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前世之流年转2》 吸血亲王的夜宴 放眼望去,如今的巴格达满目疮痍,早已不复尼布甲尼撒时期的繁华盛世。 繁华如梦,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穿过一片简陋密集的老居住区,我来到了巴格达的中央火车站,这座火车站是中东地区最大的火车站,很多横跨亚洲大陆的重要洲际铁路都在此经过。陈旧不堪的车站里,东歪西倒地坐着不少人,大人们的脸上几乎都是茫然的神情,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们,还在互相追逐嬉戏着。 正如和上次回来时一样,我的巴比伦服装已经变回了现代服装。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我随身带了不少巧克力。往口袋里一摸,果然都在那里,只不过在巴格达炎热的温度炙烤下,巧克力有些变软了。 我刚吃了两块巧克力,只见一个五六岁的阿拉伯小姑娘正站在我面前,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手中的巧克力。 我笑了笑,随手递了一块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迅速的接了过去,还冲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我随口问道。 “阿尼萨……”她小声地回了一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我好奇的问道。她一边咬着手中的巧克力,一边摇了摇头,“爸爸妈妈和姐姐都在战争中被炸死了……真主安拉,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看着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的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谁说的?真主安拉给你留下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宝贵的东西?”她疑惑的抬起头。 “嗯,”我笑了笑,“那就是你的生命,不是吗?没有比这更宝贵的了。” 我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声,伴随着一个冰冷又蛊惑的声音,“那可真不像是你说的啊……” 我的身子一僵,这个声音……不会吧……现在可是白天啊…… 还没等我转过身,他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离我如此之近,紫银色的长发几乎随风飘拂到了我的脸上。 那双充满诱惑的紫银色魔之瞳中,清楚的映照出我自己的身影。 我万分惊讶的望了一眼还在天边徘徊不去的夕阳,愕然道,“阿希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你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微微眯了眯眼,“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啊,你是吸……”我刚说了一半,忽然留意到身边的阿尼萨,硬生生地住了口。 “你不也能在白天出现吗?”他轻笑。 “我和你不一样啊,我有一半……”我忽然反应过来,“难道你也有一半是人……”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笑容在瞬间消失又迅速重现,“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 呃……他好像很不喜欢我提到这个…… “哥哥,你好漂亮!”阿尼萨忽然冲着阿希礼笑了笑,还扬了扬手中的巧克力,“哥哥,我请你吃这个!” 我的嘴角一抖,这个小姑娘,居然还知道借花献佛,不对,借花献鬼才对! 阿希礼笑着弯下腰,并没有去接她的巧克力,他的紫银色眼眸内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可惜,哥哥不吃这个哦……哥哥喜欢的是……” “他不喜欢吃甜食!”我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注视着他,用眼神警告着他,不许动这个女孩! 阿希礼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怎么又喜欢管闲事了?” “我说过了,管闲事也要看我的心情。”我瞪了他一眼。 他的唇边缓缓挽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忽然弯下腰笑咪咪的朝着阿尼萨问道,“到哥哥家去玩好不好?”见她兴奋的点了点头,他立刻抱着她转身就往车站外走去。 “阿希礼,你等等!”我急忙追了上去,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个可恶的吸血鬼,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他对我的喊声置若罔闻,反而还越走越快,我也加快了脚步,就在拐出了火车站的时候,我看到阿希礼停下了脚步。 “阿希礼,你放下她!”我上前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爆炸的巨响……巨大的气浪将我撞到了阿希礼的身边,灼热的气流掠过了我的脸,带来了丝丝刺痛…… 我震惊地回过头去,只见火车站里浓烟滚滚,还不时传来了人们的哭喊声…… “有人在火车站里放置了炸弹。”阿希礼顺手扶住了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你事先都知道?”我心里一惊,立刻怒上心头,“那为什么不告诉那些人!” 他冷漠的眼神扫过了我的面颊,“那些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那么……”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他故意抱走阿尼萨,就是为了将我从那里引开?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他救了我? “为什么救我?”我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他并有回答我的问题,忽然说了一句让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的话,“今晚就住在我家吧。” “诶?”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他的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你还以为今天能等到你想等的列车吗?” 我望了一眼火车站,虽然没有十分严重的损坏,但警察们已经赶到封起了车站,今天看来的确是不能通行了。 “说实话,我可不认为你安了什么好心。比起你家,我觉得露宿街头还更舒服一点。”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垂眸微笑不语,用一种只有我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也救了这个女孩?” 我抬起头的时候,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如恶魔般的笑容,“因为,她是我今天的晚餐。”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居然用阿尼萨威胁我…… “如果去你家的话,明天你就让我带她走。”我在和他对视了几秒后冷冷开口道。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半个同族,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更何况,我不想这个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变成他的食物。 他笑着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在阿尼萨脸上一拂,一瞬间她就睡着了。 “闭上眼,小晚。”他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按在了我的额上,还没等我问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旋,再睁开眼的时候,居然已经身处一栋带着阿拉伯风格的房子前。 他居然会瞬间移动!我的心里暗暗吃惊,果然不愧是血族中排行第二的神级血族之王! 这难道也是他可以随时随地在不同地方出现的原因? 只是,每一次都太凑巧了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打量了几眼这座房子。诶?这房子也实在破旧了一些吧,好像随时都会倒塌似的。 “阿希礼,你不是有很多城堡吗,这里也太寒酸了吧。”我完全没法把这破房子和老爸的豪华城堡联系起来。 “你忘了这里是巴格达吗?”他推开了门,将熟睡中的阿尼萨随手放在了床上。 “对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很奇怪吗?现在我们血族也占据了中东的不少地方。”他看了看我,“越是混乱的地方,也越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你?有点太过凑巧了吧。”我盯着他的眼睛。 “也许吧。”他笑了起来,“也许我们喜欢的旅游地点都一样。” 这种话只能骗小孩子,鬼才相信他的话,他这样凑巧的出现,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只是…… “姐姐……”阿尼萨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们。 “你醒了吗?”我走到了她的身边,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哦。” 她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姐姐,我饿……” 饿?这个字可不能随便乱说!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姑娘,可别刺激那个家伙,不然他兽性大发就完蛋了,就算我用魔法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不过,被她一提醒,我也觉得饥肠辘辘了。 阿希礼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笑的弧度,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你去做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做饭。”他一脸平静的答道。 做饭?我愣了愣,立刻跟着他进了厨房,他不会做些血淋淋的……我倒没关系,吓到阿尼萨就…… “跟来做什么?你不是只会烧泡面吗。”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揶揄。 我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心里却又有点惊讶,他怎么连这重大的机密也知道,恐怖…… 看着他熟练的做咖哩,烧米饭,我心里越来越惊讶,忍不住脱口道,“奇怪,你平时又不吃这些,怎么会这么熟练……” 他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一下,又继续往锅里倒油,却没有回答我。 直到他将金黄色的咖哩饭端上桌时,我和阿尼萨同时发出了完全发自内心的感叹声,“好厉害啊!” 我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哇,入口香浓,和高级餐厅做的几乎没有分别!阿尼萨更是在一旁吃得眉飞色舞。 阿希礼在一旁略带笑意的望着我们,脸上竟隐隐浮动着一抹罕见的温柔之色。 我的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了刚才的疑问,为什么他不怕阳光,难道他真的和我一样,并不是纯种的血族…… 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味道很香,就是咸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不可能。” “不信你尝尝。”我顺口接了一句。 他在自己的盆里舀了一勺米饭放进嘴里尝了下,摇了摇头道,“咸淡正好。我对我的厨艺有信心。” 我又吃了一口,笑道,“好像现在吃起来又不咸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咖哩饭!”阿尼萨在一旁轻声说道,“以前妈妈也经常煮咖哩饭,每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就像现在这样围在桌子前吃晚饭…… 阿希礼似乎并没有留意她说的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前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惆怅。 我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起了饭。 咖哩饭的味道很棒,咸淡正好,就像他说的那样。 不过,我也确认了一点,他和我一样,都不是纯种的血族。 因为,纯种的血族都是没有味觉的,根本尝不出是咸是淡是苦是甜。就像我的老爸一样。 但是他的另一半血液,看上去却又不像是人类的。因为如果拥有人类血液的话,按理说是不可能像他这么强大和——嗜血。 阿希礼,神秘的吸血亲王,到底他的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吃完了饭之后,我非常主动的洗了碗。虽然不知他有何居心,但怎么说也白吃白喝了人家的,两手一甩什么也不做似乎有点…… “姐姐,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歌好不好?”阿尼萨躺在床上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摇头,“我不会唱阿拉伯文歌……””随便什么都可以啊,只要是歌就可以,人家真的好想听啊,妈妈活着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唱给我听呢……“她扁了扁嘴,露出了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伤心表情。 看着她,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每晚在床前唱歌给我听,哄我入睡的情景,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女孩,让我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算了,我就好心一次吧。“那我就唱个我妈妈以前常唱的催眠曲吧,你快点给我睡着,知道了吗?”我想了想,就开口唱了起来, “唐僧骑马咚那个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后面跟着个沙和尚。 沙和尚,挑着箩,后面来了老妖婆。 老妖婆,诡计多,骗过唐僧和八戒。 多亏孙悟空眼睛亮,高高举起金箍棒。 金箍棒,有力量,妖魔鬼怪消灭光!” 刚唱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我回过头去,阿希礼正倚在门边一脸好笑的望着我,“妖魔鬼怪消灭光……还真是奇特的催眠曲呢。你妈妈难道忘了,你的爸爸也是妖魔鬼怪啊……“ 我的脸抽搐了一下,怪不得每次老妈唱这首歌,老爸的脸色都很怪异……这个世界上,把孙悟空打妖怪这首儿歌当成催眠曲的,也只有我老妈了吧。 我刚想说话,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以前一直没注意,阿希礼不但中文流利,而且刚才和阿尼萨说得也是一口熟练的阿拉伯文,可是他又不是我们tremere族,怎么也有精通各国语言的本事? “是什么样的曲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心意。”我瞥了他一眼,“当然你是不会了解的。” 他露出了一个毫不在乎的表情,“我也没兴趣了解,那些都是人类无聊的东西。” “姐姐,我虽然听不懂,可是曲子很好玩。”阿尼萨甜甜的的笑了起来,“就是听了以后,我更不想睡觉了哦。” 呃——我忽然觉得很有挫败感。 当——就在这时,墙上的钟发出了一阵沉沉的声音,我抬眼望去,时针正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阿希礼微微抬眸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希礼,你在看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紫银色的瞳眸霎时被一片暗沉的黑暗所覆盖。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仿佛被浓墨泼洒了一般,只在云尽处留下了一抹银色的月光,还有,月光下一地细细簌簌的碎影,还有……碎影中慢慢浮现的一个人影。 他的金发瀑布般的倾泻而下,在空气中轻晃。小小亮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流转着惆怅百转的味道。俊美脸颊微侧,眼底无表情的闪光,唇角紧抿。”司……司音?“我惊讶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车站不是被炸坏了吗? “小晚,还不跟我回去。”他望向我,一脸平静的说道,就好像是父亲来寻回自己贪玩晚归的孩子。 “你家大人来接你了。”阿希礼倚在窗口,促狭的笑。 “阿希礼,”司音冷冷看着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你体内那另一半血液开始蠢蠢欲动了吧,不过,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阿希礼的脸色微变,又立即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你让她踏上那辆列车,不也是另有目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音的手指轻轻一动,一道金光迅速袭向了阿希礼,他好像早有预料似的,身子一闪,灵活的避过了金光。 “不要,不要伤害他!”阿尼萨忽然叫喊着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阿希礼,“不要伤害我爸爸!” 爸爸!! “你叫他什么?他是你爸爸!“我难以置信的望向阿尼萨。 “是的!在我全家人被炸死的时候,是爸爸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的,没有爸爸的话,我早就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把他当作爸爸了!”阿尼萨哭着说道。 “阿尼萨,他伤害不了我。”阿希礼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 这下我真的shock了,以鲜血为生,残酷无情的血族亲王,竟然会救了一个小女孩,还收养她,居然还允许她叫他爸爸! 而且,这个小女孩还是个人类…… 他不是一向轻视人类吗?可是为什么……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我收养了一盘糖醋里脊的想像图。 打住,打住,现在怎么还在想这个! “司音……”我轻轻跃出了窗口,走到了司音的身边,“我们走吧。”搞了半天,原来是他们“父女”串通的,果然还是老爸说得对,千万不能像老妈那么好心,最后上当受骗的还是自己。 “姐姐,对不起,我和爸爸一起骗了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唱的歌……喜欢刚才一起吃饭时的……”阿尼萨泪眼汪汪的望向了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阿尼萨,你知不知道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是吸血鬼!可是我不怕。那些想要炸死我们的人类,不是比吸血鬼更可怕吗,我一点也不怕爸爸!”阿尼萨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震惊的望着她,实在不能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是啊,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姐姐,你还生不生我的气了?你还会不会再唱歌给我听?”她的眼眸纯真无邪,让人难以拒绝。 我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声道,“……下次如果再敢骗我,我一定打你屁股!” 后面安静了片刻,忽然传来了她愉快的声音,“嗯,知道了,姐姐!”—— 在司音也同样用了瞬间转移将我带到车站时,我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那条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铁路已经恢复了原样不说,就连周围的一切也完好无损,简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都是司音的法术吗? 他那深不可测的强大力量,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所有的。 “诶?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没有糖醋里脊?”看着面前的披萨饼,我不禁提出了抗议。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原本平静无澜的眼眸内似乎掠过了一丝不悦,“不管发生什么,子夜列车都会准时到达。你要记住这一点,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同样的情况。”他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吸血鬼,以后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他不是纯种的吸血鬼,对吗?”我忽然想起了司音刚才的话,听他的意思似乎对阿希礼很了解。 司音垂下了眼帘,“他的确不是纯种的血族,但是,他比纯种的血族更强大,因为他的另一半血液是……” “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回想起刚才阿希礼的话。“那么你呢?你让她踏上那辆列车,不也是另有目的……” 刚才的司音不复平时的冷静,反常的出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为什么不让他说下去,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说的话——也许是真的。 ==================================== 今天特别奉上全一章,祝大家圣诞快乐!!!! 被背叛的男人 因为心里的困惑,我躺在卧铺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如果阿希礼说的是真的,那么……不会的,不会的,司音是妈妈的师父,也是从小将妈妈养大的人,除了找到妈妈,他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目的?一定是我多想了,一定是的。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我又再次醒了过来,于是干脆起来去趟洗手间。 列车在黑暗中隆隆前行,经过司音的卧铺时,我下意识的朝那里望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他的人影。 正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从过道里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气声,我悄悄走了过去张望了一下,原来司音在那里。此时的他低着头,正专注的凝视着手里的一件东西,借着微弱的灯光,我隐约辨认出那件东西似乎是一串水晶手链。 “小隐……不要怪我……”他低低自语,眉宇间弥漫着难掩的无奈和伤感,还有,那抹罕见的温柔神色。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瞬间恢复了以往淡漠的表情,迅速地将手链放入了怀里,淡淡道,“怎么不睡了?” “我去洗手间……”我装做什么也没看到,经过了他的身边。 “小晚,”他忽然叫住了我,“刚才阿希礼……没什么,你去吧。” 我点了点头,往前走去,他想说什么?是怕我对阿希礼的话产生误解吗? 等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躺下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长长的金发在暗夜中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想起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司音,你睡着了吗?”我轻轻问道。 半晌,那里响起了他的声音,“没有。” “阿希礼说的话我不会在意,我信你。”说完,我翻了个身,觉得心里好像舒畅了不少。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嗯。” “晚安,司音。”我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晚安。”—— 清晨时分,窗外飘洒起了绵绵细雨,在我洗完脸的时候,看到那个叫楼宇的男孩子已经坐在了司音的身前。 “怎么样,一切都解决了吗?”楼宇急切的问道,他的话音刚落,列车就进入了一节隧道,车内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没过了多久,火车就驶出了隧道,重新回到了光明之中。 “刚才你好像已经不怕黑了吧?”司音看了他一眼。 他这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兴奋起来,”对啊,刚才我竟然一点都不怕黑,太好了,我真的不怕黑了!我不会怕任何东西了!”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瞥了瞥他,“继续在这列车上躲藏吗?” 他脸色微变,笑容消失,支支吾吾道,“我……” “如果他不想回去,可以继续留在这列车上。”司音漫不经心道,”反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已经不再惧怕黑暗了。“ 楼宇连连点头。 “真的是这样吗?我看他不但还惧怕黑暗,而且以后一生都会生活在黑暗中。”在看到楼宇不解的目光后,我笑了笑,“自己做错了的事,就要去承担,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还敢说什么不再惧怕任何东西。如果只是一昧躲避下去,你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呢?你还是会生活在自己所制造的黑暗之中,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从这片黑暗中走出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呢?” 他吃惊的望着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不是吗?你会在杀人犯这个阴影下度过一辈子,这种黑暗更加可怕。”我冷冷道。 他的手微微一抖,“那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自己心里其实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不敢去做,不是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真正的解脱,就只有面对它,有些让你害怕的东西,当你真正面对它时,就会觉得它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可怕。” 他动了动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我可不可以回去?” “只要你想回去,当然可以。”司音低低说了一句。 他点了点头,又一次说道,“我要回去。” “你决定了吗?”我问道。 “我会去自首。无论是什么理由,自己做错的事,就应该负责,不然,永远都逃离不出这片黑暗,不是吗?”他忽然冲着我笑了笑,“真是奇怪,做了这个决定后,我觉得好像轻松多了。送我回去吧,拜托!” 司音点了点头,伸手向他指去,只见一团金色的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很快,像上次一样,他消失在了耀眼的金光中。 这下,任务才算完满结束……我扭过头,发现司音正用一种略带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我。 “司音?”我喊了他一声, 他立即恢复了原来的淡漠表情,“这次的任务,很圆满。” “嗯,要不然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我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乘客,“我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下一个委托人呢。这次不知是那一个?” 他望了一眼窗外,“到晚上你就会知道。” 就在这时,坐在我们前面的那位中年男人忽然和他的女伴吵了起来。那位妩媚的女人怒冲冲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拎包甩到了他的身上。 “小美,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个男人忍着怒气道。 被叫作小美的女人一脸怒容,“不是让你把钱全部带上吗,为什么还留了这么多给你老婆!” “小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和你一走了之,已经对不起她了,难道不该补偿给她一些吗?” “对不起她?刘以轩!我当了你十二年的地下情人,难道你就对的起我!别忘了,这次可是她对不起你!” 我挑了挑眉,呃——原来这两人是这种关系…… “好吵啊,”我看看司音,低声说道,“最讨厌这种男人了,但愿他不是下一个委托人。” 司音的嘴角边挽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那就不巧了,下一个委托人,就是他。” 诶??? 将近黄昏的时候,那个男人果然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他的容貌还算端正,只是神色疲惫,一副十分倦怠的样子。 这也难怪,周旋于妻子和情人之间的男人,比常人都要累一些吧。 “说吧,你的烦恼,我们都会为你解决。”在等了半天没见他开口时,司音又重复了一遍。 他叹了一口气,“我是一家工程的负责人,说起来也是我心软,帮了朋友的忙,可是没想到,朋友转身就把我出卖了,还说我接受了别人的一大笔贿赂,那可是我的铁哥们,没想到……”他的神情黯淡,“我自认平时为人不错,为什么这种被背叛的事总是发生在我的头上……” “不要怪我多嘴,刘先生,你难道就没有背叛你的妻子吗。”我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 他低头默然不语。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这一世,你被人背叛,都是有原因的,你的宿命根源就在……”我学着司音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了开场白,这段话我已经会背了…… “你的宿命根源,就在……”司音打断了我的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好笑的神色,“就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日本飞鸟时代,在那里,你是位叫作大伴细人的志能便,背叛了主人的你,这一世也会被别人所背叛,就是这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他苦笑了起来,“上辈子欠下的,这辈子还要继续还。” “不错,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你先回去吧。”司音一脸冷漠的下了逐客令。 大伴细人?这个名字很熟啊……志能便?不就是日本最早的对忍者的称呼吗?忍者的起源就是从飞鸟时代开始的,对他们的称呼也是几经变化,从飞鸟时代的志能便,奈良时代的斥候,战国时代的乱波,一直到江户时代的正式名字——忍者。 可是…… “大伴细人不是当时的摄政王厩户太子的手下吗?历史上似乎没有说过他背叛主人的事啊……”我疑惑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当时的厩户太子手下最为得力的搜集情报者,就是一位叫作大伴细人的忍者。 “大伴细人是由于一桩误会而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记住,让他明白误会的真相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那就是说,即使事情已经发生,只要解释清楚还是算完成任务吗?” “不错,只要解释清楚,他就会竭尽全力的去弥补。” “有点明白了,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呢。” 司音看了看我,说了一句让我感到十分耳熟的话,“那么,这其中的缘由,就等着你去解开了。” “又来了……”我垂下了脑袋,又抬眸朝他眨了眨眼,“不过,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叶晚!” 他的金眸中泛起了一丝温柔的光泽,“不错,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 再次走下列车的时候,我清楚的知道,又要开始另一个时代的旅程了。 穿越茫茫的白雾,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一个热闹非凡的码头。 只见码头边停靠着各色船只,人来人往,商人们忙碌的在一旁指挥着工人装货卸货,等待运货送货的马车长长的排了一溜,不时响起的责骂声,催促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汇在一起,伴随着带着咸味的海风,清脆婉转的海鸟声,呈现出了一副盛世中的港口繁忙景象。 “姑娘,看你这个打扮,是从蕃外来的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我从暇思中拉了回来,我回过头,只见一位中年女子好奇的看着我,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不懂我在说什么吧?” 我怎么会不懂呢,她说得明明就是带着绵软吴音的中文。 而且,这里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日本,当时的日本应该还没有这么繁华吧。 我冲她笑了笑,“这位大婶,我懂的,请问这里是哪里?” “原来你会说我们这里的话,”大婶笑了起来,“这里是越州,你怎么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越州?诶?这不是隋唐时的地名吗?我到达的地点应该是日本当时的都城飞鸟京,怎会在越州呢? 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想来我到了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我抬眼望去,只见一行隋朝官员打扮的人们,正朝这个方向走来,驻足在了一艘大船边。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容貌清俊,气度不凡,颇有几分轩朗之气。 “大婶,那是些什么人?”我指了指哪个方向道。 “哦,听说是皇上派到和国的使者呢,听说那个和国是个在大海之中的岛国,前阵子听说他们还派了使者来我们大隋呢……”大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难道大海中真有这么一个国家?” 和国?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一阵激动,和国不就是日本? 对了,在飞鸟时代,厩户太子不是首次向隋朝派出了使者,还带给了隋烊帝一封极为大胆的国书。国书抬头的一句:“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惹恼了隋炀帝。幸亏当场日使解释说日人不谙汉文,词不达意,才算了事。之后等日使团归国时,隋炀帝也派遣答礼使团陪送日使回国。 那么说来,这些官员都是答礼使团的人了? 我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果然,让我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只要混入这艘船,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问题是,怎样才能混上这艘船呢? “大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婶有点得意的笑了起来,指了指那条大船,“因为我就是那条船上的厨娘。” 什么!我的眼前一亮,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运气好到爆! “不过,姑娘,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在这里?”大婶的好奇心很强。 “大婶……”我拼命用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其实,我是被人卖来为奴的,可是府上已经八十多的老爷,硬要纳我为妾为他冲喜,我,我只能逃了出来……”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老爷很快就会派人来追我,我看,我也只有投海这一条路了……” 没等我说完,大婶已经是义愤填膺,“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畜牲,不用怕,你就干脆跟我上船吧,顺便也能给我帮个手。” 我心中暗喜,继续泪眼朦胧的望着大婶,“这怎么可以呢,这不是难为您吗?” “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我刘婶最看不惯这种事,你就跟着我吧,只是在船上烧饭洗衣,这你应该也会做吧?” “当……当然会做啊。”我心虚的点了点头。 “那就别多说了,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垂下了头,注视着地面,唇边泛起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您就叫我——小晚吧。“ ================ 亲们元旦快乐:) 冒名顶替 船在海面上已经航行了大半个月了。经过这些天的仔细观察,我对这个使者团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为首的文林郎裴世清正是我上次在码头见过的贵公子,虽然接触不多,不过相比较其他人,此人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文才出众,如果在现代的话,应该也是个外交官的好人选。 一阵清新的海风忽然拂过面颊,我抬眼望向海面,闲适的大海在海风中沐着日光浴,丝毫没有波涛的踪影。平静的海面让我的心思随风飞扬,仿佛自己也幻化为了一只海鸟,飞翔于海天之间,任海风拨动自己的每寸肌肤,恍惚中将身后的尘世遗忘在了记忆的某个角落。 虽然船上的活儿不少,但偶而也能忙里偷闲的休息一会,这里的船尾平时没什么人来,是我最喜欢的放松地点。为了在船上行事更加方便,我特意换了一身男装,倒也没有被人识穿。 等到了日本以后,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混入宫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加入那个使者团的话…… “咚!”一块小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扑打翅膀的声音,于是想也没想,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抄起那块石头,朝着那个方向掷了过去! “呜哇!”只听上方传来了一声惨叫,一只白色的海鸟直直地掉在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将它拎了起来,嘴角微微抽动,难道是—— “主人,你怎么这么用力呀!”它歪着脑袋瞪着我。 “你,你,你怎么又出现了!”我摇晃着它的身子,“怎么我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啊!” “我要跟着主人嘛。”它转了转眼珠, “切,要紧关头总是不见你,像上次在巴格达,我差点被炸死,你怎么就不出现了!” 我恶狠狠地说道。 “可是上次阿希礼不是出现……”它脱口说了一句,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闭上了嘴。 “你怎么知道?哦……当时你就在那里对不对?你怎么知道阿希礼?”我心里一惊,拎着它继续摇。”主,主人,我的头被你晃得好晕……“它被我摇得吐出了小舌头。 “快说,不然信不信我晚上就炖了你!”我目露凶光,它的身子在我的淫威下小小颤抖了一下。 “主人,你,你先放开我……不然我,我怎么说啊……”它结结巴巴道。 我慢慢松开了手,还没等我完全放开它,它就倏的一声的飞到了半空中,还拍了拍翅膀道,“主人,等你气消了我再来吧!” 话音刚落,它就好似一个小白点,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 可恶……这个家伙……下次如果落到我手里的话,哼哼…… 不过,它一直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是回船舱的时候了,还有一大堆盘子等着我洗呢。 迎着潮湿的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刚转过身,忽然听到不远处的甲板传来了一阵骚动声,还夹杂着惊慌的喊声,“有人落水了!” 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我慢吞吞的走到了甲板上,只见甲板上挤了不少人,朝着大海中四下探望。 “全都待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朗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喧闹,我回头一看,只见两位翩翩公子依栏而立,一位脸色沉静,容貌清俊,正是文林郎裴世清,而另一位神色悠然,风姿俊雅,眉宇间多了几分不羁。 原来是那位日本来使,我只听过崔世清曾经说起过他的中文名字——苏因高。 “裴大人,有人落海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停船救人?”为首的船夫焦急的说道。 “有人落海了?”裴世清微微一惊,“但是这茫茫大海,能够救上来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苏因高轻轻咳了一声,“裴大人说的是,如果现在派人下海,只是浪费时间。” 裴世清思索了一下,又问道,“落海者是何人?” “回大人,是那位厨娘!”船夫的话让我一惊,原来无所谓的心情立刻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只是个厨娘,那就更没有必要停船救人了。”苏因高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个厨娘,但也是我大隋子民,人不能不救!”他立刻下令停船。 “就算停船,也未必会有人……” “我去!”我飞快打断了苏因高的话,纵身一跃,跳入了大海。 虽然我不想多管闲事,但厨娘大婶帮助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叶晚分得清楚明白。 我在水下很快就发现了厨娘大婶,她双目紧闭,看来情况不妙。也顾不了那么多,我赶紧将她拖出了海面,攀着从船舷上扔下的绳子爬上了船。 看到我将厨娘大婶带了回来,大家都露出了万分惊讶的神色。我也懒得理他们,将头附在大婶胸口仔细听了听,已经没有呼吸了…… “苏大人,听说你的医术精湛,请替她看一下吧。”裴世清朝着苏因高说道。 苏因高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用手在厨娘的鼻端探了一下,道,“没救了。” “你走开,别拦在这里碍事。”我毫不客气的推开了他的手,没办法,不能使用魔法,只能用现代的急救术了,我用力压着大婶的胸,托起她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后,往她的嘴里缓缓吹气。 无视于周围一群人的目瞪口呆,我继续吹气,在吹了十几下,只见大婶身子微微一动,扑的一声吐出了水…… “活了,真的活了!”人群中立刻发出了惊叹声。 “真是太好了,”裴世清微微笑了笑,转身道,“开船!” 我挑衅的瞥了苏因高一眼,他正注视着我,脸上露出了一抹匪夷所思的表情。 自从这件事过后,厨娘对我更是亲切,什么粗活都不让我做了,简直就把我当个神像似的供了起来。 这天黄昏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去了船尾,没想到我的位置,竟然被人占了…… 天际一片流金溢彩,那位苏大人正一脸闲适的欣赏着海上日落,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正想转身离去,忽然他转头向着我浅浅一笑,薄红色的嘴唇仿佛施了胭脂一般,虽然只是一抹微笑,倒也颇有几分风情。 “怎么,这么讨厌见到我?”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一个小小下人,不想扫了你的兴致。” 他轻轻一笑,“看到这日落了吗?真是美不胜收。” 我侧过头,“听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吗?” 他微微一愣,又重复了一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念完,他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的皇上会如此不悦。” 我本想离开,又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机会不错,说不定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于是干脆坐了下来,装做好奇道,”皇上为什么不悦?”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望向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你听说过我的国家吗?” “知道啊,是叫倭国吧。”我知道那是之前的日本国名,不过因为看他不爽,所以才故意刺他。 他微微皱了皱眉,“我的国家,在那太阳升起的地方,所以在国书上,我们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写下了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的文字。” “原来是这样,那皇上见了不生气才怪,旭日东升,照耀四海的日出,总比那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日没要来的活泼有生气。这样的文字,岂不是对大隋的不敬,皇上没让人砍了你们,算是你们运气了。”我不以为然的看了看他,“这次你们也应该看到了吧,我们大隋是如何的强盛。” 他略带惊讶的望着我,“不错,正因为大隋十分强盛,所以太子殿下才令我们出使大隋,为的就是仿效大隋,希望有一天,也能让我们的国家和大隋一样强大。” 说完,他的目光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你真的只是一个下人吗?” 我笑了笑,“其实在下也读过一些书,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做这种粗活。” 他目光微敛,“那还真是可惜了……” 这时,他手下的人用本国语言唤了他几声,让他回房。 我顺口道,“他们让你回房了,你还不回去吗?” 他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忽然震惊的望住了我,“你怎么懂我们的语言?” 我微笑,“在下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学过。” 要想接近目标人物,或许先接近这位苏使者是个便捷的方法。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道,“我还以为除了太子殿下,只有我精通这两种语言了,没想到……” 我抿了抿嘴角,两种语言?也太小看我叶晚了吧。要是让你知道我懂多少种语言,还不把你吓晕! 原来在当时,同时精通这两种语言的人这么少,诶?这么说来,苏因高也是这个出使团的翻译了,那么这么说来…… 我的脑袋中忽然想到了一个邪恶的主意,如果苏因高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进行翻译的话……到时他们一定一筹莫展,厩户太子也不可能给他们当翻译吧,那么我不就有机会…… 我暗暗握了握拳,嗯,为了我的任务顺利完成,只能不厚道一次了,苏因高同学,对不起了!我需要你暂时闭嘴! 不过这个卑鄙计划的成功实施,还需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需要那个家伙的帮忙。 四下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我轻咳了两声,“小孔,如果你在的话,马上给我出来,如果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再生你的气。”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熟悉的扑腾翅膀的声音,小孔一头扎了下来,“主人,主人,要小孔做什么事?不过小孔只能做鸟类可以做的事哦!” 我看了看它,“听说过兰水仙吗?” 它立刻点头,“听说过,这是一种长在海底的毒花,如果误食了它,就会昏睡三个月。” “很好,我要你去帮我找来。” “啊??主人,可是……那是海底啊,”它为难的转了转眼珠,“我可是只鸟啊……” “我知道,不过既然身为鸟族的精灵,你一定知道一种已经灭绝的鸟类吧,这种鸟生活在晚白垩世时期的北美洲,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潜入海底捕食……” “是潜水鸟!”小孔插嘴道。 “嗯,对啊,你不是能变化成各种鸟类的样子吗?”我颇为自得的笑了笑,“你做的到,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主人!”小孔恍然大悟,立刻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只模样有点像八哥的鸟,橙色的嘴巴,配上黑色的羽毛,两只灵敏的脚蹼,看上去非常可爱。 它朝我点了点头,拍拍翅膀,一头钻进了海里。 不多时,它就湿漉漉的从海里钻了出来,橙色的嘴巴里正衔着一株天蓝色的兰水仙。 我接过了兰水仙,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里,唇边挽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抬眼望向天际,夕阳余辉已经散尽。 不知何处是,日出之国。 夜晚时分,我趁着侍从来拿夜宵的机会,将兰水仙放在了苏因高的那碗食物中,然后就等着那里传来我想要知道的消息。 一切都像我预料的那样,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外面纷乱不堪的脚步声,忽然有人猛的推门进来,高声道,”刘婶,刚才你们做的是什么夜宵!“ 刘婶愕然的看了他们一眼,道,“刚才只是普通的夜宵……发生什么事了!” “这下可闯大祸了,大人他吃完以后就晕过去了,怎么也喊不醒了!”来人焦急说道。 我按捺住心里的窃喜,故作惊慌道,“怎么会这样?那苏大人他……” “什么苏大人?”来人不耐的看了我一眼,“晕过去的是裴大人!” 当—— 好像有什么在我头顶上方炸开了……没有错,的确是有人中招了…… 可是,中招的那个人怎么会是——裴世清! 飞鸟京 我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跟随着那人来到了出事的地方。 “唉,怎么会这样?”苏因高一脸愁容,“夜宵送来的时候,裴大人正好在我房里,刚好我的胃口也不好,所以就将这碗夜宵给裴大人吃了……没想到他吃完就……” 我心烦意乱的看了看晕睡中的裴世清,又郁闷的扫了一眼好运的苏因高,这下子倒好,想算计的人平安无事,那个缺少不得的人却中了招。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裴世清,还怎么出使日本啊? 惨了,这下会不会把历史给搅乱了…… “大人,我们做的夜宵都没问题,您看其他人不是都好好的?”刘婶面带惊慌的说道。 “但是,他明明是吃完那碗夜宵才……”苏因高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大人,这碗夜宵如果在送来的途中被做了手脚,恐怕大人也看不到吧。”我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更何况,别人吃了都没事,为什么裴大人吃了就有事。你们就一定肯定是因为这碗夜宵?”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那很简单,只要试试这碗剩下的夜宵有无问题即可。”我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众人,“我当然知道各位大人身娇肉贵,那么就让我这个下人一试好了,最多也像裴大人一样熟睡就是。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喝了一口。 大家一脸紧张的看着我,直到我朝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兰水仙,虽然是毒物,但只对人类有效。 所以,对于我,是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众人的疑团算是消去了,但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大家更加为难。 “裴大人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一位年纪偏大的使者说道。 另一位也摇了摇头,“确实,没有裴大人在,我等几人实在是难担大任,这可如何是好?” 看他们居然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禁冷笑了一声,“众位大人,你们也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使臣,如果现在半路折返,皇上必定降罪于你们,与其后退,不如前进,难道几位大人还怕了那小国不成?” “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之中实在是少了一个像裴大人这样口才出众的人,若到时有半点差池,失了我大隋的颜面,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那位长者为难的说道。 “但你们回去不也多半是死路一条。”我可不认为隋炀帝会饶恕这些连出使任务都没有完成的官员。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苏因高站起身来,“众位大人还是走一趟比较好。”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其实,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各位有没有意见?” 我的心里蓦的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主意可能不是什么好点子。 “我看这位小兄弟不似平常人,口齿伶俐,见解独道,胆大过人,且容貌俊雅,眉宇间英气袭人,还懂得我们国家的语言,如果请他暂扮裴大人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止是那些官员大吃一惊,连我也吃了一惊。 他说什么?让我假扮裴世清? 拜托,上次在巴比伦已经假扮公主了,这次还要继续角色扮演吗?而且还要女扮男装? 我犹豫了一下,忽然又想到,这实在是一个接近厩户太子的绝佳机会,机不可失! “这怎么行,他只是一个下人……”有人提抗议了。 “我并不是一个下人。”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们,缓缓道,“其实,我就是传说中的人称聪明绝顶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所不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双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从来不败是也。” 众人被我那一串长长的名号给震懵了…… “从来不败?”苏因高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承认,这个名字是很拉风。 “更重要的是,我对和国的一切也很熟悉。”我笑了笑,将自己读过的有关厩户太子和推古女王的历史一一背了出来。 苏因高脸上的笑容渐渐被惊讶的神色所代替,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了解的这么详细,果然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诸位是愿意回国受死,还是信我一次,跟我赌一把?”我环视了他们一圈,“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那位长者开了口,“我等愿意和公子一起前往和国。” “好极了。”我抿了抿嘴角,“在下——裴世清,一定不会令各位大人失望。” 说完,我抬眸望了苏因高一眼,他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知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了多少天,我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日本的筑紫,也就是现在的北九州。苏因高将昏迷中的裴世清安排在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并让刘婶照顾他。 为了表达对隋使的尊敬,厩户太子令人在难波特意修筑了新的馆舍,并且用了三十条彩船,将我们从筑紫迎到了难波,在难波休息了几日后,我们又走马灯似的被迎接到了当时日本的都城——飞鸟京。 这也是飞鸟时代名字的的由来。直到三十多年后,日本的都城才从这里迁到了藤原京。 刚到达飞鸟京的时候,我也被眼前的阵势震了一下。只见上百匹披红挂绿的五彩马为我们开道,鸣响的角鼓声穿透了苍穹,自王子以下各大臣、文武百官头戴金簪花,身穿绵紫绣织五色绫罗衣,列队相迎。 “裴大人,对我国的相迎仪式可满意?”苏因高在我身边低声笑道。 “的确是很隆重,只是不知你们的女王何时接见我们?”我望了一眼两边的街道,正值初春时节,樱花纷扬,轻盈似蝶舞,为这京城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飞鸟朝还是一个隋风是拟的时代,这时应该也是日本服饰从古代固有的样式向平安时代的束带装束进行过渡的阶段。街道两旁,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所穿的服饰和中国隋唐时的服装几乎没有区别。男子们一般都梳一种叫作双轮的发型,女性则多垂发。看来也是后来受中国发饰习俗的影响,才开始将左右两边的头发束起绾成发髻。 苏因高微微一笑,“今日就请裴大人在行馆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女王和太子殿下就会接见你们了。另外,从现在开始,裴大人可以叫我的本名了。” “你的本名?” “在下本名——小野妹子。”他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 小野——妹子?我忍不住想笑,忽然又想了起来,这位小野妹子不正是访问中国的第一个日本人吗? 傍晚时分,我们在馆舍里安置下来。我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多加注意,要是被人知道我是女性身份,戏就演不下去了。一切就绪之后,我回忆了一遍历史书上的记载,对第二天的见面也有了个大致的准备后,就早早歇息了。 就在我要入睡的时候,忽然见到窗外隐约有黑影闪过,心里微微一惊,急忙推门而出,却是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眼花了? 第二天一早,小野妹子就来接我入宫了。 推古女皇所在的丰浦宫就位于飞鸟京的南边,优雅的带着中国江南园林风格的庭院内,种的最多的是樱花和橘,粉色的樱花如火如荼的开放,纷纷扬扬的花瓣四散飘零。清雅的苑池内还能看到有几只形态笨重的寿龟在水中扑腾,看来当时的日本人将乌龟当作灵物放养果然不假。 一进入大殿,我就看到两边站满了文武百官,文官穿着有襴衣,武官穿着无襴衣,服装颜色各异,看上去还真够热闹扎眼的,不过这也难怪,当时日本的官位服装都还没有个具体的规定。 我抬眼望去,只见正中央坐着一位身着华丽的赤红色礼服的女子,毫无疑问,这位一定就是历史上的推古女王了吧? “各位使节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首先开口的却不是这位女王,而是一个犹如风吹过竹林的男子声音。 能在这里首先开口,我想多半就是身为摄政王的厩户太子了吧。 带着几分好奇,我抬起头来,望向了那位在日本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我望向他的同时,他也正抬眸打量着我。 他那微微高挑的眉,斜斜瞥人的眼神,光华流动,眼角眉梢,尽是风情,不由让我暗暗感慨,这样的浊世红尘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存在…… 仿佛浸在红酒中的浮冰, 华丽剔透从容, 光泽潋滟, 完全没有多余的奢华; 清华秀丽但不浮艳, 是蓬莱岛中的孤芳自赏, 也是瑶池中的莲香暗动。 厩户太子,这位相传出生在马厩的王子,还有一个更为有名的谥号——圣德太子。 对于他,有无数的传说,说他三岁就会诵佛经,说他是人间罕见的美男子,飘逸俊秀,肌肤如雪,并会发散香味。说他聪明绝顶,耳听八方,同时可以断十件复杂的疑案。在短暂的一生之中,他大力推广隋唐文化,派遣遣隋史——他的光辉,照亮了整个飞鸟时代,让后人很难在同一时代里找出第二个和他比肩的人物。 推古女王笑着开了口,“我听说大隋在我国之西,是个礼义文明之邦;我国只是区区岛国,偏居海隅,不识礼仪,孤陋寡闻,以至久不相见。今日贵客远来,我们特意清扫道路,装饰馆会,以待大使,希望能听到来自泱泱大国的文明教化。” 我收回了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我,不是叶晚,而是代表着大隋的裴世清。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体里也流着这个国家的血呢,所以绝对不能让人小看了。 我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用来自大国的口吻回道,“我大隋皇帝德并二仪,泽泷四海,因为知道贵国仰慕我国的文明教化,所以才特地遣使宣谕。”我又指了指门外,“皇上还让我们带来了一些大隋的礼物。” 女皇立刻表达了感谢之意。 太子淡淡开了口,“阁下一定就是小野提到的文林郎裴世清裴大人了,想不到竟然这么年轻。” 太子您也不老啊……我在心里回了一句。”早闻大隋之盛名,想必大隋挑出来的使者也必定有过人之处吧?能不能也让我们岛国的人见识一下?“在旁边的一排武官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协调的声音。 虽然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我从中捕捉出了一丝不太友好的味道。 太子略略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眸内迅速掠过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神色。”苏我大人,这恐怕不大好吧,“站在我身边的小野妹子立刻阻止道。 苏我?如果我没记错,苏我一族应该是当时的权臣,就是苏我马子派人暗杀了之前的王,才扶植了推古女王上位,所以就连太子也要忌惮他们几分。我侧过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子,他的容貌也还算清秀,而且十分年轻,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彰显的张狂,从年纪来看,应该是苏我马子的儿子吧。”阁下是——?”我保持着脸上的外交笑容。 “在下苏我虾夷,裴大人,能不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他的脸上似乎写着不服气这几个字。 苏我虾夷……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有点饿了…… “苏我大人,难道您想要刁难大隋的使者?”小野妹子瞥了他一眼。”刁难?我怎么敢刁难裴大人,大隋泱泱大国,这使者也必然是百里挑一,让我等见识一下又有何难?“苏我虾夷面露倨色。 我朝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脸上还是淡淡的神情,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眼眸中微光略闪。 我心里微微一动,难道太子也心存好奇?”不知苏我大人想见识些什么?“我微微一笑。”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很想和裴大人比试比试,顺便见识一下裴大人的过人之处。” 他的话音刚落,小野妹子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略带紧张的神色。 这家伙,一定是怕我这个冒牌货露馅。 “那么,不知苏我大人想比试什么呢?”我笑问道。 “很简单,一场武试,一场文试。裴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还没说话,又听到文官那里传出了一个声音,”裴大人怎么会拒绝呢?如果拒绝的话,岂不有损大隋颜面?“ 小野郁闷的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低声道,”竹田王子……“ 竹田王子,这不就是之前和厩户太子争夺摄政之位而落败的王子吗?身为女王的亲生儿子,居然还是败在了厩户手里,应该也有心有不甘吧。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我见到的是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贵公子,虽然面色苍白,略有病容,但那双棕色的眼眸却是目光炯炯。”小野大人,这下怎么办?“身后同来的使臣小声问道。 “陛下,您看这如何是好?”小野只好把皮球踢给了女王。 女王笑了笑,顺手将皮球传给了厩户,“还是由殿下定夺吧。” 厩户太子挑了挑眉,”苏我他们倒也并无恶意,不过这比试不比试,还是看裴大人的意愿吧。“ 好一个太子殿下,居然又把皮球踢到了我这里。如果我不答应,不就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难得有这样的切磋机会,在下当然不会拒绝。”我垂眸一笑,管你什么马子,虾子,鱼子酱,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全都放马过来好了!—— 回到了馆舍之后,使团里的人立刻忧心忡忡的商议起这两场比试来。 刚才在大殿内,定下了第一场为文试。 比试的内容,听起来十分简单——作画。 “公子,冒昧问一声,您对明天的比试是否有胜算?”王大人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要是万一输给了他们,我大隋的颜面何存啊……” 我笑咪咪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必胜无疑。” “公子打算作什么画?”李大人不确信的问道,“花鸟鱼虫还是梅兰竹菊?” 我只是微笑不语。 “唉,如果裴大人没有出意外的话就好了,他可是文武双全,如果由他来比试,一定毫无问题,但是现在……”王大人幽幽道。 一旁的小野妹子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顺手喝了一杯茶,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朝外走去。刚走到庭院处,小野就追出来喊住了我。 “我说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抬起手,掸去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樱花,抬眸朝他一笑,”我说妹子,难道你也不信我?” 他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叫你名字啊,大人来大人去,累死了,反正又没人,你也叫我世清好了。”一念他的名字,都会让我有想笑的冲动。 “但是……”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你打算画什么。苏我虾夷的画技在我们和国是数一熟二的,如果是真的裴世清倒有胜算,但是你……你学过绘画吗?” 我笑着盯着他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愣在了那里。 “放心吧妹子,我说了明天必胜无疑。”我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他一个人继续在树下石化。 圣德太子 第二天清晨出门的时候,温暖的阳光若隐若现的穿透了云层,光芒四射,将这座千年前的古都笼罩在了自己的光辉之中。 比试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当我到达丰浦宫的时候,文武百官全都到齐了。众人或坐或站,都带着好奇想知道究竟谁胜谁败,又或是隋朝的来使究竟有多大能耐。 比试的地点安排了樱花盛开的庭院中,缤纷绚丽的樱花恍惚间看过去如同白色的火焰,灼热的燃烧在纤秀的枝头。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变的更加明丽,一簇簇,一团团,肆意张扬,只求一夕璀璨般的热烈。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簌簌而落,直让人忍不住感叹这动人心魄的美却是如此的短暂易逝。 我下意识的往太子的方向望去,那一袭绯红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樱花树下,右手捧起酒碟至唇边。如泉水般灵动的眼眸中偏偏又带着几分冷漠与疏离。一阵轻风吹过,落花飞舞,长袖轻飘,黑发随风而起,顽皮地缠在了他的脸上。 苏我虾夷胸有成竹的走到了平铺的白纸前,提笔蘸墨,下笔如飞,一气呵成,很快就画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牡丹图。 他略带得意的将画给大家展示了一番,虽然我对画一窍不通,不过也觉得这株牡丹线条自然流畅,花姿柔美,鲜活动人,确实应该是一副好画。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蝴蝶翩翩而来,在那副牡丹图上盘旋了一会,居然就撞了上去。这一下更是令苏我得意不已。 “大人的这副牡丹竟然还引来了蝴蝶!” “苏我大人确是神乎其技,连蝴蝶都将这朵花当真了呢。” “是啊,是啊。匪夷所思……” 底下更是响起了一片阿谀奉承声。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凑巧,可能那只蝴蝶刚好有近视眼,这才不小心撞了上来。要是有只苍蝇撞上去,难道那就是一坨米田共? “裴大人,到您了!”虾子同学难掩一脸的得意,语气也更加张狂。 我露出了一个非常外交化的笑容,走到了为我准备的白纸前,缓缓提起了笔。嗖的勾了一下,就放下了笔。 “完成。”我抬起头,笑。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就连虾子同学也迟疑的问了一句,“裴大人,您画好了?” 我点头,继续笑。 大家面面相觑,太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惊讶。 虾子同学惊讶之余,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冲了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石化了。在石化了片刻后,他这才回过神来,盯着那副画狂笑起来。”苏我大人,到底画的是什么?”有些心急的臣子已经按捺不住了,苏我大笑了一阵后,将我的画一抖,面向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这也叫画……” 当大家看清那副画时,也都瞬间石化了…… 陪同前来的几位使团大人们立刻露出了想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表情,小野妹子的嘴角正在抽搐着,竹田王子的唇边浮起了一丝讥笑。 白色的纸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圈。 唯一还保持着平静表情的,恐怕只有太子殿下了,尽管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微诧的神色。 “裴大人,请问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保持着快要僵掉的外交笑容,“太子殿下,这是一枚蛋。” 众人愣了愣,又笑了起来…… “一枚蛋?”他挑眉,“可有特别之处?” 我抿了抿嘴,“当然了……”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从半空中传来了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几只小小的麻雀飞到了庭院里,很快,又有几只燕子飞了过来,紧接着,又飞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只见鸟儿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多样,五彩斑斓的鹦鹉,婉转啼鸣的画眉,展翅飞翔的苍鹰,珍贵罕见的夜莺…… 甚至是华美动人的孔雀,优雅高贵的天鹅……无论是能想到的,还是不能想到的鸟类,几乎都来到了这里……恍然间,只听鸟语声声,各色鸟儿,争艳斗丽,美不胜收,如梦似幻,仿佛身处百鸟织就的旖旎仙境……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就连一脸平静的太子殿下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我虾夷吼了一声。 “没听说过百鸟朝凤吗?”我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凤?这里哪来的凤?” 我拿起了那副画,指着画中的那个圈道,“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蛋,这是一枚——凤凰蛋!” “凤凰蛋?”他显然有点懵了。 嗯,趁着你懵,继续将你蒙。 “不错,自古一来就有百鸟朝凤之说,别看这枚蛋不起眼,但只是这一笔,你们知道花了我多少心血,心中有凤,落笔也有凤,凤之精髓早已尽在其中,当然,这凤又怎么会是我们凡人可以见到,所以虽然你们看不到,但这些百鸟却已经感到了凤之灵气的存在,这才会被吸引而来!”我重重抖了抖画卷,高声道,“这枚凤凰蛋,大家可曾看明白了!” 众人本来已经有点懵了,被我忽然一喝,好几人被吓了一跳。 几位隋朝使臣又惊又喜,纷纷露出了恨不得亲我一口的表情,苏我虾夷的脸已经垮得像一只拖鞋。 太子殿下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美丽的眼中起了一丝淡淡的波澜,薄唇轻启,“看来,这一局,输赢已经很清楚了。” 苏我虾夷恨恨望了我一眼,将自己的画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扔,冲着我道,“裴大人,这局的确是我输了,不过还有一局,三天后猎场见!” “苏我大人,三天后见。”我也笑着撕去了自己的画,刚撕开了那副画,百鸟就好像说好了一般,纷纷振翅而飞。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鸟儿都消失了,只有地面上遗留的几根彩色羽毛证明了刚才的一切,不是幻境。 我冲着还停留在樱枝上的那只小麻雀眨了眨眼,小孔今天表现不错,超完美实施了我昨天布置的作战方案…… 它还真不是一般厉害,居然能召来这么鸟做友情表演—— “裴大人!”小野妹子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太子殿下晚上会在斑鸠宫中设下宴席,到时请裴大人一起过去。” “宴席?”我点了点头,“好啊,一起去啊,妹子。” 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排黑线,“不要这么叫我……”—— 日本古代朝廷于八世纪首次发布肉食禁令,之后又持续发下数次诏书,贵族阶级才完全改掉肉食习惯,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鱼类和蔬菜还是日本人的首选,但是在之前的飞鸟时代,大家还是十分喜欢食用肉类的。 所以,在膳案上,我并不意外的看到了烤猪肉这道不大风雅的主菜。 在小野妹子出使隋朝之前,筷子和一整套文明的用餐礼仪都还没有传入日本,所以,我也不意外看到了那几位作陪的大臣伸手拿起食物就吃。 尔乃蛮夷……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几个大字。 “裴大人,您还是用这个吧。”小野见我神色古怪,及时的递过来一双从中国带来的筷子。 “多谢妹——小野大人。”我接过了筷子,不经意的看了厩户太子一眼,却见他正用筷子夹起了蔬菜。我不禁有点惊讶,小野这才回日本没多久,厩户太子就已经把筷子用得如此熟练了。 他将蔬菜放入了口中,细细咀嚼,姿态倒是颇为优雅。他扫视了殿内一眼,又慢慢放下了筷子。 “诸位,”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这用膳的方法,我们也该向大隋学学了。从今日开始,各位最好也快些学会用筷子进食。” 还没等几位大臣反应过来,立刻就有宫人上前在每位大臣面前放了一双筷子。 大臣们面面相觑,又不得不拿起了筷子,由于是初次使用,那笨拙的样子让我感到有点好笑。 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我的身上,”裴大人,在这里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我顺口说了一堆外交辞令。总是这个样子说话真的很累的……唉,谁叫我现在的身份是使者呢,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 期间,他又问了一些关于隋朝的情况,幸亏我的历史不错,算是全应付下来了,而且应付的还非常不错,倒是身边的小野大人紧张出了一头的冷汗。 我白了他一眼,你紧张个什么劲啊,当初不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懂不懂啊…… 宴席散去的时候,眼看着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我也上前行了行礼,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多谢款待,在下也要回馆舍了。” 厩户太子若有所思的望着我,低声道,“裴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不可以提出来?”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我在心里回了一句,不过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礼节化的笑容,“殿下请说。” “今日和裴大人的一番谈话,让我觉得受益非浅,只可惜时间太过短促,如果裴大人今晚能留在这里和我秉烛夜谈,那是再好不过了。” “诶?”我愣了愣,他说什么?秉烛夜谈?? 不会吧—— “裴大人,如何?”他斜斜瞥着我,眼中流转着让人猜不透的神色。语调轻软,却让人无法拒绝。 我似乎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应该没问题吧,只是——秉烛夜谈嘛…… 夜露沾湿了庭院里的草叶,悬挂在天际的上弦月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明静的夜空下,春虫们在此起彼伏的鸣叫着。 厩户太子的寝宫内,燃着明亮温暖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清晰的映在了墙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剪影。他手持书卷,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在烛光下,散发着一种光于影流动交错之间那种均衡而微妙的美感。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却又不是熏香,似乎就是从厩户太子的身上散发出来,原来太子身有异香果真确有其事。 中国有个香妃,日本出了个香太子……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笑。 他当然不知道我转了些什么心思。只是问了我许多有关隋朝的事情,事无巨细,从官服色彩到科举制度,直把我问得昏昏欲睡。本来想让他令人给我沏壶茶提神,又很快意识到现在哪有什么茶可喝,茶叶还没传入日本呢! “裴大人,你困了吗?如果困的话,我们就歇息吧。”听了他的话,我硬生生把一个哈欠给憋了回去,现在似乎还是醒着秉烛夜谈比较合适。万一要是不小心被揭穿是女人,那就不好玩了…… “困?一点都不困!”我努力睁大了眼睛。 “那好极了,我们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吧……” 呃——太子殿下,其实,我真的很困啊。西湖龙井啊,卡布奇诺啊,你们在哪里? “裴大人,你精通自己本国的一切我并不觉得奇怪,没想到连我大和的一切,你也是了如指掌,实在佩服。”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眼眸中却掠过了一丝探究之色。 我心里微微一动,他是在试探什么吗? 我笑了笑,“太子殿下,在我国有本书叫作孙子兵法,不知你听过没有?” 他挑了挑眉,“听过这本书,但还没有机会拜读。” “嗯,这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就是说在军事纷争中,既了解对方,又了解自己,百战都不会失败;不了解对方而只了解自己,胜败的可能性各半;既不了解对方,又不了解自己,那只有每战必败的份了。其实两国外交也是一样,只有彼此了解,才能更好的交往下去。只有深刻了解对方,才能深刻了解自己。”我指了指他手中拿着的论语,“殿下想必也完全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 他在微愕之后轻轻扬起了嘴角,“裴大人的口才果然了得。” “殿下不也是抱着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梦想,才这样热衷于引进我们大隋的一切,可以为你们所用吗。” “改变这个国家的梦想……”他露出了一抹复杂又略带怅然的神色,“但是要实现梦想,却是比想像中更困难。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为了实现梦想,一个人到底要付出多少。愿意的,不愿意的。” 我没有说话,不过我明白他的意思。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裴大人,如果累得话还是休息吧。”他指了指里屋。 我立刻摇头,睁大眼睛,“不困。一点不困!” “那好,裴大人,关于论语,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他的魔音又再一次响起。 救命啊!裴世清大人……我知道错了……这个差使还真不好当…… “殿下……请教不敢当……”我点了点头,努力强振精神,无奈那是论语啊论语,简直就好比一剂强效催眠剂…… 直到听见自己脑袋和桌子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去见了一回周公,忙抬眼望向厩户,他正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好像没有察觉,可是那唇角边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行了,我受不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殿下,在下实在困极,不能奉陪了,在下要去睡觉!”我蓦的站起身来,撕去了自己的伪装。第一次发现,缺少睡眠是会让人发疯的。他要再说继续讨论的话,我想我会揍人的。 他似笑非笑的望向我,“那就请去休息吧……” 我也不再客气,立刻转身走到了里屋,一头栽倒在了褥子上。头刚沾着枕头,就匆匆去见周公大人了。 不知睡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从房间传来了一阵极为细小的声音。我睁开眼一看,厩户太子已不在房内。正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轰鸣声,诶?只有当附近有人使用灵力时,才会让人产生耳鸣的。 难道在这深宫之内,也有人使用灵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起身推开了房门,朝那个发出细小声音的方向走去。 樱花在月色下纷纷扬扬,夜里的樱吹雪带着几分诡异,花瓣泛着极小的光,随风乱舞,无所适从。 在那凌乱的花雨中,我看到了一个纤秀的身影,如流水般的长发倾泻了一肩,正是厩户太子,而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低垂着头的男人。从我这个角度望去,看不清那个男人的容貌。 不过,我能感觉的到,使用灵力的人就是这个人。 “太子殿下,竹田王子他最近……”那人刚说了半句话,忽然蓦的抬头,一言不发的扬起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已经飞到了我的面前,我急忙往一边闪了下,只听唆的一声,那枚东西已经牢牢钉在了树干之上,力道之强,竟然震下了一树樱花。 “什么人在那里!”他的声音寒冷似冰。 我从树旁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枚被我拔出来的暗器,“这位仁兄出手也太狠了吧。” 厩户太子微微一愣,“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在下只是刚刚醒来,顺便出来透个气,真是没想到,差点把命给送了。”我瞥了一眼那个男子,他的容貌十分普通,勉强算得上五官端正,就是那种丢到人堆里也认不出来的人。 不过,就是这种人,才最适合做忍者的工作。 我心里一动,这个男人难道就是我的委托人的前世…… “裴大人对我大和的一切如此熟悉,想来这也瞒不过大人吧。”厩户斜斜瞥了我手里的暗器一眼,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接下来我该做个怎样的反应?故作不知立刻离开?那样固然安全,但再次见到这位忍者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挑明这一切,踏进这趟浑水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为殿下搜集消息的志能便吧。” 厩户眼中微光一闪,“裴大人果然见多识广。不知裴大人有何见解?” “在下并不觉得奇怪,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正如殿下所说的,想要实现梦想,所要付出的,是难以想像的。”我笑了笑,“在下就不打扰两位了。” 厩户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嘴角忽然慢慢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裴大人,从明天起,他会在你身边随时听候你的吩咐。” “什么?”我一惊。 “不用问为什么,只是防个万一,毕竟是裴大人是贵客。本来也并不想惊动你,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我也就和你明说了。”厩户看了一眼那个男子,“细人,你知道了吗?” 细人!我的眼前一亮,果然就是他,大伴细人!总算找到了! 细人立刻低下头,“属下遵命。”他又看了我一眼,“刚才差点误伤裴大人,请别见怪。” “怎么会呢。”我继续笑,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疑云,为什么——要把细人安排在我身边?如果是为了探听我这里的消息,那就不会这么公开…… “还有,我和裴大人一见如故,为了能和裴大人有更多时间谈古说今,从明天起,裴大人就从馆舍搬到我这斑鸠宫吧。” 什么!搬到斑鸠宫?我抬眸复杂的望向了厩户,他的神色淡漠,平静无澜,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 “明天一早,我就会派人去替大人收拾的。”他的语气带了不容质疑的肯定,根本没有让我拒绝的余地。 “也好。”我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说不定和这次的任务也会有所关联。 忍者 第二场pk赛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飞鸟京郊外的围猎场上一片绿意盎然,无数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上,风吹草动处,是一圈又一圈不停息的涟漪。空气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 我们似乎来的早了些,苏我虾夷那一行人和厩户太子都还没有到。 “世清,你为什么这么早来?”一起陪同前来的小野好奇的问道,这几天,他总算慢慢习惯了喊我的名字。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提前侦察一下地形而已。” “世清,你以前狩过猎吗?”他迟疑着问了出来,在我正要回答的时候,他又立刻摇头,一副深怕受到打击的样子,“世清你还是不要回答了……” 我笑着走了开去,估计我的回答又会让他石化。 在察看了周围的情况以后,我心里有了个大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取胜应该是没有悬念的吧。看他们还没有到,我找了一棵大树,顺势在那松软的草地上躺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碧蓝的苍穹中,一卷卷白云如轻纱般四处流泻,像水墨一样渐渐淡去,妙不可言。 “裴大人,您这是在干什么?”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绯红色的身影笼罩在了我的上方。 “是殿下啊,”我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依旧躺着回了一句,“在看天啊。” “看天?”他微微一愣,出乎我的意料,他就这么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嗯,殿下躺下来看看就知道了。”我随口道。 对于我这句略带无礼的话,他也没有计较,还真的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殿下看到什么了没有?”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蓝色的天。”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这样的简简单单,才会令人觉得轻松啊,”我伸出手,做出了一个画圈的手势,“每次看着蓝天,都会让我自己的心情开阔不少,因为蓝色的天空在我的头顶伸展着,永远永远都没有边际。” 说完,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望着天空,那双墨黑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我,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殿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苏我虾夷他们已经到了!”小野妹子惊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连忙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草叶,“他们到了吗?” “世清,你还不去准备!”小野同学现在喊我的名字喊得很是顺口。 厩户也慢慢站起身来,淡漠的目光扫了小野一眼,“原来小野大人已经和裴大人如此熟悉了。” “哦,如果殿下不介意,也可以喊我的名字。”我随口道。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前几步,又停了下来,扭头道,“还不过去吗?裴大人?” “这就去……”我也赶紧跟了上去,看来太子殿下对我的友好表示无动于衷……—— 今天的苏我虾夷看上去很拽。 他身穿一袭正红色的猎装,策马而立,身背长弓,白皙清秀的脸也被衣服的红色映得红彤彤的,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煮熟的虾子,心里偷偷一乐,赶紧憋住了笑。 他一脸不服气的盯着我,朗声道,“裴大人,今天我们就来比试一下谁的猎物多。我苏我虾夷这次一定不会输给你!” 我接过了侍从递给我的弓箭,翻身上马,笑了笑,“好啊,那就看苏我大人的表现了。” “那就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到时谁的猎物多,就算谁胜。”竹田王子在一旁开了口。他还和往常一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过让我诧异的是,他的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只见她乌发如檀肤白如雪,丰润的唇瓣是樱花一般的淡色,柔美非常,最动人的却是那双眼睛,仿佛有水光流转一般。 放眼整个猎场,好像除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了。能在这个场合出现,这个女人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等一下,”在进入那片林子前,我勒住了缰绳,“如果只凭数量来算的话,有的动物容易猎,有的动物却难猎,难道也是一视同仁吗?” “那你想怎么样!”苏我虾夷的脸上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 “我们就按动物的体积大小来计分好了,比如说野猪5分,野羊就4分,狐狸3分,以此类推,这样就会比较公平,不是吗?”诸位野猪同学们,把你们推上刀口也实属无奈,唉,谁叫你们比较丑一点呢…… 呃——我好像看到了无数野猪哀怨的眼神…… 他愣了愣,“好,就照你说的做!” 我抿了抿嘴唇,忽然留意到有人正盯着我,抬眼望去,却是竹田王子身边的那位美人,在和我的视线交接的刹那,她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一行人随着我们也进了林子,苏我虾夷果然是身手敏捷,立刻搭弓引箭,射杀了一头野猪。 我轻轻一笑,也拿起弓来,刚一拉,就听到卡答一声,弓弦竟然裂开了…… “裴大人,看来您出师不利啊。”一旁的竹田王子不阴不阳的低声说道,“来人,给裴大人换……” “不用了。”厩户太子忽然将自己的弓箭解了下来,递给了我,”裴大人,你就用我的弓箭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周围的人们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在伸手接过弓箭的刹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瞬间袭来,我胸口又仿佛被什么涨满似的,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呼唤声…… “裴大人,这副弓箭可还合用?裴大人?”在小野喊了我几声后,我这才回过神来。 “合用,合用……”我应了几句,心里却是暗暗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有……阿格里帕的剑,尼布甲尼撒的铁剑,厩户太子的弓箭,为什么都会给我带来这种匪夷所思的感觉……难道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没有再往深处想,我很快策马追了上去,寻找起猎物的踪迹。 厩户的这把弓箭轻巧好用,不多时,我射下的野猪数量就超过了虾子同学,虾子同学又怒又急,虽然想拼命追赶,但显然技不如我。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我也没有用尽全力,只是比他多猎取了几头。 “看,那是什么!”身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指向了前方。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由微微一惊,灌木丛里,竟然正停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而且,那只孔雀的模样,分明就是小孔! 可是奇怪的是,它正背对着我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哈哈,裴大人,如果我射中了这只奇异的鸟,应该能抵得上好几头野猪了吧!”虾子话还没说完,箭已离弦,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小孔而去。 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他,只得赶紧抽箭射出,只听叮的一声,我射出的箭不偏不倚的追上了他的箭,在空中相撞了发出一声脆响,双双掉落在了地上。 小孔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时,那双乌溜溜的眼珠朝我一眨,迅速的振翅飞过了灌木丛。”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虾子恼怒的冲着我道。 “不好意思,苏我大人,刚才在下也急着想射这只鸟,所以一时错手,反而射落了你的箭,这样吧,我从猎物中减去三头野猪的分值,以做弥补,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考虑了一下,道,“也好。” “两位大人,一柱香的时间就要到了!”小野在旁边提醒着我们。 “裴大人,您减去三头野猪的分值后,总分已经少了苏我大人两分。”竹田王子飞快的报出了结果。 苏我面露得色,只听小野道,“不过,现在一柱香还没完全烧完……” 就在这时,林子中忽然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树后居然出现了一只壮硕的野羊。 “裴大人,还不快射!”同行的王大人急忙催促道。 苏我也连忙去抽箭筒里的箭,却没想到摸了个空。他的箭竟然在这个时候全用完了……哈哈,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哦。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抽出了自己箭囊里的白羽箭,瞄准了那只野羊。 看来,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的。 那只野羊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我慢慢拉紧了弓弦,就在要放手的一刹那,我忽然留意到了一样事情,犹豫了一下,我瞥了旁边的厩户一眼,他也正注视着那只野羊,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微微一愣。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缓缓放下了弓箭,与此同时,那柱香也正好燃尽了。 “裴大人,您是手抖了吗?竟然连只野羊都不敢射!”虾子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人又露出了一脸要撞墙的表情,“裴大人,您怎么不射啊,这样的话,我们输了啊!” 我抿了抿嘴,正想说话,厩户太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他不是不敢射,而是不忍射。” “什么意思!”虾子不解的问道。 “裴大人不忍射,是因为那只野羊的肚子里怀着羊崽吧。”厩户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 “原来殿下也看出来了,正是如此。”我笑了笑,“不过在下输了就是输了。这也是事实。” 虾子同学瞪了我半天,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猛的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裴大人,原来是这样!你明知会输,也不忍射死它们……这份仁慈之心实在让人敬佩!你没有输,裴大人,这一局,我还是败给你了!”说着,他朝我深深行了个大礼,“裴大人,在下实在是不自量力,两次比试,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了。” “不敢当。”我低下头,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 我不射那只怀着羊崽的野羊,不是因为我不忍,更不是因为我有仁慈之心。而是因为,就算我射死了那只羊,也不过是场普通的胜利,而现在这样一来,会让他们印象更为深刻吧。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取胜,而想到超越这一点,光靠武力是不够的。 ============================================ 中日两国pk赛以我方的完胜圆满结束,双方在友好的交流中更增进了友谊,在我们的比试结束后,众位武官也跃跃欲试,继续寻找刚才的那只孔雀,以搏太子一笑。 因为担心小孔,我也只好继续跟着他们,不过心里还有有点纳闷,为什么平时挺机灵的它刚才会出现在那里?” 在搜寻了一圈以后,并没有发现小孔的踪影,大家顺便又猎了一些野猪野兔之类的猎物。 “妹子,竹田王子身边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趁着众人忙着狩猎,我装做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那个女人啊……她叫做若叶,”小野压低了声音,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听说她是竹田王子最宠爱的舞者,王子对她痴迷不已,除了上朝,无论到那里都带着她。” “原来是这样。”我望一眼那个病怏怏的王子,叹道,“人不可貌相啊。” “世清,”小野忽然抬头望着我,低声道,“当初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比我想像的更出色。” “不是说了我是从来不败……”我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直觉一阵冷风到了面前,接着又往斜地里去了,我只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着我的面颊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座下的那匹马忽然长嘶一声,猛的跃了起来,将促不及防的我一蹄子给甩下了马…… 我心里暗叫不好,无奈再强大也敌不过地球的引力作用,在下落的过程中,从旁边伸出一双手蓦的拉住我的衣袖,无奈冲力过大,结果连那个人也一起被扯了下来…… “砰!”一声,终于还是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诶?奇怪,我怎么一点都不痛呢?而且,下面还软绵绵的……软——绵——绵——诶??我的嘴角忽然抽动了一下,望向了那堆被我压着的软绵绵的东西。 “太子殿下……”我的嘴角又猛烈抽动了几下。难道真像所罗门王所说的,我的体内真的流着邪恶的血,所以就算在潜意识里,也想着摔下来要拉个垫背? “你没事吧?”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喊出了我的名字,“世清?” “没事……”有你垫背,我怎么会有事呢? 他双手扶住了我的肩,似乎微微愣了一下,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潮红。 我也忽然留意到现在我们的姿势极其暧昧,我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蓦的想起自己的秘密,我微微一惊,不会被他察觉出什么吧?来不及细想,赶紧跳了起来,闪到一边。又忍不住再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丝潮红还没有褪去。他的目光忽然射了过来,我赶紧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支箭,是谁射的?“他忽然开口了,声音虽然不大,却是不怒自威。”什么?竟然有人射裴大人!是谁?我苏我虾夷第一个不放过他!“苏我的脸涨的通红,显然已经火冒三丈。 “恐怕没有人会故意的吧。”竹田王子捡起了那支箭,“我国和大隋如此友好,又有什么人会这么大胆。我看只是一场误会吧,毕竟狩猎场上,刀箭不长眼,定是有人误射了这个方向。” 他又朝我行了行礼,“希望裴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免得伤了和气,至于这个误射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任由裴大人处置。” “算了算了,既然你也说误会了,那就是误会了。”我摆了摆手,“就当没发生过吧。” “裴大人果然心胸广阔!”虾子同志大笑起来,顺手还拍了我一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呃——虾子同学,你就不能轻点吗。 “竹田,这个误射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厩户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了马,在扬起马鞭前,他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赶紧也上了马,忽然留意到有人正牢牢注视着我,侧眼瞥去,竟是那个叫作若叶的舞者。 奇怪的女人……难道……我的背上冒起了一股寒气,不会是—— 看上我了吧?—— 回到宫里之后,一切相安无事。 这期间,和厩户太子又秉烛夜谈了几次,每次都以我去见周公告终。而我最为关心的那个忍者大伴细人,来无影,去无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是丝毫没有什么背叛的迹象…… 这次的任务,似乎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不知从何着手。 今晚又要被太子请去秉烛夜谈了。我郁闷的瞪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好的花容月貌被摧残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熊猫了……真是奇怪,明明都那么晚睡,怎么他一点都没有被影响? 好歹我还有一半血族的血液呢……这也不顶用? “主人,主人!”一只麻雀忽然低唤着我的名字停在了窗口, 我一把将它拎了进来,“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围场上?知不知道那里很危险?” 小孔咕噜噜的转动了一下眼珠,“主人,你是在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啊。”我哼了一声,顺手放开了它, “可是主人出手救了我哦!”它扑腾着翅膀钻进了我的怀里,“主人还是担心我的!我好高兴!” “那只是不希望你莫名其妙的死掉。”我瞪了它一眼,“下次再这样捣乱,我可懒得理你。” “主人!”它的黑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闪着光,“等主人完成所有的事以后,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 我想了想,道,“你帮过我的忙,我当然也会帮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它兴奋的拍了拍翅膀,“嗯,那就说定了!” “可是,你要我帮你什么忙?”我好奇的问道。 它晃了晃小脑袋,“只要主人亲我一下就好了。”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想说就算了。” 它的黑眼睛极快的掠过了一丝奇怪的光泽,又扑的一声飞了起来,“那主人,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侍女的指引下,穿过了几道迂回的长廊,我来到了厩户太子的房间内。和往常一样,他正在烛光下看着书卷。几缕黑发垂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摇曳出优美的阴影。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冷漠的神情。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中流转了一丝淡淡的光泽,“世清,这么晚让你过来,不会不方便吧?” “怎么会呢。”我笑了笑,无聊的问题,就算不方便我也不能直说啊。 在和我聊了一阵子后,他忽然问道,“世清,在你们国家,皇帝是最尊贵的称号,而在我们国家,称呼一直混乱,如今更是分不清孰大孰小。如果也能有个清楚而响亮的称号的话……” “那殿下为什么不自创一个呢。”我随口说道,他的忧虑我明白,因为当时日本以职业来分为姓,大概有八种姓,而以臣、连、君三者为最高层的阶级。这些“臣”、“连”、“君”的首长,则加一个大字。 凡是有自卑感的人,往往也是自大狂,喜欢用“大”字,日本人至今不改。大君、大臣、大连,一连串大字辈的人物,支配了那时的日本,大家都大,所以也难分得出究竟谁大。而三大之中,这时似乎变成苏我马子当权的大臣最大,是实际上的主宰。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正有此意。苏我马子对汉学一窍不通。我想索性把大君的名称废除不用,另换一个更响亮的名字。” “好啊,你这么喜欢汉学,不如就从汉籍里挑个名字好了。”我随口说道。 他的唇边浮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这个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你们汉代的蔡邕曾说过:天皇者,诸夏之所宗也。而项峻的《始学篇》里也有天地立,有天皇的句子,所以,我打算将大君这个名字改为——天皇。” 我蓦的抬头盯着他,这才想起了起来日本的天皇这个称呼,的确是圣德太子所改的,更确切的说,天皇这个词也是出自于中国的书籍。 “这个名字如何?”月光象水银一样流泻在他身上,身后是纷扬如雪的樱花;在夜风中与柔软的发梢一起飘动的,是同样雪白的衣衫和唇边淡淡的笑意。在这样的夜色中看来,他就像一株临风待放的幽兰,令人沉醉。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 “很响亮的名字。”我不得不暗暗佩服他,在无数汉字中,他所挑中的这两个字,比他们原来的大君称号不知高明多少倍。 他放下了书卷,“行了,你也乏了,就早些在里屋歇息吧。” 诶?我连忙推辞,“我还是回自己那里吧。”之前我有睡意的时候,他基本都会让细人将我送回去,今天怎么让我在这里留宿? “夜已深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表情,“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没有不方便。”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了下来,可是心里又有些疑惑。 “那就好。”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忽然心里一悸,他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就在我准备走到里屋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世清,如果能时时和你这样相谈……”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能和殿下有这样的机会,世清也感到万分荣幸,等回到大隋之后,一定也不会忘记在这里的经历。”我熟练的用上了外交辞令。 他望向了窗外,黑眸中闪耀着点点微光,如同无云的夜晚,隐隐带了几分惆怅。 “是啊,你终究也是要回去的……” 被揭露的身份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淅沥淅沥的雨声,厩户似乎早就起了身,坐在半掩的格子门旁。瓷青的雨点顺着风飘进来,带着一种清爽的味道,庭园中开了许多白色杜鹃,湿漉漉的雨点,像是灌木丛中的眼泪。 我清晰地听见水珠在飞檐上洄滴的声音,一点一点,等青竹筒溢满了,就轻轻敲打在白石上,发出一种悠扬的声音。 “醒了吗?”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院子里的景致。 我应了一声。 “世清,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他忽然问道。 我愣了愣,只好支吾作答,“有。” “姐妹长得和你可像?”他的下一个问题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既然是姐妹,自然是像的。不知殿下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没什么,只是猜想,如果世清家中姐妹也像你一样才华出众,那么求亲的人家必定踏破你家的门坎。”说着,他转过了头,凝视着我的眼睛,脸上带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神色。 我心里一惊,笑了笑,“女子无才便是德,自然不能像男子那样读书识字。” “女子无才便是德……”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可不能苟同。内在的灵秀,往往比美丽的外貌更加吸引人,不是吗?” “殿下说的也有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天已经亮了,世清也该告退了。”说完,我就忙不迭的出了他的斑鸠宫。 刚从斑鸠宫出来,我就撞上了那位竹田王子。果然就像小野说的那样,这位竹田王子和他身边的美人若叶简直是形影不离。 “裴大人,昨晚又和殿下秉烛夜谈了?”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点了点头,“是,昨夜聊的有些晚了,所以就歇在了那里。” “殿下好像从来不和别人这么亲近过,裴大人,你可算第一个了。”他的眼中有些淡淡的惊讶。 “哪里,哪里……”我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望了若叶一眼,只见她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倒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拜托,你的主人还在你旁边呢,就觉暗恋我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啊。 蓦的,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竹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竹田的目光极快的扫了一下四周,道,“裴大人,在下还有事,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在下想邀请大人来舍下作客。” 我自然是客套了两句,目送着他们离开,在离开之前,那位若叶姑娘又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我也没有多在意,穿过庭院的时候,看见院中的樱花绽放的更加娇艳,粉白里透着嫣红的颜色更深了一些,一眼望去影影绰绰,美丽而含蓄,可爱秀美如同少女双颊上的含笑微羞。 就在我伸手想要折一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了一种熟悉的耳鸣声,我一脸平静的凝望着樱花道,“细人,是你吗?” 空气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裴大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当然,只要你一使用灵力,我就能感觉到。”我刚说完,忽然蓦的想起了一件事,上次在猎场的时候,那支箭射向我的时候,我好像也感觉到了耳鸣声,那这样说来,难道是他使箭偏移了方向? 我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有些蹊跷起来,这样的话,那么那支箭真的是以我为目标的?这难道也是厩户让我住到宫里,并且安排细人在我身边的原因? 可是,又是谁这么大胆和蠢笨,竟然敢伤害大隋的使者?这不是明摆着拿鸡蛋碰石头吗?如果惹怒了隋炀帝,后果简直不能想像。 “细人,你倒是忠心耿耿,对殿下的话唯命是从。可是这样永远生活在黑暗下,永远不能正大光明的追随在主人身边,你不觉得遗憾吗?”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委托人,实在不明白细人有什么理由背叛厩户。 他沉默了一阵,“这就是我的宿命。”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裴大人,您原来在这里,我家大人正在找你呢。”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过来,我见过他,应该是虾子同学身边的近侍。 “不知苏我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我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您先跟我来吧,我家大人正在那里等您呢。”那侍从笑着一指宫外的方向,“您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那里?“我疑惑的问道,”是要出宫吗?” “正是,裴大人,快随我来吧。“侍从在前面为我引路。 虽然不大情愿,但为了不影响两国正常友好邦交,我也只能走这一趟了。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望着眼前的景色,我觉得有些惊讶,因为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臣的正式府邸。这是座以淡蓝色的天空和连绵的青山为背景的借景庭院,栽种的常绿树木都经过精心的挑选,从这个方向望去,可以透过枝桠间的缝隙,看见山上的樱花已经盛放,薄薄的绯红缭绕出云霞一般的轻柔灿烂。 “裴大人,这里是苏我大人的别邸。”侍从连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虾子同学的乡村别墅倒还挺有品味的嘛。 “你们大人呢?”我侧头问道。 侍从满脸堆笑,“大人正在后院等您。” 我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了后院,一踏入后院,就听到了虾子同学欣喜的声音,“世清,你来了!就等着你呢!赶紧来试试这里的温泉。” 温泉?在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时,顿时大脑一阵空白。 可不是?后院就是一个露天的温泉啊,淡淡弥漫开的白雾之中,不正坐着那位虾子同学吗? 更要命的是,还是全身光光的虾子同学! 我赶紧侧过了头去,还好,还好,他只露出了肩膀,上次在罗马见过更刺激的都没长针眼,这次应该算是小儿科吧。 只是,如果知道是请我来泡温泉,打死我都不会来呀! “苏我大人,我看还是免了,我不喜欢泡温泉。”我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拒绝道。温泉池水十分清澈,散发着袅袅的温热,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想我一定愿意去试试,但是现在…… “世清,这可是京里最好的温泉,平常我根本不会让其他人进来,今天特地请了你过来,难道你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虾子同学果然是喜怒形于色,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在下并不习惯和人裸裎相见。”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又不是女人,这么扭扭捏捏,我告诉你,世清你今天如果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不会让你离开!” 什么强盗逻辑啊,难道连泡温泉也要强迫别人吗? “那就不好意思了,在下要告辞了。”我心里冷哼一声,你拦得住我吗?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只听他大喊了一声,“世清!”我忽然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衣袖在下一秒就被拉住了。 “喂,想对大隋使节无礼……”我下意识的回过头,顿时石化…… 哇啦啦……我看到了什么啊!十八禁啊十八禁……这下我真的要长针眼了…… 在我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响,我已经被他扯到了温泉的池子里。 看着我满脸的水花,他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温泉的水温还不错吧。不过,还是把湿衣服先脱了,不然会生病……”说着,他就伸出了他的魔爪,来拉我的衣襟。 我的忍耐力到极限了,什么友好不友好,使节不使节,冷静不冷静,我管不着了,让我先揍他一顿再说! “苏我大人,你在做什么!”就在我准备下毒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我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不大相信的开口道。“——殿下?” 一个白色的模糊的影子缓缓地从庭院那头走过来,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淡淡阳光透过了树枝间的空隙,斑驳不齐的落在了他身上,形成了深浅不同的阴影。那双水一样的眼睛,仿佛结成了薄冰。 第一次看到厩户这样可怕的表情……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我虾夷一脸惊诧的表情。 厩户冷冷望了他一眼,“为什么将世清带到这里?” “殿下,我只是请他来一起享受一下温泉的乐趣。”虾子同学一脸的莫名。 “谁能保证你之前输给了世清,心里没有怨气?为了我国和大隋的友好关系,我不能容你出一点错。”厩户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如果因为你而影响了我国和大隋的关系,我看就连你的父亲也保不了你。” “殿下,我真心想和裴大人交个朋友!”虾子赶紧辩解道,还想再说什么时,被厩户的眼神慑住了。 “苏我大人,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单独和世清说。” 我忽然感到有点头皮发麻,这个样子泡在水里,我根本不能动,不然的话,真的很容易被穿帮。可是厩户他还要单独和我说什么啊! =================================== “殿下,有什么事还是回去再说吧。”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厩户没有理我,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苏我,没等他再说话,苏我犹豫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顺手拿起旁边的衣服,出了池子。 庭院里只剩下了我和他。四周很安静,很安静,仿佛可以听见樱花飘落水面的叹息…… “殿下,有事还是回去说吧,这样不是有点奇怪吗?”我只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打破了这份略带诡异的安静。 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我,那双眼眸就像漆黑的石子投入寒冷的水流,没有一点涟漪。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微微一惊,“殿下的问题真是奇怪,在下不是裴世清吗。” “是吗?”他扬起了微挑的眉毛,深不可测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身体,忽然慢慢凑到了我的耳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裴世清是位女子。” 啊—— 我的脑中立刻反应出了几个大字,穿——帮——了! 虽然心里惊讶不已,不过我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在下不明白殿下的话。” “不明白吗?”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走到了温泉边,弯下了腰,“是不是我也下来,你就明白了?或者说,我亲自将裴大人从水里请出来?” 虽然我还穿着衣服,但现在全身湿透的情况下,想要瞒过他,似乎不大可能,而且,从他的语气来看,他似乎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再掩饰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干脆承认。如果他想当场揭穿我的话,刚才就不会让苏我虾夷离开了。 “是猎场的那次吗?”我抬起了头看着他,平时我觉得自己够小心了,除了上次那一回的亲密接触。 他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不错,的确是从那一次开始怀疑的。” “那么,为什么当时不揭穿我?” 他的唇边忽然浮起了一丝轻笑,“现在我也不打算揭穿你啊。如果让别人知道隋使裴大人……恐怕会有很多麻烦吧。” “那为什么又……”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斜瞥了我一眼。无论是他高挑的眉,斜斜看人的眼神,还是唇边流露的轻笑,似乎都隐藏着一种内敛的骄傲。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有一点我能肯定,”他的神色平静,“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使者之位。” “你不介意吗?” “如果你不介意继续与我夜谈的话。”他的神色宛如初融的雪水,渐渐温柔起来,低声道,“或许不是男子,也是一件好事。” 我愣了愣,抬起头看着他,他那漆黑的眼底映出了近在咫尺的我,很近,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身子一僵,连忙往后挪了一些,“既然这样的话,就请殿下先出去吧。” 他没有说话,忽然伸手将我从池子里拎了出来,极快的将一件外衣裹在了我的身上,顺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 “裴大人,你也不希望出去的时候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吧。”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笑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姿势不是太,太暧昧了吗,现在我们两个可,可都是男人……”我的嘴角开始抽动。 “哦,那又怎样。”他抬了抬眼,明亮的眼眸内掠起笑意,继续往外走去,“反正宫里已经传出了我好男色的风闻。” 诶???有这种事? 要是因为我的关系,让圣德太子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男色的名声,那,那我的罪过就大罗……—— 王宫里的八卦能力超乎我的想像,这件事情很快被演化成了n个版本,到处流传,最为流行的一个版本就是:厩户太子和苏我虾夷同学,同时爱上身为男性的隋朝使者裴大人,就在虾子同学在温泉对裴大人欲行不轨的时候,厩户太子及时赶到,英雄救美,上演了一出唯美的断背之恋。 当我在厩户那里听到这个版本的时候,嘴里的一口汤水全都喷了出来, 不知道真正的裴世清醒来以后会不会想要一头撞死…… “这好像也太荒谬了吧。”我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汤迹。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那双幽深的眼睛笑的时候便变得弯如新月,眼幕低垂时便被长长的睫毛覆盖。这样的一双眼睛,让他成了人中极品。 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冷漠的男子,笑起来偏偏是那么魅惑至极呢? 比如厩户王子,比如——司音。 “若是苏我虾夷知道你是……不知会是怎么的表情。”他抬起了眼眸,墨色瞳仁中竟流转着一丝孩子气的得意,“不过,这个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我看他心情不错,便有意无意的打听起了细人的消息,“殿下,细人是很早开始就跟着你的吗?” 他想了想道,“他跟着我也有段时日了。” “我看他总是一个人来去无影踪,难道他就没有朋友,或是亲人什么的?”我想试着问出一些东西。 “从出生起,他们就被当作工具来培养,就算有什么亲人朋友。对于他们来说也和没有一样。其实,他们也不需要这些。更何况,细人的父母早已双亡,不过……”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许细人是例外,听说他还一直在找寻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亲妹妹?”我的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十分有用的讯息,说不定会和我的任务有关。 就在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殿下,竹田王子派人给裴大人送来了帖子。”门外的侍女递进来了一份淡樱色的帖子,“好像是请大人三日后过府欣赏歌舞。” 我疑惑的接过了帖子,这竹田王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我的背后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气,那个……到时不会又把这个断背之恋的版本扩展吧? 抬头望向厩户,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表情,“既然是竹田亲自邀请你,你去一趟也无妨。” 我点了点头,“也是,反正只是观赏歌舞而已。他之前好像也和我提过。”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我又站起身来,“殿下,天色已经不早,我也要先回去了。” 他的眼中隐隐有丝失落,“不留在这里了吗?” “殿下,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留在这里过夜彼此不是尴尬?”我笑了笑。 他望向了窗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也许,还是太早揭穿你的身份了……”还没等我说话,他的神色忽然微微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的耳边也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耳鸣声,有人在使用灵力?这种感觉又好像不是细人的,是谁呢? 他这才又摆了摆手,“去吧。” 我说了一些告辞的话就匆匆出来了,就在穿过庭院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暗处掠过,身姿轻盈无比,明显是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正朝着厩户王子寝宫的方向而去。 耳鸣声渐渐消失了,我惊讶的望着那个飘忽的背影,如果没有感觉错,那种灵力似乎就来自于那个女人…… 难道——也是忍者?还是个女忍者? 我心里疑惑,正想跟了上去,忽然一个黑色人影从树上轻轻跃了下来,拦在了我的面前。 “裴大人,您该回去了。”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细人,你这是在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他那冷冽的神情似乎有些缓和,“裴大人身负重任,远渡重洋而来,在下也是佩服的很。 “将来会有更多的两国往来,你们的王子也会派遣更多的人前往大隋学习先进的技术,你们的国家也会因此更加繁盛。”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们的王子,一定会成为流芳百世的好君主。” 他神色轻微一震,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所以,你完全没有理由背叛你的主人啊,大伴细人同学……我在心里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 “裴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他冷冷看了我一眼,又跃上了树。 “嗯,细人,”我顿了顿,“希望你能早点找到你妹妹。”说完,我也没再看他是什么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唉,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小进展…… 美人计 竹田王子的府邸,比我想像的要奢华许多。 庭院里的八重樱开到极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绯红娇艳的樱花簇拥着埋住了枝头,枝条丝线一样垂下来,尽管有青竹竿支撑着,但有一些枝叶仍然快垂到了地面上,犹如一排排头戴花笠面纱的美人。 不过比那些八重樱更加动人的,就是今天的舞者——若叶了。 华丽的舞服呈现出鲜丽浓淡的色调,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的腰肢,却有着天生的凛然姿态,被微风吹拂的刘海下,有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眸,看久了,整个人都好像要被吸纳进去。 我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竹田王子,也是奇怪,那副苍白的病容居然没有减少他的俊雅风姿,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特别的风情。 他似乎留意到了我的注视,朝我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白瓷酒碟,“裴大人,请。” 我也只好回了个礼,喝了自己碟中的酒。酒味带着微甜,清淡的如同山间的野樱。 一阵悠扬略带神秘的和琴声渐渐响了起来,舞者若叶也随着乐声一边轻轻吟唱起来,一边迈起了轻盈的舞步。 我凝视着飘落在酒碟中的樱花瓣,依稀听出了其中的歌词。 持杯而飲,飲酒而醉。 今宵來訪,履步闌珊然? 今宵來訪,驚為物狂。 若叶的舞姿出神入化,轻盈翩跹,仿佛在不经意间舞破岁月,回风迷雪之中,令人穿越了现世与异界……令人沉溺于浮光掠影悄然行远,沉溺于幻影重重如蝶翩迁,沉溺于诸事种种若梦浮现…… “裴大人,可还满意?”竹田王子的声音将我又拉回了现实世界。 我挽起了一个笑容,“精彩至极。” “裴大人好像看得发呆了。”席间传来了一阵低笑。 若叶的目光转向我这边,似是含情脉脉,又似是深不可测,只见她对我笑了笑,明媚若阳光,软糯的嗓音如同宫里的点心一般精致淡雅,“多谢裴大人夸赞。” 说着,她款款向我走来,殷勤的为我倒起了酒。美人亲自效劳,我也实在不好拂了美人的好意,在她的温言软语下又喝了一些。 宴席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小腹有些胀,只得不好意思的先出了席,准备去方便一下。 “若叶,你带裴大人去吧,他对这里不熟。”竹田笑道。 我道了谢,跟着若叶而去。 解决完那些酒水带来的遗留问题后,我一出来,就看到若叶还等在那里。 “若叶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说了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吗?”我对她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她温柔的笑,“还是等大人一起回去比较好。”说完,她为我在前面引起了路,没走几步,她忽然低低叫了一声,蹲下了身子。 “若叶姑娘,你怎么了?”为表示一下我对美人的关心,我用非常的快的速度冲到了她的面前。 “裴大人,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她抬眸望向我,一脸的楚楚可怜。 “这可怎么办?我去给你叫大夫。”我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这些小事,不要惊动王子了,裴大人,不如你扶我去那房里,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我连忙扶住了她。“既然这样,我就扶你过去吧。” 她整个人靠在了我的肩上,柔声道,“多谢大人。” “不客气。”我略略偏过了头,嘴角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她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扭到了脚,和我叶晚玩这种把戏,实在是有点班门弄斧,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顺便看看你到底要演什么戏。 房间里布置华丽,雕花琉璃瓶里插着新采的粉色牡丹,弥漫着熏香的空气流转着几分暧昧的气息。 “若叶姑娘,你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会,我先回席了。”我慢慢放开了她,转身欲走。 “等一下,裴大人。”她在我的身后喊了一声。 我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嗯,好戏就要上演了。 她忽然上前了几步,拉住了我的衣袖,柔声道,“其实我倾慕裴大人已久,今日你我有缘,不如大人就留在这里,让我伺候大人……”说着说着,她已经没了声音,只把个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我差点没暴笑出声,搞了半天,原来是美人计啊…… “若叶姑娘可真是大胆,这里可是竹田王子的府里,你又是王子的人,我裴某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在这里和姑娘风流一番啊。”我忍笑道。 “裴大人,难道你不喜欢若叶吗?”她极尽柔媚的伸手揽住了我的腰。 我的额上冒出了一滴冷汗,我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若叶姑娘,刚才的一切我就当没听见。”我甩开了她的手,转过身义正词严的说道,“我裴世清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美女所诱!” 当然了,会被美女所诱——才怪! 她愣了愣,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道裴大人真如外面所传?只喜欢男人?” 我一脸黑线…… “不过,裴大人,今天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既然你不吃敬酒,那么我只有……”她垂下了眼眸,睫毛急促的扇动着,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隐隐流动着诡异的光芒。 只听呲啦一声,她已经将身上的衣衫扯破,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脯,下一秒,她极快的扫落了那只琉璃花瓶。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门猛的被人撞开了。我清晰地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吸气声。 出现在门口的居然就是——竹田王子。 “大人!”若叶眼圈一红,流出了饱含屈辱的泪水,哭哭啼啼的扑到了竹田王子的怀抱,“大人,他,他竟然对我不轨……幸好大人及时赶到,不然,不然……” 竹田王子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裴大人,你可真是色胆包天,我好心邀你来赏舞,你居然趁机对我的爱姬不轨……” 原来如此,原来今天要上演的是一幕叫作捉奸的戏码。 ====================================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一个笑容,“大人赶到的真是及时,简直就好像一直等在门外一样啊。” 他有点惊讶于我的平静,恼道,“裴大人,你非礼我的爱姬,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的,我府里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明天我会禀告殿下,看他如何定夺!” “好啊。”我笑了笑,心里迅速的想着如何应对的方法。 “我看不必等明天了!”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顿时眼前一亮,解围的救星到了。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竹田王子一脸的惊诧。差不多这时,骚动也把席间的几位大臣们吸引过来了。本来大家也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在一旁窃窃私语,没想到厩户王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由都吓了一跳。不过,那在宫中流传的八卦,又难免不让大家浮想联翩…… “殿下,您在这里正好!”竹田王子很快就回过神来,指着我怒道,“裴大人竟然对我的爱姬不轨,实在是太过分了,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他是隋朝的使节而有心偏袒。” 厩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若叶,眉梢微挑,掩住了眼角的那丝好笑的神色。 “裴大人,可有这回事?” 有个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拜托,我怎么非礼他的爱姬啊。 忍住了白他一眼的冲动,我神态自若的答道,”殿下,世清身负重任而来,怎么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美色而礼仪廉耻尽失呢。” “若叶,你来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厩户冷声问道。 若叶止住了嘤嘤哭声,抬眸望向厩户,在他的目光逼视下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面露恐惧之色。 “怎么还不说?不过在说之前,我也要提醒你,如果有半点不实,别怪我无情。”厩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暗的表情,眼神如冰。 若叶的眼眸微光一闪,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接着就全身颤抖起来,显得惊怕之极“我,我……殿下请恕罪,裴大人并没有对我行什么不轨的事,这一切都是,都是竹田大人吩咐我做的!”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竹田的脸色也一下子僵住了。 “竹田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厩户冷冷望向了他,“诬陷大隋使者,这条罪名也不轻啊,来人,先把他拿下!” “贱人!”竹田咬牙切齿的朝着若叶低骂了一句。 若叶害怕的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但是,她侧向了我的脸上,却不经意浮起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很奇怪,的确很奇怪。若叶看上去,绝对不像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得抖出一切的女人。 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呢? “裴大人,让你受惊了。”厩户淡淡看了我一眼,“就请裴大人先随我回去吧。” “也好,殿下果然英明。”我随口奉承了他一句,在快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若叶,只见她正望着厩户,两人的眼神在瞬间有极短促的交流。 这两人是认识的!我的脑中立刻闪现出了这样的念头。对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厩户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到来,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她抖出一切,指认主谋…… 我蓦的一惊,怪不得那个身姿这样熟悉,难道若叶的真实身份,就是前几日晚上所见到的女忍者? 那么说来,厩户是想借这件事对付——竹田王子。 原来他早就知情……我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他心机实在深沉,不过,这也是他能成为摄政王的原因吧。 唉,怎么越来越乱了……这些又关我的任务什么事呢?—— 宫里的八卦又再一次传开了,这次的版本更加绘声绘色,登场人物更是由之前的三人,发展到了现在的五人,更劲爆的,这其中还多了一个女人。 四男一女,断背+禁断+多角恋,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啊…… 厩户把竹田关押在了牢狱里,暂时将他囚禁起来。这一次对竹田的处罚似乎反常的严重,朝中说话最有份量的苏我马子偏偏此时又不在飞鸟京,所以就连女王的求情也没起任何作用。 不知厩户在打什么主意。 “世清,在想什么?”厩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若叶,也是我手下的志能便。”他忽然说了一句。 我虽然有些惊讶于他的坦白,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告诉我?” 他微微扬唇,“聪明如你,一定会猜出来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坦白告诉你的好。” “你可是高估我了,我可完全不知道,要不然怎么会蒙在鼓里,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呢?”我心里不爽,口气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望着我,忽然笑了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世清生气。” “也是最后一次了,反正我很快就要回大隋了。”我随口说道,顺手拿起了他在翻的史书。 他的笑容微微一敛,脸上掠过了一丝惆怅,“差点忘了,你终归还是要走的。”说完,他望向了窗外,“也许,我会不习惯。” 我拿书的手一滞,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不习惯呢?殿下身边也多的是饱学之人,我看妹子就不错啊。”我笑眯眯道。 “妹子……”他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空气似乎一下子静止了,就连我翻书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听起来也像是噪音。 我的目光扫过了正翻到的一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历史人物的名字,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我还是开了口。 “殿下,知道北齐的兰陵王吗?” 他微微一愕,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一位因为容貌过于美丽,所以只能戴着面具上阵杀敌的名将。”不等我说话,他又说道,“用面具隐藏着自己真实的容貌,用另一副面孔面对着自己的敌人而战。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都是兰陵王,带着面具在这世上孤军奋战。” 我心里微动,倒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一转念间,低声说道,“不过,在这世上,总会遇到能让他脱下面具,坦诚相对的人吧。” 他望着我,眼神渐渐柔和,“一个人若是孤独太久,就会忘记怎样脱下面具了。他会以为,他就是戴着面具而出生的。” 我轻呼了一口气,放下了书,揉了揉太阳穴,“反正等我回大隋之后,就再也不用戴裴世清这张面具,知不知道,真的很辛苦的。” 他笑了起来,忽然伸手过来点了点我的额头,“那么,不如现在,我们试着把面具脱下一会怎么样?” 我微微一愣,立刻笑了起来,“好啊,那我们就先来个真心话大抱怨。” 他微笑着做了一个脱去面具的动作,“好,我先来,说实话,我也觉得很辛苦,大家穿的衣服真是混乱,什么颜色都有,每次上殿都像走进鸟窝,非要改改不可,还有苏我马子这个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希望他快点消失。最羡慕小野妹子,我也想能亲自去趟大隋看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美女无数……” 听到这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轮到我了,我每天女扮男装才辛苦呢,就连去个茅房都不方便……还有那个虾子,一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拽的要命,不过还不是输给本姑娘了!” 在说到茅房时他硬忍住的笑意,终于在听到虾子这个词时爆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畅快,所有的八重樱同时绽放都没有他的笑容鲜艳绝丽。 我俩接着又发泄了好一阵,又笑又说,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来了这里那么多天,这次是最痛快的一次了。”我笑道。 他的笑容渐渐敛起,“只是,面具很快还是要重新戴上,不过,在戴上之前,我还想再说一句真心话。” “什么?” 他侧过头,牢牢地盯着我,眼眸内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能不能——不要回去?” =================== 废话几句.在留言里看到有亲说登陆不上论坛,是这样的,因为前阵子论坛管理员整顿论坛,将六个月内没有登陆及发言的会员id清除了3000多名,所以有的亲可能需要注册新的id. ------------- 下面,广告时间~~ 计中计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还没等我回答,他那密密的睫毛已然垂下,在眼脸处抖落一片优美的阴影。 “又到了戴上面具的时间了。” 我也在微愕之后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笑了笑道,“不过偶而脱下来也不错。”说着,我站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点了点头。 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我停下了脚步,扬起了嘴角,“刚才殿下说了什么吗?”说完,我就移门而出。 月光下,寸寸霜红雪白开遍庭院,枝桠连绵,星星点点,漫天一片,映着幽幽的夜色,真是说不出的艳丽璀璨。 “裴大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从树顶上忽然传来了细人的声音。 我停了下来,往上望了望,“奇怪了,你怎么总喜欢待在那里?就算是生活在黑暗中,也不一定要待在树上啊。” “我喜欢这里。”他幽幽说道。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经过,也迅速的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冲着一脸惊诧的他眨了眨眼, “那么我也来试试到底这里有什么好的。”我不客气的在树枝上坐了下来。 他很快敛起了惊讶的表情,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半空中的上弦月,和往常不同,那冷漠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忧虑。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轻轻的女子声音和摇曳的烛火。 他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点了点头,从这个方向望去,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正好能看到两位宫女正提着灯笼款款而来。 “你知道吗?那位叫作若叶的舞者被殿下接进宫了。” 听到这句话,我微微一惊,若叶不是厩户的手下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堂而皇之的把她以舞者的身份接进宫来?好像唯恐天下不知似的。 “可是她不是竹田王子的人吗?” “上次她这样对竹田王子,还害得王子被囚禁,你说王子还会留着她吗?要我说,王子恨都恨死她了。” “可是殿下又为什么将她接进宫?难道说……可是殿下不是对裴大人……”那个宫女吃吃的笑了起来。 “可是若叶姑娘那么美,殿下动心也没什么奇怪啊,说不定,这位若叶姑娘也早就对殿下……” “呵呵,那竹田王子知道岂不是要气坏了……” “我看啊……” 两人渐渐走远,轻笑的声音飘散了空气里。 “啪答——”只听到一声细微的树枝断裂声,我转头望去,只见细人的脸色古怪,手里握的正是一根折断的树枝。 对了,同为厩户的志能便,他也应该知道若叶吧。 “细人,你也知道若叶她是……”我见到他轻轻点了点头,就知道了答案。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又若有若无的喃喃道,“下面,该轮到我了。” 他那年轻的面容上有沉沉的暮气,月光照在他的发梢,闪烁着茫然幽暗的光泽—— 没过几天,我就从侍女口中知道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竹田王子居然被人从牢狱里救走了。 到底是谁敢冒险救走他呢?而且,这个人能夜闯牢狱,绝对也不是泛泛之辈,难道是女王的手下? 就在我想到头痛的时候,斑鸠宫的宫女来到了我的住处,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让我前去城郊的耳梨行宫赏花。 耳梨行宫是厩户的另一处行宫,与略显华丽的丰浦宫不同,耳梨行宫却是一派清雅,一进宫内,就能看见中庭流淌着银白色的春泉,透明的泉水在阳光下跳跃着,闪耀着晶莹的光泽。花匠清晨刚洒过水,木兰,杜鹃都是娇艳欲滴的样子。几个侍女正在采摘还是蓓蕾的白牡丹,花香并不太浓,在水气的笼罩中,弥漫出透明而清冽的气息。 “世清,你来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原来是八卦事件中的另一男主角…… “苏我大人,好久不见。”我略略行了行礼,抬头朝他一笑。他一脸灿烂的笑,亲切的拉过了我,“来,来,就坐在我旁边。” 入了席后,我这才发现,今天到这里赏花的几乎都是些朝中的高官。我微微一愣,抬眸正好对上厩户的目光,他的眼眸似乎比往常更加幽暗了几分。忽然觉得他身边的侍从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细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飞快地低下头去。 奇怪,今天他怎么以侍卫的身份出现了?厩户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裴大人,听说你很快就要回去了?”虾子同学露出了几分不舍。 我点了点头,“在下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不少时间,是也该回去了。” 厩户忽然往我这里扫了一眼,忽然说了一句,“裴大人自然是要回去的。小野,到时你也一起送裴大人他们回大隋。”说完,他朝小野妹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开口吩咐身边的宫女,“这样赏花未免单调了一些,把若叶带上来吧。” 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眉宇间流露着暧昧的神色。 我微微一愣,他把若叶也带来了吗?可是,为什么让她公开献舞呢?这样不是越描越黑?让别人以为若叶真的和他有什么…… 那宫女领命正要离开,忽然见到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颤抖的喊道,“殿下,不好了,若叶姑娘她……” 厩户的眼中微光一闪,蓦的站起身来,立刻冲了出去,他身边的细人也是脸色一变,立即紧跟上去。 我自然也不会落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上去—— 我想我无论如何猜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幕情景。 若叶全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双目微闭,显然已经奄奄一息了,坐在她身旁的人,同样也是脸色苍白,神情茫然,似乎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 毫无疑问,这个人八成就是凶手。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凶手,赫然竟是被救出牢狱的竹田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竹田王子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竹田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我,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 “竹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到我的宫里行凶杀人!”厩户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仿佛是听到了厩户的声音,若叶忽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说什么。小野妹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起了她,伸手去探她的脉搏,遗憾的摇了摇头。 “若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我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她抬头望了厩户一眼,伸出手指了指竹田,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说了什么,脑袋就无力的垂落在了一边。 我正好离她最近,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不由愣了愣。 “咣当!”只听一声刀具落地的响声,竹田扔了手里的匕首,蓦的站起身来,“不过是个低贱的舞者而已,就算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 卡答——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骨节作响声。 竹田索性上前了一步,“厩户,你以为这样就能除了我吗?告诉你,大错特错!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舞者其实是你的人!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我杀死一百个,一千个这样的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能杀了我吗?” 厩户一脸冷漠的看着他,“来人,先把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殿下,请容许微臣将竹田王子先带回去。” 苏我虾夷已经脱口道,“父亲大人?您回来了?” 我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正走进来,看他的容貌的确和虾夷有几分相似。 不用说,这位一定就是当朝的权臣苏我马子。 竹田王子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顿时大笑了起来,“厩户,我说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吧,连老天都帮我,苏我大人的要求想必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厩户轻轻蹙起了眉,又像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苏我大人这样说了,我自然会给你面子。” 竹田一听此话,更是面露得色,恶狠狠的盯着他道,“厩户,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说完,他就跟着苏我马子扬长而去。 一见事情已经结束,众位大臣也都纷纷告辞,一转眼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厩户这才弯下腰来,静静地望着若叶的尸体,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是我害了她。”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好好办下她的后事吧。” “殿下……”身边一直没有作声的细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和若叶也算同事一主,她的后事,能不能交给属下办?属下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 “那就拜托你了。”厩户打断了他的话,“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世清,你先跟我回斑鸠宫。” 我正想点头,忽然想到了刚才若叶临死前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开口道,“在下也和若叶也算相识一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些忙。” 厩户似乎有些惊讶,“但是……” “她的死怎么说也和我有点关系,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竹田王子也不会对她怀恨在心。就让我心里好过一些吧。”我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转过身,只见细人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双肩却在轻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我的心里不免有几分惊讶,想不到他和若叶的关系这么好……这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个性。 “细人,你去吩咐侍女们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帮若叶换上。”我说了好几遍,他才忽然回过神来,眼中已经布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血丝。 “知道了。”他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见他出门,我撩起了若叶的衣衫,细细查看着她的伤口,在看清她胸口的那处致命伤时,我不由大吃一惊。 这个伤口……难道是…… 顺着自己的猜测,我的背后,忽然冒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我想我没有看错,这个伤口,分明就是…… 我沉住了气,在四周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果然在案几下发现了一样东西。 难道,事情真的和我猜测的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 若叶的后事很快就办妥了,下葬的日子定在了两天后。 今夜无月,一天一地的星光,笼罩下来,清晰可见,连空中一朵朵光亮的云彩,也像水中粒粒的银石子,明澈极了。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后天就要回中国了。可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过从细人对若叶的态度来看,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或许会和她有关。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细人也应该对竹田不满才对,又关厩户太子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憎恨自己的主人,以至于要背叛他呢? 想到这里,我望了一眼轻侧倚靠在门边的厩户,他手捧起酒碟至唇边,深邃的眼眸格外明亮,凝视着这幽幽夜空中飞舞的樱吹雪。 不知为什么,他今晚留宿在了耳梨行宫。 “殿下,我该回去了。”我想起身离开,衣袖却忽然被他拉住了。 “再等等。”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再陪我一会,一会就好。” 风从半掩的格子门吹了进来,带来樱花绽放开的气息,微风卷起落地的碎樱,缠绵萦绕着低低地旋舞,柔柔地飘过他那俊美无瑕的脸庞,调皮地落在半湿润的薄唇上,似在亲吻。 眼前的情景就仿佛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图,可是,当我见到了门上出现的淡淡人影时,不由微微一惊,条件反射的绷直了身体。房间外有人……而且,很多人……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厩户倒还是一脸的冷静。 一个人影轻轻跃了进来,在看清这个人的时候,更是让我大吃一惊,脱口道,“细人?” 细人并未看我,脸色古怪,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剑,沉声道,“殿下,不要怪我……” 我蓦的站起了身来,“细人,你想对你的主人做什么?” 他这才抬眸看了我一眼,“我的主人并不是他,我的主人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打断了,接着走进来的人,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走进来的人竟然是——竹田王子! 我一时有些拐不过弯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说,细人真正的主人其实是——竹田王子! “你果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厩户丝毫没有惊慌,缓缓的喝下了碟中的酒,“比我想像的更快。” “哼,你没有想到,细人其实是我的手下吧。”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厩户,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对我步步紧逼,我再不动手,恐怕死的更快,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你现在主动让出摄政王的位置,我倒可以饶你一条命。” “从隋朝使者来到这里开始,你已经开始处心积虑想要破坏大隋和我国的关系。”厩户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从鼓动苏我和世清的比赛开始,到围猎场的冷箭,以及之后的美人计,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的这点想法我会不知道吗?如果隋使有个什么意外,你尽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推在我这位摄政王身上,说不定到时就可以借助隋朝的力量借刀杀人。” 竹田微微一愣,冷哼了一声,“不错,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偏偏会安排细人保护裴世清,为了不引起你的怀疑,我才不得不另想办法。不过,你现在就算知道也没用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想来想去,还是干脆解决了你最省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神色,“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也不用指望我母亲会多管闲事。” 我抬眸望了一眼细人,没想到,在古代日本,还上演了这么一出无间道,厩户身边的细人是竹田的人,而竹田身边的若叶却是厩户的人。 不过,既然如此的话,细人为什么对若叶的死表现的那样异常? 厩户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胜券在握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立刻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明亮的火把顿时将这里映照的如同白昼。 竹田大惊失色,倒退了一步,“你,你设了埋伏?”他的脸色瞬间霎白,“你,你怎么会知道?” 厩户并不回答,却是看了一眼细人,“细人,做得好。” 竹田难以置信的转过了头,死死盯着细人,“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细人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声音也带了几分嘶哑,“因为你杀了我最重要的人。” “什么?”竹田一愣,“你重要的人?” “不错,”细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所杀死的若叶,是我的亲妹妹。” 我的大脑顿时轰的一声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答案,这就是细人为什么会憎恨竹田的原因! 若叶她,竟然会是细人的妹妹! 我的思绪忽然有些混乱,那种哪里不对劲的念头又涌了出来…… “我找到妹妹的时候,知道她已经是厩户殿下手下的志能便了,我们各为其主,永远不能公开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这一世,我都无法和她相认,但是,能够在她身边守护她,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你,竹田大人,你……你把这一切全都毁了,你毁了我生存的希望,毁了我的一切,”他顿了顿,“所以,我向厩户殿下说明了一切,上次杀死一个舞者的确是没什么,但这次谋反的罪名够让你受得了吧!” 竹田脸色大变,“我没有杀你妹妹!” “竹田大人,现在说这话晚了吧,当初不是你承认杀了她吗?”细人冷笑道。 “不错,当初我是认了,那是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心想就算杀死一个舞者也算不了什么,但是,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那时若叶已经快死了……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我谋反的罪都认了,难道这个杀人的罪不敢认吗?的确不是我做的。”竹田的脸色极其难看。 “当时人证物证都在,你再狡辩也没什么意义了。”厩户淡淡道。 “他说的是真的,若叶的确不是他杀的,她是自杀的。”我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诧万分的望向了我,就连厩户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惊讶。 “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看看若叶的尸体。”我平静的说道。 “尸体?”细人又惊又怒,“看尸体又有什么用,难道尸体会说话吗!” 我扬起了嘴角,“说的对,尸体的确会说话。” 这话在他们听起来似乎是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的是,厩户还是和众人一起跟着我来到了停放若叶尸体的地方。 我站在了尸体旁,连念了几遍有怪莫怪后,轻轻掀起了盖在她身上的白布。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众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殿下,请先看她的双手,一般来说,如果是正面袭击的话,被伤人应该会下意识的反抗,用手来遮截,手上多有伤损,但她的双手一丝伤痕也无。再来,请看她的刀伤,竹田王子身形比她高出许多,如果是竹田王子刺中她的话,伤口应该是由上而下,但是现在这个伤口分明就是由下而上,实在有点不合逻辑,但是如果是若叶自己刺中的话,就可以解释了。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我指了指她的伤口,“如果是用长剑刺伤的话,伤口长度起码要四寸以上,刀痕深且阔,但这个伤口最多只有二寸,内侧狭窄,显然不是我们见到的凶器所伤。” “那么,依你所见,是什么凶器所伤?”厩户难掩眉宇间的惊讶。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把从衣物里找出来的东西,“凶器,应该是这样东西。” “剪子?”细人脱口道。 厩户王子眼神复杂的注视着我,顺手接过了那把剪子,没有说话。 竹田王子看了我一眼,忽然对细人道,“这下你明白了吧,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细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竹田大人,我,我错怪你了……我……” “好了,到此为止吧,虽然人不是你杀的,”厩户王子冷冷看了一眼竹田,“但是,这谋逆罪却是罪不可恕,就算陛下和苏我马子,也难以为你说情。不过看在陛下的面上,我也不会杀你,将你贬为庶人,流放他乡,这个惩处你可还有话说?” 竹田惨然一笑,“胜者王侯败者寇,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厩户王子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竹田带走。 “殿下,请允许属下离开这里!”细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厩户王子揉了揉眉角,“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思,还是跟着你原来的主人吧。” “殿下!我,我……”细人那冷漠的脸上略有动容,“请殿下原谅我!我已经背叛了主人一次,也只能用余生补偿主人了!但是,但是……“他语气激动,“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殿下一定会把这个国家治理的非常出色,让大家都能好好生活……所以,我并不后悔,殿下,我并不后悔……” 厩户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冷冷道,”还不走?“ 细人一愣,缓缓站起身来,“殿下,多保重。”说完,他的身影一晃,已经消失不见。 想起了司音的话,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任务也算完成了吧。 月光下,厩户静静地站在那里,那长长的影子带着一些说不清楚的寂寥与感伤。 他那轻轻的叹息仿佛从内心渗出,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世清,这下子我真的是一个人了。” 我本来有话想对他说,但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高高在上的圣德太子,也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寂寞…… 孤军奋战着的他,也一定很辛苦吧。 “世清,给我三天。”他转过身来,氤氲的眼波流转出月光水华,“多留三天再走,这三天里,时时都在我的身边,可以吗?” 望着他带着渴望的眼神,我只说了一个字,“好。”—— 偶昨天刚回瑞典,今天一起来就赶快更新来罗。 以后流年转会恢复原来的更新速度。 寻找的繁体版已经在台湾上市发行,大约分为四本,每本售价200台币左右,汗,和内地价格相比,的确是贵了一些。 咫尺天涯 这三天里,我们完完全全卸下了彼此的面具,我不是裴世清,他也不是厩户太子,同室而眠,秉烛夜谈。 第一次发现,他也很容易被逗笑,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被弄懵的时候,第一次发现,他也很有幽默感…… 许多许多的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转眼间,就到了离别的前夜。 厩户静静望着窗外,任由那流水一样的长发流淌过自己素净的脸,在波光下泛起朦胧的涟漪。 “厩户,在发什么呆呢?”我好奇的看了看他。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小野妹子还会随你们前去,顺便将新的国书呈给大隋皇帝。” “这次不会再写什么日出处天子至日末出天子了吧,不然皇上可会龙颜大怒。”我促狭的一笑。 他笑了笑,“这次,就用我新取的称号,东天皇敬曰西皇帝。你觉得如何?”。 我喝了口水,没有发表意见。字里行间,他还是不愿放弃寻求着与大隋的平等关系。 “对了,我们会先到筑紫,真正的裴大人也应该快醒了。”我转开了话题,这几天来,我也把为什么冒充裴世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不过,你不要怪妹子了,他也是担心两国的关系,所以才……” 他转过了头来,轻轻一笑,“怪他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将错就错,我也不会认识你。” “那也难说啊,说不定真正的裴大人和你更聊得来呢。”我笑了笑。 他只是笑着不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大隋男子的发式看上去似乎更加精神,以后我们和国的男子也该结发才对。” “嗯,嗯,我绝对赞同啊!”我笑咪咪的随手拿起了身边的梳子,“不如,现在就让我来给你梳一个。” 他微微一愣,便笑着点了点头。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拿起了他的一缕发丝,他的发质又细又软,摸上去就好像是小猫的毛一样柔软呢。 “怎么了?”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你的头发好软,让我想起了一种小动物。”我很快看到了他额上的青筋微微一跳。 原来梳自己的头发和梳别人头发完全是两回事啊,在厩户忍了n次痛后,我终于艰难的完工了,低头一看地下,嘴角顿时一阵抽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了好些头发…… 如果被我多梳几次,厩户太子会不会变成光头啊…… 他似乎也留意到了地上的头发,眼中闪过了一抹心痛和无奈,又揉了揉自己的头皮,“世清你到现在还有一头乌丝,真是不可思议。” 我忍不住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手重点也难免,”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情,“这样手重,若是以后嫁了人,你未来的夫君岂不是……”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微微一沉,似有几分惆怅,没有再说下去。 “之后你会继续派遣使者去大隋吧?”我连忙岔开了话题。 他点点头,“当然,我们还要向大隋学习更多的东西,如今内政已经稳定,接下来当然是要继续发展对外的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竹田王子已经被流放,对你最有威胁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似乎微微一怔,“不错,之前虽然我成为摄政王,但他的存在总是令我有些不安,毕竟,他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如今,我也可以放下心来。” “厩户……”我抬眸看着他,问出了之前一直想问的话,“其实……竹田王子被诬陷杀人那件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其实,你也知道若叶是自杀的,对不对?” 他似乎有些惊讶,又轻轻笑了起来,“这些伎俩,的确瞒不过你。不过,你让尸体说话那一招,确是让我想不到的,不过这也没关系,我最终的目的只是流放竹田。” “其实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细人完全有很多机会可以伤害我,可是……”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他不会伤害你,这也是我让他保护你的原因,我从很早开始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试想一下,如果他保护不利,不是就失去了我的信任吗?而且,一旦你有事,第一个怀疑到的就是他,这样的话,他还怎么能从我这里打探更多的消息。” “你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我先是微微一惊,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终于全都串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 “厩户殿下,你能当上摄政王这个位置,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牢牢盯着他的眼睛,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冷静。“恐怕连细人和若叶是兄妹,殿下也早就知道了,不然又怎么能设下这样一个完整的陷阱让竹田踩进来呢?” 他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轻挑了眉,“哦?” “殿下你又何尝不是从知道竹田打算利用隋使开始,就决定将计就计了。先是让细人保护我,令竹田只能用其他方法对付我,猎场那次恐怕也是个试探,之后的美人计,殿下必定也是事先和若叶已经商定好了,所以才会劝我前去赴宴,而且又来得那样及时。“我歇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一次,殿下那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若叶背叛了竹田,这就使得竹田之后的杀人动机完全成立。至于把竹田迷晕了带到这里,也多半是殿下的杰作吧。接下来,就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你故意让细人亲眼看到自己妹妹被杀,你也知道他有多在意妹妹,这才使他倒戈相向,和你联手,让竹田走进了最后的圈套,干脆利落的铲除了他。”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 “若叶在临死前说了一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垂下了眼眸,“当时虽然还觉得有些疑惑,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如果我没有猜错,殿下所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就是让她自杀吧。” 他沉默着,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果然瞒不了你。不错,一切就像你说的一样。”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蓦的起身,“在下告辞了。” “世清,”他忽然低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也对,我利用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是,你利用了我,我当然很生气,但最令我生气的,是你利用人类最珍贵的亲情达成自己的目的。”我语气冷淡的甩下了一句话,往门外走去。还没走了几步,衣袖忽然被他拉住了。 “还要做什么?我没有心情再和你秉烛夜谈了。”我没好气的想甩开他的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还借势握住了我的手腕,“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为了实现梦想,一个人究竟到底要付出多少,究竟要做多少事情,愿意的,不愿意的,真正的身不由己……” “我记得,但是我不能苟同。”我冷眼望着他,“请放手,殿下。” 他拽紧了我的手,眼眸一暗,忽然站起了身,拉着我往门外走。 “你想干什么?”我也有点恼了。 “跟我去一个地方。”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可怕的神情,黑眸如冰,“如果你不想其他使节有事的话。” 我心里更恼,“你敢威胁我?” “不错。”他倒干脆承认了,拉着我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马厩旁。 “到底去哪里?”我有些惊讶,他居然会明目张胆的威胁我,疯了吗他? 他一把将我拎上了话,低低道,“去了就知道!” 虽然心里很是恼怒,但却忍不住有些好奇,我也索性不再说什么,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没有想到,他竟然带我来到了大海边。 远方,漂浮在夜空中的明月,散发着银子般的容光,清清亮亮地洒在大海的疆域上,潮湿的凉意,从海面上阵阵袭来,使人浑身有一种特别的清爽。稍远处,波浪在颠簸中此起彼伏,千回百转,冲突、融合、碰撞、逃离。 他将我扶下了马,拉着我来到礁石边坐下。 “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一脸冷漠的望着他。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说着,他忽然轻轻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刚想躲开,被他一把拉住,“你答应过我的,三天。以后,我们恐怕都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也是一动,想到我很快就会离开,之后隔着遥远的时空,彼此再也不会有交集…… “三天,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食言。这一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共处,行了吧。”我低声道。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像个孩子似的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他的呼吸平静而均匀,仿佛夹杂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星月的光辉落在那张白皙秀美的脸上,柔和的光线却掩去了眉目间本来的几分清冷,浮动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 他竟然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了。 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 好象都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肩膀都快麻木了,而且只觉得越来越冷,他似乎惊醒了,顺手将我揽在了怀里,因为贪恋那一点温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的身体很温暖,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指了指远方道,“看,就快日出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见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从海平面上,呈现出了一片桔红色的霞光,只一眨眼,一轮旭日已经跃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圆、全圆,刹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 他站起了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壮观的日出。 “原来你带我来看的是这个,果然是很美的日出。”我在他的身后感叹了一句。 他没有回头,那个纤长的身影瞬间被笼罩了一片朝阳之下。 “日出是很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只是有谁知道,日出前的那一刻,却是大地上最寒冷的时候。冷的让人觉的孤独,觉的寂寞,觉的无处可逃。” 万丈光芒镀在他身上,如此华丽绚烂,可是,他也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人生。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感,只是无处表达罢了。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坎坷,只是无人倾诉罢了。 他也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只是,得不到罢了。 厩户太子,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呵。 “厩户,你也很寂寞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是怜惜,还是同情?我也不知道。 他缓缓转过了身,眼眸中闪耀着发自内心的强悍的自信, “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国家成为真正的日出之国。 因为这个理想,我活着。 即使如此寂寞。”—— 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了,他果然没有去送我们。 我登上了船,打算和小野道个别后就吃下回梦丸回现代,因为答应厩户的请求,我已经在这里多逗留了三天。只希望等下妹子不要被吓到就好,我还是等船开了再消失比较好。 船夫准备解开铁锚启程,船,很快就要开了。 我,也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时代了。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在瓢泼雨水中,船舷上流下的水流都快成了瀑布。 我回到了船舱里,准备收拾一下就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而来,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我抬起头,看清面前的那个人时,顿时愣住了。 雨水在那轮廓英俊的脸上肆意横流,却掩盖不住一个温柔的笑容。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丢掉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几分化入骨髓的柔美。 “厩户……你不是不来…… 我才说了一句话,手腕忽然被抓住了,疼的似乎要断掉,他那俊美的脸贴了过来,轮廓分明的五官刹那间近在咫尺,黑色的眸中,透出无尽的期盼。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在的话,我会寂寞……” “可是你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寂寞,不是吗?殿下,为了你的理想。”我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冷淡再冷淡,“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永远的孤独,因为最强的只有一个。” 他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好像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将要越过容纳的界限满满地溢出来……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多保重。”他淡淡一笑,转身往舱外走去,走了几步,像是犹豫一下又停了下来,低声道:“世清,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独的孤独是什么?不是一个人的孤独,而是尝试过不孤独后发觉,自己又回到最初的最孤独里。努力过,却还是回到原点。”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什么也没有说,眼睛却莫名的干涩起来。 船开始航行的时候,我出了船舱,却见他还在岸上相望,此时的他,犹如隔着浩淼海水的彼岸绽放的一朵烟火,无限美丽繁华,却又模糊如昨日,稀薄,微温,无法挽留…… 心里不知有什么涌了出来,我忽然朝着他拼命的挥手,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蓦的抬起头来。 “厩户!我不会忘记你的!和你一起喝酒的日子,我不会忘记,和你聊天的日子,我不会忘记!一起脱下面具的日子,也不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回忆,我一定,一定全都不会忘记!” 他微微一愣,忽地粲然一笑,好像春日间沉浮在风中飘舞的落樱,带着无法拒绝的温柔与高贵,望不到底的眸子里仿佛雨后初晴时的水光潋滟。 船渐行渐远,他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不断地遇到太多无法触及的人和事。 有时即使能够触及,也终究没有太多的交集。 有时即使有交集,也会因为各种的理由而被隔开。 就仿佛是此时, 不过是低眉回首的瞬间, 咫尺, 已然天涯。 但是,我想,我一直会记得。 传说中,日出的那一边,有个王朝。 传说中,历史的那一角,有位君王,活在日出的那一边。 (第三卷完)—— 第四卷希腊幻想 阴阳师 吞下了回梦丸,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现代的日本京都了。 之前还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转眼间就回到了红叶如云的秋天。寺庙的古老屋脊衬托下的红叶,繁华而不失雅致,纷飞似蝶舞,每一片红叶都带着灵动的美.时而羞涩,时而奔放,或婀娜妩媚,或灿烂眩目…… 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正想找人打听一下火车站的位置,忽然见到不少人行色匆匆,面带兴奋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小姐,你是刚到这里的游客吧?不去看看吗?京都一年一度的时代祭?”身边传来了温和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在京都红叶漫天飞舞的秋日晴空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微微对我笑着。 时代祭,这个名字我听过,这是京都三大祭典之一,因为参加祭典的人人,都是装扮成历史上的著名人物,给人以时代交错之感,所以叫做时代祭。 “队伍已经往平安神宫去了,再不去可就要错过了!”他热情的示意我跟着他走,我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候似乎还早,不如先去看看这个有名的时代祭再去火车站吧。 “有特别感兴趣的历史人物吗?”他边走边问道。 我微微一愣,脱口道,“圣德太子吧。”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队伍已经开始展示延历时代的历史人物了。 “已经到了最后的一个时代了。”我有些遗憾的说道,因为时代祭的顺序是倒退的,从幕末明治维新开始,一直到8世纪的延历时代,嗯,本来还想看看老妈最感兴趣的两个日本历史人物,冲田总司和安倍晴明被cosy成什么样子了呢。 “那也未必。”他神情淡然的望着队伍的最后,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忽然觉得有些眩晕起来。一切声音即时消散,只有红叶落地时细碎的声响沙沙如乐。煊烂得燃烧到天际的红色枫叶海中,一位年轻男子策马而立,朝阳的金辉泻洒在他的肩头,光华灼耀。 “厩户……”我脱口喊道。 繁乱碎锦般的红叶铺天盖地而来,一时间竟似分不清今昔过往……乱了,全乱了。 这是扮演圣德太子的人吗?为什么会这么像?不可能啊?而且,时代祭里并没有飞鸟时代啊…… 他忽然抬眸望向了我,微微笑了起来。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的人影就如烟花一般,消失在了空气里,只见一张薄薄的纸片从空中落到了我身边那位少年的手里。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你?式神?” 他将纸放进了口袋里,抿唇一笑,“原来你看得到。” “看得到有什么奇怪的?”对他用式神变出厩户太子,我觉得有些恼火。 少年的眼如新月,盛着深深浅浅的微光,“这种式神和其他的式神不一样,除了施法者,普通人类是看不到的。除非是——非人类。” 我心里微微一惊,原来他是在试我!这个念头刚闪过,手腕已经被他牢牢扣住,他脸上的笑意依旧,“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类,今天撞到我土御门岚,也算你倒楣。” 土御门,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分支吗?“原来你是个阴阳师,”我看了看他,“没想到,现在还有以阴阳师为职业的人。” “既然这个世上还有妖魔,自然也有对付那些妖魔的人。”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已经被我所制造的结界束缚住了,最好还是乖乖就擒。”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只有红叶飞舞,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冷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妖怪,只要它们不害人,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更何况,你们的前辈安倍晴明不也是半人半狐吗?” 他唇边笑容依旧,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咒,低声道,“再多狡辩也没有用。”说着,他薄唇轻启,念起了咒文。 他正在念的这个咒文……好像是收灵术……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想收我!人家明明也有一半人类的血液啊! 难道——非逼得我用魔法不可? 可是司音说过……怎么办?用还是不用?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啧啧,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一个女孩子?” 这个声音……不会吧…… 我回过头,只见那个如魔般魅惑的男子正倚树而立,阳光染在他紫银色的长发上,散发出一种绚丽的光,像清晨的流霞一样晕染开来。似乎连红叶也受了他的蛊惑,雅致绚烂的红叶在一瞬间忽然毫无规则的迎风乱舞,满目绚丽洒落空中,如疯魔的蝶…… “阿希礼……”对于他的出现,我是不是不应该觉得太奇怪?因为每次任务结束的时候,他都会像幽灵般出现。 土御门岚似乎也愣了愣,又淡淡笑了起来,“原来今天还不止一个……” 我忽然觉得有点想笑,阿希礼这个家伙,就算不用式神也能看出他不是人类吧…… 阿希礼笑着点了点头,“嗯,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一个。” 土御门岚也微微笑着,“那么今天就让我见识一下到底有多厉害吧。”说着,他放开了我的手,默念起咒文,将手中的符咒向阿希礼掷去。 阿希礼伸手轻轻一挡,那张符咒转眼之间就化为了灰烬。 “原来就这么点本事,”他不屑的扬起了嘴角,“这下,该轮到我了。” 我挑了挑眉,别说是这个小小的阴阳师了,恐怕安倍晴明亲自出现,也未必对付得了阿希礼……既然有他多管闲事,我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先去找火车站吧。 想到这里,我趁机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阿希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真是位没心没肺的小姐啊,居然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的手指冰冷的犹如冬日里的寒雪,那种几乎要将人冻僵的温度顺着我的血管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可是,却是我熟悉的温度。 我微微一失神,很快恢复了常态,朝他眨了眨眼,“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应该并不需要我的帮忙吧?” 他有些好笑的扬起了眉,“真是难得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呢。”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扬手,只见漫天的红叶在瞬间竟然化为了红色的蛇,风驰电掣般的袭向土御门岚,将他的全身紧紧缠绕起来 “你……”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怒意,念着咒文,想要破除这个魔法。 “你就暂时待在那里吧,一天之后,这个魔法的效力就会消失。”阿希礼冲着他笑了笑,“想靠你自己的力量破除这个魔法,那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只轻轻念了一句,四周就豁然开朗起来,远方的天际,绯红色灿烂的晚霞正是最好,静谧的城市浸润在夕色的光照中,好似倾倒醇酒的芳香,熏熏然而不知,偶而响起的三味线的乐声清冽裂帛一般动人心魄…… 已经——出了那个结界了…… “今天的事谢了。”我向他道了一句谢,准备马上开溜,可是就像动画片里的猫与老鼠一样,跑动了几下后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地,忽然反应过来,我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拉着。 “我该走了。”我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用力抽—— 他的紫银色眼眸内闪动着让人猜不透的光泽,非但没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制住了我正在乱动的手,低下头来,冰冷的气息在我耳边环绕,“刚才如果我不出现,你会用魔法吗?他所说的一切,你真的相信吗?” 我微一愕,立刻明白过来阿希礼口中的他是司音。 “为什么不相信,只有他才能帮我找到我妈妈。” 他冷冷笑了起来,“看来撒那特思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我抿了抿嘴,“那么,我又何必相信你的话呢?”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缓缓放开了我的手,“真是没办法呢。 “那我先走了。”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我敛起了笑容,这个家伙,为什么每次都会出现?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咕咕……”肚子又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响了起来,我郁闷的揉了揉肚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请你吃饭吧。”他在身后笑道。 “不用。”我立刻拒绝。 “听说这附近有一家非常正宗的怀石料理……” 怀石料理?我的眼前忽然一亮,在日本菜系中,最早最正统的烹调系统是“怀石料理”,距今已有四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想到这里,我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当我叶晚是什么人,我是那种只要见到美食就犯晕的白痴吗? 哼—— “阿尼萨也在那里。”他的这句话还是把我的脚步给扯了回来,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大眼睛的阿拉伯女孩,忍不住问道,“她好吗?” “很好,还等着你唱歌给她听呢。”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温柔的光泽,“她也想见见你。” ===================================== 料理店位于一座和式的庭院内,一尘不染的青石板错落有致地嵌在草地上,周围铺着一圈鹅卵石的池塘里游着几尾金色的锦鲤,悠闲地吐着水泡不时蹿出水面打破一池的平静溅起一串水花。旁边架着一个盛水的竹筒,时不时地因为盛满水而倾泻在池塘里发出敲击边上的鹅卵石沉闷的“砰砰”声。东南角上的位置,有一棵古老的松树,松针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触及了池塘的水面。 和阿希礼一起经过邻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低声道,“哇,这人在cosy哪个动画里的人物?好专业啊。”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口答了一句,“吸血鬼传说。” 阿希礼的眉角轻轻跳动了一下,拉着我往前走,后面那人还困惑的接了一句,“吸血鬼传说,怎么没听说过这部动画?” “姐姐,你真的来了,爸爸和我说你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不相信呢?姐姐你也在到处旅游吗?”阿尼萨亲热的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干笑了一声,“是啊,我到处在旅游,你们不也是吗?” 她点了点头,又在我怀里蹭了噌,”能再见到姐姐太好了!” 怀石料理的种类的确繁多,可是,别看华丽的摆了一桌子,每种菜几乎只有能一口吃掉的分量,实在不适合正处在饥饿状态的我…… “姐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阿尼萨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忽然注意到了阿希礼的手。第一次发现,男人的手也能如此美丽,那修长匀称的手指白皙的近乎透明,犹如白瓷一般冰冷,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仿佛一件优雅精致的艺术品。 不过,唯一有点碍眼的,就是他那古怪的握筷姿势,只听咣当一声,他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我叹了一口气,看不下去了……我捡起筷子,递到他的手上,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适当的位置,“要这个样子……知道吗?” 就在我接触到他冰冷的手指的时候,他似乎微微一愣。 是不是男性吸血鬼学握筷子都这么笨,就连我老爸,也在老妈的指导下学了n久才学会,也成为了老妈唯一可以取笑他的借口。 想到这里,我不由轻轻笑了起来,心里涌起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怎么了?”他问道。 “想起我老爸,当初我老妈教了他很久才学会的。”我随口道,“他唯一不擅长的就是使用筷子。” “姐姐,你也教我啊。”阿尼萨兴奋的拿着两根筷子在我眼前乱晃。 我也照着刚才的方法教她,她跃跃欲试的挟了一片金枪鱼,就在快要送到嘴里的时候,鱼片啪搭一声掉在了酱油碟里,黑乎乎的的酱油四处飞溅……”啊,阿尼萨,你的脸上……” “啊,姐姐,你的脸也…… 我们面面相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目光无意中掠过阿希礼,他面带笑意的看着我们,眼中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小晚,你的父母,从小一直很疼你吧。”他忽然问道。 “那是当然啊,阿希礼你也应该有父母吧?或者是被初拥……” “我没有父母!”他的音量忽然提高,手中的筷子卡答一声被折成了两半。 “爸爸……”阿尼萨似乎被吓了一跳。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用着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好了,说点别的吧。” 没有就没有好了,一向冷静的他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呢?奇怪…… “姐姐,”阿尼萨忽然笑咪咪的看着我,“姐姐不如做我妈妈好了。” 我愣住,扑的一声将嘴里的大麦茶全喷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正好喷了阿希礼一脸。他似乎僵化了一会,然后就一脸平静的拿起纸巾擦了擦脸。 “小孩子不许乱说话!”我郁闷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阿希礼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那微挑的眉梢间明显带着一抹促狭之色。 我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去火车站了。“ “爸爸,你不送下姐姐吗?”阿尼萨朝着他眨了眨眼。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用——”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希礼拉住了手,抬眼望去,他的紫银色眼眸里带着调笑,“我送你。” 出了料理店的时候,门外下起了小雨,京都的小雨倒有几分像那江南三月柔媚多情的杏花雨,连雨丝里仿佛都沁染着甜丝丝的味道。 阿希礼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雨伞,我往旁边的商店一看,他手中的伞似乎和那里正在出售的伞一模一样。 我抿了抿嘴角,这个家伙,把瞬间转移用到这里来了。 他似乎猜出我在想什么,轻轻挑眉,“这一招是非常实用的哦。” 我瞥了他一眼,“不过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我们静静的走了一阵,很快就看到了火车站的指示牌,我停下了脚步,“行了,你会去吧,阿尼萨还等着你呢。” 他点了点头,将伞递给了我,扬了扬嘴角,”说不定,我们很快又会见面。” 我没有接他的伞,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阿希礼,你每次这样出现绝不是巧合,我知道你接近我另有目的,我也想告诉你,如果你防碍到我的任务的话,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的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目的吗?我的确有。如果我说我开始对糖醋排骨有兴趣了呢?” 我微微一愣,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 他忽然弯下腰来凑到了我的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魅般的笑容,“算起来,你也是半块糖醋排骨吧。” 他的嘴唇离的很近,湿润光洁如同玉兰花瓣,带着冰冷清新的气息,那双魔性的紫银色眼眸,如同一个魅惑的魔咒,仿佛可以无限的接近接近再接近,无限的暧昧再暧昧……神秘的令人眩晕。 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话, 魔鬼,又叫撒旦,是用来诱惑普天下的。 是的,他从不强迫你,他只诱惑你。 我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脸颊,连忙撇开脸去,却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恼怒的抬起头来,“那就离我远点,大叔!”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更愉快,“虽然青涩了些,不过好好调教的话,也勉强能配得上我。” 我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烧得更是厉害,难道他对我……不可能,不可能……一时思绪混乱,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着我不知如何反应的样子,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但就在一刹那,我忽然发现了他眼中一瞬间浮现的阴暗,那眼神是如此陌生,虽然是转瞬即逝,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泛起寒意。 “那么,小晚,我们下次见。”他轻轻挥了下手,消失在了漫天的雨丝中。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家伙只是在耍我而已,别以为我年纪小就能把我耍的团团转,想用美男计诱惑我,切……不再去想这件事了,还是先进火车站比较重要…… 就在我进入火车站得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这位小姐,请等等。”我听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一看,不由有些郁闷,这不是那位要灭了我的土御门岚吗? “你怎么能从那里出来?”我戒备的倒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似乎有点焦急,“是我师父救我出来,先不说这件事了,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师父让我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 他上前了一步,“师父让我问你那位紫银色头发的男子真身到底是什么?” 我轻哼了一声,“你是阴阳师都看不出吗?” 他皱了皱眉,“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和你一样,都是血族的,但是都不是纯粹的血族,所以你们都能在阳光下出现,不过……师父说,那个男子使出的红叶化蛇魔法,却是……” “却是什么?不就是血族的魔法吗?”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原来你也不清楚,那个魔法的招数,绝对不是血族的魔法,而是……” “到底是什么?”我对于别人说话说一半最是讨厌。 他的脸上很快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没什么,之前多有得罪了,再见。” “喂!你把话说清楚……”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疑惑,那个不是血族的魔法,又是什么魔法?阿希礼身上的另一半神秘血统,到底来自哪里? 阿希礼,到底是何方神圣?—— 新年快乐:) 骑士幻想夜连载中: 寻找第四部四月起连载,不过会完全换种形式,主要是吸血鬼的故事 总是会迷路的女孩 子夜十二点的时候,那列红色的火车准时到站了。 见到司音那熟悉的淡漠的表情时,不知为什么,我偏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往常一样,他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我最喜欢的菜肴——糖醋排骨。 看到这道菜的时候,我有点失神,忽然想起了阿希礼的话,脸上好像又微微一热。呼,为什么会想到他?他可是个危险的家伙…… “今天吃不下吗?”司音对于我今天的胃口似乎有些惊讶。 我点了点头,“我今天不饿。”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那就早点休息吧。” 火车在夜间隆隆奔驰着,我趴在卧铺上,望着窗外不停掠过的树影,怎么也睡不着。 侧头望了一眼睡在对面的司音,在如流水般的月光下,真的可以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容貌,纯金的像阳光一样张狂热烈的长发,弧线恰到好处的嘴唇,微闭的眼眸上,如百合花花蕊一般秀美的金色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微颤动着。 “今天你是不是又遇见他了?”他忽然开了口。 原来他没有睡着!我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心里明白司音说的他是谁,于是干脆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今天他帮了我的忙。”我把被岚袭击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他只是侧转了身子,没有再说话。 “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岚的话说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那个阴阳师有没有说他的另一半是什么?”在听到我否定的回答时,我感觉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不管他是什么,总之不要再接近他。”司音沉声道,“他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复杂。”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阿希礼那陌生的眼神,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可怕的人。 清晨,一缕明媚的阳光悄悄的探进了车厢,对光线的变化敏感的我睁开了迷朦的双眼,原来已经天亮了…… 在我洗完脸的时候,那位叫作刘以轩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了司音的面前,他的身边正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小美。 “到底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司音淡淡瞥了他一眼,“当然是已经解决了,你的那位朋友,会向法官坦白一切,只要你偿还所欠的款项,就应该会没事。” 他大喜过望,“只要我把钱交出来就会没事?好好,我交,能不能送我回去?” 还没等司音回答,刘以轩身边的小美脸色一变,拉住了他的手,“刘以轩,难道你要把钱都交出去?别忘了你还答应买一套房子给我!” 刘以轩的面色尴尬,“可是……” “可是什么!“她忽然闹腾起来,“我不让你回去,谁知道把钱交出来会没会没事,说不定是诳我们的呢。“ “小美,交出钱我就没事,然后我就和她离婚好不好?”刘以轩低声哄着她。 小美还在哭闹着,“咱们拿着这钱走了就是,还回去干什么……” 司音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行了,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钱!是不是要我坐牢才开心!”刘以轩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小美愣了愣,一时倒也忘了哭闹。 就在这时,刘以轩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惊讶的摸出了手机,脱口道,“奇怪,怎么现在有信号了?自打上了这车后就一直没信号。”他看了一下显示屏幕,更是大吃一惊,连忙接了起来。 从他的手机里,清晰的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急促的声音,“老刘,终于找到你了!你究竟去哪里了?我这都打了上百个电话了,告诉你,只要你把钱给还上,小王就去撤了那个案子,我把存折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另外,我已经把你留给我的房子给卖了,再加上我借的钱,应该差不多了……” 刘以轩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低声道,“娟子,你这又是何苦,我都已经提出要和你离婚了……” “怎么说你也是孩子他爸,不是吗?” 刘以轩的脸色苍白,嘴唇颤动,啪答一声合上了手机,冲到了司音面前,“求你了,我要回去,马上送我回去!” “刘以轩,你到底想干什么!”小美尖叫一声。 刘以轩冷冷瞪了她一眼,“我要干什么,我要和你分手!” 小美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好,既然这样,分手就分手,你还以为我真看上你这个老男人了吗?还不是看上你的钱!你把这钱当分手费给我,那咱们就两清。” 刘以轩像是不认识的看着她,忽然弯下腰抱头大哭,对着那个手机喃喃道,“娟子,我真后悔……我真后悔……” “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现在该是做一个不会再让你后悔的决定了。什么是该当作珍宝一样珍惜的,什么是要当作垃圾一样舍弃的,相信你最清楚。” 他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小美道,“这些钱你都拿去吧,我们两清了。我丢了珍宝,捡了垃圾,是我瞎了眼。” 小美柳眉倒竖,“刘以轩,你敢说我是……” 小美最后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们已经被一层金光所笼罩,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 “司音,你这次出手可真快。”我不禁笑了起来。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再不出手,我怕我的耳膜受不了。” 我笑咪咪的凑到了他的身边,“其实,手机恢复信号,也是你捣的鬼吧?” 他微微一皱眉,“捣鬼?这个词未免有点奇怪吧。” “嗯,嗯,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他妻子会打电话呢,真是奇怪呢。”我略带疑惑的看了看他,“难道你有通天眼,顺风耳?” 他漠然地望向了窗外,“我只是暂时恢复了一下信号而已,至于他妻子的电话,纯粹是凑巧。” “不管怎么说,这件任务又完美解决!”我伸了个懒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呢?” 他的睫毛轻微动了一下,“很快。”—— 下一次的任务的确到来的很快,第二天,这节车厢里剩下的两位乘客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大约只有二十多岁,一个长发圆脸,一个短发瓜子脸,面目都很清秀,看上去似乎大学刚毕业。 “小远,你说啊,怎么不说?”短发的女孩推了一下那个长发的女孩。 “郑颖,我会说……你别急啊。”那个叫小远的女孩涨红了脸,低声道,“是这样的,我,我叫韩远,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旅行社里实习做导游,可是,可是……” “哎哟,急死我了,我帮你说吧。”郑颖着急的开了口,“小远她什么都好,就是从小有路盲,走一个地方,起码要去个十几次才能记住,好几次,连自家的门都摸错。” “啊?那还做导游?”我插了一句。 “对啊,这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嘛,可是做导游又是小远从小的梦想,所以,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她的路盲症。” “办法一定有啊,”我笑了笑,指了指司音,“一定帮你解决。” 这次我没有抢他的开场白哦,他的眼中似乎飘过了一丝笑意,将手放在了小远的额上,低声道,“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这一世你为什么会有路盲症,答案就在你前世所种下的宿命根源。你的宿命根源,远在很久很久的古希腊,当时,雅典人为了向克里特的米诺斯国王求和,答应每九年送七对童男童女到克里特,作为进贡。米诺斯接到童男童女后,将他们关进有名的克里特迷宫里,再由半人半牛的怪物米诺陶洛斯把他们杀死。” 小远惊讶的抬起头来,“我听说过这个故事,最后是雅典王子忒修斯杀死了米诺陶洛斯。” 司音点了点头,“你的前世,就是七对童男童女中的一个男孩,叫作西卡,在被送入迷宫时,你曾经偷跑了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跑出错综复杂的迷宫。临死前的恐怖记忆另你难以忘怀,一直延续到了今生今世。” 小远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郑颖也恍然大悟的说道,“小远,原来全都是前世结的怨。对了,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当然有,”我指了指自己,“只要我前往那个时代,解决了你的宿命根源,就没问题了。” “真的?”小远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哎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试试!”郑颖倒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还指了指司音,“你看这个金发男人,人类哪有这么美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吧……他多半应该说的不是假话,”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司音轻轻揉了揉眉角,“你们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等解决了就会告诉你们。” 在她们离开之后,我笑嘻嘻的望了一眼司音,“说吧,到底是何方妖魔,还不速速显形。” 他的嘴角微微挽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说起来,好像你更像妖魔吧。” 呃——又被戳到软肋了…… “我怎么说也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呢。”我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而且,我怎么看,都比较像个人类吧,我还是更喜欢做人类……” 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千年一见的笑容瞬间消失,很快又恢复成了淡漠的神色。 “去准备一下吧,傍晚时分就会到达雅典了。” “是不是救出那个女孩就好?”我心里一喜,这样的话,如果贡品还没出发,那么或许都不用去克里特,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不但要救出那个叫作西卡的男孩,”他顿了顿,“这次你要带回那把沾有米诺陶洛斯血迹的宝剑。” “为什么?”我一愣。 “等你带回来,我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这样啊……”我有些失望,那还是要跑一趟克里特了—— 和之前一样,当我走下列车,窗外还是一片白雾。我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了头,发现司音正凝视着手中的水晶手链,目光中却是罕见的温柔之色,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感觉到我的注视,他迅速的收起了那串手链,朝我点了点头。 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那片白雾之中。 穿过了白雾,那里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我愣了愣,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晚上呢。 四周一片寂静,我继续朝前走着,忽然,一件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匹用木头搭建而成的木马,其体积之大,远远高出了城门,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木马的下腹部分似乎有人钻了进去,小心翼翼的盖上了木板。 我的心里一凛,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由大吃一惊,难道这匹马就是鼎鼎大名的特洛伊木马? 在希腊传说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访问希腊,诱走了王后海伦,希腊人因此远征特洛伊。围攻9年后,到第10年,希腊将领奥德修斯献了一计,就是把一批勇士埋伏在一匹巨大的木马腹内,放在城外后,佯作退兵。特洛伊人以为敌兵已退,就把木马作为战利品搬入城中。到了夜间,埋伏在木马中的勇士跳出来,打开了城门,希腊将士一拥而入攻下了城池。 可是,这明明是之后的事情……比我所要去的地方整整晚了几十年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人,主人!”头顶的树枝上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个家伙。 “小孔,你又出现了。” 只见一支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我的面前,转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珠,“主人,你走错路了!” “走错了?”我微微愕然。 它重重点了点头,“那里有两个岔道,应该是走右边的那条,主人走了左边的那条,所以就来到了特洛伊战争时期。”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么巧,今晚恰恰就要上演赫赫有名的木马屠城记,想到这里,我又望了那匹木马一眼,忽然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开门声,特洛伊的城门缓缓被打开了,从城里出来不少特洛伊人,好奇的将木马团团围住。 “主人,快跟我走吧。”小孔已经心急的飞到了我的后面。 我点了点头,跟着它走去,在进入白雾的一刹那,我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匹木马,过了今夜,特洛伊就将属于希腊人了……不知那位绝代美人海伦,究竟有多美呢? 在朦胧的白雾中,我这才发现果然有两条岔道,于是赶紧选了右边的那条,这次走出来之后,抬起头来,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那在蓝天下站立的雄伟而优雅的雅典卫城,古希腊特有的伊奥尼亚柱式结构纤细秀美,向下的涡卷装饰更显卫城的高贵气质。 “主人,你看!”小孔兴奋的在一旁扑着翅膀,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我看见了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第一次,才知道蓝色也能美得如此纯洁、浓厚与清晰。整个海面就像一块硕大的蓝色宝石,晶莹剔透。而远处重重叠叠的海浪似乎把天空也吸纳进来,酿成另一种透明又似不透明的湛蓝色,海天之间好像也没有了界限。蓝得无形,蓝得仿佛那里没有天空、没有大海,蓝得仿佛无数个天海叠在了一起。 这就是——这就是被诗人荷马形容成“醇厚的酒的颜色”的爱琴海啊。 爱琴海,只听这个浪漫的名字,就能令人浮想联翩, 读解西方文明总是从希腊开始,而要读解希腊文明则是从爱琴海开始。她是克里特岛的米诺斯文明和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迈锡尼文明的发祥地,也见证着以雅典和斯巴达等城邦为代表的希腊文明的兴起。 看着看着,我只想坐在海边,心神随着这蓝色荡漾。 就在这时,一群白色的海鸥飞了过来,为首一只飞到了小孔的身边,似乎和它说了些什么,小孔听完之后飞到了我的手上,用嘴巴蹭了蹭我的手心,“主人,我有不少亲戚在这里,我先去探望一下它们,之后再来找你。” 我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嗯,这次谢谢你了。” 它甩了甩小脑袋,“不用谢我,是天……”它说了半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说下去。 我也没有在意,和它告别之后就往前走去了。 在书上曾经看到过,在雅典城内,有一条主干道——泛雅典大道穿过整个城市,不过总的街道体系却是缺乏规划的,所以外地人第一次进入雅典城很容易迷路。 和古罗马有几分相似,雅典的街道也十分狭窄,很多实际上就是一些破旧的小巷,街道的狭窄使雅典人的住房与住房之间变的十分紧凑。听说亚里士多德十分欣赏这种无序的街道体系,因为它能迷惑突破外城墙的敌人,使他们找不到出路,从而间接起到了防御工事的作用。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因为我现在已经被迷惑了…… 这个连个门牌和街名都没有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座雅典迷宫……—— 汗,离结束还早着呢, 雅典城的奇怪夫妇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寻思着找个人问一声。 街道上不时来往着行人,男子们穿的衣服十分简单,是一种介于袍子和披帔之间的长过于膝的长袍,女子们多穿的是棉布的短袖长裙,形状有些像男子的长袍,但领口开得很低,领口周沿用其他颜色的布料镶边。为了使胴体更加婀娜动人,女子们还披着质地非常柔软的布料制成的披纱。 不过无论男女,大家都喜欢袒露着右臂。 一位身披蓝披纱的女人正朝我的方向走来,她梳着一个古希腊已婚妇女特有的椎髻发型,前额上还留着一绺浏海。看她面容亲切,似乎是个随和的女人,只是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忧愁之色。我迎上前去,准备向她打听怎样找到泛雅典大道。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微微愣了愣,在知道我正在打听住宿的地方时,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奇怪的表情。还没等我问完,她忽然热情的邀请我去她家。 我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好运,“那不大好意思打扰你们吧。” 她笑了笑,指了指天边道,“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管怎么样,今晚就暂时住在我家吧,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好像也不大方便。”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拒绝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那就打扰了,谢谢。”我朝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跟着这个叫罗娜的女人在城里绕了很久,才来到了她的住处。在路上和她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她和她的丈夫都是城里的贵族,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她的丈夫似乎对我的到来有些惊讶,只见罗娜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的脸上也飞快掠过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表示了对我的欢迎。我笑着向他问了好,心里却涌起了一丝疑惑,不知是不是我过于敏感了,这两夫妇似乎对我有些过分的热情了。 在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了他们的女儿,这位叫作蕊娜的姑娘和我年纪相仿,容貌娇美,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总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晚,你是来自异乡的客人,在我们这里不用客气。”罗娜微笑着将一个陶盆递给了我。 我礼貌的表示了谢意,往陶盆里一看,里面是几团面糊糊,卖相实在是soso.再往桌子上一看,是一大盆加了橄榄油炖烤的猪肉。 这贵族的食物还真是简单,不过我也不惊讶,因为之前在书上也看到过,古希腊人对于饮食是不太重视的,他们认为只要能吃饱就足够了,至于是好是坏,那并不重要。这和东方人是完全不同的,东方人认为,文明与烹调是同步的,吃得好坏与否标志着文明的程度。所以希腊人对于烹调的工艺和程序并不十分重视和讲究。他们的主食往往以颗粒性食物为主,经常将小麦、大麦或大米泡湿,碾压成面粉,团成小团,最后弄熟,盛在碗里干吃。 “别客气啊,小晚。”罗娜用左手端起了碗,然后用右手的姆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捏撮自己盆里的面团往嘴里送。 我的脸抽动了一下,对了,此时的希腊人没有筷子、勺子、叉子的概念,他们是用手的。望着他们热情的笑容,我也不得不伸出手,捏了一些面团往嘴里放,嚼了几下,味道勉强还好,只是有点硬,难以下咽。罗娜及时的递上了一碗水,我喝得太急,冷不防呛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的女儿蕊娜忽然拍着手大笑起来,还兴奋的学着我被呛住的样子。 “蕊娜!”罗娜轻轻喝斥了她一句,她蓦的愣住,撇了撇嘴,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的眉角正在轻微跳动,这个女孩,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小晚,不好意思,蕊娜她有时就是这个样子。”罗娜的神色复杂,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所以,我是不会介意的。 吃完了饭,罗娜让一位侍女领着我去偏房休息。 “小晚姑娘,今晚您就住在这里。”那位侍女为我点上了灯,转头望向我时,忽然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我飞快捕捉到了她的这丝表情,随意的问道,“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异样吗?” 她连忙摇了摇头,脱口道,“没,没有,只是觉得您的眼睛和我们家蕊娜小姐很像。” 我的心里一动,原来如此!怪不得觉得那女孩的眼睛似曾相识呢,原来是因为和自己的眼睛相似。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两夫妇才对我这么热情? “不过我们蕊娜小姐就没您那么幸运了。”她幽幽说了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我装做好奇的问道。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蕊娜小姐前一阵子摔了一跤,之后就变成那个样子,”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医生说是可能摔到这里了。” “这么倒楣……没有治愈的可能吗?”我问道,原来那女孩果然是个傻子。 她摇了摇头,“主人为此一直很烦心,不过更烦心的事情却不是这件。” “哦?什么烦心的事?” 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糟了,我又多嘴了,您在这里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请吩咐我。”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唇干舌燥,于是说了一句,“那就麻烦等会儿给我送碗清水,谢谢了。” 见她推门而出,我走到了床边,此时的希腊已经出现床,只不过这是一种很高的四足床。四足施雕刻,床上铺着毯子,一头略略高起,上面还放置着松软的枕头。就在我打算爬上去的时候,那位侍女敲门而入,将一碗清水放在了桌上后,又悄然离开。 我走到桌边,正想喝下去,忽然闻到了水里带着一股极淡的香味, 我的手停滞了一下,水里——有毒! 捧着碗,我的心情有些复杂,这对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贵族夫妇和我有什么冤仇,为什么想要算计我?一时间有种被骗的感觉,心潮不断起伏,不知是怒是恼。 随着心里的怒意越来越强,我只觉浑身开始发热,尤其是手上的某一处,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当我低头留意到那正好是佩戴所罗门戒指的地方时,只见一股白色的烟已经升了起来,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个阿拉伯打扮的少年。 栗色头发,棕色眼睛,蔷薇色的嘴唇…… “小,小灯……”我瞪大了眼睛,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菜鸟,我们又见面了。”他笑吟吟地看着我,飘到了我的面前。 “你收服了全部的魔王了?”我惊讶的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只差魔王流迦了,这家伙连我老爸的话都不听。”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出来干什么?” 他眨巴了一下那双大眼睛,“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现在菜鸟主人不在这里,保护你的重任就交到我菜鸟魔王身上了哦。” “切,我叶晚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很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都不知在哪里,尽放马后炮。 他又眨了眨眼,“不过,有那个巨菜鸟在你身边,的确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巨菜鸟?”我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难道他指的是——司音? 他重重点头,“就是很强很强很强,强过我的大菜鸟老爸……” 我脸上的肌肉继续抽动,这个家伙,都是用菜鸟来形容厉害的人吗……我老妈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按他这么说,阿希礼是不是也算个大菜鸟吸血鬼呢?想到这里,我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这么一瞬,我很快回过神来,端起了那碗水,冲着小灯眨眨眼,“菜鸟魔王,想不想等会看场好戏?” 小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点了点头。 “嗯,那你就在一旁乖乖待着,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手。”说着,我喝了几口碗里的水,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既然他们希望我喝下这碗水,那我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倒底想玩什么花样。 只可惜,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叶晚——是百毒不侵的—— 没过了多久,我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母亲,她果然喝了药了。”说话的竟然是那个傻姑娘蕊雅,听她的声音,根本就是一个正常人。 “这下可好了,我的女儿,你不用去那个可怕的地方了。”罗娜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释然。 “是啊,母亲,没想到我装傻子也逃避不了抽签。不过现在好了,这个女人已经喝了药。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是个傻子了,正好代替我明天去抽签。反正她变成了傻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呵呵,也亏得神的保佑,今天刚好让我撞见这个和你有几分相像的异乡人,如果一个异乡人失踪,根本就不会有人追究。” “母亲,这下我可放心了,不然我真的好害怕啊。” “乖女儿,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插了进来,“你的命是多么高贵,那些低贱的人能为你而死,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父亲,我们的运气实在真是太好了,呵呵呵……” “你们的运气真的很好啊……”我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一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还应了几句,等他们忽然反应过来说这话的人,正是应该被迷昏的本姑娘我时,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你……”蕊娜瞪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我什么,”我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在他们出声呼救前,迅速的制服了他们,手脚麻利的用床单将他们捆了起来, “不要乱叫哦,如果不听我的话,”我笑咪咪的拿起那碗没有喝完的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我就让谁先喝哦,你们也不希望变成傻子一家亲吧?” 三人脸色大变,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蕊雅忽然愤恨地抬头望了我一眼,“我宁愿变成傻子,也不想去克里特喂那个怪物!” 听到克里特这几个字,我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她哼了一声,“你这个异乡人,当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雅典人为了向克里特的米诺斯国王求和,答应每九年送七对童男童女到克里特,今年正好又到了送祭品的时候,每次祭品都是由抽签抽出来的,这次偏偏不巧,我也轮到了抽签,万一被抽中的话,我就死定了。” 我的手微微因兴奋而微微发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竟让我撞到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 “不是童男童女吗?”我疑惑地打量着她,怎么看她也和童女搭不上边啊。 “在这里,十八岁以下的未婚男女都算是符合标准的童男童女。”一旁默不作声的罗娜忽然开了口。 原来是这样,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七八岁的孩子,所以当初在看历史故事时,对于雅典王子如何混入童男童女中也是困惑不已。 “这次就算是得罪了您,请放了我们,我们也是爱女心切。”罗娜开口道。 我冷笑了一声,”爱女心切,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要是换了别人,已经被你们害成了傻子,你们也未免狠毒了一些。” “母亲,要知道就随便用个奴隶代替好了。”蕊娜抱怨道。 我皱了皱眉,真是冥顽不灵的家伙,不给他们点教训实在对不起我自己。 我将手指放在了唇边,低低吹了一声,不多时,只见一大群乌鸦从窗子外撞了进来,在他们几个的上方不停盘旋……就在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我又冲着乌鸦们说了一句话,话音刚落,只见乌鸦们像是得了冲锋令一样,纷纷振动翅膀,一坨一坨白白的东西不停地往下掉,散发着阵阵恶臭,一时间,乌鸦的粪便就好像下雨一般,劈头盖脸的落在了这一家人的头上,身上,手上,衣服上…… “救……“蕊娜刚喊了一个字,在我笑咪咪地摇了下那碗水后,她立刻乖乖地住了口。 看已经差不多了,我示意乌鸦们离开,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三个硕大的臭袜子,将这家人牢牢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了脑袋。 我转过身,只见小灯笑嘻嘻地朝我眨了眨眼,轻声道,”真好玩,我也手痒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恶臭随风袭来,我蓦的捂住了鼻子,哇,这家伙从哪里找来的袜子,简直就要把人活活熏死,眼见那家人已经被熏得翻白眼了,呃——这臭袜子的威力…… “你,你快让袜子消失,不然我让你消失!”我怒道。 他耸了耸肩,一挥手,只见三个大袜子忽然分裂为许多的小袜子,在空中飞旋了一会儿,拼出了一个大字,臭!接着就忽啦一下消失了。 我的嘴角抖了一下,好恶趣味的魔法……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罗娜已经被熏得奄奄一息了。 “怎么样?”我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挽起了一个笑容,“我想,明天代替蕊娜去抽签。” 三人愣愣看着我,忽然翻了个白眼,齐齐晕了过去。 “对了,你刚才和乌鸦说了什么?它们都这么听话?”小灯一脸的好奇。 我看了看他,“谁拉的最多,谁就是本年度乌鸦先生(小姐)。” 小灯瞪着我,忽然捶胸大笑起来,“哈哈,小菜鸟,你,你真是太好玩了!”他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以后等找到了菜鸟主人,不如你去我那里玩,我们可以一起想出许多超级好玩的魔法。”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没兴趣。” 他好像有些失望,不过立刻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来找你玩。我要回去了哦,小菜鸟。” 我心里微微一动,看着他道,“等等,不如在回去之前,你再帮我一个忙。” 第二天,在小灯的帮助下,我十分顺利的抽到了前往克里特的签,也很快得知,运送祭品的船将会在三天后出发。 一切,好像都很顺利。 雅典王子 出发的那一天,无边无垠的爱琴海依然梦一样地展现在眼前,云淡风轻,淡淡的蓝色,在一望无际的海里微微起伏。清晨的爱琴海像娉婷的少女,睁着清澈明亮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渐渐热闹起来的码头,那眼神里只有一片令人心动的纯净无邪。 离岸不远的地方,停靠着一艘华美的大船。 我望了一眼周围,有男有女,除了我,似乎也有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应该都是祭品吧,古希腊这童男童女的标准还真是奇怪。 就是不知这些人里,哪一个才是西卡呢? 我刚想随口问下身边的男孩,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只见一队士兵往这里走来,又迅速的让开了一条道。 为首走来的少年一头棕色短发,额前横扎着一条绿色的丝绸带子,丝带上还缀着橄榄叶,这是希腊年轻男子常有的打扮。他有一双温暖似水的淡绿色双眸,那灿若阳光的面孔,从容不迫的凝视,仿佛一切都是造物的精心创造的结果。优雅并着坚毅,自信并着强悍,一如国王般的气度…… 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华,难道是—— 就在我猜出他身份的时候,只听已经有人喊了起来,“王子殿下!” 果然是那位自告奋勇混入祭品中,前往克里特迷宫斩杀牛头人身怪的雅典王子——忒修斯,日后的雅典国王。 他走到了我们面前,审视了我们一番,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听说这次抽中签的人里有位和我同龄的少女,应该就是你了,”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在他身后说道,“殿下,听说这位蕊娜姑娘是个傻子。” 我的脸抽动了一下,忽然很想扁那人。为什么要告诉王子啊……这样一来,我不是要一直扮傻子!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怜悯,“原来是这样?” 现在混上船比较重要,于是我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唉,真是流年不利,我叶晚居然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忒修斯那硬朗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不过你们放心,这次我随你们去,一定会亲手杀死那个怪物,你们都能和我一起平安回来。”说完,他转过了身,朝着大船走去。 “等等!”从不远处忽然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老人,忒修斯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身子一顿,又折回了身,搀扶住了那位老人,眼眶泛红,“父亲,不是说了不要送我了吗?” 国王将手上的白羊毛缠绕的橄榄枝戴在了他的头上,又示意手下拿出一张白帆,亲手交给了忒修斯。“我的孩子,如果你平安回来,就把船上的黑帆换成白帆,否则,仍挂着黑帆就表示失败了。” 忒修斯接过了白帆,点了点头,“父亲,我一定不会忘记的,相信我,回来的时候,您见到的一定是白帆。” 国王已经流下了泪水,用颤抖的双手摸着儿子的脸,却说不出话来。 忒修斯的眼角也有些湿润,搀扶着父亲的双手微微发抖,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大船走去。 “孩子,愿神保佑你!”在船缓缓离开了岸边时,国王挥手大声喊道。 忒修斯面带笑容的点着头,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在心里不由暗暗感慨,果然不愧是未来的雅典国王,不为他俊朗无匹的外形,就为这份毫无瑕疵的冷静与稳定。 船行进在爱琴海里,就仿佛行驶在天空里,目之所及,尽是满满的看不见底的蓝。那样纯粹的蓝色,让人怀疑是不是造物主失手打翻了调色板,而所有的蓝色恰好掉在了这片海里。白色的海鸟在海面上低低地盘旋,我想如果它一不小心擦过水面,大约连翅膀都会被染成蓝色吧。海风携着丝丝凉意从脸颊拂过,带着潮湿的咸味。 不知为什么,看着大海,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望了一眼那些孩子,只见他们都一脸愁容,有几个女孩的脸闪上还挂着泪痕。这也难怪,谁又愿意成为那个怪物的食物呢?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凑到了我的身边,他有着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而且,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脸上居然似乎并没愁容。 “你真的是傻子吗?”他好奇的问道。 我只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标准笑容。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容,迅速夺过了我手上的面包塞进了嘴里,还冲着我眨了眨眼,“傻子,你的食物归我了。” 这个小鬼……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也太狡诈了吧。 “你在做什么!”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忒修斯的声音,他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吩咐侍从拿了一块面包来,亲自放到了我的手里,微微一笑,“吃吧。”说着,他又转向那个小男孩,弯下了腰,低声道,“记住,永远不要欺负比你弱的人,而且,也不要再用傻子称呼她,她只是比别人笨一点而已。” 我咬了一口面包,心里有些惊讶,这个王子比我想像的更温柔呢。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忒修斯随口问了一句。 小男孩转了转眼珠,“我叫西卡。” 西卡?我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好啊,原来这个小鬼就是这次的目标人物……哼哼,等我把你救出来之后,看我怎么惩罚你。 在航行了不少天后,终于到达了克里特岛。 按照惯例,会有专门的侍从将我们先迎入克里特王宫中,等祭祀日子一到,再将我们送到怪物米诺陶洛斯居住的一角。 此时此刻,我也不由有点兴奋,就快要见到那座赫赫有名的克里特迷宫了。 宫殿的门前,路面被铺得齐整而平坦,形成一个宽敞的广场,宫殿的四周并没有围墙。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克里特是依赖它强大的海军保护——那应该算是它的无形的“墙”吧。 来迎接我们的侍卫带着我们从北门进入到这座宫殿,沿途遇到一队队进行巡查的士兵。这里是进入王宫的必经之路,一路上,仍然设有大大小小的塔楼和哨岗,里面的防卫士兵可以轻易地向入侵者施射乱箭。更有许多不停穿梭其中的美丽侍女纤腰款摆,裙裾飘飘,风姿婀娜,美轮美奂,驻足于这样的美景之前,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身处克里特的宫殿,仿佛是身处十九世纪在巴黎风行一时的贵妇们出入的沙龙…… 直到踏进了这座宫殿,我终于明白它为什么会被后人称为迷宫了。宫殿的中间地带被许多“长廊”分割成若干部分,形成了无数条错综复杂、千回百转的通道。沿途更是有数不清的房间,宫殿内的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如果没有侍从的带领,要想通过蜿蜒曲折的长廊顺利返回出口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侍从们先将我们带到了盥洗室洗漱——它位于宫殿的西北角。这里的墙壁装饰风格相对简约,但有一点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连绵的螺旋形墙裙,中心为圆形花饰。房间里备有多个隔间,还有专门的的侍女会为前来洗漱的人喷洒净身水。 由于恐惧和害怕,好几个孩子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忒修斯温言安慰着他们,帅哥果然就是帅哥,魅力无穷,好几位克里特的侍女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他的好感,当然,目光里也带了几分惋惜。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里十分现代化的浴室,不但有冷热水管,而且还具有完备的排水系统,用陶土制成的排水管,与厕所排水系统的连接几乎与现代人相差无几,盥洗室中也建有一个很大的隔间和检修孔,足够工人们由此穿行检修系统。另外,雨水也能被导入到宫殿中,而且水的流动完全受人力控制。 沐浴完毕,我们换上了克里特的传统服装,男子的服装和雅典的相似,而女子的服装上身是紧身胸衣,下身是长及踝骨的喇叭裙,还有数层荷叶边或折叠花边。裙身的表面上是一种网状图案,每个网格的上半部分都画了很多水平线,这样的效果有点像现代人常穿的小格子花呢…… 侍女们接着又将我们带到了西配殿,吩咐我们就在这里暂时住下,等待祭祀那天的到来。 我坐在墙角,暗暗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本来如果救出西卡是很方便,但是还要带回忒修斯那把沾有米诺陶洛斯鲜血的宝剑,这就不得不等到他杀死米诺陶洛斯了。 真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司音要我带回那把宝剑呢? 想到这里,我望了一眼忒修斯,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忒修斯也抬头望了我一眼,对我微微笑了笑。 我也咧嘴一笑,王子殿下,我就等着你斩杀那个怪物了。 看来,这次的任务会比我以往的都要轻松很多。 只是,这个传说中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也是起着决定作用的人物还没有登场呢。 不过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这个人也很快就要出场了。 我想,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米诺陶洛斯,也必定在这迷宫的一角吧。 夜半时分,我正打算起身溜出去探探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我之前箭一般的溜出了房间。我立刻跟着那个人影追了上去,只见他在宫殿里东转西转,忽然就缩在了一角,抱着头低低的哭了起来。 “喂,”我轻轻拍了那人一下,只见那人吓得跳了起来,在抬起脸的瞬间,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看清了他的脸。 “西卡?怎么在这里?”我脱口道, 他看清是我,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眼泪还挂在眼角,“我,我想回家,我不想被那个怪物吃掉。”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还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没想到他却看上去却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他抽泣着继续说道,“那个牛头人身怪有多可怕,你知道吗?我的姐姐就是被它吃掉的,我,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怕,可是,害怕就是害怕……””这里可是迷宫,就凭你能逃出去吗?“我弯下了腰,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你怕不怕牛?” 他摇头。 “那么怕不怕人?” 他继续摇头。 “那就是了,那么半人半牛有什么可怕的,整个你都不怕,半个半个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愣了愣,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像反应过来似的,惊叫道,“你不是个傻子吗?” 我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现在后悔了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害怕的表情,嗯,很好,就要这样的效果。 “行了,先跟我回去。”我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们,猛的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过于敏感了? ================================ 在回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忘记这里是迷宫了。 来时的路我早就不记得了,在东转西转之后,我们自己也不知转到了哪里,只知道好像转到了一个房间。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清了墙上巨大的双斧图案。 “姐姐,这是什么?”西卡指着双斧下的一个凹起问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有石板防壁的浅槽。刚想伸手去摸,远远的地方忽然传了一阵极低极低的声音,感觉竟有几分像是野兽的低吼。 “姐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西卡吓得一哆嗦,牢牢拉住了我的手。 虽然不害怕,但我的心里也有几分紧张,更何况现在还有西卡在身边,我点了点头,急忙拉着他出了房间。 “姐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你不认识路了对不对?”他小声的问道。 “怎,怎么可能,”我心虚地回了一句,不就是一个迷宫吗?难道能把我困住? 这时要是小孔出现就好了…… 在我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忽然只见一只麻雀从窗子外飞了进来,亲昵的停在了我的肩头。它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展翅膀,往前飞去。 居然真的是——小孔…… 我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只小麻雀简直就是世上最可爱的动物,随即我也一言不发的拉着西卡跟着它走。就在快要到房间的时候,它忽然折转了身子,飞到我面前,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脸,迅速的飞走了。 谢谢啦,小孔……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个黑影蓦的拦在了我的面前,我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几乎是条件反射对着那个黑影就是重重一拳,直到听到一声低呼后才发现居然是忒修斯。 “啊,你怎么在这里?”我揉了揉发痛的手。 他捂着右脸,无奈地低声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朝四周打量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总之我也不想被米诺陶洛斯吃掉。” 他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装成傻子?” 我叹了一口气,就把自己被那对夫妻所骗的事情告诉了他,当然是我改编过的版本,只是说这种******在几天后就会令人恢复正常,反正现在我已经人在这里,就算被揭穿也没什么好怕。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将信将疑的表情,“原来你是被骗来的,但是为什么晚上溜出去?” 我立刻将西卡给卖了,“我只是看到西卡溜出去,一时好奇才追出去的,结果在这迷宫里绕了半天才回来。”说着,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西卡,“对不对啊,西卡?” 他立刻点头。 忒修斯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不用担心,我会将你们都平安带回去。”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么你的真名叫作——?” “我来自一个古老的东方国家,你就叫我小晚好了。”我的唇边勾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希腊的阳光就和爱琴海一样闻名于世,在克里特的岛上,我更是深有感触,灿烂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拦的洒在草地上,洒在池水中,洒在斑斑驳驳的小石头上。幼草闪动金色,清水流淌碎银,耀眼得令人沉醉。 “听说祭祀的日子在三十天后。”忒修斯忽然在我身旁说道。 我蹙了蹙眉,脱口道,“还要这么多天?” “本来我们就是提早而来的,再加上这次的航程非常顺利,所以比原来预计好的日子无意中又提前了十多天。”忒修斯走到了我的面前,眼中掠过了一丝惊讶,“小晚,你不害怕?” 我笑了笑,“不是有王子殿下会把我们都平安带回去吗?” 他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弹奏乐器声,悠扬的曲调不由令人心向往之,我和忒修斯对望了一眼,好奇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直顺着乐曲声往前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用樊篱圈起的花园,园内遍植奇花异草,枝繁叶茂,古木参天。石榴树、梨树、苹果树姹紫嫣红,甜如蜜的无花果,香似油的橄榄树笔直挺拔,无花果串串相连,葡萄藤蔓儿束束重生。累累硕果饱满丰盈,枝枝垂落触手可及……花园深处,香风四溢,万花丛中,两眼清泉喷涌而出,一支环抱花园,一支温润地下,沁入宫殿的庭院之中。 几位明眸善睐的美女正在翩翩起舞,修长的胳膊和着音乐的节拍动感十足。在不远处,就是吹拉弹奏的乐师们,但见众美女踏歌而舞,足尖轻点身影飞旋,似陶工之手灵动如梭,转眼化出奇葩万朵,动则敏如脱兔,合则齐似归雁,美景当前,幻如昔日科诺索斯名匠代达罗斯再世。 但是,当我看到无花果树下的那位美人时,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成为了布景。 在蓬松的羊毛睡椅上侧卧的那位美人,身着一袭黄衫,裸露出青笋般姣美的小臂,如月光般的浅金色长发几乎垂落到了地面上,那双半透明的翡翠色的眼眸半开半阖.风情无限,藏着几分暗自高贵的放松和慵懒,仿佛连神都会在一瞬间放纵自己坠入那样绝代的风华中,清丽华美绝对浪漫主义的线条完美得令人屏息。 好长时间,我才回过神来,侧头望向忒修斯,只见他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位美人,一脸的惊艳。 “大胆!见到公主殿下怎么也不行礼?”一位侍女大喝了一声,舞女们被吓了一一跳,纷纷停了下来。 公主? 我的心里一动,那位起着决定作用的人物终于登场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位一定就是米诺斯国王的女儿阿里阿德涅公主!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不就和传说中一模一样了吗? 来自雅典的美男子忒修斯和国王妩媚动人的女儿阿里阿德涅一见钟情,公主偷偷地向忒修斯吐露了爱慕之意,并交给他一只线团,教他把线团的一端拴在迷宫的入口,然后跟着滚动的线团一直往前走,直到米诺陶洛斯居处。另外,她又交给忒修斯一把用来斩杀弥诺陶洛斯的利剑,忒修斯用两件宝物战胜了米诺陶洛斯,并带着剩下的童男童女顺着线团又幸运地钻出了迷宫,并且带走了公主。 想到这里,我连忙又望向了公主,只见她优雅的抬起眼来,正好和忒修斯的视线相撞,似乎也微微愣了一下,立即不悦的问道,“你们是谁?” 忒修斯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公主殿下,我叫忒修斯,我们是从雅典远道而来,被选做这次祭品的人,刚才是我们一时失神,忘了礼节,请公主殿下原谅。” 公主皱了皱眉,“那怎么会闯到这里来,还不马上走开!” “等一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脱口而出。 公主看了我一眼,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你也是这次被选作祭品的人吗?”我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着急,不是说这两人一见钟情吗?为什么公主不但没有表现出好感,反而好像还很不爽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忒修斯风度翩翩,实在是一等一的美男——当我的目光停留在忒修斯的脸上时,我的脸在瞬间扭曲了。 啊啊,一直都没有注意,忒修斯的右眼怎么肿得像个臭皮蛋! 我的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这个,不会是我昨晚的一拳吧?完蛋完蛋了,这样的糗样,还让公主怎么和他一见钟情呀! 我,我又不小心破坏了整件事情了……怎么办才好? 如果公主没有爱上王子,那么就不会帮助他,也不会送他那把剑,那我的任务不就泡汤了? 不行,绝对不行,神啊,就让我立刻变身为小丘比特吧! 克里特公主的秘密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弥补的方法时,公主手中盛着葡萄酒的杯子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脸色变得苍白,她伸手紧紧捂住了头部,不停的干呕起来,似乎是极其痛苦的样子…… 侍女们大惊失色,立刻有人喊道,“公主的头痛病又犯了,快,快去叫医者来!” 公主只是蜷在躺椅里,喃喃自语,“好痛,好痛……好多光,好多火花……” 头痛,眼前出现火花,呕吐,这些症状……难道是——现代常见的偏头痛?望着手忙脚乱的侍女们,我的眼前忽然一亮,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公主的偏头痛简直来得太是时候了! 我迅速地走到忒修斯身边,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他迟疑道,“这样行得通吗?” 我点点头,“就照我说得去做吧,一定会有用的。她是克里特的公主,帮助了她,说不定会对我们有益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到了公主面前,大声吩咐道,“我知道怎样能减轻公主的疼痛,马上把公主移到安静避光的屋子里,准备热水袋子和凉水袋子。” 侍女们愣了愣,就听公主立刻喊道,“马上照他的吩咐做!” 下人们很快就拿来了热水袋子和冷水袋子,忒修斯按照我的吩咐,把热水袋渍放在公主的颈部、在她的前额放了冷水袋,这是临时对付偏头痛的方法,因为冷热刺激能有效缓解肌肉紧张,减少痛感。 果然,公主的症状似乎渐渐减轻了,众人更是一脸惊讶,当她再望向忒修斯的时候,眼神似乎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忒修斯的面色微微一红,回头望了我一眼。 “这样的方法,我之前从来没有试过……”公主望着忒修斯。 “公主,这只是一时的缓解疼痛,如果您希望能减少病发,最好是让忒修斯在这些天里,将所知道的一切都慢慢告诉您。”我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这个建议。这可是个培养两人感情的好机会呢。 忒修斯似乎想说什么,我甩给了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公主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又望向了忒修斯,“反正离祭祀还有一段日子,这样也好,不过,话要说在前面,就算你治好了我,我也不能救你,所以到底治不治我,还是看你自己的决定,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忒修斯笑了笑,“公主殿下,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您不是公主,我也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如果要求回报,或是用什么来交换,那就不是纯粹的帮助了。” 公主的脸上似乎有些动容,我在旁边赞许地望了一眼忒修斯,嗯,说得不错哦。这下公主的心里一定又加分了吧。 既然不能一见钟情,那么就来个日久生情。 第二天,忒修斯照我说的,先是送上了一份修改过的菜单,将牛奶,熏肉,葡萄酒这些会导致头痛的食物全都剔除,另外增加了坚果,谷类和鱼类等有益的食物。除此之外,让公主尽量没事就在屋子里待着,如果要出去的话,一定要坐在树荫下,因为强烈的阳光能使偏头痛的发病率上升,所以,忒修斯照着我画的图,让工匠们打造了一顶类似于咖啡屋里的遮阳伞。 几天下来,不知是不是运气,公主的病竟然一直没有再犯。 “忒修斯大人之前是位医者吗?”一位前来送食物的侍女面带崇拜的问道。 “嗯,他的父亲是医者,所以他也会一些。”我随口编了一句。 “公主从小开始就一直被这个头痛病折磨,每隔两三天就会犯一次,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从来没有过。”她轻叹了一口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公主的脾气变得十分古怪。”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又有些疑惑,似乎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公主有头痛病,这会儿怎么会好端端出现这个病呢?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旁敲侧击的向忒修斯打听了一下他和公主的进展,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公主对他的态度似乎越来越亲切了。 这样下去,在祭祀那天来临之前,公主会把宝剑交给忒修斯吧? 想到这里,我望了一眼忒修斯,看起来他已经被爱神的箭给射中了,但是,总感觉他对这件事似乎寻常的热情,热情到几乎快忘了自己的任务…… 不过他,好像又不是这样的人。 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阵子一直都睡得不太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老是被什么东西盯着,就算是在睡梦里也能感觉得到。 “小晚,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懂得这么多。不过,我觉得始终有点不好,因为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为什么你自己不出面……”他有些感慨的说道。 “由你出面不是更好,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我笑了笑,“对了,明天你见公主的时候,就和公主说,你可以教她一些减轻头痛的动作,只要每天坚持做,也会减少发病。” “什么动作?”他面带疑惑的问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个简单的瑜伽造型,道,“这是来自印度的治疗方法,另外如果给她做肩部头部按摩的话……不过那个你不适合,毕竟你是个男人……” 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不由大吃一惊,站在门口的竟然就是公主本人!糟糕,难道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半晌,忽然说了一句,”在祭祀开始前的这段日子,就由你来负责我的病情。“ 诶?我愣在了原地。 这下可怎么办??事情好像变得一团糟了……—— 阿里阿德涅公主的宫门外两侧摆放着两只石刻的鹫头飞狮,它们身披孔雀翎,气势不凡,黄金、白银、赤矿粉涂抹的墙壁,看起来金碧辉煌,墙上有不少壁画,在潺潺的流水边上,是一撮撮茂密的芦苇、嫩绿的水草以及姹紫嫣红的花儿,这些壁画令宫殿之内顿显盎然生机,充满欢愉之气。 到那里的时候,公主刚沐浴完,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她的面颊,湿润的嘴唇犹如玫瑰花瓣,在淡淡的烛光映照中,整个人空灵得仿佛透明,妩媚的无所遁形。 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妖孽啊妖孽。连我这个女人看得都心动,更别提男人们了。”对了,小晚,你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她若无其事的看了我一眼。“之前你所说的肩部头部按摩是什么?” 我心里一紧,她果然是都听见了。不过怎么说我也是出自好意,她应该也不会刁难我吧?”如果公主喜欢,那就让我演示一下吧。“我走上前,在她点头之后,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肩部似乎比较结实,骨骼也比我想像中的粗大一些,按了几下,还能感觉出颇有手感的肌肉。 原来公主并不向我想像的那般柔弱……”这些方法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她的声音犹如雨点飘过湖面。”是我父亲教我的,“我立刻接口道。”那么,为什么自己不直接来帮助我呢?“她忽然转过了身,用那双魅惑动人的翡翠色眼眸望着我,“我们都是女人,不是更方便吗。” “那个……”正想找个借口的时候,她忽然搂住了我,还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口,用一种撒娇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头痛病发作的时候真的好难受啊。” 喂,我知道头痛很难受,可是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好不好? “公主殿下,你先坐直了好不好,不然我怎么帮你按摩啊。”对着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我这个没啥同情心的人居然连说话都不舍得大声了。 她依旧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低低道,“这样,好像就舒服一些了。” 这个公主,果然是有点古怪。 就在我超级郁闷的时候,她总算离开了我的怀抱,坐直了身子,正想喝一口侍女端上来的柠檬汁,立刻被我迅速的抢了过来。 “你……”她似乎有些不悦。 “公主殿下,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柠檬最好不要吃。”我瞥了她一眼,“多喝些水就最好了,”看着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郁闷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小小的畅快,又加了一句,“另外,偏头痛如果在那个每月一次的时候发作的话,最好比平常喝更多水,这样身体可以排毒,也会降低偏头疼的发病机率。” 她似乎愣了一下,“什么每月一次的时候?” “就是每个月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到这个份上她应该明白了吧。 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什么每个月不方便……” 真是个迟钝的公主殿下,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哦,哦……”她这才好像反应过来,脸上带了几分不大自然的神色,“知道了。” 她似乎很享受我的按摩,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停,可怜我的手都快抽筋了。在帮她按摩的时候,我早就打量了一圈屋子,并没有发现宝剑之类的东西。 “小晚,你的手很漂亮啊。”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握住了我的手,摸了又摸,“是怎么保养的?怎么会那么滑呢?” 在她摸我手的时候,我有些惊讶的发现公主的手比我大许多,而且骨节也硬朗的多,当然,这还是无损她的美丽。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阿希礼那双美到极致的手,心里好像被轻微触动了一下。 “公主殿下,您也该休息了吧,规律的睡眠也对您的病有利。”在她摸了半天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将手抽了出来,好变态的公主…… “嗯,我是该休息了,”她拉住了我的手,“你今晚也要待在这里。” 诶?我忽然感到有点头痛了,难道这是同性相斥? “不然的话,万一半夜我发病了怎么办?”她还振振有词。 “那个,您可是公主殿下……” “就和我一起睡嘛,我怕黑。”公主眨巴着那双翡翠色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的头好像更痛了……历史上的记载和真相也差太多了吧。 这位公主的睡相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当我第n次被她踹下床的时候,我的忍耐力终于到极限了。在我的小宇宙快要爆发的时候,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她是公主,是公主,是这次任务成败的关键……冷静,冷静…… 不能把她怎么样,我躲总可以吧。 我扯了一床毯子,准备下床,刚一动,她的腿忽然很不雅观的架到了我的身上,我想推开她的腿,没想到她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梦话,干脆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这下把手也紧紧缠了上来。 我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有点想哭,第一次觉得女人比男人更难对付……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浑身腰酸背疼,虽然后半夜是睡着了,可差不多做了一晚上被章鱼缠住的噩梦。 无精打采的我,此刻正带着因严重的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头痛和黑眼圈奋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开始新的一天。”小晚,一起来用早餐吧。“她笑吟吟的看着我,我瞥了她一眼,她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看起来昨晚一定睡得很好。我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她手里的面包上,眉梢一挑,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我立刻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她刚咬了一口的面包,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笑容,”公主殿下,面包是不能吃的。“ 她盯着我,犹豫了一会儿,非常不情愿的将嘴里的一口面包吐了出来。”公主,牛奶最好也不要喝。” “公主,豆子也不能吃。” “公主,快放下这个!” “公主……” 在第n次放下食物的时候,她终于抓狂了,怒道,“到底什么是我可以吃的!” 我微微一笑,“除了不可以吃的,其他都是可以吃的。” 哈,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看来有时幸福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 ==========================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挑了一间避光的房间,开始教习公主瑜迦第一式。对有偏头痛的人来说,着重呼吸训练、调息的运动,例如瑜伽、气功,可帮助患者稳定自律神经系统、减少病发症状。 “为什么要练这个?”她一脸不情愿的问道。 “知道吗?情绪紧张、精神创伤、忧虑、焦虑、饥饿、失眠、外界环境差以及气候变化也可诱发你的这种病,不过我想焦虑、饥饿、失眠、外界环境这几项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吧,所以现在所要做的是消除你的精神紧张和压力。” 她似乎愣了一下,脸色微变,“我有什么压力……” “你有什么压力也和我无关,我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教给你。”我顺手比划了一个简单的动作,“照着我做,这样下扩胸,然后深呼吸……” “我扭不过来。”她郁闷的说道,我抬眸望去,不由觉得好笑,公主的姿势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骨骼这么僵硬? “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在受刑?”我一边帮着她将手臂扭过去,一边笑道。 “哎哟!”她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别叫!”我凶了她一声。 她瞪了我一眼,“从没有人敢对我这么凶。” 我也回瞪了她一眼,“这都是为你好,说到底,头痛起来是你自己受罪,关我什么事!”要不是为了那把宝剑,我才懒得理她。 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小晚,再过一些天,你就被会送到米诺陶洛斯那里,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难过?之前送来的那些祭品,几乎每天都在哭泣。”她忽然又开口说道。 我轻哼了一声,“不管害不害怕,结局都是无法改变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活着的每一秒呢?” 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不过不害怕的不止我,忒修斯也是个勇敢的男子呢。”我趁机提起了忒修斯,公主仿佛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他的确也很与众不同。” “忒修斯他……” “对了,这是个什么姿势?”她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好像是叫牛头姿势。”我脱口道。 她一听牛头这个词,脸色忽然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我没有漏过她的任何表情变化,难道她想起了那个牛头人身怪? “公主殿下,你看到过米诺陶洛斯吗?”我装做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从没见过。”在否认的同时,她的眼中掠过了一片淡淡的乌云。 由于迷宫内太容易迷路,所以这几天我和忒修斯都通过鸽子传递消息,也不是没有想过让鸽子帮我寻找米诺陶洛斯的下落,但一想到祭祀那天就能去它那里,也就没那个必要现在找出它的下落了。 现在看起来撮合公主和忒修斯似乎没什么指望,实在不行,我只能亲自偷出这把宝剑交给忒修斯了。 “小晚,为什么总在我面前提起忒修斯?”她似乎有点不悦,“你很喜欢他?” 我立刻摇头。 她的翡翠色眼眸里闪动着奇异的光泽,“那么,告诉我,如果我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呢?” 我心里一喜,难道她开窍了? “喜欢他的话,自然要告诉他啊。如果他也有反应的话,自然也会告诉你,” “会有什么反应呢?”她不依不饶的问道。 “会有正常该有的反应啊。” “那是什么反应?是不是会亲吻我,拥抱我?”她笑嘻嘻的说道。 “是吧……”我怎么觉得我们的对话好像朝着奇怪的地方奔流而去了。 “可是我都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感觉呢。”她忽然叹了一口气,眼神瞟向了我。 我连忙摇头,拜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她眨了眨眼,凑了过来,“不如,我们来试试?” 我的脸抽动了一下,“我们都是女人好不好……” “正因为都是女人,所以我们谁都不吃亏啊。”她还振振有词。 什么谬论!我不再想理她,扯过了毯子翻身就睡,拜托,我还没这么无聊。 “快点睡吧!说了多少遍了,有规律的休息也是减少病发的原因。”对着她,我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少了。 她又像往常一样缠了上来,把头抵在了我的背上,低声道,“小晚,你可真凶,从没有人敢这么管我……” “难道你母亲没管过你吗?” 身后沉默了一会,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一直都很忙碌,再加我从小体弱多病,他根本不喜欢我,也很少管我,至于那些下人,根本不敢管我。”说着,她又朝我的方向挪了挪,“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又偏偏喜欢你这样凶巴巴的管我。”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低声道,“快睡吧,不然你头痛再发作可没人管你!” 她低低笑了起来,“不会的,小晚会管我。”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务,我也——不会管你。 地下宫殿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离祭祀的日子倒是越来越近了。公主也越来越缠人了,还会时不时的问出奇怪的问题。 小晚,就让我喝一口酒好不好?”公主又像往常一样睁着那双倾城倾国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我。不知为什么,她倒是出奇的听我的话,每次被我凶,她反而是很享受的表情。 变态的公主啊…… “不行。”我的回答也和之前一样。 她冲着我做了一个鬼脸,忽然露出了一副惆怅的表情。 “你怎么了?”我很少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叹了一口气,“小晚,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是不是很快就会死了?” 我白了她一眼,“放心吧,你这病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她哀怨的望了我一眼,“小晚,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就是觉得不大顺眼,难道是女人潜意识的嫉妒?因为她长得太过美丽了? “小晚,你说人死了为什么会变得冰冷呢?”她又开始问一些怪问题了。 我往嘴里放了一颗葡萄,随口道,“那是因为心静自然凉。”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凑到了我身边,“小晚,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我好像有点不舍得送你到米诺陶洛斯那里了。” “不过公主也是无能为力的,不是吗?”我漫不经心的又扯了一颗葡萄。 她的笑容微微一滞,忽然又转换了话题,“葡萄总可以吃吧,小晚,喂我。” “喂你?”我的嘴角抖了一下,只好将手里的葡萄放进她的嘴里,不知是不是故意,她一口将我的手指一起含住,细软的舌尖还轻轻添了一下我的手指,那种麻麻的触感直让我的心里蓦的一跳。 我赶紧抽出了手指,心里又咒骂了一句,变态!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慢慢吃下了那颗葡萄,还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好甜。” 我的心里忽然一个激灵,这个公主,该,该不会是只对女人感兴趣吧! 当有了这种荒诞的想法,晚上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我睡得极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我又开始做被章鱼缠绕住的噩梦,这次的梦更夸张,居然有一群小章鱼冲着我喊妈妈! 从噩梦中惊醒,我一摸额头,全是冷汗。睁开眼睛的瞬间,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我大吃一惊,蓦的坐起身来,再仔细一看,什么也没有了。 “小晚,怎,怎么了?”公主也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我好像看到一个影子晃过。”我的话音刚落,只见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她很快又恢复了常色,支支吾吾道。 我点了点头,“可能是眼花了。” “接着睡吧,小晚。”她慢慢将身体靠近了我,以前没什么,可是现在,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猜测,身体一僵。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反而更亲昵的靠了过来。 唉……忍耐,再忍耐…… 清晨起来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公主的脸色竟然也带了几分憔悴,明显昨晚没有睡好。奇怪,之前她都睡得好好的,我忽然想起了她昨天的异常反应,难道是——和那个黑影有关? 或者说,她也许知道那是什么? 为什么,对那个黑影,我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的心里又是一个激灵,难道那不是我的幻觉?真的有人总是在盯着我? 公主忽然伸手摁住了自己的额头,露出了一副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又头痛了吗?我去叫人准备热水袋子……”我刚想下床,忽然被她一把拉了回来,真看不出,公主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我,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她一边说着,整个人压到了我的身上,将头埋在了我的胸口,“就让我靠一下好不好?” “公主殿下,这样的姿势很奇怪好不好,拜托你挪动一下。”说实话,我很想揪起她的头发把她扔一边,但对着一个美人,我又下不了手。忽然留意到她的睫毛颤动得极快,连呼吸似乎都在加快,双肩还在微微抖动,这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像犯头痛病啊…… “公主,你再装下去,我会生气的。”我一脸平静的说道。 她终于笑出了声,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似乎闪烁着点点碎金,声音突地变得缥缈起来,轻轻浅浅的仿佛被浓雾包围了一般…… “被你——看出来了。” 四目相投之间,她抱在我腰上的手不却自觉地收紧了些,那紧密的接触与沉重的压迫却让我的心突的一跳,该不会,我的猜测是真的吧? “小晚,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只觉头上有一只乌鸦呱呱飞过,心里已经是起了无数个惊涛骇浪,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平静,“公主,我不知道你还喜欢女人。”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我,“我只是喜欢你。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有种很特别的亲切感。”她放低了声音,“不如,我们试一试……亲吻,可以吗?”冶艳的红潮已经染上她的双颊,像最艳丽的火一般绯红;我脸上的肌肉已经抽筋到麻木了…… 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初吻是给一个女人!”不可以!”我斩钉截铁的说道,将她的魔爪从我的腰间掰了开来。 “为什么?”她还一脸委屈状。 “你懂不懂啊,接吻,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我被气到不知怎么解释。 “这样啊……”她忽然挑唇一笑,垂下了眼眸,正想说什么,忽然蹙起了眉,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头,低低地呻吟起来。 “想再耍我一次吗,我可不上当了。”我一把将她推开,刚下了床,却又被她扯住了手腕, “痛……小晚,很痛……” 我仔细一看,她的额上全是冷汗,脸色泛白,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心里一惊,这次果然是真的! “小晚,好痛……”她死命的拽着我的手。 “没事没事,”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立刻让侍女们去准备热水袋子和冷水袋子。一侧头,她的表情极为痛苦,我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女,“马上去浴池准备温水,让公主浸泡。这样也能减轻痛苦。” 那位侍女似乎犹豫了一下,望向了公主。公主皱眉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公主的贴身侍女就搀扶着她去浴池了。 “我也一起去吧。”如果在温水池中按摩脑部,应该事半功倍吧。 公主的侍女立刻拦住了我,“不用了,公主殿下有我们就好。” “就让她去。”公主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可是,公主……”侍女的表情很是奇怪。 “是她的话,没关……”公主被疼痛折磨的没有再说下去。 =================================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公主专属的浴池,之前,都是有侍女领我到专门的地方沐浴的。 一到浴池,我就让侍女赶紧将公主和衣放入了温水池,我自己也紧跟着下了池,用手在她的太阳穴两边轻轻按摩,她的脸色终于渐渐由白转红…… “好些了吗?公主?”我听见她的呼吸平缓起来,呻吟声也渐渐消失了。 她的眼睛微微张开,湿润得如同浸泡在水中一般,无限迷离,无限风情。微颤的眼睫下移,细细的水珠闪烁着碎钻般的光泽,浅金色的柔软发丝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小晚……”她的声音似乎也萦绕着一层水雾,忽然低下头来,长长的眼睫轻轻碰触到了我的额,带着一种暖而痒的触感。 我这才留意到,公主竟是比我高出许多…… “还不快扶公主上来,顺便替她换身衣服,不然会着凉的。”不知是不是浴室里过于温暖的关系,我的脸也无端端的热了起来。 侍女们将公主扶出了浴池,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后,替公主脱下了衣服。 “小晚,你也换身衣服,不然也会着凉。”公主示意侍女拿了一块柔软的毛巾和一套睡服给我。 我接过了毛巾,顺口道,”公主,以后如果像这样忽然发病,除了冷热水袋子外,泡在温水里也可……“当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她的身体时,后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怎么不说下去了?“她那翡翠色的瞳中缓缓地荡起了微澜。 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我没有看错,公主的赤裸的胸前一马平川,平坦一片。顾不得那么多,我冲上前,摸上了她的胸,这,这分明就是……我按捺着心头的震动,缓缓地,缓缓地地将目光落到了更下面的位置。 只一眼,我立刻触了电般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用我自己也难以置信的冷静语调问道,“你是男人?” 他的唇边泛起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是啊。” “阿里阿德涅公主——是男人?” “是啊。” 我再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深呼吸,再深呼吸。 “小晚,你听我说。”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蓦的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拉住了我。我猛的转过头,在看到我一脸扭曲的表情时,他吓了一跳,刚想放开手,我的左勾拳已经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他的鼻梁。 “公主,您流血了……”侍女们一阵大呼小叫。 “小晚,你下手好重,”他捂着鼻子,一脸哀怨的看着我。 我用十分鄙视的目光白了他一眼,狠狠撂下了两个字,“人妖!” 话一说完,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间,因为,我知道,再待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动用最邪恶的魔法…… 尤其当我想起他借着女人的名义吃尽了我的豆腐,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我此时的愤怒了…… 我叶晚从小到达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该死的阿里阿德涅公主,怎么会——是个男人!!—— 在走了一会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我干脆靠了一根柱子坐了下来,冰冷的石头紧贴着我的背,让我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我没有耐心再继续和这个人妖耗下去,在祭祀日子到来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打晕他,威胁他,那怕伤害到他,我也要知道那把宝剑的下落。然后交给忒修斯,等他杀了那个怪物,一切就大功告成。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人们说话的声音。 “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听说是从这个方向跑了。” “赶快找到他,不然七对童男童女少了一个就不好了。” “那个小男孩,好像是叫——西卡吗?” 一听到西卡这个名字,我猛的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他跑了?跑到哪里去了?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司音说过的话,“在被送入迷宫时,你曾经偷跑了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跑出错综复杂的迷宫,临死前的恐怖记忆另你难以忘怀,一直延续到了今生今世。” 我立刻站起身来,打算去找他。在要跨出门的时候,我瞥眼间看到了墙上的双斧图案,咦?这不是上次我和西卡无意中进来的房间吗?没想到,这次又误打误撞的闯进了这里。 诶?我忽然注意到之前那个凹进去的石板防壁的浅槽凸了起来,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西卡他会不会…… 想到这里,仿佛被什么驱使似的,我缓缓伸出了手,摁在了那个浅槽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所靠着的那堵墙猛的缩了进去,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了进去。 黑暗,四周充斥无边粘稠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比罪恶更纯正的黑色,让人一阵一阵没来由地感到绝望的黑暗。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 “你没有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仿佛漆黑夜空中突然闪过的星光般璀璨动听,温柔得就像在爱抚着小猫的手,如同暗湿的阴雨春天过后初夏温暖亲切的阳光。 这样阴森的地方,却忽然出现一个如此温柔的声音,不由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是谁?”我低声问道。 “你摁了双斧下的东西吧,”他的脚步声在渐渐靠近,在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情况下,我精神一振,做好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难道这里是迷宫里的地牢?”我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对方似乎停了下来,“也可以这么说。” 我微微一愣,如果这里是迷宫里的地牢,那么这个男人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那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脱口问道。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 一直住在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蓦的一僵,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那——你的名字?” 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带着些许的忧郁,“我,没有名字。” “那么,你能不能点个蜡烛什么的。”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具有危险,但我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在这个地方一直居住的,不就只有传说中的——牛头人身怪吗?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只听哧的一声,有烛火刹那间燃了起来,跃动的橘红照亮了四周。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的目光渐渐往上移,这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修长笔直的腿,一袭普通的克里特服装在于他却显得秾纤有度,隐约可以看出健康的胸肌轮廓和柔软的腰腹线,再继续往上,当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银质面具,只在空隙处露出了一双眼睛,隐隐带着几分诡异。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地牢里的面具人 “你不害怕?”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摇了摇头,“只是一个面具而已。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总有你的原因。” 他弯下了身子,将蜡烛轻轻放入了一个陶罐里,低声说道,“我戴着面具,那是因为我很丑,丑得会吓坏人。” 我直起了身子想要站起来,双手用力的时候,忽然从右手肘关节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剧痛,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手臂上正流着血。 糟糕,一定是刚才跌到这个地方弄破的。刚才一直神经高度紧张,竟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受了伤。 “你受伤了?”他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我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一点擦伤。”虽然我不像老爸那样,无论受什么伤都能自动愈合,不过,我身上的任何伤口,超过十天都会消失。 这点小小的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还是包扎起来比较好。”他从墙角里拿了一卷布出来,走到我的面前,轻轻的拿起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在上面一层一层缠绕着。 这么近的距离,从面具的空隙处望进去,我发现了他的眼睛是翡翠色的,乍一看去,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虽然隔着厚厚的面具,却遮挡不住那绿色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温柔细致,我忽然感到有些好奇,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会被关在地牢里? “也许是我多嘴了,可是为甚么你会待在这里?”我忍不住问道。 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用一种细若蚊虫的声音低声道,“因为,我太丑了,会吓坏人的。” 此时我的戒备心也稍稍减少了一些,随口道,“外表丑有什么关系,内心的丑陋才是真正的丑陋。” 他微微一愣,转开了头。 “对了,我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没有出口。连从哪里掉进来都看不到了。 他迟疑了一下,“暂时你是出不去的,不过等过几天,守卫会来巡查和送食物,那时你可以让他们带你离开。” “过几天?”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们隔这么多天才送一次食物给你吗?” 他没有作声,我忽然想起了西卡,连忙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掉下来?” 他站起身来,手持蜡烛往前走去,“跟我来,” 我跟着他往前走去,这才发现原来也是一个类似迷宫的地方,穿过一条走廊,他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道,“那个男孩就在这里,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 我推开了门,借着烛光,隐隐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小脸,果然是西卡!只见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包扎起来。 “不用担心,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我想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他掩上了门,“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从雅典而来的祭品吧?” 我点了点头,“你见过米诺陶洛斯吗?” 烛光在他的面具上投下了明暗交替的阴影,“没有。”他轻轻说道,“只知道它是个怪物。” “怪物……”我靠在门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它也不希望有这样的命运吧。命运往往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能改变的也或许只是小范围内的,有限的命运。” 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领着我往前走,走廊的两边有着不少大门紧闭的房间。我越来越困惑了。这里真的是地牢吗?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地牢。”我插了一句。 “再怎么大的地方,也是一个牢笼而已。”他停在了一个房间前,推门而入,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你的隔壁。” 我扫了一眼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张简单的木床,空气里还隐隐带着一股霉味。虽然有点郁闷,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谁叫自己这么倒楣,居然会掉到这种鬼地方。 他走出了房间,忽然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如果没事,你可以去任何一个房间,不过,除了长廊尽头的那间。” 我应了一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房前。 在这个一片黑暗的地方,我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会天亮,看着最后一点火焰跳跃着消失在桌子上,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是谁?虽然之前怀疑过他是牛头人身怪,但是,但是,他明明是个人类,而且,有那么温柔的怪物吗?虽然他说因为是自己太丑陋才被关在这里,我还是有点将信将疑,如果真的怕太丑吓人的话,杀了他不是更干脆,何必大费周折将他关在这里呢? 他的身份,一定很神秘…… 想着想着,睡意渐渐袭来……虽然这里很不舒服,但我还是困了…… 也许是换了一个不习惯的地方,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在我梦到揪住了公主一顿暴打的时候,忽然就醒了过来。 唉,为甚么美梦总是特别短暂呢?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我睁开了眼睛,一种莫名的紧张涌上了心头。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虽然是在黑暗中,我依然有那种感觉,仿佛有人从黑暗中注视着我,背后蓦的冒起了一股寒意…… 是我的错觉吗?可是,那种被人牢牢盯着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经常会出现这种神经质的幻觉。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从角落处一声极轻的呼吸声,这才倒真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了。 再屏息听了一会,却又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片黑暗。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伴随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你醒了吗?” 在听到我的回答时,他推门进来,手里的蜡烛顿时让这里充满了光明,借着光亮,我看清了他手里端着一盆面包和一碗水。 “将就吃点东西吧。”他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昨晚睡得好吗?” “不怎么样。”我可是实话实说。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应该没事的。”我下了床,走到桌子边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寻找着一个支撑物,我的手仿佛不经意的拂过了面具,指尖略一用力,那个面具扑通一声被我拽了下来。 他立刻惨叫一声,惊恐万状的双手捂住脸弯下腰去,缩在墙角里再也不肯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恳求,“不要,求你不要看我的脸。” 我本来是想借机看看他是否真的是个丑八怪,可是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由有些后悔,那种害怕被伤害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于是捡起了那个面具,递到了他的面前,“你戴上吧,我不会看你的脸。” 他将整张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中。伸出了一只手接过面具,我立刻转过了身,只听身后一阵声响,接着传来了他低低的声音,“好了。” 在转过身的时候,他正在整理自己的面具,无意之中,我发现他也有一双十分美丽修长的手,几乎和阿希礼的第一美手不相上下。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害怕,样子丑陋,并不是一件什么羞耻的事。”我想试着安慰他。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明明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是被憎恨的。自从那一天开始,母亲总是歇斯底里地冲我喊:我不想再看到你!大家厌恶的面孔是我每夜都摆脱不了的噩梦。不知道有多少次,拖着满身的伤痕爬回自己的房间,却不敢大声哭泣,怕母亲听见会更加不满。我知道,根本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丑陋的我,即使连亲生父母也不会喜欢……” 他的伤感可以让所有人动容,甚至连空气都为之伤感,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这个温柔的男人,他什么错事也没有做,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丑陋,就要被关在这种地方一生一世? “就算是再丑陋的人,只要有颗高贵的灵魂,也会有人喜欢的。”我冲他笑了笑,“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故事?” “嗯,这是一个发生在法国的故事,故事里有个十分丑陋的敲钟人,他的名字叫作卡西莫多,卡西莫多有着丑到极点的相貌:怪异的脸,四面体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参差不齐的牙齿,独眼,耳聋,驼背……够丑了吧。” 他并没有对法国这个还没出现的词有异议,倒是有些吃惊于我所描述的丑陋。 “有——那么丑的人吗?” “当然有啊,听我说下去,”我拿起陶罐喝了一口水,“故事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作爱丝美拉达……” 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是我十分熟悉的一个故事,在我七岁的时候,老爸老妈曾经带我去巴黎看过根据故事改编的歌剧,所以印象一直十分深刻,有几段精彩的歌词,我至今还能唱出来。 用这个故事来安慰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法国有钟楼怪人,希腊有面具怪人嘛…… 他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当听到卡西莫多爱上了爱丝美拉达时,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我笑了笑,又继续讲了下去,当我眉飞色舞的讲完整个故事时,还不忘趁机激励了他一番,“你看,他虽然很丑陋,却没有被爱丝美拉达所厌恶,因为他有一颗高贵的灵魂,你也一样,这么温柔的你,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他没有说话,翡翠色的眼眸似乎流转着复杂的神色。 我咬了一口面包,思绪也回到了七岁时,那是我第一次去法国,妈妈还特地带了我去普罗旺斯看熏衣草和向日葵,在那里,妈妈第一次对我生气,记得我当时一直吵闹着要和爸爸一起在阳光下野餐。 那时的我,还没有明白爸爸是——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 耳边,仿佛回响起了歌剧里的曲调— 你来自何方 美丽的异国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间的精灵 美丽的天堂鸟啊 你为何来到这里 我是个吉普赛女郎 没人知道我来自何方 吉普赛女郎 我浪迹天涯 谁又知道我明天的去向 吉普赛女郎 一切都写在我的掌纹上…… ================================= “很特别的调子。”他的声音忽然把我从走神中拉了回来,我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里面的歌曲哼了出来。 “是啊,”我笑了笑,“不过是小时候看的,所以很多都忘记了。” “很好听,”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的色泽,就像裹在玻璃杯中的阳光,柔软、透明。 今天就当rp爆发,好人做到底吧。 我想了想,又哼起了另外一段记得比较清楚的歌曲。 ~我的爱丝美拉达 你随手点燃的是我的爱情 你却不管了 为了爱我盲了双眼 再也听不到声音 你已经动了我的心~当我看了不该看的你的眼睛 我只能可怜的偷偷的注视你的背影 躲在黑暗的房间放纵对你的想念。 还没有等我唱完,他忽然霍的站起身来,“我有些不舒服,我,我先回房间休息了!”说着,他有些惊慌的匆匆离开了。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挑了挑眉,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奇怪家伙,人家难得有兴致唱两段,居然不捧场。 吃完面包,我拿起了蜡烛,摸索到了西卡所在的房间,去看看他的情形。 他还没有醒来,不过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这样迟迟不醒,也是件恼人的事,不过只要不让他被米诺陶洛斯吃掉,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但是公主那里的宝剑,还是一个麻烦。 不知把抓抓大法用在人类身上,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呢? 也许是因为一直处于黑暗的状态,我觉得身体特别容易疲倦,比往常都容易瞌睡。也不知是白天还是晚上,反正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又再一次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我隐隐感到有人靠近了我的床边,尽管还闭着眼睛,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清醒,处于了戒备状态。 一个黑影忽然笼罩在了我的上方,接着,一只手慢慢伸向了我,就在我身体紧绷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手只是将被我踢开的毯子轻轻盖在了我的身上。 像是怕我着凉似的,他还不放心的扯了扯,将我的半个脑袋都盖住了。 我抓紧了毯子,心里涌起了一种像溶化的粗砂糖般的温暖。 温柔的面具怪人,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一定。 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当时确实被感动了一下,可是现在又有新的疑惑出来了。 难道之前在我房间里的人也是他?或者说那个在黑暗中注视我的人也是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在公主房里的时候,那个影子,那个注视我的人又是谁呢? 好诡异的感觉…… 我摸索到了门外,取下了一支插在走廊烛台上的蜡烛,往长廊尽头厕所的方向走去,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也根本不知道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再待几天我恐怕就要疯了,真不知面具男是怎么熬下来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被触动了,这次莫名其妙的想多管闲事一回,把他从地牢里救出来。 或许,可以让他跟忒修斯离开这里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往前走着,在厕所里解决了个人问题后,我忽然留意到了那个禁忌的最后一个房间。 越是禁忌的地方,却往往越能引发人们的好奇心,就像现在,当我想起面具人的话时,我的好奇心忽然间开始泛滥了。 我推了推门,门被牢牢锁着,不过,打开这样的锁,这难不倒我。 门只开了一条缝,一阵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鼻而来,我心里微微一惊,一个侧身闪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将手里的蜡烛举高,在淡淡的烛光下,一个令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天花板上,墙壁上,地面上,全是已经干涸的黑红色血迹,触目惊心,墙角处,堆满了累累白骨,全是人的骨架……只听骨碌碌一声响,一个头盖骨不偏不倚的滚落到了我的脚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弯下腰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头盖骨,看上去这似乎是个孩子的头盖骨,而且时间久远,上面铺满了灰尘。 我上前了几步,走到了那堆白骨面前。将蜡烛凑近了一些,忽然发现了在白骨的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长角的东西。我伸出手,将那件东西捡了起来,拿近一看,原来是个牛头的面罩…… 牛头的面罩?迷宫里的地牢,人类的尸骨,血腥的房间,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都串连在了起来,我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结起来了…… 难道—— 难道说——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你手里拿的,是我的东西。” 我的手一松,那个牛头面罩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缓缓转过身,印入眼帘的,是门口那张狰狞的银质面具。 “你到底是谁?”我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先朝他开了口。 他一脚踏进了房间,“我就是——米诺陶洛斯。” 米诺陶洛斯的秘密 我直直地盯着他,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明明是个普通人类,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凶残的牛头人身怪联系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没有动,只是低头喃喃道,“为什么你要进这个房间……为什么?” “你怎么会是米诺陶洛斯?你明明是个人类!”我大喊了一声。 他抬起头,像是想说什么,朝我的方向走了一步,像是怕吓到我,很快又停了下来,低声道,“不要害怕,小晚,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你不会怕我的,你既不怕牛,也不怕人,整个都不怕,半个半个更没什么可怕的。”听到他说出这段似曾相识的话,我心里更是大惊,这不是我当时安慰西卡时说的吗?他怎么会知道? 除非他—— “原来你可以随时出去的。”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他并没有否认,翡翠色的眼中流转着温柔之色,仿佛冬日濯手雾气微蒸的热水,“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知道吗?在这里只要说起我的名字,孩子们就会被吓哭……” “可是,米诺陶洛斯明明就是牛头人身,而你却是个普通人类。”我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会吃人,像你这样温柔细心的人又怎么会去吃人!” 他低下了头,双手微微颤抖着,再没有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侧过身,认真的看了看身边的骨架上的伤痕,心里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你看这些骨架,致命伤口都是在心脏部位,明显是被刀剑所伤,根本没有被噬咬的痕迹。”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他抬头望着我,“因为我的长相过于丑陋,一生下来就被人讨厌,结果有人向国王建议,说是利用我的丑陋,将我渲染成一个牛头人身怪,如果克里特有这样可怕的怪物,其他城邦都感到害怕,更没有敌人或是奸细敢来到关押我的迷宫。对国王来说也更安全。” 我不知该说什么,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来,牛头人身怪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自从来了克里特,我所受的shock已经够多了,倾城倾国的公主是男儿身,牛头人身怪是个温柔男子,完全是我所认知的大颠覆。到底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都是你杀的吗?那么为什么没有杀了西卡。”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仿佛闪烁了一下,“那是因为,他之后还要作为我的祭品。” “既然是祭品,反正也是死定了,为什么还那么细心的替他包扎,”我一连串的问道,最后说出了我的猜测,”那些人,也未必是你杀的,对不对?” 他呆呆看着我,身子微颤,忽然吼了一声,“我不是你所想像的什么温柔的人,我只是一个丑陋的怪物!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说完,他一个转身,踉踉跄跄跑出了房间。 “米诺陶洛斯!”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也立刻追了出去。他好像还有什么瞒着我,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漆黑一片的长廊里,我只能摸索着朝前跑,脚下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我起身,一双大手及时的扶起了我,他那担心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摔疼了没有,小晚?”我立刻顺势抓住了他的手,“一个还在关心对方有没有摔疼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杀人的人,我不会看错的!”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米诺陶洛斯,为什么不反抗?”我抓紧了他的手,“你真的甘愿在这里待一辈子?” 他的语气哀伤而无奈,“小晚,这是我的宿命。不在这里待一辈子又能怎么样,出去的话,还不是被人所憎恨和讨厌。”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讨厌你。”我直起了身子,放开了他的手,往前摸索了一下,正好触碰到了他的面具。 他好像受惊似的往后一躲。 “别动,”我低低说了一声,手上一用力,拉下了他的面具,他大吃一惊,立刻伸手去捂自己的脸。 “不要动,米诺陶洛斯,现在我看不见你的脸,可是,能让我摸一摸你的脸吗?”在感觉到他犹豫了一会又点了点头后,我轻轻摸上了他的脸,他的身体就本能地开始颤抖,轻微但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的手指细细划过他的面颊,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停在了他的嘴角。 “我,我很丑……”他结结巴巴道。 “至少比你那个面具英俊一百倍。那个面具你都敢带,怎么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立刻接口道。 他的嘴角动了动,虽然是很轻微的一下,我却能感觉到他刚才在笑。接着,我惊讶的听到从他口中传来的很轻的歌声, 你来自何方 美丽的异国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间的精灵 美丽的天堂鸟啊 你为何来到这里 他比我想像的更聪明,上次我只是哼了一遍,他居然就记住了,而且唱的一点也没有错。 我笑了笑,也接着唱了上去。 我是个吉普赛女郎 没人知道我来自何方 吉普赛女郎 我浪迹天涯 谁又知道我明天的…… 唱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背上忽然一热,一滴灼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滑落,接着,一滴,又是一滴……在我的手上慢慢晕开…… 米诺陶洛斯……我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从小就背负着悲惨命运的孩子,根本没有选择命运的机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成长,负上罪恶的名义,最后,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凄惨的结局……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紧,我所要拿的东西,不就是沾了他的血迹的宝剑吗?如果一切按历史发展,那么,很快,他就要被忒修斯所杀死…… 为什么命运这样不公平?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下去。难道只是因为他比别人丑? “米诺陶洛斯,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说出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震惊。 “你说什么?离开这里?” “是的,离开这里。”我一字一句道,司音说了是沾了他血迹的宝剑,并没有说一定要杀死他,那么如果之后用宝剑沾上一点他的血迹,还是一样算完成任务吧。 本来以为他还要考虑很久,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同意了,“如果是和你一起走,我愿意离开这里。” “嗯,就这么说定了。”我将面具交给了他,又问道,“如果离开的话,你想去什么地方呢?” 他犹豫了一下,“你会去哪里?”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在爱琴海边的岛上住下来,没事的时候钓钓鱼,和小海豚玩耍,清早起来看日出,晚上就在海边看日落,”我也沉浸在了自己的想像中,滔滔不绝的说着,“听说爱琴海的日出很美,《荷马史诗》描述说是万道霞光从金色的大海里迸射出来……那不知是怎样的壮观瑰丽,真想亲眼见见。” “我,真的可以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当然不可以!”一个清透的声音幽幽在我们的身后响了起来。他的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一亮,明亮的光芒在瞬间涌了进来。 ============================= 我惊讶的回过头去,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翡翠色眼眸,此时,那双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色泽,似乎有几分欣喜,几分恼怒,几分担心…… “小晚,原来你真的在这里,”阿里阿德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表情,“知不知道我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说着,他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飞了一个白眼给他,没有理睬他。 他转向米诺陶洛斯的时候,神情一下子阴沉下来,沉声道,“如果我不来的话,你想把她留到什么时候?”听语气阿里阿德涅似乎和米诺陶洛斯很熟悉,之前他还撒谎说根本没见过米诺陶洛斯。 米诺陶洛斯的整张脸已经隐入了面具下,他望着阿里阿德涅的眼神复杂难辨,低声道,“我没有妄想……” “你也最好不要存什么妄想,”阿里阿德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好好继续扮演你的牛头人身怪吧。” 说着,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语气和刚才的冷酷判若两人,“好了,别生气了,先跟我回去吧。和这么可怕的怪物在一起,难道你不害怕吗?” 我冷冷望着他,“他不是怪物。还有,请你放开我的手。” 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恼意,放开了我的手,漫不经心道,“对了,好像这里还有一个孩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因为找他才不小心闯入这里的吧。” 见我点了点头,他又说道,“跟着我一直走,这里有秘道通向我的寝宫。” 阿里阿德涅的宝剑还没有到手,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有一些事要做,所以,现在还是要多接近公主。 在跟他走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米诺陶洛斯,朝他做了一个“等着我”的口型,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 阿里阿德涅带着我一进入寝宫,还没等我说话,就捂住了头蜷在了躺椅里,一脸的痛苦状,鉴于他之前不是没有上演过狼来了的伎俩,所以我立刻打算无视。 “你还不帮公主看看,知不知道,这几天公主为了找你,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犯病,连之前你教的方法都压不下去了,比以前更厉害了。”他的贴身侍女一脸怒容的对我说道。 “依诺,不关小晚的事……”他低声道。 我抬眼望去,只见他面色苍白,身体微颤,额上密密地渗出了一层冷汗,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你没事吧?”我的语气并不大友好。 “你说,我这叫没事吗?快来帮我按摩一下啦。”他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眼睛还一眨一眨的,让我想起了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没办法,为了宝剑,还要和这个人妖搞好关系,我叹了一口气,只得上前,帮他按起了头部。 “有小晚在,我就觉得好多了。”他蜷在椅子里,低低说道。此时的他,和刚才的阿里阿德涅完全判若两人。 我轻轻哼了一声,一想到被他占了n多便宜,我的眼前只晃动着两个大字——不爽!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不过我不是有心骗你的。”他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一出生,我就因为身体虚弱差点死去,祭司替我求了神谕,说是只有把我当成女孩养,才能活下来,等二十岁之后,我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在之前的故事里,身为男人的阿里阿德涅,又怎么和忒修斯相爱呢?不过在古希腊,同性恋被看作的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更为普遍的是双性恋,他们并不把同性恋看作反常,也不把异性恋看作正常。 呃——一想到这一点,更觉得这个人妖让人生气了。 “在你失踪的这几天,我真的很担心,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他忽然顺势捉住了我的手,“小晚,我不会让你成为祭品的,也绝不会让那个怪物伤害你。” 我抽出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米诺陶洛斯不是怪物,” 他似乎有些不悦,“如果你见过他的脸,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丑陋的外表并不让人害怕,只有丑陋的内心才让人厌恶。”我心里恼怒,手下的劲道也大了几分。 “啊!好痛!”他皱起了眉,“反正,我哪里也不会让你去,你已经看过我的身体了,你要负责!” 诶?我当场石化。 一阵风吹过,好冷。 在我的坚持下,终于再不用和这个人妖同床共枕了。 “小晚,你不睡上来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幽怨,“要是我半夜发病了怎么办?” 我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头也回来的说道,“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死,再说我就在这间房里,完全没有问题吧。” 说完,没有听到他的反击,不由有点奇怪,回过头,只见他正侧卧在床上望着我,浅浅一笑,像是嗔责,又似玩笑。眼波中,流萤摇曳,如梦似幻的扑射进深邃的瞳孔中,翡翠游离—— 他还是做女人更加适合,我的心里顿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这样的眼睛……好像在那里见过,我又望了他一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米诺陶洛斯的翡翠色眼睛,对了,怎么一直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眼睛是这样的相似! 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又或者,只是巧合? “怎么了?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这个位置永远属于你。” “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我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苍白,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唇边,“你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要知道,翡翠色眼睛并不是常见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口,也许是潜意识想知道他的身世,想知道什么人这样残忍,赋予了他那样悲惨的命运。 “真的想知道吗?”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反正,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所以,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那么……” “米诺陶洛斯,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想要改变的命运 我听到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虽然刚才在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但这个可能,却是我想破头皮也猜不到的。 一个是绝世美人,一个却是丑陋至极,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然,竟然是兄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才能确保自己继续冷静的听他说下去。 “听父亲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异常,但是六岁那一年,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在一夜之间变得丑陋无比,父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是找了许多医者,都对此束手无策。”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我忍不住说道。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就算是再亲密的人,每天对着这样的丑陋容貌也会生厌,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当时的王后也放弃了他,大家越来越讨厌他,所以有人提议……” “提议让他扮成牛头人身怪。”我冷冷插了一句。 他看了看我,“与其让自己人害怕,还不如让敌人害怕,他总算也是有一些用,这样对他来说最合适不过。” 我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全是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助哭泣的画面,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比起黑暗,被自己的亲人放弃,更让人感到彻底的绝望。 “那是你的亲哥哥,你也和别人一样讨厌他吗?”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不顺眼了。 他的眼中一片冷漠,“我没有一个成为怪物的哥哥。” “如果不是你们,他也不会成为怪物。不,他根本不是怪物,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我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要把米诺陶洛斯带离这里的念头越来越强,我不会让他死,不会让历史重演! 这次的闲事,我管定了! 趁着阿里阿德涅去见国王,我在他的寝宫里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宝剑的踪迹,这个家伙,到底把宝剑藏在哪里了呢? 离祭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一定要在这之前找到宝剑,而且这把宝剑一定不能交给忒修斯,绝不能让他用这把剑杀死米诺陶洛斯。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阿里阿德涅还没有回来,只见他的随身侍女依诺匆匆回来了一趟。 “依诺,公主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公主她……”依诺的言辞间有些吞吞吐吐。“她还在国王那里。”说着,她似乎像是赶时间,拿了一件披肩急忙往外走。 我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后,不知为什么,直觉上觉得有些古怪。 只见她很快转入了一条长廊,消失在了右侧的一个房间里。我慢慢靠了上去,忽然从房间里传出了阿里阿德涅的声音,“忒修斯,这把剑是我从父亲那里偷偷拿出来,只有这把剑才能杀死米诺陶洛斯,我把它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心。” 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剑?难道就是那把宝剑?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原来是他从国王那里偷出来的。 忒修斯激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公主,我忒修斯以爱神阿佛洛狄提的名义起誓,对您的心永远不变。” 阿里阿德涅轻轻地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他们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再仔细听,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既然知道了宝剑的下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在阿里阿德涅离开之后,我立刻闪进了房内。 忒修斯一见是我,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喜悦,“小晚,是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全亏了你,公主的病情才稳定了。” 我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怎么他对我失踪的事好像不知道? “也没忙什么,就是想怎样能更好的减轻公主的病情。”我笑了笑,目光落到了那把宝剑上。 看上去,那似乎是一把很普通的宝剑,就和侍卫们身上的佩剑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剑鞘上有颗红色的宝石。 “哦,这是公主给我的剑,还有这个线球,”他见我留意到了那里,微微一笑道,“这下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杀死那个怪物,带你们平安回雅典。” 我轻轻应了一声,宝剑和线球,这下倒都齐全了。 “公主对你,真的很特别。”我笑咪咪的看了看他。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我也没想到会得到公主的帮助,小晚,将来回雅典,我希望你能来宫里做事,这样的话,万一她发病的话,有你在我会更安心一点。” “好啊。”我扬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王子将公主带走之后,在半路中得到了神谕,说是不能将公主带回国,结果王子只好将公主独自一人留在了一座荒岛上,因为悲伤过度,忘记将船上的黑帆换成了白帆,在到达雅典的时候,一直在爱琴海边等待儿子归来的国王误以为儿子已死,悲恸之下跳海而亡。 “我能看看这把剑吗?”我指了指那把剑。 他立刻将剑递了过来,我接过了剑,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心里不停想着该怎样把这把剑据为己有。难道直接抢了剑,拉了米诺陶洛斯和西卡直接走人?说实话,不用魔法,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硬来。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鸟叫,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孔。 “主人,快点出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从他的鸟语里,我明白了这样的意思。 我一走出房间,他就一直带着我往前飞,直到飞到了花园里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孔?”我一脸纳闷的看着他。 他神秘兮兮地转动了一下乌黑的小眼睛,“主人,我听到了一个大秘密哦,是有关米诺陶洛斯的。” 我心里一动,“什么秘密?” “你知道吗,主人,原来米诺陶洛斯是因为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 “而且这种毒是有时效的,到了一定的时候,毒效就会消失,” “有时效,多久的时效?”我的语气激动起来,如果这是真的,如果米诺陶洛斯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一切,一切都会不同! “在两天后,毒效就会消失。”小孔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两天之后?我心里又是一惊,不正是祭祀那一天呢?怎么会这么凑巧? “等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又怎么会听到的?”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抖了抖翅膀,“我正好听到了神殿里的那个祭司对着克里特女神忏悔,他知道这件事情,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的脑中飞快的掠过了把这件事告诉国王的念头,又立刻被我否决,当初他们那样轻易放弃自己的亲人,现在也根本给不了米诺陶洛斯幸福。好,我就干脆等再多等两天,到时等米诺陶洛斯恢复了正常,更容易将他带离克里特。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忒修斯杀死米诺陶洛斯,只要拿到那把唯一能杀死米诺陶洛斯的宝剑,一切就会简单的多。 “小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晚上的时候,在公主房间外等着我,我需要你帮我带个路。” 他又转了转眼珠,“好。对了,主人,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我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认得。” 从花园到公主那里的路,我已经走过好几次,所以是不会迷路的。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 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星辰,幽蓝幽蓝的夜空中,星星就好像打碎的水晶撒得满天都是,又仿佛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大地,有风从窗外吹来,带来凉凉的雾气。 我有些郁闷的望了一眼正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阿里阿德涅,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怎么还不睡啊还不睡。 “瞧,小晚,星星多漂亮。"他忽然开口了。 我只是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声。 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听说星星是天空的眼睛,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会回望着你。"他顿了顿,“他们在看着我,他们在可怜我。” “可怜?”我轻轻哼了一声,“比起你的哥哥,你要幸福的多。” 他低下了头,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很快,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仍挂着笑容,“小晚,你不会明白的。” 我的确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置自己的哥哥于死地,就连残存苟活也不允许。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知道自己哥哥很快就能恢复的话,会是怎样的心情和表情?还会继续要杀死自己的哥哥吗?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刚才一直没有注意,为什么阿里阿德涅一定要杀了米诺陶洛斯呢?如果早有杀意的话,之前就可以动手啊,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难道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你在发呆吗?”他忽然开口道。 “嗯。” “今晚早点睡吧。” “嗯。” “我先睡了。” “嗯。” “你今晚也睡在我的床上吧。” “嗯。” 他的轻笑声忽然将我从走神中扯了回来,我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居然中了他的圈套。 “有什么奇怪的,之前又不是没有睡过,”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床上,笑咪咪的望着我,“真怀念以前抱着你入睡的日子。” “恶心……”心理活动by气结的某人。 “不要忘了,你要对我负责哦。”他促狭的笑着,眼眸中流动着翡翠色的光泽,“我的全身上下,你可全都看过了。所以,除了你,我不能再嫁给别人了哦。” 诶?我又一次石化了。 接着,一阵风吹过,我风化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人妖睡着,我偷偷从地上起来,蹑手蹑脚的溜出了房间。小孔果然等在那里了。 “主人,你要去哪里?” 我朝他笑了笑,飞快走到了房间外的无花果树下,拿起一块石头挖开了土,从那里拿出了一把宝剑。 这把剑是我下午回来的时候,顺手牵羊从巡逻的侍卫那里偷来的,既然剑的样子差不多,那么我就来个偷龙转凤好了,用这把普通的剑换走忒修斯那把宝剑。 “小孔,现在带我去忒修斯那里吧。”我藏起了手中的剑。 小孔只是看了看那把剑,并没有多问什么,立刻飞到了前面带起路来。 没有多久就到了忒修斯他们所在的西配殿,我轻轻溜进了他们的房间,大家都睡得很熟很熟,嗯,真是lucky。我很快摸到了忒修斯的那把宝剑,想了想,抽出了那把宝剑,又将手里的剑也抽了出来,直接装进了他那个镶着红宝石的剑鞘内。 这样只换了里面的剑,不换剑鞘,更加不容易被识破吧。 我做好了一切,又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来。 小孔还是没说什么,带着我往回走,就快要走到公主房间的时候,它忽然转过头来,“主人,为什么换了那把唯一能杀死米诺陶洛斯的剑?” 我微微一愣,“因为我想救他。” 它乌黑的小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可是,传说里米诺陶洛斯是被忒修斯杀死的。” “他很快就能恢复原样,这样死去太不公平,这不该是他最终的宿命。” “可是,宿命是不能改变的。”它的眼中带了几分难得的凝重。 “不能被改变吗?,”我举起了手里的剑,“可我想试一试。” “为什么?”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主人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少同情心,难道只是一时兴起?” 我的脸色一僵,它这算是在贬我吗? “为什么?”我低低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带着别人不能了解的伤痛,却依然能坚强的活下去。 我只是,想试一试。“我朝它笑了笑,“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见它飞快点了点头,我将剑递给了它,“帮我把剑带走,等祭祀的那天,你带着剑在海边等我,我会带着米诺陶洛斯来的。” 它犹豫了一下,“既然主人已经决定了,我一定听你的话。”说着,只见它口中不知念了什么,一阵蓝色光芒闪过,小麻雀转眼之间幻化为了一只大鹰,它用爪子抓住了那把宝剑,一振翅膀,直冲云霄而去。 看它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我的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谁也杀不死米诺陶洛斯。 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等祭祀那天,进入那座地下迷宫救出米诺陶洛斯就好,如果忒修斯知道真相的话,也不会执意要杀了他吧。 米诺陶洛斯,一定能——重新开始。 无能为力 祭祀日子到来的那天清晨,我很早就醒来了。 一睁开眼,就听到了阿里阿德涅低柔的声音,“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望去,他正站在窗前看着我微笑,在初升的阳光笼罩下,仿佛一枝出浴自晨雾的红莲。 我揉了揉眼睛,起了身,“今天好像是祭祀的日子吧,我是不是应该回西配殿。” 他的神情有几分奇怪,“那些祭品很快就会被送入地下迷宫。不过,”他顿了顿,“这并不包括你,。” “不包括我?”我一愣。 他侧过了脸,“等下你就知道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成为祭品,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没过多久,忒修斯和余下的那十来个童男童女,一起被带了过来,为首的侍卫长正要将我一起带走,阿里阿德涅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头,一脸痛苦的蜷了起来,还不停大声呻吟着,“痛,好痛……” “糟了,公主的头痛病又犯了!”刚进房来的侍女依诺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小晚,你还不过来!” “可是,公主殿下,她是祭品……”侍卫长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难道你想公主活活疼死吗!”依诺一脸怒容。”侍卫长……“阿里阿德涅挣扎着开了口,”我知道……她是……祭品……就让她最后……”他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 “还没听见吗!公主并不想违抗国王的命令,就让这个女人最后再替公主按摩一下,稍后就会把她送下去!”依诺的气势咄咄逼人。 侍卫长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那,那好吧。” “还不过来……小晚……”阿里阿德涅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这个家伙,原来想用这种方法不让我做祭品,装得倒还真像……我又望了他一眼,只见他额上全是汗,牙关紧咬,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真的犯病了? 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 侍卫长见公主发了话,伸手推了我一把,粗声道,“还不赶紧过去,就让你多活一会儿吧!” 我被他重重一推,脚下一个踉跄,正好跌到了阿里阿德涅身边,刚想转身,冷不防已经被他迅速的捉住了手腕。 “小晚,听话别动。”他低低地说道, 望着侍卫长带着忒修斯一行人进入了秘道,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正想追上去,忽然听到依诺在旁边怒道,“你想做什么!知不知道公主为了不让你成为祭品,特地在这几天每天吃那些禁忌的食物,就是为了到时能真的犯病,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 我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了清早他那苍白的脸色,“难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 他虚弱的点了点头,“装病的话,我担心被侍卫长看穿,这样……这样会更加妥当……”说着他又蜷起了身子,似乎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不喜欢这个人妖,可是,他想救我的心情……却又让我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波动。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我将手放在了他的额上,替他按摩起来,反正一会儿我就会带着米诺陶洛斯,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他的翡翠色的眼眸中流转着迷离之色,浅金色的长好似流水一样从我的指缝里流过…… “小晚,你要对我负责的哦。”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明显就是“生命不息,恶心不止”的典型代表,在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依然能够分出心来调侃我。 在我按摩了一会之后,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喃喃低语道,“有小晚在,果然好多了。”整个身子蜷在一起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软软的棉花里包裹着的种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慵懒。 见他好了一些,我也就停了下来,“既然没事了,我……” “你要去米诺陶洛斯那里吗?”他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微微一愣,还没等我说话,他蓦的直起身,转过头看着我。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阴暗,脸上那抹明显的愠色毫不掩饰地传达出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过在这之前,你想听一个故事吗?”他的语调恢复了平静,“有一年,克里特的王后和侧妃同时生下了一对漂亮的孩子,但是二王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还要被当成女孩子抚养,而大王子却健康聪明,一天比一天更得国王夫妇的欢心,如果没有意外,将来的王位继承人一定是王后所生的大王子。”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莫名的预感,他会讲出——更可怕的事情。 “大王子六岁那一年,偷偷和弟弟跑去神殿玩耍,不小心喝下了大祭司特别调制的毒药,那是一种让人变的丑陋的毒药,无药可解,但是这种药是有时效的。大祭司本来是想用来报复别人的,没想到却被大王子误饮,于是二王子告诉他,会为他保密。唯一的条件就是——” “不许他说出毒药是有时效的。”我感到自己的声音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那时他也才六岁啊,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有那样的心计!忽然,我的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这次一定要杀死米诺陶洛斯,就是因为怕他会恢复原来的容貌,那么这样一样,形势说不定会出现扭转,他的王位继承人身份也会受到威胁。 “王位继承人就对你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连自己的亲生哥哥也要伤害?” “王位继承人?”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目光中流转着冷漠,“你现在想去就去吧,不过,等你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忒修斯正为自己杀死了怪物而喜悦无比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很抱歉,我想不会有这个画面出现,忒修斯杀不了他。“ 他盯着我,目光中暗潮汹涌,仿佛夜里的山火,然后,嘴角略略扬起,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哦?这么肯定?” 我冷冷一笑,“是的,我很肯定,因为忒修斯手里的那把剑,并不是那把唯一能杀死米诺陶洛斯的剑。”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嘴角那个诡异的弧度却在慢慢地,慢慢地加深,让人不安…… “哦?你就那么肯定你已经换了那把剑?” 我的身子一僵,脑中有瞬间的空白,他怎么知道我换剑的事? “当那天你被依诺引到那个房间时,就已经踏入了我的计划里。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救米诺陶洛斯,所以让你听到了我和忒修斯的谈话,你果然趁机换了那把剑,不过你一定不知道,那把剑其实并不是真的。”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我咬着牙问道。 “为了让你没有一点机会救他。”他轻轻笑了起来,“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离开之后,我就用真正的剑换了你的那把剑,所以……” 所以,现在忒修斯手里拿的,就是那把可以杀死米诺陶洛斯的剑! 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蓦的跳起身来,朝那个通道跑去, “哦,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刚才依诺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进入了那个通道。”他在我身后慢吞吞说了一句,“我已经吩咐她封住那个通道,所以,现在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那个你不小心掉下去的房间。” 我的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所有的理智仿佛在瞬间消失,我一个转身掐住了他的喉咙,“马上打开那个秘道,马上!不然我会立刻杀了你!” 他微微笑了起来,“那个秘道,一旦被封,就再也不能开启。我也无能为力。”说着,他闭上了双眼,“杀死我吗?我无所谓,小晚,其实你很聪明,你落入了这个圈套,只是因为你忘了一句话——关心则乱。” 我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他,转身冲出了门。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犹如迷宫一般的长廊,让我失去了方向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笨蛋……冷静,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正确的思考。 “主人……跟我走……”小孔的身影忽然撞入了我的眼帘,它扇动着翅膀往前飞去,我急忙跟了上去,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个房间,我按下了那个浅槽上。就像上次一样,那堵墙猛的缩了进去,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股奇异的力量很快将我吸了进去。 和第一次一样,四周还是一片黑暗。但不远处传来了依稀的打斗声,我心里一急,摸索着循声而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眼前出现了一片极其昏暗的光线。 “啊,姐姐!”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低头一看,依稀辨出了居然是西卡。 “姐姐,王子殿下正在和那个怪物打得难解难分!”他指了指前方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头上隐约有双角,一定是戴了牛头面罩的米诺陶洛斯!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我急忙往他们的方向跑去,正要出声制止他们,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打断了我的话,像是撕裂了一般大声喊道,“小晚,你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正在扭打的两人似乎顿了顿。米诺陶洛斯愣了一下,似乎望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忒修斯右手中狭长的剑举了起来,正对着米诺陶洛斯,闪烁着冰冷的光…… “不要!”我的心脏在瞬间仿佛被冻结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剑飞快的插进了分神的米诺陶洛斯的胸口…… 一刹那蔓延开来的彤红,犹如铺天盖地的浪潮,席卷了我的全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心的一角,有个声音魔魇般反复低喃。如同冰山上的裂缝,小小的,不易察觉地裂开一点,然后缓慢却又坚定地扩大开去…… “姐姐,那个怪物被杀死了!”西卡兴奋的叫喊声在我耳边回响,我没有理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向米诺陶洛斯。 “小晚,我杀死他了!我们都能平安回雅典了,从此以后,我们雅典再也不用牺牲孩子们的生命了!”忒修斯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我也没有理他,只是走到了米诺陶洛斯的面前,弯下了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缓缓挣开眼睛,看着我,恍若隔世,哀恸而惊喜。 “小晚,你来了……”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神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我紧握着他的手,只觉得有什么在心口来回地回荡,然后敲打着耳膜,把难过的感受传向全身。想要冲破,却只能无力地徘徊。 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米诺陶洛斯!”阿里阿德涅的声音忽然在我们身后响起,“为什么在临死前也不告诉她你一直喜欢着她。” 米诺陶洛斯一惊,低声道,”我,我没有……“ “没有的话,又为什么每晚潜入我的房间看她。”阿里阿德涅的话让我微微一惊,原来,那个在黑暗中注视我的人真是他…… “我,我没有,我这么丑陋的怪物,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我……”他捂住了胸口,血迹沿着他的面罩往下流…… “小晚,你怎么了,他是个怪物!”忒修斯在一旁不解的说道。 “他不是怪物,他和你我一样,都是人类。”我伸手去脱去了米诺陶洛斯的面罩,他立刻用手捂住了脸,声音嘶哑,”不要,小晚,求你不要看我的脸,我,我不希望在死前被你所厌恶……“ 我捉住了他的手,慢慢移开,他的脸还没有恢复原状,几个孩子们惊叫着跑了开去,连忒修斯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我很丑……“他几乎就要哭出来。 “我知道,可是,我不介意。”说着,我弯下了腰,将嘴唇轻轻覆在了他的额上,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震,我抬起了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喜欢我,我很荣幸。” 他在愣了几秒后,唇边慢慢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仿佛全世界的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那么耀眼,那么温暖。 他动了动嘴唇,忽然断断续续地哼起了我熟悉的曲调, 你来自何方 美丽的异国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间的精灵 美丽的天堂鸟啊 你为何来到这里 我低头笑了笑,轻轻地,接着哼了起来, 我是个吉普赛女郎 没人知道我来自何方 吉普赛女郎 我浪迹天涯 谁又知道我明天的去向…… 望着他缓缓闭上的翡翠色眼眸,骤然间眼睛一阵刺痛……仿佛是流不出的泪,满满地聚集……生疼…… “米诺陶洛斯——是个人类?”忒修斯难以置信的望着米诺陶洛斯的尸体。 “不,他就是牛头人身怪。”阿里阿德涅淡淡一笑,“王子殿下,你的父亲,你的臣民希望你杀死的是头怪物。”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米诺陶洛斯的尸体旁,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你来做什么,来帮他收尸吗?我不认为你有那样的好心,”我冷冷看着他,刚才依诺那么大声喊我的名字,明显就是想让米诺陶洛斯分神。 他弯下了腰,在我耳边很轻的说了一句,“其实,每次的祭品,都是我帮他善后的。” 我先是一惊,渐渐地,唇边浮起了一丝释然的笑容,果然,米诺陶洛斯是不会杀人的。 他惊讶的看着我的笑容,低低道,“比起什么继承人,弟弟更多的是嫉妒为什么哥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为什么命运会这么不公平。不过,最让我嫉妒的是……“他的声音更轻,“就是我所喜欢的女人,对他……”他轻叹了一口气,“就像现在一样,为什么那么丑陋的他,却能轻易让你为他难过……我不明白……” 我站起身来,面向他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脸平静,“公主殿下,你和他,根本就是善和恶的不同极端。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抬头望着我,被浓重的阴影涂抹着的容颜看不清表情。“什么叫善什么叫恶?人生下来后,就有一种本能,那就是生存,想尽办法生存,让自己更好的生存。难道不是吗?难道你们都没有这样想过?” “你说的没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更好的生存,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靠伤害别人来换取自己更好的生存,你明白吗?”说着,我一把夺过了忒修斯手中的剑,手指刚触碰到剑的一刹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呼唤我的声音比之前都要强烈…… 到底是什么在呼唤我? 是什么? “你想要这把剑吗?”阿里阿德涅望着我,“这把剑,是每代克里特国王传给长子的。” 我一愣,长子?那么说的话,这把剑,其实是属于——米诺陶洛斯的。 “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去雅典吧。”忒修斯并不在意这把剑,归心似箭。 阿里阿德涅微微笑了起来,“你带着这些人回去吧,不过,小晚要留下,因为,等我满二十岁的时候,我要娶她。” 忒修斯大吃一惊,“娶她?你不是——” 阿里阿德涅继续笑着,”我发现自己好像对女人更有兴趣。“ 忒修斯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极其奇怪的表情。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吞下了变色的回梦丸,“不好意思,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公主殿下,您拦不住我。” 阿里阿德涅脸色一变,不由分说的牢牢地摁住了我的肩膀,“哪里也不许去,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我望着自己渐渐变成半透明的身体,“抱歉,你的话好像没用。” 他这才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小晚,你要去哪里?”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里阿德涅,你喜欢我吗?” 他微微一愣,立刻点头,“喜欢,我喜欢你!所以,就算我伤害了全世界的人,我也绝不会伤害你!” 我朝他眨了眨眼,“很好,我要去一个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地方,而且,我会很快将你遗忘,彻彻底底的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杀。”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喃喃道,“小晚,不要那么残忍……” 我只是微笑不语,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 他的瞳眸被一片绝望的荒凉所覆盖。有银色的细线闪着水光从他的眼角处滑落,融化在无声的夜里。 “小晚,就算要离开,也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不要那么残忍……” 我摇头,笑容爬上唇角,“绝对,会忘了你。” 在他绝望的神情中,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失去了意识…… 有一种丧失的痛苦, 绝不亚于生命被掠夺的程度, 那就是自己的存在被喜欢的人完全遗忘。 为了米诺陶洛斯, 我想——残忍一次。 就一次。 (第四卷完) 第五卷:海底下的王国—— 知道很多亲关心寻找的第四部连载时间,我现在只能说大概四月底五月初开始连载,至于出版,可能要八九月了。而且我也说过了,寻四是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会有穿越。穿越我已经写烦了,除了寻四,下半年排的多是现代故事。 这两个月大部分心思都在兰陵上,写得我万分纠结ing……虐的滋味果然不错。 迷茫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的大海和白色的房子,白色房子安静地呆在蓝色的爱琴海旁边,就像千年不化的积雪。时间的停滞与生命的绚烂同时并存,却丝豪不让人觉得唐突。蓝与白的鲜明对比被如血的夕阳涂上了薄薄的一层胭脂,变得含蓄而朦胧;优美的建筑线条在夕阳的余辉中一根根软化。 古老的风车、开满鲜花的洁白露台、庄重的十字架立在圆拱形的门上…… 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希腊的圣托里尼岛,才有这样鲜明的蓝与白。 我凝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远方仿佛传来特洛伊战马的嘶鸣,阿克琉斯愤怒的眼神在空气里闪现,美女海伦的绰约身影在白色的露台上飘忽……爱琴海上吹来神话的气息,千年的文明和纯净的建筑水乳交融,让我错乱了时光,找不到尘世的方向。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歌声,夹杂着愉快的各种笑声,将我从茫然中拉了回来。我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希腊婚礼,只见大家在那里兴高采烈的载歌载舞,举杯畅饮,将玫瑰花瓣和大米向新人抛洒…… 我抿了抿嘴角,差点忘了,圣托里尼也是世界婚礼圣地,每年来这里举行婚礼的新人不计其数。 “嗨,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吗?”一个年轻的男人从热闹的人群里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住,明媚的笑容像爱琴海上的阳光,漂亮的脸庞有着爱琴海的味道。 我点点头,用希腊文问了一句,“请问还有去雅典的船吗?”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岛上是没有火车站的。 他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略带遗憾的笑了起来,“去雅典的最后一班船已经开走了,如果你要去雅典,只能等明早八点的船了。” 末班船已经离开了?我皱了皱眉,那我今晚岂不是要留宿在圣托里尼? 那男人微笑着看着我,热情的提出了邀请,“既然来了这里,就加入我们的狂欢吧!今晚的一切一定会成为你旅途中美好的回忆!” 在我犹豫的时候,美丽新娘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笑咪咪的走了过来,同样热情的拉起了我的手,将我往人群里拉,高声笑道,“来吧,来吧!” 站在那里,刚开始我倒有几分不自在,不过希腊人的热情超乎我的想像,在他们的肢体语言带领下,我也渐渐放开,在悠扬的希腊音乐中,跟着他们踏起了轻快的舞步…… 笑着,跳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回来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暂时忘记在克里特发生的一切,和——米诺陶洛斯临死前的笑容。 当书本的白纸黑字封印了曾经的杀戮和辉煌,历史其实已经变得苍白和平乏。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冷静的置身事外,可是,当自己身在其中时,会为它震撼,会为它心痛,会不知不觉地追随着它的脚步,会无法自已地沉浸于它的悲欢离合。 自己,也终将无法再作为一个局外人,超脱而平静地坐看风起云涌。 “小晚,来喝杯葡萄酒吧。”尼克将一杯葡萄酒递给了我。在刚才休息时的聊天中,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原来这名叫作尼克的男人是新娘的弟弟。 我正好跳得口干舌燥,接过来一口就喝干了,这酒似乎和平常的葡萄酒不同,带着一些格外新鲜的微甜和特别的香味。 “很好喝啊。”我笑了笑。 他愉快的看着我,“那当然,这是我母亲亲自酿的,有独门秘方,外面是买不到的。” 见我喜欢,他非常体贴的又送上了一杯。 “对了,这个……”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挂在腰间的剑上。 “啊……”我望了一眼那把剑,“那是我买的旅游纪念品,看上去很不错吧?”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去了希腊的那些地方玩?”不等我回答,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来了希腊,千万一定要去克里特岛,那里还有克诺索斯王宫的遗址,就是传说中关押怪物米诺陶洛斯的迷宫。不过,如果你想去的话,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去。”他用着开玩笑的口吻,“因为说不定,米诺陶洛斯还在那里等着吃人呢。” 晚霞的色彩由浅而深,由淡变浓,血一样的颜色,渲染得一片天空如火如荼,连海水都被映红了。我望着前方,呼吸仿佛停止了,时间好像凝固了,有千丝万缕的纠结涌起,哽在胸口,心生疼。 “那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我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导游,小晚,”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需要一个向我这样可靠的希腊男人。而我,也非常愿意为你这样的美女效劳。”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直到我感到有些头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喝下了许多杯葡萄酒。 “我看,我要去找个地方休息。”我刚站起身来,就轻微晃了一下,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无限温柔的望着我的眼睛,“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一个浪漫的傍晚。” 拜托,我只是喝得头晕,还没有喝糊涂了,他的意思,我可不是不明白。 就在我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那可不行。” 几乎是同时,我的身体被什么力量拽了一下,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落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天光未暗,暮色却已蚕食上来,冰凉的月光在他紫银色的长发间似水一般静静流转。我望着他那双仿若流转着星辉碎片的光华的紫银色眼眸,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心里涌起了一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感觉。 阿希礼,他果然——又出现了。 而且,我好像并不讨厌看到他。 “你是什么人?”尼克吃了一惊,阿希礼的神出鬼没显然吓到了他。 阿希礼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个魅惑的笑容,“那不关你事。”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闪过一阵紫色的光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典雅别致的房间里了。 “你先把我放下……”我的舌头已经开始打卷了,这种葡萄酒后劲还不小。虽然我百毒不侵,可是还是会喝醉的啊。 他的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将我轻轻放在了床上。 “这,这里是哪里?”我继续卷着舌头。 “这里是我名下的酒店,”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不出现,你难道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我,我才没那么傻……我要出去……”我揉着自己越来越晕的脑袋,虽然眼前开始模糊,可是神智还是十分清醒,和他同在一个房间,似乎更加危险。 “没想到你也会喝醉。”他似乎有些好笑,“这就是你身上流着一半人类血液的缘故,纯正的血族,是永远也不会喝醉的。” “我,我没醉,我清醒的很,如果你……”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下去。 他轻轻笑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弯下腰将嘴唇贴近我的耳廓,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诱惑,”如果我——什么?” 冰凉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麻麻的,痒痒的,我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又快烧起来了。 “放心吧,你这种青涩的小孩,”他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引不起我的一点冲动。”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明明他说这话我该放心才对,为什么反而觉得更郁闷啊…… “怎么,不服气吗?如果你想试着勾引我一下,我也不会介意。”他反而更加靠近我,紫银色的眼眸半明半昧,就像水中的涟漪,若有若无闪耀着光泽。 ========================= 虽然很想反驳他几句,但是我的脑袋实在是越来越沉,只能大着舌头反击一句,“我对大叔没兴趣……” 他笑着站起身来,倒了一杯咖啡,又坐在了靠窗的沙发上,顺手摁了一下cd机,机子里忽然传出了我熟悉的曲调。 你来自何方 美丽的异国姑娘 你是天上亦或人间的精灵 美丽的天堂鸟啊 你为何来到这里 我蓦的坐起身来,抿着唇坐在那里,直到他轻远飘忽不定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怎么了?” 我的眼泪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我没有救到想救的人,我真的很没用,他还是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宿命就这么难改变,可是我明明能改变那些委托人的命运啊……”我望着他,语无伦次的喃喃道。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这些话我在平时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受到命运的控制,无法摆脱。每个人都有他注定的宿命。”他站起身转向了窗外,“他虽然死了,至少还有你为他哭泣。”落地玻璃映出他寂寥的眼睛,他站在那儿微微地笑,笑得和他的眼睛一样寂寥,“可是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哭的。”说着,他微微侧过头来,紫银色的眼眸胜过天边最灿烂的星光,耀眼得让人众人不敢直视,我直直地看到它的深处。那最深处隐藏的是寂寞和悲伤。 阿希礼……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吗?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看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是混合着太多矛盾特质的男子……如同传说中的小提琴葛达尼尼,玻璃般透明的高音是他,云朵般温柔的中音是他,恶魔般诡异凛冽的低音也是他。 “阿希礼是吸血鬼,是不会死的。”我低声说了一句。 他垂下了眼眸,“那可不一定。那么,看在我给你做过咖哩饭,请你吃过日本料理的份上,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好歹也要流几滴眼泪哦。” “阿希礼是不会死的。”我又固执的重复了一遍。我的脑袋里开始混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再见到自己认识的人死。 他的嘴角略略扬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的身边,将我一把搂在了怀里,柔软的长发垂落下来,丝丝缕缕的摩擦着我的脸颊。 “你已经尽了力了,不是吗?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如果耽精竭智也无法达到,那么归诸于命运也可甘心,因为毕竟尽心任性尝试过,没有遗憾。”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就像是刚从梦中醒来面对黎明时的体温, 适合忧郁适合狂热适合不知所措的体温。 我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忽然,他低下了头,温柔又充满掠夺性的牵起我的发稍,轻轻放在唇边。 他的视线和我的交缠在一起,唇边的微笑光华眩目。 深邃的眼神流转着莫名的情绪,在每一个交错的刹那。 风卷过窗纱,月光一片朦胧。 他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 只要再靠近一点,他就能触碰到我的嘴唇。 一切,只是暧昧。 “阿希礼,你不是纯粹的吸血鬼,对不对?”我好不容易才从他织就的那张叫作诱惑的网里挣扎出来,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有味觉,你不怕阳光,你还有体温。” 他并没有否认,只是神色微微一变。 “难道和我一样,爸爸是吸血鬼,妈妈是其他……”我试探的问道。 他的反应不像上次那么强烈,只是望着我,眼眸中从头到尾透出的,都是冷冷的光芒,就如同深藏在地底的紫水晶,就算重见天日,依旧向四周发散着冰冷的射线。 “我没有父母。”他平静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永远愈不合碰不起的伤痕。 我非常识相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一些称之为秘密的东西藏在心里。 有的人也许会在某一天一不小心将其公之于众,而另一些人则会选择将这个东西埋在心里,等它慢慢地腐烂。 烂掉的东西往往就变成了心里最深的疤。 就好像——阿希礼。 “你就现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一早搭船去雅典。”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外。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想起他那如昙花一现的寂寥眼神,心里就涌起一种难以说清的波动,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想要知道他的秘密…… 就这样,在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奇怪情绪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朝着窗外望去,远处,天是柔和的淡蓝,海是柔和的宝石蓝,火山是柔和的藏蓝;近处,原本雪白的民居在朝阳中闪着淡的鹅黄,阳台上的花丛在朝阳中闪着鲜艳的橘红。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蔚蓝的大海,都会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仿佛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和阿希礼在阳台上共进早餐的时候,他看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当我留意到放在他面前的一杯红色液体时,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恐怖情景,忍不住皱了皱眉道,“都什么年代了,可以获得鲜血的方法有很多,何必要杀人呢?像我老爸,干脆买下一家医院,什么都解决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向上略挑到一个恰如其分的角度,眉毛轻微舒展,薄唇微启, “还记得昨天那个叫尼克的男人吗?。” 诶?我立刻联想到了一件事,微微一惊,“难道这是他——” 他的笑容显得益发邪恶,“你说呢?” 看着我倏然僵住的脸,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的侧过了头。 “怎么,讨厌血吗?”他冰冷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东西。” 我心里一惊,脱口道,“以前?” “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他的眼中涌动着奇怪的光芒,“小晚,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 我有点不明白他的话,侧头望了一眼阳台下面,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有爱琴海般明媚的笑容的男子,不正是尼克吗? “你没杀了他……”我的心里有几分释然。 他挑了挑眉,“谁说我杀了他了,我只是让他主动捐了一点血。” “可是,为什么偏偏挑他?”这个家伙,原来在耍我…… “因为,他抱了你。”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眉梢眼底,明明温柔无限,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不喜欢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拥抱你。”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留住了,那一刹那,我连自己的心跳也完全听不到。 这,这算什么意思? 用完了早餐,阿希礼把我送上了了开往雅典的邮轮,在临行前,他只是意味深长的对我说了一句,很快,又会再见面。 到达雅典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充满沧桑的雅典卫城印入了我的眼帘,虽然两千多年前的卫城还犹在眼前,但如今的种种残损破旧却丝毫没给我凄楚之意,反倒让人感到莫名的亲切和眷恋,战争的破坏,宗教的亵渎,文化的掠夺,这一切都无法减弱它的魅力。在卫城这块废墟里埋藏着希腊黄金时代的理想,苏格拉底的哲学,和毕达哥拉斯的几何学。 看时间还早,我索性坐在神殿的石柱下,凝视着悬崖下一片湛蓝的爱琴海和山丘周围布拉卡市区的一片希腊特色浓郁的民房,心中油然升起一种神秘、安详的感觉。就在我陷入遐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翅膀的扇动声和熟悉的鸟叫声。 “主人!” 海之国 我转过头的时候,唇边已经绽放出一个笑容,伸出了手,清脆的喊了一声,“小孔!” 它一反常态的没有扑进我的怀抱,只是耷拉着小脑袋,怯怯道,“主人,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它犹豫着眨着小眼睛,“在克里特的时候,主人很伤心……” 我将它捉到了怀里,脑海里想起了阿希礼对我说过的话,你已经尽了力了,不是吗?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如果耽精竭智也无法达到,那么归诸于命运也可甘心,因为毕竟尽心任性尝试过,没有遗憾。 “我——已经没事了。”我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而且,我也要谢谢你,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它将脑袋垂得更低,“对不起,主人……” “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我用手指拨弄着它脑袋上一撮翘起来的黄毛。 它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远方的夕阳一点点沉入海里,绚丽的光线洒在大街小巷的每一块石板上,世界瞬间变得柔和动人,入骨的妩媚。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便问了一位当地人怎样到火车站之后,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雅典的火车站干净又明亮,我找了一个偏僻的位子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被远方教堂里传来的钟声敲醒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辆红色的列车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 不过,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一次,有许多人下了车,而几乎再没有人上车。也顾不得多想,我连忙上了车。 司音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晕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浅金色的眼睛里流转着闪烁的细碎的光,线条优美的唇边扬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回来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 我点了点头,“回来了!”说着,我抽出了腰间佩戴着的宝剑,“这个也一起带回来了。” 他伸手接过了剑,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只见剑身上的血迹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红光,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花纹,接着,他轻轻一扬手,那把剑化作一道银光,瞬间融入了我的身体里。 “司音,这是……”我惊讶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在最后的终点,这把剑能增强你的法力。” 我愣了愣,“最后的终点,你是说终点?”我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那么,是不是只要到了那里,我就能找到妈妈?还有,我可以使用魔法?” “小晚,到达了终点,也不是一定是结束。即使用了魔法,你也未必有取胜的机会,因为对方不是一般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连连点头,“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会退缩,我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告诉我,告诉我怎样可以找到妈妈?” 他淡淡望着窗外,“等到了那里,我会告诉你。” 在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之后,我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总算到终点了……也许就像司音所说,对方不好对付,可是我身为撒那特思的女儿,一旦可以使用魔法,也不是好惹的,我一定,一定能把妈妈带回来! 一夜无眠的结果,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两个熊猫眼。我清楚的看到司音在瞥了我一眼后,嘴角又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和以前一样,那两个叫小远和郑颖的女孩过来时,司音将一切都告诉了她们,并准备送她们回到现实世界。 小远自然是千感万谢,急着回去报考导游,在离开前的一刹那,她忽然扭过头,“其实,我很想知道,那个米诺弥陶斯真的是那么恐怖的怪物吗?” 我轻声道,“有的人就算像个怪物,却有颗人类的心,而有的人明明是人类,里面却早换成了怪物的心。” 小远对我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带着一脸的疑惑消失在了白色的光芒中。 “司音,什么时候才可以到终点,终点又是在什么地方?我快等不及了。”看着她们消失之后,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晚,你听说过亚特兰蒂斯吗?”他忽然问道。 我点点头,柏拉图的书中曾经提到过这个国家,据说亚特兰蒂斯人拥有的财富多得让人无法想像,他们最初诚实善良,具有超凡智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开始派军队征服周边国家,生活也变得腐化、道德沦丧。然后一场强烈的地震和随之而来的洪水,使整个这个国家在一天一夜之间便无影无踪了。亚特兰蒂斯从此消失在大海之中。 “难道这次是去那里?可是,司音你不是说过连你也不知道终点也哪里吗?” “在你拿来这把剑的时候,上面的血迹才能指示终点的所在……” 原来刚才奇怪的花纹就是……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这次的终点是在亚特兰蒂斯?” 他没有回答我,继续说了下去,“你所要去的地方,就是沉入大西洋的亚特兰蒂斯。” 我心里微微一惊,亚特兰蒂斯沉没的时间,根据柏拉图在另外一本书中所记载的说法推算,大约是11150年前。也就是说,这次要回到一万多年前?而且还是海底? 我的老妈——现在正在11150年前的海底? 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吧?我又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妈妈?”虽然有些吃惊,但至少知道了妈妈的去处,一切,离结束已经不远了吧。 “亚特兰蒂斯沉没以后,整个宫殿就属于了海底的统治者——海皇罗兰加洛。” “海皇?”诶?我的脑袋暂时停止了转动,当场被急速冰冻中…… 我终于明白了司音之前所说的话,即使用了魔法,你也未必有取胜的机会,因为对方不是一般人。 对方的确不是一般人,对方是——神。 “小晚?”在司音叫了我好几声以后,我才回过神来,虽然我知道自己精通魔法,但毕竟还知道自己和神的差距。 “那么,我到底要怎样做?”我的心里涌起了无数疑惑,老妈怎么会到那里去?又是怎么去的?她怎么会和海皇扯上关系? “在很多年之前,海皇罗兰加洛因为犯下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孽,而被众神所封印,海底的世界,就暂时交给了他的姐姐泽丽法管理,但是最近,泽丽法神秘失踪,出现了一位神秘人掌管海界,据说他是海皇的转世。” 我心里微微一动,这样的话会不会好商量一点? “可是海皇不是被封印了吗?又怎么会转世?” “在封印的时候,泽丽法从中捣乱,释放了海皇一半被封印的灵魂。所以才会有海皇的转世。” “可是,这些和我妈妈又有什么关系?这好像并不关她的事吧?” “你不用知道更多了,你只要知道,要救出你的妈妈,我需要你从那里找到一样东西。” “什么?” “海皇的三叉戟。海皇灵魂被封印的同时,象征着海皇权威的三叉戟也同时被封印,我要你找到它。” “然后呢?” “然后将这把三叉戟刺入海皇转世者的胸膛。” 我牢牢地盯着他,听到了自己超乎平静的声音,“你是说,让我杀死——神?”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和三叉戟同时再次封印。”他顿了顿,“那时,你就能见到小隐。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真的完全不明白。封印海皇和三叉戟,这和我老妈到底有什么关系? “万一我没有做到呢?”我还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杀死一个神。 他的神色异常的凝重,“万一做不到的话,你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她。” “真的?”我面露喜色,”什么方法?“ “杀死你自己。” =============================== 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住了他的眼睛,他的金色眼眸冷漠之极,不带一丝情绪,只有逼人的气息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在他的注视下,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深藏的冷酷残忍的一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是为了她,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就算是生命也无所谓。” 听了我的话,他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低声问道,“害怕吗?小晚?” 我愣了愣,迅速的点了点头,“害怕,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不过,为了我想守护的人,就算要逆天而行我也会去尝试。” “好。”他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腕上的水晶手链,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望着窗外不停变幻的风景,我的心情也在不停起伏。因为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将海皇和三叉戟封印,就能救出妈妈?为什么司音对海皇的一切这样熟悉?表现的又是这样平静? 平静的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那就是最后的终点。 偏偏这个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阿希礼曾经说过的话,“那么你呢?你让她踏上那辆列车,不也是另有目的……” 我心里一凛,没有再想下去。直觉告诉我,我应该相信司音的,从平时谈到妈妈的神情就能看出,他是多么在乎她,所以,我应该相信他的。 我要——相信他。 只是如果不成功的话,我真的要——杀死自己吗?我才只有十八岁啊,唉,别说没有谈恋爱,就连初吻都没有啊,不是不想救妈妈,只是这样死掉实在有点遗憾啊。 想到这里,我蓦的精神一振,为什么总是往丧气的地方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一定会用我的这双手,将三叉戟刺入海皇的胸膛…… 就算他是神,我也不会手软!—— 清晨起来的时候,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车外的道路两旁,耸立的大树华冠遮天,投下一层一层浓重的阴影,枝叶缝流泻下的细碎阳光斑点随着列车的前行在车厢内轻晃跳跃。 “司音,为什么会收养我的妈妈?”我忽然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难道是看她小时候特别可爱?“我笑了笑。 他的嘴角略略扬了起来,浅金色的眼眸内涌动着罕见的温柔的光泽,“她小时候可坏的很,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在嫁祸于人……” 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侧过了头望向窗外,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虽然我不清楚他此时在想什么,但是,我能感觉的到,每次说到妈妈的时候,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种温柔的表情,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出现。 难道…… “到了。”他的声音忽然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我抬眼望去,窗外不再是一片白雾,而是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和我之前看过的海都不一样,波澜壮丽之中又透露着无时不在的暗藏的危机。澄净的海波正荡开所有生命的起初,伴随着道道涌向前方的海浪冲击着遥远地平线的彼方。 “吃下这粒避水丸,你就能在海底正常呼吸和活动。”他随手递给了我一粒蓝色的药丸。 我随手接了过来,一口吞下,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从喉咙里直窜到了小腹处。 “自己小心。”他淡淡道。 我点了点头,正要下车时,忽然回头看到他眼中掠过的一丝担忧,想了想,又转过身,走到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抱住了他,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我又很快的放开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就算是告别的拥抱吧,因为,”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有可能不再回来呢。” 没有看他的表情,我迅速的下了车,朝着那片大海走去。 穹苍蔚蓝,海平面的那一端,湛蓝的海水与天连成一色,放眼看去,璀璨的骄阳下,这是一片蓝色的世界,属于海皇的蓝。 刚踏进冰冷的海水中,顷刻之间,眼前的一切好像以我为轴心,开始旋转起来。海水、天空、阳光、这一切通通混在一起,变得一片模糊。各种景物不同的颜色构成了一环环水平的彩色圆圈,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一直往下坠……直坠向那有亮光的地方…… 是海底,海底的最深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听到海浪声节奏性的在我耳边翻滚、奔腾,就像是海魔女所吹奏出来那一曲曲神秘而令人陶醉的笛音,时不时的想要诱惑偶然从这片水域上方经过的船只。海水就在头顶,阳光折射过这巨大的整块蓝色水晶温柔地洒在海底,因为海面上有微风拂动,漾起淡金色的细碎波光。 身边游曳着各种色彩的小鱼,它们绕着我的身体环行,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成群结队的小鱼光滑又多资多彩的脊背,凉凉的。仿佛受到了惊吓,鱼儿们忽的一下又散了开去,互相在美丽的珊瑚间穿梭,墨绿色的海草随着海水的起伏而飘动着身躯,舞着自然之舞。 我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不一会儿,那些鱼儿又围了过来,和我一起,慢慢向更深处游去…… 忽然,我感觉到了一阵短暂的刺痛与挤压感,糟糕,是结界!我赶紧稳住心神,念起了破解结界的咒语,费了我好长时间,才穿过了这个结界。 果然,这海皇设置的结界没那么容易过…… 不远处的光线越来越明亮,依稀间,我仿佛已经能看见金色耀眼的海底神殿和无数雪白高大的珊瑚廊柱……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海皇陛下的结界!”一声低呼从我的背后响起,还没等我说话,一阵杀气就随之袭来。 这么快就开打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无奈的做了一个轻巧的腾空翻,跃过了那人的头顶,稳稳落地,轻易的躲过了对方的长矛。 “啪!——”在落地的瞬间,我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刚才攻击我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忽然从地面腾空而起,像个转盘似的开始旋转。 “小小的礼物,惩罚你刚才的不礼貌。”我望着自己的杰作,笑眯眯的说道。 就在他惊叫旋转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光芒忽然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只听扑通一声,他从我的魔法中结脱出来,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我望向发出红光的地方,只觉眼前一亮,原来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娇媚动人的女人。一头火红色的长发仿佛延烧至天边的不灭明焰,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睛,沿着长发蜿蜒的曲线,我往下望去,忽然愣了愣,她的下半身竟然布满了——红色的鱼鳞。 原来是美人鱼…… 而且是尾很厉害的美人鱼。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忽然扬起了手,一道耀眼的红光直冲我的面门而来,我呼了一口气,伸手在空中一划,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网状物出现在我的面前,正好吸进了那道红光,我冲她一笑,念起了咒文,只见薄网朝着她飞去,并且无限扩大,扩大,正好将她整个罩进了网内。 这个魔法,对于她来说好像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恼怒的在网里挣扎着,不过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么漂亮的美人生气可不好,会容易老哦。”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一笑,正打算从她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时,忽然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采,目光越过了我的身体,落在了我的身后。 我的身体仿佛在瞬间僵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住了我的全身,从背后冒起的寒气,让我几乎就要窒息。 我缓缓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由六匹长着翅膀的白马拉的马车,马车上的那个男子全身被浅蓝色的光芒所笼罩,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感觉到一种阴森的华丽感和无比强大的气势。 难道是—— 还没等我想更多,只见他抬了下手,我的全身瞬间被浅蓝色的光芒所笼罩,仿佛在一刹那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果然不愧是神的力量—— 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海底地牢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到四周一片幽暗,借着从顶端靠近窗户的地方漏进来的光线,我发现双手被套上了沉重的索链,似乎被绑在一个十字桩上,双脚虽然没有被绑着,不过浸在冰冷的海水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唉,我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处境可是大大不妙!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菜,都还没看清他的脸,就直接被送到了这间牢房里了……这叫不叫作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挣扎了一下,想要使用魔法,刚念了一句咒文。手上的锁链就开始收紧,一阵剧痛袭来,让我不得不放弃使用魔法。这条锁链不是一般的锁链……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走到最后一步。 又饿,又冷,又疼——这恐怕是我出任务以来最悲惨的一次了。 梆梆,梆梆!窗户边忽然传来了啄铁栏的声音,我抬起头,一只橙嘴的黑色小鸟正拼命的想从缝隙里钻进来,两只灵敏的脚蹼还在一蹬一蹬。 我惊讶的盯着它,想不到它竟然变成潜水鸟溜进来了。 “主人!”它使劲的摇着翅膀,“主人,你还活着吗?” 我的额上流下了一滴冷汗,连忙发出了一个证明我还活着的声音,”还没死呢。“ “太好了,主人,你还活着,担心死我了!”它显得有些高兴,很快又郁闷的抖了抖羽毛,”糟糕,潜水鸟的大小挤不进来,可是我现在只能变成这种鸟。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我需要浮出海面呼吸。不过,不过我会帮助主人的!” 我很是怀疑的看了看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锁链,”要是能把这该死的链条弄开就好了,我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用任何魔法。“ 小孔盯着那条锁链,发出了一声惊叫,”那条好像是传说中海皇罗兰加洛亲自打造的缚妖链!“ 缚——妖——链?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承认,我对妖这个字过敏。 不过,既然是海皇亲自打造的链条,一定具备了他的神力,也难怪我挣脱不开了。 “主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它朝我点了点小脑袋,”再忍耐一下,主人!“ 话音刚落,它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它,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为好。 脚踝处的海水渐渐的涨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涨到了我的膝盖处,冰冷的海水一波一波刺激着我敏感的膝盖,微微生疼。 海皇到底想怎么样?只是将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吗?对于我这样的闯入者,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为什么吗? 身为半人半妖的我,果然是猜不透神在想些什么的。 就在我觉得越来越冷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什么光滑的东西触碰着我的小腿,痒痒的,透过清澈的海水,我看到了原来是一条海蛇正在我的脚边游来游去。 本来这种动物对我是完全没有威胁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做什么,实在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它咬一口。不过世事总是那么奇怪,你不想要什么,它偏偏就来什么。只见那条海蛇忽然昂起了头,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你要敢咬我,我一脚踹扁你。“我恶狠狠地盯着它。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阵白光笼罩住了它的全身,砰的一声就把它变成了碎片,然后又是砰的一声,从白光中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紫银色的长发,魔性的双眸,薄薄的唇边勾勒出那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漫不经心的态度中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却是因为惊讶和莫名的——喜悦。“阿希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轻轻一笑,”我说了我们很快会见面。“ “可是,你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我纳闷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目光直接落到了我的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像是心疼的神色。”你还好吗?“他低声问道。 “一点也不好。”我用一种难道你没有看到的眼神望着他,“你看我这个样子好吗?那个野蛮海皇,连让我开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把我关在这里了,还用这么粗的锁链锁着我,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你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看来还能撑一段日子。” “你——”我瞪了他一眼,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刚才一定是我的错觉。”如果你只是来取笑我的话,就赶快在我面前消失。”我没好气的说道。 他扬了扬眉,“唉,本来正想告诉你摆脱这条锁链的方法,既然你这样说,我看我还是回去算了……” “什么……方法?”我刚脱口问了半句,又立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信你会这么好心。” “我是没什么好心,不过,“他的唇边漾起一抹促狭的笑容,“为了我喜欢的东西,我会破例一次。” 喜欢?这个词让我的心忽然跳快了几拍,不过,很快,我就留意到后面的部分——喜欢的东西。那一丝丝喜悦顿时飞到了爪哇国,我再次哼了一声,以表达我的不满。 “这次我算是栽了,我居然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到就被pk掉了,”我闷声说道。 “你败在他手下有什么奇怪的,他是神,不是凡人。你知道吗?海皇算的上是最古老的神。从这个地球诞生起,那一刻,同时也诞生海神。他一直默默的流转在这个星球,注视了这个星球数十亿年的变迁,并且在那段时期陆续诞生了天神,佛神,主神等影响后世的诸神。不过和其他神不一样,海神是有寿命的,是会转世的。当然,他们的寿命相当长。现在海皇的大部分力量依然被封印,如果封印解开的话……和他力量相当的恐怕只有——天帝。”他顿了顿,“就算是天帝,也不一定有胜算。上次也是天帝联合了冥王的力量,并且趁海皇神志错乱的时候才趁机将他封印。” 听了阿希礼的话,我很惊讶。 并不是惊讶于海皇的力量,而是惊讶于阿希礼对神界的熟悉。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将嘴唇轻轻靠在了我的耳边,“因为,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知道这些事也不奇怪吧?” “有多久?”我脱口问道。 “比撒那特思还要久得多。”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头顶,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暗藏的无奈和惆怅。 “阿希礼,一直是很孤独的吧……”我侧过头,望住了他的紫银色眼眸。 他的眼中微光一闪,极快的垂下了眼眸,“也许吧。不过,我必须活着,即使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那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什么而度过这样漫长的岁月?我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只见那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帘,也挡住了所有的神色。 “等我做完我要做的事,从这里出去以后,我请你和阿尼萨吃饭吧,算是回礼。”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为什么,看到那样的他,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他似乎愣了愣,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眨了眨眼道,“我没听错吗?难不成你要亲自下厨?” “亲自下厨?”我干笑了一声,“那我只会煮泡面。” “泡面也无所谓。”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孩子般的神情,“说好了,你可不许赖哦。”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最要紧的事一直没有问,急忙问道,”对了,怎么才能摆脱……“ 话还没说完,牢内的海水忽然涨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涨到了我的腰部,冰冷的海水仿佛渗进了我的身体内,我冷的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好像已经麻木了。 “这是个什么鬼牢房啊!该死的海……”我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从我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不知怎么,我从他的身体里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像某个星球散发着灼热的热量,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我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剔透的闪光体,把我们罩在里面,像冬日的阳光般温暖,仿佛可以瞬间熔化所有冰川。 “阿希礼……”我低头看着他环绕在我腰间的双手,心脏仿佛柔软了起来,就像温润细致的春雨,随风潜入夜,悄悄地溶化心中,绵绵长长。 一刹那,我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牢狱……直到手腕处的疼痛袭来,才提醒了我现在的处境。 “解开这条锁链需要一样东西。”他温柔的气息在我脖颈处萦绕,“等着我,小晚。很快我就救你出去。” 我心情复杂的低下了头,“为什么——救我?” “因为,”他轻轻的笑,“你是我喜欢的东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用嘴唇在我脖颈的皮肤上厮磨着,用力的吸吮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电流从那里直通到了全身各处,我全身的血液倏的冲到头顶。 看到我又惊又怒的转过头去,他还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救你出去,收取一点小小的报酬不过分吧?” “阿希礼,你——去——死。”我怒视着他,背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估计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高压电流可以发自人体,他在愣了一下后,很快笑出声来,几乎是在同时,白光一闪,他就消失不见了。 脖颈后的那个地方,仿佛烧着了一般,火热火热的……让我有种想咬人的冲动,刚才自己居然还被他感动了,他根本就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家伙…… 墙上倒映着海水的波光,隐隐浮动,我动了动僵掉的双腿,虽然感觉不到寒冷,但这样继续在海水里泡下去,不知我会不会变成一颗泡菜…… 就在我觉得体力渐渐在流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牢门外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海皇陛下,您亲自来审问她吗?这种小事交给我们……”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但海皇陛下这几个字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的耳内,我的精神一振,终于要出现了吗?传说中海皇罗兰加洛的转世者? 门忽然被渐渐拉了起来,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在看清他的容貌的一瞬间,我有如遭到了雷击,大脑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在浅茶色长发遮掩下的浅蓝色双眸中,自卑与不甘杂糅成高傲;纤细温柔的脸孔却偏要带上冷血邪恶的表情,原本俊美的脸庞因为一道疤痕平添了几分戾气和残暴,冰冷的眼神闪耀着报复的快感。 “又见面了。”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没想到吧,会在这里遇到我。”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马——蒂?” 他冷冷笑着,“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过去时了,现在,你该叫我——海皇罗兰加洛。” 我的脑袋里好像被塞了一团乱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无能的吸血鬼猎人,怎么一转眼成为了神? 他竟然就是——海皇的转世? 神啊!再也没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怎么,很惊讶吗?”他站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我,“在你每次羞辱别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说着,他手上暗暗使劲,顿时一阵剧痛袭来……我皱了皱眉,仿佛连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从我八岁第一次和他交手开始,他从来没在我这里占过一次上风,不知被我羞辱过多少回,他不怀恨在心才怪! 这次落在他的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啊,对了,上次你好像还给我留了一个纪念,”他松开了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怎么也褪不掉呢。” 我一愣,蓦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情景。心里顿时一凛,难道是我上次…… 他的手上忽然幻化出了一把寒气凛人的匕首,刀刃贴着我的脸慢慢滑过,伴随着他同刀锋一样森冷的声音, “不知这么美丽的容貌,如果被划一刀会怎样呢?” 这句台词貌似有点耳熟,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没你美。“ 他的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脸色蓦的一沉,“向我求饶的话,我就放过你的脸。” 我哼了一声,“要动手就动手,我看你就算成了海皇,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说完,我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一丝一毫地变成青色,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种隐藏的叫做“愤怒”的东西。 “我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他的浅蓝色眼眸透着诡异的光芒。 要说变化不是没有,以前那个泛着白银一样清冷光泽的美丽少年,现在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阴森的华丽。 “真正的力量,是源于内心强悍的自信,虽然你的力量现在变得强大,但你的内心却没有变过,不是吗?”我冷冷看着他。 那叫作愤怒的东西终于从他的眼底涌了出来,他手中的刀子朝着我的脸划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一侧脸,只觉得下巴一痛,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看来今天是非破相不可了! “还不求饶的话,下一刀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用刀子蹭了蹭我的脸。 我紧紧抿着唇,让我向他求饶,绝对,绝对办不到! 我干脆闭上眼睛,等着下一刀落下,没想到过了半天,还没见他动手,当我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他憎恶的眼神。 我知道——他很恨我。 这一点,我在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在我硬是灌了他一通小鹿的洗澡水后,他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好好在这里享受吧!”他转身就走,就在他踏出牢房的一瞬间,海水忽然又涨了起来,不多时,已经渐渐地淹及我的颈项。眼睛被海水浸得发涩,胸膛在抽搐膨胀。一个浪头打过来,我呛了一口水,喉咙口的剧烈卡痛随着脖子向下辐射到躯体和四肢的每一个部分…… 他是想把我活活淹死吗? 阿希礼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淹死的时候,海水又渐渐的退了回去,一直退到了我的脚踝处。我的全身已经湿透,经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在这种极度疲劳的状态下,我的脑袋却是格外的冷静和清晰,现在的事情正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马蒂,不,罗兰加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更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只能…… 虽然不怕死,可是这样窝囊的死,我实在不服气。 至少,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孔,阿希礼,你们都在哪里?”我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了。 “没想到你这么想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脖子后面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怎么,不好意思了?”他不知何时又幽灵般的站在了我的面前,紫银色的眼眸内流转着促狭的神色。 “拜托,谁不好意思了。”我瞪了他一眼,“我叶晚不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轻轻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很有精神,我还……”他忽然没有再说下去,目光落在了我的下巴上,微微蹙起了眉,“这里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别提了,原来这个海皇居然是我以前的对头,我看再下去一定会被他折磨死。” 他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浅茶色的发丝,默默念了几句咒文,将那根发丝轻轻一扬,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卡答一声,那根发丝就好像一把利刃一般,利索的切断了我手上的锁链。 “那是什么?”我惊讶的揉了揉自己红肿的手腕。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手腕,“能解开这条锁链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海皇本人的头发。” “啊!“我更是吃惊,”你怎么得到他的头发?你怎么靠近他的?“ “我自有办法。”他很自然的拉起了我的手,“先出去再说。” 在触碰到他手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手冰冷的吓人,和吸血鬼的冷不同,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冷。 “阿希礼,你没事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低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好笑的神色,”会有什么事?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说完,他念了两句咒文,一转眼间,我们已经身处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内。 我一扬手,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支点燃的蜡烛,借着跳动的烛火,我看清了这竟然是个白色珊瑚砌成的房间,镶嵌着贝壳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 画中的女子有着一头紫色的长发,犹如月光一般清淡飘逸,仿佛清泉上的一株睡莲,任凭尘世喧嚣,也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这里是……”我盯着那个画像中的美人,总觉得似曾相识。 阿希礼没有抬头,“这个女人就是海皇的姐姐泽丽法,这个房间是一直属于她的,自从她失踪以来,渐渐就被大家遗忘了,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那么她也是神了?奇怪,为什么她会失踪呢?”我望着那张画像,“不过,她可真美。” “谁知道。”他的语气出奇的冷漠。 空气一下子仿佛凝固了,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 “你的这招瞬间转移真厉害。”我由衷的赞了一句。不过,在赞叹的同时,我也不免有些小小的疑惑,为什么这次他的瞬间转移的距离这么近呢? 他侧过脸来,微微一笑,“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在我还来不及表态的时候,他又飞快加上一句,“不过,我要收取小小的报酬哦。” 去死——心理活动by刚脱离险境的某人。 “你不回去吗?”他忽然问道。 我立刻摇了摇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在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我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谢谢你,阿希礼。” 他无所谓的扬着眉,“没关系,反正你付过报酬了,当然,如果你想付更多我也不介意。”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拜托,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了…… 他刚要说话,忽然轻轻蹙起了眉,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问道,“你倒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我伸手一摸,竟然是滚烫的,和他手的冰冷完全是两极分化。 “阿希礼,你……”我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受伤了对不对?” 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正想否认,我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你看你,身体冰冷,汗水却是滚烫的,你一定是受伤了,而且还是——不轻的伤。”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瞬间移动大失水准…… 他没有说话,紫银色的发丝被笼罩在雾霭似的光柱里,就像幽雅轻舞的精灵。 “阿希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角有点湿润,他受的伤一定和我有关,海皇的头发,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东西消失。”他微微一笑。 “我不是你的。”虽然心神有些紊乱,我还是条件反射的反驳他。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我,笑的邪邪而轻快,还轻松的说道,“好吧!你不是我的,那我是你的好了。” “这个时候你还……”我刚想说话,忽然见他又蹙起了眉,心里不由一紧,他看上去真的很辛苦。 “如果我死了,你可要为我哭哦。”他笑着道。 我瞥了他一眼,“我是不会为你哭的,” 他垂了下眼帘,似是无奈,“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姐啊。” “因为,你不会死。”我做了个手势,念起了咒文,一团浅银色的光芒从我的指尖涌出,我轻轻地将手指抵在了他胸口,只见银色光芒瞬间笼罩在了那个地方,一丝一丝的渗入了他的身体内……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不是tremere族的魔法吗?” “嗯,识货!希望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热气,不然一直冷热相交的话,对你的损伤会更大。”我看了看他,“还不如让你一直处于寒冷状态。” 他缓缓放开了我的手指,“不过,这个魔法也会消耗施法者的元气。” “你不用在意,就当是你救我的回报好了。”我顿了顿,“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可是,这点回报是不够的,”他轻轻的笑,眼神充满着暧昧,“我想要——更多。” “没有更多了!”我瞪了他一眼,“别让我分神了!闭嘴!” 这个家伙,受了伤还这么让人郁闷…… 不再去理会他,我继续施法,一直到他流出冰冷的汗水,我才收回了手指。 “有没有好些?” 他点了点头,“不过,全身被冰冻的感觉也不好受。” 我差点忘了,他并不是纯粹的吸血鬼,所以对于这样的寒冷,他会有点不能承受,不过…… “那你就忍耐一下吧,至少这样会保护你的身体。”我瞥了他一眼,“放心,不会死的。” 他侧过头,低低怨念着,“对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冷淡,真是没心没肺……” “我帮你拿条毯子……”我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正好看到房间里放着几条毯子,于是准备起身去拿。 “不用……”他伸手想要拉住我,我用力一挣,他反而被我拉倒了,而且这倒的方向……也太太不巧了吧!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已经倒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冰冷的唇不偏不倚的压在了我的唇上。 嗡——我的脑袋瞬间空白了——突如其来的shock让我完全说不出话来……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我的,我们两个人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躺在地板上。 “那是我的初吻,阿希礼。”我没有想到还是自己先口。 “我估计也是,看出来了。” “你” “想要我负责吗?好,那么,干脆把初夜也给我吧。” “诶?” 一阵风吹过,好冷。 ======================================= “你还没有伤到起不来的地步吧。”我表现出了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冷静。 他微微一笑,“当然,不过在这之前……”话音未落,他的唇又再一次覆了下来,凉凉的舌尖顺着嘴角微微开启的空隙,快速的钻进了我的唇……我的全身蓦的僵住了,时空仿佛刹那间停止,一切都在悬浮状态。这是一种怎样的奇妙感觉,就仿佛——吸吮清晨叶尖的露滴,咀嚼初放的柔嫩花瓣,咬下一口新鲜水梨的清脆果肉……我茫然的睁开眼,毫厘之差的那对紫银色眼眸,深邃的可以吸入魂魄。 “这才是真正的接吻,明白吗?”他渐渐离开了我的唇,眉梢间流动着笑意。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一脚把你踹开。”我在反应过来之后怒瞪了他一眼,他若无其事的挑唇一笑,从容不迫的躺在了我的身边,居然还很过分的将手伸过来揽住了我的腰。 “喂……”我想甩开他的手,忽然听到他哎哟叫了一声,“啊,小晚,我还受着伤呢,这可是为了救你受的伤哦。” 这个家伙,刚才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受了伤! “好像越来越冷了,”他低低说了一句,收紧了自己的手,将我朝他的方向更拉近了一些。 “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我郁闷的动了一下身体,要不是看在他为我受了伤的份上…… “这是最有效的取暖方式,不是吗?”他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我可是为了你受伤的哦,所以你回报我也是应该的吧。” “喂,那也要回报的心甘情愿。”我没好气的应了一句,“以后你会不会一直把这件事当作我的把柄?啊啊,好可怕,那你可以用这件事要胁我几千年,几万年……” 他原本嘴角含着笑,听到我的话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凝聚,一丝阴霾浮现,然而只有一瞬,又恢复了平致而恬淡的气息。 “阿尼萨也很喜欢你。”他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跟上他跳跃的思维,“我也喜欢她。”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以后帮我照顾她。” “你自己难道不能照顾吗?” 他沉默了一会,“就当我没说。” 之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虽然他表现的有些反常,但是我也没有多在意,也许是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阵浓浓的乏意袭来,我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幽长的通道,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茫然的行走在通道里,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个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正在我困惑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忽然全部消失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如鲜血般火红的曼珠莎华,在花丛中,站着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当我看清他那罕见的银青色头发时,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梦神安提?” 他一脸凝重的看着我,“小晚,不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马上回到陆地上去。” 我对他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必须待在这里救我的妈妈。” “杀死海皇,你根本不可能办到,难道你要……那样的话,即使得救,小隐会伤心,更何况……”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总之,你听我的话,”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难受的事情。 “我不会听你的话,如果能救出妈妈的话,就算是星星,我也要逆转它的轨道。”我冷冷看着他。 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怒色,“你真以为你的妈妈——”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嘎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截断了声音,我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晃动模糊起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我的眼皮变得异常沉重,很困,很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借着从海面折射下来的阳光,我猜测可能是天亮了。正想伸个懒腰,却似乎惊动了身边的人,他无意识的环紧了我的腰,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象一个婴儿深深的依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轻柔而有节奏的气息,吹拂在我敏感的皮肤上,温柔的像春日田野上的微风,那种酥痒的感觉不停的累积,让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激灵。从我的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几缕长发垂了下来,摇曳出优美的阴影,唇角凝结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安详的表情。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唇,总觉得,昨天之后,好象有些微妙的变化在自己和他之间产生了……看着他的睡颜,心底溢出的这种说不清的柔软的感觉,又是什么? “为什么……”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呓语着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依稀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话。 “为什么……我,我是你的儿子……”他的睫毛急促的抖动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母亲……” 我微微一惊,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他母亲的事,如果没有猜错,他的母亲似乎对他不怎么样…… 阿希礼到底有着怎样悲哀的过去……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仿佛是被惊醒了一般,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紫银色的眼眸内还残留着一抹茫然。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早安,阿希礼。” 他只是稍稍一愣,也扬了扬嘴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早上好。” “和你说早上好,也是想提醒你,你可以拿开你的爪子了。”我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虚伪。 他轻轻一笑,缓缓抬起了手,”唉,一个晚上抱着你睡还真够累的。“”喂……“我的额上飞快爬上了一个十字路口,”我都还没说我的腰被你压得酸痛,你居然还有脸说你的手累。” 他坐起了身子,还很夸张的揉了揉自己的手。 我忽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诶?这是什么?”他惊讶的指着我的胸口,我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里竟然别着一支蓝色的罂粟花!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我只记得那个梦神劝我回去,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回去! 想到这里,我连忙站了起来,“看来你的精神好多了,我也该去做我要做的事了。” 他没有看我,“准备再被海皇捉住一次吗?” 我看了他一眼,“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没有选择,我还是要试一试。” 他依旧垂着眼眸,“不过,下一次我不会再救你了。” 我凝视着他的长发,低声道,“阿希礼,自己小心,还有,千万不能再和别人交手,不然你的伤会很快恶化。”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让我觉得有点不习惯的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在我要推开门的时候,门砰的声音被撞开了…… 我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在我看清来者是何人的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大事不妙也! 带着阴森的华丽感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冷冷望着我,“原来躲在这里,怪不得我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不等我说话,他又望向了阿希礼,恻恻道,“被我的冰火极光击中,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你也算命大,真没想到,神级血族之王,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种傻事。” 我静静的看着他,企图用外表的冷静掩饰我内心的波动,原来,阿希礼所受的伤,比我猜测的还要重的多。 重到——差点死去。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生疼,他居然为了我…… “不过,阿希礼,你忘了一样最重要的事情。”罗兰加洛的唇边勾勒一个华丽邪恶的弧度,“就算你再强大,你也不是——神的对手。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 阿希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微微一笑,“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他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看来不值,但他已别无选择。”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涌上心头的竟是一丝微甜。 罗兰加洛紧紧抿着嘴角,在他朝阿希礼走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拦在了阿希礼的面前。 “不要伤害他。”我听到了自己略微变调的声音,那是因为——我害怕。 当自己开始变得会害怕,变得畏首畏尾,变得患得患失;当无意中多了许多额外的麻烦,额外的焦虑。 这一切,都是因为, 当我——开始心动。 “小晚,你让开。”阿希礼在我背后低低说道,“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 “阿希礼,你闭嘴。”我扭头低喝了一句,“你绝对不能再动手,不然会死的,知道吗!” “我不会让女人……” “不要死,阿希礼。”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让你死。” 身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他死不死,我说了算。”罗兰加洛的眼神愈发阴冷,“包括你的生死,也掌握在我的手里,不要忘了,我是——神。” “你要报复的不过是我,根本不关他的事。”我将心一横,“放过他。”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报复性的笑容,“没想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要我放过他很简单,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如果我可以办到……” “你一定可以办到,”他的眼眸中涌动着深不可测的波涛,“那就是——成为我的新娘。” 红色珊瑚的传说 我的思想暂时停止了转动,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成为他的新娘……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吧?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是那么的憎恨我,为什么会提出那样荒谬的条件? “也许那个水牢更适合用来报复我。”我抬起眼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你就错了,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样做,才是报复的好方法,我要把你放在我的身边,日日夜夜的折磨,你……” “罗兰加洛,你还算是个神吗?”阿希礼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冷冷的笑,“真是孩子气的手段。” 罗兰加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手指轻轻一动,一道蓝光迅速袭向阿希礼,我情急之下急忙伸手抵挡,那道蓝光迅速穿透了我的防护,就在将要击中我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忽然被人推开了,那道蓝光不偏不倚的正好击中了阿希礼…… “阿希礼!”我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了他,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伤了,刚才居然还推开我…… “阿希礼,你……”我的心里一酸,再也说不下去。 他苍白的脸上扯起了一个调侃的笑容,“不用谢我,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罗兰加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会给你更多的时间了。” 我看了他一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关心则乱。因为过于担心阿希礼,我没有好好冷静的思考。如果我坚持不同意的话,阿希礼说不定会因为我而送命,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还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我现在答应的话,不但能救了阿希礼,而且还有更多机会找到那把三叉戟,完成我的任务。 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在脑中飞快分析完利益权衡后,我抬起头来,盯住了他的眼眸,朗声道,“好,我答应。” 听到我的回答,他的眼神带了几分复杂难辨,目光似乎先在阿希礼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才落到了我的脸上。 “看来,你还真的很在乎他。”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嘲讽,“不过,对自己的眼光,不要太自信了,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有时,亲眼见到的也未必是事实……” “小晚,你真的要为了我和他……”阿希礼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笼上了一层阴影。 “阿希礼,现在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哦,”我朝他微微一笑,“所以,你要留着这条命将来好好回报我。” 说完,我转过身,并没有看一眼身边的罗兰加洛,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小晚……”阿希礼在我的身后低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甩下了一句话,“阿希礼,你死了我是绝对不会哭的,所以,不要死。” 说完这句话,我立刻踏出了门外。 一出房门,我无力的靠在了墙上,不知为什么,从身体到内心,仿佛都要虚脱了…… 在罗兰加洛的吩咐下,宫殿里的侍女领我去了暂时居住的房间。 这还是我第一次好好看清这座海底王宫,比我想像的更加奢华,宫殿外部除顶部由黄金打造外,其余部分均由白银包装。宫殿内部的屋顶则是由象牙、金、银以及金银混合物等修饰;而墙壁、立柱和地板则完全是由金银混合物裱褙而成。 走在宫殿的台阶上,仰头向上看到的只有一片碧蓝的海波,轻轻荡漾着,比天空更美丽。从湛蓝的海波中我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自己身体的影子。 在沐浴完之后,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这张用白色珊瑚制成的大床两边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美丽珍珠,枕头旁的一只大贝壳微微张开,深藏其中的夜明珠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这里的环境和水牢比起来,的确是天壤之别。可是,顶着一个海皇的新娘的名号,就会让人觉得不是滋味了。 我啪的一声将贝壳合上,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来这个贝壳还起着台灯的作用呢。 当我再次将贝壳打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头前多了一个人。在迷茫的光线里,罗兰加洛的侧颜仿佛精美的雕塑。多一分嫌冗赘,少一分则显单薄。华丽中透着婀娜,阴森里附着忧伤。 “就算你是神,也应该懂得进房之前先敲门吧。”我没好气的说道。 他轻哼了一声,“这是我的宫殿,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我来告诉你,我们的婚礼,就在半个月后举行。” “什么?”我脱口道,半个月,也太快了吧。 “怎么?嫌太慢吗?那么,就再快一些……” “不用!那就半个月后好了……”我郁闷的看了看他,这么说来,我要尽量在半个月内找到三叉戟的所在,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那时,一切都会结束了。 “那么,就乖乖等着成为我的新娘吧。”他的唇边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要是你想玩什么花样,不要怪我不客气。” “其实折磨我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我用手拨弄了一下那颗夜明珠,“每天都要看到自己憎恨的人,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上前了两步,一手拿起了那颗夜明珠,瞬间将它捏得粉碎,下一秒,我的下巴一阵剧痛袭来,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听到他幽暗的声音低低传来,“你放心,我会用最好的珍珠为你串成项链,用最美的贝壳装扮你的头髮,用最贵重的绸缎为你缝制衣裳。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 说疼爱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明显是咬牙切齿的。 迎面扑来的灼热气息,让我觉得倍受煎熬,无奈下巴被他制住,我转不过头去。 “还有,不要在我眼皮底下用什么魔法,你那些魔法,并不是神的对手。”他狠狠警告着,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他又哼了一声,“这就是折磨你的乐趣,你不喜欢什么,我就偏偏要做什么。比如说现在,你一定非常不喜欢——让我碰你。” 我很快感觉到他的气息逐渐逼近,情急之下念了句咒文,就在他快碰到我的脸的时候,他忽然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蓦的挪开了脸。 当他随手变出一颗夜明珠,借着淡淡的光芒看清我在脸上变出来的一把大胡子时,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是什么魔法?”他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 我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揉了揉被他捏肿的下巴。 “你也只会这种毫无意义的魔法……”他的眼中写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但眼底深处却又隐隐有种让人看不清的神色。 “是吗?之前你可是每次都输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魔法下。”我不客气的反驳道。 他憎恶的望了我一眼,丢下一句,“看看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倒胃口!” 看着他恼怒地甩门而出,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大胡子,唇边不由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很好很好,就让他多多倒胃口吧…… 这个魔法的有效时间应该是到明天早上吧,我将手枕在脑袋下,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阿希礼他不知怎么样了?还有小孔,奇怪了,怎么自从上次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的踪影。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难道就这么闪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我翻身从床上起来,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就算是神也要睡觉的吧,我正好趁这个机会查探一下三叉戟的下落。 不同于爱琴海的温柔多情,大西洋的海水清蓝而冰冷,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走在华丽的宫殿里,我很快感受到了这股寒意,空荡荡的大理石殿堂里飘浮着不知名的微粒,安静地几乎透明。 话说三叉戟这么大件东西,应该不会很难找吧? 海皇的宫殿的确很大,我小心翼翼的转了半天,才差不多只看了十分之一,不过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若大的宫殿里竟然连巡逻的虾兵蟹将都没有,这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吧? 我觉得有些反常,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先回房间,等明晚再说。 ============================ 第二天,我还没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就有几位美丽的人鱼姑娘飘进了我的房间,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替我梳洗穿戴。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摸了摸下巴,果然,大胡子已经消失了…… “我自己来好了……”我的抗议毫不意外的被她们无视了。为首一位年纪略长的金发女子对我微微一笑,“您是未来的海后,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 海后?我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听起来真变扭…… “咦?海后,这是什么?”另一个年纪较轻的绿头发女孩指着我的身后问道。 我承认,我对这个称呼真的很不爽,很不爽。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我略带惊讶的看到地上居然有一朵蓝色的罂粟花,哦,昨天一直就忘记拿下来,肯定是换衣服的时候掉下来了。 “这是罂粟花。”我随口答了一句,接着就看到美人鱼们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花——是什么?“绿头发姑娘好奇的脱口问道,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她们一直生活在深海中,对花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也是很正常的。 “花啊,是很美好的东西。”我捡起了那朵罂粟,递到了那个女孩的手里,“你自己感觉一下就知道了。” 她低头闻了闻,又轻轻摸了摸,抬起头笑道,”又香又柔软的感觉,而且很美丽。”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要知道,在陆地上,花的种类可是不计其数,”我转了转眼珠,念了几句咒语,将手一扬,只见清新娇艳的蔷薇,高贵雍荣的牡丹,淡雅动人的莲花……犹如下雨一般从天花板上飘落下来…… 人鱼姑娘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花?好漂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花……” 看着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些鲜花吸引,我慢条斯理的自己穿完了衣服,走到了门边,笑眯眯道,“所以,大家有机会也要去陆地上看看哦,这海底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个绿头发姑娘兴奋的拿着一枝睡莲正要问我什么,忽然目光定在了我的身后,脸色大变,颤声道,“海,海皇陛下……” 她的话音刚落,大家都吓了一跳,我的身子立刻条件反射的弹开了半丈远。他缓缓走进了房间,目光极快的扫过了我的脸,又落在了那堆鲜花上。 “看来你们倒是闲的很。”他的声音不高,气势却很足。 “海皇陛下……请,请饶恕我们一次……”几位美人鱼显然吓得不轻,连忙开口求饶。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变出这些花让她们看的。” “你说海底很无聊?”他冷冷地看着我。 “难道不是吗?连一朵花都没有的地方,何止是很无聊,简直就是无聊透顶。”我抬头迎向他,可能因为之前他总是我的手下败将的缘故,所以虽然他现在是海皇,我也丝毫不觉得有多害怕。 “跟我来。”他的眼中闪过一片幽暗,撂下了一句话,立刻转身朝外走去。 来就来,没什么可怕的。我也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们是在往浅海处走,因为前方由于阳光的折射,似乎越来越明亮了。 他一言不发走的飞快,忽然拐了一个弯,不见了。 我连忙追了上去,拐过了那个弯,当见到眼前的一幕时,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开阔地是一片鲜红色的珊瑚的海洋,连绵如织,绽放出瑰丽的嫣红,红似血,艳如火,几乎映红了上方流动不止的海水,汇成了一片血一般的海洋。更有数不清的海洋生物在珊瑚间穿行,身披红绿彩带的鹦鹉鱼在亲吻珊瑚;水晶般透明的喇叭鱼在水面忽东忽西;轻盈细小的雀鳃鱼悠闲的摆着尾巴;神色傲慢的大海龟慢吞吞的吐出一个水泡;透明的水母笨拙的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好美……”我由衷的赞叹着。 他望着那一大片红色珊瑚,“这是海王国的红色珊瑚海,比起人类的花朵,这个珊瑚花园也丝毫不逊色。” “没想到海底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我不自禁的伸手触摸了一下那红色的珊瑚,一条正在栖息的雀鳃鱼毫不客气的咬了我的手指一口。 “哇,你好嚣张……”我伸出手指弹了它的脑袋一下。 “怎么了?”他忽然弯下腰,在看到我手指上的伤口时,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没关系。”我随口答道。 他哼了一声,“你有没有关系,关我什么事,就算你死在这里,也和我无关,我是怕你伤了我的臣民。” “你的臣民?”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是它咬我,不是我咬它哦。 不过,反正对他的恶言相向,我也习惯了。 “在这海底中,只要有生命的东西,都是我的臣民。叶晚,”他的眼中恍若冰雪封天,“也包括你。你之前所给我的羞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我哈哈一笑,“这么说来,陛下您就是个不合格的海皇了,你看,这些珊瑚是由珊瑚虫在海洋中吸收氧化铁而形成的。珊瑚的生长就代表着珊瑚虫的死亡,可以说,珊瑚虫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取珊瑚枝不断长高,无数珊瑚虫的死亡,才能形成美丽无比的珊瑚礁。啧啧,你看看,在你的统治下,每天要死多少个臣民啊……”我不怀好意的加重了臣民这个词。 果然,当他转过头看着我的时候,脸上那抹明显的愠色毫不掩饰地传达出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在我等待他发飙的时候,他似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开了口, “这里的珊瑚不是由珊瑚虫形成的,它们已经存在了很久,”他又转过头去,继续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海皇,也就是我的前身,爱上了一条小美人鱼,这条美人鱼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尾巴,是海的王国最美丽的姑娘。海皇一直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嫁给他,但是小人鱼却爱上了人类的王子,可是注定要受那踩在刀尖上的痛苦,她不忍心杀死王子得到解脱,宁愿选择化成泡沫,海皇不能破解巫婆的诅咒,但是他竭尽了自己的全力不让小人鱼的灵魂也化成乌有,小人鱼的灵魂在他的保护下化成了海底的红珊瑚。” 我瞪大了眼睛,“海的女儿?这不是安徒生的童话吗?” 他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反应,“不错,之前在我还是吸血鬼猎人的时候,我也曾经看过这个故事,却没有想到原来是真的。或者说,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可是现在你不是海皇的转世吗?你该很怀念那个小人鱼吧?”我倒觉得这个结果好像比化成泡沫更好一些,至少,还有爱她的人每天守护着她。 原来之前的海皇也是个那么痴情的人,那么他到底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难道说,会和那条小人鱼有关? “他是他,我是我,所以对我来说,这些珊瑚,只是——珊瑚。没有更多的意义。”他一脸冷漠的转过身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侧过脸,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三天后,举行婚礼,好好准备一下吧。” “喂,不是说半个月后吗?” 他轻轻抛下了一句话,“我,好像等不及了。”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是等不及——折磨我了吧? 海皇的新娘 在举行婚礼前的几个晚上,我夜夜无眠,几乎将王宫找了个遍,但是根本不见什么三叉的踪影。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大家伙,到底会被藏在哪里呢? 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找不到那把三叉戟的话,就非要嫁给他不可了。他是那样憎恨着我,可想而知,明晚…… 我蹙起了眉,暂时不去想那令人心烦的事情。 和往常一样,我等到差不多的时间又溜出了房间外,不知是不是海皇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每一晚我都没有看到有疑似侍卫的人出现。 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寻找我想找的东西。 再看完最后一间房时,还是没有收获,海皇宫殿里的房间我几乎都看过了,除了——海皇本人的房间。 我的心里一动,难道真是藏在他的房间里?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只有等明晚了…… 在往回走的时候,我忽然在墙角发现了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我弯下腰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惊,原来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而且,这根羽毛,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小孔变成的潜水鸟!我连忙捡起了那根羽毛,拿到眼前再仔细一看,顿时心里格登一下,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 羽毛的根部,赫然沾着一点已经发黑的血迹! 怪不得小孔一直没有出现,难道,难道它——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有股寒气不停的从内心深处渗出来。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遇到它的情形,无论是在罗马还是巴比伦,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希腊,它都紧紧相随,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已把它看成了自己的夥伴,看成了不可缺少的——朋友。 不自觉的,我捏紧了手中的羽毛,小孔,千万不要有事…… 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怎么也冷静不下去,一想到它可能已经被……我就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当我从混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罗兰加洛的房门前。 我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的敲了上去。 等了好久,门才被打开,露出了一张还带着睡意的脸,也许刚被吵醒的缘故,平时锐利而敏感的少年,此时似乎收敛了所有乖戾的脾气,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只是在认出是我时,他的嘴角边已经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怎么,比我还等不及吗?这么急着来投怀送抱?” 我没有心思理会他的恶言恶语,恶狠狠的盯着他道,“你把小孔怎么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小孔?什么人?” “你别装糊涂,我在这里找到了它带血的羽毛!”我扬了扬手里的羽毛怒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羽毛?难道你说的小孔……是只鸟?” 我心里一沉,牢牢盯着他的脸,想找出一点端倪,可是他的惊讶看起来似乎又不是假装的。 他愣了愣,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哼一声,“我没有听错吧,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一只鸟这么冲动?”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更加不安,如果不是他做的,又会是谁?小孔它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算死了也不过是只鸟。”他的眼底闪动着冷酷的光泽。 “对我来说,它不止是只鸟!”我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有种想铰了他舌头的冲动。 他静静站在那里,只披了睡衣的身体被房内昏黄的烛光晕上一层淡金,也让他的脸显得朦朦胧胧,不真切。 “那只鸟就算死了也该安心,至少还有你这么重视它。” “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打扰了。”我不想再多待,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声音, “如果……如此地重视我,该多……” 回到房间以后,我根本没有心思入睡,看着小孔的羽毛发了会呆,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和它一起的片段,心里越发难受,目光落在了那点血迹上,我忽然眼前一亮,刚才是太着急了,怎么没有想到这招? 我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咒文,将羽毛上的那一小点血迹转移到了我的手指上,虽然不能查清它的下落,但是,只要我的身边出现曾经碰过它的人,这点血迹就会变成鲜红色。 如果真的有人伤害了小孔,我必定以牙还牙—— 在辗转反侧中,我迎来了成为海皇的新娘——这个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一大早,那群美人鱼们就开始折腾我,什么珍珠,贝壳,都往我身上戴,特别是其中一串由各种颜色的珊瑚石制成的项链,更是华美动人。不经意的扫过那串珊瑚石,我发现偏偏少了红色的珊瑚,不由抿了抿嘴角,看来罗兰加洛也不是想像中那么无情。 在举行婚礼的水晶大殿内,我看到了今天的男主角——海皇大人。华丽异常的外表,遮掩不住他内在的低沉阴暗,望向我时,他的嘴角边勾勒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我感到那更像是一种深刻的挑衅。 “还不到我的身边来,我的新娘。”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朝我缓缓伸出了手。 我不大情愿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拉住我的手时候,我暗暗使劲,狠狠将指甲掐入了他的手心里。 他的神色并未异常,只是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座金色的祭台。祭台上,正摆放着一只捆绑着的海牛,在这里,这是代表着海界的祭祀品。 这时,有一位身穿白色的长者走到了祭台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我从没有听过这种语言,所以才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好半天,他才好像说完了,接着,只见他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刀插进了海牛的脖子里,顿时鲜血四溅!立刻有人递上了一个金杯,他拿过杯子,接了一整杯海牛的血,转过身来,看着我们道,“陛下,请开始吧。”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美人鱼上前递上了金针。罗兰加洛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接过了金针,在自己手指上轻轻一戳,一滴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优美的滑入了金杯内,荡开了一层浅浅的涟漪。 “小晚,该你了。”他第一次用这种让我感到头皮发麻的语调喊我的名字,面带笑意的将我的手抬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也要用金针在我手指上扎一下的时候,没想到他迅速地低下了头,一口咬在我的手指上! 我大吃一惊,缩回手指的时候,只见上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鲜血正从那里冒出来,不偏不倚的滴进了金杯,和那杯鲜血混合在了一起。 “你居然咬人!”我低低咒骂了一句,可恶,这不是侵犯吸血一族的专利嘛! 他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报复性的愉快,随即眸光又黯淡下来,重新恢复了那种带着憎恨的眼神。 他举起杯子,喝了几口杯里的血,又把杯子递到了我的面前,“喝下去。” “为什么?”我蹙起了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这是婚礼中的程序,如果你不喜欢,只喝一口也可以。”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个杯子,心怀戒备的低头闻了一下,这杯东西应该没有问题,更何况刚才他也喝了这么多。 为了有更多机会找出三叉戟的下落,算了,就喝一口吧。 我只是浅浅饮了一口,立刻将杯子还给了他。在接过杯子的瞬间,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陛下,现在你们可以交换信物了。”那位长者在一旁提醒道。 罗兰加洛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粒圆润的珍珠,珍珠在烛光下流转着七彩的颜色,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周围传来的惊叹声。 就连那位长者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虽然这是一颗罕见的珍珠,但毕竟不过是一颗珍珠,至于这么惊讶吗? 罗兰加洛将珍珠按在了我的手心,只见一道蓝光闪过,一道蓝色的水波花纹出现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是我号令整个海族世界的海神珠,从现在起,你将享有和我同样的权利,今后可以号召七大洋内的任何海族。”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花纹,不会吧?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作信物给我?为什么?他娶了我不过是想折磨我,又何必要这么做?就算演戏也不必演得这么逼真啊。 “那么,你的信物呢?”他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吃惊,不忘提醒了我一下。 我将目光从手腕上的花纹上收了回来,抬头望着他,“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不知道吗?”他勾起了嘴角,“那么——就交给我一样东西好了。” “什么?”我不明其意的挑了挑眉, 他微笑着启动双唇,“你的——自由。” ============================ 我刚想说话,却惊觉怔然间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厚重的天鹅绒地毯上仿佛伸出无数只冰冷而苍白的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足踝。彻骨的寒意从足底渗透进来,沿着血脉一路上升,接着,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全身骤然痉挛,好象蠹虫啃噬般不能超脱…… “你怎么了?”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发不出声音,心里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杯血有问题! 可是,那杯血并没有被下药,海皇自己也喝了,而且就算是有毒的,也应该对我没有效果,为什么会这样? 见我痛的快喘不过气来,他顺手一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向殿内走去。我皱着眉抬眸望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浅蓝色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焦急和——不解。 “陛下……需不需要请精通医术的海马大人?”美人鱼怯怯问了一句。 “不用。”他的声音毫无温度的消失在了空气里。 一进房内,他就将我毫不客气的扔在了床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难道你没有看到吗?我实在懒得给他一个反应,蜷在床角不想说话,如噬咬般的疼痛渐渐集中在了我的脚踝处,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出声,我恐怕会忍不住呻吟出来。 “怎么不说话?”他看上去已经快没了耐心。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他先是一愣,随即明显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你不能说话了?” 见我点了点头,他的眉宇间涌动着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脱口道,“不应该会这样……”还没说完,他就风一般出了房门。 我握紧了双手,他刚才说了那句话,不应该会这样……虽然这是他无意中的口误,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已经料到了有事情会发生,只是所发生的事情脱离了他的设想? 他到底想怎么报复我? 在我疼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又一阵风般推门进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出话来,我只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低头凝视着我,浅蓝色的眼眸就像大西洋的海水清蓝而冰冷,低低道,“放心,你死不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用眼神再一次重复了我的愤怒,要折磨我就正大光明的来,这么做算是什么! “你也不用激动,因为你刚才喝下去的血里有我的血,你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了神的血液,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等七天后就会恢复正常。”他转过了目光,“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他的这个说法勉强还说得过去,但我还是心存疑惑。 如果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刚才不说?而且,他刚才好像也有一瞬间的惊讶,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倒更希望这是他用来折磨我的,他特地解释给我听,反而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脑海中蓦的想起了一个词。 欲盖弥彰。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我不能再正常思考下去,我将手按在了那里,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将我的骨头一根根生生拆开,又再次拼装…… “很疼吗?”他的神情微微一动,忽然伸出了手来摸我的脚踝,就在触及我的皮肤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缩回了手,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幻化为了一个冷漠的表情。 “这点疼是疼不死你的。”他哼了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要是就这么死了倒干脆了!” 对他的恶言恶语我已经习惯了,但今天听起来,我心里却多了几分怨气和不爽,抓起床边的贝壳灯就朝着他的背影狠狠掷去! “砰!”只听一声碰撞的响声,那个大贝壳居然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的背,他居然没有躲闪?也没有发怒?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刚才没有避过我的袭击,这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吗? 将近半夜的时候,疼痛渐渐减轻了,我终于能合上眼睛小睡了一会。模模糊糊的快到了天亮的时候,阴魂不散的疼痛又开始折磨我,不过奇怪的是,疼痛从我的脚踝处转移到了小腿处…… 又是那种拆骨剥皮的剧痛,我咬着下唇,不一会儿,就感到有丝腥涩的液体从唇上渗了出来…… 七天,还要七天吗? 我想快一些找到那把三叉戟,快一点将妈妈…… 大脑像是冻僵了一样开始无法思考,连想件事都没有力气,于是就这么一片空白一片黑暗的躺着,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就在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中醒了过来,从小腿开始,向全身扩散,似乎血液都在流失,体温也变的冰冷,我又习惯性地咬自己的下唇,忽然有一样软软的东西伸进了我的口中,我的意志被疼痛折磨的开始涣散,也没有管那么多,一口直接咬了下去,重重地,用尽全力地咬着…… 随着腥味的液体流进了嘴里,我的疼痛稍稍有些减轻,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忽然传入了我的耳膜,我一惊,一股强烈的心悸让心脏一阵一阵的快速收缩。莫名其妙的悸动越来越紧迫的牵动着我的心。当我蓦的睁开眼睛时,一双紫银色的眼眸印入了我的眼帘。在看到我睁眼的一瞬间,那双紫银色双瞳瞬间映出了一道雾气,连同整个面部的线条微妙地抖动了一下。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目光掠过的,却是他血淋淋的手指,我大吃一惊,难道刚才咬的是他的……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我做梦吗? 他的眼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恍然间,他的薄唇温柔的覆上我的,迷蒙中似乎看到上方的他全身环照着淡紫色的光晕,唇瓣被他温柔的吻着,温暖、柔和而且平静,连所有的疼痛都好像被这个吻给压了下去,眼睛里却像是因为有了什么而微微地发热…… 等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我在作梦啊…… 阿希礼一定回陆地上疗伤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刚才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柔软的长发掠过我的面颊…… 侧过头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床边的一角,顿时愣住了。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根紫银色的发丝…… 每个人都有秘密 已经四天了。 不可思议的,疼痛的部位已经转移到了腰部。我已经渐渐摸索出了疼痛的规律,白天疼的格外厉害,晚上还稍微好一些,而且还有时间间隔,差不多每隔一个小时疼一回,幸亏是这样,还能让我在晚上勉勉强强睡一会。 不过让我感到有点奇怪的是,这些天,在白天我似乎也特别容易犯困。如果罗兰加洛没有骗我的话,那么只要再熬三天……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紫银色发丝,心里不免有些困惑,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个,而且,那个温柔的吻——也是如此的真实…… 今晚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我休息一会后下了床,试着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这些天一直关在房间里,都快把我闷出病了。 深蓝,浅蓝,幽蓝,冰蓝,湖蓝,蔚蓝。这是从海底神殿看到的天空,无数的蓝密密疏疏地覆盖交结,经流不息。白珊瑚柱上倒映着海水的波光,此时的海底宁静得仿佛世界各地的潮长海啸都不过是幻觉。 没走了几步,我忽然发现在离我房间不远处,罗兰加洛一个人在走廊上,双手环胸倚靠着柱子,出神的凝望着没有焦距的远方,银色的波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周身发着金色光晕的天使一般,只有从那美丽的双眉间细小的褶皱才可以看出,他此刻并非在悠闲的赏风景……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出现,那原本流转于夜海般深邃眼眸深处的柔和神色,却在看向我的那刻,化成了一片冷漠。 “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待着?”他瞥了我一眼。自从婚礼那一晚之后,他就再没有进过我的房间,整座王宫都传遍了海皇对忽然发病的新婚妻子的冷淡。 喂,我现在怎么回答你啊,不知道我说不了话吗……我只好再次用眼神表达我的意思。 “哦,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他的脸上露出了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也不想和他再多说,正打算转身回房,忽然双脚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移动不了半分。我想使用魔法,却听到他已经用嘲笑的声音提醒我,“还想变出一脸胡子还是别的什么?今天恐怕你什么也做不到,在我特别制成的结界里。”说着,他突然欺身向前,凑到我的身边,捧起我的脸暧昧的贴近,纤长而略带凉意的手指在我的脸上摸索,慢慢地停在了我的下巴,他避过了我想要咬人的目光,手下狠狠使劲,一阵细微的疼痛袭来,原来已经愈合的那道伤痕似乎又破了…… 他忽然又低下了头,将自己的唇覆在了那道裂开的伤口上,让人难堪的厌恶的,却无法躲避的吻,沿着脸庞的线条一路向下…… 我皱着眉,觉得身体里某个深处有一把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无法遏制地越燃越烈,身体里几乎所有的水分都在这仿佛永不熄灭的怒火里消失殆尽…… 弯曲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好像可以用魔法了……居然可以冲破他的结界!我大喜过望,不假思索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咒文,只见在我们头顶的海水分离出一部分,幻化为了十几条透明的绳子,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缠遍了他的全身…… 他像是触了电一般离开了我的身体,倒退了好几步,任由那些绳子在他身上肆虐,浅蓝色的眼眸闪动着我所看不懂的神色,脱口道,“我们第一次交手时,你用的就是这招……” 我愣了愣,思绪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的夏天,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妈妈一大早带我去城堡附近的森林里采蓝莓……我在森林里越走越远,结果连自己也不知跑到那里了。就在一条小溪旁,我第一次遇到了七岁的马蒂。 不愧是吸血鬼猎人的继承人,他居然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血族血统。可是那时的他的本事实在是太菜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在我用了这招魔法之后,居然把他给吓哭了…… 我趁胜追击,还将他的脑袋摁到小鹿洗过澡的水里,让他饱尝了一顿美味的洗澡水……后来还是妈妈赶到,我才放过了他。之后他就时不时的来挑衅,不过…… 第二次,让他试了回火烤活人…… 第三次,狼人的利爪差点撕碎了他的衣服…… 第四次,将他封在了一棵大树里,再召唤了一群啄木鸟…… 第n次…… 有时倒也有点佩服他的意志,还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从七岁开始产生的的怨念一直累积到现在,也难怪他会这么恨我了。 “难道你以为现在还能用这招对付我吗?”他冷笑一声,一扬手,那些绳子纷纷化作了水花,在地面形成了一滩滩水迹。 “不过,你能冲破我的结界,倒是很希奇。”他嘲讽的弯起了嘴角,“难道是因为我的吻?原来这样就能让你……” “啪!”一张带着禁止标记的胶布不偏不倚的贴在了他的嘴上,我拍了拍手,冲他一笑,转身就走。 超超级讨厌的家伙! 回到房里的时候,我倒头就睡,在模模糊糊睡了一会后,我就被脖颈处传来的疼痛所惊醒,这种疼痛就好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一直在不停转移着,一直一直往上…… 朦胧中,隐约感到有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了了我的耳中……“小晚,小晚……”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那双紫银色眼眸好像湿润的水晶石一样泛着潮湿的水雾,淡淡的波光拂在他那月光石般的脸上,粘稠着隐隐的流动。长发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一抹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另半边脸。 他见我睁开了眼睛,立刻握紧了我的手,牢牢低盯着我,“小晚,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不过还是要仔细听好,今晚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我蓦的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他要带我离开这里?我都还没从他为什么会又出现在这里的shock回过神来,没想到了他的这句话更具有炸弹效果。 “为什么?”我只能焦急的用自己的眼神表达着意思。 他示意我不要多问了。 “我不离开这里。”我摇了摇头,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眼眸一沉,一丝阴暗转瞬即逝,一字一句道,”你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说着,他忽然将我拦腰抱了起来,口中开始念起咒文,他在干什么?我拼命摇头,只觉得脖颈处的疼痛也越来越厉害…… 不可以,我不可以离开这里的,我一定要找到三叉戟…… “乖,小晚,”他低下头看了我一眼,又避过了我的眼神,在他侧头的一瞬间,我念了一句咒文,一丛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手腕上燃起,他没有防备,手下不由一松,我趁机挣扎了出来,不小心还跌了一跤…… “小晚!”他伸手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声音里似乎失去了往常的冷静,“不管用什么方法,在明天之前,我都要让你离开,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的下巴轻轻嗑碰着我的肩膀,我感觉自己被越搂越紧,脆弱的骨骼发出“喀喀”的呼救声…… 阿希礼,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失常,我真的很想问,可是偏偏又开不了口。一向优雅冷静的阿希礼,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非要我离开,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跟我走……”他慢慢放开了我,向我伸出了手,“相信我,小晚,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想去推开他的手,在伸手的一瞬间,目光被我自己手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夜晚的空气中有冰冷的味道,刚才还暖融融的心此时像是灌入了雪水,寒气跟着就遍袭了全身。 我手指上的那点血迹,赫然竟变成了鲜红色! 只要我的身边出现曾经碰过小孔的人,这点血迹就会变成鲜红色。 ========================== “小晚?”他低声唤道,恰有海风穿窗而过,紫银色的发丝掠过他的耳边,轻触着他的面颊,紫银色的双眸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朦胧流转的眸光。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希望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出破绽。 为了救我而差点重伤死去的阿希礼,我应该相信他才对。也许他只是凑巧碰着了小孔,也许是小孔不小心碰到了他,所以才会…… 想到这里,我从怀里拿出了小孔的羽毛,递到了他的面前,用目光询问着他。 他一脸平静的看着那根羽毛,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这根羽毛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又收起了那根羽毛。 他忽然低下头来,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眼中是我所熟悉的调笑,“有点不习惯你这么安静的样子呢,还是凶巴巴的模样更可爱。” “不说话很痛苦的!”我用眼神传达着我的怨念。 他轻轻的笑了笑,眼神却骤然黯淡,脱口道,“小晚,对不起……” 我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这个家伙居然在说对不起哦,是对我不能说话感到抱歉吗?可是,那又不关他的事…… “小晚,我用瞬间转移带你走,不过因为之前受了伤,所以我会花上比以前更多的时间准备……”他刚说了一半,忽然神色一敛,几乎是在同时,房间的门蓦的消失,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紧闭的嘴唇像是在生气,仿佛永远都不想开口说话,海水一样的浅蓝色眼睛,冻成了薄冰,肃杀得怕人。 看到罗兰加洛的出现,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可能因为我本来就不想离开这里,但是,随即又担心起阿希礼的安全,几乎条件反射似的,我立刻拦在了阿希礼的面前。 “你走。”我用眼神示意着他。 罗兰加洛冷冷地看着我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阿希礼身形一动,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虽然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渐渐蔓延在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阿希礼,你想带她走吗?”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罗兰加洛终于先开了口。 阿希礼点了点头。 寂静,寂静,又是一片寂静。 “如果知道真相的话,我想她也未必会跟你走,阿希礼。” 阿希礼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绷紧了。 “小晚,你真的信任这个男人吗?”罗兰加洛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如利剑般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我的身体。“一切就要结束了,我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这个可怜的女孩呢,阿希礼?” 我的瞳孔一缩,心好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说什么?什么真相? 阿希礼他—— 我抬头望去,阿希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恍若石雕。 “其实之前你做的很好,但是你的任务好像到让她嫁给我为止就结束了。”罗兰加洛残忍的笑着,“怎么了?你难道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他的话是那么寒冷,像是一抹刀光,裹着缠绵的风,利落的划破了黑夜,划过了我的心脏。我不禁一悸,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莫明的疼痛起来。 我扯过了阿希礼的身子,让他面向我,用眼神询问着他,他忽然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眼神,用一种虚无的语调低低说了一句,“小晚,对不起……” 我怔怔地望着这两人,似乎有雾气氤氲在眼前,一切不再晴朗分明。心里却有什么回旋出一片清明。原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慌话,原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有目的,原来,为我受伤只是一个圈套,原来……他的任务就是让我——嫁给海皇。 原来,他的对不起是这个意思…… 那么,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呢?一切的一切,全部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伤害……伤害其实并不可怕,可是如果来自非常在乎的人,那它几乎是致命的。 它如同一把磨钝了的刀,却扎进了心脏最柔软的一个角落。 我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简直要把我的灵魂撕碎一样的疼。 然后疼痛突然消失,一切刹那间变的空白。 如同,心都不复存在。 罗兰加洛微微抿了抿嘴角,“阿希礼,现在她恐怕是不会跟你走了吧。” 阿希礼抬起了头,紫银色的眼眸内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就算她不跟我走,我也要带她离开这里。” 罗兰加洛轻哼了一声,“别忘了,上次你为了演的逼真让她相信,可是真挨了一下我的冰火两极,你确定你能在我眼皮下带走她吗?”他的眼底深处涌动着不知名的幽暗火焰,“如果现在后悔,当初又何必这样费劲。现在,她已经是我罗兰加洛的妻子了。” “让她嫁给你,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利用她来解开封印,而且,你又知不知道……如果要解开封印,她会……”阿希礼脸色一敛,没有再说下去。 罗兰加洛也沉下了脸,“她不会死的,只要到了明天就好。” 对于他们又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想去关心。我只是缓缓走到了门边,一脸平静的做了一个请他们两人出去的手势。 心,虽然很疼,可是,我不想在脸上表露出半分。 罗兰加洛摞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意料中的笑容朝门的方向走去。 阿希礼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在我微笑着再次朝他做了一下手势后,他才一步一步朝门边走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能露出笑容。 即使——那是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看着他越来越接近,我的脖颈处骤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轻轻扶住了门,就在他经过我身旁的一瞬间,他忽然拉住了我的左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右手也蓦的被人捉住,顺着那手往上望,那手的主人赫然是一脸阴沉的罗兰加洛。 “阿希礼,受着伤还想用瞬间转移吗?”他的手在暗暗使劲,把我朝他的方向拉。 阿希礼的眼中闪现过一丝戾气,手下也不觉使了点劲,又把我拖回去一些。 两人蓝眼瞪紫眼的对望着,沉默,一片沉默,可是手下的劲儿却使得越来越大,他们自己不觉得,我的手骨头已经快被捏断了,可是偏偏嘴里又发不出声音……疼的我冷汗直流…… 我讨厌他们,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们两个! “小晚,你怎么了?”阿希礼终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急忙放开了手,差不多是同一瞬间,罗兰加洛也松开了手,两人说放还同时放,我一下没站稳,正好撞到了床边的那排白珊瑚烛台上,我下意识的去挡了一下,却把最里面的那只烛台给碰掉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忽然发现自己所站的地面正在不停下陷,下陷……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中……—— 下面是个小广告:有兴趣的可以去我的官网看看。 阿希礼是谁 周遭是一片沉闷而浓稠的黑暗,空气中有着模糊的振颤,依稀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梵音。四周忽然亮起了一排蜡烛,明亮的光线立刻充满了这个地方。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原来这是一座用灰色岩石砌成的大殿,简陋的风格和华丽的海皇宫殿似乎完全格格不入,岩壁上似乎还描绘着许多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的壁画。 “我的宫殿里怎么还有这种地方?”罗兰加洛略带惊讶的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些壁画前。 阿希礼只是扫了那些壁画一眼,又望向了我,我立刻扭过头,也起身走到了壁画旁。 壁画里描绘了许多人们生活的场景,有酿酒,做面包,养鹅,看上去似乎是个富足安详的王国,我好奇的沿着石壁一副副的看过去,就在最末的地方,却看到了一片恐怖的血红色。 颜色还保持的十分鲜艳,所以看上去十分诡异。一位面目模糊的男子手持三叉戟,仿佛正在发怒,无数个带着害怕表情的人头从血红色中若隐若现,充满了血腥和野蛮。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司音曾经说过的话,海皇罗兰加洛因为犯下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孽,而被众神所封印…… 那个手持三叉戟的男子,难道就是海皇? “那个人鱼的故事还有下文。”罗兰加洛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海皇因为失去了爱人,而迁怒于人类的王子,以及和那位王子结婚的公主,于是借用了三叉戟的强大力量掀起了滔天巨浪,毁掉了这两个国家。所有的国民无一幸免。神与神之间的争斗虽然也有发生,但并不需要受到惩罚。而神用自己的权力消灭人类,就犯了三界的大忌,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罪行,众神才将海皇的力量封印的。想到这里,我伸手指了指壁画里的三叉戟,又指了指他,露出了一个现在这个东西在哪里的表情。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它和海皇的力量一起被封印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除了我姐姐。”说着,他又望了我一眼,“只有解开这个封印,我才能得到全部的力量。而能解开封印的人,只有——你。” “为什么?”我用眼神询问着。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海皇的姐姐,或者说,是我现在的姐姐告诉我的。” “你真想知道为什么?”阿希礼斜倚在墙边,双手交叉在胸前,唇边露出了那抹我所熟悉的诱惑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这个笑容让我觉得格外刺眼—— 都是假的。 但是为了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还是点了点头。他轻轻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有时会听到有什么在呼唤你的声音?” 我微微一惊,脸上露出了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无论是阿格里帕的剑,尼布甲尼撒的铁剑,还是圣德太子的弓箭以及属于米诺弥陶斯的长剑,每次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总会听到那种呼唤你的声音吧。” 我这下可是大吃一惊,他怎么全都知道? “我承认,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你所每完成的一个任务,我都看在眼里,还记得罗马斗兽场里的那只发狂的豹子吗,那只是我为了试你一下。”阿希礼随手玩着自己的发丝,“从罗马到希腊,你所完成的一切也让我感到吃惊。你和我想像的,很不同。”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惊讶了,一次一次的巧遇,不过是他的设计,让我可以和他越来越熟悉,让我可以慢慢被他吸引,从而顺利的完成最后一步,让我轻易的中了那招苦肉计。 “当初在众神封印海皇和他的三叉戟时,泽丽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偷取出了一半神力,这一半神力跟着不同的海皇转世人在适当的时候苏醒,但是很遗憾,经历了上万年,在马蒂之前,还没有遇到过合适的转世人,因为即使是转世人,这种神力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苏醒。”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了神色复杂的罗兰加洛,继续说道,“三叉戟不是一件普通神器,它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从某一方面来说,它也算是神,所以,它也会转世。但是,它所具有的全部神力,都被封印起来了。” 罗兰加洛忽然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大相信的脱口道,“难道她是……” “小晚,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由于你之前夺去了这么多人的生命,煞气太强,所以每一次都是转世为人间的利器,从阿格里帕的剑到属于米诺弥陶斯的宝剑,直到这次,你才转世为人类,不,”阿希礼弯了弯唇角,“或者说半人半妖更合适。” 大脑,轰然炸开,四处飞散的碎片回荡的全是同样的余音。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 你就是那把三叉戟的转世人…… 我要冷静,我现在真的需要冷静。可是当一个人知道原来自己的前世是把大叉子,又有几个人能冷静! “这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阿希礼望着我开始抓狂的脸,微微一笑,“要想解除三叉戟的封印,本来是几乎不可能的,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这个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小,很快就会失去效果了,但没有人知道失效的具体时间,也许是一天,一个月,也许是一百年,一千年。但泽丽法已经等不及了,又恰好出现了已经恢复了一半力量的海皇转世人,所以,接下来她就需要三叉戟的转世人,因为这个人才是解除封印的钥匙。所以,小晚,这就是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要我嫁给海皇呢?我的心里立刻犯疑。 “只要过了今天十二点,你就可以解开三叉戟的封印,不过那以后,你——”罗兰加洛的眼神一暗,“你也不许走,因为你交换的信物是——你的自由。” 我懒得理他,心里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为什么阿希礼,一个血族之王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海界的事情,血族和海界,根本就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啊。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罗兰加洛的话里捕捉到了我所需要的信息,只要过了今晚十二点,说不定我就可以借着解除封印的名义接近三叉戟了…… 虽然怎样将三叉戟插入罗兰加洛的胸口还是个大难题,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无论如何,就算胜算再小,我也要试一试。想到这里,我不由又望了一眼罗兰加洛,少年若有所思的望着壁画里的三叉戟,下巴和脖颈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我的眼前闪过了小时候和他相遇的一幕幕,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好受,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呢,虽然他是个不厚道的家伙,可是,真要让我亲手杀死他……不过,为了妈妈…… 不管什么人,我都能下得了手。 忽然,我的心里又冒出了另一个疑团,听阿希礼说了半天,可是似乎和我妈妈完全没有关系啊…… “阿希礼,你既然都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背叛我?你难道忘记了,你听令于我姐姐,也就是要听令于我。”罗兰加洛的眸子里结成了冰,“在我的眼里,她只是一件解除封印的工具。” 阿希礼优雅的挽起了嘴角,似是戏谑,“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就请陛下在封印解除后将这件工具送给我吧。” 罗兰加洛蹙起了眉,眼底掠过了一丝怒意,扬起手,一道蓝光迅速的朝阿希礼袭去,就在这道蓝光要击中阿希礼的时候,忽然在半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房间被一种紫色的迷蒙光线所笼罩,就在半空中,缓缓出现了一位女人。她有着一头紫色的长发,犹如月光一般清淡飘逸,仿佛清泉上的一株睡莲,任凭尘世喧嚣,也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和我之前看到的画像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姐姐?”罗兰加洛的声音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个女人是——海皇的姐姐泽丽法。 她对着罗兰加洛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阿希礼,声音犹如雨水滴落在冰面上那般清冷。 “阿希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希礼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的,只是那平静的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泛起了一丝怅然,或者,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母亲……”他的这一声喊让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居然喊泽丽法母亲? 罗兰加洛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罗兰加洛,他是我的儿子,不过和你不同,他已经生存了上万年。”泽丽法眸光流转,一瞬间让天地也为之失色。 她有一双和阿希礼十分相像的眼睛。 罗兰加洛愣在那里,显然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个情况。 我也一样。原来阿希礼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海皇姐姐的儿子,到现在,我才知道了他身上另一半的血液是什么。 那是——神的血液。 =========================== 泽丽法这时好像才留意到了我,那淡淡的眼神掠过了我的脸,又落在了阿希礼的身上,“你忘记自己的宿命了吗?” 阿希礼的唇边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母亲,从你将我生下来那一刻起,你就告诉我,我不是为了自己而生存的,我是为了别人而生的,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件工具,一件可以帮助海皇的工具。我等待了上万年,为的就是等着海皇的神力全部苏醒的这一刻,好好守护他,不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泽丽法脸色一敛。 “难道不是吗?母亲,您只关心你的每一轮回的海皇转世人,从小到大,你又何尝用正眼看过我。”他的眉宇间隐隐带了一丝疲惫。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忽然想起了他以前说着我没有父母时的生硬表情,原来阿希礼心底深处的疤痕,就是——他的母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知道自己出生的使命就是帮助罗兰加洛,又为什么做出背叛他的事?”泽丽法的眼底隐隐压抑着怒气,“不用这个女孩解开封印,海皇的神力就不能全部苏醒。如果你真的喜欢,等封印解开之后,我把她给你,任由你处置。” “姐姐!”罗兰加洛在一旁蹙起了眉。 阿希礼低下轻轻笑了起来,“母亲,我要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什么?”罗兰加洛显得十分震惊,“姐姐不是说她不会死吗?” “我也是这几天在神殿里听到的。等封印解开之后,她的灵魂就会被吸附到三叉戟上,也就是说,她会成为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你说,这和她死了有区别吗?”阿希礼轻抬眼睫,忽明忽暗的光线,投射到他的瞳孔里的却是干涸一片。 我的心里犹如乱麻一般,我想我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行尸走肉?我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难道这就是他要带我离开这里的原因? “姐姐,上次她喝下那杯血的反应那么强烈,事先你也没有告诉我,现在居然又瞒着我!”罗兰加洛的话让我更是心里一紧,果然是那杯血……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杯血让我有那么大的反应? “很奇怪那杯血会让你这样痛苦吧。”泽丽法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那里加入了海皇罗兰加洛的血,对于你来说,从远古时代开始,他一直是你的主人,所以饮下了他的血,你的身体自然会抗拒主人的血,但是,要解开封印,将你们的血相融是第一步,所以要让你嫁给他,这样才代表着你真正属于了你的主人。这样喝下去的血才会有效。” 我冷冷抿了抿嘴唇,原来,这就是海皇要娶我的原因,阿希礼总算是不负他老妈所望,成功施行了苦肉计。 阿希礼转头凝视着我,那双紫银色的眼眸,在望进我眼睛里的一瞬间,就像黑夜遇到星光,深沉冷峻尽化柔和璀璨。“母亲,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再也不愿意去背负这个宿命了,我要舍弃整个世界,我只要她。” 我避过了他的眼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的话,我不想再相信……也许,又是一句假话,一个圈套。 泽丽法的眼神冰冷得吓人,“你太令我失望了,阿希礼。你这是要和我作对吗?” 阿希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母亲,之前我也再三问过你,你也对我保证说不会对她有任何伤害,如果不是我偶然听到的话……那么——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母亲,无论是否解开封印,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会永远伴随她,不是吗?” 我的背后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气,不是那么残忍吧?以后每一天,我就要遭受这种痛苦吗? 泽丽法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口中不知念了一些什么,弯下身子将双手插入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下,只见那里居然钻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芽,小芽长势极快,不多时,已经窜得比她还高…… 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望着那团金色,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震惊的完全没有了反应。 那居然就是——我一直苦苦寻觅的三叉戟。 金色的三叉戟在黑暗中放射着万丈光芒,仿佛自神话时代就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本来,我可以用一个温和的方法,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泽丽法转向了罗兰加洛,沉声吩咐道,“马上将这个女孩抓起来。很快就要到12点了,解除封印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我们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如果有人想要阻拦的话,也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罗兰加洛低低应了一声,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他就要出手了…… 我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傻瓜都明白,我和他之间实力相差实在过于悬殊,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我也不想随便放弃,不想做一个被动者。 对方是神,那又怎么样……上次是我没有防备,才被他一招拿下,现在,至少我可以先发制人。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破绽,让我能接近那把三叉戟。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默念起咒文,对付海皇这样的厉害角色,我只能用我们族伤害性最大的魔法——深红荆刺。这个魔法很华丽,但也很残忍,是把自己的一部分血通过毛细血管逼出来形成血雾,再像无数钢针一样射向对手的绝招。 也许大家都没有想到我会主动进攻,所以当如雨般的血针射向罗兰加洛的时候,他倒也没有防备,就在他微微一愣的时候,我找准空隙,迅速的窜到了三叉戟旁。 就在手要触碰到三叉戟的一瞬间,一阵仿佛要将我撕裂的疼痛席卷了我的头部,糟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扯离了那里,重重的将我抛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居然还反抗,真该受点教训。”泽丽法显然有些生气了,在她一扬手的刹那,一条紫色的飞龙直冲着我而来,我想再次用魔法时,却发现周围的空气蓦然收缩,仿佛化做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我紧紧捆住,再也无法移动一步。 眼看着那条紫色飞龙的牙齿就要咬在我的手上,忽然一个身影拦在了我的面前,飞龙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鲜血顿时溅了出来,就像京都秋天飘落的红叶…… “阿希礼!”泽丽法似乎更生气了…… “母亲,如果要伤害她的话,”阿希礼将那条飞龙顺势捏在了手里,“先杀了我吧。” “那就如你所愿。”还没等泽丽法说话,罗兰加洛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他的脸色阴沉,寒气席卷着怒意涌进他的眼眸,逐渐沉淀成一片黑暗。 阿希礼,走开!我不会领你的情!我不会感谢你,走开!我在心里低喊着,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罗兰加洛……”泽丽法低低喊了一声。 罗兰加洛的目光一敛,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姐姐,不是您说的吗?如果有人想要阻拦的话,也绝对不要手下留情。不过,他说起来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会用美人鱼幻想曲为他送行。”他的话音刚落,手上忽然幻化出了一枝红色珊瑚制成的笛子,他将笛子放在唇边,一阵悠扬的曲子响了起来,居然可以看到数不清的音符随着乐曲声不断袭向阿希礼,一串接一串的冲破他的结界。 一曲还没终了,阿希礼的唇边已经流下了一丝殷红的鲜血,我扭过了头去,不再去看他,心里却是一片空荡荡。 “够了,罗兰加洛!他本来已经受了重伤了,难道你真要杀死他!”泽丽法忽然大喊了一声,眼中掠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担忧。 阿希礼抬起头望向泽丽丝,身子微微一震,像是不相信似的又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忽然捂住了胸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泽丽丝脸上微有动容,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罗兰加洛这才放下了笛子,慢慢走到了阿希礼的面前,伸出手擦去了他唇边的血迹,笑了笑,“阿希礼,只怕你站起来都困难了。和神对抗,那是愚蠢的。” 说着,他朝着我一指,一团蓝色的光芒将我全身笼罩起来,将我瞬间扯到了他的面前,阿希礼脸色一变,刚想站起来,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我的眼前似乎也变促成一片鲜红色,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残酷的话,那不关我的事,他是否受伤都不关我的事,要不是为了骗我入局,他也不会受伤,所以,根本是活该,活该!我不会领他的情,绝不会!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就好像被再次抽空了一样……快要窒息…… 死神 “姐姐,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们的仪式也可以开始了吧。”罗兰加洛一脸冷漠的看着泽丽法。 “已经过了时间吗?”泽丽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那好,七天时间,你的血应该已经完全控制了她本身的血,只要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封印就会被解开。” 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好,姐姐。”说着,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了我的面颊,似是嘲讽,似是无谓,“我的新娘,现在就开始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的耳中一阵轰鸣,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阿希礼的眼里浮起了一抹妖冶的血红色,神情似是要杀人。 “哦,阿希礼,姐姐难道没有和你说清楚吗?在血液完全结合之后,最后一个步骤,当然是——身体的结合。”他微微地笑,做了一个手势,周围的一切瞬间消失不见。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大,很软,被褥清一的白色,躺在上面,几乎有种陷进去的感觉。 “这是在我的结界里,怎么样?还满意吗?作为你献身的地方?”他的脸上露出了冷淡的笑容,纤长的手指滑过了我的脸颊,停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说话,可是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让人心寒的感觉在空气中鬼魅般地萦绕飘荡,让人无法呼吸…… 居然——要这样才能解开封印…… 我真的好没用,明明三叉戟已经近在咫尺,却无计可施……连动都不能动,这难道就是与神的差别吗? 耳边,恍然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有些茫然地,当肌肤传来那种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寒冷,我才意识到已经被扯开的上衣。 他将手摁在了我的手腕上,一股奇异的热流从他的手中不断涌入我的身体内。 小兽般的撕咬,忽然落在我的颈间,漫延着,向下探索、伸展……似乎察觉到我轻微的发抖,他的动作,忽然又停止了。感到他又将脸埋入我的颈间,感到他依旧微凉的唇呼出的温热,我持续地僵硬,因为,听到他那样说: “我讨厌你……小晚……我讨厌你……从七岁开始,我就讨厌你了……” 我并没有在意他的话,他讨厌我,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只是,心里仿佛有什么开始涌动,好像有什么就快从身体里炸开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之前也有过…… “从七岁开始我就一直等待着能有强过你的一天,可以战胜你,可以不让你那么嚣张,可以让你留意我,可以让你……爱上我。小晚,我一直爱着你。”在看到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时,那个狂妄的少年没有了嘲讽的笑容,绝望而空洞的眼神覆盖了一切…… “我爱你,爱到想要杀死你。” 我大吃一惊,他说——什么?还没等我多想,体内不知有什么逐渐膨胀,很快就要涌出来,身心分裂的痛苦席卷着我的身体,我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大喊,在他转为惊讶的瞳仁中,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银色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眸……我居然变身了…… 在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使用魔法,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力量竟然大得惊人,他猝不及防的被我偷袭,一下子跌落到了床下,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我正想试着打开他的结界时,只见眼前闪过了一道紫色光芒,四周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最先印入我眼帘的是——他。 阿希礼,居然是他打破了神的结界……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变身并不感到奇怪。 “就算你没有受伤时也不可能打破我的结界,没想到现在反而……”罗兰加洛忽然开了口,“阿希礼,原来一个人最强的时刻,是当他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时发挥出的力量。不过,”他的脸上有浮现出惯有的嘲讽的笑容,“好像还是晚了。” 阿希礼没有说话,但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罗兰加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心里明白。 “那么封印……”泽丽法在听到罗兰加洛的话时,脸上却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神色,似乎有担心,忧郁,隐隐还有些——伤感。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抬眼望向了那把三叉戟,心里暗暗一喜,机会,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们还没回过神的一瞬间,我的身形一晃,已经到了三叉戟的面前。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好几倍。 在泽丽法的惊叫声中,我将三叉戟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在刚触碰到它的一刹那,我的胸口仿佛就要破碎了,奇异的,温暖的,亲切的,嗜血的感觉,一股脑儿涌入了我的身体内,耳边传来了那似曾相识的呼唤声,一波高过一波…… 从未有过的熟悉和喜悦充斥着我的心房,就好像,一样不见了很久的东西失而复得。 就好像,我和它,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放下它!”泽丽法扬手向我袭来,我举起了三叉戟,一道金光将她逼退了好几步,困在其中,整座大殿居然晃动起来…… “好强的杀气……”她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我望了一眼倚在墙边的罗兰加洛,不知为什么,他的神色异常苍白,似乎不靠着墙就会随时倒下去一样。 很多很多事,不住地闪现眼前。 想起八岁时的第一次结怨,想起和他一起去看红色珊瑚,想起他所说的传说,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我忽然有种极度的无奈……我不想杀他,可是…… 缓缓地,我用微颤的手举起了手中的三叉戟, 罗兰加洛,你必须——死。 他一脸沉静的看着我,不躲也不闪,脸色却渐渐开始发青,两行血泪从他的脸上淌了下来, 泽丽法顿时脸色大变,“罗兰加洛,难道你……”她的神情慌乱,完全失去了冷静,她对弟弟的感情,似乎远远超过了对儿子的…… 阿希礼也震惊的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在他微微一愣的时候,我的三叉戟已经朝着罗兰加洛的方向掷出,速度之快,力量之强,恐怕连神也难以抵挡。 在泽丽法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冰冷的三叉戟已经穿过一个人的皮肤、肌肉、骨骼,一直穿透了他的胸口——瞬间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然后慢慢地倒落,美丽的紫银色长发在空中无力地滑过一道弧线,随后一切又重新归于那无边无际粘稠的黑暗。 在看清那紫银色的长发时,我的胸前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剧痛迅速蔓延到全身,起先犹如烈火烧灼似的,到最後彷佛硬生生把我的身子扯成两半,令我几乎支离破碎。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只隐约看到了泽丽法惊恐的面容和罗兰加洛惊呆的神情。 阿希礼,为什么是阿希礼?为什么是阿希礼? 我茫然的看着他,然后,我听到了自己被封存许久的声音,“为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望向了身边的罗兰加洛,“为什么散去了你的神力?” 罗兰加洛低垂着眼眸,神情淡漠,“只有这样,她体内的那部分我的血液也会失去作用,她不会被疼痛困扰,更不会成为行尸走肉。” 我握紧了手指,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怎么一直没有察觉到,少年嘲笑的眼神里埋着关切,愤怒的神情下掩藏着悲哀……由爱而来的恨,原本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想惩罚他人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刺伤自己。 他居然为了我,放弃了神力…… 阿希礼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一直恨着她,没想到……”他又转向了泽丽法,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母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完成自己的使命了。请原谅我的任性,之前让你失望了,希望这一次能让你满意……比起失去我,失去他会更让你伤心,不是吗?母亲,我知道,”他唇边的笑容就像黑夜里花朵幽然绽放,不经意间染上夜的颜色,“从远古时代开始,你就爱着你的弟弟了。” “阿希礼……我的儿子,”泽丽法的眼角隐隐湿润,面露愧色,“这上万年以来,我从没有好好对你,阿希礼,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阿希礼是吸血鬼,是不会死的。”我喃喃道。 泽丽法冷冷的望了我一眼,“被三叉戟穿透胸膛,即使是海皇也会死。” 我一步一步挪到了他的身边,只是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说些什么。 他的眼眸中辗转着细细碎碎的温柔,用只有我能听见得声音低声道,“小晚,我爱你。这几万年来我所说的全是虚假,只有这爱才是唯一的真实。” 我并没有流泪,但是心却压抑的疼,黑暗中的伤口一点点蔓延。 “阿希礼,别以为我会再上当。”我的指关节已经被自己拽的发白。 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调侃的笑容,“又被你看穿了。这样就对了,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我这样的男人。不过你越是恼我,就越忘不了我,对不对?就算我死了,也要你永远记住我。” 瞬时,有什么细细软软的东西滑过心底,温柔得让我想要落泪……我握住了他的手指,一字一句道,“你死的话,我绝不会为你流泪。” 他闭上眼睛,也握紧了我的手指,微微地笑了来,“好温暖的感觉……就仿佛……仿佛我是被爱着一样……” 在他手指从我手中滑落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融化了。我仿佛听得到它化成一颗一颗小水滴飘走的声音。当只剩下心脏独自呈现在空气中的时候,连我的意识也逃逸了……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到底在做些什么…… ===================================== 就在我们谁也没有留意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腾起在大殿,然后突然散做无数光点,仿若萤火虫…… 在那点点灿烂的金光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 淡金色的长发铺洒在他肩头,像极了夕阳下沉时的海面。浅金色的眼眸,永远的波澜不惊,轻易地将世间最无暇透彻的美丽娓娓诠释。 司音……他竟然出现了……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逃逸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回来,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不想知道他怎么来的,我现在所想知道的只是—— “我妈妈呢?”刚问出口,我的心里又是一凛,我并没有杀死罗兰加洛,那么,“我的任务没有完成……” 他抬起秀美的下颚,唇角绽开了千年难见的普罗旺斯阳光的湍流,“谁说没有完成?在你杀死罗兰加洛之前,他已经散去了自己的神力,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了。至于海皇被封印的另一半神力,“他看了我,没有说下去。 “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我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怖和恼怒。 他点了点头,望了泽丽法一眼。 泽丽法似乎在回过神,在看清司音时露出了极其震惊的表情,忽然蓦的身来,冲到了他的面前,“我知道是我做错,连累我的儿子,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挽回我儿子的性命?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音平静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掌管三界的天帝啊!”泽丽法怒道。 “死去的人或神或妖,这一切,全部属于冥王伊莱斯掌管,我不会干涉属于他的权力。”他淡淡道,“泽丽法,已经晚了。很多时候被隐藏的东西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然而无论是人还是神,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它曾经的可贵。” 我好像听到了几个奇怪的词。天帝?冥王?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现在就算他们说出更荒谬的事,我都不会觉得过于惊讶,现在我只想知道妈妈的下落。 “我妈妈呢?”我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从手腕上摘下了那串水晶手链,“你的妈妈,一直在这里。” 我定定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吧?” 他凝视着那串手链,“还记得小隐失踪的那天吗,其实那一天,她遇到了我。” “什么?” “你是三叉戟转世,这件事我只告诉了飞鸟。在你十六岁生日过后,三叉戟就会开始呼唤它的转世,一旦封印解开,和海皇转世人的另一半神力汇聚,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作为解开封印的人,你本身也会遭遇到致命的危险,与其退一步,还不如进一步,我想索性让你去亲自封印它,但梦神安提提早告诉了小隐,这个傻孩子,就想要替你去海界。但是这件事只能由你亲手去解决,更何况,小隐她……”他垂下了眼眸,“她已经怀了你的弟弟了。” “啊?所以你把她关在这里了?”我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点冒火。 “所以,这次任务必须你去。为了让你有动力顺利完成所有的任务,我隐瞒了你真相。” “你为什么不和我直说!”我愤怒了,“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如果没有那样的目标和动力,也许你会半途而废。” “可是也不用这样的借口啊,这不是给我下套吗!而且,我爸那算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你不是要他的命吗!就算你喜欢我妈妈,也不需要这样做啊!”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了口。 他的目光一敛,全身似乎笼上了一层暗沉的气质,“她是我的徒弟,我想要守护的人,只有她。至于她的丈夫或是孩子,那都和我无关。” 一瞬间,在他心底深藏的那种冷酷又如火光般浮现。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说过的话,那么——你就杀死自己。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海皇的封印就解不开?所以这是最后的一步,那样的话,既完成了任务,也拯救了世界,还不会给妈妈添一点麻烦。”我脱口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不需要走到那一步的。但是万一你输给了他们,你现在也知道了,解除封印后你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那样的话,不是更让小隐伤心。” “我懒得和你说,你赶快让我妈妈出来!”我忽然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讹进了一个大圈套,如他所愿的一步一步踏进来。 他念了几句咒文,其中那颗紫色的水晶忽然开始发光,接着,一缕金色的光从中冒了出来,幻化为了一个人影。她有一头黑色柔顺的长发,就像黑暗的夜里云雾的阴影,一双黑色的眼睛,闪耀着动人的光泽,清秀明媚,恍若少女。 “小晚……”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的嘴唇动了动,眼眶一热,飞快扑进了她的怀里,忍了许久的泪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流,“妈妈……我想死你了,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似乎都随着泪水一起涌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晚,这回真的好辛苦,是不是,”她紧紧搂着我,“还好,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好吗?” “小隐……”司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我知道强行将你留住,你很生气,但是,怀着孩子的你又怎么去冒险?我想如果撒那特思知道的话,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师父,”妈妈神情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小晚对我这么重要,万一失去她,我……我不是怪你,师父,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家人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她顿了顿,又道,“也包括你,师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既然解决了,你们就回家去吧。”司音侧过了脸,“撒那特思也该醒了。” “师父,你呢?”妈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怅然,“你也要回去了吗?” 我转头又望了阿希礼一眼,忽然惊讶的发现在他的身边,居然正站着一位穿着绿衣的男人,一头闪亮乌黑的长发幽幽垂下,犹如黑夜的碎片,绵延到底。他很美,可妩媚入骨的同时却又来的清新明媚,他的美让你觉得他无人可比,却又不会让你忘记他是一个男人。 “妈妈,那个人是谁?”我指了指那个方向。 妈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顿时大吃一惊,脱口喊出了一个名字,“修?” 那个男人抬起头来望住了她,忽然就飙出了眼泪,抽泣着哭个不停,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还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条小手绢擦眼泪。 “修,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改过!”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过去帮着他抹眼泪。 他抽噎了几下,“小隐,好久不见,不,或许应该叫你伊纱?” 他的话音刚落,司音的脸色就微微一变。妈妈很快摇了摇头,“还是叫我小隐吧,伊纱是伊纱,我是我。”她似乎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之前也听安提说过,你们的记忆封印解除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点了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小隐,恢复了记忆之后,冥王大人和冥后都很惦记你。”说着,他又望向了司音,脸色就带了几分不爽,“原来天帝也在这里。” “妈妈,这个女里女气的家伙是什么人啊?”我瞥了他一眼,对于妈妈认识这个人颇为不解。 “他不是人。”司音淡淡接了口,“他是冥界的——死神。” 我当场石化了……死神?这个喜欢哭哭啼啼的男人居然是操纵生杀大权的死神? 那么他是来…… “你是来带他回冥界的吗?”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急忙指了指阿希礼。 修点了点头,“不错,我刚才已经将他的灵魂送到了冥界。” 阿希礼的灵魂,已经去冥界了吗……衣角被紧紧的绞在手里,第一次那么用力的抓紧一样东西,衣角上的花纹几乎烙进手心。 难道,真的不能挽回了吗? 我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妈妈曾经说过的传说,眼前蓦的一亮,不客气的拦在了他的面前,注视着他幽黑明净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死神大人,请带我去冥界!” “小晚?”妈妈显然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修的黑眸中掠过了一丝惊讶,“去冥界?难道你想……” “当年欧路非司能去冥界要求冥王给他一次机会救他的爱人,那么,也请给我一次同样的机会,请让我见见冥王大人!”我语气坚定的说道。 修微微笑了起来,“带你见冥王大人并不是件难事,毕竟说起来,你也是他的……但是,阿希礼不是普通人类,所以冥王大人给不给你这个机会就不知道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有戏,我也没有多想,不禁大喜,“无论如何,我都想试试!” “小晚……”妈妈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忽然温柔地笑了起来,“那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也很久没去那里了。” “妈妈?”我心里有几分欣喜,几分惊讶,也有几分疑惑。为什么妈妈看上去和那些冥界的神都这么熟悉?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妈妈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发,“不过,我们要快些,要赶在你爸爸醒来之前回去。” “我也去。”司音忽然开口道,“现在,冥界和我们天界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我和你们一起去,顺便和冥王谈一下未来的联盟。” “师父,那你暂时不回去了?”妈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看司音点了点头,她更是笑得愉快。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修的手中泛起了绿光,一瞬间将我们包裹其中,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那层绿光中又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罗兰加洛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立刻勾起了一个弧度,散漫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嘲笑,“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了,难道你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我的唇边渐渐漾起了一丝笑意,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他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下次见面再交手的时候,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我又迅速加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就算失去了神力,我也一定会有强过你的一天。终有一天,以人类的身份将你打败,”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这一次,我会依靠我自己的力量。” 我停了脚步,扬了扬嘴角,“那么,我在城堡里随时恭候你的单挑。” ============================= 某熊的新坑;大唐公主招亲记开始连载,亲们帮偶去踩哦,是个搞笑文,第一次尝试写笨蛋男主+恶质女生的组合。 冥界 在修的绿色光芒包围下,只是一瞬间,我们从海底转移到了这个对我来说充满陌生和神秘的地方——冥界。 传说中,冥王所统治的这个黑暗阴冷的地方,没有春风拂过,没有清泉涌出,更没有鸟儿歌唱,来来往往的只是人们绝望的灵魂,四周烟尘弥漫,无边无际,荡漾着一种没有时间感的灰色。 可是当我站在冥王的大殿内时,却忍不住有些惊讶。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黑色,黑色的水晶地板,黑色的水晶墙壁,黑色的水晶椅,高高挑起的大厅里隔着黑色的丝绸幔帐,一切看上去是那么阴森恐怖,可是,和这些完全不协调的是,宫殿的角角落落都摆放着色彩各异,妩媚动人的罂粟花,将这座宫殿衬托的更像是一个大花房。 “小隐,旧地重游,有什么感觉吗?”修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妈妈眨了眨眼,“我还以为要到死的时候才会才回到这里呢。” “妈妈,你以前来过?”我的脑袋里打满了问号。 “她何止来过,还一个人连闯八狱三谷十壕四圈,不知有多厉害。”修继续笑着,就连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音也似乎神色柔和起来。 我瞪大了眼睛,妈妈居然曾经一个人闯冥界?我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妈妈了,看来,以后也要对她刮目相看才对。 或者说,妈妈又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呢? 天帝,冥王,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为什么都和她有瓜葛? “这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样。”妈妈忽然喃喃说了一句,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不错,这里的布置和你小时候一样,因为拉雅已经回来了,一切当然要恢复原状。”我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靠在黑色水晶廊柱上,襟边别着一支娇艳的罂粟花,他的眼睛幽蓝湿润,象月光下深邃的爱琴海一般,深不见底,让人情不自禁的流连。蔚蓝色海波一样的长发,流水般顺滑流畅,映衬着他白皙俊美的脸庞,谁都无法不砰然心动。 “希泊!”妈妈露出了一丝惊喜的表情。 “那是冥界的睡神。”修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声。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思维还停留在这位睡神刚才说的话上,“不错,这里的布置和你小时候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妈妈她难道—— 我的头越来越晕了…… 妈妈好像有想到了什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安提呢?怎么不见他?” 希泊的唇边挂上了一个慵懒的笑容,“他还在赌气呢。” “赌气?”妈妈一脸的不解。 “在我们的记忆恢复之后,虽然很想和你联系,但是又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所以对于你的一切,我们都不再干涉。这次的事情,我们虽早已知情,但天帝之前已经告诉我们不许插手,一切他都会解决。可安提却忍不住先告诉了你,之后得知了真相之后又想通知小晚离开海界,我不得不先将他关在了我的结界里。”希泊望向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司音,“是这样吧?天帝?” 司音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冥王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里的黑色的丝绸幔帐慢慢被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紫色如丝绸般闪亮的长发,如流水一般静静在他身上流淌,滑过黑色丝质的长袍,一直漫延到黑色的水晶地板上。浅灰色的眼眸就如同冥界永远灰暗的天空,悠远而无际,望不到底,又好似一缕清烟,朦胧似幻,冷淡而高贵。 在他的身边,是位黑发的女子,绛紫色的长袍遮掩住了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她明亮的眸子,轻柔的眼神仿佛落英缤纷的春日间醉人的醇酒。 妈妈呆呆地站住不动,直到那男子微微侧了下头,浅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轻轻唤了一声:“伊纱。” 我清楚的看到妈妈的身体微微晃了晃,用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冥王……” 原来这就是冥王和冥后,果然气势非凡啊,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叫妈妈伊纱? 听到这个称呼,冥王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失望,“上一次,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伊纱……” “冥王,我是叶隐,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伊纱了。”妈妈微微一笑。 冥王微微一愣,似是无奈的说道,“是啊,你已经不是伊纱了,我也不再是你的——父亲了。” 虽然我已经很麻木了,但父亲这两个字传入耳中,还是将我给炸到了西伯利亚。 父亲!冥王是妈妈的父亲?? “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隐的前生,是冥王的养女。”修在我身边飞快的解释了一句。 我疑惑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来妈妈前生居然是冥王的养女,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人类呢? 冥后安慰似拍了拍冥王的手,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小隐,那么我以一位感谢者的身份对你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你,我和伊莱斯之间的误会恐怕到现在都没有解开。” “伊莱斯,从记忆恢复开始,就忘了她曾经是你的女儿吧。”司音淡淡在一旁淡淡道,“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她只属于……” “她属于我爸爸。”我忍不住插嘴道,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几道不爽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冥王这才留意到了我的存在,打量了我几眼,“伊——小隐,这就是你的女儿?怎么和你一点也不像?”我一愣,无意中看到了自己飞扬的银色发丝,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变了身后就一直没有恢复,现在的这个样子,更多像我的老爸几分。 “她之前不是这个样子,这个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妈妈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唉,妈妈的迟钝还真不是一般的水准…… “很快她就会恢复原样了,这是因为她内在的力量被激发,”司音面无表情的望了我一眼,“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许你使用魔法的原因,越是被压抑的长久,被激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大。即使罗兰加洛没有将神力散去,你也能用你的力量打破他的结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轻哼了一声,“就算不是这样,我像我老爸,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冥王的目光飞快掠过了司音,又落在了妈妈的身上,“没想到,流年回转,经过了这么多轮回,到最后你还是跟了他。” 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大家都陷入一片寂静中。 “对了,为什么今天你们会来这里?”还是冥王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蓦的回过神来,对啊,被他们一搅和,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于是,我赶紧上前一步,朗声道,”冥王,我有一事相求。” “哦?”他略带惊讶的挑了挑眉。 “我想带一个亡灵走。” 他更惊讶了,“你是说,你想让一个死人复活?”见我点了点头后,他的神色一沉,薄唇中吐出了两个字,“理由。” 我想了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冥王,这个特例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欧路非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还有,还有,我妈妈前生可是你的女儿哦,那么说起来我们也曾经做过亲戚啦,这点面子总要给吧?外公大人?”这个亲戚关系不用白不用,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很明显的看到冥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冥后更是笑出了声,我又眨了眨眼,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三界里最美丽最年轻的外婆大人,您说是吗?” 冥后一愣,格格笑出了声,“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伊莱斯,我看你不答应也不行了。” 冥王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过,我要是随便放人的话,毕竟也不成规矩。你要救他可以,不过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 “只要你能敌得过我手下的睡神和死神,我就让你带他走。” “诶?”我瞪大了双眼,“您也太不公平了吧,欧路非司只要轻轻松松弹个琴就好,我就要和神pk?拜托,我是个普通人诶,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这怎么可能嘛!这,这根本就是歧视!” “小晚,不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司音的眼中忽然飘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你想放弃吗?” “如果不想做的话,那么就请回去吧。”冥王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pk就pk,我叶晚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的!”我的倔劲也上来了,“谁先来,是睡大仙还是死大仙?” 话音刚落,睡神和死神的额头上立刻爬上了一个大大的纠结。 冥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称呼……呵呵……” “小晚,你真的决定了吗?”妈妈的脸上是我看不明的神色。 我重重点了点头,“妈妈,不要阻止我,相信我。” 妈妈的眼眸内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欣慰,“我相信你,小晚。” ========================= “好了,那么就开始吧,这其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看得到,却谁也不能插手,一旦有谁插手帮忙,那么我的承诺立刻失效。”冥王的目光扫过了妈妈。 我笑了笑,抬头望了一眼正朝我走来的睡神希泊,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慵懒的笑容,拿起手中那枝罂粟花时,低低说了一声,“只要在我睡神的催眠下没有睡着,就算你赢。”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眼前一晃,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寂静,黑暗,流动而封闭的空间中,体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身体越来越沉重,更要命的是缺氧的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我的喉咙,让我眩昏而窒息。 我,我不能睡着…… 阿希礼,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我伸出了手,在自己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的腥味和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我的神思稍稍清明了一些,睡神之所以能让人睡着,靠的应该就是他手里的那支罂粟的香气吧,如果这样的,只要我闻不到这种香气,不就好了? 我试着封起自己的五感,但香气还是不断的涌破我的结界…… 这招out!那么,如果出现一种比这种香气更强烈的气味,不就会混淆了香气,这样,也发挥不了作用了吗? 和香气对立的当然是——臭气啦。 什么东西的臭味最恶毒呢?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小灯的魔法,哈,对了,臭袜子! 想到这里,我立刻口中念念有词,面前很快出现了一堆臭袜子,而且,还源源不断的从天花板,地面,墙壁中冒出来,直臭的我翻白眼…… 不过,不够,还不够,我要更臭,更臭…… 就在臭袜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堡垒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色光芒,所有的一切在瞬间消失了,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希泊在旁边一个劲的捂着鼻子,痛苦万状,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服了你了!” “有这么臭吗?”妈妈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笑着。 “你们都不在刚才我制造的结界里,当然闻不到了!我看我起码要两百年吃不下饭了!“希泊一脸怒容,忽然又是一声惨叫,颤抖着拿起那支焉巴巴的罂粟,“完了,我的催眠罂粟被熏死了!这下大家都不用睡觉了!” 诶?这臭味这么厉害? 冥王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还不赶快将它救活。” “你你你……”希泊幽怨的瞪了我一眼,掩面而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希泊生气。”冥后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这一招可真厉害啊。” 我略带得意的抿了抿嘴,望了一眼妈妈,她对我做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我扭头的时候,又望了司音一眼,他的眼中也带着淡淡笑意。 “那么,接下来,“冥王瞥了一眼正惊讶看着我的死神,“修,你还在愣在那里干什么,该你了。” 修这才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伸出手,瞬间,一层黑色的迷雾将我们和周围的一切隔开,在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坟场,之所以我觉得是坟场,是因为那里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惨不忍睹的尸体,而且看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很多时日,腐烂不堪,还散发着尸臭。 “怎么会有尸体?这里不是冥界吗?”我很诧异。 “这些不是尸体,而是死灵,是亡灵的第二次死亡。这里是冥界的死灵之冢,只要你清理完这里,就算你赢。记住,不许用任何魔法。”修的声音飘荡在这个空间里。 清理这里?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好像有什么在心里翻腾,就要吐出来。 “怎么死灵也和死尸一样有臭味?“ “不错,死去的灵也会腐烂,也有臭味,所以就需要有专门的灵清理,当然,这种低等的活……”他的声音里似乎轻了几分,“平时我们只让最低等的动物亡灵做。” “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那为什么让我做?”这还不如和我打一架呢,居然让我去做那么低等的事! “如果你觉得放不下你的骄傲和自尊,可以放弃,但是这一局,就算你输了。”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 “我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拖起了一具少了眼睛的死灵,将他一直拖到了附近的黑洞里,偏偏这个黑洞又窄又长,还要弯腰匍匐才能进去,周身被一片腥臭所包围,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涌了上来,放下死灵时,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了一阵子,我抹了抹嘴角,继续拖起了下一具死灵…… 就在我把最后一具死灵拖进黑洞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了,心下顿时又松了一口气,总算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冥王的大殿里,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我。就连妈妈的眼神里也闪动我不明白的意味。 “放下自己的骄傲,一定是件辛苦的事吧。”修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还以为你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 我低头笑了起来,“嗯,带着骄傲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有时舍弃了自己的骄傲,也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人要随时有着可以放弃自己骄傲的坚强,不是吗?” “小晚……”妈妈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相信的表情,“你真的长大了……” “她比你十八岁的时候强多了。”司音微微笑了起来。 “师父!”妈妈有点郁闷,忽然又笑了起来,“可是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不一定有个那么强的女儿啊,所以,说起来还是我比较强。” “老妈,你那是强词夺理。”我瞥了她一眼,又转向了冥王,“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现在该把他交给我了吧?” 冥王沉思了一下,在手指间幻化出一团光芒,渐渐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紫银色的长发,微闭的双眼,浓密的紫银色睫毛一动不动的覆盖在他的眼睑上,形成了一片幽暗的阴影。”阿希礼!“我心里大喜,跑到了他的身边,忽然又发现有点不对劲,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他没有知觉?这是他的灵体,不是吗?应该和其他灵体一样是会说话,会动的啊?” “小晚,你忘了吗?他不是普通人,他有一半神的血液,所以要救醒他,还需要神的力量。”司音在一旁提醒道。 “神的力量?”我一愣。”而且他是海神的儿子,所以只有海神的力量才能救他。“”那他的母亲不就是神……“ “他母亲的力量在上次偷取罗兰加洛封印的力量时已经失去了一大半,而罗兰加洛,为了救你也散尽了自己的神力。” 我大惊,“那怎么办?对了,还有被封印的那一半力量啊!” “在你握起三叉戟的瞬间,那一半力量已经……”司音一脸平静的看着我,”转移到了你的体内。“”啊,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封印正好在那时脱落,然后就顺着你的海神珠印记进入了你的体内。” “什么!你是说,那个封印刚好脱落?“我真有点哭笑不得,要知道这样的话,看来泽丽法应该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封印自己脱落好了,要是她知道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结果……这也实在太凑巧了吧! 只可惜,谁也不能预知未来。正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所以才会发生许多令人后悔的事情。 “等等,你是说,我现在拥有了一半神的力量?”我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我可以把这一半力量给阿希礼啊!” “不想成为神吗?”司音凝视着我的眼睛,“海界的确也需要一个新的海皇。” 海皇……女海皇……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女王样,在陶醉了几秒后又立刻回过神来,摇头,再摇头,“我不要做什么神,像妈妈那样,做个普通人就好。” 妈妈也凝视着我,眼神仿佛雪雾一样温和轻柔。 “有其母必有其女,”司音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怅然,“是人类就要经历生老病死,你要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不过,”我笑咪咪的看了一眼冥王,“好歹我们也是亲戚,到时让我投个好人家,关照一下总可以吧?” “小晚,你不要永恒的生命吗?”冥王的眼神温和了几分,“虽然你有血族的血统,生命比常人多出好几倍,但还是会死的。” “永恒吗?”我挑了挑眉,“那不适合我喜新厌旧的个性。还不如轮回做人,有缘大家自然会以不同的方式再见,这样不好吗?现在的我,只要好好把握住这一生就好了,好好珍惜这一生的亲人,爱人和朋友,度过没有遗憾的一生,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永恒。” 妈妈的眼角隐隐有些湿润,司音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惊讶,轻轻的笑了起来,”小隐,我说了,这孩子比你更强吧。“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嗯,只要是没有遗憾的一生,就算时间再短暂,也是永恒。” “那我可以把力量给他吗?”我赶紧提醒他们。 “在刚才之前,我们冥界并没有认同把这力量给予你。”冥王开了口,“不过,现在你可以自由支配这力量,而且,阿希礼也是成为下一任海皇的合适人选。“ 我呆了呆,由阿希礼做海皇?好主意啊!他可比我合适多了!“可是,你们不怕他造反什么的?” “别忘了,他只有一半的力量,另一半力量已经消失了,所以对三界来说,并不能构成威胁。”司音淡淡答道。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把你的海神珠标记对准他的心脏,剩下的就由我和冥王来完成。” 新的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手腕上的海神珠标记渐渐消失的时候,我的全身也虚脱了。 “这样他真的能醒来吗?”我半信半疑的问道。 “等再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那时,他就是海皇罗兰加洛了。”司音缓缓站起身来,“等他醒来后,你……” “我不等他醒来了。”我笑了笑,“妈妈,我们回去吧,不然爸爸醒来不见我们,一定会爆了。” “你不等他醒来?”妈妈微微一惊,“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说我喜欢他了,”我揉了揉自己的手,“只不过,不想他死罢了。” “你这么拼了命,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妈妈显得很惊讶。 “我不过是尽人道主义,顺便还他个人情,”我哼了一声,是,虽然他后面算是良心发现想救我,可是之前的那些欺骗呢,我可不是一个大肚量的人。 “不过,你们可一定要告诉他是我救了他哦。”我还不忘吩咐道,他骗了我,我还救了他,还把神力全给他,就是要让他心里内疚一辈子。 妈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师父,你看,她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 司音微笑不语。 正在此时,冥王的宫殿忽然震动起来,天花板上忽然拱起了一样东西,只听啪的一声,当中的一块天花板忽然碎裂,无数只鼹鼠从那里掉下下来,就在我们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见一个少年也从那里随着鼹鼠们掉了下来。 “啊啊!”我当场傻掉,这,这不是小灯吗? 这个出场方式也太震撼了吧! “唔,”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颇有感慨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到冥界这么方便啊,只要从地面上让鼹鼠挖洞就可以了。”说着,他无视众人抽筋的表情,一眼发现了我们,顿时大喜,飞快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妈妈,“主人,主人,我来救你了!” “小灯,你怎么会来?”妈妈也是一脸的惊喜。 “我已经收复了七十二魔王,所以特地来救你啊!” “你来晚了!”我冷冷插了一句。 他一愣,“小菜鸟,你说什么?”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词,妈妈顿时格格大笑起来。 “我说晚了,菜鸟!我妈妈已经没事了!”我发现这人总是让我很郁闷。 “已经没事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担心死我了,主人!” “就会放马后炮……”我嘟哝了一句。 “我说……”冥王正在抓狂中,“是谁管理这一块地方的防护的,马上把他给我叫来!” “啊,伊莱斯,这么多鼹鼠可怎么办啊!”冥后也有点苦笑不得。 小灯笑眯眯的看了看他们,“不好意思,打扰了,冥王和冥后,反正你们这里也这么冷清,不如多点动物陪你们更好,它们很可爱的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冥后在那里连声劝阻,“伊莱斯,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我忽然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原来郁闷的人,不止我一个啊……嗯,心理平衡了。 一见情况不妙,小灯一个闪身,消失了。 这个家伙…… “好了,我们先回人界吧。”司音显然也忍受不下去了,在他施法的时候,我又望了一眼阿希礼, 你死了,我不会为你哭,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我也一样,阿希礼,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都要你记住我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忘了我……—— 回到人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空气也清新了几分,深深吸了几口气,很是佩服在地底下一直陪伴冥王的冥后。 更难以想像,妈妈的前生居然是在那里长大。 “对了,还有一件事。”司音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到他身边。“小孔,是我派去跟着你的。” 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小孔竟然是司音…… “什么?那它在哪里?它是不是出事了?”经历了刚才许许多多的shock,我已经能很快平静下来。 “它到我这里的时候是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见到它的话,到时请你为他做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小孔居然是司音派来的。我点了点头,虽然有点奇怪,不过我还是会照着你的话做的。 我望了一眼妈妈,她似乎正在留意着天色,算着时间。于是,又忍不住轻声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她?不是师父对徒弟的喜欢,而是,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微微一惊,忽然笑了起来,低声道,“放心,这一世我不会招惹她。不过,下一世,我一定会比撒那特思更快找到她。”他的意思不喻而明。 “万一她转世成了男人呢?”我干笑了一声,看来他还蛮有执念的。 司音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和冥王已经达成了协议,每一世,她都会是女孩。不过,”他的金眸一闪,露出了一丝威胁的神色,“你可不许告诉你老爸,不然这个协议立刻失效,你也不想你妈妈以后变成石头什么的吧。” 诶?我一愣,原来堂堂的天帝也有这么狡猾的时候。 “等撒那特思这个家伙忙着找石头的时候,小隐早就是我的了。”他露出了一抹孩子般得意的笑容。 呃——老妈,你的师父…… “你们也该回去了,那里的时间很快就会开始转动了,”司音淡淡道。 “师父……”妈妈的脸上依依不舍。 “小隐,聚不是开始,离也不是结束,记住,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司音微微笑了起来。 “师父,我很幸福。”妈妈的眼圈红了。 “我知道,只要你幸福,就好。”司音的笑容宛如樱花绽放,温柔的让人心醉—— 瞬间移动这个法术还真是好用,一眨眼间,我和妈妈已经站在了前世今生茶馆的门口。 “小隐,小晚,你们终于回来了!”从店里飞奔而出的男人将我们紧紧搂在了怀里。 “飞鸟叔叔,你勒死我了!”我用力挣扎着。 “我,我这是太激动了!”飞鸟赶紧放开了我们,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妈妈几遍,“我刚才一醒过来,就知道时间的封印解除了,你们也该回来了!没事吧,小隐?” “没事没事,”妈妈笑咪咪的摇了摇头,“你看,我们不都安全回来了吗?” “飞鸟叔叔,你小心点,小心伤着我的弟弟!”我忽然想起了妈妈怀孕的事。 飞鸟的脸上又惊又喜,“真的吗?怪不得师父怎么也不让你去……” “好啊,飞鸟叔叔,原来你们都知道!”我大怒,敢情就把我一个人当猴耍。 “我是知道啊,不过,师父也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出事的。”飞鸟笑了起来,“就算说出让你死的话,他也一定有办法救活你。” 我哼了一声,正想说话,忽然听到茶馆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恍若好久没有听到了…… “都在门口干什么?” 我和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什么流泻到彼此的瞳孔里,水光一片,好象泛着一种淡淡的晶莹。 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们的男人,也是我们——最爱的男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一把搂著那个冰冷的男人,咬牙切齿道“老爸,我想死你了!” 他面露诧色,“怎么了?一大清早起来就怪怪的。” “撒那特思,快给我回房间,太阳很快要出来了!”妈妈一声大喝,老爸一吐舌头,朝我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幸福的笑容。 “还不进去,知不知道很危险啊……”妈妈一进门就开始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老爸似乎是等着她来,笑嘻嘻的搂住了他,柔声道,“那你和我一起回房吧。” 我刚想说话,忽然只见飞鸟着急的冲了上去,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撒那特思,你小心点,小心伤着我的宝贝侄子!” 老爸一愣,试探的问道,“小隐,难道你——”看到妈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顿时眉开眼笑,顺手将她一把捞了起来。 “喂,撒那特思,你干吗啊……” “当然是抱你回房,不然万一摔一跤怎么办啊。” “我才没那么脆弱!” “你当然没事,伤到我儿子就糟糕了。” “撒那特思,你!” “呵呵……” 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我望了一眼飞鸟,他朝我微微一笑,似是感叹道,“真像一场梦啊,小晚。”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好长的一场梦。 幸好,梦醒来的时候, 一切都没有改变。就仿佛—— 这就是一场梦。 “我好想吃你亲手做的菜啊,飞鸟叔叔。”我转头向他一笑, “我等会就给你们做!”飞鸟笑咪咪的拍了拍我的脑袋,忽然脸色一变,“小晚,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我竖起了耳朵,依稀听到了从远处而来的跑步声,还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喊声,“小——飞——” 飞鸟脸色大变,“我看要下次做给你吃了,我先去找个地方躲躲!”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右边的巷子里。 没过多久,那个长发大眼的女孩果然杀了过来,一见我就问,“你老爸呢?我想明白了,他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就撤了吧。从此以后,我就在心里默默喜欢他好了……” 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哦,顺便说一声,上次只是玩笑,其实我只是他的亲戚,他还未婚。你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刚才还好像一只焉了的小鸡似的女孩,立刻充满了斗志,只见她紧握双拳,好像有大火在她背后燃烧,一字一句道,“他——人——呢?” 我朝着飞鸟遁去的方向一指,还不忘说了句,“加油。” 看着她瞬间蒸发,我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飞鸟叔叔,我很记仇的。 正想走进房里,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叫声,抬头望去,只见树枝上停着一只小鸟。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是只什么鸟?羽毛稀疏,简直是个小癞子。 “主人!”直到它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脱口道,“小孔?” “主人,你们都没事了,太好了!”他飞快的扑到我的怀里,小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我好担心啊,可惜又受了伤,所以……” “真是小孔啊,你也没事,真好!”我心里一阵激动,拼命揉着它的小脑袋,“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呢,吓死我了!” “主人,你这么担心我,我好感动啊!” “对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疑惑的看着它,“难道是受伤的关系?” 它害羞的低下了头,“是的,主人,不过,过阵子会好的。” “啊,对了,司音说让我帮你做一件事,让我亲你的脑门一下哦。”我抓起了它,“我现在就……” “不要!”它惨叫一声,“等我长好了羽毛再亲!” “哈……”我又一次邪恶的笑了起来,“难不成像青蛙王子一样,亲一下你会变成个王子?” 它忽然又不好意思起来,将脑袋藏在了翅膀下,“我,我的父亲是鸟族的王,所以,所以,我也算得上是个王子……但是因为从小被下了诅咒,一直不能变成人形,所以天帝告诉我,只要帮助你,就能解除我的诅咒,所以……” 诶?我石化了……—— 还没结束 尾声 半个月后,我们就回了匈牙利。 自从回城堡以后,老爸可是事事小心,恨不得寸步不离老妈。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切,又不是第一次做爸爸。 “小晚,”趁着爸爸去吩咐厨房准备食物的时候,老妈偷偷在我耳边低声道,“冥王他们托安提带了消息,说是让你有空多去看看他们,听说修也很想你呢。” “诶?”我的嘴角抽了一下,那个没有阳光的地方,好像不大适合我。 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老爸已经亲自托着盘子进来了。 “撒那特思,为什么要吃这个?”老妈皱起了眉,指着盘子里的胡萝卜。 “这个是我专门叫厨师给你做的,对孩子好,乖啊。”老爸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响。 “我不想吃!”妈妈一瞪眼,“我们小幕也不要吃!” 老爸的眉毛抖了一下,“这么快你就取好名字了?” “嗯,叶幕,这个名字不错吧。”妈妈得意洋洋的说道。哇,她现在的样子好像女王哦…… 我看到老爸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这个名字有点烂的表情,不过立刻又极其温柔的笑道,“好名字。” 我身子一晃,差点摔到了椅子下,这两个人……我又一次悲哀的感到了自己的多余。 “我去上个厕所。”我朝门外走去,回头一看,只见两人还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流泻出眩目的甜蜜,谁也没有功夫搭理我。 呃——我果然是多余的。 从楼上的唱机里忽然传来了nk乐队的歌声,他们最新发售的专辑好像把诗人williambutleryeats的whenyouareold改成了主打歌曲,当老爸把这张碟买回来的时候,我和妈妈都有些吃惊,因为老爸之前对这些乐队完全没有兴趣。 我一边想着,一边朝着花园走去,刚走到盛开的蔷薇旁,一只小蝙蝠匆匆飞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心里一惊,连忙走出了城堡。 花园里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白色蔷薇恣意绽放,轻薄的白色在月光中缭绕出雾霭一般的柔美。白色的花瓣飘下来,疏疏朗朗,笼罩在淡蓝光线中闪着微芒。随着风起,有些透明的漩涡里形成纷纷扬扬的雪白,漫天的蔷薇花瓣下,那个阴暗而华丽的少年又出现了。 “罗兰加洛!”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他! 他保持着惯有的冷漠表情,一扬手中的吸血鬼杀手,“叫我马蒂,贝尔蒙多。你准备好应战了吗?” 我微微扬起了嘴角,“来吧,马蒂。” 在他第n次被我打倒的时候,他终于扯破了刚才故作冷酷的伪装,狠狠瞪了我一眼,“叶晚,我不会放弃的!在我打败你之前,你要是敢嫁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也要你杀得了啊。” “你,总之我会杀了你!”他指着我,“你记着!” “马蒂,为了我,放弃成为神,值得吗?”我忽然收起了笑容。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忽然说这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说道,“在那海底有什么意思,那里又没有吸血鬼可抓。再说,本来我对成为海皇也没有兴趣,不过是想借助他的力量打败你。”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谢谢你,马蒂。”话音刚落,我又趁机给了他一下,“不过,等你打败我,我恐怕就成老太婆了,所以,我一定不会等你!” “叶晚,你别想赖帐,我很快就能打败你!”他怒气冲冲的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有他的声音还在回响着,“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我扶住树,笑了好一阵子,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笼罩了整个花园,还隐隐随风飘来了海水的咸味。 “小晚……”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耳边刮过呼啸的风,四周的景物一瞬间迷离不清,幻化成模糊的一片,只有那个声音如丝般滑入耳中渗进心里,有种微酸却又温热的痛。 站在熟悉的地方,嗅着带着咸味的空气,身边片片花瓣纷纷扬扬,醉酒的蝴蝶一般,优雅的擦过我的裙角,缓缓的落下.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那个让我感到刺眼的男人。 他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半掩着的紫银色瞳眸流转出琉璃色的光彩。 “你现在可是大仙了。“我若无其事的笑着。 他的嘴角一抽,”我知道,是你把神力给了我,救了我的命。小晚,我也知道,你对我……“”哎,别想歪了,我说了只是尽人道主义,而且,”我挑衅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吧,明明骗了我,我该生气才对,诶,没想到我还以德报怨,这么大度,你很奇怪吧。” 他轻轻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个会感恩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就这么想呢?万一我想的是,这个女孩太傻了,明知道我骗她,还把神力都给了我,看来一定是爱我爱得不轻。” “我呸!”我恼了。 “如果不是我在乎的人,对我再好,我都不会感谢,而相反……如果是我在乎的人,那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报答她。”他的声音象一杯不清不浓的好茶所升起的袅袅薄烟,悠然又怡人,纯粹又温润,让人不知不觉间嘴角微微上扬。 “哦,那你打算怎么报答啊?” “还没想好。” 我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呢,诶?我在想什么啊…… “你现在可是神了,要什么有什么,报答我的方法多的是。” “神也有许多得不到的东西。” “哦?那么如果能许愿,作为神将会想要什么? “此去经年,只希望最最重要的人能够留在自己身边。” 他那美丽白皙如同月光石一样的手指掠过了我的脸,低下头时,紫银色长发落了下来,滑过我的鼻尖。 “小晚,能再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我的心头荡漾起阵阵涟漪,那种贴近和久远并存的感觉.仿佛来自天边,却仿佛触手可及。之前的一切仿佛都镌刻在记忆里,经历再大的风雨都无法淡去。永远地,永远地,宛如那颗遥远的恒星,仿佛脚边生生不息的延阶草。当抹去一切时,只留下“喜欢”二字,几经周转,总能跳入脑海中。 “你是谁?”我忽然问道。 “什么?” 我眨了眨眼,“不是一切重新开始吗?” 他先是一愣,唇角的笑容迅速渲染开,像是春日里摇曳的铃兰,温柔缓缓浸进了眼里,“我,阿希礼,现在的名字是罗兰加洛,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又成熟又可靠。长相还算过得去,目前的职业是海洋业,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工作,但养家糊口一定没有问题。” 我忍着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叶晚,今年十八,年龄和你差太多,会让你有犯罪的感觉,目前的职业是无业游民,家务一点不会,脾气胜过女王,想打退堂鼓趁早做好准备。” 他终于笑出了声,“看来也只有我……” “还有,我是会老的,会死的,你是神,想清楚了。” “海神也是会死的,不是吗?我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轻轻抬起头,从城堡的窗子里映出了爸爸妈妈相拥的身影,一股暖流在我的血液里缓缓的流转着,沉淀出难以言喻的温柔。williambutleryeats的诗被改成歌曲似乎别有一番韵味,那悠扬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散在空气里,时而高昂时而婉转,缠绵悱恻,如缕如丝,仿若一袭温柔多情却细密柔韧的网,悄然无形的将天地间的一切网罗其中。 如果仔细听,还能依稀辨清那些歌词……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的灵魂…… 爱你的灵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