林森郁,追踪之人定迷失方向,为何不赶向洛水源头,反停在此处?” 司徒白微笑道:“久闻鬼影子阎白枫机智卓绝,狡诈若狐,不料见面不如闻名!” 阎白枫诧道:“这话怎讲?” 司徒白道:“阎令主你怎忘怀了茶棚外尚有守候你自投罗网的强敌,你我为何一路而来一无拦截?” 阎白枫闻言一怔,道:“司徒白是说斧魔灵霄么?” “灵霄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司徒兄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当局者迷,兄弟置身局外,当然清楚,更知方才茶棚内身背骷髅双鞭六人乃冷蔷宫高手,那貌像奇丑无比老者亦是冷蔷宫同路人,其余都是追踪阎令主的,不过他们仍摸不清你我究竟是谁?” 阎白枫长叹一声道:“看来司徒兄之能阎某自愧不如,目前愿该如何?” 司徒白冷冷答道:“坐山观虎斗,俟他们两败俱伤时,阎令主和兄弟才可安然到达嵩岳,不过阎令主是否可以进入冷蔷宫,兄弟并无把握!” 阎白枫心神一震,道:“司徒兄是说抵达嵩岳后还有险阻么?” 司徒白道:“但愿不如兄弟之料才好!”忽鼻中轻哼一声道:“阎令主心中又萌生杀机么?你我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向月问日死又有何妨?” 鬼影子阎白枫默然无语。 他们两人坐身之处四外数十丈方圆内林木稀疏,独较空旷,可是丽月晴空。 不远处起了一声长啸,只见斧魔灵霄十数人纷纷掠至。 灵霄巍如巨灵般目光炯炯巡视了一眼,诧道:“怎么他们不见踪影,难道曾飞上天空不成?” 一个赤发圆脸五旬左右老者道:“老爷子,属下以为不可能,我等与江湖同道巳布天罗地网,只要阎老鬼两人形迹二露,立即发出信号旗花围截,属下料测他们必藏身林中不动,使我等猜疑他们必远去。” 灵霄道:“老朽飞斧虽未击中,却见他们掠入此处,除了插翅飞去,必藏身不远!” “不错,他们就藏身周近不远。”这话是戈戎语声,只见蓬莱双魅相继飞落于地,戈戎冷笑道:“坏事就坏在你灵霄飞斧,既然无法百发百中,不如藏拙为妙!” 灵霄闻言大怒,厉声道:“你蓬莱双魅之名灵某未必见惧,再敢出言不逊,别怨我灵霄无礼了!”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戈戎哈哈大笑道:“灵老师意欲与我俩争一高下有何不可,不过眼前不是时机,假以时日无不接着!” 灵霄道:“好,此事一了,灵某讨教就是!” 戈盾则一双冷电寒芒注视着古槐久久不移。 司徒白奇门禁制奥诡玄妙,奇门之外他们可瞧得清晰无遗,但灵霄等人却无法察觉他们两人相距咫尺。 双魅究竟不愧为江湖巨臂,戈盾只觉树下有淡薄云气飘浮,却似有若无,若非目力锐利,仔细观察则无法发现,不禁心疑,右手暗聚真力,欲举步望树下走去,突见林木丛中疾掠出高森六人。 高森手指蓬莱双魅等阴恻恻笑道:“我等奉命缉拿要犯,不容阻扰,速速离去,免遭株连之祸!” 戈戎不禁一怔,道:“尊驾奉何人之命?缉拿什么要犯?” 高森沉声道:“自然是奉了大清朝之命,缉拿逆党阎白枫。”说时目光移注着斧魔灵霄,道:“方才则非你驭斧所误,何致让阎白枫两贼趁隙逃走,本使念在你并非故意,否则当治以同谋之罪!” 双魅及斧魔灵霄等群邪均不知高森六人来历,顿时被高森慑住。 斧魔灵霄道:“灵某在此与江湖同道商量,既然如此,尊驾何不速速追踪要犯,以免阎老鬼免脱无踪。” 高森冷笑道:“他跑不了!” 戈盾亦沉声道:“尊驾请自去擒拿要犯,老朽等又未碍事,何须唠叨!” 林中忽传来一个清朗语声道:“他们是什么官府遣来缉捕要犯之人,愧你们还是武林高人吃他三言两语即被蒙住,他们就是嵩岳冷蔷宫手下,说话之人乃骷髅枭君高森!” 斧魔灵霄闻言面色一变,厉喝道:“原来高森就是你!”说时一掌五丁开山劈去。 蓬莱双魅受高森之愚亦大感愤怒,双双喉中发出一声厉啸,向冷蔷宫门下扑去。 灵霄同党亦纷纷加入战阵。 冷蔷宫门下武功极高,无惧于众寡悬殊,而且出手狠辣,倏忽之间灵霄同党三人惨嗥声中已遭非命,断肢残腿、腹破肠溢,惨不忍睹。 骷髅枭君高森不料为人识破行藏来历,弄巧成拙,又惊又怒,双鞭迅辣狠毒,暗中招呼同党恶数歼毙,余下只有灵霄及蓬莱双魅便易于打发了。 戈盾出掌之际,不时一掌分劈向古槐之下,意欲逼出阎白枫司徒白两人现形。 那知阎白枫与司徒白两人已然离去。 在双方出手相搏之际阎白枫道:“奇门隐晦恐已遭戈盾识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司徒白道:“你身为令主,就不顾冷蔷宫门下生死安危了么?” 阎白枫道:“他们六人武功阎某深知,虽未必胜,亦未必落败。” 司徒白点点头道:“好吧!你既然坚欲离开,兄弟亦无法勉强!”身形一振,率先穿空拔起,宛如一头火鸟落入森郁林木丛中。 林木森森,不见天日,两人飞掠了十余里尚未出林,迎面忽传来一声冷笑,人影纷纷疾闪而出拦阻去路。 鬼影子阎白枫身形顿住,只见是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金真及冷魂谷左右追魂尊者梅百寿梅百龄四人。 女屠户丘珊儿冷笑道:“我已等候两位多时了,不论两位何人是阎令主,请束手就擒,随我等人京去见明相!” 话才落音,突有一块巨石击向丘珊儿,随着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不要廉耻的贼婆娘,大言炎炎不惭!” 那巨石又急又沉,差点击中丘珊儿面颊,如非丘珊儿闻声将头一闪,准得头破血流。 丘珊儿抬头望去,只见是奇丑无比的活丧门郜星,她不识郜星是何来历,冷笑道:“两位贤弟,将这丑恶的老匹夫与我拿下!” 冷魂谷左右追魂尊者梅百寿梅百龄同应了一声,疾闪而出。 一声丑恶的走匹夫犯了活丧门郜星忌讳,目中凶光暴射,哈哈狂笑道:“就凭你们两人么?老夫久未大开杀戒了,先拿你们血祭老夫的丧门笔也好!”倏地撤出肩头打造奇特的判官笔。 他竟称判官笔为丧门笔。 梅氏昆仲闻言不禁一怔。 梅百寿啊了一声道:“尊驾莫非便是活丧门郜星?” 郜星丑陋面庞上泛出一丝傲然笑容道:“算你们还有点见闻,不错,郜星正是老夫!” 女屠户丘珊儿忽面色一变,喝道:“快追!” 原来阎白枫司徒白身影竟消失无踪! 丘珊儿与杨金真身形甫才掠出十数丈外,猛感一片无形潜劲逼得倒跃而回。 只听一声朗喝道:“站住!” 但见一个面如冠玉,丰神飘逸的披剑少年在林木中缓缓走了出来。 这少年身着一袭雪白绸衫,紫云嵌肩,黑镶滚边,腰系金红丝条,愈显得气宇不凡,倜傥翩翩。 女屠户丘珊儿天性好淫,最爱俊美年少男子,平日面首无数,精擅内媚采补之术,又在狼虎之年,丧生在她身上的不计其数,几曾见过如此俊美少年,不禁呆住。 移魂手杨金真大喝道:“尊驽是何来历?为何胆敢阻住贫道等去路!” 这时活丧门郜星业已与冷魂谷左右追魂梅氏兄弟激搏猛烈,少年望了郜星那面一瞥,淡然笑道:“我的来历你等无须知道,久闻奸相明珠秘密网罗一些狠恶歹毒江湖凶邪十七人,留作不轨之需,如我料测的不错,你必是茅山妖道移魂手杨全真,另一位是女屠户丘珊儿了!” 丘珊儿杨金真两人双双一怔。 这少年正是简松逸,连夜由京借碧鹫千里翼远之力赶来此处。 简松逸笑了笑,指向冷魂谷左右追魂,接道:“他们乃冷魂谷梅百寿梅百龄,我不但知道你们四人,其他十三名来历姓名我亦知道得清清楚楚!” 女屠户丘珊儿既迷惑于简松逸的俊美神采,却更震慑对方居然将自己十七人底细摸得清楚无遗,猛然想起一人,大惊失色道:“你莫非就是简小千岁?” “不错,我正是姓简。”简松逸轩肩一笑道:“你料不到吧,处处与明珠作对的此刻却站在你们面前,我也知道你们嵩岳任务一完,即着手如何清除我,灭却明珠眼中之钉!” 丘珊儿杨金真神色大变,知简松逸一现身,知四外必密布大内高手,如不先发制人,必难全身而退,两人同一心意。 简松逸那有不知他们二人心理,心内暗暗冷笑。 只见丘珊儿杨全真猝然徒身拔起,一左一右,凌空疾翻盘旋,一刀一剑洒下满天流芒袭向简松逸而去。 一双凶邪用此狠毒招式不知多少成名人物在他们一刀一剑雷掣电劈丧生。 那知简松逸哈哈一声朗笑,不闪还迎,身形上腾,肩头长剑暴射而出,卷起猛涛狂飕,风起云涌,将丘珊儿杨全真两人身形卷在暴风中不由自主地急漩。 狂风三式果然霸道,威力无匹,霎那间风止剑收,丘珊儿杨全真两人轰然坠地,四肢已断,血肉模糊,业已气绝丧命。 半空中飘落如雨斩枝残叶,尘沙弥漫,十丈方圆内碗大粗径树木断折倾斜难以数计。 简松逸剑已还鞘,无事人般漠然注视两具尸体一眼,太息一声道:“我并非嗜杀,而是丧生在你们手底的志士豪杰冤魂恐无法瞑目。” 这时那面的活丧门郜星与左右追魂梅百兄弟亦胜负已判。 三人俱是卓著威名的凶邪巨孽,均明知对方非易与之辈,各个施展一身绝艺强打猛攻,招式狠厉。 郜星一扫判官笔,梅氏兄弟使展的成名兵刃断魂钩,招招即可致对方死命。 但,却两败俱伤,梅百寿梅百龄后腹肩背血流如注,郜星也钩破了多处口子,几乎成了血人一般。 双方急打猛攻,消耗真力,又因失血过多,衰竭渡弱,郜星奋出最后一招“破云划月”竟将梅氏兄弟胸口划破一道尺许口子,皮破肉绽,鲜血飞溅。 梅氏兄弟左右双钩亦在此际钩中郜星两肩,钩下一块肉来,三人同时倒在地下,昏死过去。 简松逸忽向林中右掌一招。 林中忽掠出匡残彭纶二人。 简松逸道:“有劳二位将梅百寿梅百龄二人点了穴道,命人送往京城,那丘珊儿杨全真就依各位心意了!”言毕抱拳微拱,身形疾掠入林而去。 匡残彭纶相视一眼。 彭纶笑道:“少侠究竟心慈,不像武辈中人。”说着两指并驰,点了梅百寿梅百龄多处穴道。 匡残道:“少侠不杀郜星尚有需用之处,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郜星恢复武功,匡某之意,不如封住他玄阴五穴,使其功力不能随心所欲。” 彭纶摇首道:“少侠留他活命必有深意,你我不能固执己见!” 匡残点首笑道:“算他造化命大!” 两人忽跃向丘珊儿杨全真尸前挥刀砍落人头,连发接扎,匡残捉着首级,彭纶则分扑着梅百寿梅百龄躯体,步履如风没入森郁林中疾杳。 口口口 约莫半个时辰后。 林径内鱼贯掠出高森几人,衣履残破,血迹斑斑,均带有轻重伤。 高森停身止步,道:“我等也可歇息片刻了。” 其余五人亦停息席地坐了下来。 内中一虬髯汉子自怀中取出干粮酒壶分与同行食用,摇首叹气道:“双魅与斧魔果然名不虚传,以六敌三,依然被他们突围遁去,但却是不了之局!” 高森阴险一笑道:“谁惧怕了三个老匹夫,如非我等心悬阎令主,也不致心神略分被他们逃去!” 突见一少女惊噫了一声道:“那来的这么浓重血腥气味?” 于是那少女循着血腥送来方向觅去,只听她发出一声尖锐惊叫,高森五人闻声急扑过去,不禁一呆。 原来发现活丧门郜星满身血染昏厌在地,十数丈外倒着两具无头尸体。 高森不由心神狂震,面色大变。 他知道活丧门郜星功力之高,在武林中能胜过他的屈数可数,即使自己如要伤他亦属不易,除了丘珊儿杨全真梅百寿梅百龄联手合击之下还有谁能使郜星如此受创惨重。 但令人难以解释的是,丘珊儿杨全真被割下首级,不言而知必是他人所为,那梅百寿梅百龄又如何失去踪影?这人是谁? 莫非就是令主阎白枫及另一蠓面老叟? 如果真是阎白枫,又为何弃郜星于不顾,在情理而言委实说不通。 高森取出独门伤药卸开郜星下颚喂服入喉,其他五名冷蔷宫高手忙着与郜星敷药裹扎及用本身真力助他打通血脉。 半晌,才见郜星悠悠醒转,坐了起来。 高森道:“郜老为何落得如此狼狈?” “狼狈!”郜星仍是一强刚愎冷笑道:“老朽以一敌二,冷魂谷左右追魂梅家兄弟虽不死亦不远了!” 高森道:“梅家兄弟他们人咧!” 郜星闻言,不禁左顾右盼,独不见梅百寿梅百龄两人尸体,手指草丛中道:“喏,那不是梅家兄弟的断魂钩么?” 果然,两柄断魂钩坠在草丛中,但并非落在一处,却距两三丈外。 一冷蔷宫门下道:“难道他们逃走了么?” “未必!”郜星摇首道:“伤中要害,比老朽还要沉重,怎么说也无法能自己逃走,莫非遇救!” “这决无可能,不过日后便知。”高森道:“郜老,你见着了令主么?” “自然见着了!”郜星冷笑道:“老朽不念丘珊儿那贼婆娘欲以四对一,喝命令主两人束手就擒,随他们赴京去见明珠,是以抢先出手拦下梅家兄弟……”忽面色一怔,诧道:“令主何在?” “我等亦未见着!”高森道:“但丘珊儿杨全真二贼俱已丧命,且被割下首级,以他二人武功之高,除了令主外无人可制他们死命,但高某猜测不解的是为何割下两具头颅带走!” 郜星目露困惑之色,诧道:“带了两具头颅?可惜老朽与梅家兄弟动手拼搏时,全力贯注,心无旁惊,只见贼婆娘与贼道追扑令主两人身后便可无所见!” 高森略一沉吟,道:“郜老,你能分辨何者是令主,另一又是什么人?” “不能!”郜星摇首答道:“两人装束形态语音均一模一样,委实难以分辨,但如不出老朽所料,另一人必是司徒白!” 高森摇首道:“并非司徒白,高某偶闻宫主之言,司徒白被令主所囚,已折磨得不成人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郜星呆得一呆,道:“老朽也曾听说过,但不知囚处,那么另一人又是谁咧!” 高森目注郜星一眼,道:“我等奉宫主之命,全力护卫令主安危,不能久留,郜老如今何去何从?” 活丧门郜星苦笑一声道:“老朽尚死不了,既然有六位护卫,老朽随往自是多余,但老朽还是须找到少令主!” 高森暗暗发出一声冷笑,却也不便说什么?抱拳道:“那我等告辞!”带着五人疾奔而去。 冷蔷宫六人奔出五六里,尚未出得黑压压森林,只听少女嗔道:“高老,我等又不知令主去向,以如此追踪,无异盲人骑瞎马,恐南辕北辙!” 高森尚未答言,忽闻林木森森内传来呵呵大笑道:“对,这话一点不错,其实你们也不用追寻阎老鬼去踪了,有你们还会坏事,为他带来许许多多麻烦!” 冷蔷宫门下六人不由面色大变。 虬髯汉子意欲循声扑去,为高森眼色制止。 高森宏声道:“这话怎么说?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不用见了,说说话还不是一样。”话声传送入耳道:“诸位试想阎白枫既然黑衣蒙面,同着与他一般无二替身相随,目的使追踪仇家困惑混淆,摸不清是否真是阎白枫,倘或有冷蔷宫人手全力衙护,那身份岂非表露无遗了,不是给他带来许多麻烦是什么?” “朋友怎知我等来自冷蔷宫?” “这话未免多此一问,我老人家如不知道何必出言相阻。” 高森呆得一呆,宏声道:“无论如何?我等奉命差遗,身不由己,请阁下可否告知阎令主去踪?” 只听冷笑传来道:“不听良言相劝,我老人家也不愿多事了,你们强敌已追踪而至,要逃回冷蔷宫现在还来得及,再迟恐将不免!” 高森皱了皱眉,急唤了两声,竟无回音,知那人业已离去,道:“我等快走吧!途中或可采明令主行踪!” 蓦地,四外林木森森处送来阵阵刺耳长啸。 高森六人不由面色肃冷,倏地分站六合方位,四外背内,蓄势相待。 啸声愈来愈多,彼此应和,却游走不定,尖锐刺耳令人胆寒心怵。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啸然忽寂然而止。 骷髅枭君高森只道必将展开一场凶烈拼搏,那知竟毫无动静,遂阴恻恻冷笑道:“虚声恫吓,鬼蜮技俩不过尔尔,我们走!” 六合阵式中心忽坠下一支火箭,烈焰熊熊,哔喇声响爆射无数焰火,呼呼散放火树银花,五彩绚烂,织成一片奇景。 高森认定焰火中必藏有奇毒,忙喝道:“速屏住呼吸!快……” 喝声未了,只觉履胸命门穴下一麻,似感一物循着气血攻入,不禁心神一阵猛凛,暗送真气封阻,那知不运气还好,一运气反到加速了猛攻之力,不由面色惨变。 这时其人五人与高森感觉无异,情知不妙,欲逃却已无力。 突闻一桀桀怪笑道:“高森,你也有今天,这滋味如何!” 骷髅枭君高森面色惨厉,冷笑道:“偷袭暗算,但高某却无所畏惧,岂奈我何?” “真的么?好,老夫这蝎尾针却与其他暗器不同,功力愈高的人死得愈惨,除非你能以本命三味真火烧化,否则难免一死!” 一听蝎尾针之名,高森满头冷汗滚滚冒出,顿声道:“尊驾就是九尾蝎姜翰林么?” 东向林中忽起了一阵桀桀刺耳长笑。 笑声中高森六人渐已不支,委转倒地不起…… 第三十二章 功亏一篑 日正中天,又是一天过去。 燕京城内城外均起了狂风,黄尘漫天,飞沙蔽目。屋宇、树林、行人都蒙着一层黄土。 永定门外突传来一阵奔马急驱如雷蹄声,灰砂弥漫渐现出四人四骑。 骑上人正是简松逸及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谷鸣符韶两人肩头各背着一只蓝布包袱,棱角突起,袱内想是木盒。 守城官眼尖,瞧出来人是谁,慌不迭地喝命守城卫卒让开。 四人四骑一涌入城,风驰电掣奔望清莲格格府邸转入僻静一条胡同而去。 清莲格格与孔廷芳等得忧急异常,迄未得知简松逸此次丝毫信息,一听门官报知小千岁等四人已安然返间,不禁芳心大悦。 只见简松逸偕同薛瑜谷鸣符韶步入厅内,孔廷芳赶紧立起行礼。 简松逸笑道:“孔兄,你我不在官场,无须拘此俗礼!” 清莲格格叹道:“逸弟,你怎不命碧鹫稍个信来使人忧急心烦。”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才只一天一夜功夫,命碧鹫原地守候并命搜得敌踪,得它之助才如此顺利,怎能命他捎信回京!” 清莲格格白了简松逸一眼,叹道:“好啦,你总是有理!” 孔廷芳道:“这两天九门提督及大内铁侍卫在各地搜索皇庄搜觅叛逆乱党有否匿藏,尤其是六里屯,明珠忧心惶惶,皇上昨向太后闲谈,谓明珠有功于国,所搜获证据仅是与江湖人物书信往返,未必就是叛国有谋纂之图。” 简松逸道:“此乃皇上有意安抚明珠,眼前内外文臣武将虽说调动甚大,但朝旨文书尚在途中,交替尚待时日,急则生变。” 孔廷芳摇首道:“只怕明珠等不得,学生听到一则不好的消息!” 简松逸闻言大感惊愕,道:“明珠要造反么?未必如此容易。” 孔廷芳道:“易焕堂大人现在局厅,学生去请他来,小千岁一问就知。”言毕匆匆走出厅外。 清莲格格鼻中冷哼一声道:“不料明珠有刺杀皇上之心!” 简松逸面色一变道:“易焕堂探知的么?” 说时日月双环易焕堂已与孔廷芳双双趋入。 简松逸忙道:“易大人不必行礼,此事是如何得知的?” 易焕堂详细禀明。 原来相府中除巴扎身为谋之首领,一群谋士中尚有英凯者亦深得明珠信任,内外大事亦无不预闻,与易焕堂相处莫逆,只觉明珠岌岌可危,杀身之祸不远,如不急流涌退,难免遭受株连之祸,不禁忧心如焚,苦思无策,昨晨参与密议,得知明珠有刺杀皇上之图,嫁祸于前明遗孳,不论成功与否他都可置身事外,意图兴起大狱。 英凯只得随声附和,午后出得相府突与易焕堂相遇,挽之回家设宴相待,酒后吐出真言…… 简松逸闻知真情,不禁皱眉猛剔,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明珠决定明晚起事么?” 易焕堂道:“听英凯说,明晚三更将尽,四更不到命凶邪及死党分四批进袭大内,明珠所邀人手将在今晚赶至!” 简松逸颔首道:“易大人请此格格府中住下,明晚过后才能离开,英凯说有弃暗投明之心,本爵定当保全!” 易焕堂道:“卑职遵命!” 简松逸向清莲格格附耳密言。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道:“好,愚姐等你回来!” 简松逸向孔廷芳笑道:“孔兄请陪伴易大人,本爵去去就来。”与薛瑜谷鸣符韶三人出得大厅而去。 □□□ 一辆华丽马车,前后随从甚众,缓缓驶入宫苑,清莲格格入宫觐见太后问安。 清莲格格由四贴身宫女扶下车来,迳望太后所居宫室进入。 太后午后便已入睡,方自醒来。一听清莲格格入宫问安,欣然唤道:“莲儿来了么?快宣!” 清莲格格同着四名宫女婷婷走入,行礼问安后,道:“娘,女儿入宫有事于求,请母后见允?” 太后笑道:“莲儿,只要为娘办得到,无有不允之理!” 清莲格格道:“女儿知道,但此事非须皇上应允才行,稍时请皇上入宫,母后务必相助加言,方可有成。” 太后诧道:“究竟为了什么事如此慎重?” 清莲格格娇笑道:“还不是受人之托,谋求官职升迁!”附即吩咐侍候太后之人道:“你们暂都出去!” 太后摇了摇头,笑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虽说朝廷任官,须才德具备,公允擢任,以你身份或不便有所干托,但逸儿只要……” 清莲格格不待太后言毕,娇笑道:“母后,女儿知道,逸弟如无困难,女儿如何入宫请母后作主,稍时逸弟前来母后就可明白了。”说时以目光示意太后不要再追问下去了。 这时,清莲格格随从三三两两在宫外散了开外,装着观赏宫苑景物之胜,指指点点,低声言笑。 伺候太后的宫监女官及宫女,为清莲格格摒离出外,此举意在这些宫人中难免受明珠买通做作耳目,若被窥听,难免通风报信。 清莲格格随从似无意迎着太后身边的人问东问西,赞证美宫人貌美或以微词调笑。 这是有意的安排,无形中在太后所居四外严密防护着。 当然,太后宫外尚有大内高手在,但均是言晓岚精心挑选或由简松逸所调遣,如此则万无一失。 宫中清莲格格随身四婢,三女突然散开方向搜觅宫内尚有无潜迹窥听。 太后愕然问道:“莲儿,你如此郑重行事为了什么?” 清莲格格娇笑一声,手指仅留下一名女婢道:“母后,您见过她么?” 太后这才觉察此女甚是陌生,却明眸皓齿,貌美如花,却英气逼人,剪水双眸中隐泛棱芒,不禁诧道:“这孩子是你新收的么,她叫什么名字?” 这女婢缓缓屈膝跪下,道:“民女展飞虹叩见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早自清莲格格口中得知展飞虹之名,目中泛出惊异之色,哦了一声道:“你就是武林中那位奇女子,邪恶闻名丧胆的辣手罗刹展飞虹展姑娘么?哀家久闻威名,起来,近前让哀家瞧瞧!” 展飞虹玉靥泛霞,娇羞不胜,盈盈立起走前。 太后拉着展飞虹双手,仔细上下端详,慈详无比,道:“莲儿,为娘怎么也不相信展姑娘是个身负绝技女侠。” 清莲格格娇笑道:“母后一定心中奇怪女儿为何带展姑娘觐见,恐怕展姑娘还要留在母后身旁一两天咧!” 太后佯怒道:“你这孩子,不知你葫芦内卖什么药?究竟为了什么事?” 清莲格格道:“母后,别生气,听女儿说!”娓娓道出情由。 太后面色渐变肃冷,道:“这老贼该杀,逸儿怎么说?” “逸弟说老贼朝中广植私党,尚有不少人潜伏难以查知,不可操之过急,总要使这老贼死得心服口服!” 宫外突送来高声传呼道:“皇上驾道!” 只见康熙帝同着简松逸步入宫来,身后紧随着言晓岚及五个大内一等带刀侍卫。 康熙帝向太后请过安后,立即目注展飞虹微笑道:“女侠就是展飞虹么?方才简卿已向朕奏明,这两天就要委屈展女侠了!”即向太后叩辞。 皇上匆匆而来,从容而去,回宫后立即颁发圣旨两道,一是良乡知县擢升杭州知府,另一是衡州参将调升徐州总兵。 这表面上看来系人情于托,两人均是清莲格格亡夫生前两个亲信。 如此一来却瞒过了明珠,认为清莲格格入宫就是为了此事,丝毫不知机密外泄。 但,明珠府外从昨晚起就在严密监视中。 月落星稀,四更将起。 宫苑内灯火寥落,寂静如水。 明珠派遣三批人手,分由不同方向翻入宫内,均经截住,展开一场凶狠的激斗。 九条黑影捷如鬼魅扑向康熙帝寝居之处,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 只见房内尚有灯光,康熙帝已然就寝,御榻旁案上烛火尚未熄灭,案头尚摆着未曾批阅完的奏章。 九条魅捷人影先后掠入房中,为首者身影体态似一少女,黑帕扎首,手执长剑,飞鹰攫兔般哑声望康熙疾刺,其他八人防一击不中,均蓄势弓满待发。 那知一剑刺下,感觉上即知是一假人,知已中计,娇叱道:“快退!” 只听门外传来朗朗大笑道:“来不及了,速俯首就擒,肤还可饶你等不死!” 九人闻声一惊,纷纷四散窜向房外,落在一间殿厅上。 因无举灯,隐约只瞧出康熙执剑立在当中,殿角四处满布大内高手。 康熙帝沉声道:“胆大刺客,速说出姓名,受何人指使,弃械认罪,朕可法外施恩!” 少女娇叱道:“姑娘展飞虹!奉延平郑王之命,诛杀你这满狗!上!” 九条人影无视于殿角四处满布大内高手分向不同方位身形激射而出,刀光剑影纷闪全力一击。 但听康熙帝哈哈大笑,剑势宛若排山倒海挥出。 九条身影身形扑出之际,突感胸后多处为细小如针暗器打中,刺破气穴,循血攻入,只觉飞麻袭体,情知凶多吉少,但扑势迅猛,真气无法收住,被康熙帝如山剑势卷杀堕下无一人活命幸免。 火光纷纷闪亮,殿厅中光明如昼。 只见康熙帝原是简松逸所扮,嘱命大内侍卫赶向截杀之处侵入匪徒,不容一人漏网。 大内侍卫纷纷转身掠去,仅留下言晓岚及五名侍卫。 殿厅上倒着九具尸体,均黑帕蒙面,玄衣劲装,剑中要害,血流如注毙命。 殿后忽走出康熙帝,后随辣手罗刹展飞虹。 康熙帝大笑道:“肤算是服了皇兄,指顾间将凶徒尽歼。” 简松逸摇首答道:“臣不敢居功,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如非为言侍卫等人暗器所伤,臣焉得轻而易举地搏杀。” 康熙诧道:“皇兄不是说这九人武功超绝,罡气护体,金铁莫入,怎会为暗器所伤?” “回皇上,臣不是方才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物物相克,这侍卫昔年曾在一凶邪巨孽死后得手一宗狠毒暗器,细如银针,专破罡气护体,一中人体即透穴攻入,循着行血刺碎脑髓而死,即使臣不出剑九人一样不能幸免!” 康熙惊哦了一声道:“居然有此歹毒暗器,言侍卫可否取出一瞧?” 言晓岚忙跪下答道:“此暗器仅卅六支,方才分由九人发出,已然用罄无得。” 蓦闻一声嗥声随风送来,似乎极远。 简松逸忙道:“展女侠,走!似有漏网之鱼!” 双双疾掠出殿而去。 口口口 消息传得好快,距五更尚有半个更次,奸相明珠衣冠不整闻讯赶至,连连叩首频言臣该死。 康熙笑道:“卿家何罪之有,朕毫发无损,实乃祖宗之福,想不到前明遗孽叛党居然大举扑袭宫禁,幸悉数就歼,闻知卿家多年来为搜觅叛逆及可疑人物竭尽其力,绘了图形。”说着手指一具女尸,接道:“她自称展飞虹,卿家能否辨识此女形像么?” 明珠叩首道:“安祥之死此女实有重嫌,就近西岳华山阅墙之事,臣记忆犹新,此女自称展飞虹想是不会错了,臣斗胆请旨,展飞虹师徒乃逆党,图谋不轨,着即擒拿凌迟处死!其同党共谋与之同罪。” 康熙帝微笑道:“此事朕已交与萨磊去办了,卿家请瞧瞧此女面貌真是展飞虹么?不要从别处又冒出一展飞虹来,那就成了天大笑话?” 明珠显然成竹在胸,毫不惊慌,趋前揭去女尸蒙巾,仔纽观察须臾,返回原处俯地叩首道:“回皇上,此女确是展飞虹,这等江湖凶恶,狡诈诡谲,真真假假,倘又在别处出现另一展飞虹,定是混淆视听诡计!” 康熙道:“既经卿家证实,定错不了,简皇兄此去必生擒活口,从而可得知此一逆谋系受回人指使。” 明珠连声说是,暗暗冷笑道:“想在活口中套出一句真言,无异痴心妄想!” 康熙又道:“朕要上朝了,卿家可回朝房!” 明珠立即应道:“臣遵旨!”行礼叩辞,暗中感怆九人之死,其中五人乃他网罗之武林绝巧高手,功力之高只在女屠户丘珊儿之上,也惊惧他等无法达成狙杀康熙帝心愿,委实痛心,一击不中若要故技重施那就难于登天了。 唯一使明珠可安慰的嫁祸之谋得遂,虽取法等下,也是不得已之事,功亏一篑,唯俟图之无日。 明珠叩谢后,简松逸偕同大内侍卫胁下各挟着一人掠入殿来道:“皇上,臣等已擒回七名活口,其余均皆就歼!” 康熙道:“晓岚,你去问问他们是何人主使?叛逆首领唤称何名?” 言晓岚道:“臣遵旨!” 七匪徒被放下地,强硬不屈,目露鄙视不屑凶光。 一壮年匪徒面色凶横狂笑道:“清狗,大爷们来时便已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欲从我等口中吐出一字真情实话……” 话尚未了,面色忽变,耳眼口鼻内冒出泉涌紫黑血液,仰面轰然倒地。 其余六人亦大叫一声,相绝七窍冒喷黑血身亡。 康熙帝不禁呆得一呆。 言晓岚奏道:“凶徒们事先均服下剧毒,算准时刻若事败不及时赶间,毒性必发作无救!” 康熙虽然胆大见状却也胆战心惊,却强作镇静,冷笑一声道:“这些人都该死,不过太便宜他们了!朕要上朝去了,一切均由简皇兄便宜行事!” 口口口 额附爵邸,展飞虹玉手支头,凭栏独坐,眸中泪光莹然欲滴。 她在此处已坐了一个时辰,心痛若绞,身为武林侠义,誓为义师效力,那知竟向誓不两立的清君屈膝,在群凶尚未行刺之前,几乎与康熙寸步不离护侍在旁,亦显露了自身武功绝学。 当时,恨不得一剑劈了这满狗清帝,但一念在简松逸百般求她随清莲格格入宫,又隐忍了下来。 难道儿女之情,就能违背国家民族的大义么? 她扪心自问,不禁耿耿于怀,虽经陆慧娥司徒婵娟百般譬解,始终无法抹去内疚之念。 忽从身后传来清朗语声道:“虹姐,可容小弟一叙否?” 展飞虹语声入耳,不由芳心一颤。 来人正是简松逸,展飞虹头一遭听见简松逸唤她虹姐,怎不使她惊喜莫名,盈盈立起转身衽一福道:“公子下朝了么?” 简松逸湛朗双眼凝注着展飞虹面上,太息一声道:“小弟知道虹姐的心情,但小弟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置身虎口,情非得已……” 展飞虹幽怨一笑道:“这个飞虹知道!” “再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弟深知虹姐心急,但不能过于亲近,贻人话柄小,恐误了大局……” 简松逸娓娓言说,展飞虹究竟是个女儿家,不禁玉靥霞生,奏首低垂。 只听简松逸接道:“有一事虹姐还不明白,小弟若不说,虹姐对入宫作文之事恐难耿耿忘怀!” 展飞虹诧道:“还有何事?” 简松逸自怀中取出一物。 展飞虹一见花容失色,惊道:“原来公子是反清志士副首领!” 简松逸忙放回信物,笑道:“这世上除了首领见过小弟真面目外,虹姐就是第二人了,其他均易容而见,虹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因清廷气势正旺,生民极颐苏息,我等只可釜底抽薪,徐图复谋,方可驱逐鞑虏,还我河山。” 展飞虹肃然立起,施礼道:“属下谨受教!” 简松逸正色道:“小弟明晚有嵩岳之行,虹姐明午随小弟进宫辞行,返回华山,那康熙必暗遗亲信蹑随虹姐,也许途中借故生事,借机攀交情登西岳。” 展飞虹诧道:“康熙为什么如此?” 简松逸道:“证实虹姐是否真是辣手罗刹展飞虹!”说着微微笑道:“这样也好,可免除虹姐日后甚多困扰!” 展飞虹点点头道:“我独自一人返回华山么?” 简松逸略一沉吟道:“小弟请东城法华庵住持梵净师太同行,他也是我华中人,清莲格格方外之交,不过小弟尚须遣人暗中护送,一路而去,虹姐不妨多做几桩除暴安良义行!” 忽闻一个银铃娇笑声传来道:“害得小妹到处苦找,原来你们两个藏至此处情话绵绵不休!” 只见小龙女陆慧娥紫凤司徒婵娟两女含笑盈盈走来。 展飞虹不禁玉靥霞生,娇羞不胜嗔道:“娥妹胡说什么?人家是谈正经的!” 陆慧娥存心逗弄,轻声一笑道:“谁相信,别人不知难道小妹还不知么?” 简松逸站在一旁,只微微含笑不语。 展飞虹气得直跺足,扬拳要打。 司徒婵娟笑道:“别闹啦,大厅上筵席已设,就等少侠和展姐姐咧!” 简松逸哦了一声道:“在下先行一步了。”说时急步行去。 展飞虹望着陆慧娥直翻白眼,气又不是,笑也不是。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一手牵着一个,姗姗走去。 口口口 次日傍晚, 燕京城外风砂不歇,像雨点般洒在屋面、地下、树叶上沙沙作响。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出了都城。 九城禁卫均由泰亲王亲兵巡守,两辆马车顺利无阻通过了禁街。 无疑的头辆车上坐了简松逸司徒婵娟陆慧娥三人。 陆慧娥娇笑道:“少侠,你扮作康熙帝虽瞒过了刺客,但无法逃掉明珠潜伏在内处之耳目!”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陆姑娘,这次你猜错了,刺客潜入宫内之前,谁也不知在下扮作圣上,即使言晓岚也不知情,何况明珠的眼线,在圣上现身之际,在下立即褪换衣衫,现在明珠尚不明白圣上竟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司徒婵娟道:“但不知九名刺客是何来历?” “不是司徒姑娘提起,在下到忘怀了向姑娘致谢传授狂风三式之德。”简松逸感喟叹息一声道:“那九人就是明珠倚作举世无匹,泰山之助十七奇人之列,如非以狂风三式用出十二成真力,使他们大出意料之外,措手不急,才一举成歼,不然,在下亦非其敌!” 司徒婵娟听得简松逸用出十二成真力,不由花容失色,惊道:“少侠你未受反震之伤么?现在内腑感觉如何?” “不妨事!”简松逸道:“在下若受反震之伤,此刻如何与两位姑娘谈话!” 司徒婵娟不禁目露迷惑之色,愕然不解。 陆慧娥道:“什么叫狂风三式,竟有如此厉害,司徒姐姐暇时教小妹一招半式如何?”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还是不要学的好,我也是一知半解,我怎么也不解少侠如何不受反震之伤?” 陆慧娥还要再问,简松逸猛然想起一事,道:“在下这几日奔波跋涉,忘怀了诸葛敬现在何处,言晓岚亦未相告!” “这个小妹知道。”陆慧娥道:“言前辈说这点小事不必劳动少侠烦虑,所以绝口不提,说也可怜,少侠尚在豫东时,诸葛敬费尽了周折才找上言前辈。” 司徒婵娟诧道:“为何说诸葛敬可怜?” 陆慧娥道:“言前辈向诸葛敬说,萧天良被杀之仇自然要报,但他忖思再三,萧天良性情暴戾,又私自离京,江湖中人意气之争,逞强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故萧天良亦有取死之道,所以言前辈只须点到为止,不过迩来公务繁忙,不克分身,命诸葛敬在小清凉山顶等他不得离开,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后来咧!”司徒婵娟道:“难道诸葛敬就听从言前辈的话不成?” “不听怎么成!”陆慧娥道:“诸葛敬就是为了欲搭救他那一双老鬼师父才找上言前辈,言前辈说牛孙耿飘为他案所连累,罪名当未成立,但可轻可重,弦外之意只有言前辈可从中缓缓,试问诸葛敬焉能不听从。” 简松逸叹息一声道:“诸葛敬虽刚愎自负,但也不失为性情中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必管它了。”说着目光望着司徒婵娟道:“眼前令在下烦虑之事有二。” 陆慧娥诧道:“那两件事?” “首为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铮尚不知生死下落,在下料测颜总镖头尚活在人世,却为何迄今不见他现身,其次就是如何解开司徒姑娘令尊自设的禁制,在下苦思多日,只有一法可试,但在下也无把握是否可以解开!” 司徒婵娟道:“用何方法少侠可否一说。” 简松逸摇首苦笑道:“请姑娘见谅,并非在下故弄玄虚,此法既不可言传,又不可意会,何况在下也无十分把握很难说得清楚,倘能解开令尊禁制,阎白枫必如脱缰野马般,武林从此多事矣,必非令尊所愿,在下多日来一直不曾想出两全之策。” 司徒婵娟听得其父犹不能解开禁制,顿时脸上泛起一点阴雾,凄惶,眸中泪光莹然。 陆慧娥忙道:“司徒姐姐不必忧急,少侠话虽是这么说,他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良策,这不是小妹劝慰姐姐的话,少侠的脾气小妹已了透,他如无七分把握,也不致向姐姐提起。” 简松逸朗笑一声道:“难怪令兄常夸赞陆姑娘灵心慧思,料事如神,居然连在下也摸透,难得难得!” 司徒婵娲忽噗嗤一笑,娇媚动人已极,附着陆慧娥耳旁咬话。 只见陆慧娥一张脸红霞猛泛,咬牙扬拳嗔道:“姐姐,想不到你也会捉狭小妹,真是……” 忽闻车外似闻一阵噗噗张翅之声。 简松逸道:“京城飞鸽传柬已至。” 二女闻言不禁花容一变。 司徒婵娟道:“莫非京中又有变故?” “不错。”简松逸望着陆慧娥道:“陆姑娘女中诸葛,料事如神,不如猜一猜。” 陆慧娥矫笑道:“瞧少侠一副好整以暇模样,这变故麻烦必出在明珠身上!” 简松逸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胜钦佩。” 只见帘外符韶伸入手臂,两指夹着一张飞讯。 口口口 明珠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双眉浓皱,忧心如焚,两月来明珠一直留在内厅,不敢或离。 厅内分立着一群亲信,均悚然战栗,相顾口噤不语。 巴札宛如雨中寒龙般,面无人色。 明珠忽向虎皮交椅上坐下,厉声道:“巴札,你怎么说,此事已一败涂地,偷鸡不到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巴札苦着一张脸,颤巍巍躬身答道:“回相爷的话,属下以为已算无遗策,四批杀手均冲入宫苑,与预定之谋也正吻合,着没料到那昏君竟有如此旷绝武功,将九位奇士一举成歼。” 他壮着胆说话,明珠如此神情,巴札知雷霆降来必然大发,不知有谁遭殃,献策乃是他自己,难免首当其冲,缩头不免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反不如挺身而言。 不过他不是挺-身,而是战栗胆寒。 明珠这时面色略霁,长叹一声道:“雷音仙姑崔玉英等九人皆是一代奇人,与武林各大门派宗师堪称相彷,昏君的武功两年前老夫亦曾在御花园内亲眼目睹,虽然不错,却犹在老夫之下,怎么贴身护卫易换了言晓岚等十三人,竟会突飞猛晋如此?” 巴札见明珠神态缓和,心中一块大石顿然落下,道:“相爷,那言晓岚外称天山狐鸿,乃武林名宿,一身武学均臻化真,其他十二人亦皆身手不弱,但比起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全真、雷昔仙姑崔玉英犹逊一筹,就说言晓岚十三人把一身所学俱倾囊传授于昏君,也无法承受崔玉英九人合击之下。” 明珠呆得一呆,道:“巴札,这话怎么说?” “如属下料得不错,昏君若非另有高人传授便是崔玉英九人失了先机,为昏君猝施雷霆杀手。” “嗯,言之成理,这一点老夫非查明不可。”明珠点点头,急忆起一事,接道:“怎么雷起云与丘珊儿迄无音信到来?” 巴札道:“禀相爷,雷起云老师乃心计至大之人,谋定后动,在未觐准时机,无十分把握绝不贸然出手,更不能有一点嫌疑牵连到相爷,尤其简松逸亦非易与之辈,所以慎重小心……”话声略顿,又道:“至于丘女侠等四人应相爷密命赶望洛水源头截阻阎白枫老鬼,那老鬼形踪飘忽,狡诈百出,捕捉不易,假以时日必有音讯到来!” 明珠颔首道:“那就好。”忽唉声长叹道:“迩来不如意事相继而来,老夫只觉心神不宁,莫非老夫命不该登九五之尊?” 巴札道:“相爷不必灰心丧志,昔汉高被困于西,终发大宝,史证斑斑,不无可寻,相爷只要不因一时之挫而馁,定然否极泰来。” 明珠太息一声道:“老夫近来朝见昏君时,只觉芒刺在背,又若于无法除去为之奈何!” 蓦然,大厅外起了一阵狂风,卷入弥漫尘沙,风中送入二物啪哒堕地,滚了而滚而后停止。 那狂风起得太怪,消失系也快,忧然而止。 明珠等人以袖掩目,风止放下,只见两具马口铁匣堕去大厅中心,不禁面面相觑。 巴札喝命护卫察视铁匣。 那铁匣为常见之物,铁店内打造做成盛装糖叶、糕饼之用,即下住户,即使穷苦人家也有一具。 护卫启开匣盒,只见匣内石灰掩藏一具人头,臭味四溢不禁面色大变。 巴札就站在护卫身旁,目睹人影猛然心神大凛,忙道:“打开另一只铁匣!” 两具人头倾出,拂去石灰,赫然正是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两具首级,面色栩栩如生。 巴札等人不由惊得呆了。 明珠心惊胆颤道:“那是什么人?” 巴札嗫嚅答道:“丘女侠及杨道长。” 明珠宛如雷殛,半晌神智才清醒过来,道:“是何人杀的?” 巴札道:“禀相爷,属下不知!” 明珠陡的面色一沉,目光杀气逼视,厉声道:“这无疑为阎白枫所杀?” “不大可能吧!”巴札张目绝舌道:“据属下所知,关长江镖局失镖,颜中铮迄今不知生死下落,武林中人无不追踪捕捉阎白枫,他逃之唯恐不及,何能自投罗网!” 明珠暗道:“莫非阎白枫已投靠了昏君么?”不禁面色如土,道:“如此说来丘女侠皆遭了他人毒手了,巴札,另两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也……” 忽见戈什哈疾奔而入,道:“禀相爷,萨磊和金满堂两位大人求见!” 明珠不禁一呆,挥手摒退巴札诸人,道:“快快有请!” 巴札等人忙将两颗首级及铁匣隔离。 须臾,只见戈什哈领着萨磊、金满堂两人快步迈人大厅。 萨磊、金满堂二人双双施礼躬身道:“卑职拜见相爷。” 明珠哈哈大笑道:“两位免礼,请坐!” 萨磊道:“日前刺客深入内宫,幸皇上鸿福齐天,神勇无匹,一举尽歼由展飞虹为首九凶,但朝野震惊,圣上大怒,责斥防护不周,京畿紫禁何容奸客叛党掠行藏匿,严命卑职等严密查缉余党,卑职片刻之前曾在相府不远暗巷内发现一形踪可疑之人手执一具布囊,喝命站住之际,此人竟掠入相府后园内,卑职等不敢冒昧强闯相府,故来求见。” 明珠心中暗震,知噤不信,故作宏声大笑道:“两位来得正好,免得老夫派人去请两位。” 萨磊诧道:“莫非相爷已擒下了此人?” “那到不是!”明珠说出狂风大作,竟掷入两只铁盒,内盛一双人头,定是萨磊、金满堂两人喝止之人所为。 萨磊,金满堂两人大感惊愕。 金满堂道:“那一双人头相爷是否认识?” 明珠摇首道:“老夫不识,似是江湖中人,烦请两位查明并缉拿这匪徒。”言毕喝命从仆送出铁匣。 萨磊、金满堂二人接过。 明珠立道:“老夫尚有要公处理,两位有何不明之处,即问巴札当详言一切,恕不奉陪!” 萨、金两人躬身道:“卑职恭送相爷!” 明珠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两位了!”随命从仆去请巴札,双拳一抱转入后厅而去。 此乃简松逸预定之计,只有萨磊、金满堂心中明白,问不问巴札也是一样。 只见巴札急步迈出,向萨、金二人躬身行礼,道:“学生巴札拜见二位大人!” 萨磊微微一笑道:“巴先生少礼,烦请将方才掷入铁匣详告。” 巴札所言与明珠一般无二,毫无出入。 金满堂诧道:“铁匣掷入时,相府守卫森严,事前未曾发现,事后应立时追扑那可疑人物,难道一无行动么?” 巴札一脸尴尬神色,答道:“狂风乍起,相爷及学生等只道天时变化,等到惊觉有异时追寻已然无及!” 萨磊颔首道:“这也难怪!告辞!” 巴札巴不得二人早早离去,以免言语应答时露出破绽节外生技,道:“学生恭送两位大人,若查出那侵入相府匪徒来历,请二位大人稍一个信息到来,相爷也好安心!” “那是当然!”萨磊道:“不过本座先要禀知泰亲王和简额附定夺,如今紫禁内外京畿重地上谕饬命泰亲王简额附负司全责,如有可疑人物格杀勿论,满汉官员有通叛或图谋不轨者,一经证据确鉴,准先斩后奏!” 巴札心神猛凛,道:“上谕是几时发下的,怎么相爷不知!” 萨磊道:“就是一个时辰前。”言毕与金满堂双双望厅外走去。 巴札恭送至府外,一揖至地而别,转身匆惶望府内疾奔而入…… 这一来明珠与巴札等一群狐群狗党等已吓破了胆,岌岌身危,一时之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暗感焦急不已。 口口口 太康县城,有一条汉钟离街,相传八仙曾去街首吕纯阳宫内显圣,居民赶至膜拜时,七仙已然隐去,只有汉钟离驾鹤腾上云霄含笑而去,于是这街易名汉钟离,兵燹太康,汉钟离街亦成瓦烁废墟。 街不太长,仅十数住户,却有一座宽敞大宅,八字门墙,朱门剥蚀,楣额隐约可见进士第三字痕迹。 这日傍晚,两辆马车缓缓驶停在门前。 忽地两扇大门打了开来,走出千面佛蒲敖,捻须宏声大笑道:“符老弟怎么来得这么快,蒲某算准明晨才可到来!” 御风乘龙符韶从中辕上一跃而下,笑道:“蒲老,多日不见,愈发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想来,少侠不在,你又贪杯好酒了。” “你又在嚼舌根了。”蒲敖瞪了符韶一眼,道:“少侠怎不见下车!” 符韶哈哈一笑道:“少侠与萨谷二兄早进去了,你还是招呼姑奶奶进去吧,防着点,倘姑奶奶闪了腰,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说时已闪入门内,第二辆车上车把式已落下随着符韶进入。 只听车内传出格格矫笑声。 蒲敖摇摇首,高声道:“姑奶奶,请下车吧!” 车帘一掀,香风过处,首先盈盈下车的是紫凤司徒婵娟,清丽脱俗,风华绝代。 随之而下的小龙女陆慧娥,明眸皓齿,人比花娇。 蒲敖呵呵一笑道:“难怪少侠神昏颠倒,老朽若少了几岁年纪,也要……” 小龙女陆慧娥噗嗤一笑道:“老前辈,你也要什么?” 后车四婢鱼贯而出,闻言笑不可仰。 蒲敖摇首答道:“说不得,说不得,姑奶奶快请吧!” 诸女盈盈走入。 大厅内群雄挤了一桌,酒宴盛张,水陆纷陈,摆设了五席,灯火照耀如昼。 群雄目睹诺女走入,纷纷起立相迎。 司徒老夫人闻得其女到了,亦由内厅而出。 久别重逢,其快何似。 席间群雄绝口不问不提各人所遇,稍后酒足饭饱,简松逸才会提及正事。 三更时分,夜阑人静,简松逸才谈到正事,道:“在下明晨即要又扮装少令主阎玉了,留有锦囊三道在薛老身上,望各位协助得以大破冷蔷宫!” 只见田京从外奔入,向简松逸躬身施礼道:“鄂图海已到!” 简松逸忙道:“快请!” 田京匆匆走出,须臾领着鄂图海进入。 鄂图海跪伏下拜,道:“草民如非简大人计救家小得以不死,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简松逸道:“鄂老师快快请起。” 鄂图海立起,田京逐一为他引见,鄂图海暗暗心惊,知明珠必事败无疑,辅佐简松逸的无一不是武林卓著盛名的奇人怪杰。 简松逸取出一封飞讯递向鄂图海。 鄂图海展阅之下,见是白无明亲笔手书,向明珠诬陷他已去向不明或为防机密外泄,速将自己家小囚至另处,只要证实鄂图海丧命,即杀其家小灭口!不禁咬牙切齿道:“白无常,不料你如此狠毒!” 简松逸笑道:“这飞讯系从相府偷取而得,所以先一步救出你的家小,与其说是白无明狠毒,毋宁说是明珠残暴不仁,鄂老师,不知亦可愿助本座一臂之力,一见白无明么?” 鄂图海躬身道:“草民听候恭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说后忽目光望了司徒老夫人一瞥,泛出诧愕神光,欲言又止。 简松逸心中一动,道:“鄂老师有话说么?只管说出无妨,也不会泄露出去。” 鄂图海滔滔不绝叙出秘辛,令群雄大吃一惊。 原来明珠久有不臣之心,自上皇因董鄂妃而灰心世事,潜离出京削发为僧,明珠受太后懿诏托孤监国并垂帘听政,权柄日重,威势炙人,但以不得登上九五之尊为憾,暗中网罗江湖中人,广蓄羽党,翦除略已。 明珠早年共网罗了五大杀手,这五人均是不知受明珠利用,而阎白枫亦是其中之一…… 简松逸颔首道:“这个,本座最近才知,但不知阎白枫为何与明珠似貌合神离,桀傲不驯!”随即又道:“鄂老师,坐下也好叙谈,看来这段秘辛非片言可竟!” 鄂图海谢坐,接着又道:“由于阎白枫狡智如狐,武功又高,明珠表面上器重异常,内心却对阎白枫宛若眼中之刺,因阎白枫所知明珠图谋不轨隐秘太多。阎白枫聪明绝顶,深知明珠阴诈歹毒,自己若不预为之计终有鸟屋弓藏,兔死狗烹的一天,于是他想出一个对策,听调不飘宣,不与明珠见面,指定居间联络人,凡有任务调遣,由联络人传知或面交,一面组织势力,就是如今江湖盛传的天鹰帮,其实并无名称,组织中人个个听命于阎白枫,所办的事亦都是明珠交下的,举凡反清志士姓名,兵将是忠心明珠,武林人物种种均录之于册,却不献于明诛,藏之于冷蔷宫。” 七手伽蓝余凤叟诧道:“这又为什么?难道阎白枫另有图谋么?” “正是。”鄂图海道:“阎白枫有两件心愿,他乃心雄万丈枭雄,立誓日后武林称尊。” “第二个心愿咧。” 鄂图海道:“他欲娶吕蔷蔷为妻,就是如今的冷蔷宫主!” 简松逸目露惑容道:“听说阎白枫与其妻多年前已失和,可是真的么?” 鄂图海诚仅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容草民简扼禀明。” 简松逸道:“鄂老师请说!” 鄂图海道:“阎白枫知明珠隐蔽太多,又搜集了明珠甚多不法证据藏之于冷蔷宫,当时并非此名,狡兔三窟,阎白枫无意发现,隐蔽异常,成婚后乃改为今名,阎白枫将采得反清志士海底未交与明珠,每次均以一鳞半爪回讯,故这么些年来,反清志土重要人物坛舵却得以保全。” 无影刀薜瑜诧道:“阎白枫为何如做?” “据草民料测,阎白枫另有私心,有朝一日,他能成武林称尊,藉以市恩,使反清志土臣伏于他。”鄂图海道:“此乃臆测之言,不足为凭,草民仅以事实禀明,那明珠五大杀手其中之一为广西五绝山庄庄主吕长风……” 群雄闻言不禁惊哦了一声。 那吕长风遥居边陲,性情怪绝,既非正派侠义,亦非黑道凶邪,杜门谢客,武功集各家之长,已臻化境,却甚少去江湖道上露面,慕名来访者婉拒不见,指点挑斗者必不得全尸而归,心狠手辣,死者面目全非,肢离殛碎,惨不忍睹。 有年五绝山庄忽毁之于火,自吕长风上下百数人口俱尸化焦炭,不禁吕蔷蔷竟在吕长风劫后余生孤雏。 只听鄂图海接道:“吕长风亦听命明珠为他做下甚多屠杀异已之事,明珠恐成尾大不掉,暗命另一杀手率众夜袭五绝山庄不许留一活口,及至阎白枫闻讯赶去,已是不及仅将吕蔷蔷救出火海带回冷蔷宫。” 神枪谷鸣笑道:“那吕蔷蔷必是感激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下嫁于阎白枫!” 鄂图海道:“正是,明珠先还以为吕长风全家已赶尽杀绝,暗暗心喜,后听闻阎白枫新婚的夫人姓吕,顿起疑心,急传讯阎白枫有要事必须面商,那知阎白枫竟未去见,反率众将那袭杀吕长风全家的杀手全家不留活口,只留那杀手活命带还冷蔷宫给吕蔷蔷手丑大仇,诿之于反清志土所为!” “原来如此。”简松逸道:“那吕蔷蔷应感激涕零才是,又因何事反目?” 鄂图海道:“吕蔷蔷无意听见阎白枫亦是明珠杀手之一,心疑当年全家惨死的事阎白枫必也参预,阎白枫虽矢誓否认?怎奈吕蔷蔷不信……” 无影刀薜瑜张口欲问,被简松逸挥手制止,道:“薜老,让鄂老师说下去。” 鄂图海接道:“明珠五大杀手相从暴毙,仅阎白枫硕果仅存,明珠先还相信阎白枫之言为反清志土所为,循线捕获的反清志土却无一参预四大杀手之人,为此疑心阎白枫心怀叵测,却苦于阎白枫羽翼日丰,无可奈何,图谋除去阎白枫之志更切……”说着望了司徒老夫人一眼,又道:“阎白枫自知岌岌可危,幸亏他早料这点,平日隐秘本来面目,即使其总护法亦不知他长像如何,约定相见之处亦时时更换,他风闻长白绝顶有一仙灵洞府秘宅,藏有数百年前十数位武林奇士手录一册武功心法,洞府按时开启,阎白枫意欲获为已有,不料为武林怪杰司徒白所坏……” 简松逸颔首微笑道:“承蒙相告,本爵不胜心感,以后的事本爵均已知情,只是鄂老师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鄂图海面现愧惶之色道:“草民不敢隐瞒,阎白枫在明珠府中卧底之人就是草民。” 简松逸及群雄闻言不禁恍然大悟…… 第三十三章 啮脐莫及 贺翼骆席侵麻人龙睁眼醒来,发现他们睡在黑漆漆的洞穴内,惊噫一声,霍地相继坐起。 暗中突闻阎玉沉声道:“坐着不要动!” 三人闻声不禁一呆,悚然端坐。 火花一亮,燃起一道熊熊火焰,显出阎玉身形。 阎玉燃亮了火折,点燃身旁一盏油灯。 贺翼察觉阎玉面色苍白,诧道:“少令主,此是何处?” 阎玉冷笑道:“山洞!” 三人面色相觑,不明其故。 阎玉冷笑道:“我从外返回之际,发现你等三人昏迷不醒,连日来神智恍惚,似记忆命你等点了郜星睡穴,如今郜星不知何往,显然郜星如非自解穴道逃出,定被他人所劫,乃将你等移至此处!” 贺翼三人面色相觑。 阎玉又道:“你们知道昏迷了几日几夜么?”说着唉盘叹气道:“连日来我也昏睡多次,清醒时才为你们推宫过穴,如非司徒姑娘屡次前来探望并送来饮食,只怕已成饿鬼了。” 贺翼茫然不明所以,又不敢再问,防触怒阎玉,暗叹了声,道:“多谢少令主救治之德,少令主现在感觉如何?” 阎玉冷冷答道:“疲惫异常,我想略睡片刻,听司徒姑娘见告,那夜枭掌煞白无明业已调遣多处党羽赶来,意欲制我阎玉于死地,你等三人速外出探听,不可暴露行藏!” 贺翼忙道:“属下留在此处侍候少令主,他们二人足够了!” “不必了!”阎玉目中怒光逼射,沉声道:“此处隐秘异常,不虞被人发现,只速去速回就是。” 贺翼不敢违忤,领着骆席侵麻人龙离去。 出得洞口不远,即见远处五条人影疾掠而来,不禁一惊,三人忙将身形隐起。 到得临近,只见正是司徒婵娟面覆紫纱带着四个捧剑女婢五人,才将紧张心情一松,现身出见唤道:“司徒姑娘?” 司徒婵娟立定,道:“三位清醒过来了,你家少令主咧?” 贺翼躬身答道:“少令主感身疲力倦,意欲小睡片刻,请问姑娘,老朽等不明所以,望求见告!” 司徒婵娟道:“你家少令主守口如瓶,我也不明所以!” 贺翼呆得一呆,又道:“老朽有一不情之请,望姑娘应允。” “什么请求,贺老师不妨说出。”司徒婵娟目注贺翼道:“只要是能办到无不应允。” 贺翼道:“姑娘能否劝告少令主速回冷蔷宫?” 司徒婵娟道:“你少令主能听从我的话么?再说我也不愿如此做,舆你家少令主交往志在救出家父。”语声森冷如冰,言毕又自与四婢飞掠而去。 贺翼长叹一声道:“贺某始终不明白少令主固执己见,坚持不回冷蔷宫原故安在?” 骆席候道:“少令主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他是防神智不清,引狼入室!” 贺翼苦笑一声道:“至少也比留在此处,时时刻刻都有杀身之危来得好些,咱们走吧!” 三人如飞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只见贺翼三人匆匆奔回,每人手中均捧着食物,返回洞穴入去,不林禁面色大变。 灯火依旧点燃着,只是空无一人,灯盏下压有一张零乱字迹纸条。 贺翼抽出,纸上大意云阎玉已听司徒婵娟之劝赶返冷蔷宫,与司徒婵娟五女结伴,应允相救司徒白,其母定知司徒白囚处,命三人立即赶来。 三人大惊失色,正要出去之际,忽闻洞外隐隐传来人语声,不由心神猛凛。 只听一人说道:“洞外足迹零乱犹新,莫非阎小贼等藏身此洞,返报不及,不如推堵柴枝干草,放一把火将他们活活窒息而死!” “不好!”贺翼面色一变,道:“咱们不如冲出,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见一个杀一个,但不能与他们纠缠下去。” 骆麻二人同意。 三人各撤出兵刃,蹑至洞口,三人猛如离弦之弩般疾射而去。 果见十数劲装汉子忙着砍枝柴草,发现三人冲出,立时围攻而上。 贺翼三人挥刃如电,寒芒过处,立有三劲装汉子血光迸射倒地不起。 一招得手,三人身形穿空拔起,去势如电,远去无踪!其余劲装汉子不禁呆住,一人道:“在下回报白首领,诸位还是赶紧追下,以免白首领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贺翼三人身影已然消失远杳,那白无明手下依然纷纷追去。 这回报白无明的劲装汉子不过三旬上下年岁,浓眉大眼,貌像威猛,拔足飞奔。 约莫走出四五里之遥,忽在前途长草丛中冒出一老者,拦住去路,高声道:“你可是白无明的手下么?” 那劲装汉子情不由主地挥刀砍出。 一滔寒芒带出一片啸风之声砍向老者左肩,刀势猛厉。 老者冷笑一声,右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来刀。 蓦闻一声闷哼,劲装汉子忽蹬蹬蹬倒出三步,一屁股摔坐在于地,右手钢刀已被老者夺出手外,反震之力将臂膀震得几乎脱臼,张牙裂嘴,痛得面无人色。 老者冷恻恻一笑道:“冒失鬼,如非老夫有事相求,你有三条命也呜呼哀哉了!” 那劲装汉子闻言不禁自责冒失,半晌才觉痛楚好些,只是右臂肿胀麻木,挣扎方始站起,苦笑道:“冒犯老前辈之处望乞见谅,不知老前辈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老者淡淡一笑道:“老朽受人之托有封书信须面交白无明,无奈老朽尚有要事待办,再又不明白无明现在何处,托你带去也是一样!” 劲装汉子诧道:“老前辈何以知道晚辈就是白无明的手下?” 老者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听见你们谈话,所以老朽先在此处守候于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劲装接过书信,只见封套书有烦交白无明首领亲鉴,下款内详二字,道:“但不知老前辈是受何人之托?” 老者略一沉吟,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是鄂图海托交,不过你要紧记,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不然恐误了大事,你不免杀身之祸。”言落人起,身形迅快如风,几个起落,便已身影如杳,远去无踪。 劲装汉子听得鄂图海之名,不由神色大变,急将书信塞入怀内,抱着右臂忍痛疾奔回见夜枭掌煞白无明。 白无明目睹劲装汉子神情,两道煞眉一剔,厉声道:“陈武,你为何如此模样?” 陈武一路疾奔而来,又身带震伤,喘息不止,张口欲言,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 白无明不禁呆得一呆,道:“你是怎么了?” 陈武摇首答道:“不碍事。”先将贺翼三人逃走之事说出。 白无明道:“其中有无小贼阎玉?” “没有!”陈武随即将途中相遇一老者经过说出。 “鄂图海!”白无明大感震惊,瞠目厉声道:“他的信呢?” 陈武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白无明接过,见封面果是鄂图海笔迹,不禁冷冷一笑,撕开封缄,抽出笺函展阅。 陈武发现白无明神色大变,目瞪口张,如中雷殛,半晌做声不得…… 口口口 一片黄沙旷地上,风沙漫漫,隐约可见一座山君庙孤零零落在旷野中。 这片旷野有五里方圆,三面凭山,一面临水,视界广阔,鄂图海约白无明一人前来赴约之处。 夕阳西斜,天地昏黄。 夜枭掌煞白无明穿着一身灰白色劲装,腰系紫色缎带,肩上披着一双轻不见用练子勾镰枪,一张灰中带白的骇脸,枭眼中精芒闪烁,显得分外森沉狞恶。 函中嘱白无明一人独自前来,否则后果堪虞。 白无明真如此听话么? 那只有白无明自己知道,因为函中有句使他心惊胆寒的话,不能不遵,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他慢慢走向前去,一步一步重如千斤,砂尘阵阵激刷身上沙沙作响,恍然无觉。 山君庙小得可怜,只比土地祠略大,白无明暗道:“这山君庙怎不砌在山上,因何……”这道理委实难以理解。 白无明却在距山君庙五十步外伫住,高声道:“鄂副首领,白某已应约而来,你怎不现身出见?” 忽闻传来鄂图海语声道:“白兄,既来之则安之,何不进入也好说话,外面风砂太大,小弟出去也说不明白。”语声亲切无比。 白无明闻声面现迟疑不决之色,高声道:“白某怎知你不使诡计!” 只听鄂图海哈哈大笑道:“白首领,小弟不必使诈,函中话意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不然你也不会来了!” 白无明沉思稍时,答道:“好,就算是诡计,白某也要闯上一闯!”说时大踏步迈向山君庙而去。 一入庙内,只见打扫得洁净异常,神翕上只供着一尊虎首人身木雕神龙,想是年代久远,斑剥蚀落,陈旧不堪,有几处尚有腐朽。 一张木桌放着几盘菜肴,杯筷两副,酒一坛,鄂图海面露笑容坐在左侧,巍然不动,目睹白无明走入,仅欠了欠身子,伸掌示意,道:“请坐,你我共事多年,今日有幸共作长谈如何?” 白无明如言坐下。 鄂图海笑容可掬,执壶在两人各斟满一杯,酒色浓稠色如琥珀,芳香四溢,举杯相敬道:“白兄,小弟敬你一杯,此后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逢!”说后一饮而尽。 白无明动也不动,只目光注视着鄂图海,疑惑不知有何玄虑。 鄂图海笑道:“白兄,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疑心小弟在酒菜中下了毒?”说着取箸挟起一块鸡腿咬嚅吞下腹内。 白无明沉声道:“鄂副首领,白某未必是小人,你也未必就是君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约白某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共谋一醉么?白某尚有要事,不能久留!” 鄂图海放下竹箸,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白兄放着好酒好菜不吃,小弟也无法勉强,现在言归正传。” 白无明道:“白某洗耳恭听。” 鄂图海又在自己面前斟满了一杯酒,浅饮了一口,慢条斯理道:“白兄当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冤死,走狗烹这句话意思么?” “白某听说过,”白无明道:“但不知你话意何指?” 鄂图海笑笑道:“实不相瞒,鄂某实非白兄所指的降敌泄密无耻小人……” 言犹未了,白无明已自枭眼圆睁,勃然站起,喝道:“这话是谁说的?” 鄂图海以手示意白无明坐下,道:“小弟尚未把话说明,气又无济于事,难道白兄就下顾念府上妻儿子女有性命之危么?” 白无明闻言顿时面色惨变,忙道:“鄂副首领,你莫非危言耸听,白某妻室子女莫非落在你的手中么?” “小弟岂能做下如此不齿行径!”鄂图海哈哈大笑道:“白兄放着面前美酒佳肴不吃不喝,未免大杀风景,小弟如要加害白兄,尚不屑在酒菜中弄手脚!”说着又自饮了面前杯中余酒,接着又道:“小弟负伤而逃,劲敌犹自不舍穷追赶下,只得跃下短崖滚入长草丛中……” “后来咧?” “小弟因负伤沉重,难以行动,只有服下身旁伤药瞑目调息,忽见一人匆匆找来,小弟瞥明那是京中结识旧友……” 白无明双眉掀了掀,道:“那人是谁?” 鄂图海淡淡一笑道:“恕难奉告,小弟问他为何路经此处,他说特地赶来寻觅小弟,也幸亏他诱开追赶不舍的劲敌,他抱着小弟前去镇集投宿客栈,调治了两天,伤势方见转愈。” 白无明道:“你这友人找你有什么重大之事?” “当然有。”鄂图海笑笑道:“但他却未吐露,坚要小弟随他进京一行,小弟只得依传去京,京城已发生许多事故,朝野震惊。” “什么事故?” “朝中文武官员调动甚剧,而地方督抚将军亦更动频频,这与我等漠不相关,而对恩相打击甚重,心腹亲信八九悉皆易职或调升远处,内廷一日之内宣召恩相入宫议事有三四次之多……” 白无明心中暗惊,忖道:“怎么有这种变故,京城一无飞讯告知!” 鄂图海边吃边喝道:“小弟欲去相府一行,这位友人却及时阻止,言说千万不可露面,因白兄已密告小弟降敌泄密,命小弟速回六里屯救出家小……” 白无明大怒道:“此乃莫须有之事!” 鄂图海毫不理会白无明的辩白,只笑笑道:“那知小弟势单力孤,仅救出小弟全家,其他五家均为九门提督奉谕收押,明相命尚启泰带领护卫赶往六里屯,竟去迟了一步!” 白无明瞪目骇然变色,道:“九门提督奉谕逮捕有什么罪名?” 鄂图海苦笑一声道:“信如白兄所言莫须有之罪有何不可胡乱戴上,先别说这些,白兄,你的家人却比他们家人遭遇更惨。” “什么?”白无明神色惨变,霍地立起,道:“白某家人遭遇了什么变故?” 鄂图海道:“白兄,急也无用,坐下来慢慢听小弟细说分明,小弟与那位友人潜入相府,窃听到巴扎等人与明相商谈有关你我之事,巴扎疑心白兄为大内收买,一面飞讯禀告明相擒拿小弟家小,一面又向大内告密,致大内比明相早了一步。” 白无明矢口否认。 鄂图海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封飞讯递与白无明。 白无明接过,认清是自己手笔,不禁呆住,长叹一声道:“鄂副首领,你不知明相久有除你之心,因明相迩来连遭拂逆,疑均是鄂副首领泄密通报所致。” 鄂图海哈哈大笑道:“小弟实乃幸运,早一步将家小救出,是以小弟决不怪白兄,倒是白兄家人堪虑,白兄,明相连发三道飞讯你可收到么?” 白无明不禁一怔,诧道:“白某一道飞讯也未收到!” “这就是了!”鄂图海道:“反使明相与巴扎更坚信已为大内收买!巴扎设下双管齐下之计,命人扮作匪盗侵入白兄家内血洗满门,寸草不留,另派下两名高手前来狙杀白兄。” 白无明闻言惊惶变色,道:“鄂贤弟快说,白某家人怎么样了?” 鄂图海道:“白兄家人虽幸免遭血洗,却又陷身虎口!” 白无明颤声道:“贤弟你快说明白,白某与巴扎势不两立,如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就在匪盗侵入白兄府上之前,那阎玉小贼命人将白兄家小擒去。” 白无明不禁目瞪口呆,欲哭无泪,面色铁青。 鄂图海太息一声道:“白兄,事已发生急也无用,必须从长计议,所以小弟才函邀白兄来此长谈!”语声略顿,又道:“白兄,你如果带了人来布伏周近,最好命他们先行回去,免得他们耽心白兄安危,你我商计之事又非片言可竟!” 白无明目注鄂图海赧然一笑道:“白某委实佩服鄂贤弟料事之能,如此白某去去就来。”抱拳一拱,疾掠而出。 鄂图海暗叹一声道:“那里是我鄂图海料事如神,一切均为简小千岁所料中。”浅酌慢饮,思索着照简松逸之言使白无明倒戈相向。 片刻,白无明返转。 鄂图海道:“白兄请坐,心情放轻松点,放着酒菜不吃,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白无明坐下,只好放宽心怀,举杯相敬。 鄂图海痛饮了一杯酒后方道:“白兄,小弟再相告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不知白兄有无耳闻?”当下说出刺客侵入内廷刺杀康熙,却被康熙一举尽歼,为首刺客竟自报姓名为辣手罗刹展飞虹。 白无明骇然道:“真是辣手罗刹展飞虹么?” 鄂图海嘿嘿一笑道:“那里是辣手罗刹展飞虹!” “那究竟是谁?” “白兄可知明相手下有十七奇人之事么?” 白无明嗯了一声,道:“白某略有所知,这十七人均归巴扎暗中调遣指挥。” 鄂图海笑笑道:“侵入深宫内苑行刺康熙帝的九名刺客就在十七人之内,那冒充辣手罗刹展飞虹的乃雷音仙姑崔玉英!” 白无明惊道:“明相真个有弑君纂夺凶谋么?” 鄂图海望了白无明一眼,笑道:“白兄这是明知故问!” 白无明赧然无语。 鄂图海道:“那巴扎献策命人狙杀白兄亦在十七奇士之内。” “谁?” “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兄弟!’鄂图海道:“不过梅氏兄弟业已伴同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全真两人先行办理一事,巴扎飞讯命梅氏兄弟一俟事了立即赶来狙杀白兄,白兄必须仔细提防!” 白无明面有惊色,抱拳道:“承蒙相告,白某无尽感激,只是……” “白兄是耽心家小被擒之事么?这倒不是辣手难解问题,眼前端视白兄有无决心,如此则一切可迎刃而解,反之白兄则祸将莫测。” 白无明茫然不解,诧道:“白某有无决心这是何意?” “风闻白兄业已将明珠布在各处江湖豪雄调来多人,用来与强敌一拼雌雄,不过明珠因三道飞讯之故听闻此事他心中是如何想法?” 白无明闻言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猛然泛起一股大祸临头感觉,惶然色变道:“鄂贤弟请有以教我!” 鄂图海道:“他既不仁,我亦无义,如依小弟之见,白兄不如另树一帜,明珠必难成大事,日后定在康熙剑下伏诛,至如白兄家小,先要查明阎玉真正用意,才可想出对策,白兄,小弟所知之事悉以相告,不如先请回去,仔细考虑一番才做决定,小弟明日在此恭候驾临如何?” 白无明沉吟未答。 鄂图海知他心怀犹豫,首鼠两端,笑道:“小弟知白兄心中为难之极,总之此乃白兄自己之事,别人无权越殂代庖,请先回去吧!记住,千万别告知程乃恭,他乃巴扎死党,否则祸将莫测,小弟尚须应友人之约先走一步,不能恭送白兄了。” 白无明抱拳一揖道:“白某明日必至!” “好,你我一言为定,不见不散!”鄂图海抱拳一拱,掠出庙外而去。 白无明平日狠毒阴沉,心黑手辣,如今,只觉心乱如麻,旁徨无主,竟坐了下来,连尽数杯。 他在想鄂图海之言…… 鄂图海之言不似有假。 因为他自己飞讯禀知明珠那封确是亲笔笔迹。 如果说是飞讯被鄂图海截获和明珠连发三道飞讯亦是如此那未免太可怕了。而且鄂图海约自己来此尽可猛施杀手。 鄂图海为何不如此做? 可见鄂图海之言是真不假,因鄂图海没有理由如此做! 白无明不禁发出长叹。 蓦地,山君庙外忽传来一个语声唤道:“白首领在么?” 语声入耳,辨出那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忙高声应道:“白某在此!” 人尚未站起,程乃恭已面色匆徨横刀掠入庙来。 程乃恭只见白无明好生生地在饮酒,桌上盘中犹剩下甚多菜肴,不禁一怔。 白无明笑道:“程副总镖头何故神色变得如此败坏?” 程乃恭道:“听得有人送函邀约白首领来此晤面,程某以为此乃诡计,所以放心不下寻来!”接着又道:“那人走了么?但不知可否见告?” 白无明淡淡一笑道:“告知程副总镖头也无妨。”伸掌示意程乃恭坐下,接道:“请坐,如不嫌酒冷肴残,你我不妨饮用如何?” 程乃恭坐了下来。 白无明心计至高,当然不愿说出真话,笑道:“柬邀白某来此的乃恩相密使,向白某作了几点重大的指示,依计而行!” 程乃恭目露疑容,诧道:“恩相为何不用飞讯?又为何如此神秘郑重?” 白无明冷笑道:“你知道京师发生了许多巨变,无不有关恩相,更重要的是恩相连发三道飞讯,白某迄今尚未接到!不言而知飞讯为恩相仇家截获!” 程乃恭闻言猛然想起一事,不由神色大变,忙道:“怪不得方才花氏三狐赶至,与同道寒喧之间说各省兵马调动甚繁,方面大员亦有更调,程某以心急白首领安危,未明究竟即匆匆赶来。” 白无明面泛喜色道:“花氏三狐也来了么?那么你我快回!” 途中白无明告知展飞虹等人欲刺杀康熙不料事败,也未说那密使是谁?更未说出明珠有何指示。 两人回到住处后,忽有长江镖局程乃恭心腹亲信由江西赶来,道出许多京师之事,均为赣抚使署内传出,与鄂图海之言尽皆相同。 白无明一颗心更往下沉了,如要听从鄂图海之言行事,那程乃恭是个碍手碍脚人物,必须把程乃恭除去不可。 深夜,白无明接获一项传闻,明珠府内为不明来历之人掷入两颗人头。 死者经查明为女屠户丘珊儿及移魂手杨金真。 这是项极为重大的隐秘,因这两死者都是明珠极崇敬礼遇的江湖奇士,秘密杀手,只有明珠巴扎两人才可调遗,无论如何,明珠怎让此事外泄。 不巧的是大内侍卫正副统领荫磊、金满堂两人,因京城频生事故,因此查缉极严,亲眼目睹那掷头之匪徒掠入相府,遂登门求见明珠,明珠不得已告知,将铁匣人头交与萨金两人带走,但谎称死者人头不知是谁?” 更料不到荫磊奏知康熙皇帝,致使此一震惊相府之事不陉而走。 白无明更惶惶不能自己,方才听得鄂图海言说明珠遣出丘珊儿、杨金真、梅百寿、梅百龄四人办事,只待此事一了,梅氏兄弟立即赶来狙杀自己。 显然明珠交付四人所办之事已败,不然为何夜掷丘珊儿、杨金真两颗首级相府示警! 同行乃是四人,那冷魂谷左右追魂梅氏兄弟却不明生死下落。 白无明希冀梅氏兄弟亦与丘珊儿、杨金真同样命运,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但梅氏兄弟是否在丘杨两人死前奉命望豫境而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无明心中一块大石又再度下沉。 第二天一亮,果腹已毕,白无明立即下令并指示调遣赶至人手分头外出查觅阎玉下落及武林人物动静。 但严嘱不得出手生事,节外生枝,谋定后动才可一击成功,自身也出外查访。 夜枭掌煞白无明一俟约定之时将届,即独自一人赶往山君庙守候鄂图海晤面。 鄂图海已先来山君庙守候,桌上放有甚多菜肴并两壶酒,一见白无明进入,即立起相迎,礼请坐下。 白无明坐下,即道:“鄂贤弟昨日所言京中发生之事一点不假,如今愚兄胸中有二件顾忌,意欲求计于贤弟!” 鄂图海道:“白兄有何头忌不妨说出,小弟若能力之所及,无不协助白兄共谋解决。” 白无明遂说出胸中两项顾忌,一是程乃恭,再是梅氏兄弟。 鄂图海沉思有顷,摇首道:“除去程乃恭固是斩草除根良策,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白无明诧道:“怎么会弄巧成拙?” 鄂图海慨长太息一声,道:“明珠业已疑心白兄叛异,命梅氏兄弟暗中狙杀白兄,若再杀害程乃恭,更是彰然大白了,白兄知道么?你我同是明珠门下杀手,坏事作绝,恐正派侠义道人物不见谅,亦法所不容,你我如不慎重行事,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白无明不禁呆住,面色异样难看。 鄂图海殷殷劝酒,一面沉思解决良策。 酒入愁肠愁更愁,白无明连尽数杯,不住地长吁短叹。 鄂图海善于做作,一切均为简松逸所授如计施为。 只见鄂图海伸掌一指木桌,道:“有了!” 白无明心中一喜,道:“贤弟有了妙策么?” 鄂图海附耳向白无明低语良久。 白无明大喜,连连抱掌说谢,站起告辞道:“愚兄回去照计行事!”疾掠而出。 鄂图海面泛笑容,击掌数声。 神龛之后忽掠出一双青衣劲装汉子。 鄂图海道:“有劳清理干净,内外不可留存些微可寻痕迹!”说着举步外出。 黄沙漫漫中早有七手伽蓝余凤叟守候鄂图海,一见鄂图海即道:“程乃恭已望此处赶来,你我装着一无所觉,高声谈论,有意使他听见。” 鄂图海躬身道:“晚辈遵命!” 余凤叟取出一方头罩,吩咐鄂图海套上,以防程乃恭认出。 鄂图海遵言套上头罩。 余凤叟忽有所觉,道:“程乃恭来了!” 鄂图海暗道:“果然不愧为武林怪杰,如此风啸沙扬中竟能听出有无来人!” 一条身影飞快如鸟般落在远处,两道炯炯如电目光注视着风沙中余凤叟、鄂图海两条身影。 只见余鄂两人走向山麓,程乃恭忙由左向超越掠去。 风沙漫天,弥漫眼目,正好使余凤叟、鄂图海两人并无所觉。 程乃恭藏身林木之后,瞥见余鄂两人均诡秘掩去面目,择坐一块山石互语。 只听余凤叟道:“贤弟,昨天与白无明晤面了么?可要他不要误了恩相大事!” 鄂图海答道:“小弟怎敢有误恩相之命,严令白无明依计行事,若有差错,祸将不测!” 余凤叟长叹一声道:“也难怪恩相如此,这几日恩相食不甘味,寐不安枕,发须也急白了,伍子胥过昭关,发须一夜变白信然不虚。” 鄂图海道:“兄台是何时出京的?” “比你晚了两天,愚兄又不料相府中又发生变故?” “什么变故?” 余凤叟遂叙出相府为不明来历人物掷入两颗人头内情。 鄂图海惊道:“如此恩相不是岌岌可危么?天怒不测,皇上如查出死者来历与恩相关系渊源,必祸不旋踵矣!” 余凤叟点点头道:“即因如此,恩相才不惜尽其力量以图挽回危局,但愿恩相能转危为安。” 忽见余凤叟似想起一事,道:“贤弟,愚兄出京时偶遇故人在刑部衙门当差,奉命出京公干,你道为了何事?” 鄂图海道:“还请兄台明告?” 余凤叟道:“由于长江镖局失镖尚未追回,颜中铮尚不明下落,宫廷心疑近来频生事故,肇因于此,那位友人奉命偕同大内侍卫去赣,将程乃恭家小拿下天牢,令程乃恭克日查明缉捕却镖主犯归案!” 程乃恭闻言心神猛震,面色惨变。 但见鄂图海诧道:“这与程乃恭有何关系?程乃恭身为长江镖局副总镖头,他比有司衙门心内更急,恨不得早日查明真象。” 余凤叟冷笑道:“贤弟知道么?大内接获密报,谓程乃恭与劫镖主凶勾结,以偷天换日手法盗出真物,如真如此,贤弟,你我虽坏事做绝,与程乃恭吃里扒外,卖主求荣一比,无异霄壤之别!” 程乃恭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外,也不再窃听,忙掠身返回住处。 白无明已然回来,与同道计议商谈,一见程乃恭,起立行礼,道:“程副镖头回来了,白某适才听闻一件有关副总镖头不好的消息!” 程乃恭咚的心神一跳,故作诧容道:“什么不好的消息?” 白无明向一手下吩咐道:“把苗五弟请来!” 那人领命奔出,须臾领着一瘦小精悍短装中年汉子,满面风尘之色走入。 白无明道:“程副总镖头,白某来为你引见,这位是苗化天五弟,奉白某密令去赣调遣人手,他方才刚刚覆命,离开南昌府时亲眼目睹副总镖头家小老幼押往抚署大牢,听说三两日内尚须押往京城,并采问不出究竟!” 程乃恭大惊失色,证实了余凤叟、鄂图海两人相互谈言,忙道:“苗老师是何时离开南昌府的?” 苗化天道:“在下是昨晨飞骑赶至,有两天一夜时候了。” 程乃恭神色惨急道:“如此程某不能留此相助,即刻动身赶回南昌府了。” 白无明道:“此是当然之理,恕白某任务在身,不能为程副总镖头分忧解劳,请予见谅!” 程乃恭谦让了两句,转身召集同道及镖局手下登骑离去。 白无明自然率众恭送如仪,顿时消释一件顾忌。 但尚有两件顾忌忧心之事仍萦惑脑际。 一是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弟兄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自己也随时随地都有性命之危。 再是阎玉下落尚未查出,自己家小身陷阎玉之手,不知生死吉凶。 不禁长叹一声,双眉紧皱。 紫带护卫丁大胜道:“这两日属下发现首领心神恍惚,忧徨失措模样,但不知首领为了何事?” 白无明当然不愿明告,只道:“我等现急于查明阎玉下落,须知阎玉也在暗中无时不想要算计我等,如不先发制人,恐未必能操胜算,故此忧心如焚。”说时又传令手下再分头搜觅阎玉踪迹,仅留下十数亲信高手严密防范,自己同房稍作休息。 片刻,一双魅飘人影,面覆黑巾,一袭白袍随风摇曳,背上各佩着一柄断魂钩,飘然进入堂屋内。 其右一人沉声道:“白无明咧?” 语声冷森如冰,令人不寒而傈。 后厢掠出丁大胜,见得两样面人不禁一怔,诧道:“两位是何来历?为何不经通报擅自闯入?” 左侧一长须及腹蒙面人阴恻恻笑道:“外面不着见得有人,所以通行无阻,老夫奉了相爷之命求见白无明。” 丁大胜闻言面色一变,目光向蒙面老者两人打量了一阵,诧道:“在下久居相府,从未得见两位……” “住口,”左侧蒙面人大喝道:“相爷派下之人均是来自相府的么?” 丁大胜不禁语塞,暗道:“不错,相爷一向行事莫测高深,奉命办事之人并不一定非相府之内不可,”遂抱拳躬身道:“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那左侧蒙面人取出一方银牌,交与丁大胜,道:“白无明一见此牌便知老朽两人来历!” 丁大胜接过,却不识此牌,只得笑道:“两位请稍候,容在下禀报首领!”急急转望内厢而去,见着白无明禀明两蒙面人奉相爷之命求见。 白无明一听面色大变,忙问二人穿着形貌。 丁大胜便将两人形像说出,并交出银牌。 白无明一闻听每人身后均披有一柄断魂钩时,便知是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无疑。心神大凛,端详了银牌一眼,识得自己也用过一次,非重大之事明珠不用此牌,暗中生了一个计策,道:“两人来历可疑,你可去外面一探,为何他们两人会如入无人之境进来。”嘱咐如此这般。 丁大胜如嘱朝后面出去巡视了一次,见守护暗桩一切安然,但却末发现两蒙面人如何进入来的,心中大惊,传了白无明之命匆匆回报。 一双蒙面人各坐一方,只见丁大胜端着一只闱漆木盘,上放两盏香茗,笑道:“白首领想是外出查访阎玉下落尚未返转,且请稍坐,小的命人准备酒宴接待!” 只听两人鼻中轻哼一声,端坐巍然不动。 丁大胜暗道:“你等不要神气活现,转眼你等就要一命呜呼归阴。”将香茗取出一一奉上,并喝道:“来人哪!” 一双青衣汉子匆匆奔出。 丁大胜吩咐摆席。 一双青衣汉子忙在正中八仙大桌上摆放杯筷。 丁大胜发现两蒙面人香茗未饮,放在身旁茶椅上,这香茗内已放下无色无味迷药,暗暗冷笑道:“你等就算逃过了这一关,未必逃出二三两关!”随向两蒙面人道:“在下命厨房治席后便来奉陪两位!” 一双蒙面人竟不作答。 这时门外忽鱼贯掠入四个持刀人,叫道:“丁贤弟,白首领何在,我等已采出阎玉行踪!” 丁大胜蓦然回身,道:“真的么?” 蓦地五人猝向一双蒙面人猛施杀手,五道寒芒疾闪带着芒雨般暗器暴施猝袭。 似这般雷厉攻击,联手施为,无人可在其下幸免,此乃白无明贯施技俩。 不料一双蒙面人身形倏起,两件宽大白影无风暴扬,罡气随之而生,将杀之而来诸般兵刃暗器叮叮当当悉数震飞开去。 但见两股钩虹闪得一闪,嗥叫惨厉声起,丁大胜五人均倒卧在血泊中。 一个蒙面人冷笑道:“白无明倒也见机得紧,居然识破你我来意,但终不免丧身之祸,搜!” 双双疾向内扑去。 白无明藏在暗处窥视,发现丁大胜五人惨死,暗道:“幸亏鄂图海告知,不然难免一死。”急急逃去。 等夜枭掌煞白无明转回之际,发现俱为左右追魂斩尽杀绝。 白无明不禁震住,暗道:“自己真无抗御左右追魂梅家兄弟的能为么?未必!唉,我倘不悬念家人安危,定能决一生死,哼,此仇必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派往四方查采对方动静诸人纷纷返回,见状不禁惊诧变色,又发现白无明端坐椅上面上异样难看,纷纷探询缘故! 白无明长叹一声,道:“白某独自一人出外,返回后才知发生此事,也不明其故,如说是仇家侵袭,情形又感不对,那还有几上放了两盏香茗,八仙桌上又摆设三付杯筷,厨下也切好菜肴准备送出,是以白某难以猜透!” 只听一人道:“那一定是熟人,所以他们不防,访客必在两人以上。” 白无明颔首道:“只说对了一半,你们不见满地暗器,惨死弟兄手中尚紧握着刀么?不言而知是我等先发动猝施煞手而致激怒了来访之人,其中必有蹊晓!”说时端起身边一盏香茗,掀起托盖,注视盏内一眼,忽面色一变,将茶溅泼在地。 只见地面溅泼之处,冒起一蓬黑烟。 白无明猛一剔眉,高声道:“是了,那访客必是发觉茶内有毒激起杀机,丁大胜五人见已察破,欲先发制人,却不料来人身手极高,致有丧身之祸,但……” 只见白无明皱了皱眉道:“但不知丁大胜五人茶中为何置毒?来者又是谁咧?” 众人更不明所以,只面面相觑,无言置答。 白无明面色一变,道:“此非善地,不可久留,传命疾撤!” 口口口 太康县北门外,有一所道院清净无比,门外遍植紫竹,修竿翳篁,迎风吟舞,夏日荫凉如秋。 紫竹林外一弯清溪,水明如镜,清澈见底,游鱼逐游,周近一无人家,一片平畴绿野,宁谧清净。 山门上石镌“济世道院”,太康居民都知这道院内并不供奉三清,却是一座药工厂,院主是一年逾九旬白发银须的道长,初一十五赐药救治病众,活人无数,除这两天外均不在院内,前往山中采药,届时必转返道院。 两年前,这位道长却一去不回,仅留有一个又聋又驼的香火道人,传言老道长如非云游在外便是道成仙去。 这日,院门紧闭,药王殿外花木繁盛,银杏翠柏古干参天,尚有十数株四季老桂,金穗银蕊,飘香四溢,沁人肺腑。 只见殿内盈盈走出紫凤司徒婵娟,小龙女陆慧娥及捧剑四婢,赏玩圃中奇花异草。 司徒婵娟道:“据香火道长说,这些奇花异草均是老院主在深山幽谷中采来栽植,极是罕见!” 陆慧娥忽似有所觉,叱道:“什么人?” 只听院门外传来清朗语声道:“在下阎玉求见六位姑娘,可容一参芳颜否?” 语音未了,捧剑四婢不由相顾娇笑出声,靥泛红霞。 司徒婵娟眸泛笑意。 小龙女陆慧娥也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娇喝道:“进来!” “在下遵命!”语声中一条身影冒起墙头,飘闪翻落在二女身前,抱拳一揖道:“承蒙不弃,得睹仙颜,实乃三生有幸!” 简松逸已扮成阎玉,背佩阔剑,威猛霸气,眉目之间逼泛骛狠神态,令人不敢逼视,望而生畏。 陆慧娥嗔道:“别逗了,少侠真可说是千面佛蒲敖的衣钵弟子,薪火尽传,稍时,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会来么?” 阎玉道:“怎么不来?尤其是贺翼发现在下失踪,如丧考妣,如果在下不及早召唤,难免搞出甚大的麻烦,为在下带来无尽的困扰。” 小龙女陆慧娥道:“贺翼要找的是阎玉,并非是你简松逸!” 阎玉摇首笑道:“在下才不要这个又丑又老,惹人讨厌的跟班!” 忽见御风乘龙符韶疾跃掠入,道:“少侠,贺翼三人片刻即至!” 司徒婵娟道:“陆妹妹,我们去内面吧!” 陆慧娥妩媚一笑,牵着司徒婵娟罗袂与四婢盈盈进入药王殿内。 符韶身影一闪即杏。 仅剩下阎玉一人,一刹那间阎玉却变得萎靡萧索,惊猛之气几乎消失殆尽,面色苍白无神,跌坐在石阶上。 三条人影疾越进墙落下,正是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 贺翼一见阎玉,大喜道:“少令主果然在此,属下还以为那不知来历陌生人之言乃谎骗跪诈陷阱咧!” 阎玉冷冷一笑道:“既知是陷阱,你们又为何要来?” 贺翼道:“属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阎玉道了一声好,便不再言语。 贺翼又道:“少令主为何在此?” 阎玉道:“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贺翼回顾了一眼,道:“此乃一所道院。” “你等再瞧瞧这殿宇是什么?” 三人翘首望去,同声道:“药王殿!” “再瞧瞧柱上联语写的什么?” 那殿柱镌有朱漆联语: “念赤子之阽危寒暑不时皆欲保, 救苍生以药石腹心有疾尽能除。” 字体瘦金,刚劲有力。 贺翼摇首唉了一声道:“少令主怎能求神赐药,万一误事如何是好?” 阎玉冷笑道:“我怎会求神拜佛,这济世道院昔日住有一位老道长,医道精湛,术追卢扁,活人无数,但在两年前云游外出,迄今未归,据闻这位老道长留有不少医方,或能治好我这内腑震伤之疾!” 贺翼呆得一呆,道:“少令主从何得知此道院内留有不少医方?” 阎玉道:“此乃司徒姑娘所告!” “司徒姑娘现在何处?” 阎玉突然双眉一扬,威棱逼射,沉声道:“贺翼,你太唠叨了,难怪司徒姑娘不愿见你们,尤其是贺翼你,司徒姑娘现在静室内翻阅药方,你们去吧,每天午刻时分来此一趟听候吩咐,除了午刻,你们如冒失前来,我必让你们死在狂风三式之下!” 贺翼面色大变,惶然躬身道:“属下身负保护少令主重责,怎好轻离!” 阎玉缓缓立起,右手挽向肩后长剑,厉声道:“你敢抗命不遵么?” 贺翼三人吓得倒退出数步。 忽闻殿内传出司徒婵娟娇脆语声道:“少令主,别太难为他们吧!只要他们不在午刻之外进入这座道院就是!” 阎玉闻言神色缓和了下来,倏转笑容道:“贺翼,你听见了吧!如非司徒姑娘说情,你的人头必难保全。” 贺翼唯唯称是,暗道:“一笑倾城,一笑倾国,古人之言信然不虞也。”躬身施礼道:“属下这就告辞,不过那明珠奸相手下白无明在到处查采少令主下落!” 阎玉冷笑道:“无妨,我正要找他,你们若过上白无明手下,替我传话,请白无明来见我,但只准他一人独自前来!” 贺翼还要再说。 阎玉面色一沉,道:“不许多问,你们走吧!” 贺翼三人退出济世道院后,静立着桥上,贺翼不知所措,忧急异常。 骆席侵道:“贺兄,你也别太死心眼了,有司徒姑娘在,足可胜过十个贺兄,还有什么好耽心的?” 麻人龙亦道:“贺兄未听见少令主吩咐么?他要见见白无明,你若不办到,招来颈下挨剑。” 贺翼面色大变道:“麻老师,我等武功虽然均臻上乘,却比不上白无明人多势众,总不成叫贺某打锣叫话吧!” 麻人龙道:“咱们冷蔷宫已挑明了,随时随地都要为冷蔷宫生死存亡一拼,迟早难免一死,贺兄,你还怕什么?走,我们三人这就去太康县城内最大的酒楼饭馆,我想那里一定有白无明手下在,还怕传不到话么?” 贺翼想想也对,暗道:“怎么我这胆子是愈来愈小了?天塌下来自有地挡住,脑袋被砍下也不过是碗大的疤,怕什么?”遂朗声大笑道:“走,就这么办,贺某作东!” 口口口 太康县城内最大的福泰酒楼座落在西门街上,一楼一底,敞厅宽,雅房也多,气派大,生意买卖也旺,尤其菜肴烹馔有独到的功夫,味美香腴,脍炙人口,故远近驰名,食客趋之若鹜。 这家酒楼建造得是传统格局,楼下敞厅,又宽又大,可摆三十余张桌面,楼上四面护栏,栏内也摆满花座,二十余桌面,疏疏落落的一点也不嫌挤。 栏外可俯瞰大厅一览无遗,四面挨墙辟有数十间雅厢,一次座满少说也可容得下四五百人,气派之大比之通都大笆酒楼饭庄也毫无逊色。 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正坐在敞厅上正中一张桌面上,如此比较显眼,他们原意也本来如此。 小二走了过来,哈腰笑道:“三位要用些什么?” 贺翼淡淡一笑道:“小二,把你们店里拿手菜选上八样送上,够我们吃的就好,不够我们再叫,酒我们要陈年竹叶青,先来个五斤!” 小二连连称是,笑道:“小的这就命厨房配菜!” 立即送上陈年竹叶青并四碟精致下酒小菜。 这时已上了五六成座,食客中也有不少江湖人物,猜拳行枚,豪笑盈耳。 贺翼三人相互敬酒后,只觉小菜确实风味奇佳。 骆席侵这:“听说这家福泰酒楼是三百余年老店,其祖先曾当过御厨,选料之精,火侯调烹自有其独到功夫!” 麻人龙道:“如此说来,我等是有口福才能尝到如此美酒佳肴了。” 片刻,小二已端上五样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三人是酒到杯干,大快朵颐。 菜肴将尽时,贺翼又唤小二过来添菜,并取出一锭纹银,道:“先存柜上再结算吧!” 小二连声称是退下。 贺翼低声道:“我等已半饱,在白无明手下没找来之前,我等反正也无去处只有在此穷磨!” 骆席侵笑道:“楼左有人在打量我等哩!我等不走他们自会找上门来!” 贺翼望也不望楼左一眼,道:“真是白无明党羽么?” “准没错,”骆席侵道:“他们共是五人,频频注视我等相互谈论,指指点点,目光不善。” “那就好,”贺翼点点头道:“他们不找上来,我也要找上他们,不过要等吃饱喝足了再说!” 三人又举杯相敬。 小二又再送上菜来。 三人品尝之下赞美不绝。 骆席侵又道:“现在不只五人了,邻近一席又来了白无明党羽,商商量量,似在商计如何挑斗我等三人吧!” 一个蟹面虬髯四旬左右,目光冷鹜中有人正在低声认定贺翼三人就是阎玉小贼手下之际,忽觉门牙被一件飞物猛然撞碰,力道奇大。 只听啊了一声,痛彻心脾,眼冒金星,上门牙被撞脱两颗,鲜血流了满嘴。 同席之人瞧出那是一支竹筷,不禁大惊,俯注敞厅,只见贺翼三人低首吃吃窃笑,知是贺翼三人所为,一个肩佩双刀瘦小精悍壮汉猛一挺腰,半空中飞落,悄无声息落在三人席前,阴恻恻一笑道:“暗算伤人,枉为英雄行径!” 骆席侵倏地站了起来,面色一沉,道:“我等三人在此小聚,怎会暗算伤人,朋友,你若存心找碴,未免瞎了狗眼!” 瘦小精悍壮汉两目一瞪,喝道:“你等用竹筷……”猛然发现三人杯筷无缺,赶紧收住,冷笑道:“尊驾说什么?在下是狗眼,尊驾出口伤人,如此狂妄,在下饶你不得!”说是右掌一翻,推向骆席侵左胁。 此人掌心是泛朱红,行家便知是红砂掌,真要挨上一掌,必定内腑靡毁,口吐鲜血而亡。 骆席侵乃冷蔷宫高手,那有不知之理,暗暗冷笑一声,戟指飞点而出。 他乃点穴高手,又狠又准。 笃的一声,骆席侯两指已戳上壮汉掌心。 只见壮汉如中利刃,面色苍白,一只右臂软落了下来,痛苦难禁,目露惊悸之色。 骆席侵冷笑道:“无怨无仇,即妄施毒手,如非骆某不愿无故伤人性命,所以才废了朋友的一只右臂,以示薄惩!” 楼面上大喝连声,纷纷飞下五六人。 贺翼立起,道:“此处是酒楼,并非打架地方,倚仗人多势众也无用,倘老朽所料不错,你等必是白无明手下,才敢如此狂妄胡行,你们的主子已够倒霉了,若张扬出去,岂非又连累你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么?”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的确是白无明手下,闻言不由慑住,一个麻面儒生轻笑一声道:“尊驾好眼力,一眼就瞧出我等系白无明的手下,尊驾是何来历,还请相告!” 贺翼哈哈大笑这:“朋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等在楼上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一定是冲着我等而来,老朽是来自冷蔷宫,姓贺名翼,朋友这几天不是查访我们少令主阎玉下落么?” 麻面儒生闻言心中一惊,故作朗声大笑道:“好,贺老师真是快人快语……” 贺翼挥手制止他继续望下说,道:“有劳朋友速速告知白无明,咱们少令主极愿与贵上晤面一谈,贺某三人在此守候贵上,依贺某料测贵上不会不来!” 麻面儒生略一沉吟,道:“好,在下这就告知敝上。”转身示意同党复归原座。 贺翼三人再又坐下饮宴如故,并招来小二嘱称放心,照常买卖,决不会发生拚杀情事。 麻面儒生与同党商量一下,急急离开了福泰酒楼。 酒楼上下都有白无明党羽暗中严密监视着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 贺翼三人若无其事,旁若无人高声谈笑,饮酌自如。 夜枭掌煞白无明听得麻面儒生回报,暗感惊喜道:“只要他们找上自己,家小谅平安无恙。”故作面色一沉,道:“你等怎么不遵白某之嘱,若见冷蔷宫门下立即回报,不可惹事生非!” 麻面儒生忙道:“禀首领,并非属下生事,是他们有意找上我等。” 白无明鼻中冷哼一声,沉吟须臾作了个决定,与麻面儒生一同赶往福泰酒楼。 途中,麻面儒生道:“首领,万一不欢反面,属下等应该如何?” 白无明道:“这又非鸿门宴,白某料定无须动手相拚,须另择时地,白某一至福泰酒楼与那贺翼三人晤面之际,你等立即撤出酒楼!” 麻面儒生闻言怔得一怔,道:“属下遵命!但属下不明何故,万一首领……” “没有什么万一,白某业已胸有成竹。”白无明冷笑道:“白某眼下耽忧的并非冷蔷宫,而是袭杀丁大胜等的神秘凶手会随时出现,他们既冲着白某而来,白某更不能不防!” 麻面儒生一想到丁大胜等人惨死情状,不禁毛骨悚然,连声称是。 白无明又道:“只要白某抵达福泰酒楼就算是安全了,你们以为真个只有贺翼三人么?隐在暗处的冷蔷宫弟子不知有多少咧!他们不能眼睁睁让白某被狙袭,传扬开去,冷蔷宫弟子恐大失颜面!” 麻面儒生不由恍然,道:“首领委实心细如发,料事如神,属下自愧不如,但倘或袭杀丁大胜等如果是冷蔷窟所为咧?” 白无明笑笑道:“决然不是!” 不久,到了福泰酒楼门前,夜枭掌煞白无明与麻面儒生昂然进入。 果然贺翼三人仍然在座。 白无明向贺翼三人略事寒喧互这幸会久仰后,立即挥手示意麻面儒生离去。 麻面儒生立时转身招呼同党相继离开酒楼。 白无明道:“三位召唤白某必有原因,请道其详?” 贺翼淡淡一笑道:“你我双方暂时撇开敌对情势不说,贺某奉我们少令主之命,意欲单独与阁下晤面一谈,不知阁下有无胆量!” 白无明颔首朗笑一声道:“白某如无胆量,也不会与三位见面了,但不知何时何地可与贵少令主晤面?” 贺翼略一沉吟,道:“贺某这就去禀明少令主,但须阁下莫令部属追踪,以晃误了阁下大事,就别怨贺某了。” 白无明心中一跳,忙这:“那是当然!”匆匆外出,只见麻面儒生同着一名手下立在对街屋檐下,白无明即招手示意。 麻面儒生疾奔过街。 白无明低声嘱语。 麻面儒生似感惶然,却又不敢违忤,只得回身传知同党不得追踪贺翼。 白无明遂回入酒楼,向贺翼笑道:“白某已遵贺老师吩咐?” 贺翼起身离座,双拳一抱,望店外走去。 麻面儒生目睹贺翼出了酒楼,暗道:“首领不知是存何心意,不准我等追踪,我偏不信邪!”遂示意一个同党暗暗追了下去。 一出太康县城,蹑在一片竹林外,麻面儒生两人突见竹林内闪出一个森冷如冰灰袍怪人,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两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违忤上命,可见明珠下面之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麻面儒生两人一见此人,只觉寒气逼人,不禁同地机伶伶打一寒噤:“尊驾是何来历?” “这还要问么?”灰袍怪人双手向麻面儒生两人分向抓去。 手法甚慢,抓势更不凌厉,轻飘飘地软而无力。 虽然如此,麻面儒生两人只觉避不开去,不由心神猛颤。 他俩都是白无明手下皎皎不群能手,功力甚高,霍地拔出肩头兵双,一剑一刀,两股寒芒绞向灰袍怪人而去。 灰袍怪人冷恻恻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双腕倏地一翻。 麻面儒生两人只觉猛地一震,虎口裂痛,一刀一剑全被夺出手外。 但见灰袍怪人嘿嘿一笑,把手中两般兵刃抛掷半空。 一刀一剑由半空中疾坠下来,仍在半途,但见灰袍怪人双手疾挥禅指。 叮叮叮一片碎撞声中,一刀一剑节节断裂破碎,变成一蓬流星飞雨飘下地来。 麻面儒生两人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知怪人功力高绝,再要不逃,定遭毒手。 双双不约而同地转身窜逃出去。 那知两人才一起步,腿弯忽感蛇噬一般,飞麻火辣,真力立泄,仆摔尘埃。 麻面儒生愤极大骂道:“要杀要刚悉听尊便,如要凌辱在下,休怪我等出言伤人!” 灰袍怪人冷冷答道:“你们在明珠手下可曾杀过无辜之人么?” 麻面儒生道:“杀过,但在下仅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这也怨不得在下心狠意毒!” “答得好!”灰袍怪人道:“除了奉命杀人外,有否凌辱蹂躏过被害人妻小么?” 麻面儒生不禁做声不得。 灰袍怪人道:“我先点了你们睡穴,你们就无法破口大骂了,我习性碰上恶人不让他就此死去,这样太痛快他了,所以喜欢慢慢使他受尽折磨,直至他声嘶力竭,无力动弹,才让他一命呜呼!” 麻面儒生两人闻言不禁大骇,同声道:“大侠饶……” 灰袍怪人业已飞指点了他们两人哑穴,冷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侠,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双手血腥,但只尝惩治恶人,死在我双手之下,屈指算来已不下一千三百人。” 两人闻言不由心胆俱寒,欲待哀求速死,但张口无法出声。 只见怪人伸手入怀,取出一柄锋利薄刃月牙小刀,道:“你们见过凌迟之刑么?”说时手臂一动。 麻面儒生股肉已为小刀剜割下一块,血肉淋漓,痛彻心脾,张口裂牙,满面黄豆般汗珠冒出如雨。 另一匪徒惊得面无人色,他虽一般作恶多端,却未曾用过此种狠毒折磨凌辱之法。 灰袍怪人笑道:“我承认自己也是恶人,冷蔷宫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你们两人也无须怨尤,恶人总有恶人磨。”说时一刀又向麻面儒生同党腿上剜去,带起一缕殷红如雨飞血…… 第三十四章 尔诈我虞 贺翼抵达“济世道院”门前,见两扇朱门仍紧闭合着,静悄悄的了无人声传出。 他不敢翻越粉墙,少令主喜怒无常,弄得不巧脑袋瓜子搬家那才冤枉咧!遂高声道:“属下求见少令主。” 忽闻一悦耳娇声道:“贺老么?少令主不是吩咐过午刻时分才许来见,你就不怕你少令主盛怒受责?” 贺翼听出那是司徒婵娟随身四婢之一,忙道:“姑娘,行行好事代为道禀,老朽实有要事求见,一点耽误不得……” “好,试试你的运气如何?贺老请稍待。” 贺翼等着,须臾传来娇脆语声道:“贺老请进来吧!” “多谢姑娘。”贺翼身形腾起掠了入去,落下之际,遥见阎玉负手巍立在药王殿前石阶上,忙快步如飞趋前,抱拳躬身道:“属下参见少令主。” 阎玉寒沉着脸道:“你有什么要事见我?” 贺翼道:“属下已找到了白无明,他急欲相见少令主,现仍在福泰酒楼守候属下回信!” 阎玉两道剑眉一扬,道:“很好,日落后可带白无明前来,只许他独自一人,知道么?” “属下遵命!”贺翼道:“白无明亦有此意,他摒开手下不许窥听,似目泛重忧,不知是何原故?” “这你就不要过问了。”阎玉目中闪出一缕冷芒,道:“你前来没有人跟踪你么?” 贺翼不禁一呆,摇首答道:“没有,白无明已严令手下不得跟踪!” 阎玉冷笑道:“他手下未必就能听话,有两人暗蹑你身后,为司徒姑娘出手惩处,虽不死也够他们受的了!” 贺翼不禁面色一变,道:“原来少令主已知属下要来了!” “那到不是!”阎玉摇首答道:“我并未离开济世道院,只是司徒姑娘带得百花坳甚多人手布伏道院之外,你赶紧返回福泰酒楼就说我日落时分准时候驾!” 贺翼忙应了是告辞离开济世道院。 路径竹林外发现那麻面儒生与一貌像凶恶壮汉倒卧在血泊中,似是为小刀割剜,体无完肤,除头部未曾剜伤外,简直像两具血人般,血虽凝结,人尚未死去,目瞪口张,似痛苦已极,却又无法出声哀嗥。 贺翼暗感惊骇,忖道:“百花坳手下处置恶人竟如此辣毒!”也不管两人伤势究竟有救无救,续自望太属城奔去。 骆席侵麻人龙仍在与白无明饮酒谈天,白无明一见贺翼返回,忙立起抱拳笑道:“贺老师辛苦了,不知见着贵少令主没有?” 贺翼坐了下来,低声道:“敝少令主命贺某三人日落时分陪同白首领前去一叙,白首领有无独自赴约的胆量?” 白无明道:“贺老师未觅太小看了我白某了?” 贺翼淡淡一笑道:“白首领误会贺某话意了,因为贵属未必听从你白首领的命令,贵属两人竟违令私自暗蹑贺某身后,不幸却为敝少令主发现大怒,施予重惩现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还是小事,敝少令主倘误会是白首领暗命他们如此做,其后果恐不堪设想?” 白无明闻言大惊失色,怒极冷笑道:“胆大妄为,竟敢不听白某命令,这两人是谁?贺老师可曾问他们姓名么?” “不曾,贺某去时不曾发现他们追踪,回来却发现他们倒卧血泊内受活罪。”贺翼说时摇首太息道:“其中一人正是方才去通知白首领来此的那位麻面儒生!” 白无明一听是麻面儒生,不禁勃然大怒,冷笑道:“死有余辜、此乃白某督下不严,又昧于知人之明,失察之罪,请贺老师见谅。” 贺翼道:“好说、好说,此刻距日落时分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白首领,你有无甚么事向门下吩咐请速交待清楚!” 白无明听出贺翼话意,赶忙立起抱拳笑道:“如此白某去去就来!”疾望酒楼外快步离去。 这时,酒楼上下已上了八成座,蝇蝇喧嚣,嘈杂不堪。 铁胆孟尝徐三泰等武林群雄亦在。 尚有其他正派侠义道人物也有不少,目睹夜枭掌煞白无明与贺翼三人交头接耳,共坐一席,状至亲热,纷欲藉机生事除之、均经徐三泰劝止。 徐三泰仍望重武林,义薄云天人物,武林中人无不耸仰,他说明珠业已日渐失势,得力党羽多半俱被戮杀,他诬指为反清志士和武林人物所害,所幸康熙不予听信,白无明系明珠府内紫带护卫首领,倘各位对白无明不利,反到中了他的诡谋。 武林侠义只觉深深有理,这才按耐下去。 白无明返回酒楼之际,贺翼三人又点了酒菜,饱餐后四人见酒楼已掌灯,时刻已至立即离去。 竹林外小径中,麻面儒生两人仍静静躺在地上,他们除被点了哑麻两穴外,其余均为剜割凌迟之伤,灰袍怪人下手极有分寸,绝不会死去。 但,就是这样也够他们受的,血流虽止,但蚁虫噬咬,却无法忍受,这滋味非身历其境的所不能想像。 白无明见两人惨状,虽不禁心寒,但杀机猛萌,向贺翼、骆席侵、麻人龙道:“贵少合主约白某单独一晤,定有极重要大事相告,是以这两人倘留其活命必祸患无穷,三位均是江湖高人,不难明白话中涵意,并非白某心狠手辣!” 麻面儒生两人本目睹白无明到来认定必可相救,闻言大惊,目露乞求之色。 贺翼道:“白首领话意我等均明白,贵属当交由白首领处置。” 白无明手起掌落。 麻面儒生两人心脉震断,气绝毙命。 白无明将两人尸体草草掩埋后,续又向济世道院奔去。 口口口 药王殿内,桌上壶酒和几味小菜,阎玉与白无明对面坐。 阎玉浅饮了一口酒后,徽笑道:“白首领,现在你当已明白了吧!如非在下抢先一步救出府上家小,白首领已遭灭门之祸,不过,并非在下须挟恩索叛,也无意如此,在下要请问白首顿今后作如何打算?” 白无明道:“白某今后何去何从尚深感茫然,但此仇必报,有一点却可肯定,打从现在起,决不向少令主冒犯为敌,否则,白某岂非以怨报德的无耻小人,不过……” 阎玉已知其意,正色道:“在下信得过白首领,你我为敌在目前来说,白首领无此必要,不过白首领急于知悉府上现在何处也未免太早,这都是为白首领着想,因为明珠处心积虑非要诛杀白首领不可,府上家小亦在诛杀之列,刚刚逃出虎口,又为他们引来杀身大祸,未免不智。”说着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函,又道:“白首领家小被救之事在下部属丝毫不知,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把两封信递与白无明。 白无明正感阎玉之言过于闪烁,既然救出自己家人,又不愿告知现在何处,这不是挟恩索报是什么? 及至阎玉说到明珠派人追杀自己,不禁骇然失色,白无明暗道:“他消息如何这般灵通?”只见阎玉取信交与自己,不由呆得一呆,却情不由已伸手接过。 拆阅之下,不禁大喜,原来是自己妻室儿女写的,两封信却是他独子所书,妻室识字无多,由他独子代笔,但落款却是他妻亲笔。 当然白无明能辩试无讹,函中盛道款待优渥舒适,请勿挂念,并劝说勿再助纣为虐,思慕之情跃于纸上。 白无明连声称谢不已,又道:“白某一事不明,不知少令主可否相告?” “请说!” “少令主为何对明珠如此清楚,又为何知明珠已派人诛杀白某!” 阎玉微微一笑道:“在白首领未投效相府前,家父原是相府五大杀手之一,现五死其四,只家父仅存,白首领未必一无所知!” 白无明愕然怔住,诧道:“白某确一无所知,只知令尊与明珠相识已久,因多年前明珠府中多项秘密文书不翼而飞,近始才知为令尊所盗,是以白某才奉命而来!” 阎玉笑笑道:“家父探知四大杀手均系明珠设计所害,诿罪于反清志士是以家父与明珠之间渐形疏远,避不见面,只听调不听宜,明珠恨在心里,又延扑了罗喉煞手雷起云,女屠户丘珊儿,雷昔仙姑崔玉英,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弟兄,茅山妖道移魂手杨全真等,号称十七奇土,欲袭杀家父,苦于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说时哈哈朗笑道:“风闻明珠已派出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兄弟赶来狙杀白首领,明抢易躲,暗箭难防,白首领你要小心谨慎才是!” 白无明苦笑一声道:“承蒙少令主相救舍下老幼,并蒙指点,不胜感激,但白某心中悬念之事……” “在下知道,阎玉不待白无明说明,即打住他再言,微微笑道:“第一,悬念府上家小,在下说过,府上住处并非在此附近,亦非冷蔷宫,只是一民家,来回少说也要两天,莫说在下目前分身乏术,就是白首领亦无法撇开贵属不管,群龙无首事小,但恐为你引来无穷祸患……” 白无明暗道:“是呀,我怎未想到?” 只听阎玉接道:“明珠既然密命冷魂谷左右追魂梅氏兄弟俟机暗杀白首领,必不敢明言白首领叛异,如此白首领从各处调遣赶来的人手,正好笼为自用,你我虽不为武林侠义道人物所接纳,但可反抗明珠,此乃一股极大的力量。”说着授计于白无明。 白无明欣然色喜,高声赞道:“少令主真乃神机妙算,果然好计,不愁他们不归心于白某。” 阎玉道:“白首领胸中两件疑虑得以消失,第三件亦可迎刃而解,在下愿相助白首领除掉梅百寿、梅百龄兄弟,明晚之前必可探出梅氏兄弟潜匿之处,你我寻去诛之,但后患仍在,明珠自难罢手,杀手恐相继赶来。” 白无明大喜,两人又谈了甚久,约定明晚日落之前,仍在济世道院晤面。 阎玉送出白无明后,回至大殿,只见司徒婵娟盈盈走了出来。 二女风鬟雾鬓、明眸皓齿、绰约生姿、笑靥如花,阎玉不禁看得呆了,二女不禁玉靥霞泛,羞不自胜。 陆慧娥叹道:“瞧你这般模样,像煞登徒子!” 阎玉深深向陆慧娥一揖,谢道:“白无明称赞在下神机妙算,在下实不掠人之美,如非陆姑娘指点,在下恨不得一剑将白无明结果!” 陆慧娥矫笑道:“那么少侠就不该将白无明家小救出,白无明闻知家小俱被明珠杀害时,他能不叛变么?何必多此一举?” 阎玉微笑不语。 司徒婵娟道:“陆妹妹,那又大木相同,公子是说白无明助纣为虐,血腥双手,虽罪不容诛,但与妻孥何干,何况公子又是以阎玉身份相见,那阎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慧娥哦了一声,叹道:“婵娟姐姐,你怎帮着他说话?” 司徒婵娟娇靥一红,直向陆慧娥猛翻白眼。 简松逸笑颜道:“别闹了,办正事要紧。在下此计志在釜底抽薪,移花接木,明珠闻知白无明叛离,必终日心惊胆寒,杯弓蛇影,再不敢轻举妄动,在下才可有机会静心研悟出解开司徒老庄主禁制之法!” 忽闻殿外传来擒龙手陆慧干语声道:“九妹在么?” 小龙女陆慧娥闻声诧道:“怎么大哥来了!”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出,只见陆慧干负手立在殿外,喜孜孜唤道:“大哥,你怎么知道小妹在此?” 陆慧干面色微沉,道:“你大哥怎么放心你一人在此,所以大哥就寻来了。” 陆慧娥道:“有少侠与司徒姐姐在,怎可说是小妹一人在此?小妹又不是三岁玩童,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慧干故作哦了一声,道:“少侠也在,大哥到要问问少侠,为何一声不响,就把你拐来此处用意何在?” 小龙女陆慧娥一听大哥之言,知存心逗她,不禁娇嗔举起玉手要捶陆慧干。 只听陆慧干呵呵笑声中,人已疾掠入殿而去。 陆慧娥红着一张脸追入。 只见简松逸抱拳笑道:“陆大侠真是信人,准时到来。恕在下未曾出迎,望乞见谅!” 擒龙手陆慧干哈哈大笑道:“少侠,你我是什么交情?还讲什么俗套礼数?真要如此,是陆某人失礼了!” 陆慧娥不禁一怔,诧道:“原来你们约好了的?” 简松逸与陆慧干相视一笑。 小龙女陆慧娥又羞又气,恨得牙痒痒地又无可奈何。 紫凤司徒婵娲轻笑道:“真是六月债,还得快!” 陆慧娥拉着司徒婵娟直嚷不依。 这时,擒龙手陆慧乾道:“方才陆某瞧见白无明匆匆离去,神色之间没有来时这么忧急!” 简松逸道:“时不宜迟,我等宜打铁趁热,不可坐失良机。”说着授计陆慧干如何如何。 陆慧干频频点头,道:“陆某这就去办。”说着向司徒婵娟望了一眼,接道:“令尊与阎白枫已至洛水源头,觅妥一艘渔舟,这两天即顺水而下,令尊照令堂捱延之计故迟未成行,目前斧魔灵霄与蓬莱双魅,还有袁绶急急追踪于后,不过姑娘请放心,少侠已另有安排,令尊此行虽有惊,却无险!” 司徒婵娟盈盈一福道:“多谢陆大侠相告!” 陆慧干笑道:“此乃令堂命陆某相告,免得姑娘忧心。”言毕告辞离去,临行之际,目注陆慧娥笑道:“九妹,大哥走了,你要保重!” 陆慧娥瞪了陆慧干一眼,娇嗔道:“小妹不送!” 擒龙手陆慧干哈哈大笑声起,人已疾掠出殿外而去…… 口口口 一幢石砌平房孤另另地依山而建,树木葱笼围绕。 这座平房乃沈方四合院格局建造,并无奇特之处,但堂屋内地上静静躺着两人,虽然遍体鳞伤,衣履残破,伤处却已结痂。 两人正是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兄弟。 身旁摆着两柄寒光闪闪,打造精巧的断魂钩。 正中一条长板凳上坐着一个神态阴谲,貌像冷酷,蓄着三绺短须五旬上下老者,正吸着一袋水烟,呼噜噜一口一口喷出浓烟,森沉目光注视在梅氏兄弟面上。 须臾,梅氏兄弟先后醒转,睁眼一瞧目睹老者,不禁同地立起道:“巴师爷,您怎会……” 两人只感头昏昏地,真力不继,身形晃了晃。 梅氏兄弟口中所称的巴师爷,无疑是明珠身旁谋士之首巴扎。 巴扎吐出一口浓烟后,缓缓说道:“两位总算醒来了,快就坐下,巴某有话向两位说。” 梅氏兄弟各自移了一只木椅坐下,他们非但头昏,而且目力似感模糊,却有时清楚明晰,但只一霎那时间又模糊不清。 巴扎道:“你们不但中了阎白枫老贼疑兵之计,而且丘珊儿、杨金真等人俱遭杀害,其实老贼并不走这条路,此刻他已取道太康奔往嵩山去了!” 梅氏兄弟闻得丘珊儿、杨金真俱遭杀害不禁相顾失色。 巴扎仍自吸着水烟,停下又道:“巴某奉相爷之命赶去,不料迟了一步,却遇上冷蔷宫匪徒挟着两位望嵩岳方向奔去,却为巴某拦住救下两位……” 梅百寿道:“与在下兄弟交手之人也是冷蔷宫门下么?” 巴扎道:“他乃冷蔷宫客宾,昔年江湖极负盛名的活丧门郜星……”说时忽皱眉,话锋一转,接道:“这些暂且不谈,巴某因追踪冷蔷宫匪徒及抄近路来到太康意欲截阻阎白枫,由绥康背着两位奔来太康,两位伤势极重,一路行来经喂护并以真力打通封阻穴道,两位总算得以醒来……” 梅氏兄弟闻言正欲行礼致谢。 只见巴扎用手一拦,沉声道:“两位别拘礼数,时刻无多,巴某还有话说!” 梅氏兄弟正欲立起,闻言各应了一声是,又坐了下来。 巴扎冷笑一声道:“巴扎适才接获相府飞讯,相爷有要事与巴某相商,召唤立即回禀不得稽留,还有相府紫带护卫首领白无明,两位可知其人么?” 梅百龄道:“知道,在下兄弟见过他,他却不识在下兄弟。” “那就好!”巴扎道:“他早奉命来到太康生擒阎白枫孽子阎玉,却不料白无明竟然叛离,与阎玉暗中勾结,相爷命巴某留下徒属七人,伺机除去白无明,巴某的意思是要两位狙杀白无明,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梅百寿道:“在下兄弟谨遵师爷之命,只是……” “巴某知道。”巴扎冷酷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两位此刻感觉头昏眼花是么?此乃药力太重之故。”说着取出两颗赤红珠纱丹药,又道:“两位服下此丹后,调息行功,气运周天,必可复元,功力如初,东厢已备有食物酒菜,两位果腹后即由此宅迳望南行,约莫十五里后就是太康城,西门街福泰酒楼内,巴某从属七人均在内,腰系蓝色板带,嵌有一颗方形红玉,最是好认,他们认识两位,言尽于此,巴某要走了。”说着将手中两颗丹药交与梅百寿,托着水烟袋飘然走出堂厅而去。 左右追魂梅氏兄弟把丹药各自服下后,如言盘坐于地行功。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梅氏兄弟行功已毕,立起只觉神清气爽,头不昏眼也不花了,不禁大喜,把断魂钩仍佩在肩头,走入东厢房内。 房内陈设个陋,当中一张白木方桌,放着五盘菜看,杯筷俱全,两壶酒,尚有一木盆用畚箕掩盖着。 桌上并留有十数块散碎银两,并有两套簇新衣衫袜裤,可见巴扎想得周到之极。 菜肴微温,揭开畚箕,木盆内盛有肉包仍是热的,两人数日来未进滴水食物,见得酒食顿时饥肠如雷,饱餐一顿后立即奔向太康县城。 到得太康已是将近午刻。 西门街虽是太康最热闹的大街,商肆林立,行人往来也多,却究竟比不上通都大邑肩摩接踵车水马龙可比,福泰酒楼在西门街上显得气派宏伟,鹤立鸡群。 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到得福泰酒楼门前,就设店小二哈腰躬身请了进去。 两人择座楼下敞厅,因方才已饱餐随便点了几样酒菜,说不定巴扎属下寻来立即就要离开,也许要磨姑老半天。 酒楼上下已上了六成座。喧嚣嘈杂异常。 梅氏兄弟端着酒杯就唇浅饮,目光不时打量上下食客,却一未发现巴扎口中所说的腰系蓝色板带,带上嵌有一方红玉六人,心中大感失望。 食客中自然有不少武林人物,肩头兵刃丝穗醒目,相与高声豪笑,言语粗犷,不失江湖本色。 梅百寿较为心细。发现有对自己两人肩头断魂钩面现惊愕,目光中泛有敌意,心神不禁一惕。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梅氏兄弟虽是凶邪中极着心辣手黑的人物,泛常之辈只要听得冷魂谷左右追魂之名无不闻风而逃,但眼前梅氏兄弟却狂傲凌人的盛气尽失,一想到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全真两人惨遭毒手,自已两人为活丧门郜星力拼凶搏,险些同归于尽,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以梅氏兄弟摸不清这些怀有敌意目光的武林人物究竟是白无明手下抑或其他武林豪雄,换在平日,他们早就有意无事生非了。 可是目前他们只有等,耐心等待。 等人的滋味最难挨,两人相视无言,举杯浅饮,心头照然忖思如何联臂狙杀白无明之策,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但一想到他两人与活丧门郜星拼搏情景,几乎命丧荒郊野外,成功-谈何容易? 忽见一个腰系蓝带,劲装捷服中年汉子走了过来,方形红玉嵌在板带中央,醒目炫眼,不禁精神一振。 中年汉子含笑道:“两位梅爷,在下可以坐下么?” 那小二跟着中年汉子走来,见他们是熟人,也不多间,忙添了一付杯筷。 中年汉子不待梅氏兄弟答话,已自坐下笑道:“两位终于醒过来了,真乃可喜可贺,师爷谅已赶向京城。”说着斟了一杯酒,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梅百寿目露感激之色,道:“梅某兄弟多蒙阁下等一路护伺,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中年汉子笑笑道:“不敢,此乃师爷吩咐,在下等何敢受此谬奖,两位且请用菜,在下同伴均四出查觅白无明潜迹之处,一俟获有确讯立即赶去。”说着立起在梅氏兄弟两人杯中满满又斟了一杯酒…… 口口口 夜枭掌煞白无明从离了济世道院后急急赶回栖身之处,召集全部人手商谈。 时已深夜,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白无明忽感鼻中一酸,怆然落泪。 众人不禁愕然,纷纷诧问其故。 白无明以袖拭净泪痕,面色倏变肃冷,道:“诸位可知丁大胜等死因么?此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果,当朝阁相明珠因迩来迭遭拂逆,诸位谅有耳闻,皇上无复昔日恩宠有加,明相自觉岌岌身危,又恐我等泄吐机密,是以先命白某召请诸位集中此地,暗遣杀手悉数戳毙以为灭口,不料白某外出,丁大胜等人却作了无常之鬼!” 诸人议论纷纷,有的却坚决不信明珠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举。 白无明朗笑一声道:“白某早知道有人不信,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倘或明珠欲仅杀白某一人,也不必向诸位说明了,诸位倘不愿留在此处,就请速速离去,以免遭受池渔之殃。”说着摇了摇首,太息一声道:“白某不信诸位可安然无恙离开太康,因除了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外,必有其他杀手相继而至!” 只见一个豹头秃颔老者冷笑道:“首领,我等亦是杀手,梅氏兄弟亦非三头六臂人物,未必能安然无恙离开。” “但愿如此。”白无明道:“祝诸位一路顺风。” 此言一出,立即走了多半,只有白无明随来的心腹亲信留了下来,再说他们也没有去处。 白无明长叹一声道:“恐怕他们未必走得了!” 紫带护卫古明彰惊道:“首领是说他们会去而复返么?” “当然。”白无明颔首道:“他们不死即伤,无路可走,除了奔回没有一条生路可走,不过……”说时又长叹一声道:“他们若是奔回,恐又为我等带来一场危难凶杀。” 古明彰目露骇容道:“那么说来,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弟兄两人竟有此高绝的武功么?属下看来这到未必见得,他们都身负内家绝学,而且人数众多,梅氏兄弟究竟寡不敌众。” 白无明摇首苦笑道:“明珠存心灭口,决不止派遣左右追魂两人,何况尚有武林其他高手及冷蔷宫阎玉等人在旁虎视眈眈。”倏地面色一冷,吩咐古明彰等为了防万一之策。 古明彰等知白无明并非危言耸听之言,预感事态严重,遵命唯唯而去。 夜风劲疾,山谷荒野中隐约送来阵阵啸声。 白无明神色一变,身形疾晃隐去。 山野中一双劲装黑衣带刀汉子正疾奔而去,闻得啸声刺耳不禁心内发忖,暗道:“白无明之言果然不假!” 一念乍兴,眼前忽现出一蒙面人阻住,断喝道:“你等是白无明手下么?”一掌横推而出。 语音寒沉如冰,一双黑衣劲装汉子只觉身形不由自主迫退了数步,面色大变…… 蒙面人冷森森喝道:“你们两人逃不了,不过老夫暂不要你们性命,速回去告知白无明,不要妄起逃念,俯首就擒认罪,以免你等白白送了性命!” 一个劲装黑衣汉子也不答言,刀如流星奔电劈向蒙面人左肩。 刀势之快,使人不及闪避。 蒙面人竟不闪不避,眼见刀锋就要沾及,右手倏地一扬,只听那劲装黑衣汉子喉中发出一声闷嗥,身形撞得倒飞出丈外摔落在地,断处血涌如注。 另一劲装汉子不禁面色惨变,喝道:“朋友!你要找白无明晦气,与我等何干,未儿太心狠手辣了!”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你等不是奉白无明以相府令符召来的么?既是一丘之貉,怎说无干?老夫性不嗜杀,又受人之托,才阻住两位去路,怎料你那同伴竟居心狠毒,老夫倘无还手之能,岂不作了刀下之鬼!” 那劲装汉子不禁语塞,冷笑一声道:“朋友说是受人之托,可是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两人么?” 蒙面人呆得一呆,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受他们之托,至于白无明及你等身犯何罪?及如何惩处那是梅氏昆仲的事与老夫无干!” 山谷中啸声四起,此起彼落,平添了肃杀恐布气氛。 只听蒙面人又道:“白无明委实狡滑,故意驱你等纷纷返回原舵,他意欲鱼目混珠乘机逃走,幸为梅氏昆仲识破,逼使你等退了回去,你扶起同伴走吧!” 劲装汉子知无法可逃,逞强无异自找死路,遂扶起断臂同伴,目注蒙面人道:“朋友,请转告梅家兄弟,他们已晚了一步,白无明恐逃之夭夭!” 蒙面人笑道:“这到未必,白无明除了一死相拼外,别无生路,反正明晚三更时分才是你等受死之期。”说着身形腾起,远去疾杳。 须臾,谷野中陆续奔来甚多身影,相互搀扶着,均身带轻重伤,无一不是被阻迫使返回的明珠属下凶锐杀手。 他们奔回白无明临时总舵,只见古明彰带着三名同僚守护着陆口处阻住去路。 古明彰冷笑道:“白首领算准了诸位未必走得了,果然不错,但诸位却引狼入室,为首领及我等带来危难!’ 一貌像狞恶老者道:“难道古护卫奉首领之命拒而不纳么?” “赵强!”古明彰沉声道:“首领没有这意思,不过却算准了梅氏兄弟心意,利用你等查明我等藏身之处,所以此处已废弃不用,再首领须问明诸位心意,若致力同心御敌,或可有望制胜,否则必同遭不幸!” 到了这个时后还有什么话说,众口一声愿共生死。 白无明已将总舵换易他处,见得去而复返之人已剩七成不到,一面命古明彰等人替伤者敷药疗治,一面阴恻恻笑道:“既然明晚三更之前梅氏兄弟扬言乃我等受死之期,白某怎能坐而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设下陷阱,瓮中捉鳖。白某此刻去太康一探!”言毕独自一人离去。 月夜迷蒙、黄沙漫漫。 夜枭掌煞白无明又来在山君庙。 只听庙内传来鄂图海语声道:“白兄么?小弟守候多时了,请进!” 白无明飘身而入。 鄂图海仍酒肴摆设,桌上并燃着两支红烛,俟白无明入来即拴牢庙门。 白无明坐下匆匆说明经过详情。 鄂图海道:“恭贺白兄,阎玉既找上了白兄,白兄家人定然安全无虞,至于梅百寿、梅百龄,小弟已把握他们行踪,他们不立即采取行动,一来惧怕白兄武功高强,未必就能一举成功,再他们两人已风闻丘珊儿等人惨死,心内不无胆寒,若无十成把握,决不会冒险行动。” 白无明点点头道:“贤弟言之有理,愚兄意欲先发制人,不可坐以待毙。” 鄂图海略一沉吟,道:“小弟赞同,既然阎玉慨允相助,除去左右追魂谅易于反掌,不过需如此白兄才可高枕无忧。”途附耳密语良久。 只见白无明频频颔首,对鄂图海不禁心悦诚服,又互赞了许久,才告辞离去…… 口口口 福泰酒楼内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两人正陪着中年汉子饮啖互谈。 忽又见一个蓝带红玉面目森冶五旬老者疾步走来,向中年汉子道:“白无明已布下八门阴阳五绝阵守候梅氏双杰入伏,想必这两位就是梅氏双杰?” 中年汉子立起答道:“两位正是……” 老者忙道:“现在无暇寒喧,眼下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以免白无明邀约阎玉等赶至!”说时目注梅氏兄弟两人,接道:“白无明扬言冷魂谷左右追魂乃浪得虚名之辈,未必有胆量敢找他,否则必死无疑!” 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兄弟勃然大怒,霍地立起。 老者立时回身,沉声道:“咱们走吧!” 出得太康城,巴扎所说的蓝带嵌有红玉武士陆续聚集,果然不错共是七人。 那面目森冷老者突然止步,与其他六名同伴交头交耳,低声密语商量,竟把左右追魂冷落在一边。 左右追魂心中不禁泛起一种异样的愤怒,但又不敢发作,一则因他们乃巴扎属下,再瞧出七人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不在他们两人之下,只有强自抑制。 良久—— 面目森冷老者忽走向左右追魂之前,道:“请两位见谅,因我等七人身份隐密,犹过之两位,前途发现不少武林各大门派高手,他们均闻知白无明与两位决一生死之搏,无不心存在双力未决胜贫之前袖手旁观,但在事后不论谁胜谁负,都在搏杀之列!” 梅百寿道:“莫非七位心生怯意,萌生退志?” 老者冷笑道:“两位错了,此去约莫五里有一野店,武林各大门派高手均聚集在内,他们一发现我等七人随在两位身旁,无疑说明了我等系同路人,套一句老话,不过要反转来说,分则两利,全则俱败!” 左右追魂乃老江湖,话一点就透,梅百寿颔首道:“阁下之言是有理,那么我们先行一步吧!”言毕双双疾奔而去! 果然,山村野店聚集着三山五岳武林豪雄,一见左右追魂迈入店中,本来嘈杂豪笑立时鸦雀无声,数十道炯然目光逼视着左右追魂两人。 梅百寿、梅百龄兄弟却视若无睹,在一张空桌相对坐下。 店家慌忙趋前询问要些什么? 梅百寿道:“有什么现成食物只管送来,另打一角酒。” 店家唯唯而退。 别小看了这家野店,咄嗟之间已送上山珍野菜,一壶酒并热腾腾包子,葱末碎肉烙饼,左右追魂开怀畅饮,嚼啖之间竟旁若无人。 武林群豪亦自恢复了高谈阔论。 片刻之间,左右追魂面前已风卷云散而尽,梅百龄掏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道:“老大,咱们走吧!” 就在此际,突从店外飞入一物,叭的一声大响,左右追魂桌上一盘四分五裂,竟是一块鹅卵般大小石块。 忽闻店外有人宏声呼唤左右追魂之名,说是奉了白无明之名约见左右追魂,问他们敢不敢去赴约,言语尖刻阴损,字字如刀。 左右追魂面色一冷,宛如离弦之弩般先后疾掠了出去。 武林群豪纷纷闪出店外,只见左右追魂两人追向一条迅快如云身形远在百丈之外。 一个粗豪嗓音大笑道:“咱们去瞧瞧梅氏兄弟钩下如何追魂?白无明与他们究竟谁生谁死?黄鹤楼头看翻船有何不可!” 口口口 豫东之地,夏季酷热,极少下雨,惟风砂甚大,呼啸刮起蔽空黄尘,无休无止。 这晚三更左右,风砂漫漫中山野间不时传出鬼哭神嚎之声,令人不寒而傈,更添了浓重恐布气氛。 但,除此以外,草丛中,沟壑内等处不时却发现断肢残腿,胸腔裂溢的尸体、血腥斑斑、触目惊心。 不言而知,这都是在左右追魂的钩下丧命的亡魂。 天色大亮。 太康城轰动盛传一项消息,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弟兄被活生生钉死在古树巨干之上,剜胸刮腹,死状极惨。 小阎罗阎玉亦罹受极重的内伤,喷血离去,临行之际命手下三人把左右追魂杀而泄愤。 夜枭掌煞白无明则在左右追魂双钩之下险些丧命,如非阎玉赶来及时相救,恐亦已尸陈山野了。 此一消息震惊了江湖道上人物,纷纷赶往察视究竟,却证实了并非捕风捉影之说,立即不迳而走,传布得极快,不消一天一夜便传到明珠相府内。 巴扎实在不明白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与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全真同行,丘杨两人被杀,他们为何去在太康? 这一切都是不祥的预兆,再轻举妄动,必招来不测的奇祸。 尤其是夜枭掌煞白无明将家小迁走叛离明珠,更怎会与左右追魂结怨相互仇杀?似一重浓翳的阴霾郁勃难解。 明珠更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却忧心如焚,短短时日内,他像老了十年。 风声散布得甚快,传遍了大河南北,震惊了冷蔷宫,那冷蔷宫主吕蔷蔷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又接获了贺翼急讯后悄悄的率领得力人手离开了冷蔷宫赶往阎玉藏身之处。 吕蔷蔷离开冷蔷宫秘不为人知,但司徒白与阎白枫却已耳闻。 他们两人均隐秘行踪在幽谷深林中为何知情咧? 伊川县一家兰陵酒楼内先后走入两个花白长须老叟,各择一座,似非同路,却背靠背坐着 一人身着紫酱色长衫,另一却一袭长衫靛蓝,簇新挺直,神态庄肃。 食客寥寥仅七八人,均不在意这两老叟登楼入座,小二忙着招呼问东问西,摆设杯筷,送上酒肴。 另一席食客却是四个江湖豪客,说笑敬饮之声宏震屋瓦,谈起最近武林中发生大事如数家珍。 紫酱长衫老叟用肘顶了顶靛蓝长衫老叟,传声道:“阎兄,依我看来,这冷蔷宫是不用去了。” “为什么?” “如我所料不错,尊夫人必离开冷蔷宫寻觅令郎了!” “哼!就算为你料中,阎某也是要去冷蔷宫不可!” “我知道阎兄非去冷蔷宫不可的原因,而且非快去不可!” 鬼影子阎白枫不禁呆得一呆,道:“阎某不信你就有未卜先知之能,你到说说看。” “阎兄在冷蔷宫内藏有多年来与明珠勾结的信扎,武林人物莫不欲获有,以使当年蒙受冤害之人真相大白,秘藏之处虽尊夫人之亲亦无所知,阎兄欲先一步焚毁。” 阎白枫不禁暗暗心惊,道:“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司徒白传声道:“阎兄与尊夫人反目仅是障人眼目之计,不错,尊夫人对阎兄滋生误会乃属实情,因阎兄当年身为明珠五大杀手之一,尊夫人怀疑阎兄那会这么巧适时救出她一人,但不久便已澄清,阎兄乃将计就计离开冷蔷宫,于插天崖下另组一帮派,可惜阎兄竟因我司徒白所误,未能雄图大振,此其一也,再说……” 说此语声忽止,只见袁绶由店小二引来入座,接道:“阎兄,这袁绶乃你非去冷蔷宫不可第二点原因,稍时我当说明其故,现在我暂将面前酒肴用完,先行离去,在东郊相候!” 传声已毕,只见司徒白从容把面前酒肴用尽,招来小二会帐后步下酒楼而去…… 天方停午,司徒白坐在五里亭内与卖茶老翁闲聊着,发现鬼影子阎白枫身形于小道上匆匆而来,立即离去步向道旁竹林中。 司徒白站立相候,阎白枫疾掠入林道:“阎某出城之际,发现蓬莱双魅及斧魔灵霄等人,但他们未能察觉阎某!” “自然无法察觉,因你我俱易容更换衣着之故!”司徒白淡淡一笑道:“袁绶亦未曾察觉么?” “未曾!”阎白枫摇首回答,忽目注司徒白:“你方曾为何说袁绶是阎某非去冷蔷宫不可原因?” “因为袁绶就是桂中秋!” “嘿嘿!一个叛徒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你未免太小觑了我阎白枫了。” “我怎会小觑阎兄,不过桂中秋武功与眼下阎兄却在伯仲之间,他目的志在取回那柄神泥所封的古剑而已!” “你怎知道?” 司徒白呵呵大笑道:“吴越去百花坳向拙荆已详叙实情!” “吴越委实该死!”阎白枫目中怒光逼射,顿足厉声道:“桂中秋就是取回,也无法使展!” 司徒白道:“那么阎兄秘藏又有何用咧!” 阎白枫道:“多言无益,日落时分,必可赶至冷蔷宫!” 司徒白冷然一笑道:“急也无用,未必就能安然抵达冷蔷宫,何况我决不进入宫内!” 阎白枫真的沉不住气了,忧形于色道:“你真的与阎某同生共死么?” 司徒白呵呵一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何能轻易就死,要死也要瞧瞧是否值得,所以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实不相瞒,你我无时不刻都在急于解开心灵禁制梧梏,但这么些年来俱是妄费心机……” 话犹未了,阎白枫急摇手制止,沉声道:“这些话都不必说了,你非随阎某去冷蔷宫不可,否则阎某决心与你偕亡!” 司徒白瞪目怒视,冷笑道:“阎兄,你道我司徒白真个怕死么?要死何必去冷蔷宫,就在此地择一僻处有何不可!” 阎白枫急道:“阎某这是好意,桂中秋那柄古剑,以司徒庄主智慧不难解开其中奥秘,此剑非但无坚不摧,而且能解诸般禁制。” 司徒白道:“阎兄是说可解开你我心灵禁制?” “或许能解,实不相瞒。”阎白枫诡秘一笑道:“阎某久欲以剑重登长白绝顶制止禁遁取出那册秘笈,但天不从人愿为之奈何?庄主,咱们快走吧-成败委之于天,你我空谈无补于实际!” 司徒白略一沉吟,慨然应允…… 口口口 黄沙扬空,阵阵呼啸,无休无止地沙沙弥漫,几乎掩遮了远近景物。 月色朦胧凄迷,草地上坐着小阎罗阎玉,面色惨白如纸,唇角尚遗留着残余血渍。 身旁伺立着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忧形于色,搔首弄耳惶措不安。 阎玉睁着惨淡无神的目光,笑了一笑道:“你们三人不要哭丧着一张脸,我决死不了,速扶我去见司徒姑娘!” 贺翼忙道:“去济世道院?” “不错!” 贺翼三人忙掺起阎玉疾奔往济世道院。 一进道院,即见司徒婵娟率领四埤立在殿外石阶上。 司徒婵娟冷冷说道:“你家少令主伤得不轻么?” 贺翼道:“不瞒司徒姑娘,少令主虽以狂风三式除了冷魂谷左右追魂,但自身也受了极重反震内伤,喷出一口鲜血,老朽恐少令主神智再度昏迷!” “不错,你家少令主不听良言相劝,自取其祸,怨不得谁?” 阎玉苦笑一声道:“不是在下不听姑娘之劝,倘不施展狂风三式,只怕横尸荒郊的不是左右追魂,而是在下!” 司徒婵娟幽幽叹息一声道:“三位速送你家少令主去东廉一间净室睡下后再来,我还有话说。” 贺翼道:“老朽遵命!” 一捧剑女婢道:“三位请随我来!” 贺翼三人掺着阎玉随着女婢进入东廉净室。 女婢燃亮了一盏油灯,净室中榻几近忽古拙,窗明几净,壁角尚摆置四盆兰桂,散发出沁人幽香。 阎玉一走近榻旁,忽道:“头好昏!” 贺翼慌忙将阎玉睡在榻上,只见阎玉双目紧闭,隐泛痛苦神态。 女婢掌心托着一颖药丸,道:“请贺老师将此药喂服你们少令主!”递与贺翼后翩然退出室外而去。 贺翼三人七手八脚由麻人龙掀卸阎玉下颚,骆席侵在几上端过一壶茶水,将药丸送服而下,贺翼轻唤了数句少令主,但阎玉瞑目不醒,似已沉沉睡去,只得退出室外回见司徒婵娟。 司徒婵娟道:“你们少令主太刚愎自用,咎由自取,怨不得谁,我与你们少令主在此已寻得一剂药方具有神效,但其中却有一味药‘天蛇砂’不明何物,其他均已买全,独缺此味,三位可知‘天蛇砂’是何物么?”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何物? 司徒婵娟道:“我有事不便久留,你少令主服药后当可不使伤势加剧,却恐须昏睡数日,醒后神智能否如同常人尚在未知之天,贺老师,还是由你去药肆能否买到三两‘天蛇砂’,我最多在此打住两天,骆麻二位尽快赶往冷蔷宫通知其母!” 贺翼三人不由呆住。 一女婢冷笑道:“你少令主再不可搬动,恐引发内伤必不治丧命,我家姑娘担待不了如此重大干系!” 贺翼躬身道:“老朽知道,只是……” 司徒婵娟冷冷说道:“只是什么?” 贺翼道:“老朽有下情回禀,若是买不到‘天蛇砂’如何是好,再敝宫只有老朽可入冷蔷宫,他们二位恐……” 司徒婵娟冷笑道:“你少令主得能保全性命已属不幸中之大幸了,三位还犹疑什么?这是你们冷蔷宫的事,我不便过问,我已说过不愿久留,这样吧!三位好好的商量一下,我明晨再来!” 贺翼神色惶急道:“老朽遵命就是,万望姑娘留下。” 司徒婵娟道:“这两日我和你少令主在此济世道院,仅限白天共处,香火道人亦在旁陪侍,一俟日落黄昏,我和四婢即回旅舍,是以我不便留下,你少令主三两天内不会醒转,有香火道人照料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贺翼连连抱拳躬身称是:“老朽失言,老朽糊涂!”忙与骆麻二人辞离。 司徒婵娟目睹贺翼三人奔出道院门外后,紫纱后玉靥倏出一丝微笑。 片刻,道院外掠入御风乘龙符韶向司徒婵娟一抱拳,笑道:“贺翼决定由骆席侵独自一人奔回冷蔷宫,麻人龙照料阎玉……” 司徒婵娟不禁失声叫道:“不妙,这岂非有悖少侠原定之计!” “无妨。”符韶笑道:“此刻贺翼与麻人龙已去药肆遍觅有无天蛇砂药材,停午之前决无法返回道院!” 说时小龙女陆慧娥盈盈走出殿外,娇笑道:“少侠又可恢复本来面目了!” 符韶道:“其实阎玉亦英武挺拔,不知陆姑娘对他为何厌恶异常?” 陆慧娥不禁玉靥绯红,娇嗔道:“符大侠,你……” 符韶不待陆慧娥说完,忙笑向司徒婵娟道:“奉告司徒姑娘好消息,令尊与阎白枫已行近伊川县,令堂闻讯已急急赶去了。” “真的么?”司徒婵娟闻言喜不自胜,道:“我娘独自赶向伊川?” “不!”符韶答道:“尚有不少人同行,这一切均为少侠安挑,请姑娘放心!” 一声朗笑传来,忽见简松逸业已走出东厢外,发现陆慧娥仍在向符韶猛翻白眼,诧道:“陆姑娘,你跟谁在呕气!” 陆慧娥呶着一张小嘴,嗔道:“还不是那个车把式!” 符韶哈哈大笑道:“陆姑娘别生气,新婚燕尔之日,我这车把式还会抬轿咧!” 陆慧娥闻言又羞又气,举起右拳像雨点般捶向符韶肩胸,直嚷不饶。 司徒婵娟与四婢不禁格格娇笑。 忽闻一个雄浑语声传来:“九妹,你怎可向符大侠无礼?” 陆慧娥闻声停手,嗔道:“大哥,符大侠取笑小妹,这是他自找的!” 擒龙手陆慧干笑骂道:“胡说,符大侠怎会取笑你。” 符韶哈哈大笑道:“陆兄,符某好久没松动筋骨,僵绷难耐,被令妹一顿捶打,反而松透多了,将来不知谁能娶到令妹享此艳福。”说时飘了简松逸一眼。 陆惹娥羞得无地自容,拉着司徒婵娟骂了一声:“姐姐,我们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牵着司徒婵娟盈盈走向东廨,临去之际,瞪了符韶一个白眼。 符韶哈哈大笑不已。 陆慧乾道:“符大侠委实越老越小!” 简松逸站在一旁微笑不言。 符韶道:“那阎玉搬妥了么?” “搬妥了。”陆慧干摇首叹息一声:“鬼影子阎白枫自作孽不可活,尚殃及妻儿,阎玉纵然活着这辈子也休想习练武功!” 符韶摇了摇头:“陆大侠何时起了悲天悯人之念?” “并非陆某悲天悯人,那阎玉虽然暴戾,却并无恶名在外。” 陆慧干又叹息了一声:“阎白枫自食果报,应是天道无亏,何能殃及儿子?” 符韶笑道:“冥冥中自有天定,非你我所能悟解!”言毕率先走向东廉静室。 陆慧干与简松逸随往。 静室榻上只见阎玉瞑目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憔悴。 司徒婵娟与陆慧娥及薛瑜、谷鸣、蒲敖等人不知在向香火道人在嘱咐甚么。 无影刀薛瑜目睹简松逸等人进入室内,微微一笑道:“吕蔷蔷若来在此处见得阎玉如此模样,非伤心欲绝不可,吕长风在世之际,吕蔷蔷大有父风,貌美如花却毒若蛇蝎、手黑心辣,不知为何阎白枫非她莫娶!” “这叫做情有独钟,也可说是情孽……”千面佛蒲敖说时,忽闻窗外夜风送来一声长啸,面色微变诧道:“金老传讯,似蓬莱双魅扑向此处,双魅不是追踪阎白枫么?为何来此?” 正说之间,一条身影疾落在门外,道:“少侠,可容邓安平一见么?” 简松逸道:“邓老师请进!” 人影一闪,现出邓安平,抱拳躬身道:“少侠,钟离胡已应召赶至,蓬莱双魅不知在何处得知风声谓司徒老夫人母女须与钟离胡晤面,不但如此,而且还探知司徒姑娘在此济世道院!” “所以他们就赶来了。”简松逸冷冷一笑道:“留得他们活命,总是武林祸害,到不如趁此除去他们!” 司徒婵娟道:“我去会会双魅!” 千面佛蒲敖摇手阻止:“反不如激使双魅前往冷蔷宫送死,或与吕蔷蔷为敌,俾能瞧出吕蔷蔷武功造诣深浅。” 众人齐声赞同,纷纷掠出道院而去…… 口口口 旷野中,蓬莱双魅迅快如风的身形猛然止步停住,只见前途立着一个紫纱蒙面的少女,后随捧剑四婢,彷佛极美,夜风过处衣袖飘舞,亭亭若仙。 司徒婵娟道:“两位可是蓬莱双魅么?” 双魅威慑江湖,甚少年轻晚辈敢当面直称双魅二字,不禁一怔。 戈戎沉声道:“姑娘是何来历?为何阻住老夫两人去路?” “两位不是要找我么?”司徒婵娟盈盈一笑:“姑娘就是司徒白之女司徒婵娟!” 双魅不禁一惊,戈戎呵呵大笑道:“姑娘委实是快人快语,不错,老夫要找的是令尊下落,并无与姑娘为敌之意!” 司徒婵娟道:“家父下落可以奉告两位,只怕两位不敢前往!” 戈戎厉声道:“天下没有老夫两人不敢前去之处?” “家父现在嵩山冷蔷宫!”司徒婵娟冷冷一笑:“我已柬邀冷蔷宫主来此晤面,三两日内她必然赶至,但家父安危与两位无干,当年如非两位,家父亦不致陷身冷蔷宫,固我不愿节外生枝,两位还请速回蓬莱吧!免得身败名裂!” 双魅不由胸中怒火沸腾,却强自按抑,戈盾厉声道:“小丫头,你若再敢出言冒犯老夫,别怨老夫出手无情!” “就凭你们?” 语声起自双魅身后。 双魅倏地回头,只见是小阎罗阎玉手捧一柄阔剑威凌逼射着自己两人,不禁面色大变,双双穿空拔起遁去…… 第三十五章 是是非非何时了 东都洛阳,周平王东迁于此,汉将洛阳分置河南雒阳西县,汉光武都雒阳。历东晋,北魏,皆为都城。隋初为东京,后复拓建为新都,唐为东都,以其为历代所都,文物古迹之盛可想而知。 这日—— 霾云布空,风砂狂劲,邙山南崖黄庐漫漫中现出一五旬上下僧人,灰衫肩披搭链,赤足芒鞋,手持镔铁禅杖,于晋宣寺陵前徘徊不去,低喟嗟叹。 风砂中隐现出六条魅影,冉冉逼前。 那僧人似有所觉,头也不回,高喧一声佛号:“六位施主何意?老衲从未在江湖上结怨,亦不识六位来历,请即离去!” “老和尚好锐敏的耳力,佩服佩服。”六人中起了一声冷峭如冰语声道:“不错,我等与你无仇无怨,只是受人之托,礼请老和尚劳步一见,便知究竟?” 老僧微微一笑道:“六位请回转告那位施主吧,老衲业已看破红尘,只有敬谢了。”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六人均面蒙乌巾,露出眼孔,目光犹若寒电,慑人心神。 只见一人阴恻恻冷笑道:“老和尚,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宏亮佛号起自近处,入耳宛若洪钟,六人前扑之势已发,堪堪抓近那僧人身形之际突感一片无形罡气逼来,触指生痛,又耳闻震耳欲聋佛号,不禁心中一惊,硬生生地倒跃了回来,倏地旋身,只见风砂漩浸中隐现数人。 正是那辣手罗刹展飞虹、百了禅师、燕京法华庵住持梵净师太,摘星手房四海四人。 百了禅师又高喧了一声佛号,合掌道:“六位未免强人所难,老衲也要强人所难了,佛门弟子怎可容人任意欺凌胁迫?六位施主请随老衲前往佛祖座前谢罪!” 六人虽不识百了禅师,梵净师太,摘星手房四海是何来历,都认得辣手罗刹展飞虹,一声风紧转身欲逃,只见面前人影一闪,房四海已阻住他们身前右掌一扬,断喝道:“倒!” 果真灵验异常,六人只觉右膝盖骨一麻,立时纷纷跽踣倒地不起。 展飞虹疾闪掠前,抓下六人蒙面黑巾,向房四海道:“果然是他们!” 那手持禅杖老僧高声道:“承蒙四位解厄,大德不足言谢,后会有期。”单掌躬身一揖。 百了禅师微微一笑道:“禅兄不瞧瞧六人是谁么?纵然禅兄看破红尘,亦须顾及千万生灵是否能免于涂炭?” 老僧闻言不禁动容,缓缓走前仔细观察六人面貌,认出一人,不禁脸色一变,惊道:“唐武,怎么是你?” 那被唤作唐武之人望了同伴五人一眼,闭口不言。 摘星手房四海忽撮嘴打出一盘唿哨,尖锐悠亮,传送开去,只见四外忽奔来十数黑衣带刀汉子。 为首之人向房四海躬身施礼问询有何吩咐。 房四海吩咐仅留下唐武一人后,其他五人先予带走。 俟黑衣劲装汉子等挟走五人后,房四海道:“唐武,现在没有什么顾忌了,有话尽可说出!” 展飞虹道:“不如去土洞,此处风劲砂涌,说话不便!” 邙山,名山而实土岭,上多古墓,土可耕种,以棉麦为主,自洛阳而来,接孟津偃师,巩三县接壤,连一二四百余里,山势平延,东西绵互,为雨水冲刷,多成南北沟道,深者至十余丈,两岸黄土壁立,如刀斧削成,土质坚固,乡民就崖壁凿穴而居,登山不见人家,仅见林木密布沟中,若人沟底,上望人家,又似悬居空际,诚奇观也。 摘星手房四海率先带路,领入一深邃穴洞。 洞内宽敞异常,人工凿成门户厢房,居中为堂厅,陈设虽简,却桌椅俱全,并悬吊四盏气死风灯,明亮如画。 唐武全身无力,不知中了是何暗器,倚壁而坐,苦笑了笑,目注老僧道:“皇上,恕奴才不能全礼,自知犯了滔天大罪,只求速死以谢罪惩!” 不言而知,这老僧就是灰心世事,弃皇位而不顾离宫出走的顺治皇帝。 老僧微微一笑道:“唐武,老衲已皈依佛门,并非皇上,你是受何人指使?” 唐武道:“奴才不能说,就是说出也无济于事!” 百了禅师道:“阿弥陀佛,唐施主你不便说,老衲何妨代施主说出,施主乃东明珠指使!” 唐武面上顿现惊容,却默不作声。 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离宫多年,他们仍念念不忘找寻老衲下落,这又何必!唐武,你是奉命行事,老衲决不怪你!” 百了禅师微笑道:“禅兄,事实真象并非如此简单,唐武乃是趋炎附势小人。明珠原欲除去禅兄及当今,俾逐篡夺逆谋,以唐武昔年久随禅兄,当可辩识无疑,故以利禄收买唐武天涯访觅禅兄下落,不料如今皇上英明,察知明珠似有逆意,将其羽党遗散,恩宠渐没,明珠自知身危,遂急命唐武生擒禅兄,不惜孤注一掷,遂其挟诈逆谋!” 老僧叹息道:“天命攸归,非人力可强,赢致统一天下,称为始皇,以为子孙永继万世,如今安去哉-得道多助,无道伐罪,此千古不变之理,明珠无德,其不永乎?” 唐武瞑目如同入睡。 百了禅师正色道:“话虽如此,禅兄可知明珠意欲将禅兄擒回京城,迫使太后及当今调回党逆重兵逐其篡逆之谋,这么一来,动王之师必将刀兵回起,生灵涂炭,贫僧乃是汉人,此乃复国大好良机,但贫僧亦知天命攸归之理,即使今日贫僧等人如不制止唐武,明珠也无法得逞,复我炎汉亦非其时,难道禅兄忍见血流成渠,尸横千里么?” 老僧不禁悚然动容,躬身合十道:“贫衲愚昧,望禅师有以教我?” 百了禅师微微一笑,忽目注唐武道:“唐武,贫僧知你家人被明珠囚居密处,若败事或泄漏机密必将你家人杀之以绝后患,倘或贫僧可将你家人救出,又将如何?” 唐武闻言,倏地睁开双目,道:“大师如到唐某家小,唐某愿将明珠叛逆险谋和盘托出!” 百了禅师点点头笑道:“其实明珠之谋,当今业已获知,唐施主只知一鳞半爪,说舆不说无关重要,贫僧只须唐施主与这位禅师相助,消弭一场宫廷剧变及生黎免于刀兵之祸,于唐施主也是一大功德!” 唐武怎能不允……。 口口口 燕京 这日清晨,雾浓弥蒙,霏霏下着毛毛细雨,却不凉爽,反到燠热异常,汗流浃背。 明珠府外长巷内,忽传来声声叫卖:“冻黎,沙果……莲蓬……嫩甜脆……好啊……” 四个相府护卫正守护府外,闻得叫卖声,一个面如蟹壳护卫嘿了声:“真邪门,这季节怎有冻黎卖?” 另一护卫道:“真是少见多怪,生意买卖人,点子多生意好,他若无有冻黎,那能叫卖?” 说起冻黎并非燕京所产,出自兰州甘凉,个儿小皮厚,说有多难看就多难看,摘食甘涩,非隆多季节黎上附有冰壳,浸在凉水中褪冰,剥破一孔吮食,浓稠如蜜,人嘴即化,芳香长留口颊其味无穷。 那声声叫买之声悠扬响亮,相府忽步出一个长脸老者,落声道:“是叫卖冻黎的么?” 四个护卫同地躬身应了一声是。 老者道:“唤他进来,小姐要买,快!”言毕转身迳入府内而去。 一个护卫循声觅去,须臾领着一个村汉挑着一担水果进入相府。 方才那长脸老者正躬身向巴扎低声叙说。 巴扎踞坐一把交椅上,双眉微皱,似有很重心事,目睹挑贩进入厅内,挥手示意护卫退出。 挑贩放下担子道:“老爷,小的这冻黎系年前从皋兰运至,存在冰窖中……” 巴扎不待他说完,目露深意笑了笑:“你有各少我都买下来啦!” 挑贩速声称是,揭开篮盖,提出一只水桶,果然满桶冻黎浸在凉水内,只见那挑贩伸手采入桶底取出一封涂满白腊书信递与巴扎。 巴扎接过取出一锭纹银,道:“午刻时分你再送两桶冻黎来,不得有误!” 挑贩接过称谢唯唯称是午刻时分一准送到,担子挑上肩头出得府外而去。 巴扎道:“相爷下朝回府,就说巴某有要事求见密商。”言毕拿着那封腊函往西厢急步走去。 一个时辰后,明珠散朝回府,闻讯即召巴扎来密室晤见。 巴扎匆匆走入,道:“禀相爷,太上皇有稍息了!” 明珠闻言精神不禁一振,喜形于色道:“是唐武传来的么?大事可成,他现在何处?怎不来见老夫?” “回相爷的话,唐武能来么?京城内外侦骑密布,尤其府外更是监视甚严。”巴扎摇了摇首,苦笑一声道:“唐武尚有所求,就看相爷应允与否?” 明珠呆得一呆,沉声道:“他有何求?” “乞求释放他的满门家小,不然他将送入禁城内廷,将相爷密谋据实陈奏。”巴扎道:“看来相爷不能不准予所求了。” 明珠面色大变,愤然冷笑道:“老夫怎知唐武之言是实?” “那到不会假。”巴扎说时递呈一函。 明珠接过一瞧不由心神略地大震,那是顺治亲笔所书,规劝明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并举述明珠之罪,历历如同目睹,面色大变,长叹一声道:“那只有释放了!” 巴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属下覆函唐武示知他家人所住之处,俟唐武一去即予狙杀,岂非永除后患!” 明珠面色一寒,冷笑道:“你又要出馊主意,老夫连遭挫逆,均是你的主张还不够么?你以为唐武定偕同那老昏君随行?就算能狙杀唐武,你能担保老昏君就无法逃走?” 巴扎悚然战懔躬身道:“还是相爷想得周到,属下这就去覆函唐武。”行礼退去。 明珠面上立蒙上一重阴霾,内心不由泛起患得患失之感。 口口口 西岳华山一片宁谧,祥和,欢欣。 由长老及一真师太遴选南华真人接替西华子执掌西岳门派。 再辣手罗刹展飞虹等到来,一真师太即将琼花崖所居让与百了大师及顺治皇上为参禅栖息之所。 顺治自称禅号灵因,与百了禅师异常投契。 百了禅师绝口不谈自己来历及江湖中事,相与参悟佛理禅义。 这日,晨光熹微,灵因与百了两位禅师晨课已毕,相与在谈之际,忽闻窗外传来辣手罗刹展飞虹娇叱道:“胆大匪徒,居然敢潜来琼花崖窥采,还不束手就搏!” 只听叼呵大笑道:“姑娘,本宫既非盗又非匪,只是奉有钦命查访一事,姑娘不可招来无穷灾祸!” 灵因大师听得语昔耳熟,不禁面色一动,倏地立起,朗声道:“俞安,不得无礼!” 展飞虹与一蓝袍老叟对面恃立,本以为这蓝袍老叟系唐武一党,闻得灵因禅师语声,不禁一怔。 蓝袍老叟一听顿时面现喜容,只昆灵因与百了两人相偕步出庵外,慌忙屈膝行礼道:“奴才俞安叩谙圣安!” 灵因禅师道:“起来,此处不好说话,请至禅堂一叙!” 俞安叩首道:“奴才遵命!” 相与步入禅堂,灵因禅师目注俞安一眼,道:“俞安,你从何采悉老衲在此琼花崖找来?” 俞安道:“自圣上离宫出走禅位后,奴才无时不刻……” 灵因禅师手掌一摆,道:“这些话不用说了,老衲已皈依我佛,心如止水,往事如云烟过眼,你还是说眼前的事吧!” “圣上,您老听说过京中有刺客深夜之际行刺么?” “知道。” “刺客为首者自称是华山女侠展飞虹姑娘!” “我也知道,展女施主当时一直护侍着玄晔身旁,寸步不离,可见而知那刺客显是冒名嫁祸与展女施主!” “回圣上的话,因明珠始终坚持刺客为展姑娘,当今又不便明言展姑娘护侍身旁,所以命奴才暗随展女侠一路至华山证实覆奏。” 灵因禅师道:“那么老衲在邙山之南与展女侠等施主你也目睹了么?” 俞安道:“风砂甚大,漠蒙眼目,奴才藏身甚远,而且奉命紧缀着展女侠不便走失就可,是以奴才不甚清楚,但圣上一路同行,奴才只觉圣上背影神态熟稔异常,果然是圣上不错,乞圣上恕罪!” 灵因禅师莞一笑道:“你何罪之有,看来明珠真是积重难返了,俞安,老衲请展女侠带你去见一人,便可明白老衲到华山是何原因。快去吧!” 展飞虹道:“俞大人,请!” 俞安心中纳闷,却又不敢出言询问,行礼如仪道:“奴才遵命。”随着展飞虹走出庵外离去。 百了禅师太息一声道:“贫僧知禅兄心情,昨晚接获飞讯,唐武家人必可在今晚之前安然送至华山,禅兄亦可离去作南海之游了!” 灵因禅师长吁一声,如释重负道:“老衲又将恢复闲云野鹤之身了。” 百了禅师呵呵一笑,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 “乾坤一转丸,日月双飞箭。浮生梦一转,世事云千变。” 灵因禅师接吟道: “万里玉门关,七里约鱼滩。晓日长安近,秋风蜀道难。”吟时目中露出黯然神采。 百了禅师道:“禅兄,你我去西岳绝顶一览三峰矗天之胜如何?” 灵因合掌说了一声请,两僧联袂飘然离了琼花崖而去! 口口口 俞安回到京师立即入宫觐见太后。 多年不曾相见,太后见了俞安自是欣悦异常。 太后道:“俞安,你自奉命采访上皇下落,各年来你仅回京三次,上皇既心意已定,强求也无用,你也不要再天涯访寻,跋涉奔波,待皇上入宫时自会说明白!” 俞安谢了,绝口不提在华山遇见上皇之事,此举是怕太后身旁有与明珠暗通消息之人,太后问什么便应什么,说些山川文物之胜,江湖轶趣,逗得太后笑口不绝。 随后俞安叩辞。 果然有人通知了明珠是俞安人宫觐见太后之事,明珠亦毫不起疑。 入晚,太后闻报清莲格格练功岔了真气,胸膈剧痛,现已由简松逸推拿治疗,急急车辇出宫采视。 康熙亦得知讯息,命言晓岚等亲信护驾微服前往格格府邸。 清莲格格内室一暗一明,内外两室,外室乃一敞厅,布设典雅,厅内坐着简松逸庆嬷嬷俞安三人。 简松逸亦是今晨才赶回京城。 太后与康熙帝先后进入,行礼谒见如仪。 清莲格格疾若惊鸿般自内室而出,娇然含笑,那里有半点不适模样。 太后与康熙帝相顾愕然。 清莲格格娇笑道:“俞安有事密奏!” 太后诧道:“俞安入宫时何不奏明,莫非有上皇的消息了么?” 俞安扣首奏道:“奴才惧有人给明相通风报信,情非得已,乞太后圣上恕罪。”说着取出一封顺治亲笔书信递呈太后。 太后接过,折阅之下,见确是顺治亲笔所书,面现怒容,随即递向康熙,道:“皇上,你瞧着办好了!” 康熙一瞧书信,大怒道:“父皇仁慈,尚显念托命大臣,命朕隐忍,使能改过迁善,朕非凌迟灭族不可!” 简松逸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京畿文武虽已更调,但尚有余党,俟展女侠偕同唐武等人到来再行道理。” 俞安又奏道:“上皇离京多年,恐太后圣上不信乃亲笔书信,命奴才带来信物一枚恭呈御览。”说着取出一枚黄玉搬指。 太后接过端详了一眼,慨叹一声道:“此真乃上皇心爱不释之物!” 康熙默然须臾,目注简松逸道:“皇兄,明珠之事交与皇兄全权行事!” 太后与康熙帝在清莲格格府中逗留了近一个时辰然后起驾回宫。 口口口 不言而知,俞安回京带来顺治亲笔书信,动身之前唐武家人已被安然护送至华山。明珠及巴扎那能轻易放行,密命党羽多人潜伏在唐武家人所禁之处附近,暗暗蹑踪其后,必欲寻获唐武等人。 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夜枭掌煞白无明率领手下截击,把巴扎党羽悉数殁毙,白无明手下亦伤亡过半,战况惨然。 消息传入明珠相府,巴扎惊得呆若木鸡,却无法知是白无明所为,只觉明珠已是途穷末日,总有树倒猢狲散的一天,甚感惶然不知所措,顿萌脱身之念,向明珠晋言意欲离京寻觅真象,究竟毛病出在何处?此乃亡羊补牢之计,望明珠采纳。 巴扎追随明珠多年,建有甚多功绩,智虑周详,其功厥伟,虽近连遭挫折,但功仍不可灭,明珠赖为倚助若左右臂,故巴扎晋言沉吟之再犹疑难决。 因是巴扎为恐明珠起疑,谓事不在急容后再行计议。 明珠道:“且俟唐武是否信守承诺再说吧!” 巴扎知唐武决不会要上皇前来,但犹存一线希望,遂躬身告退。 口口口 阎白枫与司徒白离开伊川县往登封奔去。 途中司徒白忽道:“心神怔仲不宁,前途必有事故发生!” 阎白枫诧道:“怎么我竟无一点感觉?” “也许是阎兄道行稍高!” “不对,道行高的能预知吉凶,阎某一无所觉,可见功力逊于可徒庄主太多矣!” “阎兄今日说话如此谦虚起来了?”司徒白望了鬼影子阎白枫一眼,道:“这到未必见得,阎兄武功本与兄弟不相伯仲间,怎说是相差极多,不过前途必然凶险异常,设若兄弟丧命,阎兄亦不能免,这该如何是好?” 阎白枫长叹一声道:“阎某生平憾事,就是无故与司徒庄主结怨,弄得作茧自缚,一腔雄心壮意附之流水,阎某好恨!” “这么说来,”司徒白微笑道:“阎兄尚未能忘情那册秘笈么?” 阎白枫黯然点点头,太息道:“现在说这些已是太迟了,纵能取到手中,也要化费十年八载岁月方能练成!” 司徒白诧道:“阎兄因何知道需耗费十年八载光阴?” 阎白枫目中神光炯然一亮,呵呵大笑道:“因阎某知司徒庄主有过目不忘之能,即使秘笈仍留在洞府内,至少庄主也展阅了一遍,这些年来庄主从未有习练过,阎某也未因之水涨船高,所以证明了秘笈所载武功僻异玄奥,与本身原来武功抵触,但庄主抄录狂风三式,犬子依式习练仅臻四成火候,最后一式更是使剑之人如未臻炉火纯青境界,定受反震之伤,阎某耳闻犬子已蒙其害,悔不听庄主之言晚矣!” 司徒白道:“阎兄是听何人说的?” 阎白枫淡淡一笑道:“江湖传闻,不陉而走,阎某当然知道。” “现在无须说这些了,倘或你我永无法到达嵩山,阎兄该当如何?” 阎白枫择一道旁密林内坐了下来,道:“司徒庄主,你说应该如何?” 司徒白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笑笑道:“兄弟毫无牵挂,到是阎兄壮志未酬,死了未免可惜!” 阎白枫不禁一怔,诧道:“你我心灵相通,不是同生共死的么?” 司徒白道:“固毫无牵挂,是以兄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而才说此话,不过万一有了意外……” “什么意外?” “兄弟是说万一兄弟不幸身亡,而阎兄侥幸免去死劫,一息尚存,到不了冷蔷宫怎么办?” 阎白枫长叹一声道:“那只有听天命尽人事而已!” 阎白枫目光凝视在司徒白面上,良久才黯然一笑:“阎某如不幸身死,司徒庄主若能苟全,愿不愿为阎某去冷蔷宫一行?” 司徒白断然答道:“兄弟不愿去,亦不能去!” 阎白枫愕然色变道:“这是为什么?人死仇解,何至怨深如此?” “阎兄误会兄弟之意了!”司徒白摇首慨叹道:“途中江湖传言令郎在太康因力拚冷魂谷左右追魂,虽施展‘狂风三式’将梅百寿梅百龄兄弟戮毙,但亦不幸罹受反震之力身受重伤神智不清,尊夫人必闻讯赶去,兄弟去冷蔷宫何用?再兄弟赶至时,冷蔷宫早就土崩瓦解了。难道兄弟还要赶去赔上一条性命不成?” 阎白枫摇首道:“司徒庄主也误会阎某话意了!阎某请司徒庄主赶回冷蔷宫是为了取出两物。这两物藏处只有阎某知道!” 司徒白道:“人死了还要东西做甚么?何况兄弟到手亦无用,到不如长埋地底为好!” “不,阎某暂不吐露究竟是何物,但到得司徒庄主手中将有大用,庄主也许不知阎某昔年即是明珠五大杀手之首,如今五去其四,均为明珠灭口,阎某独能身免,然明珠无时不刻均欲置阎某于死地,目下阎某之危无不是明珠阴毒诡谋……” 司徒白默然倾听,不置一词,眼神凝望仓穹若有所思。 阎白枫忽道:“司徒庄主,你在听么?” “兄弟在听?” 于是阎白枫将进入冷蔷宫三法及藏处详细告知,说时眼中闪出一抹狠谲神光。 司徒白暗暗冷笑道:“阎白枫!老夫怎可落入你的算计中!”漠然一笑道:“明珠若是罪恶滔天,必将不免,不言而知藏在冷蔷宫之物必是有关明珠罪证,兄弟到手无用。” 阎白枫见司徒白拒绝赶往冷蔷宫,心中大急,苦笑一声道:“司徒庄主真要令阎某死不瞑目么?” “那到不是!”司徒白摇首道:“兄弟并未自信能苟全性命,再你我亦非同道至友,你能否瞑目又与兄弟何干?” 阎白枫目注司徒白摇首道:“司徒庄主真乃天下之忍人也!” “不错,兄弟当之无愧!” 阎白枫忽哈哈大笑道:“阎某就不信蓬莱双魅戈戎戈盾及斧魔灵霄真有如此能耐致阎某死命!” 司徒白道:“蓬莱双魅找的是我司徒白,斧魔灵霄找的是桂中秋,又非你阎白枫,恐另有其人!” 话音一落,林深翳密中忽抉闪出首蒙黑罩的蓬莱双魅,发出震天狂笑。 只见林间枝叶簌簌飞落如雨,停鸟莫飞。 双-魅一步一步向阎白枫司徒白身前逼去…… 阎白枫与司徒白缓缓立起,不声不语。 八目相对,炯然逼视。 顿时气氛森寒肃杀。 戈戎首先发话:“两位那位是阎白枫?” 鬼影子阎白枫暗笑道:“你们分明是找司徒白,只要老夫承认乃阎某,另一位就是司徒白了!” 戈戎见两人不答,阴森森一笑这:“两位虽装聋作哑,一样难逃一死!” 司徒白阎白枫两人似心灵相通,同声冷笑道:“想你们蓬莱双魅也配!” 戈盾望了其兄一眼:“看来传言是不虚了,他们二人正是阎白枫司徒白!” 戈戎道:“咱们兄弟并无为仇之意,只须讨还那册秘笈!” 阎白枫道:“不论我们是否真是阎白枫司徒白,设若那秘笈真在我们手中,凭你们有此能耐制胜我等么?” 蓬莱双魅闻言不禁呆得一呆。 司徒白忽道:“兄弟正是司徒白,我们多年仇怨亦须作个了断,秘笈现在兄弟怀中,只要两位有能为尽管取去。” 此言一出,不个使蓬莱双魅大吃一惊,而且鬼影子阎白枫也震骇莫名。 阎白枫暗忖:“他莫非疯了不成,此时此际尚要自找麻烦则甚?他目承秘笈藏在怀内,哼,一定是引发他们贪念,心神旁骛,欲雷厉电闪一击制死双魅,唉!怎有此容易?” 双魅简直不信自己耳朵,倘或司徒白坚不承认自己便是司徒白,双魅毫无疑虑坚信其是,如今反而傍徨犹豫了。 戈戎道:“阁下真是司徒庄主么?” 司徒白冷冷一笑,忽双臂疾抓而出,宛如少林绝艺“天龙八翻”,真快如电,玄诡已极,却似是而非。 双魅目睹司徒白双臂抓来,身形分闪避让开去,但无法避开,似附骨之蛆般抓向面目,不由心神暗凛。 但听两声裂帛微响,双魅头罩却已嘶裂随风飘开,忽露一双疤痕累累狰狞丑恶面庞。 阎白枫双目圆睁,面色愕惊。 他一身武功虽精湛神绝,但非无所不能,却对各门各派绝学招式无不熟知能详,然对方才司徒白施展的招式却茫然无知。 难道司徒白之言是实么? 只见司徒白目注双魅泛出厌恶神态,淡淡一笑道:“风闻二位有一禁忌,凡见过二位真面目者非死不可,兄弟听说两位此番寻访兄弟下落,几次让对方抓去头套,不知这些人均在二位手下绝命么?” 双魅不禁羞愤气极,两张丑脸涨成猪肝一般,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司徒白又浅浅一笑:“兄弟委实不解,这么多年来,理应兄弟向两位寻仇,怎么两位反到……”说着又是哈哈一笑道:“这岂非应了两句俗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 双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半晌戈戎突厉声道:“谁找谁还不是一样,为了秘笈,我戈氏兄弟已无颜立足江湖,今日如不取回秘笈,不惜生死相拚!” 司徒白点点头道:“兄弟了解两位心情,秘笈也在兄弟怀中,所载武功兄弟更熟记于胸,留着亦无用,意欲送回两位如何?” 阎白枫闻言不禁心神猛震,暗道:“他在搞什么诡计不成?他真有秘笈么?” 双魅大感骇诧,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瞠目相向,不知如何答话。 司徒白微笑道:“既然两位认定秘笈系两位所有,物归原主有何不可,不过兄弟有一条件!” 戈盾道:“什么条件!” 司徒白道:“你我恩怨从此一笔勾稍。” 戈盾道:“司徒庄主真的身怀秘笈么?” 鬼影子阎白枫情不自禁冷笑道:“废话,司徒庄主如无秘笈岂能故作大方,难道是你们么?方才那一手绝学,两位怎是敌手,如果阎某是两位的话,服输掉面就走,从此不提秘笈之事!” 双魅羞愤交加。 戈戎狞笑道:“阎令主,你是说老朽兄弟输了招么?” 司徒白忙道:“两位无须动怒,兄弟说物归原主决无更改,不知两位是否应允兄弟所说条件!” 戈戎惟恐夜长梦多,虽忖料司徒白其中必有诡计,但亦无所惧,忙道:“好,我俩应允就是!” 司徒白缓缓自怀中取出一只白质斑纹玉匣,递向戈戎手中。 阎白枫欲一跃而起攫夺过来,司徒白已一手横拦,三指虚点致命重穴,道:“阎兄,别让我司徒白食言背信!”接道:“二位速检视是否真假,就让阎令主作个人证!” 戈戎迅疾掀开玉匣。 只听铮的一声轻响,千百灰白芒针扇形疾射如雨而出,戈戎厉喝道:“速退,中计了。”将手中玉匣掷向司徒白,与戈盾双双暴退了开去。 此际,司徒白右腕一翻一推,身形前送,把阎白枫亦带出三丈开外。 戈戎虽甩掉玉盒,但那来得及,但闻两声狠叫惨嗥,双魅倒在地上,除开身中灰白芒针不说,致命的就是戳入双眼的无数芒针痛彻心脾,掩目狂浪嗥叫凄厉。 阎白枫不禁眼都傻了,万未料到司徒白有此一着,施未曾想到他身怀有此辣毒暗器。 只见司徒白走前拾取那只玉盒,检视了一眼,又收置怀内,道:“远离是非之地,你我快走。” 双魅惨叫哀嗥仍隐隐可闻,两人身形远去。 阎白枫道:“如非司徒兄将阎某推出,阎某难免殃及,多谢了。” 司徒白冷冷答道:“兄弟并非救你阎兄,而是为救自己!” 阎白枫胸中有着太多的疑虑,但不知从何问起,神色之间极不自然。 司徒白察知他心意,道:“阎兄有话要问么?” “不错,阎某胸中疑虑不解的是司徒兄何时怀中藏有如此辣毒暗器?” “你我尚未共在一处之前便有了!” “同处多年为何阎某始终未察觉?” “兄弟藏在秘处,年初才放在身上!” 阎白枫恍然大悟,道:“看来,司徒兄早就处心积虑除去蓬莱双魅了?” “那是当然了。” “但不知盒中是何阴毒暗器?” “与蝎尾针有异曲同工之妙,此针无坚不摧,细如牛毛,虽玄罡护体亦无用,若不事先有防,一着人体即顺毛孔渗入循血行刺入脑部无救!” 阎白枫不禁心神一颤,叹息一声道:“司徒兄委实算无遗策!” “不,兄弟想法舆阎兄不同。” “什么不同?” “双魅也是武林顶尖高手,以你我两人之力仅能使他负伤落败,无法制他于死,所以才用暗算之法,以除无穷后患,如今双魅必已陈尸林中,有人发现也猜测不到死在兄弟手中!” 阎白枫暗暗惊骇道:“司徒白呀!你也太厉害了,阎某如能脱除拴梏,必先除去你司徒白!” 只听司徒白道:“阎兄不要认为双魅已死,一路便可畅然无阻,要知尚有更比双魅厉害的人物在后咧!” 闾白枫诧道:“司徒兄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么?” “那倒不是。”司徒白摇摇首道:“只是心灵有此不吉之兆罢了!” 阎白枫略略忖思后道:“司徒兄,你看我俩能否安抵冷蔷宫?” “只有四成希望!” “如此说来,你我是无望生还冷蔷宫了?” “也不尽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司徒白望了阁白枫一眼,淡然一笑道:“你我只有三成希望?不过也算死不为夭,死得其所!” 约莫走出十数里外,正有一座小镇集。镇街虽不大,却热闹异常,因今天正当赶场之期。 阁白枫与司徒白穿过拥挤来往的人群,进得一家饭庄。 小地方那有什么堂皂富丽的酒楼,黑旧像三四百年老屋,桌椅却已破损磨旧,然今日生意兴旺,食客大碗酒大口肉大快朵颐。 灶口就在门前,锅勺不停敲击。 两人走入选了一副座头坐下,唤了酒菜。 座上都是普通食客,在这时却走入一个独眼大汉。 独眼大汉,满面蛔花,一袭蓝布劲装,背佩一柄大砍刀神态狞恶。 小二目睹大汉,不禁打一哆嗦,却又不能不招呼,迎着向前引座。 大汉目光如电扫视了一眼,洪声道:“小二,俺等共有十数人,你赶紧拿桌子拚一拚。”随手掏出一锭银两递与小二,接道:“俺去唤他们来-快准备好酒好菜!”转身迈步走出。 阎白枫司徒白正在进食,似瞒不过他们锐利双眼。 司徒白笑道:“阎兄,你瞧见了么?” “瞧见了,是冲着我俩而来么?” “不错!” 阎白枫冷笑道:“在阎某眼中,此人不过是酒囊饭袋而已!” 司徒白道:“此人不过是供人使唤小卒,厉害的还在后面咧!” 阎白枫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须臾,只见十二人鱼贯走入,一座热气腾腾的饭庄,立时弥漫了森冷的阴霾。 食客们纷纷离去走避。 显然畏忌十二人肩头兵刃及模样神情。 十二人中却未有方才那独眼大汉。 有人高叫道:“是独眼龙为我们留下的么?”电射目光盯着小二脸上。 小的蓦的想起方才那大汉确是瞎了一眼,忙哈腰笑道:“是,是,是方才那位大爷吩咐的?” 阁白枫轻笑一声道:“庄主,我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一群鼠辈!” “别急,后面还有咧!喏,这不是来了么?” 阎白枫不禁一怔,凝眼望去,只见又是七人鱼贯进入。 这七人面色冷漠如冰,其中街有一老妪,阎白枫大都不识,却认出紫面韦护东方旭。 他们就在司徒白紧邻拉过两张桌面拚座。 接着进来的袁绶,背剑旧衫,面色凝肃。 这座饭庄本来是望嚣鼎沸,如今是鸦雀无声,仅小二问东问西及灶上锅勺敲打之声。 更有不同的是,入座之人都从怀中取出一锭纹银,示意小二取走。 紫面韦护东方旭共坐一席之人,却是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御风乘龙符韶,司徒老夫人,摘星手房四海,七手伽蓝余凤叟。 有无影刀薛瑜在,一定也有简松逸。 但简松遥并不在店内,却在店外。 除了东方旭以本来面目出现外,其余六人均易换容貌。 司徒白舆司徒老夫人背刀而坐,相互传声。 阎白枫蒙若无觉,一双目光盯视在符韶背上卷束的蛟筋长鞭,暗道:“奇怪,武林中使鞭出神入化的就属符韶,传说中符韶使的长鞭与此人一模一样,但形貌衣着却不符!” 司徒白忽低声道:“阎兄认得此人么?” “不识,但识得此鞭来历?与鞭主人不符。” “鞭主人是谁?” “御风乘龙符韶,相传符韶一条长鞭神威绝伦,堪称鞭神,而且轻功已臻化境,江湖中罕有其匹!” “此人乃符韶师兄庄度!” “庄度……从来未曾听说过此人,看来庄主博闻各见远过于阎某。” “那到未必见得,兄弟各年以前偶然听说起此人而已!” 只听无影刀薛瑜道:“老朽方才接获传讯说是那冷蔷宫主率领卅六天罡已赶至太康城外,其爱子阎玉却遍觅无着!” 另一人接道:“当然无法找到,阎玉虽搏杀了冷魂谷左右追魂,却受了极重的反震内伤,呕血数天,而且神智不清,虽不死亦不远矣!” 薛瑜点首答道:“那冷魂谷主业已闻讯赶来,有得热闹好瞧啦!” 忽见那独眼大汉奔入,禀道:“蓬莱双魅被人发现陈尸荒山林中,为致命暗器所杀,似是蝎尾针!”独目大汉向十二人禀言,与紫面韦护东方旭等并非同路。 十二人内中有一背部微驼老者道:“师叔知道了么?” “知道了!” “你还是回去听师叔吩咐,不许轻举妄动!” “是!”独目大汉应了一声是,用那仅有一线冷厉目光望了司徒白阎白枫一眼,转身快步出店而去。 只听东方旭朗笑道:“那九尾蝎姜翰林虽在江湖中具有一流高手名份,但其真实武功并不怎么样?所倚者就是他那蝎尾针端的厉害无比,不知与蓬莱双魅有什么深仇大怨?双魅可也算得死不瞑目!” 说时,司徒白阎白枫二人业已离座而起离店而去。 忽闻一个阴森笑声传来道:“你们心里念念不忘追踪鬼影子阎白枫,方才离座而去一双老鬼就是阎白枫司徒白,哼,有目如盲……” 七手伽蓝余凤叟喝道:“住口!其实我等早知道了,长线钓大鱼,还怕他插翘飞上天去不成,你这不成材的夜蝙蝠恺凡,梦想获渔翁之利,还不快滚!” 夜蝙蝠恺凡语声传自瓦面而来,敢情恺凡伏在屋顶朝瓦隙传声。 只听恺凡惊噫一声道:“尊驾为何识得我恺凡语声,我恺凡不才意欲与尊驽一会如何?” 叭的一声大响。 不知何时,符韶蛟筋长鞭倏然宛若毒蛇猛出般击穿瓦面,但闻一声闷嗥远去之声。 那十二人已自纷纷奔出。 接着袁绶也跟去。 东方旭低声道:“司徒夫人,你与司徒庄主商量好了么?” 司徒老夫人颔首笑道:“商量好了,万未料到蓬莱双魅乃丧在外子手中,但老身始终不明白?” “那有什么不明白!”东方旭道:“前次在夫人去插天崖之前令嫒托交面致司徒庄主一只玉盒,那玉盒就是双魅致命利器!” 老夫人恍然笑道:“怪不得娟儿郑重叮嘱请老身切勿开启,并带去一函,外子拆阅立即收置怀内,也不说娟儿信上写了什么?” 神枪谷鸣道:“写了什么?老夫人现在不就全明白了!” 司徒老夫人笑道:“说得也是,但不知诸位为何任凭阎白枫安然离去?” 薛瑜道:“江湖人物纷纷赶来,其中少数不外是奉巴扎之命意图取回证物杀之灭口,大多不是寻仇就是觊觎那柄古剑。” 老夫人诧道:“那柄古剑有名无实,无异废物?” 无影刀薛瑜摇首笑道:“阎白枫巧言诡词在吴越手中骗得古剑,无疑被他辨识此剑来历及用法,是以才有劫取颜中铮长江镖局暗镖情事,颜中铮乃冶剑圣手,多月来从迹象料测,颜中铮必已落在阎白枫手中……” “那颜总镖头现在何处?” “冷蔷宫!” “吕蔷蔷舆阎玉一定知情了?” “只有阎白枫知道。” “为什么他们两人不知?” 七嘴八舌问话。 薛瑜淡淡一笑道:“因为冷蔷宫系阎白枫发现,成婚后吕蔷蔷才移居冷蔷宫,是以阁白枫隐藏各处秘密,这也难怪,防人之心不可无,虽妻儿之亲也不得不防。” 谷鸣冷笑道:“薛兄委实守口如瓶,直至今日方能耳闻。” 薛瑜面包微沉,道:“不瞒谷贤弟,薛某今晨才从少侠口中得知,少侠也是推测而已!” 司徒老夫人长叹一声道:“简公子睿智无匹,堪称人中龙凤,方才听外子言说,阎白枫自知不免,托外子迳入冷蔷宫取出古剑等物,并告知路径取法,外子心料必有诡计,依简公子所料,应如何取出古剑?” 薛瑜道:“一点不错,此乃歹毒诡计,司徒庄主必不能听信老贼之言,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阎白枫临危之际,必然吐实,老夫人尚须舆司徒庄主见上一面。” 司徒老夫人忧形于色道:“他们二人罹受邪恶禁制,同生共死,阎白枫危殆,外子必将难免受害!” “老夫人不必忧急。”薛瑜微微一笑道:“少侠为何不随我等来此之故,是欲独自寻思解开邪恶禁制之法,早在燕京之时少侠已然参透过半,而且令嫒亦无时不刻协助少侠参悟,此刻已得其要领,解开不难,但不能早亦不能晚,不然功亏一篑了。” 司徒老夫人点点头道:“但愿如此,托天之福,亦诸位之赐,不知与外子见面应在何时?” 谷鸣朗笑道:“阎白枫与吕蔷蔷在冷蔷宫四阁设了甚多分舵,此刻,阎白枫必领司徒庄主入了一处分舵,追踪之人亦必遭无情诛杀,所以嘛……”目光望了司徒老夫人一眼,接道:“我们不妨从容饱餐一顿,何必急着凑热闹,来,谷某敬老夫人一杯酒。” “好!”司徒老夫人笑道:“但老身还要向薛老请问一句话?” 薛瑜道:“只要薛某所知,无不奉告。” “请问颜总镖头是不是在冷蔷宫为阎白枫冶剑?” “据少侠猜测恐是如此!” 司徒老夫人闻言心情不禁一宽,料知简松逸必先司徒白进入冷蔷宫,在薛瑜杯中满满斟上一杯…… 口口口 司徒白道:“阎兄,你带兄弟去那里?” “冷蔷宫!” “不是,要去的是外舵!” 阎白枫不禁大感骇然,道:“庄主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每次阎兄返回冷蔷宫时,兄弟在外面闲逛,查知有廿四舵,每方有六,你我速引追踪之人自投罗网吧!”率先飞掠而出。 阎白枫咬牙切齿狞笑,恨不得将司徒白食肉寝皮。 十数条身影疾追两人身后。 两人掠入一片白扬林中,只觉昏昏茫茫,似进入另一地界,气氛肃杀荫森。 只听一人大喝道:“什么人?” 阎白枫道:“孙秀么?不要出见,有人追来,你等让他们扑入林中时,立即合围截杀!” “原来是令主,属下遵命!” 司徒白低声道:“阎兄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阎白枫愕然一呆,道:“阎某若不相助,他们必无幸免!” “追踪之人相继扑来,无一不是名满江湖的高手,阎兄自信有此能耐将追踪来敌悉数歼毙么?”司徒白冷冷笑道:“除非阎兄不希望安然返回冷蔷宫,兄弟也不愿作无谓的牺牲!” 阎白枫道:“就依庄主之见!” 两人纵身飞掠而去,身后隐隐传来一片喝杀之声。 司徒白道:“兄弟虽如此说,却无把握甩脱追踪强敌!” 前途巍然卓立着一人,正是那袁绶。 不!应该说是桂中秋! 桂中秋背剑负手,目如冷电逼视着阎白枫司徒白两人。 在桂中秋身后数丈开外,突纷纷闪出各人。 阎白枫瞧出正是方才在饭庄中拚席而坐的十二名江湖人物。 还有巨灵一般的斧魔灵霄。 此刻阎白枫当不知袁绶就是桂中秋。 斧魔灵霄亦无法肯定。 只有司徒白心中明白。 袁绶淡淡一笑道:“两位如不先去西六舵,此刻已早到了冷蔷宫,在下也无法追及,不料名满天下的鬼影子阎白枫舍主竟然算计差错!” 司徒白亦淡然一笑道:“不错,但算计无差,老朽算计尊驾也该到了,但未曾料到尊驾竟与灵霄沆瀣一气!” 袁绶道:“他们不过同路而已!” 司徒白道:“老朽两人同行,尊驾能认出谁是阎令主?另外又是谁?老朽不但甘拜下风,而且束手就缚!” 袁绶道:“在下并无与二位为敌之意,所以承身后各位之让,容在下先向两位请教?” 阎白枫道:“请教何事?” 袁绶道:“不论两位谁是阎白枫或是司徒白,均与在下无干,在下只须请问吴越现在何处?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 阎白枫尚未答言,司徒白抢先答道:“吴越现在冷蔷宫内!” 袁绶略一抱拳,道:“多谢!”转身望西欲待离去。 “且慢!” 一声响雷似的大喝出自灵霄口中,人已掠前,貌若天神,威风凛凛。 袁绶道:“灵老师有何指教?” 灵霄道:“袁老师相信他们的话么?” 袁绶道:“不相信又待如何?事实上在下相信吴越现在冷蔷宫内。” 灵霄略一沉吟,点头道:“不错,不相信又待如何?那么袁绶知道冷蔷宫确址么?” 袁绶哈哈大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忽闻一声冷峭笑声道:“你永远到不了冷蔷宫,更取不回那柄古剑!” 林深密处飘然走出白骨滴血追魂魔主。 那是假的,如真包换,胜环。 袁绶不由心惊胆寒,冷笑道:“难道尊驾不想找到吴越么?见到吴越,才知桂中秋下落,在下臆料桂中秋必遭吴越诡计擒住往冷蔷宫!” 司徒白哈哈大笑道:“说得一点不错,桂中秋现与吴越确在一处,此刻是生是死,只有让你们去猜了!” 阎白枫暗道:“不知司徒白为何一再言说吴越现在冷蔷宫,难道有种使他们去冷蔷宫送死之意不成?” 白骨魔主诡谲一笑道:“取回古剑也是受了桂中秋之托?” 袁绶冷冷答道:“在下无可奉告。” 白骨魔主呵呵大笑,手指司徒白袁绶两人一下,道:“两位都说了假话,如说吴越现在冷蔷宫老朽到还相信,至于桂中秋么?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因为袁绶就是桂中秋同为一人!” 袁绶不禁面色一变,倏地脱剑出鞘,一股寒虹如电卷向白骨魔主。 黄光一闪,叮叮金铁交鸣声中,袁绶长剑为灵霄巨斧荡了开来。 灵霄宏声道:“尊驾就是桂中秋么?老朽不愿受人戏弄,尊驾还是实言相告的好!” 袁绶冷笑道:“灵老师你难道不识桂中秋么?” 灵霄倏地巨斧挥向袁绶而去。 司徒白低喝道:“快走!” 双双腾身拔起,穿空如电而去。 那十二名江湖人物纷纷大喝道:“追!” 阎白枫与司徒白两人身法绝快,片刻之时已掠出四五里外,猛感一片重如山岳无形潜劲逼来,不由飘退丈外身形顿住。 只听宏厉语声喝道:“你们走得了么?”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十二江湖人物亦追了上来,将司徒白阎白枫二人团团围住。 阎白枫冷哼一声,右臂抓向一驴脸汉子而去。 鬼影子果然名不虚传,但闻凄厉惨嗥呼起,驴脸汉子已心腔裂开,鲜血溅飞如雨…… 斧魔灵霄与袁绶对峙而立,四道冷电目光逼视。 地面上倒着五具尸体,均是一剑劈裂脑颅,血流浆溢,面目模糊,惨不忍睹。 袁绶横剑一摆,道:“灵老师何苦驱他们送死,再说灵老师也难将在下制死,放着正事不办,节外生枝则甚!” 灵霄目光四下一扫,发现白骨滴血追魂魔主已然不见形影,暗道:“莫非老朽受了老魔头之愚了么?”遂点了头道:“尊驾说得极是,老朽丧了手下也不怪尊驾,只怨他们学艺不精而已,为今之计,尊驽难道知道进入冷蔷宫之法么?” “知道!” “尊驾是否愿与老朽同行?” 袁绶只说了声:“请!”缓缓还剑回鞘,转身率先走去。 灵霄在后亦步亦趋。 白骨滴血追魂魔主突在远处现出身影。 正是那简松逸。 简松逸微笑道:“桂中秋心机深沉多智,无奈为嗔愤之念所惑!” 胜环道:“少侠,桂中秋真知道冷蔷宫出入之法?” 简松逸道:“桂中秋在天鹰帮多年,一定采悉冷蔷宫隐秘,他们此去必将冷蔷宫闹得天翻地覆!” 胜环道:“老朽耽忧那袁绶狡滑如狐,又为其遁逃无踪!” 简松逸目含深意注视着胜环,微笑道:“在下心知前辈心切桂中秋弑师之仇,请放心,桂中秋必使其活着送交前辈!” 胜环面现惶愧之容,忙道:“少侠,老朽不敢当此前辈之称,有少侠这么说,老朽就心安了。” 简松逸抱拳道:“事不宜迟,有劳前辈暗中协助!” “不敢,老朽遵命。”胜环抱拳一拱,纵身疾跃而去。 右侧林叶幽深内盈盈走出小龙女陆慧娥,紫凤司徒婵娟及捧剑四婢。 陆慧娥道:“这位胜老英雄偌大年岁,心切师仇,万里追踪,锲而不舍,也真亏他!” 只见简松逸仰望苍穹云天,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 司徒婵娟诧道:“什么是时候了!” “在下说的就是令尊,唉!在下只有行险,是福是祸尚不得而知!” 司徒婵娟忧形于色道:“公子……” 简松逸用手一摆,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尽力而为,救总比不救来得好些。”忽面色微变,急用传声告知二女。 二女率同四婢迅疾隐去。 须臾,忽闻随风传来一片急哨之声。 哨音未落,只见一三角脸浓须老者飞身掠至。 此人约莫六旬开外年岁,身着碧绿镶白劲装,杏黄披风,上行两排黄澄澄钢管,疾行之间振臂如翼,迎风发出尖锐鸣哨之音。 不但此人长像怪异,而且生具一双碧眼,令人慑魂丧魄。 简松逸朗笑道:“你就是夜蝙蝠恺凡的师父碧眼蝙王沙西勒?” 沙西勒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简松逸道:“在下知之甚多,而且知道你是奉了巴扎之命来杀在下!” 沙西勒眼中神光逼闪,狞笑一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只有一条路好走!” “那一条路?” “死!” 简松逸朗声大笑道:“要杀死在下并不容易,而且死的就是你沙西勒,在下更知你那五名高徒包括夜蝙蝠恺凡业已布伏四外,伺隙猝施杀手是么?” 沙西勒沉声道:“你不觉得知道得越多,越死得更快?” 左侧林中忽传出一声惨嗥。 碧眼蝠王沙西勒脸色大变。 “蓦”的一声,林中忽抛出一只断掌。 断处平整如切,鲜血仍不断沁冒,但血已将流尽。 手掌五指已无。 沙西勒却瞧不出那是何人手掌,不由呆住。 接着,林树中又投出五只手指,宛若暗器般打入沙西勒身旁一株小树干上,扣入三分。 简松逸微笑了笑道:“五去其一,沙西勒,你知道是谁么?” 沙西勒面色一变,喝道:“出来!” 人影纷纷疾射而出,面色惊惧之色。 掠出仅为四人,貌像怪异,穿着打扮亦怪。 不言而知,碧眼蝠王沙西勒五徒已丧命一个。 林中又投出一只手臂。 沙西勒大喝道:“快去擒此心狠手辣鼠辈!” 四人闻言立身如箭射鱼贯扑向林中而去。 简松逸面现恻然之色,摇首叹息道:“你这不是驱令四个高足去送死么?” 沙西勒闻言情知不妙,大喝道:“恺凡!” 了无回声,也不见有人出林。 简松逸慨叹一声道:“你在西域是何等消遥自在,为何要来中原送死,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么?” “住口!”沙西勒面现狞恶之色,厉喝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见他那件杏黄披风无风自扬,铜管发出悸耳锐哨,管内射出无数毒蝗飞针。 寒虹一闪。 披风忽凌霄飞空飘去,毒蝗飞针震得四散飞落。 碧眼蝠王沙西勒不禁心神一颤,目睹简松逸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暗感骇然道:“怎会有如此快剑!我这碧眼慑魂之术一直凝视着他,他又怎会一无所惑?” 他才知道遇上了强敌,料不到简松逸年岁轻轻,竟一身所学登峰造极。 简松逸面色一寒,沉声道:“我来问你,风闻巴扎已离京,他现在何处?” 沙西勒厉声道:“老夫会告诉你么?” 简松逸道:“如不相告,恐悔之晚矣!” 沙西勒哈哈狂笑道:“简松逸,你虽武功甚高,却杀不了老夫!” 简松逸笑道:“在下深知尊驾练就铜筋铁骨,只能伤你而无法杀你除害,但期以五日,在下必将你手刃。” 碧眼蝠王沙西勒闻言不禁一呆,道:“你为何期以五日?” 简松逸道:“五日之内在下若无法杀你,在下甘愿束手就戮!” “这话是你亲口说的?”沙西勒厉声道:“你别言而无信,失言反悔不管天涯海角老夫誓必取汝性命!” 简松逸朗声大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下怎会反悔,不过你要取我性命亦属不易,不信你我不妨一试?” “好!”沙西勒语出掌出,横扫千军,劲风如潮。 忽见眼前人影一花,简松逸身形顿杳。 沙西勒不禁一怔,暗道:“身法好快!”猛觉身后逼来一股无形劲气将自己身躯不由自主送往左侧林中,骇然失色忙施千斤坠沉落。 但已不及,人已堕向林中,但见林内一片白气腾腾,雾气弥漫,目力所及仅丈许远近。 只听简松逸朗笑道:“沙西勒,你已身陷奇门遁甲中,以你之能当不难出困,在下有事不能与你所缠,五日期届在下在此相候,不过让你先瞧瞧你那五个高足命运!” 沙西勒气极欲狂,循声扑去,身形落下更是云气郁勃,迷目惑眼,知旗门倒转,若盲目冲撞则宛如冻蛇穿霄般陷身难晚。 这时,沙西勒顿时平下气来,潜悟这奇门遁甲方位,突感足尖触及一物,滚动绵软,凝目望去,赫然正是夜蝙蝠一伙人头。 不言而知,除夜蝙蝠恺凡外,其余四人均遭了毒手。 蝠王不禁心神猛凛,料想不到简松逸手段竟比自己更为狠辣,情不由己的心慌意乱…… 口口口 简松逸偕同小龙女陆慧娥紫凤司徒婵娟立在奇门禁制外面。 紫凤司徒婵娟星眸凝视着简松逸仗剑向奇门禁制挥云疾划,口中念念有词,露出骇然神色。 陆慧娥依声道:“司徒姐姐,你瞧他是施展什么邪法?” 司徒婵娟不禁噗嗤一笑,道:“陆妹妹说的太不像话,正邪之间并无差异,若用得正则正,我看少侠是一种玄门正宗大法!” 陆慧娥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只见简松逸收剑还鞘,道:“至少能困住沙西勒七日,我们走吧!” 陆慧娥诧道:“为何须困住他七日,难道无法制伏他么?” 简松逸长叹一声道:“沙西勒非但是西域第一高手,而且是护国军师,与明珠互通声气,只要他一声令下,我朝西陲即大军压境,从此多事矣,他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倘不能杀他侥幸免脱,犹则罢了,他若一死即将生变,是以在下非使他心服口服。” 陆慧娥娇笑道:“此乃七擒孟获故智!” 简松逸笑笑,低喝道:“走!” 口口口 荒野中 地上分陈尸体多具,死状厥惨,不是腔裂颅断,就是臂腿拧折,为重手法震断心脉,口吐狂血而亡。 尚有三四人正合力围攻着鬼影子阎白枫。 阎白枫虽身获绝学,而对方也无一是泛泛之辈,击毙一人异常艰幸。 联手合攻者三去其二,余下的却毫不畏死,出招狠毒,阎白枫似感真力不继。 司徒白卓立在十数丈外,不言不语,目光凝视着鬼影子阎白枫。 身后忽传来语声道:“庄主!” 司徒白不禁面泛喜容道:“夫人,你又赶来了。” 司徒夫人传声道:“恭喜庄主!” 司徒白不禁一呆道:“我何喜之有?” “庄主解脱禁制就在片刻之后,不过……” 司徒白凝耳倾听其妻嘱咐之言,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悦神采。 片刻,司徒白道:“谨遵夫人之命!” 倏忽之间,司徒白脸上涌泛赤红如火,目中神光如电。 鬼影子阎白枫已感真力微竭,忽觉精神一振,真力猛聚,知司徒白暗助自己,不由神威大发,身形飘忽之间,一掌猛望一人颈背按下。 只听那人狂嗥一声,吭嚓微响,颈骨断拆,身形亦被撞出丈外横尸在地。 其余三人不由心惊胆寒,但知逃亦无用,鬼影子阎白枫凶名久着,与他为敌的人,只要他要你死决然活不了,遂同仇敌忾,拚搏到底,或有活命之望。 阎白枫感觉体内时盛时旺,不能源源不断收发于心,不由暗惊,偷觎了司徒白一眼。 只见司徒白面色时而红光焕发,时而黯淡无神,知两人彼此息息相关,生死同荣,知如不痛施杀手及早除去三人,自己与司徒白必内伤沉重。 阎白枫掌法忽变,倏地一掌击向迎面袭来之人。 “叭”的一声大响,那人被撞飞了出去,胸骨根根断折,插入内腑,狂吐黑血,惨嗥声中堕地气绝。 尚余下两人却视若无睹,奋力攻袭。 此时什么阴毒暗器,鬼域暗算都无用,只有仗侍本身真实武功取胜。 他们诧异司徒白何以不与阎白枫联手?否则再有十二人一样无幸,还是托大不屑参与,抑或另有隐情。 迄至此际,不论死的还是活着之人,仍不明了出手与他们相搏之人是否为阎白枫? 蓦地,司徒白忽双掌虚空挥出。 阎白枫对敌一双江湖人物,突张口惨叫出声,身躯虚空弹起急漩,撞在树干上气绝丧命。 阎白枫顿感疲软,如患重病初愈模样。 司徒白面色苍白如纸。 阎白枫走了过去,说了一个谢字,接道:“速离此处!” 司徒白苦笑道:“无须致谢,为了阎兄也为了白某不得不如此。”说时从怀中取出两颗丹药与阎白枫分服。 阎白枫接过,却未服下,面现迟疑之色。 司徒白冷笑道:“你以为强敌已除?未必,更有强敌相继而至,如不服下,先死的必是阎兄!” 阎白枫闻言忙将丹丸咽下,道:“阎某并无有何畏忌,只是心想如何能避开强敌安然到达冷蔷宫。” 忽闻随风送来一个阴沉冷笑道:“别做梦了,你们此生永无进入冷蔷宫的机会,老朽不愿乘人于危,不然方才早就现身了。” 话落两条身影疾飘掠了出来。 只见是两个黑巾蒙面老者,各穿着一袭宽大黑袍。 阎白枫药丸入腹,只觉丹田泛起一股奇热,缓缓循着血行密布全身,精神倏感一振,沉声道:“两位是何来历?为何藏首缩尾?” 左立蒙面老者道:“老朽两人舆二位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是以不愿以真面目相见,不过二位只要能接下我们九招,立即挥面就走!” 言毕,一双蒙面老者忽身形分开,各择阎白枫司徒白迎面而去。 阎白枫呵呵大笑道:“尊驾真是快人快语,就这么办!” 迎面老者忽出双掌,一式双风贯耳击向阎白枫而去,掌劲沉猛。 阎白枫以鬼影子之名身法迅如鬼魅享譬江湖,原欲能避开对方九招就可罢手休战。 那知对方竟算准了他避闪方位,拳式不变,无巧不巧地两拳击在阎白枫双肩上。 咚的一声,阎白枫如中千斤,跃跃退了两步,立感气狂心逆。 对方大笑道:“只闪不攻,你失算了,提防老朽第二招!” 阎白枫已知自己失算,厉啸一声身形腾起飞鹰攫冤般扑出。 叭叭两声脆响,阎白枫两颊又受了两记耳光。 打得着实不轻,阎白枫牙血进溢口外,眼中金花乱涌,不由怒发如狂以大力金刚手法展出。 九招转瞬过去,每一招阎白枫却扑了一记重的,尤其最后一招双掌击实在前胸?顿时踉跄倒撞出七八步方始停住,喉中一甜,喷出一股如泉鲜血。 只听那蒙面老叟大笑道:“好,能接下老朽九招可算难能可贵,老朽言出如山,决不反悔,咱们走!” 阎白枫神定目明,发现司徒白身躯靠着一株树干上,嘴角溢流鲜血,目光暗淡无神。只觉自己全身疲乏无力,血涌气逆,不觉凄笑了笑,缓缓走向司徒白身前。 司徒白语声微弱道:“他说的一点不错,你我此是无望到达冷蔷宫了!” 阎白枫不由呆立如鸡,双目发怔。 司徒白叹息一声道:“你我内腑已损,决无力再战,亦无法行动自如,纵有仙丹妙药也要调息半年才可活命,阎兄倘不信,不妨试运真气瞧瞧。” 阎白枫忙运真气一试,只觉体内剧痛如割,头晕目眩,不觉一股黑血夺腔喷出。 司徒白亦轰然一声跌坐于地,闭目面泛凄然笑容。 阎白枫强撑着剧痛,道:“司徒兄,你是如何了?” 司徒白闭目不答。 阎白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不支跌坐于地,凄然惨叫司徒兄。 连唤了数声,才见司徒白缓缓张开两眼,微弱答道:“不要妄费心机了,你我偌大年纪死不为夭,死有何憾!” 阎白枫嘴角咧了一咧,道:“司徒兄,是阎某先死还是司徒兄先死?” 司徒白道:“谁先谁后还不是一样!” “一点活命机会都无有了么?” “阎兄还想活?” “阎某心有不甘!” 司徒白缓缓立起,叹息道:“你我且离开此地,觅一隐秘之处藏身。” 阎白枫似感精神稍振,道:“如此说来,你我还有活命希望!”独自站了起来。 司徒白摇摇首道:“若静坐不动,调息养伤,或可苟延一月,倘心神浮燥,轻举妄动,最多可活一个对时。”言毕身形缓缓走去。 此刻,阎白枫已然坚信司徒白之言无疑,默然无语随着司徒白离去。 两人费尽艰辛,强支着伤势,才算觅获一处山洞。 洞石大,尚有残存兽骨,几截焦紫灶坑,不言而知猎人留下。 司徒白缓缓坐了下来,望也不望阎白枫一眼,闭目养神。 阎白枫喃喃自语道:“阎某心有不甘……死得不甘瞑目……” 司徒白慢慢张开双眼,道:“阎兄不要自欺欺人,有何不甘?你一生血腥双手,凶残暴戾,在你手中丧生之人他们都心甘,只有兄弟明知阎兄说的是何话,也唯唯喏喏当作信以为真!” 阎白枫面现愧容,道:“行走江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只怪阎某当初一念之差,误入歧途,这么些年来,阎某自信未向司徒兄说过一句假话。” 司徒白道:“真的么?” 阎白枫道:“一点不错!”语音虽微弱,但神情却斩钉截铁。 司徒白淡然一笑道:“阎兄托兄弟前往冷蔷宫一行,所言一点没有欺诈么?” 阎白枫不禁呆住。 司徒白长叹一声道:“想不到阎兄临死还要找一个垫背的!”接着又摇首太息一声道:“倘兄弟所料不差,那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铮必落在阎兄手中,可怜颜中铮至今尚把阎兄当作救命恩人为你冶剑。” 阎白枫心神猛震,伤痛加剧,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凄然一笑道:“钦佩,我阎白枫自愧不如,阎某只是想司徒兄能去冷蔷宫一道,救出颜中铮及带走古剑,了却阎某心愿!” 司徒白道:“只是为此而已?” 阎白枫唉叹了一声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阎某的话句句是实,并无半点虚假!” 司徒白道:“凡人生死,受之于天,若颜中铮命不该绝,当可得救,阎兄又有什么遗憾?” 阎白枫摇首叹息道:“话虽如此,但谋事在人,许多事都是人谋不盛之故,阎某宁可毁了那柄剑,却不能眼睁睁地让颜中铮长埋洞中。” 司徒白道:“这一切都晚了,兄弟只觉好困,倦极欲眠,阎兄,你感觉如何……” 阎白枫陡感眼皮沉重,体内剧痛突转麻木不仁,似失去感觉,呓语道:“我……不能……让他……死……”双眼合合如睡。 倏地,数条身影疾掠入洞。 为首者正是简松逸,虚空飞指点向阎白枫,分掌按在司徒白“命门”要穴。 同入洞的是司徒老夫人及紫凤司徒婵娟,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四人。 司徒白猛的身形撼震,似经自悉熬莫大的苦楚,额角爆出豆大汗珠,脸色灰白如纸,却闭目咬紧牙关。 司徒婵娟眸中泛出忧虑之色道:“公子,我爹忍受得了么?” 简松逸不答,目光沉凝,头上泛升白色热气,面色渐转火赤。 薛瑜道:“司徒姑娘不用多问,勿使少侠分心,少侠用的是九转璇玑神功,炼化体内邪毒及伤淤,稍一不慎,恐误了令尊性命!” 司徒婵娟不敢再问,望了望其母一眼。 司徒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示意不能使简松逸分心。 陆慧娥拉着司徒婵娟,悄声道:“司徒姐姐,我们且到洞外去,免得在此碍事!”强拉着走出洞外。 洞外近处有御风乘龙符韶,七手伽蓝余凤叟及紫面韦护东方旭擒龙手陆慧干守护着。 陆慧干发现二女走出,问道:“九妹,司徒庄主怎么样了?” 陆慧娥小嘴一噘,道:“少侠正在为司徒前辈施法,现在尚不知哩,只不知尚要留下阎白枫性命为何?” 余凤叟笑道:“阎白枫现在还死不得!” 司徒婵娟诧道:“他为何死不得?” 余凤叟道:“据少侠推测,那颜中铮总镖头现在冷蔷宫内一处秘室为阎白枫冶剑,还是颜中铮心甘情愿的!” “这又是为什么?”不但二女不知,连符韶东方旭陆慧干三人亦毫不知情,众人不禁夺口询问。 余凤叟长叹一声道:“此乃少侠臆测之词,老朽亦毫无所知,昨晚蒙薛老英雄相告。”略一沉吟,又道:“少侠臆测颜中铮必身负重伤,奄奄身危,为阎白枫所救,带往冷蔷宫内,除阎白枫无人得知,连吕蔷蔷亦不例外,故颜中铮迄今仍认阎白枫乃救命恩人。” 众人乃恍然大悟,认简松逸推测有理。 余凤叟道:“颜中铮所居之处必已设下诸多恶毒埋伏,除阎白枫外,他人妄人必无幸免,故阎白枫托司徒庄主进入取出函扎及剑,一未提及颜中铮事,故司徒庄主认其中有诈!” 陆慧干连连点头道:“陆某也认为其中有诈!” 余凤叟道:“是否如此,尚得司徒庄主证实,也许阎白枫吐了真言。” 符韶笑道:“少侠主意真高,不论如何须救出颜中铮,唯恐颜中铮不信救命恩人原是奸恶巨邪,业已飞讯去赣接颜总镖头幼子前来,必须留下阎白枫活命向颜中铮自吐真情。” 忽见神枪谷鸣快步出得洞外,向司徒婵娟笑道:“令尊要见姑娘,快去!” 司徒婵娟闻言芳心大喜,谢了一声,惊鸿般闪入洞内。 只见司徒白神光焕发,目睹司徒婵娟进入,笑道:“娟儿,难为你了!” 司徒婵娟情不自禁扑入其父怀中,娇声道:“爹,女儿无能,让爹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司徒白掌抚司徒婵娟云发,霭然笑道:“娟儿别胡说了,此乃爹自己甘愿,怨得了谁?如非你将秘笈内所载悉以相告少侠,少侠也无法悟出解救之法。” 薛瑜道:“这些俱已过去,不要重提,请问庄主,阎白枫是否提及颜中铮事。” 司徒白忙道:“他提及过,颜中铮现在秘室内为他冶剑!” 无影刀薛瑜不禁呆住,诧道:“这怎么可能?” 谷鸣道:“这有何不可能,颜中铮迄至如今,尚蒙然不知阎白枫底细。” 薛瑜摇首道:“薛某是说司徒庄主与阎白枫心灵互受牵制,阎白枫身去淮河南岸,司徒庄主焉有不知之理?” 司徒白闻言亦现诧愕之色,道:“一点不错,其中原因难解!” 简松逸微笑不语。 小龙女陆慧娥早随司徒婵娟之后进入洞内,娇笑道:“薛老,你真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有什么好诧异的。” 薛瑜忙道:“陆姑娘,请说说看。” 陆慧娥笑道:“话要简短,一点就透,当时相救颜总镖头之人只是阎白枫替身而已!” “对,对!”薛瑜用掌击额,道:“老朽真个胡涂,怎么没想到这点!” 司徒白恍然大悟道:“难怪劫夺长江镖局暗镖前往,阎白枫频频往返冷蔷宫多次,这一切都是预谋!” 简松逸道:“阎白枫还要苏醒一次,司徒前辈,一切还是原样,使他不疑!”如此这般嘱请司徒白依计行事,言毕与老夫人薛瑜等人退出洞外。 口口口 鬼影子阎白枫似已醒来,用暗淡无神的目光望着司徒白,只见司徒白仍紧合着双眼,不禁暗叹一声。 他只觉生平没有如此疲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不是不能说话,而是意识中不愿说话。 他真个不愿说话么? 不! 非但愿,而且要倾吐后快。 于是,他以微弱无力的语声唤了几声司徒白。 好不容易,司徒白眼皮动了动,终于睁了开来,道:“阎兄,你不想以有限的一月养息忏侮,说话本是多余!” 阎白枫凄然一笑,摇首道:“司徒兄,颜中铮如不救出,我怎能心安,与其苟活,反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司徒白道:“痴心梦想,徒乱人意,提他则甚?”言毕又缓缓逼合双眼。 阎白枫道:“不!我非得赶返冷蔷宫!” 司徒白眼也不睁,喃喃答道:“你去得了么?天意已绝,你为何尚要自欺欺人?” 阎白枫有气无力摇首答道:“阎某句句实话,决无欺骗司徒兄之理!” 司徒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睁目答道:“颜中铮于淮河南岸失镖,人为何落在你手中?阎兄并未去淮河南岸,又为何你说就你一人知情?颜中铮聪明绝顶,成名绝非幸致,他怎能至今毫无察觉受愚?” “在淮河南岸相救颜中铮之人乃是阎某替身。” “如此说来,除你之外,还有你那替身知情了?” “替身已死!” “杀人灭口?” 阎白枫默然无语。 司徒白太息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若颜中铮命不该绝,皇天有眼,冷蔷宫门下或能找来此处?阎兄当然完成心愿!” 阎白枫不禁两行泪珠夺眶而出,道:“天啊!难道我阎白枫临死之前,就不能让我行一善举得能瞑目么?”喃喃如同呓语,弱不可闻。 但,司徒白却听得清清楚楚,暗道:“看来是不假了,那简少侠委实料事如神!”遂拢合双目,佯装已然熟睡。 阎白枫自知无望,感眼皮沉重,再度又昏睡过去…… 口口口 嵩山南麓,松形蔽空,流泉泻鸣,入眼碧翠。 谷坳内有家猎户,土砖砌造,四合院子,虽不大却也能蔽风遮雨。 院内鸡群咯咯争走觅食,墙外蓄有两只黄狗,想是发现有人行近,不住地狂吠。 只见袁绶领着斧魔灵霄十数人慢步宛如常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红日虽已落山,但天色仍光亮可见景物。 西天泛起一片流霞异彩,煦烂悦目。 两只黄狗似畏惧巨若山神的斧魔灵霄凶恶模样,缩着尾巴避开,喉中尚发出狺狺低吠。 斧魔灵霄道:“袁老师,此处就是冷蔷宫入口么?” “不错,冷蔷宫出入通口多处,在下费尽心机仅查明这一个地方!” “狗吠了很久,尚未见有人出来,设有埋伏在内。”灵霄目光炯炯道:“老朽之见不如先放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后再冲入冷蔷宫!” “人已搬走多时了,这座四合院子没有什么?靠山有一土窖,作为贮藏甘薯山芋之用,深入才是通往冷蔷宫秘径,歹毒险恶埋伏皆在其内!” “袁老师曾进入否?” “未曾!” 灵霄略一沉吟,举掌一挥示意搜索。 十数人纷纷扑入四合院中。 鸡飞狗跳,十数人片刻即返,回禀屋中一切布设如常,却未见得有人。 灵霄道:“袁老师请带路!” 袁绶率先步向屋后靠山处,果见一土窖,外有木板作门,黑漆己斑斑剥-脱落。 灵霄道:“就是这里么?” “不错!”袁绶答时伸手拉向木门铁环。 窖门启处,只见窖内堵塞满满都是山薯。 灵霄不禁冷笑道:“这那里是冷蔷宫入径,老朽不能受愚!” 袁绶面色一冷,沉声道:“在下未说假话,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灵霄面现踌躇之色,终于决定姑妄信之,示意随同前来之人道:“有劳诸位将窖内山薯搬出。” 这些江湖人物纷向四合院扑入,找来箩筐铁铲,动作迅快,不清半个时辰,已将窖内藏粮悉皆清除。 土窖深达七八丈,阴暗无常,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叭擦声起,暗中燃着一道熊态火焰,一人已拿起夜行火折。 只听那人高呼道:“速报知灵老当家,此处果有一处门户通往冷蔷宫。” 火光映射中,只见一道石砌窗门,上端石镌一只狼首,牙獠舌红,栩栩如生,一扇石门紧封闭合。 土窖高度仅常人一般高,斧魔灵霄身形高大魁梧,弯腰弓背随着袁绶身后穿入。 一至窖背近处,一扇石门竟然轰轰升起。 袁绶不禁一呆,道:“灵老师,内中必有消息埋伏,进去凶险异常,在下并非胆怯,如陷灵老师诸位不测,在下愧疚难安。” 灵霄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在江湖,那有遇事畏怯之理。” “话可不是这样说。”袁绶道:“我辈虽是江湖中人,但江湖中人行事出手亦有目的,请问你我目的何在?” 灵霄闻言怔得一怔,道:“袁老师有何目的?” 袁绶微微一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却并非妄逞匹夫之勇,一意孤行,须谋定后动,桂中秋虽与吴越有不共载天之仇,却与在下无丝毫瓜葛,如今吴越是否藏身或被困在冷蔷宫内,仅凭风闻,本难确定,此秘径出入之处亦是桂中秋见告才知,灵老师,若易身而处,是否能轻身涉险?” 灵霄不由呆住,目光如炬注视在袁绶脸上,诧道:“袁老师,你真不是桂中秋么?” 袁绶微微一笑道:“桂中秋仅与吴越结怨,他为何躲躲藏藏不敢见人?袁某现在此处,灵老师有那一点证明在下与桂中秋同为一人?” 灵霄不禁语塞,悻悻一笑道:“老朽受桂中秋之托,但至今尚未与桂中秋谋面,袁老师说得是,一意孤行,误人误己,我等不如暂回从长计议如何!” 蓦地,窖洞突撼摇不止,洞身轰然一声土石崩塌如雨。 袁绶不禁大惊失色,喝道:“快进去!”当先窜入石门。 他明知有险,不得不窜入石门内,否则必遭活埋无疑,灵霄等人亦慌不迭地纷纷窜入。 霎那间,土石业已封堵在石门外,那道石门亦轰轰落下,伸手不见五指。 灵霄道:“快亮火折。” 一道熊熊火折升起,只见这是一间宽蔽石室,并无通路,四面严密封死,无异一座宽大的石棺。 四壁多镌有一只石鲤,鲤口涔涔淌下一线流泉,附壁淌下,不闻声息。 诸人不禁骇然变色。 袁绶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竟死在此处?” 灵霄冷笑道:“袁老师别泄气,容老朽劈开石门,将土石移置室内,众志成城,逃出当非难事。”奋力挥斧劈向石门。 叮的一声,火光迸冒,仅裂下一块石片,薄如巴掌大小而已。 袁绶目露忧容,只注视着鲤鱼嘴角涔涔细流。 慢说是灵霄无法劈开石门,就是能避开亦须搬土费时,到那时候已遭灭顶了…… 口口口 紫竹云林,古柏参天。 济世道院内传出啜泣声。 厢房外木然卓立着贺翼骆席侵麻人龙三人。 贺翼如丧考妣,哭着一张脸,目光沉凝着仰视屋外白云蓝天。 麻天龙低声道:“贺兄,入内劝慰劝慰主母吧!” 贺翼摇首苦笑道:“徒然受顿责斥,还不如不去,少令主委实刚愎自用,左右追魂虽命丧剑下,少令主却也受了反震之伤,主母怨气填胸,一股怨气就出在我等三人身上不可!” 吕蔷蔷虽年近四旬,徐娘半老,风韵动人,却心狠手辣,动则非死即伤,冷蔷宫无不畏之如虎。 骆席侵麻人龙闻言暗感悚然。 麻天龙低声道:“少令主之伤就无法治愈么?” 贺翼太息道:“少令主之伤比前两次更为沉重,昏迷不醒未见醒转,主母携带灵药亦未能奏效,试问主母能不伤心欲绝么!” 忽闻一个低微语声随风传来道:“你主母单单伤心就好了,稍时出来你们不死也要断了一条胳臂,尤其是你,贺翼!” 贺翼闻言大惊失色,喝道:“尊驾是什么人?” 骆席侵麻人龙意欲扑出,为贺翼制止。 贺翼悄声道:“道院四外密布卅六天罡,此人能潜入道院如人无人之境,一定是绝顶高手,不可造次。” 吕蔷蔷已闻声走出厢房外。 她果然不愧是当年绝色美女,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虽年近四旬,依然风韵妩媚,婀娜动人 只见吕蔷蔷柳眉微扬,叱道:“贺翼,是什么人?” 贺翼惶悚欲答,忽闻一个语声道:“吕蔷蔷,别为难贺翼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那性子终于害了你!” 吕蔷蔷面色一变,叱道:“你是谁?为何鬼鬼崇崇不敢露面?” “吕蔷蔷,你仔细听听老朽语声就知道了,倘不得记忆,老朽现面又有何用!” 吕蔷蔷只觉这语声彷佛从何处听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语声又起:“自从你当了冷蔷宫女主人后,养尊处优已久,怎还记得起当年引你逃出火窖之人!” 吕蔷蔷不由心神一震,愕然悟出当年如非此人出声指点逃路,危急时以无形真力送托逃开危却,故阎白枫发现及时相救逃出虎口,不禁欣然唤道:“原来是前辈,但望现身一见,容晚辈拜谢救命大恩。” “不容见了。”只听太息一声道:“当年老朽见你姿质甚好,又是投缘,不觉起下收徒之心,带回而去磨练你先天意根气质,不料阎白枫对你情有独钟,至是放弃了收徒之念!” 吕蔷蔷道:“前辈,请指点晚辈一点明路,晚辈永铭大德!” “听老朽之劝,带走三十六天罡,免得自取杀身之祸,最好不要返回冷蔷宫,你还有安身下命之处。” 吕蔷蔷检衽一福,目露忧急之色道:“晚辈遵命,只是夫君阎白枫及小犬阎玉性命堪虑,晚辈不能撇下不管!” “这个你放心,如不撇下徒增他们性命之危,阎白枫近年来已有忏悔之心,甚少为恶,但孽重难返,该有牢狱之灾,决死不了,至于阎玉暂时留下,三月后包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不过终身不能再习武了!” 吕蔷蔷望空一福,道:“晚辈遵命,这就率领属下离去,永不再返冷蔷宫。” “还有,阎白枫托你保管一本小册,请交与老朽,望空一掷即可!” 吕蔷蔷知冷蔷宫从此土崩瓦解,不禁暗叹一声,伸手入怀取出一只手掌大小铁匣掷空飞起无踪。 厢房中突奔出六个婢女,慌慌张张,面如灰纸。 吕蔷蔷低喝道:“你们为何慌慌张张?” 其中一个年长女婢道:“主母,少令主躺在榻上,一晃眼便失去踪影了!” 吕蔷蔷心知阎玉被那位隐形老前辈带走,面色一寒,叱道:“你们没听见我在外面与人说话么?” “婢子们没听清楚!” 吕蔷蔷娇喝道:“走!” 口口口 吕蔷蔷等离去后,济世道院内束厢房中火光一亮,已燃着了一盏油灯。 一张白木方桌旁,千面佛蒲敖与一霜眉银须宛如南极仙翁的老叟相对而坐。 杨上正是熟睡不醒的阎玉。 两人相对而饮,菜肴三四碟。 老叟笑道:“小弟生平仅受过蒲兄与吕长风两位大恩,不得不从……” 蒲敖道:“这些过去的事提它则甚,蒲某此次相阻为防贤弟身败名裂,并非施恩索报。” 老叟面色微变,道:“蒲兄说得未免太离谱了!小弟纵技不如人,也不致落得身败名裂!” 蒲敖道:“贤弟请勿动怒,待破了冷蔷宫救出颜中铮后,愚兄为贤弟引见几位小友,他们虽年岁甚轻,贤弟见了定喜爱异常。” 话一点就透,老叟目泛惊诧之容道:“听蒲兄话中涵意,莫非这几位小友俱武功上乘么?好,小弟到要见见,蒲兄夸赞一定错不了。” 蒲敖笑道:“定然错不了,有位小友身负绝学,你我不能望其项背。” 老叟双目一瞪,道:“夸大其词,小弟不信!” 蒲敖微微一笑道:“至少解救阎玉,他能你就不能!” 老叟佯怒道:“蒲兄不要把那位后起之秀捧得上天去了,要知姜是老的辣,小弟却是不信!” “闲话少提,喝酒要紧。”蒲敖举杯相敬,道:“来,咱们痛饮几杯!” 第三十六章 群恶臣伏 登封县衙后厅全腾出来了,简松逸等群雄均在内商议如何破出冷蔷宫。 阎白枫静静的睡在一间狭小暗黑斗室中,不省人事。 司徒白夫妻及紫凤司徒婵娟劫后重聚,欢欣何似。 后厅灯光照耀如昼,席间珍饯纷陈。 无影刀薛瑜道:“接获飞报,颜中铮幼子由徐三泰老英雄等人亲自护送,四更天定能赶抵登封!” 厅外夜空忽风传送一声惊鸣,小龙女陆慧娥惊鸿疾闪掠出厅去。 须臾,小龙女陆慧娥喜孜孜的走了入来,手捧一支铁匣及一封信函递与简松逸。 简松逸谢了一声接过拆阅,连连点头道:“如非蒲老及时发觉那位老南极吕洪良,及时阻止了吕蔷蔷无是生非,平息一场劫杀。”说着扬了扬手中铁匣,朗笑道:“冷蔷宫地形设置图在内,破冷蔷宫当非难事。” 启开铁匣,取出一张折叠地图展开,并有一本小册,逐处对照之下,摇首慨叹道:“阎白枫果然心机极深,与司徒老前辈所说之处并未在图上,不过在下相信阎白枫之言是实!” 神枪谷鸣道:“兵贵神速,不如立即传命发动对冷蔷宫攻袭!” 简松逸摇首微笑道:“不急,一俟徐老前辈赶至后才可,破冷蔷宫不难,在下耽心的尚有几件事未能解决!” 司徒白道:“少侠还有什么事无法解决,可否容老朽稍尽绵薄?” 简松逸道:“老前辈,这些问题也不是难以解决,在下自信救出颜中铮后必迎刃而解!” 薛瑜呵呵大笑道:“少侠,老朽明白,一是巴扎尚未找出下落?再是碧眼蝠王沙西勒,最后是老南极吕洪良是么?” 简松逸点点头微笑道:“薛老真知我心,此三人必须使他心服口服,不然后患无穷!” 薛瑜道:“这点少侠倒无膺置虑,我等几个老不死的早就成竹在胸了,如今白无明等人待命在冷蔷宫外,如今总图既得……”忽地面色一变,转面目注厅外,冷喝道:“什么人?” 厅外传来一声哈哈大笑:“薛老耳目委实锐敏!” 说时走入铁胆孟尝徐三泰满面笑容走了入来。 徐三泰道:“少侠,你瞧是何人来了?” 只见徐三泰身后随着一个中年端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幼童,清秀伶俐可爱。 紧接着又一白发苍苍目光如炬老妪一手抱着一个粉妆玉雕男女幼童。 简松逸不禁呵了一声,与群雄纷纷立起趋出相迎,认出老妪正是庆嬷嬷,手抱男女幼童却是清莲格格一双儿女雪儿虎儿。 那中年端庄妇人无疑是长江镖局总镖局颜中铮夫人及幼子颜玉敏。 简松逸道:“庆嬷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庆嬷嬷双目微瞪,笑骂道:“我老婆子怎么不能来?有事才来,无事你想请我,我也不来,天亮前后那展飞虹姑娘师徒也要赶到,不就热闹了么?” 雪儿虎儿挣出庆嬷嬷手外,扑向简松逸怀中,扭股糖似地嚷着要吃这吃那。 简松逸也太喜爱这一双孩子,由他们爬上桌上挟食。 此刻庆嬷嬷一一寒喧及舆颜夫人引见。 庆嬷嬷忽向简松逸道:“有清净房间么?” 简松逸道:“松逸立即命人为你老人家收拾一间!” 庆嬷嬷道:“不必张罗,我老婆子有事须舆司徒庄主梁孟及司徒姑娘,还有陆慧干老师贤兄妹密商,你们都不可偷听,自顾吃喝吧!” 简松逸一听,就知是什么事了,既不敢问,又不便形于颜色,俊面不禁一红,只向雪儿虎儿偷偷说话。 陆慧干亦有所料,慌忙立起道:“花厅清净,在下带路!”目光向司徒白打了一眼色。 目睹庆嬷嬷等人离去后,无影刀薛瑜低声向简松逸道:“少侠,好事近矣!” 简松逸俊脸绯红,道:“别胡说,薛老,别冷落了颜夫人!” 大厅内共开了三席,徐三泰与颜夫人母子有七手伽蓝余凤叟,御风乘龙符韶等人陪侍,笑声震瓦。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 庆嬷嬷、司徒白夫妻及司徒婵娟、陆慧干陆慧娥一同返回。 司徒白夫妻及擒龙手陆慧干满面欣悦之容,尤其是司徒婵娟及陆慧蛾玉靥泛霞,似羞赧不胜不敢正眼平视简松逸。 庆嬷嬷道:“松逸,老婆子是奉旨到来,快随我去。” 简松逸低应了一声:“是。”继而朗声道:“薛老,请与诸位照冷蔷宫总图商定攻破之计。”言毕随着庆嬷嬷离去。 雪儿虎儿由司徒婵娟、陆慧娥二女一人一个呵护备至。 五更不到,天色已是大亮,席间觥筹交错,闻报华山一真神尼及辣手罗刹展飞虹双双到来。 小龙女陆慧娥和紫凤司徒婵娟双双出迎偕同入厅。 二女与展飞虹谊如同胞姐妹,共坐一处交头接耳悄悄耳语,娇靥却是红通通的。 展飞虹娇羞一笑道:“我出京之前已知道了。” 雪儿翘首问道:“三位姑姑,你们在讲什么嘛?雪儿一点都听不懂?”一脸天真无邪。 虎儿嘟着一张嘴,道:“你懂什么?别多口,我娘常说,女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尽的话,吱吱喳喳不停,总之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几句话,三位姑姑都是女人,你长大人也不是一样?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三女均笑不可抑。 移时,庆嬷嬷与简松逸双双入得厅来,与一真神尼见礼问好。 展飞虹不住地向陆慧娥、司徒婵娟二女悄声说话,对简松逸进来竟如同无觉。 群雄商量已定立即进袭冷蔷宫。 田京勿由外疾奔而入,道:“少侠,斧魔灵霄与袁绶等人业已在一家猎户靠山窖洞进入冷蔷宫,不料入径突崩塌,谅已悉遭活埋!” 群雄闻言不禁一呆。 简松逸略一沉吟,摇首道:“未必俱被活埋,此乃人为,定困在冷蔷宫内。”拿起冷蔷宫总图,问明入处方位,注视了图形一眼,笑道:“他们死不了!” 田京又道:“少侠,另有一事须向少侠禀明!” 简松逸微笑道:“田兄,有话请说,不必拘谨!” 田京道:“方才有位省城来的差官,欲拜见本县县令,说是奉了藩司之命为了登封粮赋之事而来,在下发现这位差官似身负绝学,神情闪烁,气度又微现倨傲,豪气飞扬,不像差官模样,所以在下请县令藉盥洗沐浴为词,拖延此人在县署!” 简松逸神色微变道:“田兄,请县令立即接见此人,在下立即前去!” 田京应命而退。 简松逸急向薛瑜附耳密语,只身飘然出得大厅。 薛瑜亦立即偕同谷鸣符韶房四海余凤叟相率趋出厅外。 口口口 登封知县正与那位省城来的差官晤谈。 差官对钱粮税赋之事熟如家珍,滔滔不绝,就是本县的钱粮师爷也没有他通晓熟练。 忽闻一阵急鼓之声传来。 知县诧道:“有人击鼓鸣冤!” 门外差役高唤道:“太爷请升堂理事!” 知县立即起身陪笑道:“下官去去就来!大人请坐!” 差官笑道:“大人请便!”目送知县辞出之后,他要办的正事尚未提及,当然不能走,端着茶杯默然盘算看如何如何…… 蓦地,忽闻门外传来一个寒峭冷笑道:“巴扎,你虽装得像,依然逃不过老夫法眼?” 无疑的,这差官确是巴扎所扮。 巴扎神色一变,将手中茶杯掷向门下,人却从侧面腾起,叭的一声,震开长窗,灵蛇出穴穿出窗外。 只听闷惨声起,巴扎身已出窗,却被震了回来。 巴扎身未落定,双掌齐扬,身子疾旋,打出十数种歹毒暗器,宛如伞张雨点疾凝溅开。 十数种暗器叮叮相互激撞,散出一片黄色烟雾,暗器激射之势未曾稍灭,反倒加快。 一条身影疾射入来,擦擦声起,如雨暗器俱被磕飞震落,黄色烟雾仍弥漫室内。 来人正是俊逸不群的简松逸,手持一把折扇,面色冷肃逼视着巴扎。 巴扎心神猛凛,喉间发出一声低啸,拾指箕张如钩,身若飞鹰攫搜般扑向简松逸而去,拾指满蓄真力,抓向两胁。 只听一声惨嗥,巴扎身躯反震捧跌在地,拾指根根断折,鲜血如注。 十指连心,巴扎痛得满头汗珠爆出,喉中格格作响…… 简松逸飞指点落,冷冷一笑道:“巴扎,你现在有何话说?” 巴扎被点了穴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哀求道:“小千岁,巴扎只求一死,恳望成全,死在九泉也感恩不浅!” 简松逸摇首答道:“巴扎,你不能死,本爵也不能让你死去,不然,本爵何以回覆圣命?” 巴扎颤声道:“小千岁算准了巴扎会来此么?” 简松逸冷笑道:“明珠舆你狼狈为奸,一切所行所为均在本爵所料中,你就认命了吧!” “禀小千岁。”门外传来语声道:“巴扎一干党羽七人均已落网。” 简松逸道:“押往大牢,不准泄扬,否则处于死罪!” 巴扎暗叹一声。 简松逸点了巴扎睡穴,亦送往大牢监囚,快步外出。 口口口 由于吕蔷蔷率领三十六天罡撤离冷蔷宫,事实上整个冷蔷宫已空荡荡地,仅有三数仆妇下人及五名照料宫内机关消息之人。 总图既得,群雄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将机关枢纽破去。 这一来灵霄与袁绶等人得了生路。 那面夜枭掌煞白无明等人小心翼翼进入颜中铮所囚之处。 简松逸把吴越带来。 吴越倒没有受什么苦,款待优渥,体态略见肥胖,但不自由无异笼中之鸟,精神困郁,难得一见笑容。 简松逸微笑道:“吴老师,多日来委曲吴老师在下歉疚良深,情非得已,请即见谅!” “不敢!”吴越抱拳道:“吴某自知罪孽深重,得能不死已是宏恩难报了!” “吴老师别太自责,人在江湖,善恶是非甚难拿捏极准,眼前冷蔷宫瓦解在即,阎白枫亦作了阶下之囚,尚须借重吴老师证言,以明当年长江镖局失镖之事。”简松逸微微一笑,目露诚挚之色,道:“眼前桂中秋已困在冷蔷宫内,也只有吴老师可揭破桂中秋本来面目,因他已易容扮装袁绶!” 吴越不禁目泛喜容,道:“只桂中秋一人么?” “不!”简松逸道:“尚有斧魔灵霄等人,但灵霄不知袁绶即为桂中秋!” 吴越冷笑道:“这等奸贼,吴某欲手刃已不是一日了,愿领命前往!” 简松逸道:“吴老师与桂中秋武功不相伯仲之间,在下只望吴老师能激使桂中秋自承身份,他尚有大仇欲取他项上人头奠祭师门咧,一切详情自有邓安平等人向吴老师叙明,烦劳之处容后致谢!” 吴越忙道:“不敢!不敢!” 一旁走出邓安平、祝赛、朱九珍三人,同一抱拳道:“总护法,请!” 简松逸目送吴越四人走去,不禁胸中无限感慨。 紫凤司徒婵娟娇笑道:“吴越此去是否遇上凶险!” 简松逸答道:“不会,尚有白骨滴血魔主衣钵高足胜环老师及夏老在后暗护!” 陆慧娥诧道:“为何很久未曾见到夏老了,夏老何在?” 余凤叟笑道:“老醉鬼就是那位披发老叟?” 紫凤司徒婵娟嫣然笑道:“真想不到,但那小三兄又从何来?小三儿真是夏老之徒么?” 余凤叟道:“此事说来话长,无暇详谈,俟见得了夏衡老醉鬼就可明白!” 田京奔来报道:“白无明已觅到颜总镖头冶剑之处,剑已冶练得锋芒犀利,颜总镖头似已疯狂,扬剑大笑,白无明不敢走近,命田京赶来请示少侠!” 颜夫人不由面色大变,道:“中铮疯了么?” 简松逸道:“颜夫人请放心,总镖头只是受愚,并非受尽折磨,剑已冶练复原,想是喜极欢笑,这就请夫人及令郎与颜总镖头相见!” 颜夫人检衽一福,道:“民妇遵命。” 简松逸道:“颜夫人不必拘礼,此处并非官署,呼在下之名已可!”随向田京问道:“田老师白无明等人受伤了么?” 田京答道:“虽然布设机关险恶歹毒,白无明早经奉有指点,小心翼翼,一一破解,进入之人虽受微伤但不碍事!” “在下这就放心了。”简松逸向颜夫人微笑道:“颜夫人,请!” 颜夫人本率着颜玉敏,闻言抱起颜玉敏随田京走去。 铁胆孟尝徐三泰紧随颜夫人之后,简松逸及诸女群雄相继而去。 鬼影子阎白枫所说的秘处果然险秘,群峰插天,断壁悬崖扑莽密翳掩蔽。 就是偶而发现,也认为是那是一处裂隙,峰上流泉深深泻落如洗,隙隔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进入后曲折深邃,凡五折后才见别有洞天,甬道繁复如网,若非事先知之转来转去必回到原处。 只见豁然开朗,可见天光。 原来踏入一狭长山谷,上望四百崖高百丈,谷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依崖建有石屋四五楹。 简松逸发现白无明立在一楹石屋外,随来众人均避在远处。 白无明一付无可奈何模样。 但闻石屋内大喝道:“你还不快走?想在剑下丧生么?” 白无明背向简松逸等人,不觉诸人行近,宏声道:“在下实是奉命救颜总镖头出去,别无他意!” 屋内传出颜中铮狂笑道:“相救,此乃老夫心甘情愿,尊驾妄欲觊觎此剑么?如敢走入一步,定将尊驾尸横两截!” 颜玉敏不禁喜笑颜开,向其母道:“是爹!那是爹的声音。” 徐三泰干咳一声。 白无明方觉群雄已至,赶忙闪了开去。 徐三泰当门而立,只见颜中铮须发蓬长凌乱,手握一柄寒光如电长剑,不禁笑道:“颜兄别来无恙?” 颜中铮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是铁胆孟尝徐三泰,大喜这:“徐兄,你怎么来了?” 徐三泰道:“不止小弟来了,还有嫂夫人也来了!” 颜中铮尚未答言,只听一声呼唤道:“爹!” 父子情深,颜中铮闻声两眼猛睁,诧道:“怎么敏儿也来了!” 徐三泰身后身影一闪,正是其妻抱着幼子颜玉敏,不由呆住。 颜玉敏张口道:“爹,不认得孩儿么?” “认得,认得,”颜中铮道:“只是爹做梦也不会想到,夫人,你们不是被押在死囚牢里么?为何找到此处?” 颜夫人道:“老爷,你速将宝剑交与徐老爷子,出来也好说话!” 颜中铮略一迟疑,将剑还鞘,递与徐三泰,迈出石室,见外面站有一大堆人,大感惊诧。 徐三泰接过宝剑,长叹一声道:“想不到颜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受了鬼影子阎白枫之愚!” “鬼影子阎白枫!”颜中铮茫然困惑道:“颜某仅闻其名,并无一面之缘,为何说颜某受其之愚?” 徐三泰微笑道:“那救颜兄来此之人就是阎白枫!”立即又道:“颜兄,我等出去再面告详情如何?” 颜玉敏挣出其母手外,扑向颜中铮怀中。 颜中铮一把抱起,呵呵开怀大笑…… 口口口 袁绶灵霄等被困在石室中。 斧魔灵霄怒发如狂,挥斧猛砍石门。 岂料石质其坚如钢,虽片片辞落,非但无济于事,反倒震使鱼口内水流变巨,眼看积水一分一分的高涨,不由焦急无策。 袁绶长叹一声道:“灵老师省点力气吧!” 灵霄怒道:“总不成我等死在束手被淹死么?灵某相信室中定有枢纽启开另一条通路!”吩咐随来之人觅寻暗纽。 桂中秋暗叹一声。 灵霄等人徒劳无功,眼看着积水已高过一尺,只有等死而已。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除灵霄身高九尺外,其系袁绶等人水已淹及胸腹,所幸袁绶等人均略谙水性,在水中载沉载浮。 灵霄腰下均没入水中,神情甚是狼狈,太息道:“不料灵某竟死在此处,好,好,灵某也算是葬身有地了!” 水已没在颈下,鲤鱼嘴内突停止吐水,但袁绶等人却已筋疲力尽,只有灵霄立在水中瞑目等死,亦未发现鱼嘴内已无水吐出。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隐隐只闻一阵轰轰之声,众人凝目望去,但见一方宽可三尺石墙缓缓望上升起,积水急泻落下,不禁大喜,循着水流而去。 那知水流越流越低,竟是一条水管,人必须匍匐随着水流冲了出去。 灵霄走在最后,发现鱼嘴又吐出水泉,哗哗不绝,比前更猛更大,慌不迭地扑向出口,惟恐石墙复合。 流水出口正有一具具鳗筋渔网等着他们。 结果,一一擒了个正着。 除了袁绶等人筋疲力尽,挣扎无力外,只有灵霄还要择扎,那知越动越紧,网外还站着有人,七手八脚又加绳索套束御住。 灵霄不禁破口大骂。 只见一个老者冷笑道:“灵霄,你再敢出言乱吠,老朽拿粪便堵在你的嘴!” 灵霄果然不敢再骂,彷佛此人甚是面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问道:“尊驾大名请见告!” 老者冷冷一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老朽彭纶!” “多臂魔神!”灵霄大诧道:“不料彭老师也投在阎白枫门下!” 彭纶冷冷一笑不答,喝令两人将灵霄抬走。 抬出冷蔷宫后,只见一队队官兵,人马大众,护送着灵霄一行至登封县衙内后院放下。 解网之前,一一均被制住穴道。 点穴手法极高,灵霄、袁绶无法暗中运用真力冲破穴道自解,一一押往大牢内。 牢房四间业已敞开打通,一列端坐着简松逸十数人。 吴越与白骨魔主胜环垂手侍立简松逸之旁。 袁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我命危矣!” 吴越朗笑道:“桂中秋,别人认不得你,你就是烧成了灰,吴某也能辨识你!” 余凤叟冷笑一声,命人洗清了袁绶易容药物。 桂中秋愤极大骂道:“吴越,不错,你我是有不解之仇,但你不该淫人妻女,像你如此万恶不赦之徒怎无报应?” 余凤叟哈哈大笑道:“桂中秋,你错了,瞧瞧,那是谁来了!” 桂中秋转面望去,只见一使女领着他妻妾子女走来,爱妾柳莺儿也在。 简松逸命吴越在牢房前一间清净客室内会晤。 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铮也在座,只听简松逸向吴越道:“吴老师,可否请叙出当日劫镖经过?” 吴越躬身抱拳道:“在下遵命!” 当下滔滔不绝说出劫镖始末经过详情。 颜中铮凝耳倾听,回溯往事,一一对证,竟然所言何时何地,自己遇何遭遇丝毫无讹。 一俟听完,大惊道:“吴老师所言一点不错,为何吴老师如若亲身目击。” 徐三泰笑道:“因吴老师就是劫镖人,主使者亦就是相救颜兄那位恩人鬼影子阎白枫!” 颜中铮不禁大惊失色,如不听了吴越之言,根本无法相信救命之人就是算计他的阎白枫,喃喃自语道:“这又为了什么?要请颜某冶剑也不必拐弯抹角费如此许多手脚!” 徐三泰不禁笑道:“颜兄,若直截了当请你冶剑,你能应允么?” 颜中铮不禁莞尔摇首道:“颜某未必应允,但得要瞧瞧来人是谁?不过颜某猜测其中尚另有一段诡谋!” 徐三泰点头道:“不错,此事说来话长,稍时自会向颜兄说明。” 这时,斧魔灵霄愤极厉声道:“杀又不杀,放又不放,要把我灵霄如何发落?” 吴越微笑道:“灵老当家不是受桂中秋重酬,欲取下吴某项上人头么?吴某已是阶下之囚,灵老当家也不杀死吴某,稍时桂中秋出来,烦请问他如何交待!” 简松逸接道:“灵老当家,你与长江镖局失镖之事无任何关连,稍时与桂中秋交待清楚后即可释放还你自在之身。” 灵霄顿现愧悔之容无语以对。 须臾,桂中秋与妻妾子女走来,妻妾子女却双目红肿,似曾哭泣伤心已极。 桂中秋向简松逸抱拳道:“桂某家室多承照顾,桂某误听江湖谣言,致坚信吴越淫辱妻室,故执意寻仇。” 简松逸道:“你与吴越当年恩怨都有不是处,但与我等无干,今日,你须向他们二位有所交待!”说时目光瞥向灵霄与胜环二人。 桂中秋对灵霄还没什么畏忌,却与胜环目光一接,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面色大变。 胜环厉声道:“桂中秋,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还我恩师的命来!” 简松逸微笑道:“胜老师,多承相助,无任感激,师仇徒报,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如灵老当家与桂中秋无任何交待,便请带走,不过在下有一不情之求!” 胜环道:“老朽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简松逸道:“从今以后,江湖之上再也不见白骨滴血追魂情事,胜老师你能应允么?” 胜环躬身道:“老朽遵命!” “那么胜老师将桂中秋带走吧!恕在下不恭送了。”简松逸目注桂中秋道:“桂老师,江湖中人讲究恩怨分明,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你昔年双手血腥,杀人多矣,一死偿债,又有何憾?至于你的妻妾子女,在下当拨还部份家产供作生养之需,去吧!” 胜环倏的伸手,疾如电光石火将袁绶挟在胁下如飞奔出大牢而去。 简松逸命差役送走桂中秋哀哀痛哭失声的妻小后,舆群雄转回县衙内署。 临行之际,命释放斧魔灵霄等人。 进入内署后,立即延请颜中铮进入斗室。 颜中铮只见榻上沉睡若死老叟正是救他带往冷蔷宫冶剑之人,诧道:“正是此人!” 简松逸解开阎白枫穴道。 阎白枫睁目醒来,只觉目眩神昏,遍体宛如针刺一般剧痛无力,挣扎坐起,半晌两眼才可清晰见物,发现靠窗坐着三人,一是司徒白,再是颜中铮,另外是一英俊儒雅,器宇不凡的青衣少年,不禁一怔,诧道:“司徒兄,你真是信人,不负所托救出颜总镖头!” 司徒白淡淡一笑道:“救是救出来了,但阎兄已成阶下囚,此处乃是登封县衙后署。” 阎白枫不禁木然不语,半晌长叹一声道:“阎某早就料到有今日,颜总镖头这事却怪不得阎某,要怪就怪贵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 颜中铮闻言不由骇然变色,诧道:“程乃恭,他竟然参与劫镖之事么?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简松逸微笑道:“颜总镖头,还是由在下来说吧!” 逐将吴越与桂中秋出身来历及得剑始末经过。 那剑为阎白枫以一派宗主巧取豪夺攘有,却未能将剑冶练后原成为干将莫邪,纵横宇内天下称雄,为此耿耿于怀。 阎白枫昔年身为明珠五大杀手之一,他乃雄心万丈枭雄,决不屈居人下,而又不得与明珠虚与委蛇。 明珠探知阎白枫与他面和心违,遂另蓄杀手党羽,而又对阎白枫又无可奈何。 程乃恭是个贪婪之辈,久已投在明珠承命办事,正派人物英雄志士遭害,均无不与程乃恭有关,他又身充明珠联络密使,偶而一次传递任务时与阎白枫晤面,阎白枫不倾酒后吐露得一古剑并取出观赏。 那知程乃恭告知明珠,明珠立即索赠。 阎白枫答称此剑若冶练后原立即献上。 因为安祥之死,明珠设计制造江湖纠纷,引起武林血腥杀却,程乃恭与巴扎献谋先从长江镖局失镖着手,燃点一把燎原大火,不知程乃恭另有深心,一为颜总镖头乃冶剑名家,更重要的是觊觎长江镖局总镖头之位及颜兄家财之丰遂其图霸江南之野心。 阎白枫大惊道:“阁下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阁下是……” 简松逸微笑道:“先不要知道在下是谁,在下还要阎令主见见两人。” 颜中铮闻言不由毛骨耸然,未曾料到程乃恭如此丧心病狂。 阎白枫不知简松逸所说让自己见见两人是谁,只听简松逸朗声道:“把两人带来!” 只见衙役推着手带镣铐两人走了入来,正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程乃恭及明珠心腹谋土之首巴扎。 二人在门外已听得一清二楚,面如死灰,惶悚不语。 颜中铮望了程乃恭一眼,长叹一声道:“颜某知人不明,乃颜某之过!” 田京走入,向简松逸附耳密语。 简松逸即将程乃恭、巴扎、阎白枫三人还押。 县衙客厅内端坐着千面佛蒲敖南极吕洪良两人。 简松逸趋入,蒲敖即立起笑道:“少侠,老朽为你引见,这位就是黔灵隐叟,武林奇人老南极吕洪良前辈!” 吕洪良一见简松逸,暗赞道:“好人品,蒲老兄果然言之不虚。”打从心眼里就对简松逸产生一种无比的喜爱。 简松逸躬身长揖,道:“晚辈拜见吕老前辈,承老前辈之助,慨赠冷蔷宫总图,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减免伤亡,皆老前辈之赐!” 吕洪良忙立起答道:“不敢,不敢,少侠太言重了!” 三人落坐后,吕洪良注视了简松逸一眼,道:“蒲老兄不知在何处听来老朽与吕蔷蔷略有渊源,飞书相召,不过……” 吕洪良只觉碍难启齿。 蒲敖呵呵大笑道:“吕老儿,还是让蒲某替你说了吧!少侠,吕老叟隐居黔灵,甚少在江湖露面,亦少过问江湖中事,啸傲林泉,消遥自在,他不求人,人也不想求他,但极喜爱后辈俊秀,凡有所求者必须人品奇佳经他合意者才可,还有武功必须接得下他卅招。”言毕向吕洪良又道:“吕老儿,我这小友人品气度,不知你还看得上么?” 吕洪良忙道:“人中龙凤,不可多得,不可多得!” 蒲敖笑道:“既然你吕老兄赏蒲某薄面之前,将冷蔷宫总图慨赠,不知三十招印证武功可免么?” 吕洪良面有难色,支唔答道:“这个……这个……” 简松逸立起道:“晚辈末学,珠玉在前,焉敢不就教指点,请!” 吕洪良呵呵大笑道:“请!” 简松逸转身趋出,领往后园为茵草坪立应。 忽闻庆嬷嬷传声道:“松逸,你只管放手施为,卅招内必须扣住他的腕脉要穴,凡事都有老身作主!” 吕洪良与简松逸两人相对跨星踏斗之室。 简松逸太极一元凝式。 吕洪良猛感简松逸起手式玄奥精诡,一股无形威势似已布泛十丈方圆以内,不禁大感凛骇。 只听简松逸道:“老前辈请赐招!” 艺高人胆大,吕洪良虽觉简松逸武功必然不凡,但自忖决非自己对手,道:“好,你要小心了。”倏地双手挥出,撒下漫空掌影。 简松逸亦双掌齐出,出式奇诡,蹊径别走。 但见两人形影如飞,兔起鹊落,吕洪良目中露出骇然神光。 眼看即要到卅招头上,简松逸却未听从庆嬷嬷之言,一式“六合须弥”把吕洪良逼开了半步,身形穿空而起,半空中朗声道:“承让!”疾飘出五丈开外落下。 吕洪良老脸通红,半晌做声不得。 忽闻传来一声冷笑道:“要是老婆子,非将这老鬼打断两根肋骨不可?” 吕洪良本以为简松逸武功博而不精,新而不纯,未臻五成火候,但这些也就够了,打算卅招内必可制胜,用话相激,或可收为衣钵传人,不料多次眼看就可取胜而为简松逸巧妙闪开,三十招头上竟让简松逸一招逼开,不由羞愤交加,闻声禁不住大喝道:“什么人胆敢羞辱老夫?” “是我老婆子,你胆敢对我老婆子怎样?” 人影飞落落下,及至吕洪良瞧清不禁面色大变,诧道:“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来人正是庆嬷嬷。 吕洪良愧赧嗫嚅笑道:“洪良天大胆子也不敢对你老姐姐无礼?” 庆嬷嬷冷笑道:“风闻你名为隐叟,其实暗中在吴藩面前甚是得意,当然你可以又振振有词,不可相强!” 吕洪良面色一红,惊道:“老姐姐,你如何知情?” 庆嬷嬷鼻中冷哼一声道:“吴藩昔为先明卫国干城,不思尽忠报国,反倒拥兵自重,闯贼陷京,一怒冲冠为红颜引狼入室……” 吕洪良忙道:“老姐姐你不思满人么?” 庆嬷嬷怒道:“我老婆子曾祖也是汉人!” 吕洪良不禁呆若木鸡。 只听庆嬷嬷厉声道:“吴藩狼子野心,只自稳固权势,那有半点还我河山的雄心壮志,反逼令先皇自尽,不臣之心神人共诛!” 吕洪良道:“这个小弟已知,这多年来小弟已渐疏远,吴藩虽不是远大之器,但却能挥戈登高一呼,天下群雄响应,有天下者唯有德者方能居之,汉高洪武俱不是起于草莽间么?” 庆嬷嬷神色略霁,手指简松逸道:“他乃老姐姐一手奶大抚养成人,其一身武功登峰造极,非你所能望其项背,你知道么?” 吕洪良面有愧容,连连称是。 庆嬷嬷这:“洪良,你对我妹子如何交待?” 吕洪良面色一变道:“她仍未嫁么?” 庆嬷嬷怒道:“她仍是云英未嫁之身!” “现在何处?” “你当然知道!’ 吕洪良一言不发,抱拳一揖,腾空而起,去势如鸟,转眼无踪…… 口口口 千面佛蒲敖不胜嗟异,问道:“想不到老姐姐与他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庆嬷嬷淡淡答道:“他曾欠我老婆子救命恩情,与我妹子一见钟情,论及婚嫁,后因一事反目,只怪我妹子说话也太绝烈,吕洪良负气离去,多年来吕洪良之事我老婆子尽知,只因妹子刚烈谓吕洪良如亲身登门悔过,决不找他,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蒲敖笑道:“看来,他已赶往令妹住处了!” 简松逸道:“嬷嬷,你老人家瞧他们能复合么?” 庆嬷嬷笑道:“你那姨娘气早就消了,人也鸡皮鹤发,无复当年绝色容颜,无如姨娘先把话说得太满,不然早就复合了,吕洪良此去必前怨冰释,从此一双神仙佳侣可期!” 进入内衙,只见雪儿虎儿一跳一蹦奔来,双双争着要简松逸抱。 简松逸一手一个抱了起来,朝两人颊上亲了又亲。 雪儿甜声道:“三位姨娘都问雪儿,娘喜欢不喜欢逸叔,雪儿说娘最喜欢逸叔了,雪儿又问三位姨娘喜欢不喜欢逸叔?三位姨娘不答,脸上红了起来!” 简松逸道:“小孩子别多间,只听别说!” 雪儿嘟着一张嘴,嗔道:“雪儿又没说错话!” 虎儿道:“告诉你,你不懂就是不懂,女人喜欢男人,心里着实喜欢,嘴上却不肯承认,三位姨娘不肯说话,那就表示喜欢逸叔叔了。” 庆嬷嬷与蒲敖不由呵呵大笑。 厅内华筵盛张,群雄听得庆嬷嬷与蒲敖呵呵笑声,纷纷立起。 紫凤司徒婵娟、小龙女陆慧娥、辣手罗刹展飞虹三女亦在。 乾坤醉客夏衡道:“两位遇何欣慰之事笑声爽朗?” 蒲敖将雪儿虎儿的话说出,三女羞得无地自容,几乎将螓首埋在怀里。 简松逸面色讪讪的老大不是意思。 夏衡有名的捉狭鬼,双目一张,道:“虎儿真乖真好,居然能懂得这么多,这些话是谁教导虎儿的?” 虎儿侧脸想了一想,道:“府里姐姐们都是这么说的!” 夏衡装着一呆,诧道:“不是你娘告诉你的?” 简松逸向雪儿虎儿低声说了几句话放下两人。 雪儿虎儿均扑向夏衡怀中扯胡须搔痒。 夏衡不住的哎哟怪叫道:“两位小祖宗,下次不敢啦!”连声求饶。 群雄不禁捧腹大笑。 闹了好一阵,方为庆嬷嬷抱起。 夏衡瞪着简松逸道:“少侠,此仇必报!” 余凤叟存心捉狭,道:“夏老儿,依我看来此仇永远报不了!” 夏衡冷笑道:“快啦,有道是六月债还得快,少侠府外红布高张,内面鼓乐奏鸣之日,就是夏老儿复仇之期!” 余凤叟诧道:“那不是少侠大婚喜庆吉期么?” 群雄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三女玉靥霞泛,不约而同偷窥了简松逸一眼。 只见简松逸故作听而无闻,立在庆嬷嬷身前,与虎儿雪儿悄悄说话。 铁胆孟尝徐三泰忽捧着那柄宝剑走在简松逸面前,微笑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老朽与颜总镖头等群雄商议之下,均觉此剑非少侠莫属。” 简松逸道:“在下只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忽见田京走入禀道:“阎白枫所藏与明珠来函函扎密件及其他证物,收藏珍品均已取出!” 简松逸道:“多谢田兄,请入席,在下要敬田兄几杯!” 口口口 碧眼蝠王沙西勒被困在奇门遁甲内已是一天一夜了,先是怒发如狂,意欲冲出,却如冻蛇穿窗般处处碰壁。 漫漫长夜过去,火气渐平,忖道:“中原大有能人,难怪明珠不敢轻举妄动。” 忽闻禁制外传来简松逸朗声道:“沙西勒!” 沙西勒不由心神猛震,桀桀咬牙道:“五日之期尚未到,尊驾为何就来了?” 简松逸道:“在下办事已了,所以提早与你晤面,莫非你嫌死得太快了点?” 沙西勒不禁狂笑道:“老朽眼前不会死,将来亦不会死!” 说时眼前人影一闪,只见简松逸背剑飘然立在丈外。 简松逸道:“你有何凭恃?难道无人敢杀死你么?” 沙西勒道:“只要老朽一死,西域百万精兵立即大举进犯中原,所以老朽不会死,而且你亦未必能杀死老朽!” 简松逸冷笑道:“你也不怕把话说得太满了,就算你西域大举进犯,就无后顾之忧了么?” 后顾之忧令沙西勒不禁面色大变。 简松逸道:“沙西勒,你我打个赌如何?” 沙西勒张口诧道:“打赌,怎么赌法?”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由你下令驱举国精兵倾巢来犯,在下十天之内非但杀他个片甲不留,而且使你国灭种绝,你可愿赌?” 沙西勒不禁呆住。 简松逸轻笑一声道:“你不过是倚仗明珠暗通消息,里应外合,如今明珠已势穷力孤,巴扎已成阶下囚,沙西勒,你还有何指望!” 沙西勒道:“老朽不信!” 简松逸朗声道:“把巴扎送来!” 林外匡钱、彭纶两人应声押着巴扎进入。 巴扎色如败灰,一脸颓丧神情。 沙西勒认出果是巴扎,失声惊道:“巴师爷怎么样了?” 巴扎苦笑这:“沙国师,大势已去,速悬崖勒马,否则恐悔之晚矣!” 沙西勒闻言不由怒道:“老朽偏不信这个邪!”目注简松逸道:“你真能困住老朽么?”身形一闪而去,竟扑向巴扎而去。 堪堪扑近巴扎,只觉双目一花,面前匡钱、彭纶、巴扎突失去影踪,一式扑空倏又疾撤了回来。 只听简松逸在身后传来轻笑道:“沙西勒,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何不如以真实武功相搏,胜优败劣,你如胜了在下一招半式,在下让你带走巴扎如何?” 沙西勒厉声答道:“好!”身形疾转,双掌望怀中一拍,掣出两根蜈蚣软鞭,鞭长六尺,从首到尾活像两条巨蜈,蜈足千百,倒须钢钩,一着人体,连皮带肉钩下,并浸有剧毒,溃烂不治而亡。 林外突传来符韶语声道:“容某接下蜈蚣鞭!” 只见符韶手挽蛟筋长鞭迈步走来。 简松逸道:“小心了,蜈蚣鞭剧毒!” 林外可见林内景物清晰无比,然林内却不见其外,朦胧如雾,再好目力也仅能见三丈方圆以内。 符韶相距沙西勒约莫一丈二三站定。 沙西勒一双碧绿眼神凝注在符韶面上。 符韶只觉心神微摇,暗道:“果然厉害!”忙守定心神,若似而未见。 沙西勒面色微变,桀桀怪笑道:“尊驾何人?为何站得这么远?” 符韶一言不发,霍地长鞭一抖一振,鞭梢疾旋指向沙西勒胸腹各大要穴。 沙西勒全身金铁不入,何惧蛟筋长鞭,高喝道:“来得好!”一双蜈蚣鞭指天划月打向符韶,身形不退反进。 岂料符韶长鞭突变,急抖旋开。 沙西勒只卷右腕一紧,手中蜈蚣鞭为一股奇猛无匹力量扯得脱手飞去,由不得身形一歪。 只听符韶一声大喝道:“脱!” 沙西勒左手蜈蚣鞭,无独有偶,亦为猛力扯得脱手飞出老远,不禁大惊失色,百忙中忆起一人。 那知在此电光石火转瞬间,蛟筋长鞭把沙西勒绕束七箍,耳闻大喝道:“去吧!” 长鞭一抖一放,沙西勒身躯掷出望东坠落。 沙西勒一身绝学,虽被甩飞却丝毫无伤,沉身落下。 岂料足尖甫一沾地之际,叭的一声,前胸挨了一掌“大力金钢”手法。 沙西勒如中万斤巨斧,闷哼一声,震得倒翻了出去,内腑气血狂涌,尚未立定,只觉双肩如中钢钩,痛彻心脾,不禁脸色大变。 眼前站着简松逸,两手拾指扣在自己肩胛骨上,冷笑一声道:“沙西勒,在下知你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更有移穴换位之能,此刻你试试能否移穴换位?” 适才那一掌将沙西勒震得气血涣散,内腑猛震,怎可移穴换位,只觉体内虫行蚁走,酸麻痛痒难以禁受,不禁头淌汗珠顺颊流下。 简松逸冷笑道:“我国雄师千万,猛将无数,岂惧你蕞萧西番,在下先将你双臂折断,足踝锤碎,送回西域,瞧你能奈我何?” 沙西勒面色惨厉,狞笑道:“老朽岂畏一死,七日之后我国定大举进兵,纵然不胜,也要血流千里,积尸如山。” 简松逸沉声道:“那就别怨在下心辣手黑了!” 忽闻林外一声娇呼道:“手下留情!” 一条娇俏身影疾射掠入,现出辣手罗刹展飞虹。 展飞虹手持一面蜈蚣令符,道:“沙国师,你可认得此符么?” 简松逸拾指缓缓放松。 沙西勒长吁了一口气,认明令符,不禁大惊失色道:“此符乃老朽所有,姑娘自何处得来?” 展飞虹道:“先父展华阳,国师是否尚记得先父么?” 沙西勒不禁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姑娘竟是恩主后人,老朽业已败了,夫复何言,展姑娘,终老朽之生,绝口不提东侵二字!”纵身一跃,拾起两根蜈蚣鞭。 只听展飞虹高声道:“国师朝南左七右九可出,恕晚辈不恭送了!” 沙西勒说了一谢字,快步出林而去。 简松逸道:“虹姐姐如何有这块蜈蚣令符的?” 展飞虹娇靥一红,道:“详情我也不清楚,先父生前曾将此符与我把玩,并言昔日有事西域,偶救一人免于死劫,此人感恩之余赠符先父,日后如有事西域,可特此符畅通无阻,倘有所命亦无不应允,却未明言所救之人就是‘沙西勒’!” 简松逸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虹姐目睹沙西勒一对蜈蚣毒鞭才知是沙西勒。” 展飞虹道:“不错,若然早知,也不必费此手脚了!” 简松逸撤去奇门遁甲,回到登封县衙,大事已了,细枝末节尚未就妥。 先将阎玉送回吕蔷蔷处。 老南极吕洪良一走并未留言将吕蔷蔷居处告知,但阎白枫知其妻居所。 三日后,所有之事俱已安排妥当,动身起移回京。 途中展飞虹、陆慧娥、司徒婵娟三女同车。 展飞虹只道今生无望与简松逸结为连理,不料无意遇见上皇顺治灵因禅师之助。 顺治因董鄂妃而看破红尘,离宫出家落发皈依我佛,但生平大憾常萦心头,于华山琼花崖时,常见展飞虹郁郁寡欢,背人落泪,不由讶异,在一真师太问知详情,决心使有情人终成眷属,途书两函托一真师太师徒去京之便当面奏呈太后及康熙两人。 正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口口口 简松逸与雪儿虎儿庆嬷嬷三日后即回到京城了。 但群雄一行走走停停,沿途赏玩名胜古迹,买些当地土产馈赠在京戚友,途中经过了半月方始抵达燕京。 燕京城已渐有秋意,金风送夹,枫叶转红,天气凉透好个秋。 简松逸由于早到了十数天,频频出入深宫内苑。 太后与康熙知悉明珠函扎证物,极为震怒,几经商计之后为念及明珠有托孤之功,又恐朝臣议论以莫须有之罪诛杀元勋,固然罪证确凿,但上皇求情不得不允,定计削弱明珠权柄,府内侍卫等人逐次递换,使明珠孤立。 数日后,康熙召见明珠温语有加,谓明珠忧劳国事,现在也该享享清福了,仍留相府,但一应政事先交六部初议再送相府。 相府内侍卫等人由御前侍卫统领衙门提调。 于是三日一易,五日一换,不久相府上下已是面目全新,至是明珠已知恩宠已失,天怒不侧,兢兢业业,不敢怀有贰心。 其中朝中内外大事,多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权过问,也没法子管,只有作聋作哑而已。 等到展飞虹等一行到京,大事已定,阎白枫、巴扎、程乃恭等一干要犯均入狱禁囚。 京师仍是艳阳晴空,然小清凉山绝顶却是雪花缤纷,寒冽澈骨。 一处雪坪上立着一个黑衣少年,手持一柄长剑,眉宇间隐泛忧愤神采。 这少年正是诸葛敬,他每日早晚均苦练剑法武功,自来京后迄未见过其师狄飘、牛孙两人。 言晓岚倒是常来,言说其师监禁守护甚严,而且有所株过,所以苦于迄无良机带领诸葛敬去见其师。 但又说只要诸葛敬胜得他一招半式,必拚着受责也要带诸葛敬一行。 是以言晓岚每来,两人必印证高下一番,但诸葛敬均无法取胜,诸葛敬忧郁懊丧心情一次比一次沉重。 诸葛敬练完剑后,又跌入一片忧伤沉思中,雪花扑面毫无所觉。 忽闻身后传来言晓岚语声道:“诸葛少侠,你在想什么?” 诺葛敬不禁心神一剔,转面望去,果然是言晓岚。 只见言晓岚面前放着三个麻袋,米面各一袋外另一袋则是腌腊鲜羊腿及菜蔬。 言晓岚每一次到小清凉山绝顶,都要带些食物。 诸葛敬目露感激之色,道:“前辈又为晚辈带来食物,晚辈委实感激不浅。” “无庸客套了。”言晓岚道:“你我都守承诺,你也并未下得小清凉山一步,难道老朽要你饿死不成。”说着微微一笑道:“其实少侠武功足可在江湖上扬眉吐气了,但决胜不了老朽,故老朽决定三日后带少侠去见令师了。” “真的么?”诸葛敬大喜过望道:“也让晚辈先向前辈致谢了!” 言晓岚道:“记住,三日后傍晚时分,不见不散。”言毕飘然下得清凉山而去。 口口口 京城外一处皇庄秘密石牢内禁囚着牛孙、耿飘二怪。 二怪除了武功受制不见天日外,倒没有受什么苦楚,每日酒菜不缺,无所事是,二怪每日烂醉如泥,醒来就喝,喝了又醉,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 一天,显得十分特别,牢外送来饭菜,独缺壶酒,索取硬是不给,二怪只是无可奈何,只是心中长了一个疙瘩,百思莫得其解。 忽从牢外送入一个黑衫老者共囚一室。 黑衫老者一进来就仰睡榻上,不时长吁短叹。 二怪惊疑地互望一眼,也不出声问询。 只见牢外又送来一份食物与黑衫老者食用,却有酒,酒特别多,一大钢壶,看蔬亦特别丰盛。 酒香扑鼻,二怪不禁腹内酒虫蠕蠕而动,嘴角涎流欲滴。 黑衫老者浅酌慢饮,津津有味。 耿飘忍不住道:“阁下可否分两杯酒解馋么?” 黑衫老者抬面目光注视了二怪一眼,毫无笑容道:“同房共室,也算是有缘,畅饮几杯,以倾肺腑,有何不可,不过方才兄弟入来之前,已奉牢头严嘱不可给二位酒喝。” 二怪不禁瞠目相向。 牛孙诧道:“这又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说是二位每餐必饮,每饮必醉,人事不省,烂醉如泥,”黑衫老者道:“他说须停止与二位送酒两日。” 耿飘忙叫道:“这又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兄弟送来时,曾要求单独一房,无如人满为患,他们几经商计之下,不得把兄弟与二位同处一室,却无意听他们言及一回事!”老叟淡淡一笑道:“所说与二位有关。” “什么事?” 二怪不禁夺口同声追问。 老者道:“令徒可是诸葛敬么?” “不错,正是小徒,莫非他也被禁囚在此?” “那倒不是,听说令徒探知二位被囚在此,费尽心力,打通关节谋求与二位相见一面,今晚必可前来,倘二位烂醉如泥,人事不省,岂非辜负了令徒一片苦心么?” 二怪互望了一眼,面现喜容。 耿飘道:“难得,难得!” 老者在酒碗中满满斟了一碗端起道:“碗酒谨送二位略以解馋,但仅此一碗!” 耿飘大喜,接过与牛孙二人分服,大叫痛快,虽意有未尽,却聊胜于无。 老者忽长叹一声道:“兄弟与二位都错了!” 牛孙诧道:“我等做错了什么?” 老者太息道:“身为汉人,却与满狗效力,为人所不耻,难道没做错?” 二怪不禁怔住。 牛孙道:“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老者苦笑一声道:“兄弟阎白枫!” “阎白枫,”二怪惊诧出声道:“尊驾就是阎白枫?” 老者道:“不错,兄弟就是鬼影子阎白枫!” 二怪默然无语,但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阎白枫又道:“你我三人此生出囚无望,除非……” “除非什么?” 阎白枫压低语声道:“除非神州匡复,重见汉家衣冠,我等还有生离之日,依兄弟之见,二位何不密命令徒投在延平郑王麾下军前效力?” 二怪嘿然不答。 阎白枫微微一笑道:“交浅言深,罪在兄弟,失言了。”说后自顾饮食,迄未交谈。 掌灯时分。 果然室门起了开锁声响。 一条硕长身影走了入来。 正是诸葛敬。 二怪顿泛出喜容。 诸葛敬双膝跪下,落泪哽咽道:“徒儿不孝,无法救两位老人家出狱,望乞恕罪!” 师徒三人久别重逢,有说不尽的话相互倾诉。 诸葛敬受言晓岚之嘱避免不必要的话以免耿飘、牛孙二人受累,自己也沾一身的麻烦。 阎白枫躺身榻上竟然睡着了。 诸葛敬忽低声道:“徒儿在小清凉山绝顶旦夕练武,偶遇一正派高人路经,谈得十分投缘,他说江湖争雄无益有害,不如投向延平郑王义师,驱逐鞑虏,光复神州,庶不负昂藏七尺之躯!” 二怪猛然亿起阎白枫之言,齐声赞同。 诸葛敬道:“两位恩师既然允准,徒儿即日就要离开京师了。”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徒儿几经探听,都说两位恩师罪不至死,如逢大赦,短短时日即可开释!” 又谈了甚多话,狱卒催促,诸葛敬只得洒泪叩别…… 口口口 清莲格格府外传来一阵蹄声。 一辆双驹华丽套车缓缓停在府外石阶下,门穿一掀,跨下司徒岳、司徒锦霞兄妹二人 司徒兄妹尚未迈入府门,只见四个女婢盈盈相迎,同声道:“婢子奉命迎接少庄主大小姐!” 司徒岳道:“老庄主老夫人咧?两位老人家可安好么?” 一婢答道:“老庄主老夫人现在大厅,少庄主大小姐请!” 尚未步入大厅,司徒岳已瞥见二老正含笑坐谈,忙率同司徒锦霞快步入内叩见道:“孩儿叩见爹娘!” 司徒白道:“起来,一旁坐下!” 他们兄妹二人回至百花坳重整家园,受官府暗中保护,倒也安静,但只是未曾听闻其母妹消息,要有也是零星片断,自是悬念非常。 那日府衙有一侍卫匆匆来百花坳告知司徒白已脱险救出,详情不甚清楚,嘱兄妹二人乘车入京,不可暴露形迹,沿途有人相护照料,是以匆匆来京。 司徒锦霞道:“娘,娟妹咧!” 老夫人磊然笑道:“娟儿么?她外出有事,稍时自会回来相见。” 司徒岳兄妹不明白二老为何下榻在清莲格格府内,二老又绝口不谈,亦未吐露如何脱险被救经过,兄妹暗暗纳罕,却又不敢问。 司徒白问了百花坳情形,司徒岳也应答如流。 只听厅外传来娇笑道:“娘,大哥大姐来了么?” 厅外先走入带刀侍卫,宫娥多人,司徒白夫妻起立相迎。 只见走入的是风华绝代及秀丽无俦的司徒婵娟,小龙女陆慧娥,辣手罗刹展飞虹,最后鱼贯而入的娇媚如花的清莲格格。 司徒白夫妇忙屈膝欲跪,道:“草民夫妻叩见格格!”突由两名侍卫抢步奔前掺着,阻住司徒白夫妇下拜。 清莲格格柳眉微蹙,笑道:“两位老人家请勿拘此俗礼,岂非折煞我啦,娟妹子,你说说嘛。”语音娇脆,宛如出谷黄莺,悦耳已极。 司徒岳、司徒锦霞忙上前参见清莲格格,却被司徒婵娟阻住。 清莲格格拉住司徒锦霞端详了几眼,回望司徒婵娟嫣然笑道:“娟妹子,你姐姐与你,春花秋月不相上下!” 这时,简松逸已偕同无影刀薛瑜等群雄进入大厅。 片刻,忽闻门官禀报圣旨到,由吏部司书与御前带刀一品侍卫言晓岚两位大人颁旨。 旨谕简松逸赐贝子爵,世袭罔替,转授一品巡阅大臣,领兵部尚书衔,得专招奏事,文武官吏若有不法情事,准先斩后奏并给假一年。 简松逸人若玉树临风,潇洒不群,司徒锦霞察觉其妹司徒挥娟和简松逸状至亲蜜,不禁诧问其母。 老夫人笑道:“不久你得喝娟儿喜酒了,但不在京城!” 三日后。 简松逸入宫叩辞,先至洛阳驻跸,却隐居在崤山。 半月后,清莲格格偕同雪儿虎儿庆嬷嬷等一行到来。 四美偕隐,逍遥岁月,简松逸甚少过问朝政,却暗中相助复明义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