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新娘(下)》 第一章 大马士革城里的豪门少爷 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拥有4000多年的历史,是世界上最为古老的城市之一。阿拉伯古书中曾这样写道:“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与它齐名。” 当杨瑞随着吸血鬼帅哥三人组趁着夜色踏入这座城市时,说实话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尽管不奢望见到当年的盛况,但比起之前的慕尼黑和威尼斯,这座城市显然破败了许多,或许用乱七八糟这个词来形容就十分恰当。 不过很快,她就领略到了这座城市与众不同的魅力。 走进古城区,恍若走进了天方夜谭中的哈里发时代,街上人来人往,清真寺的大喇叭里传出的祈祷声在空气中回荡,手工艺人小心地敲打着精致的铜器,首饰店橱窗里摆放的阿拉伯风格项链夸张又华丽,小饭店里烤肉的香味四处弥漫,混合着大马士革特产玫瑰油的芬芳,不禁令人心神恍惚。这些普通而平凡的叙利亚人的市井生活,令杨瑞对这个阿拉伯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们在古老市场的小巷子里面穿来穿去,弗朗西斯更是一脸兴奋地在各个香精店里窜进窜出,买得不亦乐乎。 “小瑞,这可是大马士革出名的玫瑰香精,美容的效果超好,一定要多带些回去。哇,还有这些玫瑰保湿面膜!都是用纯天然玫瑰油成分制成的呢!用了皮肤一定很有弹性!” “喂,弗朗西斯,我们好像不是来旅游的吧。”杨瑞很无奈地提醒着他。虽然是身为女性,但她觉得自己对这些东西还是相当有自控能力的。而且她实在不明白明明可以永葆青春的吸血鬼大人为什么还迷恋这些东西。 “随便他吧,听说阿兹姆这几天在伦敦参加拍卖会,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叶幕居然也罕见地拿起了一支玫瑰精油,扫了两眼,递给了早被这群帅哥电晕的女店员,“请给我包三支,谢谢。” “叶幕,你不是被弗朗西斯影响了吧?”杨瑞的额上冒出了一排黑线。 “别忘了我们家有两个女人。”叶幕戏谑地挑高了眉毛,接过了店员递给他的袋子,然后顺手从里面又拿出了一支,“这支送给你。” “给我?”杨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有些细微的感动,甚至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欣喜,所以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过了那支精油。 “你需要这东西。”叶幕的眼中飘过了一丝揶揄的笑意,“看你现在面目黯淡无光,皮肤干燥,赶紧补救一下吧,不然走在我们身边,人家会以为你是我们的保姆呢。” “叶幕!”她心里的那些小感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恼地把那支香精扔给了他,“你自己去慢慢美吧!” “小幕,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女孩子最忌讳的。”弗朗西斯看着杨瑞气鼓鼓地出了店门,也不禁责怪了叶幕两句。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叶幕耸了耸肩。 “人家说如果一个男人开始在意一个女人,就会采取一些幼稚的方法,比如故意惹她生气。“维在一旁忽然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 叶幕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抽搐,随即又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只是说说,你脸抽什么筋。”维斜飞了他一眼,“难道被我说中了?” “小维,你是不是想找碴?”叶幕同学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好了好了,还是先去找小瑞吧,都不知她跑哪里去了。你们两个怎么也会扛上?奇怪。”弗朗西斯赶紧过来打圆场,先拖着小维出了店门,心里还暗暗纳闷,别看维这孩子平时不怎么作声,原来偶尔迸出一两句还是挺让人抓狂的。 不过叶幕那个家伙……的确也有点怪怪的呢。 大马士革旧城的小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再加上夜色渐深,杨瑞出了店门之后左拐右拐很快就转晕了,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城里的巴拉达河岸朝前走去。此时的大马士革城还算热闹,有背着大壶,腰上围一圈杯子的卖茶人,有当街兜售着金鱼的男孩……不时还有人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又亲切。 眼看时间还早,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坐在河岸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听到妈妈一切尚好,她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她也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又想起了在威尼斯遇到的那个神秘男人——那个男人似乎认识自己的父亲,或许从他身上能得到一些有关父亲的线索呢。 要是……能再遇到那个男人就好了。 “哗啦啦……”从河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水声,杨瑞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河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冒出了几个小水泡。 可能只是鱼吧——她这样想着,正要收回目光,忽然又见到河面上的某一处又泛起了波纹,只听又是哗啦啦一声,接下去的情景顿时令杨瑞目瞪口呆。 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犹如精灵般悄然浮出水面,唇边还沾着一片鲜红的花瓣。 晶莹闪亮的水珠从他的黑发上滴落,顺着他白玉般的面颊缓缓滑到了他微敞的胸前,随后滑向了那更深的地方。接着,他轻轻用舌尖将那片花瓣卷到了嘴里咽了下去。这一个小小的的动作,顿时勾勒出了百般妖媚,千种诱惑。 就连见惯了帅哥的杨瑞也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是水中的精灵? 那个少年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两人无言的对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忽然,少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扑通一声又沉入了水中……没过了几秒,河面上就咕咚咕咚冒起了水泡…… 杨瑞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人溺水了!如果是精灵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糗吧! 她想也没多想就立刻脱去了外衣,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河! 尽管叙利亚天气还算暖和,但夜间的巴拉达河水还是带着几分凉意。杨瑞一下水就差点小腿抽筋,幸好慢慢又缓了过来。她赶紧在冰冷的河水里寻找着那个少年的踪迹,一晃眼,忽然见到不远处漂浮着一个身影……漆黑的乌发和白色长袍在暗光微滟的水波里浮动荡漾,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比,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妖媚诡异。杨瑞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了他,想把他拖出水面,在手指触及到他身体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立刻席卷了她的全身,这个少年的身体竟然像尸体一样冰冷! 糟了,不会已经死了吧? 算了算了,就算这个家伙已经死翘翘,也要把他拉上去吧。 杨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出了水面,正当她使劲将他往岸上拉的时候,忽然只听旁边的游艇上有人大喊,“阿布少爷,这次总算轮到你输了!” 她微微一愣,接着就很惊悚地听到身边的尸体忽然发出声音,“愿赌服输。”那个声音柔软温柔,却带着令人战噤的危险。 杨瑞在呆了几秒后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她恼怒地一掌推开这个装死的少年,那个少年也睁开了双眼,黑色双眸之中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 “阿布少爷,那我就接收你的这艘游艇和你的女朋友了!”船上的男人得意地笑着,搂住了一个脸带惶恐的金发美女。 “阿布,不要!”金发美女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这个叫阿布的少年只是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抱歉,在半分钟之前,你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好好跟着他吧。” 人渣……连女朋友都能输!杨瑞在心里唾弃了他一句,自顾自往前游去,谁知没游了几下,右脚的脚踝就被人牢牢捉住了……害得她差点沉到水里呛死…… “难道你想这么一走了之?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输了一艘游艇和女朋友,你说该怎么赔偿给我?”他倒不依不饶起来。 “关我p事!”因为太过气愤,杨瑞也忍不住迸出了一个脏字。 “怎么不关你的事?”阿布眨着那双迷人妩媚的眼睛,“我和朋友打赌,看我假装溺水之后会不会有人救我,结果你就这么不识相的下来了……” “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错?要知道你们是在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就让你活活淹死好了!”她想挣脱他的魔爪,但无奈在水中,她怎么也使不上劲。 “对了,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笑咪咪地看着她,“既然是这样,不如——让我以身相许好了,你看怎么样?正好你害我没了女朋友,嗯,作为补偿,你就做我的第……唉,太多了记不清,干脆凑个整数,就第1000任女朋友好了。” 杨瑞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上就要冒烟了,拼命想要对他动用暴力,可问题现在在水里她的力道大减,原本凌厉的攻势在强大的水压下就变成了软绵绵的慢动作,啊啊!她真的要抓狂了! “哈,还没发现,原来你的脚很漂亮呢。”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仍然抓着她的脚踝不放,“我最喜欢脚漂亮的女孩子了!就这么决定了,你跟我回去!” “那恐怕不行哦。”就在她超级郁闷的时候,暗夜里蓦的响起了一个略带随意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心里竟然没来由地一动,很自然地就松了一口气。 叶幕这个家伙……来得还算及时…… “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说不行?”阿布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站在岸边的叶幕,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他似乎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因为……她早就是属于我的物品了。”叶幕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哦,原来只是这样。那方便的很,你开个价,多少钱你肯卖了她?多少我都出得起。”阿布少爷果然是财大气粗,口气都这么豪爽。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让我想想。”叶幕还真的露出了一副正在思考中的表情。 “你想好没有?这样吧,我出个价,两百万美金。” “现在美金好像贬值了……” “那么我就给你黄金。” “黄金那么重,携带太不方便……” “那么钻石怎么样?” “钻石太小了,容易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热烈谈论着这场交易,全然忘记了这场交易中的“重要货品。”—— 正在处于吐血状态中的杨瑞同学。 什么叫做化悲愤为力量,杨瑞接下来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在吐啊吐的过程中,,她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居然发挥出了超水准的力量,将阿布一脚pia到了三尺之外! “哈哈!我更想要把你买回家了!”阿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双眼闪闪发光。 “听弗朗西斯说阿兹姆亲王有个胡作非为的弟弟,原来果真如此。”叶幕笑着挑高了右边的眉毛。 “原来我还是挺出名的。”阿布少爷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色,不慌不忙地应道,“我也没想到同为血族亲王的你居然和人类这么亲密。看来你为了她杀害了王的消息也不完全是传言。” 叶幕目光略转,微微一笑,“看来我也挺出名。” 在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杨瑞忽然有种再次吐血的冲动,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也可以让她碰到?这个让人讨厌的阿拉伯少爷居然就是阿兹姆亲王的弟弟! 那么说来,这个家伙就是……吸血鬼? “你们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不过我看你们要失望了,我哥哥是苏特的好朋友,如果知道你们在这里的话,他不但不会帮你们,或许还会协助苏特追杀你们。若是换了之前,我会告诉你们离开这里是明智的选择,”他的身上透着罂粟一般邪魅的气息,“不过,就在刚才,我改变主意了。” “哦?”叶幕等着对方卖完关子。 “如果你们想要信物的话,其实我倒可以和你做个交易。”他顿了顿,“当然,我要的不是后悔药。” “你要的是——” “她。”他笑咪咪地指向了一脸抽筋的杨瑞。 “呸!”这是杨瑞当时唯一的回应。 叶幕的表情依旧平静似水,嘴角的弧度似弯非弯,接着干脆利落地从口中迸出了两个字:“成交。” 第二章 阿拉伯少爷的新女友 正在爬上岸的杨瑞同学忽然闻此噩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回河里,幸好叶幕及时伸出了援手——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他的右手瞬间无限伸长,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拽到了岸上。而她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就像没落水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半点水渍 要是在平时,或许她还会感谢他两句,不过此时此刻,对这个在半分钟前把自己当作交换条件舍弃的男人,她所表现出来的唯一态度就是——横眉冷对+咬牙切齿。 “我的新女朋友看起来好像不大乐意啊。”阿布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是从来不会强人所难的。三天后,希望能看到你出现在我哥哥举办的晚宴上。” 杨瑞气恼的将头偏到了一边,根本不想搭理他。不知为什么,比起面前欠揍的这个阿拉伯少爷,她现在更想揍的是叶幕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他凭什么做出这个决定?在他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件可以被随便转让的东西吗? 叶幕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稍稍停留了半秒,似乎掠起了一丝笑意,又转向了阿布,淡淡道,“不过,我想你并不会那么轻易将信物交给我们吧。” “我也是生意人,既然已经成交,我就一定不会食言。”阿布懒洋洋地撸了一把浸湿的发丝,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刻骨的妖媚,“不过我哥哥将信物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如果想要找出来需要一点时间。” “那么就一言为定。”叶幕的笑容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阿布点了点头,走到了杨瑞的面前,笑眯眯地对着她说了一句,“那么,三天后,我等着你。”说完,他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等一下!”就在这个时候,杨瑞忽然出乎意料的喊了他一声。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回过头来时脸上已经带了几许玩味的神色,语气里也透着一股轻佻散漫,“怎么,难道现在就急着想跟我回去?” “你们族里的信物这么珍贵,为什么你会这么轻易答应用它交换?”杨瑞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她更想不通叶幕这个家伙为什么也会相信他的话。 他目光一敛,仿佛瞬间沾上了夜露的寒气,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或许在别人眼里那是珍贵的东西,不过在我眼里,它一文不值。”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杨瑞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刚才他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冰冷神色,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好像有点意思。”叶幕轻挑了一下嘴角。 “哼。”杨瑞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 “怎么不说话?” “哼。” “是在怪我用你来交换信物吗?” “明知故问。” 叶幕轻笑了两声,“其实,这次我可以变成你的样子。” 她愕然地抬起头,“你是说,你并没有打算让我去,只是想变成我的样子……” “我的变形术你还没见识过吧。”他笑得有几分孩子般的得意。 听了他的话,她心里郁积的恼意忽然像冰雪般全部消融了,快得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到时你就和维他们乖乖待在宾馆里—” “让我去。”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我说,让我去。”她用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别忘了你也是一个吸血鬼,万一被揭穿的话……还是让我去更合适些。” “你决定了?”一丝奇异的光亮闪过他的异色眼眸。 “嗯,不就是假冒女朋友吗,这个世上还没什么男人能占我的便宜。”杨瑞握了握拳头,“男吸血鬼也一样。” 叶幕哑然失笑,“那倒也是。” “那就这么决定了,三天后,我去他的家。”她低低吁了一口气,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像肚子都饿了呢,我去对面买点吃的带回宾馆,帮你也带点吧?” 叶幕刚要说话,又听她说道,“别光喝鲜血,这样营养多不均衡啊,偶尔也该吃点人类的食物,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半人类的血液呢。” 看着她穿过马路,叶幕嘴角噙着的那丝笑容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辨别的复杂神色。 “弗朗西斯,维,你们也该出来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从树上就轻盈地跃下了两个人影。 “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在这里遇到阿兹姆的弟弟。更没想到他会提出那种荒唐的要求。”弗朗西斯笑了笑,“不过小幕,你果然很了解小瑞的个性。” “是吗。”叶幕的情绪似乎并不高。 “其实你心里明白,硬要她去她未必同意,可你那么一说,她反而会自告奋勇要求去。这孩子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弗朗西斯对杨瑞的个性似乎也颇为了解。 “也许这次还是我自己出马更好一些。”叶幕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间情绪低落。上次让她进入杀手组织的时候,他好像也不曾有过这种奇怪的情绪。 “那可不行。也许你的变形术能骗过阿布,但万一被阿兹姆拆穿你的身份,那不是会变得更糟?”弗朗西斯似乎有些惊讶,“小幕,你今天有些奇怪。” “如果担心她的话,可以变只苍蝇飞进去。”一直默不作声的维忽然幽幽说了一句。 “谁说我担心她了。”叶幕立即予以否认。 “我又没说是你,你承认的这么快干什么。”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叶幕忽然觉得维这个家伙越来越碍眼了。 “好了,小维你最近怎么老和小幕抬杠。”弗朗西斯赶紧来打圆场,又颇有深意的瞥了叶幕一眼。 “诶?弗朗西斯,小维,你们也来了?”杨瑞拿着几串香喷喷的羊肉串在马路对面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就在她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一辆汽车忽然失了控般的从后方冲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的身上—— 杨瑞心里知道不妙,可那辆车子的车速实在太快,令她做不出更多的反应。但不知为什么,就在那辆车子几乎要撞上她的一刹那,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有他在那里。 “吱——”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车子带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及时停在了她的面前。车子里的男子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似乎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发现自己差点撞上人时,他才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挟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向杨瑞连声道歉。 杨瑞的目光一转,忽然在车窗前发现了一根亮晶晶的的银色发丝。 这是叶幕的—— 果然是他……她的心里有一个地方仿佛有什么轻柔的慢慢沁染开来,一直一直漫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小幕,你的出手可真快。”弗朗西斯轻赞了一句,“连我都没看清你的动作。” “只是凑巧而已。”叶幕露出了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是吗?我怎么看到刚才好像有人脸色都变了呢?”小维又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 “小维——”叶幕朝着他呲了呲牙。 正说话间,杨瑞已经跑了过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些侥幸的神色,“刚才真是危险啊,差点就被撞死了。” “没事就好,”弗朗西斯调侃的笑了笑,“有小幕在,你没那么容易死。” 杨瑞忍不住看了叶幕一眼,他的神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过让她感到有点惊讶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没有趁这个大好机会取笑她几句。 “这是什么?”小维忽然指着她手里的羊肉串,“我也要尝尝。” “可是小维你——”还没等她说完,小维已经眼疾手快的拿了一串,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惊讶的喊道,“咦?这羊肉怎么吃起来没味道?” 众人一脸黑线,弗朗西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试探地问了一句,“小维,你不会把自己是吸血鬼的身份也忘了吧?” 小维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什么?我是吸血鬼?”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已经咣当一声同时倒下。 神啊,原来这也可以忘记! =========================== 三天后的晚上。 杨瑞一大早就开始发呆,因为从今天起,她成为别人冒牌女友的生涯就要开始了。虽然那天说的振振有词,毫无畏惧,但一想起那个乱七八糟的阿拉伯少爷,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当然,最令她头疼的就是她的生命安全问题。 毕竟,对方也是一只吸血鬼啊。 “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弗朗西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伸手碰了碰她面前的杯子,“咖啡都冷了。” “有精神才怪。”杨瑞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 “要是担心生命安全,那大可不必烦恼。”弗朗西斯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放心吧,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只要等阿布找到信物,你的使命就完成了。” 杨瑞点了点头,脑中忽然又灵光一闪,“对了,或许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接近他们,比阿布更早找到信物的所在。” 弗朗西斯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优雅的笑容,“那是个好主意,这样你可以快点结束卧底生活。” “那是,能少待一天是一天。”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替你换了这杯冷咖啡吧。”弗朗西斯拿起了她的杯子,“替你泡杯玫瑰花茶怎么样?对你的皮肤有好处。” “啊……谢谢。”她有些感动的应了一声,如果撇开吸血鬼这个身份的话,弗朗西斯一定会是个体贴温柔的男朋友吧。 弗朗西斯将玫瑰花茶端进来的时候,叶幕和小维也随着他来到了门口。 “阿布派来接你的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叶幕将一个华丽的包装盒交给了她,“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礼服和鞋子。” 杨瑞看都没看就一口拒绝,“我就这个样子去。” “这个样子?”叶幕眯起了眼睛,揶揄地打量了几眼她那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你真的确定?” “确定!”她边说边朝门口走去,在离开前,她又折回来拿起了那杯花茶喝了两口,不能浪费了弗朗西斯的一番好意嘛。 “小瑞,这个借你。”倚在门边的小维忽然拦住了她,将自己随身的那个ipod递给了她,“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 “小维……”她再次被感动了,虽然平时小维都不怎么说话,和她的交谈加起来都没多少句,可他现在居然把自己的宝贝就这么借给她了…… “只是借给你而已,要是弄坏了的话,”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会咬人的。” “诶……那我还是不要了。”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压在这个ipod上。 “好了,快走吧。”叶幕接过了那个ipod,顺手往她的怀里一放,“我们就不送你了,到时再联络。” 这个冷酷的家伙……杨瑞在心里暗暗怨念着,在他的眼里,自己还是和一份烤猪蹄没差吧。 “还有,”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用低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太危险的事别去做。”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那双异色眼眸里流动着和平时不同的光芒,那是温润的,柔和的,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心。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异样起来,她低下头应了一声,在沉默了两秒后又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了,有一句话昨天忘了和你说。” “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 大马士革西边是有名的富人区。这一带紧邻使馆区,放眼望去,几乎清一色都是风格各异的豪华别墅。住在这个地区的人不是富商政客,就是社会名流,一掷千金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在别墅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座阿拉伯皇宫式建筑。远远望去,大大小小的圆顶居然有几十个,奢华大气的布局恐怕就连真正的王宫也要自叹不如。如果有人不慎闯入这座“王宫”的话,多半会在里面迷路。 此时,“王宫”的主人——年轻的富商阿兹姆先生正在自家的大厅里招待着上流社会的贵宾。和外部那种强烈的阿拉伯风格不同,大厅内部的装饰似乎更多的采用了欧洲古典风格,尤其是香槟金和香槟银这两种颜色更是将这里衬托的高贵无比。 来自奥地利的白色水晶灯折射着璀灿的光芒,将高高挑起的大厅映照的如同白昼。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纯手工织成的波斯地毯,宾客们举杯相饮,谈笑风生,一派热闹融洽。 今天的主角自然就是年轻有为的阿兹姆先生,传说他不但富可敌国,那俊美无双的容貌更是无懈可击,所以称他为叙利亚第一钻石王老五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至今为止,不知有多少富豪政客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但令他们失望的是,阿兹姆似乎并不领情,或者说,他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完全不关心。无奈之下,有些不死心的人只好把目标转移到了他的弟弟身上。 尽管这位弟弟和他哥哥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但阿兹姆最疼爱的人就是他的弟弟,这是几乎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所以当阿布少爷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立刻就掀起了一个小高xdx潮。已经习惯于这种众星捧月生活的阿布少爷懒洋洋地走到了阿兹姆的身边,算是和那几位客人打了一个招呼。 在大厅的角落里,也同时传出了几个不满的声音。 “你看阿布那个嚣张的样子,要不是他哥哥的话,谁会去巴结他。” “那是人家命好,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罩着他。” “对啊,他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从来就不打理生意。” 此时,杨瑞也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一路上的异域风情都令她惊叹,而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座皇宫式别墅,更是令她目瞪口呆。最后,她很确定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吸血鬼能混到这个地步真是太厉害了! “杨小姐,请进去吧,阿布少爷正在等着您。”一旁护送她前来的司机彬彬的替她打开了大厅的门, 随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金色大门渐渐移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她从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世界。 阿布本想打完招呼就闪到一边,但那位哈迪尔部长眉开眼笑的拉住了他,还热情的要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 “哈迪尔,我弟弟年纪还小,这种事似乎早了一些。”阿兹姆微微一笑,像往常一样替弟弟挡掉这种所谓的烂桃花。身为吸血鬼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人类女子。虽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那也只是极少数一部分而已。 “阿布也不小了,今年该有二十了吧,我那个小侄女又漂亮又端庄,今年正好十六岁,正合适呢。”哈迪尔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 “可是我比较喜欢年长一些的女孩呢。”阿布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猫咪般慵懒的笑容。 哈迪尔连忙摆了摆手,“那没关系,我还有几十个侄女……” “啊——”阿布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眼神一亮,指着门口笑道,“看,我的新女朋友来了。” 他的声音极为响亮,整个大厅里的人几乎全听见了这句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了出现在这里的女孩身上,就连阿兹姆也略带惊讶的抬起头来,在他的印象里,弟弟虽然换女友如换衣服,但从来没有将她们带回来过。 那个女孩真的是弟弟的新女朋友吗?——当他看清这个女孩的样子时,心里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尽管女孩的打扮并不得体,尤其是那条发了白的牛仔裤,和这个上流社会的晚宴完全格格不入,但她的模样倒是秀美可爱,明媚动人的双眸里流转着比月色更皎洁的光华,纤巧的嘴角紧紧抿着,泄露了她的些许紧张,像是还不能习惯这种场合。 只是——阿布素来不是喜欢那些妖艳成熟的金发美女吗?怎么一下子改变了口味? 杨瑞站在水晶灯下,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说实话,以前在杀手组织里混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我的女朋友,你果然来了。”阿布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顺势牵了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杨瑞本来想要甩掉他的手,但一想到自己的无间道身份,不得不忍了下来。和所有吸血鬼一样,他的温度同样也是冰冷彻骨。 “哥哥,这就是我的新女朋友——”他忽然又低下头,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哦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听到这句话的阿兹姆显然有点晕,这次弟弟似乎夸张点了吧,居然连新任女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杨瑞。”她没好气的答了一句,又有些好奇的抬起头看了阿兹姆一眼。这位血族亲王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也是位罕见的美男子,只是眉目间比阿布更加阴柔一些,多了几分暗沉的气质。如果说阿布是一株在晚风中摇曳生姿的妩媚水仙,那么他就是一朵在荒凉墓地里绽放的大马士革玫瑰。 阿兹姆打量了她几眼,“阿布,你真的打算让她留在我们家?” “是的,哥哥。” “那么,你该明白——”阿兹姆压低了声音,“万一她发现……” “放心吧,哥哥。”阿布侧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两句,阿兹姆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既然等到了我的女朋友,这种无聊的宴会不参加也罢。”阿布朝阿兹姆挥了挥手,带着杨瑞出了大厅。 从大厅到住处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大理石步道,步道的两边各有一个露天泳池,周围更是种满了各色鲜花和椰枣树。 “刚才,你哥哥是不是担心我发现你们是吸血鬼?”杨瑞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他停下了脚步,眼中波光一闪,“不过我和他说了,一旦你发现的话,我就把你当食物处理掉好了。” 杨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果然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成为食物的宿命。 第三章 致命的舞会 “王宫”里面也是犹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如果没有阿布带路,杨瑞觉得自己多半会在里面转不出来。一路过来她所见到的一切,无论是装饰还是摆设,全都极尽奢华,看得出主人用尽心思搜罗了许多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 “哥哥和我不一样,他对女人没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搜集这些无聊的东西。”阿布随手拿起了一件精致的玉雕如意,“这个好像是中国宫廷的东西吧,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屋子。” 杨瑞打量了一下那件东西,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她还是清楚的。 “那么真可惜。”他毫不迟疑地将手松开,那件玉如意当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段。 “喂,你——”杨瑞心疼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既然你不喜欢它,那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笑得随意又灿烂,仿佛刚才扔掉的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而已。 这是什么世道,有钱就能这么嚣张?她有些不爽的扬起了头,“我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你们族的信物。” “哦,我已经说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它的。不过到时候你可别想要从这里逃走。除非——”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睫毛下流转着妖魅的光芒,“——我又有了新的目标。” “那就希望你快点找到你的第一千零一位女朋友。”听到最后一句话,杨瑞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因为,从这位少爷换女友的速度来看,她的悲惨命运很快就会结束了。或许——比她想像的还要早。 “第一千零一位吗?”一抹笑容轻快地划过了他的嘴角。 绕过了曲曲折折的过道,阿布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伸手打开了浅金色的房门,“这就是你的房间。我已经吩咐仆人布置过了。你应该会喜欢。” 杨瑞探头一看,一下子就傻眼了。 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都被暧昧庸俗的桃红色所攻占,无论是窗帘,床幔,还是桌椅,清一色全是一片彪悍的桃红色,尤其是正中央那张超级尺寸的圆形大床,在这样的色调下更是显得香艳无比。 她忽然觉得自己晚上有可能会失眠。 “这个颜色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我有预感你今天一定会来。”阿布笑咪咪地看着她,“觉得怎么样?我的品味你还喜欢吗?” 什么,这个颜色居然还是他亲自选的?这位少爷的品味还真是……她笑得有几分牵强,“那么不好意思,我可不敢苟同你的品味。” 阿布的目光一转,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品味有点差?” “不是有点差,是非常差。”她不客气地回答道。 听了她的回答,阿布牢牢盯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想用眼神警告她。但这一招好像对杨瑞并不管用,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大胆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在一阵劈里啪啦的火光四溅之后,阿布忽然大笑了起来,不急不慢地说道,“能大胆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好。我欣赏。” “这算是故作大度吗?”杨瑞眨了眨眼。 “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阿布倒也不否认,笑得更加厉害了。 他的笑容在灯光的映照下犹如水晶闪闪发光,看起来倒有几分似真似假的的无邪。 “我的房间就在旁边,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叫我。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你的房间就在旁边?”杨瑞立刻提高了警惕性。 “难道怕我半夜起来吃了你?”他还故意磨了磨牙,露齿一笑,“放心吧,我晚上只睡觉,不进食。” “睡觉?可你不是吸血鬼吗?晚上才是你的活动时间。”她有些惊讶的脱口道。 “晚上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玩。”他给了一个很让人意外的答案后又瞥了她一眼,“好了,我们明天见,晚安,姬玛妮。” “晚安——诶?刚才你叫我什么?”她忽然反应过来。 “姬玛妮,这是我新给你取的名字。怎么样,不错吧?”他边笑边推开了房门。 她的头上顿时冒起一阵青烟,恼道,“对不起,我有自己的名字。” “入乡随俗,既然做了我的女朋友,那就要取个阿拉伯风格的名字才对。明白吗?姬玛妮。”话音刚落,他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姬玛妮——再次回味了一遍这个名字,杨瑞又被刺激了一下,也不知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希望不要更刺激才好。 不过,这个家伙居然在夜晚乖乖睡觉,好像并没有身为一个吸血鬼的自觉哦。同样有这个习惯的叶幕是因为体内流着一半的人类血统,那么这个家伙呢? 难道只是纯粹的吸血鬼里的另类?—— 此时,位于德国和奥地利交界处的阿尔卑斯山麓上的一座城堡内,西班牙贝纳尔卡萨尔家族的继承人——阿黛拉.贝纳尔卡萨尔正在举办着私人舞会。 在城堡的某个房间,卸下面具的伊瑟亲王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窗外,远处那些隐约闪烁的灯火在他的蓝色眼眸里却变成了无尽的黑暗。有淡淡的月光从天窗如瀑布般侵泄而下,替他全身镀上了一层湖水波纹般美丽的光华。 阿黛拉走进房间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错觉,那个男人暗色的背影衬着玻璃窗里反射的点点灯光,将阴暗和光亮奇异地结合在了起来,仿佛化身为了一位正在忏悔的虔诚教徒。只可惜如此沉静平和的身影下,却涌动着完全违背基督教义的残忍和冷酷。 “伊瑟,今晚怎么不出去?这可是个挑选猎物的大好时机呢。”阿黛拉冲着他嫣然一笑,那双薄荷色眼睛宛如初生的柳芽,一抹新绿令人心醉,妩媚的笑容如同绽放的夹竹桃,带着致命的诱惑。 “等宴会结束后你随便带个女人过来吧。”他并没有回头。 “最近是怎么了?”她笑着走到他的身后,伸出了纤细柔美的手,用指尖沿着他背部的线条暧昧地一点点下滑,在差不多到了他的腰部时又停了下来,“啊啦啊啦,难道是变小猫变猎鹰变得傻了?” “阿黛拉,你知道这些讽刺对我不管用。”伊瑟边说边转过身,那副绝色的面容犹如一道凌厉的光从阴暗的背景里脱颖而出。 “哎呀呀,我怎么会讽刺你呢?”阿黛拉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在威尼斯帮她呢?这好像不大符合你的性格哦。” “虽然她的胸口并没有那个标记,但我还没有确定……”他顿了顿,唇边挽起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弧度,“她究竟是不是那只手镯的真正拥有者。” “如果她是那只手镯真正的拥有者,对我们魔党可不是件好事。”阿黛拉的笑容在灯光看起来美丽的充满危险。 “如果她是,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如果不是,那就多玩一阵子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无妨。”伊瑟侧过了脸,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极快飘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不过这个女孩可真是不像北宫亦飞。” 阿黛拉半眯着眼,莫测的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很快又甜蜜地笑了起来,“伊瑟,别在我面前说别的女人哦,不然我一生气可能就会去咬开她的喉咙。” “是吗?”伊瑟微微一笑,顺手戴上了面具,“不过,她咬人的本领也不差。” “那么你干脆初拥她好了。”阿黛拉边笑边朝门口走去,在开门的时候又冲他眨了眨眼,“要是北宫亦飞知道他女儿成了吸血鬼……呵呵,一定会很有趣吧。” 伊瑟此刻的神情被掩藏在了那张厚重的面具下,唯有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还是流露着一如既往的冷漠。 “阿黛拉亲王,今晚您打算挑选哪一个?”阿黛拉一踏出门口,城堡里的管家就迎了上来。从这些宾客里挑选猎物,是阿黛拉亲王一向的惯例。如果这些被邀请的客人知道自己身处吸血鬼的巢穴,而除了他们以外其余的所有人全是吸血鬼,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阿黛拉目光森然地环视了一圈舞池,露出了一个无比娇媚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今天看东方人特别不顺眼,就挑那个黑头发的男人吧。”—— “大人,这是来自东亚k国的富商之子,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妹妹。”管家小声地说道。 “那到时你将他妹妹也一起带到那里。”阿黛拉笑着挑了挑眉,转身走进了舞池中。 再次回到舞会的阿黛拉小姐自然成了全场男人最关注的目标,而今天成为幸运儿的就是那位来自东亚的富商之子,同时他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全场男人的公敌。 舞会结束之后,阿黛拉并不费力地将他诱骗进了地下室。 男人一走进地下室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那张褪了色的床上遍布着像是干涸的血迹般的污渍,天花板上装着几个屠户常用的铁钩,上面也是污渍斑斑,到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阿黛拉小姐,这里……”但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扯到了那张床上,只听喀答喀答两声,从床头自动伸出的铁索将他的双手牢牢扣了起来。 “阿黛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惊恐的大叫起来。 “别这么慌张,镇定点,”阿黛拉笑得无比迷人,“不如我们先来玩玩star-kicking?” “你,你要是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男人死命挣扎着。 “这个你放心,明天你们私人飞机失事的新闻会出现电视里。”她的话音刚落,两个仆人忽然出现了房间里。其中一个用沾满油的纸条夹在男人的脚趾间,飞快点上了火。男人顿时痛得大声惨叫了起来,无奈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痛苦的蹬着双脚企图踢走那些灼人的火星。而阿黛拉则面带笑意地坐在一旁,那悠闲享受的神态仿佛只是在欣赏着一场精彩的俄罗斯马戏。 随着火光的闪耀,男人叫得更是像杀猪一般惨烈,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优雅风度。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眼白里布满了因恐惧而滋生的血丝,就在他意志完全崩溃的一刻,阿黛拉才不慌不忙走上前去,伸出细白的手指暧昧地抚摸着他的喉咙,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这时又只听吱呀一声,门忽然被打开了,原来管家正好将那个男人的妹妹带了进来。那个女孩一见眼前的惨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阿黛拉亲王,这个女孩怎么处置?”管家望着女孩脖颈上的血管,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就留给伊瑟吧。”阿黛拉瞥了一眼那个女孩的面容,嘴角勾出了一个残忍的弧度,“在这之前,先做点准备工作。”说完,她抿了抿唇,动作优雅的拿起了旁边的铁钳子,将那女孩的嘴硬生生撬开,然后不断撑大着角度直到女孩的颈部卡答一声被折断。 短短时间里,房间内就多了两具尸体。阿黛拉若无其事地将铁钳子丢在了一旁,神态悠闲地舔了舔满手的鲜血,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行了,趁着还新鲜赶快给伊瑟亲王送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急忙将那个女孩的尸体拖了出去。在离开前,他忍不住朝着房间望了一眼。 阿黛拉亲王美丽绝伦的脸有半边被掩盖在在昏黄的灯光中,而另半边笼罩着沉沉的黑暗,阴影交替的分界线为她的面部带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神态。 他不敢再多看,急忙扭过了头。 城堡里的每一个吸血鬼都清楚的知道,阿黛拉亲王要比伊瑟亲王——远远可怕的多。 古老的大马士革在淡淡晨光中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杨瑞睁开眼的时候,隐约看见从厚重的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缕光线,而窗外鸟儿的鸣叫声也夹杂在浅金色的光芒中由远及近地传来。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让她的鼻子感到有点痒痒的…… “早上好啊,姬玛妮。”一个散漫轻佻的声音忽然从她身体的另一侧传来,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阿布,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看清来者何人时,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略带愠色地直视着这位冒失闯入房间的少爷。 “当然是叫你起床了。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么温柔浪漫的方式?”阿布少爷边说边热情地送上了一大把娇艳欲滴的金合欢,直冲鼻腔的浓郁香味令杨瑞连打了几个喷嚏。 “拜托,你先把这花拿开……”杨瑞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她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对金合欢的香味过敏,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花当玫瑰送的。她一边拿起身边的纸巾很不雅观地擦着鼻子,目光无意中往其他方向一扫,顿时手里一抖,纸巾扑一下飞到了地上。 天呐!整个房间居然到处都堆满了了金合欢,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那一串串绒球状的金黄色花朵,羞羞怯怯的,高高低低地挤在一起,仿佛无数张灿烂的笑脸在互相窃窃私语,散发着阳光般的温暖。微风拂过,氤氲缭绕的香味在空气的波纹中缓缓漾开……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他随意的耸了耸肩,“在你呼呼大睡说梦话磨牙外加流口水的时候啊……” “你,你胡说……”她可真的生气了,这根本就是诬蔑嘛! “我可没胡说哦。”他的眼中闪动着狡黠的波光,还特别压低了声音,“等下你也该尽尽女朋友的义务了。” “什么——义务?”她的脑袋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当然是陪我去逛街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往前凑了一些,轻浮暧昧的笑再次浮上嘴角,“是不是有点失望?或者你更希望行使其他的职责?” “懒得理你。”杨瑞伸手朝着门外一指,“现在能不能请你出去?” 他又轻笑了一声,“我已经吩咐司机在楼下等着了,你打扮好就下来。对了,你这件睡衣实在不够性感哦……” “你,给,我,出,去!” 第四章 喜欢阳光的吸血鬼 大马士革,这是个能与天堂媲美的城市,也是世界上最古老文明的发祥地之一,遍布着赫梯、亚述、巴比伦、埃及、波斯、希腊和腓尼基七个伟大帝国曾经留下的痕迹。这里终年吹着从叙利亚沙漠上而来的热风,烤过的绿色小麦frikeh是当地人最常见的特色食物,而曾在巴比伦空中花园中大放光彩的大马士革玫瑰,更是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杨瑞随着阿布在集市里闲逛,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极品的当地美女,这里的穆斯林普遍比海湾地区更加开放一些,许多女人没有戴面纱,而她们的头巾也是五颜六色,各有各的妩媚。 “叙利亚的美女真多啊……”她情不自禁赞叹了一句。 “这有什么奇怪的。”阿布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当年罗马人、希腊人和十字军都曾经占领过这里,古罗马皇帝中有三位是叙利亚人,直到公元11世纪萨拉丁将欧洲人赶了出去,才守卫了伊斯兰文明。欧洲人的基因也因此留了下来,所以这里的人也会比较漂亮一些。” “你怎么了解的那么清楚?”杨瑞不由想起了另一本人皮历史大字典——叶幕同学。 “因为,这一切我都亲眼看到了。”阿布勾起了嘴角。 “啊?那你难道已经存在了几千年?”杨瑞大吃一惊,这会不会是她所认识的鬼龄最长的吸血鬼啊? “你说呢?”阿布的眼中滑过一丝惯有的笑意,但眼眸深处却仿佛有什么像湖底的暗影一样,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杨瑞只觉得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立刻闭上了嘴没有再问什么。 在走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阿布指了指其中的一处房子问道,“姬玛妮,你看这幢房子怎么样?”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杨瑞的头皮就一阵发麻。不过当她抬头看清那处房子,头皮更加麻了。 “很丑。”她很干脆的给出了评语。 “姬玛妮,我真喜欢你这么直爽的性子。”阿布刚想将手搭到她的肩头,就被她无情地打了下来。他若无其事地又笑了起来,“其实我是想买下这处房子,这房子里面的布置和结构我都非常喜欢,可就是外墙实在太丑。所以我想是不是要将外面重新翻修一下。” “那也不一定要重新翻修。”杨瑞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那幢楼的外观是很丑,但你又不住在墙上,管它丑不丑?你在房内看风景,房外的人看丑楼,你不觉得很有哲理吗?” 阿布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愉快地大笑起来,“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好,那我们就去看看该在房子里放些什么。”说完,他又带着她左拐右拐进了一家门面看似平常的家具店。家具店的老板是个面目和蔼的叙利亚老伯,店里的老式收音机里正吱呀吱呀唱着叙利亚的民歌,诙谐的歌词里洋溢着典型的阿拉伯风情。 姑娘你好像一朵花,美丽眼睛人人赞美它。 姑娘你和我说句话,为了你的眼睛到你家。 你把我引到井底下,割断了绳索就走啦。 你呀,你呀,你呀! …… 店主老伯恭恭敬敬地将阿布迎到了里屋,杨瑞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别有一番洞天。宽畅的房间里放置了许多叙利亚出产的贝壳镶嵌家具,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吊灯闪耀着明亮的光线,照在家具表面灿若星辰的珍珠质层上,反射出了一种虚幻美妙的光芒,仿佛让人置身于叙利亚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这些家具我都要了。”听到阿布少爷的这句话,店主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立刻跑到外面去点算起价格。 “你们家已经这么富丽堂皇了,为什么还要另外买个房子?难道要用来丑屋藏娇?”杨瑞语带促狭地调侃着他。 阿布这次倒没有伶牙俐齿地反击,而是沉默了两秒才开了口,“从小到大,哥哥总是喜欢为我决定一切。但我也想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已经忍耐了几千年,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我打算生日过后就搬出去。”他的笑容依旧明媚,但那隐含其中的落寞却无法被忽视。 “你的哥哥也不会同意吧?” “所以我想,是不是以结婚的名义搬出去比较合理呢?”他的眼珠一转,直直盯住了她,“你说呢?我的现任女朋友?” “关我什么事?”杨瑞的额上冷汗直飙,一时也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凭着直觉感到了危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金属断裂发出的卡答声,她刚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吊灯毫无预兆的朝着自己掉了下来—— “小心!”阿布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传入了耳中,下一秒,她整个身体已经被一股大力拽到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咣!只听一声巨响,那盏巨大的吊灯顿时摔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几乎是同时,店主也风一般地冲了进来,一见这个情景顿时吓得魂魄飞散,目光扫过地面时更是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血!你们……受伤了,等一下,我马上就叫医生!不不,我先拿纱布给你们止血!” 杨瑞这才发现原来阿布的手臂被碎玻璃割开了一个长口子,紫红色的血正顺着伤口往下滴。而她自己……则因为被对方滴水不漏地保护在怀里,所以毫发无伤。 人与人之间的印象,往往会因为某种媒介而不经意地发生改观,这种媒介可以是一件小事,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表情。此时的杨瑞,就因为涌入心头的那一点感动,觉得阿布看起来似乎也不像原来这么可恶了。 “没事吧?”他先开了口。 “有事的好像是你。”她应了一声,又瞄了一眼他的伤口—— 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只见那道狭长的伤口迅速地开始复原,没过几秒钟就恢复了原状。 啊,她怎么给忘了,阿布可是不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啊! “糟了,那个老板明明见到有人受伤了,如果等下让他发现根本没人受伤的话……”杨瑞担心地朝着门外张望。 “那我们现在就离开。”阿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板在门外喊,“我找到纱布和药水了,阿布少爷,我这就过来!” 随着老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拿起了旁边的一片碎玻璃,对准自己的手臂迅速划了一下! “姬玛妮!”这下连阿布也吃了一惊。 “反正老伯刚才并没看清是谁受伤,所以……”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当是回报你刚才救我的,我们两清了。” 阿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美丽的眼眸深邃的望不到底,让人想起一些总是难以回忆起来的梦境。 在包扎完毕之后,杨瑞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阿布,你不是吸血鬼吗?还有千年道行呢,怎么看起来什么法术也不会?” 阿布轻哼了一声,“那些无聊的法术有什么好学的?” 杨瑞一脸怀疑地打量着他,这个家伙几千年来都是在混日子吗?—— 出了店门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原本若隐若现的阳光卯足了劲穿透云层,道道金光如同枚枚金箭射入大马士革城,将这里笼罩在了一片璀灿的金色光芒之下。 杨瑞留意到阿布的神色有些异样,唇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再一想到他的身份,不由脱口道,“阿布,日行者也是不能长时间出现在阳光下,更何况是这样强烈的阳光?”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阿布轻扬嘴角,“这一点阳光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你……” “姬玛妮,你流汗了。”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神情专注地盯着她白皙的额头,直把杨瑞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在她打算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时,又听到他像是叹气般地问了一句,“流汗是什么感觉……我都已经忘了。” 听到这句话,杨瑞微微一愣,一时也不知该回答什么。 “这几千年我什么法术也没有学,唯一所学的就是成为一个出色的日行者。”他抽动了一下嘴角,扯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不过,就算我在阳光下待再久,也永远感觉不到流汗的滋味了。” 阳光从细小浓绿的橄榄树叶间落了下来,柔和的金色波光穿过他前额柔软的刘海,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片班驳的光影。 不知为什么,杨瑞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发酸。如果说之前那个嚣张任性的少年让她觉得恼怒万分,那么现在这个无奈笑着的少年竟然让她感到了一点点心疼。 “阿布,在你没有成为吸血鬼之前,一定很喜欢阳光吧?” 阿布转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在这短短一瞬间,杨瑞在他的眼睛中捕捉到了一丝略带伤感的短促流光,快得就像流星一般迅速消逝在了他的眼底深处。 “阿布少爷,原来你在这里!”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匆匆走了过来。 “这个家伙是我哥哥的秘书,也是个日行者,不过当然没我厉害。”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惯有的笑容,“萨迪克,又是哥哥让你来找我的吧。” “少爷,你知道就好。”萨迪克看了看杨瑞,像是解释着什么,“少爷的身体不好,不能在阳光下待太久。” “行了,反正每次一过中午12点,哥哥一定会抓我回去。姬玛妮,我们先回家吧。”阿布耸了耸肩,拉起了杨瑞的手往前走去。若是平时杨瑞一定会甩开他的手,再拿眼睛瞪死他,但今天不知是不是有些心软,再看到汽车就停在不远处,也就任由着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汽车远去不久,从旁边的首饰店里走出了三位年轻男子,尽管他们都入乡随俗的穿着长袍,戴着头巾和墨镜,将自己包裹得像只熊猫,但这样还是无法遮掩住他们与生俱来的绝世风姿。 谁叫他们是闪亮亮的——吸血帅哥三人组呢? “小瑞的手怎么受伤了?”弗朗西斯有点不解的开了口,“不是只是去家具店吗,那里怎么也会有危险?” “到时找机会问问她吧,不过看起来伤得不厉害。”小维的脸上也露出了关怀之色。 “小幕,你怎么不说话?”弗朗西斯看了看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的叶大帅哥。 “受个小伤有什么奇怪的。”叶幕冷口冷面地答道。 弗朗西斯的眼中滑过了一丝笑意,“不过看来小瑞和那个家伙相处的不错呢。比我想像的好多了。” “可不是,都拉上手了。”小维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叶幕没有搭腔,但脸色明显的更加难看了。 “不如我们今晚混进去看看小瑞?”弗朗西斯马上得到了小维的赞成。当他们征询地望向叶幕时,对方的回答只有干脆利落的五个字:要去你们去! “现在是拉手,之后不知会变成什么呢。”小维托着腮帮子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还没等叶幕有反应就嗖一下拉着弗朗西斯闪了。 “之后变成什么也不关我事。”叶幕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只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就好像有一只蜘蛛在胸口爬来爬去,尤其是刚才看到他们拉手的那一幕,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是夜。 一望无际的天幕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神秘恒古的传说,漫天星辰就像是被女神随手抛撒的碎钻一般闪闪发光。杨瑞用完了晚饭,坐在后花园的葡萄架下抱着半个西瓜吃得津津有味,趁着空档还给远在中国的母亲发信息报平安。来自叙利亚沙漠的暖风掠过葡萄架,将那些叶子吹得唰唰作响,还吹落了几粒已经成熟的大个葡萄。 合上手机盖,她的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了那个送手机的人……那个家伙,将她转手送人之后就无影无踪了……好吧,她是自愿来的,可是好歹也要和她通个气啊,大不了变颗葡萄也行啊……想到这里,她泄愤似地将靠近脚边的一颗葡萄踢了开去…… “姬玛妮,该换药了。”阿布的声音忽然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杨瑞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饶了她吧,这个名字她真的真的不习惯。 “抱歉我没有治愈人类伤口的法术,也没办法让哥哥他们出手,所以只能用这些阿拉伯草药了。放心,只要抹上几次,你的伤口很快就会好,保证没有疤痕留下来。”阿布的语调温和缓慢,手上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谢谢……” “不过看不出你一个女孩子下手又狠又快。”他边说边帮她缠起了纱布。 “我的身手当然不错哦,以前我还经常去教训那些坏人呢。要不是……”一想到过去发生的种种不思议事件,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 阿布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和叶幕他们在一起,不觉得我们血族可怕吗?绝大多数人类在得知我们的身份之后应该会感到恐惧和惊慌,不是吗?” “以前我也很怕啊。可是——”杨瑞低低说了一句,思绪却渐渐变得紊乱起来。那些吸血鬼们可怕吗?为了爱而宁可灰飞烟灭的舒米特,为了过去的自己而赎罪的凯里斯特,还有,勇敢承担起一切的乔…… “这一路过来,我接触了不少的吸血鬼,叶幕,弗朗西斯和小维那就不用说了,而另外的……”她笑着抬起了头,“虽然吸血鬼的心不会跳动,可是他们一旦动了感情,那个部位也和人类一样疼痛吧。” 阿布颇为意外地望向了她,那深湖一般的眼眸里有一种未能解读的,也让人无法明白的情绪。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如子夜般漆黑的色彩在月光下变得柔和而细腻,似有点点魅光在发间流离。 “不过就和人类一样,吸血鬼中自然也有令人讨厌的,比如——“她又忽然轻哼一声,及时地拎起了某只很不规矩搭在她身上的爪子。 阿布嘻笑着缩回了自己的手,“真是个狠心的家伙啊。” “你们两人在这里聊什么?”就在这时,阿兹姆的声音随着夜风轻轻传了过来,阿布立刻向杨瑞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漏了嘴,随即又朝着他的哥哥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哥哥,今天这么好兴致?” 阿兹姆已经换上了家里穿的便服,看似普通的长袍从上由下都是用埃及的上等金丝线织就而成,价格不菲。 “过些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没有想好要什么礼物?”对着自己的弟弟,他那冷峻的神情显然缓和了几分。 “我已经想好了。”阿布笑咪咪地拿起桌上的葡萄扔进嘴里,“礼物嘛,该有的我都有了。所以,今年生日那天我想看看那样东西。” 阿兹姆脸色微微一变,还警惕地瞥了杨瑞一眼,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那样东西?”他微微抿了抿唇,眼中闪动着诧异的神色,“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听你提起它,也从没见你关心它,怎么现在忽然想看了?” “好奇嘛,老哥,你到底给不给看?”阿布不失时机地撒着娇。 “你是我的弟弟,这个要求我当然会答应。”阿兹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 阿布一开口,杨瑞就猜着那样东西应该是他们族内的信物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要等到阿布生日那天不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吗?一切——好像进展的很顺利呢。虽然心里无限喜悦,但她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平静表情,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阿兹姆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于是这里又剩下了这一对人鬼面对面。 “这下你放心了,我生日那天你就可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阿布边说边剥了一个葡萄,殷勤地送到了她的嘴边,柔声道,“来,我喂你。” “哈,谢了。我有手有脚不用喂。”杨瑞急忙自己拿起了一粒葡萄扔进了嘴里。 阿布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不慌不忙地将葡萄又塞回了自己的嘴里,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着,“不过,你也别忘了,那时候你就要真正属于我了。” “咳咳……”她刚吞下的那粒葡萄差点卡到了喉咙里,顺过了气才发出了声音,“哈,我想你应该很快就会厌烦了我吧?” “厌烦?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喜欢你了呢。”他半眯了眼睛,唇边滑过一丝轻笑,“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会成为我最后一任女朋友呢?” 杨瑞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轰的一下倒了下来,砸得她满脑袋嗡嗡作响,幸好这只是短短一瞬,她很快还是靠着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挺了过来, “不过这个最后要打上引号吧。”她故作镇定地报以风清云淡的一笑。叶幕那个家伙,到时不会真见死不救吧? “谁知道呢?”他的那双眼睛原本是一种淡淡的褐色,在迷梦一般的月色映照下,竟然沉淀出了更为深邃的颜色,仿佛倒映着人世间从古至今的醉生梦死。 “好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他站起了身,颇为神秘地朝她一笑,“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杨瑞的眼底微微闪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她都不认为他愿意用信物换取她,只是因为对她有兴趣。在这背后,恐怕是有别的原因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背叛自己的哥哥呢?从他们之间的相处来看,明明是感情很好的两兄弟啊。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时,无意中看到棚架下的一颗葡萄居然骨碌碌滚动起来,还不偏不倚地滚到了她的面前。 “唉……”这颗葡萄竟然诡异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下可把杨瑞吓得不轻,她像是被针戳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妖怪葡萄。在两秒之后,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那颗葡萄渐渐被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烟雾之中,随着轻微的啪一声响起,葡萄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华丽丽的帅哥! 杨瑞咚得一下又摔回了椅子,神啊,这是桃太郎的兄弟吗?不……不对……她又揉了揉眼睛,在看清眼前这位葡萄太郎时,脑袋里顿时有一瞬间的短路—— 啊啊!这,这不是天下无双的叶大亲王吗! 第五章 玫瑰园里的吸血鬼猎人 比月色还要明媚的银色发丝拂过了他绝色的面容,星辰的光影轻轻滑过他完美无瑕的眼角眉梢,将他的每一丝纤长羽睫也照得清清楚楚。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就好像天边那颗永远无法触及到的北极星,带着不可思议的迷梦,忽然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么惊人的出场方式让杨瑞半天没回过神,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迸出了一句,“叶幕,你,你怎么会……” 叶幕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揉着自己的腰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杨瑞刚问了几个字,蓦的想起了一件让她狂吐血的事,刚才……刚才她好像踢飞了某一颗葡萄吧……啊……不会这么巧吧? “你刚才那一脚真够大力的。”叶幕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跌下了万丈深渊……哦不,原来真的就有那么巧! “你……我怎么知道你会变成一颗葡萄!不然我也不会踢啊。”她露出了“我实在是很冤枉”的表情。 “那葡萄又没惹你,你踢它干吗。”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那时……好了好了,那我说对不起总可以了吧。”她抿了抿嘴唇,小声地说了一句。呃——她那时好像正在念叨着某人,才拿葡萄泄愤的吧? 叶幕这才好像稍微消了些气,语音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还好这个院子比较偏僻,此刻也没人经过这里。 叶幕也没回答,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臂上,淡淡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杨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几缕碎发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遮挡住了她半边的侧脸,却无法遮挡住她局促尴尬的神情。 “把手给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诶?”她愕然地抬起头。 “诶什么?有伤当然要治,靠这些玩意要等什么才好?”他很鄙视地瞥了一眼这些人类所谓的“药”。 “可是这样的话,阿布不就会发现你来过了吗?而且,我也怕阿兹姆发现……” “看你全身上下包的像只粽子,一般人哪会发现。至于阿布,就算让他知道也无所谓,谁叫他这么无能连你的伤都治不好。”叶幕的嘴角拉出了一道略带嘲讽的弧度,随即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手冰冷柔软,划过她的伤口时,仿佛有一汪清澈幽凉的泉水,温柔舒缓地渗入她的皮肤。 她的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有一种微甜的感觉,裹着氤氲的湿意,缱缱绻绻在她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沁染开来。于是她的胸口一热,忍不住想要说些让他高兴的事。 “对了,小幕,阿布生日的那天就会把信物交给我。” “哦?那比我想像中的更快。”他略挑了一下眉毛。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这句话在她的喉咙里转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她有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尤其,当对象是他时。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好了,搞定。”叶幕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由一阵惊喜,受伤的地方不但一点疤痕也没留下,而且比以前还更加细滑了呢。 “谢谢你,小幕!好厉害!一点疤痕也没有!”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激动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既然这么重视自己的美丽,以后……就别再随便受伤了。”他的声音忽然轻柔的不可思议,温暖的像是春日下的落花缤纷。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抬眼望进那双异色眼眸,隐隐约约竟在那里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担忧。接着,他的异色眼眸中弥漫开了雾一般朦胧的东西,飘忽着梦幻般的美感,唇边那抹笑容,如清水涟漪般在夜色里无声荡漾。 在这一刻,他的脸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 四周忽然变得一片安宁,就连空气似乎也静止了。飞鸟,夏虫,浮云,月光……世间万物仿佛全都在一瞬间被他所蛊惑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 不过,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成员,杨瑞同学还是比飞鸟爬虫更快地从这种蛊惑里挣扎了出来,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很让人郁闷的事。 “叶幕,你是吸血鬼诶,我怎么可能踢伤你的腰啊!”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踢伤我的腰了?我只是说你那一脚很大力啊。” “那你不是在揉你的腰吗?” “哦,那我只是揉揉腰而已,有说是你让我受伤了吗?” “啊!” “我可没让你说对不起,是你自己说的。” “你!” “谁知道你会笨得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啊。” “滚!” 这一夜,杨瑞同学在气呼呼的情绪中迎来了大马士革的黎明。而天刚亮就跑过来大献殷勤的阿布少爷,自然就很无辜地成为了替罪羊。尽管对于女朋友一大早就黑着脸有点不解,但阿布少爷还是没有忘记昨天的承诺,兴致勃勃地将杨瑞带到了他说过的好地方。 今天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铅灰色的天空中遍布着厚厚的云层,看起来倒像是随时都会下一场雨。 当杨瑞踏入那座种满了大马士革玫瑰的花园时,心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早把昨晚的不愉快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织锦纷芸的粉红色花海,空气里弥漫的香味,令人沉醉其中不知身处何方。虽然大马士革玫瑰外形说不上国色天香,它既没有兰开斯特红玫瑰那么华丽夺目,也没有约克白玫瑰那么冷艳高贵,更没有塞美普莱纳玫瑰那般优雅无双,但它那丝绸般轻薄的粉色花瓣中却散发着世界上最为神秘浓郁的芳香,也正是因为这股独一无二的香味,才令它在众多玫瑰中脱颖而出。 “怎么样,姬玛妮,喜欢这里吗?”阿布笑眯眯地看着她。 杨瑞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由衷地点了点头。她不但对这股香味没有过敏,相反还觉得呼吸更加顺畅了。 “这是属于哥哥的大马士革玫瑰种植园,等再过一星期,就是采摘玫瑰的时候了。到时这些玫瑰就会被制作成香精,送到世界各地。”阿布随手摘了一片花瓣,放在手心轻轻揉搓。 “真香啊,如果在这里多呆一会,鼻子也会香掉了呢。”她也伸出手摸了摸那些挤在一起的花朵。 “知道大马士革为什么这么香吗?”阿布笑了笑,“听说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最喜爱这种花,有一次他的一滴汗水落在了花瓣上,从此以后,大马士革玫瑰就有了这种其他玫瑰所没有的高贵芳香。” “原来是这样,神就是和我们人类不一样,连汗水都是香的。”杨瑞也笑了起来,“这个玫瑰园你也在帮忙打理吗?” 阿布的唇边滑过一丝凉凉的笑,“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就是个没用的家伙。我所精通的,只是吃喝玩乐而已。” “可是……你哥哥对你很好。” “我没说他对我不好啊,至少几千年来,他始终记着我的生日,我却连他是几月份生的都忘记了。但他觉得我没用也是事实,一直以来,他只是纵容着我。”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你的哥哥?”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侧过了脸,眼底冷冷地闪了一下,“你是指拿信物交换你这件事吗?” “刚开始我提出信物交换,只是因为讨厌这件信物,当然了,我对你也很有兴趣。不过现在……”他的脸上有飘忽的笑意,“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许有你陪在我身边,漫长的时间就会过得稍微快些。” “但就算我陪你一辈子,对你的生命来说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她抬起眼睛直视着他。 “那倒也是……”阿布又换上了一副嘻皮笑脸的表情,凑上前来,“要不然,我就在这里初拥了你,这样你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杨瑞看著那双性感修长的手水蛇一般滑上自己的脖颈,不由额上冷汗狂飙,直在心里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急忙摇着头,“我无法忍受缺少阳光的生活!你不是很喜欢阳光吗?你应该理解那种感觉吧!” 阿布的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又挑起了一抹惯有的轻佻笑容,“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漫天的雨丝,轻柔地象是四处飘舞的薄纱.大马士革玫瑰纷纷舒展开了粉色的花瓣,无限喜悦地承受着雨水的滋润,那种雨丝飘落在花瓣上所发出的细小声音,静静听来就像是它们之间含情脉脉的窃窃私语。 “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你要是生病我会心疼的。”阿布将她露出头巾外的一缕头发塞回了原处。 “谢谢……”杨瑞对这样亲密的举动实在是不习惯,忙伸手挡了一下,衣袖也随着往下一滑,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 他的目光冷冷一闪,蓦的抓住了她的手,“姬玛妮,你的伤?昨晚……他来过了?” 杨瑞见无法否认,只好点了点头。 他此时的脸色比天空还要阴霾,双眼仿佛黑夜来临般幽暗深沉,隐隐透着几分阴冷的气息。 “你已经是我的了,他不该再碰你。就算是治伤也不行。” 杨瑞极快地思索了几秒钟,决定还是保持沉默为上策。不然如果说了什么惹到这位少爷的某根神经,不知他会作出什么举动来。不过大少爷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臂低声道,“你也觉得我这么没用吗?连你的伤也治不了?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在心里嘲笑着我?” 杨瑞惊讶的抬起了头,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恼怒的表情吧。但她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用淡淡的语调告诉他,“你有用没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一直再这样自我催眠,一直对自己没信心,那就真的会变成没用。” 或许是她的镇定自若令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地放开了她的手。 “你不明白的,姬玛妮,你不明白的。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他低下了头,仿佛陷入了某种茫然的回忆之中。 从那一天开始……?杨瑞心里涌起了一丝疑惑,难道和他成为吸血鬼的事有关? “姬玛妮,我……”他似乎又想说些什么,脸色却忽然微微一变,警觉地望向了花园的一角。 “什么人,出来!” 杨瑞不禁大吃一惊,她顺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从玫瑰花丛后,竟慢慢走出了一位瘦削修长的灰衣男子。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或者说,这还是个称得上英俊的男子。他有著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和形状优美的薄唇,浅蓝色的眼眸中蕴含着轻浅笑意,浑身散发着成熟又温和的气质。 “狄克.贝尔蒙特?”阿布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尔蒙特?杨瑞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氏,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阿布少爷,你说呢?”狄克微微一笑,“我们互为天敌,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在听到天敌这个词的一刹那,杨瑞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回忆起了北宫老太太曾经说过的话,“上千年来,在和吸血鬼不停的对抗中和不断的淘汰中,有两个家族成为了吸血鬼猎人中的佼佼者,一个是西方的贝尔蒙特家族,一个就是东方的北宫家族。” 狄克.贝尔蒙特……天!难道他就是那个贝尔蒙特家族的吸血鬼猎人!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发现自己首先担心的竟然是阿布……他可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吸血鬼啊…… “原来如此。”阿布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倒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镇定。 “虽然这次我想要对付的人不是你,不过既然碰上了,顺便收拾了也无妨。”狄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泛着森然冷光的银手枪,又朝着杨瑞这边看了一眼,“女孩,你还不赶快逃走?” 杨瑞本已经心乱如麻,但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作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这位吸血鬼猎人必定是刚到不久,所以才会误认为自己是被阿布抓来的。她马上做出了慌乱惊恐的神情,口中却用只有阿布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赶快抓住我,快!”—— 阿布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冲着狄克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要对付的人是谁?” “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实话告诉你也行,我这次要对付的人是你的哥哥阿兹姆。”狄克大大方方地说道。 阿布的瞳孔蓦的紧缩,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凌厉,那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上竟笼上了一层令人心寒的杀意。 “阿布……”杨瑞着急地又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阿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迅速地将她挟制在了自己的怀里,沉声道,“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当场咬死她。” 狄克的笑容微微一滞,“你要是咬死她,自己也活不了。” 阿布嘻嘻一笑,“是吗?那就干脆同归于尽好了。” “同归于尽,你舍得吗?”狄克的眼底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要不要试试看?”阿布说完低下了头,挑衅似地在杨瑞的脖子上呵了一口气,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会装出咬你的样子,别怕。” 狄克只是沉默不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瑞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便让自己能进行更加冷静的判断。这两个男人与其说是互相威胁,倒不如说是在互相试探,看谁先沉不住气。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就会让狄克看出破绽…… “咬下去。”她干脆的说道。 对于她的提议,阿布显然有些惊愕。 “只是咬一口,我是不会变成吸血鬼的。”她轻喝一声,“快!” 阿布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到了胸口的那个部位,将那里堵得隐隐发胀,差点从喉咙中溢出声音——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着她的脖子…… “等一下!”就在他的尖牙离她的脖颈还有一公分距离的时候,狄克的声音及时的响了起来。 “好,我马上离开这里。不过你要是伤害这个姑娘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狄克收起了银手枪,“告诉你的哥哥七天后来这里和我决斗。如果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懦夫,那就不必来。” 他行事倒也干脆,说完了话就立即离开了玫瑰园。 “阿布,这个狄克.贝尔蒙特……”杨瑞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为这里没有被咬上一口而感到万分侥幸。刚才的提议现在回想起来倒还有几分后怕。 “他算起来也是贝尔蒙特家族排名第二的继承人,他的哥哥马蒂.贝尔蒙特就是贝尔蒙特家族的掌管者。”阿布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我们这一族虽然也是吸食人血,但很少伤害人类,因为哥哥有足够的财富供给本族成员免费的血液,所以贝尔蒙特家族的猎人很少和我们有冲突。但他们这次这样明显的针对我们,未免有点太古怪了。” “那你告不告诉你哥哥?或许他会知道……” “我暂时不想告诉他。”阿布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姬玛妮,记住,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杨瑞虽然一时猜不到他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在低吟浅唱,细密的雨丝夹带在轻风中扑面而来,令人无端端地心生惆怅之意。 阿布的目光扫过了杨瑞的脖颈,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我还真是没用呢。今天居然要利用你才能脱身,我连和他打一架的勇气也没有。” “我可不这样觉得哦。”杨瑞微微一笑,“和他打一架就是好办法吗?就算是你哥哥也未必有十足胜算吧?知不知道我们中国有位很厉害的人物孙子曾经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也就是说不战而胜才是上上策。看我们刚才配合的多么默契,轻而易举地忽悠了他,你不觉得我们以智取胜更加高段吗?” 阿布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纯粹很轻松,那种毫无伪装的表情使他看起来就像个天真的孩子。 “就你歪理多。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又顺势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很快就听到了某人恼火的一声爆喝,“把爪子拿开啦!” 回到那座“宫殿”之后,阿布果然没有向他哥哥透露半句口风,杨瑞自然也乖乖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当她忽然想起七天之后正好是阿布的生日时,心里也没了底,于是决定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叶幕他们,听听他们的意见再做打算。 不过——令杨瑞感到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叶幕那边居然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以前用来联系的小蝙蝠也不曾出现。 “姬玛妮,发什么呆?喊你好几声了!”阿布曲起手指关节在她的前额弹了一下。这弹指神功果然厉害,只听啪一声,杨瑞顿时从梦游状态清醒过来,低呼一声,“好痛!” “谁叫你一直在发呆,和本少爷说话居然敢开小差?”阿布又恢复了神气活现的状态。 杨瑞轻哼了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不去理他。 “好了好了,吃点葡萄吧,我给你剥?”阿布少爷的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她抬眼一看,赶紧将那一盆葡萄都拖到了自己面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奇怪,这几天你怎么这么爱吃葡萄?”阿布边说边拿起了一颗葡萄往嘴里送。 “啊,放下!”阿布听到她的一声喊叫,手指一松,那颗葡萄就骨碌骨碌滚下了桌子,一直滚到了不远处一双阿拉伯式的拖鞋旁。而那双正在前行中的拖鞋正好悬空而起,不偏不倚地对准了那颗葡萄…… “啊啊,别踩——”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扑一声,那颗葡萄已经变成了一滩葡萄泥。 阿兹姆莫明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又疑惑地看了看一脸悲痛状的杨瑞,只好说了一句,“一颗葡萄而已,没关系。” 杨瑞也好像蓦然回过神来,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要怀疑这里的每一颗葡萄有可能是叶幕吗?都怪他,什么不好变偏变成葡萄,害得她老担心别人不小心吃了他,都快成神经衰弱了。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哪这么容易就被踩扁啊…… “哥哥,有什么事吗?”阿布笑着问道。 阿兹姆看了一眼杨瑞,转而对着阿布一笑,“我们的老朋友明天要来了,我打算设晚宴款待他。” 老朋友?杨瑞不解地望向了阿布,却惊讶地发现他不知什么已经敛去了笑意。 就在这时,阿兹姆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身为超级富豪的他,平时的工作也是极为繁忙,能和他正常说上半小时话的时间基本是没有的,看来吸血鬼想要在这世道继续混下去,一点也不比人类轻松。 “这样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亲自过来签合同。什么?三天后?不行,那天我弟弟生日……”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又匆匆离开了。 “阿布,那个老朋友是谁?”杨瑞好奇地问道。 “苏特。”尽管只有简洁的一个名字,却已经让杨瑞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你说什么?苏特要来这里?明天?”她不敢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 阿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这次来一定是和你们有关的。可能他已经查到了你们到了大马士革。” “那怎么办呢?要是他发现我的话,我就死定了……”杨瑞不禁担心起了自己的命运。 “姬玛妮,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所以……” “所以,我要带她走。”一个懒散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突兀地打断了阿布的话。 杨瑞心里没来由地一荡,无法言说的欣喜如轻风般飘满了身体每个部分,她立即抬起,只见那位叶大亲王就那么潇洒悠闲地漂浮在葡萄棚上,恍如清冷迷人的月下天使——只不过天使大人的腮帮子还有些鼓鼓的,好像在咀嚼着什么,直到吐出了几粒葡萄核……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布面色略有不善。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带她走的。”叶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落在了地面上,微微一笑,“你们家种的葡萄味道不错。哦,我差点忘记了,你尝不出味道。” “你也知道苏特就要来大马士革了?”阿布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叶幕耸了耸肩,并没有否认。 这下轮到阿布轻轻笑了起来,“叶幕,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交易吗?如果你带她走,那么就永远别想得到你要的东西了。” “哦?可是我已经决定带她离开这里了。”叶幕的笑容中折射着锐利的锋芒。 “叶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不做这个交易了吗?”阿布开始沉不住气了。 “如果要拿这个家伙的安全来换信物,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叶幕轻描淡写地弯了弯唇,“交易终止。” 第六章 危险客人的来访 杨瑞睁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吧?这怎么可能是叶幕会说的话? 如果要拿这个家伙的安全来换信物,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交易终止。 交易终止……交易终止……这几个字不停在她的脑海中回旋,就像是小鼓槌般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她的心脏,令她的心跳不停加快,快到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阿布敛起了笑容,眼中闪动着冰冷的光芒,“没那个必要,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你?”叶幕轻轻挑了挑眉梢,表现出了几分不以为然,似乎对方说的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阿布的眼角猛烈地收缩了一下,提高了音量,“对,我。” 听到这个简洁又坚决的回答,叶幕这才正眼打量起了他,而阿布也一反常态地迎上了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瞬间的对撞,仿佛有冰冷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滋生出了一种奇特而诡异的气场。 杨瑞此时的心跳已经逐渐平缓下来,可她没想到回过神后却看见这么一幕,额上不由冒出了一排华丽的黑线。 “姬玛妮,你也觉得我没用是吗?”阿布忽然转过了头,用一种略带伤感的眼神注视着她。 一旁的叶幕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个名字极其不顺耳。 在逆光处阿布的面孔模糊不清,但杨瑞却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种无奈的伤感,甚至可以看见那阴媚的眼眸中淡淡的流光,似乎有几分渴望,几分期待,几分祈求,还有那种想要证明自己的迫切感。 “我……留在这里。”她抬起头看着叶幕,以没有丝毫犹豫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决定,“我相信他能保护我。” 是,她想给阿布一个机会,她想用自己的信任做一次赌注。 她想让他明白,他有保护别人的能力,他并不是那么没用的。 还有……为了那件信物,她也不想半途而废。 叶幕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悦的迹象。相反,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勾勒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可杨瑞还是留意到了他那双异色眼眸深处呈现的幽暗,仿佛里面有无底的深渊,随时随地可以将一切生物卷入其中。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 看着他优美的侧面线条,杨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他忽然又轻轻笑出了声,“好,那就随你便,反正你是死是活也和我无关。”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身影就如一股轻烟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在生气,他绝对在生气。杨瑞强烈地感知到了这一点,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内疚。 他明明是因为担心她才过来的吧……甚至还说出了取消交易那样的话…… 可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想拿到那件信物啊。 阿布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妩媚迷人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紊乱,原先那患得患失的阴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坚定无比的自信。 “姬玛妮,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过的话,他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杨瑞微微一笑,朝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就全靠你了。” 此时,位于大马士革南部的一栋别墅中,帅哥三人组的其他两位成员正百无聊赖地对着手指。这座华丽昂贵的欧式别墅同样是属于维亲王的名下,除此之外在世界各地好像都有他的不动产,实在让人怀疑他所管辖的一族是血族世界里最善于敛财的。 “小维,你怎么看?”弗朗西斯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维这次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指——小幕吗?他向来是口不对心。” “小维你倒是清楚的很,”弗朗西斯笑了起来,“一听苏特来了大马士革,这个家伙嘴上说着什么无所谓,一转身就去找小瑞了。我看他是想把她带回来吧。” 维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了身后蓦然起了一阵阴风,回过头时只看到一个身影迅速掠过大厅,径直进入了最后一个房间,随后就传来了“咣”的关门声。 两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好半天弗朗西斯才先发出了声音,“是小幕?” “嗯。”小维还是那么淡定。 “他一个人?” “嗯。” “他——好像在生气?” “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瑞的关系……” “嗯……嗯?小瑞是谁?” 咣当!这次是弗朗西斯崩溃地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二天夜晚很快就来临了。 今天的晚宴是绝对私人化的,因为入席的人一共只有三位,阿兹姆,阿布和苏特。 核桃木长桌上放置着晶莹剔透的捷克水晶杯,杯子中的腥红色液体在淡淡的光线下微微荡漾,泛起了一片浮光潋滟,看上去就像是溶化了的红宝石般魅艳诱人。 除此之外,桌子上任何多余的食物都没有。若大的一张桌子上只有三杯红色饮料,这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对于血族来说,这些比红宝石更加迷人的新鲜血液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苏特在餐桌上并没有谈论关于叶幕的事,反而颇为关心地询问起了阿布的事情。阿兹姆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一下子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然也将他新交了女朋友这件事抖了出来。 “这个女孩应该是够特别吧,要知道这可是上千年以来,我们阿布头一次将女朋友带回家,”阿兹姆谈起自己弟弟的时候,完全就像是慈爱的兄长,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和残忍的吸血鬼联系在一起。 “听你这么说,我倒也想见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女孩了。”苏特伸手拿起了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小口,他那淡定自若的姿态就好像高级品酒师在细细品尝着优质的法国红酒。 “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而已。”阿布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题,想要终止这样的讨论。 “不管是普通还是与众不同,阿布,你要记住,”苏特的银蓝色长发在灯光下闪耀着死神镰刀般的幽幽光泽,“那个女孩始终是人类,换句话说,她们是我们的食物,而我们,是他们的捕杀者。” ================== 阿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现在的他只是在心里寻思着到底该找个什么借口离开这里。虽说杨瑞已经照他的吩咐乖乖待在房间避免外出,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只有在她的身边,才能好好保护她吧。 “对了,苏特,最近我收集到了一件好东西。”阿兹姆的眉宇间挑起了几分难掩的得意之色,“就是传说中的血杯。” “血杯?”苏特听到这个名字似乎也来了几分兴趣,立即接过了话题,“就是那个能自动溢出鲜血的魔杯?听说这个杯子只要沾过谁的鲜血,就会溢出谁的鲜血,而将它喝下去的人也会在短时间内拥有这个人的力量。” 阿兹姆点了点头,“不错,听说这个血杯还有一个秘密,不过我也不大清楚。” “哦?”苏特的眼底微微一闪,“那么真是要好好见识一下。” “阿布,”阿兹姆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你去把我的血杯拿到这里来。” 对于这个提议,阿布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就起身离开了房间。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是收藏血杯的地方,而是——另一个比这里更重要的地方。 淡淡的月色笼罩着大马士革,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平添了几分优雅古朴之美。此时,城内大大小小的清真寺里都回荡着低沉而神秘的祈祷声,无数虔诚的阿拉伯人正在这里同时衷心赞美着真主阿拉,仿佛每个人的灵魂也随着这祈祷声在过去与现实间游走。 杨瑞站在窗台边望着月光下的古城,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祈祷声,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连串的疑问她的脑海中不停闪过——苏特真的是因为他们才来到这里吗?接下来他又会怎么做?派出更多的杀手还是…… 不管怎么样,只要搜集齐七件信物,打开回忆之镜的封印,到时就能证明叶幕的清白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叶幕这个家伙现在不知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为什么……一想到他生气的表情,心里就莫明其妙的不舒服?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介意这个家伙的反应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忽然被推了开来。杨瑞惊讶地抬起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褐发男子正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的人,那男子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愕然,脱口道,“抱歉,我想我走错了房间……” 说还没说完,男子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诡异,不敢相信地直瞪着她,喃喃说了一句,“咦?你不就是叶幕身边的那个女孩——” 听到这句话,杨瑞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麻,一股森冷的寒气迅速从背脊上爬了上来。她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男人的肤色白得不似正常人,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种非人类的冰冷气息。 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男人居然认得自己,难道他是——苏特身边的血族成员? 时间已容不得她多想,那男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就眼露凶光,准备向她发起攻击。但杨瑞也不是泛泛之辈,她早就先他一步,敏捷地拿出了窗台边的铜烛台,狠狠地对准他的头部扔了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沉重的烛台顿时在他的额头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紫红色的血液立刻从那个部分泉水般涌了出来。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同一时刻这个伤口却又开始自动愈合。 果然是吸血鬼! 苏特身边的……吸血鬼! 杨瑞在证实了这一点后又立刻褪下了自己的银手镯,现在自己身边能用来对付吸血鬼的东西也只有这件了。 还没等她再次动手,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就像是喝醉了酒般,那个吸血鬼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如幽灵般出现在吸血鬼身后的那个偷袭者,居然是—— “阿布!”杨瑞诧异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阿布飞快地将门关上,随即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杨瑞,在确认她没什么事时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是苏特身边的人,被他知道你在这里就不妙了。”阿布瞥了一眼那个吸血鬼,“放心,他现在已经晕过去了,不会伤害到你。” “阿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吃晚饭吗?”杨瑞对于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惊讶。 阿布像是孩子般地撇了一下嘴角,“我说过要保护你,我不会让叶幕小看我。” 杨瑞想起了他之前和叶幕的对话,不由轻轻笑了起来,她笑得无比真诚,无比坦率,“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阿布,谢谢——你刚才保护了我。” 阿布微微一愣,眼中仿佛有什么闪动了一下,又立即隐没在了眸底。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趁机说些轻佻的话语,而是沉默了几秒,清晰地回了一句,谢谢。 杨瑞明白这个谢谢的涵义,她抿了抿嘴角,也报以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银色的月华自深远的天际缓缓落下,透过半阖半开的窗子倾洒进来,映出了一地凌乱的月光碎片,点点莹光浮动,隐约带着一种特别的柔和。或许是受到了如此撩人月色的蛊惑,阿布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深邃起来,空气里也似乎暗暗涌动着几缕暧昧的气息。 杨瑞稍稍侧了一下脸,像是想要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但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她发现那位被打晕的吸血鬼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声音,“阿布少爷,这个女人就是苏特大人要找的人……我必须去告诉苏特大人……” 可怜的他显然还不清楚刚才的凶手就是眼前的这位阿布少爷。只见阿布的脸色一敛,妖媚的双眸仿佛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杨瑞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惊,一时倒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如果让他出去的话,一定会告诉苏特,但如果要阻止他的话,让他闭嘴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下意识地望向了阿布,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稍纵即逝的一丝杀机。 杨瑞的心里更是一惊,难道阿布想要…… “你确定这就是苏特大人要找的女人?”阿布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还是请苏特大人来确认一下比较好。” 那吸血鬼一愣,似乎觉得阿布说得也有道理,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杨瑞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应对的方法,一边朝四周张望。不远处一件银闪闪的东西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居然是一把纯银的餐刀。 作为血族的居所,这座别墅内是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和银有关的器物的。对于血族来说,银从来就不是一样令他们感到舒服的金属。所以,这把餐刀的出现实在有些诡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几分钟前,这把餐刀还没有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阿布打算故伎重演的时候,那个吸血鬼却忽然掉转了方向,直冲着杨瑞走了过来,并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阿布少爷,我看还是带她一起去见苏特更加合适。” 阿布神色微变,但立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瞥,似乎眼底暗光一闪,唇边却浮上了一丝笑意,“你说得没错,那么我们就一起……”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已经伸手夺过了那把离他也不远的银餐刀,借着靠近那个血鬼的机会,准确无比地将餐刀扎进了对方的心脏! 就在褐发男子倒下的一瞬间,房间的门被轻轻推了开来……出现在门口的人类女仆在见到眼前的情景时惊恐地惨叫了一声,手里的水晶壶也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尽管阿布及时将她打晕,但走廊尽头已经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阿布不假思索地挡在了杨瑞的面前,伸手为她挽上了面纱,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看来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了。不过不要怕,姬玛妮,之后的一切都有我来应付,你只要乖乖地保持沉默就好。我一定会保护你。一定。” 在随后的一片沉寂之中,杨瑞只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此时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弗朗西斯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杀死自己的同类,这是血族中最为严重的诫条。 第七章 阿布的选择 阿兹姆和苏特也很快赶到了这里。 此时那个褐发男子的尸体渐渐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透明色。从外由内望去,竟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五脏六肺正在溶化。在血族成员里,根据死亡方式的不同,每个吸血鬼的死状也会各不相同。他们之中有的死状和常人无异,有的死状就会比较诡异,这也都是因鬼而异的。但是一旦遇到阳光,如果本身不具备日行者的能力,那么唯一的结局就是灰飞烟灭。 并且,在死前还要经受被阳光灼烧的痛苦。 “阿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兹姆的语气失去了惯有的沉稳,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担心之色。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是涉及到和弟弟有关的事情,就会令他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 苏特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褐发男子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目光飞快地在那把银色餐刀一掠而过。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嘴里喃喃念了几句—— 那具尸体瞬间被冰冻起来,在一道银蓝色的光芒笼罩下,这具尸体居然就像冰块似的渐渐融化起来……融化……最终变成了一滩冰水。 阿布迅速将杨瑞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嘴角往上一挑,挑出了几分漫不经心,“苏特大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你的手下了。这个家伙居然想要吸食我的女人的鲜血,你说我该怎么办?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他,谁知手重了点。这也算是人类所说的正当防卫吧。” 苏特慢慢站起身来,神情并无任何变化,“罗斯的性格我清楚,他是不会这么莽撞的。我来之前已经知会过所有手下,不能伤害你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类。”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弟弟撒谎吗?”阿兹姆似乎有点不悦。 “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苏特颇有意味地望了一眼阿布的身后,“同时我很好奇,阿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做出这种事?” 听到他突然提到自己,杨瑞心里一惊,只觉得瞬间有股暗黑冰冷的气息倾压过来,双脚就好像结了冰,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她赶紧低下了头,装做害怕似地将自己的上半张脸也完全隐藏在了阿布的背后。自己这身典型的阿拉伯女人打扮看起来并不显眼,应该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来吧。 “她是我现在最喜欢的宠物。如果连她也敢动,那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吗?不,应该是说不给我们全族的面子。”阿布索性将过错一股脑儿全推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反正对方已经变成了一闪一闪小星星,那么随他怎么胡编乱造都可以了。 苏特抬眼注视着阿布,他的眼神仿佛可以洞悉人心,深邃无比的眼睛就像是宇宙里的黑洞般无边无际。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隐隐带着几分杀机,“在这种情形下居然没有被吓得晕过去,也没有失控喊叫,还能继续镇定地站在这里,这女人的胆子可真不小。” 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阿布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忽然,他一个转身揽过了杨瑞,将她的脸连同面纱一起牢牢保护在了自己的胸前,唇边浮现出一抹阿布式的轻佻笑容,“苏特大人,这里是阿拉伯。阿拉伯男人不会将自己的珍宝轻易展示给别人,我也一样。还有,我早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没必要害怕的晕过去。” “阿布,和人类相处久了,你的思想也接近人类了吗?”苏特的目光一凛,“不管是多么优秀的人类女性,对我们来说,她们的本质都是食物。就像人类的口味各有不同,有的喜欢日本菜,有的喜欢意大利菜,这些人类女子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 “阿布……你……”阿兹姆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弟弟透露了身份有所不满。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何必这么执着想知道我到底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食物呢?”阿布笑着迎向了他的目光,感受到了从那里透出来的剑一样的锐利。他的手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女孩,尽管身为吸血鬼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急速跳动着。 “但是为了一道食物,你已经犯了最严重的杀亲诫条。”苏特冷冷应道,“我想你该知道后果。以我在密党中的地位,完全可以将你抓回总部,等待审判……” “苏特,”一旁的阿兹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如果你要抓我弟弟回去,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阿兹姆,如果身为一族亲王庇护犯了诫条的族人,那么另外六族都可以追杀你们一族。”苏特瞅了他一眼,“你忘了吗?” 阿兹姆沉默了几秒,语气坚定地又开了口,“那么,就让我代替弟弟去接受审判。” “哥哥……”听到这个回答,阿布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轻微的波动,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在他的心里如藤蔓般开始漫延。一副副他以为已经淡忘的画面,又像是昨日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倒放。 那些画面不停倒退着,倒退着,最后定格在了那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时间。 公元前732年。 他的生命结束于此,开始与此。 “阿兹姆,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现在我要去办别的事,阿布生日过后我会再来叙利亚希望到时你已经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好方法。”苏特又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一眼杨瑞,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阿布才将杨瑞从自己的魔爪中放了出来。随即又转向了甘愿为他顶替审判的哥哥,没好气地开了口,“一人做事一人当,接受审判而已,又不一定会死。我不用你代替我!” 阿兹姆静静看着他,脸上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是难过。似是伤感。又似是无奈。但再仔细一看,却什么看不清了。 接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一个转身出了房门。 月光无声浸润着这个房间,轻轻晃动的光影,投在了阿布的脸上,明明灭灭,扑朔迷离。那样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风景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质感的剪影,在看风景的同时,自己也成了融入其中的风景之中。 “刚刚,真的很谢谢……但是好像给你惹了个大麻烦。”杨瑞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说不感动是假的,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阿布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阿布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在杨瑞再次问起来时,他才蓦的回过神来。 “不用担心这件事。接下来当然是按我们的原计划进行。”他面带轻松地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了一个柔软的弧度,“不过,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替我送样东西给叶幕。”—— “给……叶幕?”杨瑞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阿布笑得更加诡异,也不回答,而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在她的面前轻轻晃了晃。 当杨瑞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连自己的眼睛也出毛病了。 那分明就是一对精致美丽的耳环,铜色的花纹上面镶满了碎碎的土耳其蓝宝石,在灯光下变幻着虚幻迷离的色彩,耳环下端分别各垂挂着一颗圆润莹亮的银色珍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你要把这个……给叶幕?”她彻底糊涂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姑娘,是不是刚才被吓糊涂了?这个怎么可能送给叶幕。”他边笑边将这副耳环塞到了她的手里,“这是送给你的。” “给我?”杨瑞愣了愣,立即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这个看起来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才没那么容易中套呢。 阿布像是意料到了她的反应,颇为得意地弯了弯唇,“你的眼光倒也不错,虽然我们叙利亚是盛产珍珠的地方,但这种天然银珍珠的确十分罕见,就算几百年也未必能采到一颗。而且,在叙利亚还有个关于这种珍珠的传说。” 尽管对传说有一点好奇,但杨瑞还是表现出了完全没兴趣的样子。 阿布才不管她有没有兴趣,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据说得到了银珍珠的人,如果一直将它珍藏在自己的身边,就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幸运。” “既然会带来幸运,那阿布少爷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杨瑞赶紧将耳环拱手送上,像是急着送出一个烫手山芋。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这个传说有什么特别,诸如此类带来幸运的传说貌似已经听过不少了。 “你不收吗?”他的眸色一暗,仿佛有阴霾在眼底隐隐流动。 她想了想,干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送我也没用,我没有耳洞啊!” 阿布连眼皮都没有翻,“这样啊……那容易。想试试无痛穿耳吗?” 正当杨瑞在揣摩这句话的意思时,只见对方轻笑了两声,接着就露出了两枚白森森的獠牙……其中一枚就很神奇地开始变长变细……越来越长……越来越细……一直到獠牙的末端差不多细成了一根针才停止了恐怖的生长速度。 “放心吧,我的动作又快又准,比那些店里打耳洞的专业多了。”他现在的这个pose绝对能吓死路人无数。 杨瑞只觉得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我还是去店里打好了。” 阿布妩媚地呲牙一笑,“那你是接受我的耳环了?” 还没等杨瑞回答,他的尖牙就往前延伸了一些,还在她的耳边不痛不痒地摩擦了一下,“或者,还是让我免费帮你打两个漂亮的耳洞……?” “我……我收下好了。”杨瑞急忙将耳环放在桌子上,“打耳洞就不麻烦您的贵牙了。” 阿布这才满意地将牙齿恢复了原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颗纯白色的珍珠,“那么这个,就请你帮我带给叶幕。” 杨瑞拿起白珍珠端详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忍不住问道,“这不可能是单纯的一颗珍珠吧?” 阿布讳如莫测的笑了笑,“他看了就会明白。反正不是害人的东西。” “但是……” “如果你还想得到信物的话,就一定要把这个亲手送到叶幕的手里。”阿布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令人捉摸不清的笑容,就像是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霓虹灯光,华丽明媚却又扑朔迷离。 虽然杨瑞不明白这白珍珠里到底有什么玄机,但听到和信物有关,她立即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颗珍珠。 “好了,我的姬玛妮,你也早点休息吧。”他走到了门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明晚我要看到你戴了这副耳环了哦。不然的话,我只好屈尊降贵亲自为你服务……” “知道了!”她还是很警惕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晚安!不送!” 阿布笑嘻嘻地退出了房间,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的笑容犹如泡沫般迅速消失在了唇边。在光线黯淡的走廊里,谁也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房间内的杨瑞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正好落在了那副耳环上。那两颗银色珍珠在月色下流转着迷魅的色泽,却不知为什么,好像还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伤感。 阿布他……为了救自己而犯了诫条的他,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审判? 阿布在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又径直朝着自己哥哥的房间走去。 “阿布,你是来给我一个解释吗?”阿兹姆对于他的主动到来感到了一丝安慰。 阿布也不说话,只是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腿很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搁,“苏特他们呢?” 阿兹姆微微皱了皱眉,“他们已经离开了。你也知道除了苏特,其余大部分血族都并不是日行者,所以他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目的地。” “已经走了?那太好了。”阿布一跃而起,打算走人。 “你这就要走?”阿兹姆的面色变得阴晴不定,“你来我的房间只是为了知道苏特走了没有?” 阿布耸了耸肩,“不然我来干什么?” 阿兹姆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爆发了,“阿布,近三千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进?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以为你能变得稍微成熟点,懂事点。平日里和那些人类胡天胡地我也随你去了,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换我也由着你,出什么事也都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谁知你越来越变本加厉,这次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犯了诫条……阿布,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阿布侧过了脸,无所谓地挑眉一笑,“哥哥,我从来没让你抱有希望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说什么?”阿兹姆的脸色本来就很白,现在更是被气得煞白。 阿布却好像并不知收敛,依旧好整以暇的笑着,“哥哥,你后悔了吧。如果那个时候就让我那样死掉,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阿兹姆这次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瞅着他,眼底深处仿佛挟裹了潮水般的怒意,翻卷着,汹涌着,却又被他自己生生压制下去。 阿布还不依不挠地继续说着,“为什么要救了这个没用的家伙呢?根本就是个讨厌的累赘。哥哥你一定现在也是这么想吧。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 “滚出去。”阿兹姆的声音平静无澜,指着房门的手指却在微微发着抖。 阿布的目光飞快地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唇边勾起了个轻浮的笑容,“哥哥,抱歉让你一直失望。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因为在你眼里,我从来就是个没用的人。在两千多年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还不滚。”阿兹姆的语气很淡,却还是能听出愤怒的情绪。 阿布做出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哥哥的房间。 今夜的月色清冽如水,似乎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居于苍穹的无边寂寞。 阿布在月光下微微仰起了脸,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了看不到边际的天边。 不远处仿佛回响起了一个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将他那纷乱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王,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向我叙利亚宣战了!” 第八章 白色珍珠的秘密 第二天晚上,杨瑞就带着这颗白珍珠去找叶幕了。幸好之前弗朗西斯曾经提过他们在大马士革的住处,所以她才并不费力地找到了那里。 当杨瑞循着地址敲开房门的时候,来开门的赫然就是叶大亲王本人。他今天穿着一件式样普通的纯黑色t恤,银色长发随意束了起来,有几缕闪烁着迷魅色泽的发丝轻轻滑落在耳际,漾出了几分迷离之美。那双异色的眼眸中仿佛闪动着月光的碎片,折射着梦幻般的色彩。 杨瑞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声:底子好没办法,无论穿什么都可以美的这么勾魂摄魄。就算这个家伙穿着个乱七八糟的睡衣出来,想必也是倾国倾城吧。 “你——怎么来了?”叶幕对于她的忽然出现显然感到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用不咸不淡的语调掩饰了过去,“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杨瑞进了别墅,好奇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布置。这里的装饰大多都带着华丽精致的欧洲风格,罗马式的穹顶古典又优雅,在挑高了空间的同时也给人一种视线上的开阔感。穹顶下还摆放着一尊年代久远的希腊女神举瓶倒水的铜像,古朴的青铜色泽和大厅内的金褐色暗纹窗幔倒是相得益彰,为这里平添了几分古老悠远的神话氛围。若不是墙上悬挂的那把阿拉伯弯刀提醒着她现在所处的国度,杨瑞还真有种自己是在欧洲的错觉呢。 “咦?弗朗西斯和小维呢?”她发现不见了帅哥三人组里的其他两位。 叶幕耸了耸肩,“他们出去了。” 听到他这么说,杨瑞心里不由微微一动,那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了? “既然能跑到这里,看来那个麻烦已经不存在了吧。”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了她的脸。 杨瑞点了点头,“苏特他们已经暂时离开了大马士革。不过……””嗯?“他饶有兴趣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阿布他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不得已杀了苏特的手下。他现在的麻烦比我更大。”她神色黯然地垂下了眼睑。 叶幕听了她的话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而是脱口说了一句,“他也算没有食言。” 杨瑞并没留意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是杀亲不是血族里最严重的诫条吗?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审判?说实话我的心里真的有点不安……” “他不是说了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叶幕说着又话锋一转,“你今晚特意过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杨瑞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粒白珍珠递了过去,“对了,阿布让我把这个给你,还说你只要看到就明白了。” 当目光落在这颗白珍珠上时,叶幕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微澜。他伸手接了过去,大约只在手心里停留了两秒钟的功夫,又将珍珠原物奉还。 “你把它还给阿布,告诉他我已经看过了。” “这到底是什么?”杨瑞一头的雾水。 “诶?你难道看不见吗?”他的唇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佯作出惊讶的表情,“这就是一颗珍珠啊。” “你……不想说就算了。”杨瑞瞪了他一眼,拿起珍珠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叶幕斜倚在窗边望着她的背影,那双异色眼眸里缓缓流动着一种无法解读的,令人无从揣摩的神色。 杨瑞走到花园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结果手里捏着的那颗珍珠就跌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向了远处。她心里一慌,赶紧追了上去,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那颗珍珠的时候,另外有只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颗珍珠。 杨瑞抬起头,正好和那人打了个照面。先映入眼帘就是那一头仿佛沾染了夕阳和晚霞之色的火红色长发,还有——那双泛着着鸽子血般瑰异红色的迷人眼眸。 “小维!你回来了!”她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虽然见到小维感到有点亲切,但心里同时又不免担心他的间歇性失忆症。拜托拜托,可千万不要把她当作食物啊。 小维拿起珍珠端详了几秒,又看了看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瑞,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杨瑞心里的那个激动简直就难以用语言形容,小维居然没有忘记她……太神奇了…… “我只是有点事来找叶幕,现在已经没事了。”她连忙答道。 小维哦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吧?” 杨瑞一愣,“你是说苏特吗?” “是啊。小幕前些天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保护你吗?前天他虽然气冲冲地回来,但昨天晚上还不是又去了你那里。不过回来的时候他说你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你说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她打断了他的话,“不对啊,我只看到他变过葡萄。难不成他还变成过其它的东西?” “他又不是只会变葡萄。”小维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等等,你说他昨天晚上也来过?”一种奇怪的,诡异的感觉在她的心里缓缓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小维立即点了点头,“是啊,他回来后就说你的麻烦应该没问题了。” 杨瑞微微一惊,忽然又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那把无端端出现的银色餐刀会和叶幕有关? 不知为什么,心底深处竟然又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温柔情绪。这个家伙,真的只是嘴硬心软吗?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就在她想再多问几句时,抬眼正好瞥见维的眼神忽然变了,那种鸽子血般的瑰红色开始加深,沉淀为了更加暗沉的红色。 “小维,你怎么了?”她的背后一阵发毛。 维上前了一步,将那颗珍珠塞到了她的手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小姐,以后不要到这里来推销珠宝,不然后果自负。” 杨瑞立时石化,额上哔的冒出了两滴好大的冷汗。 这个家伙……果然又发作了…… “维,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去?”这时,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叶幕的声音。 听到叶幕的声音,小维倒并没有表现出陌生感,居然应了一声就乖乖转身回房了。 杨瑞额上顿时飙出了更多的冷汗,看来维亲王这次的间歇失忆症好像只是针对她而已……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叶幕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她想起了刚才小维说过的话,想要问清楚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最后还是被她自己按捺了下来。 “你不是要回阿布那里吗?”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也正好要去那里买些东西,顺便就一起走吧。” “买东西?那些是别墅区,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买啊?” “你清楚还是我清楚?”某亲王甩了一个白眼。 “可是,你不是有魔法吗?为什么还要跑那么远……” “不是告诉你魔法多用也不好吗?话真多,走吧!”某亲王再次赠送了她一个白眼。 凡是来大马士革的人,一定会听说过三句话。孩子比大人漂亮,家里比外面漂亮,夜里比白天漂亮—— 可见夜晚的大马士革是多么的迷人。 此时的大街上人流如织。具有阿拉伯风格的古老建筑都被掩映在了各色的霓虹灯下,整座城市清真寺的宣礼塔都被绿色的灯光点缀,在浓浓夜色中仿佛绿色宝石般闪烁着璀灿的光芒。 位于旧城区的沙林市集就更是热闹。各种各样的香氛飘溢在空气里,小贩们用高超的技艺贩卖着混合了玫瑰水的冰冻罗望子果汁,惹得围观的人比买的人还多。成堆成堆的干果引诱着爱好甜食的客人,草药店门口悬挂了晒干的海龟壳,看上去倒是颇有性格。杨瑞和叶幕经过香水店前时,热情的老板将调配好的香水直往他们身上喷,惹得两人连打了几个喷嚏。 “天哪,这是什么味道的香水,也太浓了吧。”杨瑞赶紧逃到了一边,拼命甩着手想要挥走这股香味。 “真是,连我们吸血鬼都受不了,那些吸血鬼猎人可以直接拿这个做武器了。一定比大蒜水有用。”叶幕也不堪这股香水的侵袭,低声抱怨了两句。 杨瑞嘻嘻一笑,“那可不行,如果吸血鬼猎人用这个武器,我看自己先昏过去的机率比较大些。” 叶幕也笑出了声,“那倒也是。” 他的异色眼眸在灯光下看起来灿如繁星,流转着无限星光。这双眼睛,总是像夜晚的霓虹灯一样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里面深藏的东西。但此刻在凝视着她的时候,却似乎荡漾起了如水般的温柔,唇边浮现出的笑容就像是夜幕中一轮清冷优雅的明月,让她一时竟无法转开自己的目光。 尽管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却忽然想起了自己自己和北宫家的渊源。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吸血鬼。 而自己的父亲是——吸血鬼猎人。 “砰!”天空中忽然绽放了一朵绚丽的烟花,瞬间照亮了暗沉沉的夜幕。接着,无数烟花腾空而起,竞相在空中以最为美丽最为优雅的姿态绽开。 “好漂亮!”杨瑞的注意力立即被这烟花吸引,好奇的随口问道,“咦?今晚怎么会放烟花?又不是叙利亚的国庆日。” 经过的一个老人正好听到了她的话,笑着答道,“你们一定是来这里的游客吧?这些烟火是为了庆祝总统的第一个儿子顺利诞生,真主保佑我叙利亚! “原来是这样……”杨瑞恍然大悟。 “可惜这里不是观看烟花的最好位置,如果是在旁边的卡西努山,那观赏位置才是一流呢。”老人边说边往前走去。杨瑞抬头往老人说的那座山望了一眼,顿时没了声音,这好像也太高了吧?等爬到那里烟花早就放完了。 “去吧。”叶幕忽然冒出了两个字。 “去……什么?”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去……那里。”他的话音刚落,杨瑞都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就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体瞬间落入了他的怀里。再一阵地转天旋过后,她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他那双异色的眼眸。浅浅的蓝,与无声处,引人暇思。深深的黑,与无意间,诱人沉伦。她仿佛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像只是这么看着,就会无可避免地被他的眼睛所催眠。 看到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她才发觉他的脸也正越来越靠近。莫名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居然有点紧张的想吞口水,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燃烧。 “已经到了卡西努山了,怎么只盯着我看?难道——你觉得我比烟花更美丽?”他的轻笑声将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她微微一愣,已经到了卡西努山了吗? 啊,怎么忘了,这个家伙擅长瞬间移动啊。 “谁要看你……下次瞬间移动前你好歹也说声吧。”她赶紧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走到了山体延伸出来的一块空地上。 俯瞰山下,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视野无限开阔的城市。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无敌夜景,却给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平和宁静。 “砰!”又一朵烟花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了一片绚烂的流星雨。 杨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烟花,连半秒钟的美丽都不愿意错过。这样的高度看起来,每一朵烟花好像就在自己的眼前绽放,如同颗颗流星徐徐落下,那么真实,那么生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生命力,就好像使人置身于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在烟火映照下,无论是老人,少年,还是情侣,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兴奋的光彩,这种绚烂的光彩甚至比烟花还要更加夺目。 “好漂亮!小幕,你看这一朵!还有还有那一朵!”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烟花,黑色眼眸里也折射着忽明忽灭的光芒。 而叶幕此刻所看到的,却是身边人的笑脸。 她的笑容在黑暗的夜色中依然是那么明朗,就像是一丝明媚阳光,穿透了层层的阴霾,最终都会到达那光明之地。 心底不知怎么就漾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温柔的感觉就这样铺陈开来,如清泉,如霞光,如春风,温暖荡涤着胸口的每一处角落。这种感觉是他短暂的成长过程中从不曾有过的。 就在这时,就在这里,他就这样——被一种忽如其来的感觉所打动。 二十分钟之后,杨瑞和叶幕又再次回到了沙林集市里。 在回去之前,杨瑞忽然想起了阿布少爷的威胁,如果今晚回去之前还没有戴上那副他送的耳环,那么后果真是难以想像。 要不是为了那件信物,她的忍耐力哪里会这么好。 想到这里,杨瑞连忙走到了卖首饰的店铺前,请求店主替她打两个耳洞。这件事她也不敢拜托叶幕,生怕他想出来的办法和阿布没两样。 叶幕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店主利索地替她穿了两个耳洞,看着她一脸愁苦地揉着耳垂,看着她从兜里拿出了那一对银珍珠耳环。 “怎么想起戴耳环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在他的印象,这女孩好像对首饰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杨瑞一边对着镜子试耳环,一边随口答道,“还不是那个阿布,非要我戴上这副耳环,不然他就要亲自帮我穿耳洞。就快要拿到信物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忍一下算了。穿就穿了,反正以后也要戴耳环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留意到叶大亲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副耳环一点都不适合你,起码老了二十岁。”直到叶幕的声音传入耳内,她才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在镜子里看到了对方的的脸色真是不怎么好看。 “我也知道不适合,但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夸张吧。有那么老吗?”杨瑞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不管是谁听到自己被莫明其妙加上了二十岁,都会有点不开心吧。 叶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个小老鼠又抓又挠,莫明其妙地感到有点不舒服,不,应该是非常不舒服。 就像是八点档的电视剧,剧情忽然开始有了反转。刚刚还是温馨又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就变成了诡异又变扭的局面。就连店主也察觉到了那种奇怪的氛围,小声提醒道,“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把镜子给别的客人用一下。” 杨瑞放下了镜子,又瞪了叶幕一眼,径直朝着街边走去。 或许是走得太急的关系,她并没注意到从对面开过来的车子,直到那辆车子没有预兆的在她面前突然刹车戞然而止,她才反映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被撞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叶幕的声音随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的心里不禁一荡,不用说,这次一定又是他救了自己。 “这么大的人连过个马路都不会。”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却像是很随意地拉起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微微一愣,手指碰到了他冰冷的指尖。他的体温,就这样毫无阻拦地传到了她的手上。明明是比极冰还要寒冷的温度,却比炽热的阳光更轻易让她感到全身发烫;明明是那样冷漠淡然的表情,却比任何美酒都要醉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春天飘零的樱花花瓣在明净的湖面上沉沉浮浮…… 她忽然起了戏谑之心,手下一用劲,狠狠地攥紧了他的手指。果然,他的眉尖轻轻蹙起,但同时嘴角微提,然后更加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 “哇!好痛……”她忍不住提出了抗议。想不到堂堂的叶大亲王也会使出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痛就乖点。”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瞥了她一眼又侧过了脸去,密密的睫毛掩藏住了眼底几不可见的笑意。 路旁破旧的收音机里正放着走了调的叙利亚民歌,声音的质地不怎么样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带着我的姑娘, 紧紧抓住她的手, 在古老的大马士革…… 第九章 神秘的六芒结界 杨瑞回到那座“城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人类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那些沉睡的吸血鬼们也纷纷苏醒过来,属于他们的时间——开始了。 这些吸血鬼们,看起来和平常人几乎就没什么不同。同样是彬彬有礼,同样是训练有素。如果不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乍看之下,杨瑞还真分辨不出他们和人类的区别。看着活跃在各处的吸血鬼们,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暗暗感慨阿兹姆先生的调配能力还真不赖。人类的仆人们就做日班,到了晚上休息。而吸血鬼手下就赶夜场,白天睡觉。资源合理分配,丝毫没有浪费。 她像往常一样推开自己的房门,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尽管看着很是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谁?”她边说边摁下了电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如白昼般明亮,也清晰地映照出了那个男人的面容。 “阿布?”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我房间?是在等我吗?” 阿布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迷人的眼眸内微微泛着波光,优美的唇角勾勒出了若有若无的弧线,只是那抹笑容里似乎流露着说不出的惆怅。这样坐在沙发上的他,一瞬间让杨瑞有种错觉,仿佛那是一株被尘封在千年琥珀里的妩媚水仙,又像是一尊被深藏在法兰西王宫内的珍贵珐琅花瓶。 “哦,你一定是为了那件事才等我的吧。“杨瑞很快就反应过来,“那颗白珍珠我已经给叶幕看过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就叫还给了我。” “那东西呢?”阿布脸色微变,语气明显急促起来。 杨瑞将那颗白珍珠交给他时,无意中发现他的眼眸里飞快掠过了一丝亮光。 “阿布,这颗珍珠很重要吗?”她实在是有些好奇这颗珍珠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都古里古怪神神秘秘的。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杨瑞身上的某一处。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唇边的笑意也敛去了惆怅,多了些明媚。 “这耳环很适合你,姬玛妮。”他的声音里缠绕着几分暧昧低柔。 杨瑞伸手摸了摸那耳环,回了句谢谢。 像是为了没话找话,她也随意问了一句,“阿布,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阿布笑眯眯地凝视着她,“怎么这么关心我的生日?是不是想送什么爱的礼物?” 她眨了眨眼,“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信物哦。” “只是这样而已?”阿布显得很失望,撇了撇嘴,“这可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我可以随时换人的哦,要知道候补人员可是从这里一直排到了埃及开罗,不,可能已经排到了中国北京……” 杨瑞格格笑出了声,“那看来我这个第1000任女朋友很快可以卸任了。” 他看着她,却没有笑。 空气似乎静止下来,隐隐绰绰浮动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就像是某种神秘的气息正在散发。这些香味都是来自花瓶里那些绒球状的金黄色花朵,随着夜风的吹拂缓缓漾开…… “阿布你还真是喜欢这些金合欢。”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她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阿布缓缓转头望向了那些金合欢,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嘴角。那一瞬间,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如轻烟迷雾般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寂寥感。 “那么等我死了以后,姬玛妮就送这种花为我送行好了。” 杨瑞顿时愣在了那里,她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阿布你可真会开玩笑,吸血鬼都有永恒的生命,我看我是没机会送金合欢给你了。” 阿布微微一怔,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话的确可笑,也跟着杨瑞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顺手拿起了电视机的遥控器,胡乱摁到了一个卫星频道。 杨瑞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了哦。阿布他今晚打算待到几点?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她总觉得阿布的表现有点怪怪的。 难道——这也和那颗白珍珠有关? 电视里的怀旧金曲节目正在放着法国歌手janebirkinquoiboniste,她那平静的歌声中似乎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cestunaquoiboniste这是个没用的男人 unfaiseurdeisantristes一个会耍宝搞笑的人 quidittoujoursàquoibon常会说有什么用呢 aquoibon有什么用呢 unaquoiboniste这个没用的男人 undrôldejemenfoutiste是个我不放在眼里的怪家伙 quiditàtortàraison他就是会说些无聊的废话 aquoibon有什么用呢? “啪!”阿布忽然关掉了电视,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怎么感觉好像是在说我呢?真是一首令人不愉快的歌。” “阿布……”杨瑞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弯了弯嘴角,“怎么会呢?宁可违背诫条也要信守诺言的阿布,绝对不是个没用的人。” 阿布略带感动地看了看她,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起来,“只可惜,在哥哥眼里,我永远都是个没用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阿布,你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时代?”杨瑞早就想解开这个疑问了。 “我的前世是个完全失败的人生,不提也罢。我的国家,我的臣民,我的一切,都葬送在我自己的手里。如果不是哥哥将我变成了血族,我也早在那个时候死了。”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牵强。 “阿布,原来你之前是位——国王?”杨瑞吃了一惊,真看不出这位大少爷的前世还这么显赫。 “是,那时我是叙利亚的王。”他仿佛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幻,“在我的记忆里,哥哥从小就非常聪明能干,深受父王和母后的宠爱,做什么都比我出色,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如果不是他意外被吸血鬼袭击,这个王位应该是属于他的。不过哥哥一直都非常疼爱我,甚至比父王母后还要疼爱我。” “可是,为什么他要将你变成吸血鬼?是为了救你吗?”她想要证实那个传言。 “哥哥他……即使成为了吸血鬼,还是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阿布侧过了脸,似乎不想再谈下去。 杨瑞忽然想到了那位吸血鬼猎人狄克和阿布定下的约定,但看情形阿布好像还没有和他哥哥提起这件事呢。 他——打算隐瞒这件事吗? 她的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阿布并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那个吸血鬼猎人吗?到时就让他自己找上门来好了。谅他也不会是哥哥的对手。” “可是,他并不容易对付……”她莫名地为他们担心起来。 “不用担心,我的姬玛妮。”他站起身来,轻柔地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几绕,浮起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当然,也不用担心你的第1000任女朋友地位会动摇。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有第1001个女朋友了。” 诶?杨瑞再次石化当场。 “好了,现在就先让我享受一点男朋友的福利吧。”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飞快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随即就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阿布你这个家伙……算你跑得快……”她愣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句话。 莫明其妙就被占了便宜,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今天的阿布真的有点和平时不同。 她只是觉得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 阿布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天空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整夜都没有停过。将近天亮的时候,杨瑞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 她刚睁开惺松的睡眼,就惊讶地看到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阿……阿兹姆先生?”当看清这个不速之客时,她无疑被吓了一跳,急忙拿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真对不起,我这么冒失的闯进来,但是有一件事我实在急着想要问你。”阿兹姆的脸上露出了个抱歉的表情,“这几天阿布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阿布他怎么了?”杨瑞心里一惊。 阿兹姆那俊美的脸上难掩焦急之色,“他不见了。” “哦……那可能是出去逛了吧。”杨瑞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阿兹姆实在是大惊小怪。 “但是我的血杯被动过了。而且之前……他还借着摔破杯子不小心划破了我的手。这个杯子只要沾过谁的鲜血,就会溢出谁的血,而将它喝下去的人在短时间内会拥有血液主人的力量。这里除了阿布,没人敢动我的东西。”在说不小心这几个字的时候,阿兹姆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听他这么一说,杨瑞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当她想起今天正好是狄克约定决斗的日子时,心里不由蓦的一沉。 血杯,决斗,保护……再联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些莫明其妙的话,一个异常恐怖的念头突然从她的脑海里跳了出来,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海潮般一波一波涌来,令她感到难以呼吸。 难道他……难道他……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不是?快点告诉我!不然就算你是阿布喜欢的女人,我也不会对你客气!”阿兹姆立刻从她脸上的细小变化上看出了端倪,失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重重摇了几下。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杨瑞被摇得头昏眼花,完全都没法开口说话。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叶幕他们说阿兹姆有些神经质了,原来一旦碰到弟弟的事,他就会炸毛。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窗口传来,“在对待女孩子方面,阿兹姆亲王,你真该学学你弟弟。” 这个声音——她的心头顿时一阵狂跳,难以置信地抬眼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声音的主人正以一个非常潇洒的姿势坐在窗台上,比月光更迷人的银色长发随风飘扬,在空中划出了无数道优美的弧线。与发色同色的睫毛在他那绝色的脸上划下了美妙的阴影,异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冷漠而夺目的光芒。这样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从千年古堡中盛开的蔷薇下衍生出来的吸血一族。 不,不对,她甩了甩头,他本来就是吸血鬼嘛。 “叶幕……你果然已经来了大马士革?”阿兹姆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怪不得苏特他让我帮着寻找你的下落……”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又直直盯住了杨瑞,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你就是那个女孩?” “是。阿布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杨瑞知道无法再隐瞒,干脆将曾经见过狄克的这件事也告诉了他。 阿兹姆听完脸色大变,“难道这傻孩子想要代替我去决斗?”此时此刻,他也根本无瑕顾及叶幕和杨瑞的身份,弟弟的安危才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小幕,阿布给你的那粒珍珠,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杨瑞的脸色也变了。阿兹姆的猜测也正是她刚才不敢往下想的那个可能。 “什么珍珠?”阿兹姆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声音也变得嘶哑,“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叶幕倒也不再隐瞒,“那粒白珍珠其实是粒传声珠,只要拿到手上稍稍用下法术就能知道对方要传达的意思。他请我帮一个忙,就是在今天早上让我教他一招变形术。我也用这颗传声珠和他约定了地方。但这么短的时间,我只能教他一招最简单的,所以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 杨瑞心头一震,怪不得那天晚上阿布这么着急要看那颗珍珠。 “变形术!”阿兹姆的眼中闪动着幽幽红光,“那他现在人呢?” “学完了之后他就很着急地走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叶幕耸了耸肩。 阿兹姆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叶幕的衣领怒道,“你!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弟弟吗?要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兹姆,你冷静点!叶幕他也不知道阿布是想冒充你。”杨瑞拉住了他,又转向了叶幕,“你也一定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才会来这里看看的对吗?不然的话你根本就不用特意过来。” 叶幕轻哼了一声,用只有她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希望他出事,只是为了信物而已。” 杨瑞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这个家伙永远都是那么嘴硬。她又冷静地望向了阿兹姆,提出了目前最为明智的建议,“我们现在应该马上去玫瑰园阻止他。” 阿兹姆被她这么一提醒,像是忽然从狂乱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喃喃自语道,“对,对,马上去那个玫瑰园……” 本来对于有三千年吸血鬼龄的阿兹姆亲王来说,施展瞬间转移的法术只是个小case而已。但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心弟弟的关系,今天他运用起这个法术来居然大失水准,连念了几遍咒文都没有反应。 杨瑞冲着叶幕扬起了嘴角,那个笑容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叶幕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回给了一个她冷冷淡淡的表情——只是为了信物。 叶大亲王的瞬间转移术果然是得到了七十二魔王的真传,从阿兹姆的别墅到玫瑰园仅仅只花了几秒钟而已。 此刻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到处是一片雾朦朦的,霏霏细雨如轻烟般飘散,落在了妩媚柔嫩的大马士革玫瑰的花瓣上,在还未熄灭的路灯下折射出柔和的流光,就像是一位绝色的阿拉伯美人正在哀怨地哭诉着自己的悲伤,令旁观的路人也忍不住心生爱怜。 杨瑞很快眼尖地瞄到了花园角落里的两个身影,尽管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迷雾,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两人的容貌。只见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有着漂亮的金色短发,浑身散发着成熟又温和的气质,他的手里正端着把银色的手枪,冷冷地对准了自己的对手—— 另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微微蜷着身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而漏出来的那张脸上竟然冒出了大小不一的水泡,还不停忽大忽小的变换着,令整张面孔看起来就像是在异度空间里扭曲了一般,极为狰狞可怖。 “那是狄克和阿布!”她低呼了一声。 “看来变形术的时间快到了。”叶幕的话音还没落,阿兹姆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没想到却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被反弹了回来。 “是结界?”叶幕略带惊讶地上前了两步,“阿兹姆,这是阿布用你的力量布下的六芒结界?” “什么!六芒结界?”阿兹姆显然大吃一惊,双目赤红地盯着那个结界,“凭我的实力,也只能布下五芒结界而已。” “奇怪,那个吸血鬼猎人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本领。而且现在已经具有了阿兹姆力量的阿布,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倒?”叶幕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起来,隐隐闪动着不可捉摸的神色。 “不要管是什么结界了,赶快破了它救阿布,没时间了!”杨瑞焦急地喊道。 叶幕冷冷看了她一眼,“六芒结界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就算是我出手,也需要时间。” 第十章 永别了,阿布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狄克随时都会杀了阿布的!”杨瑞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轻微颤抖着,她真的很怕,很怕……那种混乱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好像心脏的某个地方被狠狠揪住了……冰冷的寒意不断从里往外涌…… 阿布,不要有事。 不要有事。 那个违背诫条也要保护她的少年,那个笑着说自己没用的少年,那个总是装做讨厌哥哥的少年,那个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少年……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阿布正在恢复原形,狄克在确定对方身份前应该不会随便出杀着,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叶幕的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阿兹姆所说的,“我们两人的力量联合起来才能更快破解这个结界。” 阿兹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两人立即低声念起了咒文,两团白色的光芒分别从他们的指尖隐隐透了出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强,当差不多有拳头大小时,两团白光突然飞离了他们的手指,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更强更闪耀的白色光团,随即犹如天外流星般地以肉眼难以计算的速度撞入了结界之中! “结界打破了!”杨瑞心里一阵雀跃,这下就好了! “还没有!现在只是打开了六芒结界中的其中一层感官结界,彼此可以听到声音而已。”叶幕边说继续念起了咒文,接下来从他指尖冒出来的是幽蓝色的光团…… “那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杨瑞一眨不眨地盯着狄克手中的枪,只觉得心都快跳出了胸口,怎么办?该怎么办?她的脑中在短短时间内飞转过无数念头,忽然定格了在叶幕刚才说的某句话上,对了!可以听到声音?她顿时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线曙光——那么说来现在只要把危险转移,阿布就暂时会安全了! “狄克!那不是阿兹姆!”她用尽全部力气地朝着那两人大喊了一声,“真正的阿兹姆——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用手捂着脸的男人明显浑身一震,嘶哑着声音低吼了一声,“不,我是阿兹姆!” 狄克似乎愣了愣,微微侧过来的脸上布满了诧异,像是此刻才发现他们的存在。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阿兹姆的身上,又难以置信地望了望正在恢复原形的阿布,或许是心里开始动摇的关系,他手里的枪竟然慢慢放了下来…… 花园里的迷雾渐渐散去,细密的雨丝拨动着淡淡的温柔,就像是女神舞动着手中的银针,编织成了一条飘逸美妙的雨帘,当有晨风吹过的时候,雨帘就被轻柔地掀起了一角,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和伤感。 看到狄克有所迟疑,杨瑞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方的面容在迷雾散去后开始变得益发清晰……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却发现狄克的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了一丝诡异阴森的冷笑。 她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整个身体仿佛僵在那里,一种不详的预感犹如毒蛇一般从心底漫延开去…… 还没等她来得及再发出声音,狄克已经重新举起了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如离弦之箭般准确无比地贯穿了阿布的心脏,丝毫没有任何偏差。 阿布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紫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如泉水般涌了出来,点点血花飞溅在大马士革玫瑰粉红色的花瓣上,透着难以言说的妖艳,诡魅,和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的悲伤。 杨瑞站在那里没有动。时间好像就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短短的千分之一秒,在她的眼里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么长。 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的炸开,无数的碎屑胡乱飞舞。 “阿布!”阿兹姆凄厉地低叫了一声,那种已经达到极点的悲愤无形中激发了他潜在的所有力量,只见他的整个人都几乎变成了一团巨大的光球,带着耀眼的光芒直直穿透了结界! “这下其他五层结界也被打破……”叶幕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吸血鬼猎人狄克已经收起了枪,念了几句咒文就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瞬间移动?怎么可能?吸血鬼猎人根本就不会……”叶幕的眼中掠过了一丝讶异,也立即念了两句咒文,如一股轻烟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兹姆尽管自己也受伤不轻,但还是挣扎着冲到了阿布的身旁,扶住了那个绵软无力的身体。 这个冰冷的身体,他再也熟悉不过。 从千年前弟弟哇哇坠地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这个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发誓要用自己的一切来保护他最珍爱的人。 在自己成为王位继承人时,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只要弟弟喜欢,他甚至愿意将那个王位拱手相让。 在命运的捉弄下成为了吸血鬼之后,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一直在弟弟身边默默守护着。 在亚述王就要攻破大马士革城的时候,他更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所以才将弟弟也变成了吸血鬼,逃过了灭亡的劫难,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他费尽心力想要保护的身体,却正在一点一点离他远去,回到一个他再也触及不到的世界。 他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颤抖的让他几乎再无法抱紧自己的弟弟。 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抱住的也仿佛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哥哥……”阿布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低若游丝。像是为了不让对方太过担心,他还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阿布,你不会死的。我们是永生的血族,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死亡。”阿兹姆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这个笨蛋,做事总是那么随心所欲!这次带你回家之后我一定把你锁在房间里,再也不让你出来。” “哥哥……银子弹打中了我的心脏,我不能跟你回家了。不过,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阿布努力微笑着,紫红色的血液也不停从他的口中涌出来,“哥哥,其实这几千年来,我一直一直都在后悔着,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更勇敢一些。虽然我可以逃过那次毁灭,但伴随着永恒的生命而来的,却是永恒的寂寞。” “阿布,别再说话了!”他几乎要哀求对方住口。 “哥哥,你不知道我一直都不听话的吗?”阿布笑得像个孩子,“像人类一样出生,成长,最后死亡,回归到神的怀抱,那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我真想重新选择一次……” “阿布……”他的眼中仿佛有什么急速涌了上来,又慢慢溢出了眼眶,像紫红色的露水一般滴落在了阿布冰冷的脸颊上。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血族的血泪吗? 那是当血族极度悲伤时才会出现的东西吧。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传言而已,身为连心跳呼吸都没有的血族,又怎么可能流泪呢? 那是人类才有的东西不是吗。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原来,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只要心里还有着爱与牵挂,就一定会——流出眼泪。 杨瑞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阿布低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姬玛妮……” 她浑身一震,这才像是回了魂一般冲到了阿布的身旁。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阿布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扬起嘴角对她轻轻地笑。那笑容一扫往日的妩媚,仿佛褪尽了所有铅华,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纯真到令人心痛。 只是,那双美丽动人的眼中,却隐藏着一种不明意味的悲伤。 杨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这悲伤的目光牢牢揪住了,她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紧他的手,将自己的温暖全部都给他…… 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对他的偏见已经一点一点的改变了呢? 又为什么……要改变呢? 如果还是像以前那么讨厌他,那么……现在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突然之间,他的身体痉挛似的颤抖了几下,那双被握着的手越发冰冷,而脸色则几乎变成了接近透明的苍白色,就连原本带着一丝淡红的嘴唇也完全失去了血色。 “阿布……”阿兹姆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绝望。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杨瑞的肩膀也开始不停发颤——阿布的身体正在由下而上渐渐消失……腿部,腰部,胸部…… “thenshallthedustreturntotheearthasitwas:andthespiritshallreturnuntogodwhogaveit。(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赐灵的神)”他面色平静地低低吟了一句英文,随即又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最后的笑容。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看见一点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的眼里滑了出来,顺着面颊滴落在花瓣上,摔得粉碎。 ============================= 杨瑞的心脏就在这一瞬间被强烈的失去感刺痛了。胸口的某个地方,仿佛被什么利刃狠狠划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好像失去了一些让她非常,非常舍不得的东西。 干涩的眼眶里热辣辣地疼痛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眼前除了那些娇艳的大马士革玫瑰以外,已经找寻不到半点阿布的影子。在死神的面前,任何生物都是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软弱。 她的心痛,究竟是为了生命的无常,还是为了爱的无能无力? 阿布他……就这么消失了……也许化为了暗夜中微细的星屑,也许化作了玫瑰花瓣上透明的露水…… 为什么神对他这么不公平?就连为他选择的死亡方式也是如此残忍,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狄克……”阿兹姆咬牙切齿地低喊了一声,起身想去追上那个害死弟弟的人。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身为血族亲王该有的理智冷静,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除了报仇外别无他想。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闪过,刚刚去追赶狄克的叶幕忽然又幽灵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奇怪,似乎带着一点困惑,一点怀疑,一点惊讶,还有一点让人看不懂的模棱两可。 “叶幕,狄克呢?我问你狄克呢?”阿兹姆狂乱地一把抓住了叶幕的领子,“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叶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冷静点,阿兹姆亲王。如果连你也失去理智,还怎么能找出杀了你弟弟的真正凶手。” 听到这句话,阿兹姆顿时浑身一震,哑声道,“你说什么?杀死我弟弟的不是狄克吗?” 叶幕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和他交上手,不过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狄克本人。” “那么他是谁?”阿兹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知道。应该是个会运用高级变形术的家伙。而且,”叶幕微微一敛眼神,“他的法力并不在你我之下。” “你这么说起来我也觉得不对劲,”杨瑞在大吃一惊之后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明明已经看到那不是阿兹姆了,为什么还是要下杀手呢?这好像也有点说不通,难道他的目标就是阿布?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次碰到我们的时候他不就可以动手了吗?何必又要下战书这么麻烦?” 叶幕眯起了眼睛,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诡异,“或许你们第一次看到的——确实是真的狄克。” “你的意思……我们今天见到的才是假的?怎么会这样?”杨瑞不禁心生疑惑,如果第一次见到的是真狄克,那么刚才杀死阿布的那个假狄克又会是什么人?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还有真的狄克又去了哪里呢?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接踵而来,令这件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就算是这样,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决斗的时间地点?”阿兹姆也因为这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绝不会让弟弟死的不明不白。 叶幕的眸光一沉,“或许有两个可能。第一,他认识真的狄克。第二……“他顿了顿,”他可能接触过阿布送来的传声珠。” 听到他说的第二个可能,杨瑞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除了她和叶幕外,的确是有另一个人接触过阿布的传声珠。 “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叶幕细心地留意到了她脸上瞬间的神情变化。 “没……没什么。”她支吾着搪塞了过去,并没有将那件事说出来。 不可能的。 不会是他……绝不会。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残忍杀死阿布又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会是——小维。 轻柔的雨丝还在空中飘飘洒洒,温柔地滋润着玫瑰园里的万物。在阿布消失的地方,一朵含苞欲放的大马士革玫瑰悄然绽开了粉色的花瓣。从那淡黄色的花蕊中,竟然滑下来一粒白色珍珠,就像是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正好滚落到了阿兹姆的脚下。 “这不是阿布的传声珠吗?”杨瑞眼尖地指了指那粒珍珠。 阿兹姆先是一愣,随即用颤抖的双手捡起了那粒珍珠,紧紧捏住了它,仿佛这样就能掌握住弟弟的生命,不再让弟弟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突然之间,他的脸色又微微一变,抬头望向了叶幕,“你们和我弟弟做了什么交易?他最后的遗言居然是……让我把我们一族的信物借给你们。” 白色珍珠在阿兹姆的掌心里散发着晶莹温润的光泽,这么温暖的颜色却偏偏生生刺痛了杨瑞的眼睛,她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却又怎么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阿布他……一直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承诺……即使是在临死前……也没有忘记…… 叶幕转过了脸,露出了那线条完美的侧面轮廓,却不着痕迹地隐藏了他脸上的表情。 不等两人说话,阿兹姆倒先开了口,“既然是弟弟答应过你们的,我一定会帮他实现他的承诺。信物,我会交给你们。” 来了这里这么久,他们一直想要听到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到此为止,这次的任务即将顺利完成了。这里的一切,可以结束了。但是为什么,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轻松。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叶幕——此刻,他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叶幕回过头时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他冷不防问了一句,“阿兹姆,你听说过后悔药吗?” “后悔药?”阿兹姆扯出了一丝苦笑,“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卖的,不是吗?” 叶幕轻轻摇了摇头,“之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只是那些人无缘遇见而已。作为信物的交换,我会送给你一颗后悔药。只要吃下这颗后悔药,一切就可以重来。你将会回到命运的分界点,拥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可以改变你弟弟命运的机会。” 杨瑞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叶幕,心里的某个角落随即变得柔软起来。本来阿兹姆已经答应了交出信物,就算他不拿出后悔药也没有关系了。 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想要改变阿布的命运吧。 那冷冷淡淡的表情之下,其实……隐藏着许多人都看不到的温柔呢。 阿兹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纷乱如麻的脑中不断回响着阿布刚才说过的话,“哥哥,其实这几千年来,我一直一直都在后悔着,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更勇敢一些。” “像人类一样出生,成长,最后死亡,回归到神的怀抱,那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我真想重新选择一次……” 是啊,既然有一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接受呢? 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可是至少,他还有改变弟弟命运的机会。 “好。我接受这颗后悔药。”他坚定有力地开了口,将手里的白色珍珠小心翼翼地藏入了自己的怀里,“那么就请把我送回到公元前732年,大马士革被亚述王攻陷的前一天。”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拯救弟弟的生命。 而是去——亲眼看着弟弟以王者的身份战死在沙场。 然后,在漫长孤独的岁月里,看着弟弟一次又一次像人类一样出生,成长,最后死亡,回归到神的怀抱。 第十一章 叙利亚王 每一次时空穿越前,以瓦利弗师父为首的魔王三人组总是会及时的出现,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在72柱魔王里排名第6的瓦利弗大人看上去还是那么睿智优雅,似乎和魔王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搭。 “师父,这次你是打算把我们变成蟑螂还是菜青虫?”叶幕耸了耸肩,显然已经对师父的魔法不再抱任何幻想。 瓦利弗颇为神秘的笑了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现在你们穿越到其他时代已经不用借助动物的形态了。” 叶幕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杨瑞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你是说,穿越之后我们还是可以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好吧,她已经被哪些老鼠蜘蛛弄怕了。 “差不多是这样吧。”瓦利弗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来师父你可以角逐这次的所罗门奖了。”叶幕的唇边飘过了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瓦利弗抿了抿嘴角,“那是当然。你师父我可是在不断钻研着自己的魔法,务必要做到精益求精。哼哼,这次一定不会输给拜帕的蛆虫之术了。” “所罗门奖?”杨瑞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叶幕,只见叶大亲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正如你们人类有诺贝尔奖,魔王界也有相应的所罗门奖。想要夺得这个奖项就必须以出众的魔法赢得所罗门王的青睐。我记得上一界的得主好像是排名第42的拜帕师父。” “原来是这样。”杨瑞也无暇再多问,急忙催促道,“那我们还是快点回到阿布的那个时代吧。” 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改变阿布的命运。 和之前相比,这次的任务似乎更加困难。因为回去的不是阿布本人,而是他的哥哥阿兹姆。所以能否借助他人的力量顺利改变阿布的意志,这也是件不能完全确定的事情。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而为。 为了阿布的最后心愿——像人类一样出生,成长,最后死亡,回归到神的怀抱。 尽管瓦利弗大人吹嘘自己的魔法大有进步,但穿越的过程显然并没有半点改善。在一阵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杨瑞再一次跟随着叶幕进入了浑浑噩噩的穿越之旅。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雕刻着精美双球花纹的天花板,在花纹之间还错落有致的镶嵌着色彩鲜艳的大马士革花缎,更凸显出了几分王家独有的富丽堂皇。 在一面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镜子里,杨瑞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形象。虽然那个时代的镜子无法清晰映照出她的面容,但还是隐约勾勒出了她的大致样子。 很明显,她的打扮风格非常“与众不同”。 杨瑞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原来她穿着一条薄纱长裙,裙摆处缀着不少美丽的流苏。以前她好像听叶幕提起过,这是古代西亚时期的一种传统。而她那细白的脚踝上,还戴着一串用红玉髓和条纹玛瑙做成的串珠。 这么说来,她的确是回到了阿布的时代?而且不再是以动物的形态? 想到这里,杨瑞忽然又意识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和她一起来的叶大亲王人呢? 此时此刻,就在相隔了几千年的另一个时空里,一脸得色的瓦利弗大人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好像刚才少念了一句咒文!” 亚斯塔路和安德雷安富两位魔王面面相觑,“那么要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吗?” “算了算了,”瓦利弗摇了摇头,“这个至少比蟑螂和菜青虫好多了。小幕他应该不会太介意的。” “那他会以什么形象出现?”亚斯塔路擦了擦嘴角不停渗出的黑血,好奇的问了一声。在听到对方的答案时他似乎并不以为然,不过当瓦利弗又加了两个字后,他的表情陡然僵住了,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幕不会介意……才怪。” 杨瑞在房间里没有见到叶幕,只好打算出去找找。不管怎么说,找个人总比找只菜青虫容易多了吧。还没等她走多少路,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迭声的叫喊,“王回宫了!王回宫了!” 王?这个称呼让她的心里微微一动,这位王应该就是阿布成为吸血鬼前的最后一个身份吧?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响起,转眼之间一匹漂亮的棕色阿拉伯马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莱赫?你怎么出来了?”王的声音柔细温和,似乎和这个身份并不十分相配。 杨瑞并没有在意那个奇怪的名字,而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抬起了头。 马匹上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紧身长袖衣,剪裁得体的接缝处镶有青色的边饰,腰部呈螺旋状地缠裹着披巾,这种缠裹方式正是当时美索不达米亚的特色。西亚黄昏的阳光和玫瑰的清香都被揉合在他黑色的长发里,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里流转着比宝石更璀灿的光泽,花瓣般柔嫩的蔷薇色嘴唇微微抿着,勾勒出了百般妖媚,千种诱惑。 这是阿布,他有着和阿布一模一样的容貌,他就是阿布的前身, 这又不是阿布,他不再拥有阿布的记忆,也不会认得那个未来的自己。 “我……”她也不知自己现在的确切身份,只得支吾着应了一声。 “莱赫,我知道你是在担心着战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围困我们大马士革已经达一年之久,看起来这种情形还会僵持下去。不过这里粮多兵器足,应该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王虽然是在安慰着她,但眼中却掠过了一丝忧虑。 就在杨瑞不知怎么接下一句的时候,她忽然留意到那匹阿拉伯纯种马的耳朵边有只苍蝇正在嗡嗡飞。她的心里莫名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这只苍蝇就是……不会不会,瓦利弗明明说了不会再变成动物了,而且她不是也以人类的形象出现了吗? 但那只苍蝇实在又飞得很诡异,好像是沿着某种轨迹在盘旋,看起来似乎像是在写着什么。 “和我一起去用晚膳吧。”他翻身下了马,语气听起来夹杂着疲惫,“这段时间一直冷落了你,我的王妃。” 诶?杨瑞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成了他的王妃?莫非是穿越过程中出什么问题了? 这时年轻的王正好接过了侍女递上的水仰首喝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杨瑞急忙对着那只苍蝇小声道,“喂喂,你不是叶幕吧?” 苍蝇显然不领情,嗡嗡叫了两声飞走了。 就在杨瑞以为自己神经过敏的时候,忽然听到那匹阿拉伯马发出了一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我是。” 因为之前已经有把叶幕当作苍蝇的心理准备,所以当苍蝇变成骏马时,杨瑞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吃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师父不是说会把我们都变成人吗?”她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还用说,一定是他在施法过程中念错了咒语。”叶幕甩了甩尖尖的耳朵,用硕大无比的xx眼睛白了她一下,“你现在是王妃,不是挺好的吗。在现代你也没这个机会。” 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爽……杨瑞隐约感觉到了这一点,不知为什么心情就好了起来,于是也安慰了他两句,“好了好了,总算没把你变成低等动物或是草履虫之类的单细胞动物,你该知足了。” “我宁可变成草履虫。”叶幕的眼睛里流露出悲愤的表情,“也不想变成一匹——母马!”—— “噗——”杨瑞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难掩幸灾乐祸之色。这也难怪叶幕要郁闷了,堂堂一位血族亲王居然变成了母马,说出来都要让人笑掉大牙呢。 “莱赫,你在那里说什么?”王已经喝完了水,侧过头正好看见她和自己马在嘀咕些什么,不由略带烦躁地说了一句,“还不过来。” 杨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莱赫是她的新名字,愣了愣才答道,“王,我……” “怎么了莱赫?”王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叫我名字的吗?今天怎么这么生疏?” 杨瑞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命了,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古代的人名和现代应该完全不同吧。 “他叫列曾。”叶幕甩了甩耳朵,用硕大的眼睛再次瞪了她一眼。 “我只是太担心外面的局势了……列曾。”她在心里暗暗感谢了一下叶幕,没想到他还不计前嫌的帮她解围,这倒让杨瑞对自己刚才的幸灾乐祸有点不好意思了。 列曾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朝她伸出了手,“过来,我的王妃。” 杨瑞下意识地望了叶幕一眼,只见他的耳朵似乎有一阵轻微抖动。可惜想要从他现在的马脸上辨别出什么表情来,难度实在是不小。 在离开前,列曾指了指叶幕,又吩咐了身旁的下人,“把美人牵到马厩去,给它喂点上好的饲料。” 美人?这难道是……马的名字?当看到下人上前来牵叶幕的时候,杨瑞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名字令她再次有爆笑的冲动,但考虑到刚才是叶亲王救了她的场,只好忍住不笑,憋得她整张脸都开始抽筋了。 在当时的古代世界里,叙利亚也算得上是个相当富有的国家,所以宫廷布局和装饰摆设都颇为大气奢华。尽管已经被围困一年,但餐桌上的食物品种却还是十分丰富,丝毫不减王家气派。 公元前三千年,埃及的文献里已经记载了十七种酿制啤酒的方法,而美索不达米亚人也能制作出超过二十种不同种类的啤酒。在大马士革的王宫里,啤酒也是种非常常见的饮料。除了啤酒外,还有蜂蜜奶油糊,椰枣,奶油雪松汁液…… 原来千年前的饮食文化已经这么发达了。杨瑞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或许只有古代璀灿的文明,才能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感动吧。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太过神秘,又太过遥远。而因为阿布的关系,她似乎又觉得多了一点额外的亲切。 “列曾,你怎么不吃?”杨瑞留意到了那位年轻的王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出于对阿布的关心,她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列曾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现在这种情形,我又怎么吃得下呢?虽然我们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但到底能支撑多久呢?谁也不知道。” “说不定看到久攻不下,亚述人会撤军呢?”这下轮到杨瑞安慰他了。 列曾摇了摇头,“不,你还不知道亚述的军队有多么残酷。据说他们的军法十分严厉,对违反命令的人的惩罚,轻则降职,重则割鼻割舌,剜眼斩首,而且还将犯错的人的子女烧烤供神,这些都保证了军队的勇气。这一年之间,他们从未放弃过进攻。每一晚,我都会梦到他们攻破了城门,屠杀我的臣民。” 杨瑞的耳边忽然回响起阿兹姆曾经说过的话,“那么就请把我送回到公元前732年,大马士革被亚述王攻陷的前一天。” 她的心里蓦的一个激灵——这么说来,亚述王很快就要攻陷大马士革了……这将会是列曾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如果……他们真的攻破城池,那么你会怎么做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是遵循历史的发展,列曾就会被已经是吸血鬼的阿兹姆变成同类,从此以阿布的身份永远活下去。 身为一国之君,他选择了逃避。 这一次,他还会重蹈覆辙吗? “我也不知道……”他无奈地灌了一大口酒,“为什么要让我来继承王位,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这一切?要是……要是哥哥没死就好了……” “哥哥?”杨瑞心里一动,难道是阿兹姆? “只可惜哥哥他在一次狩猎时落入了山崖……不然的话,成为叙利亚王的人应该是他。哥哥既成熟又勇敢,是成为王的最佳人选,不像我,既忧柔寡断又懦弱胆小……”列曾的脸上掠过了几分伤感,“我根本就不适合成为王,我也没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的臣民。” “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很多事,只有自己亲自尝试了才知道,先入为主的主观意识会影响你的判断力。”杨瑞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在别人还没否定你之前,就自己先把自己否定了,这不是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了吗?如果是这样,你还怎么能让你的臣民对你有信心呢? 列曾颇为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之处。他的莱赫就像是只温柔的兔子,对他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哪会像刚才那样反驳他?”不过不管接下来会怎样,你还是先吃点东西。这样你也会有更多精力对付那些敌人了。“杨瑞岔开了话题,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列曾点点头,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接着又拿起酒壶直接灌了起来。 杨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在他的身上,她似乎隐约看到了阿布的影子。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是一个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就算没有阿兹姆,她也要改变他的命运。 不管他是列曾还是阿布。 连日来敌人的围困已经令年轻的王心力交瘁,在喝了几杯酒之后他不知不觉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即使在睡梦里,他那微蹙的秀眉和紧抿的薄唇也隐约透出了几分忧虑。那张美的不似凡人的容颜更是惹人怜惜。 波澜壮阔的古代历史中涌现出了无数英雄人物,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沙尔三世无疑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正所谓胜者王败者寇,在提格拉特帕沙尔三世辉煌的一生中,阿布,不,列曾他只是作为失败者,在史书的一角留下了自己耻辱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只见宫里的侍卫长慌慌张张冲了进来,颤声道,“王,不好了!亚述王已经快要攻破城门了!” 第十二章 和亚述的最后一战 听到这句话,列曾从地上一跃而起,猛的揪住了侍卫长的衣领,难以置信地吼道,“这怎么可能!我们的城墙如此牢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攻破!” 侍卫长脸色苍白地答道,“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从亚述运来了二十多架投石机,一直不断发射重石猛击我们的城墙,现在南墙那边已经岌岌可危了……王,一旦他们攻进来的话……我们……”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列曾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接着颓然的松开了手,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吩咐道,“你先出去。有什么新的情况再来告诉我。” 侍卫长点了点头,又竭力隐藏起自己的恐慌,试图安慰他们的陛下,“王,万一亚述人真的攻进来,我们……我们也一定会和他们决战到底的。” 侍卫长离开之后,列曾端起了旁边的水一饮而尽,似乎这样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自从亚述王围困大马士革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那些亚述人用树木在城墙周围都筑起了栏杆,将整个大马士革变成了一个封闭的鸟笼,而他们这些城中的人就像是被困住的鸟儿,死死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无论怎么挣扎,还是逃不过这一天。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过。 看着这张和阿布一模一样的面容,杨瑞不禁心生怜意,忍不住问了一声,“那么如果城池被攻破,你打算怎么做呢?”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莱赫,你听说过亚述人的残忍吗?他们对于战俘的处置,往往都非常残酷。不是集体坑杀,割鼻削耳,就是剥皮拔舌,杀头分尸。甚至还将木桩戳入活人体内,以火炙烤。而最残忍的就莫过于当着战俘的面,剜出他们家人的眼睛……凡是被他们攻陷的城池,几乎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来自叙利亚沙漠的热风轻轻吹进房内,可杨瑞却是觉得四肢冰冷,仿佛有种阴森的触感漫过皮肤,令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差点都掉了一地。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似乎比现代战争更血腥,更残酷…… “我……”他将纤细的手指插入了浓密的头发之中,喃喃道,“我不想死,莱赫,我真的不想死……” 杨瑞的心里不由涌起了几分酸涩。此时的阿布又可曾知道,在三千年后他却是那么的渴望死亡,渴望回归到神的怀抱。难道这就是命运对他的捉弄吗? 窗外那黑沉沉的夜空没有半点月光,隐隐透出了一种不详的意味。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似乎这样就能为他减轻些矛盾和挣扎。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也迅速握住了她的手。 握得她很疼,很疼。 “你可以不用死。”就在这时,忽然从门边传来了一个低沉性感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已经熄灭的蜡烛又啪的重新燃烧起来,跃动的烛火映照出了来人的面容。他也是位罕见的美男子,只是眉目间比阿布更多了几分暗沉的气质,就像是一朵在荒凉墓地里幽幽绽放的大马士革玫瑰。 阿兹姆……他终于出现了。杨瑞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但仔细一琢磨他刚才那句话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列曾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拼命揉了揉眼睛,这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 阿兹姆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幽深的双眸微微染上了一层湿意,冷峻的声音里难掩内心的激动,“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杨瑞相当能了解阿兹姆此刻的心情——前不久还亲眼看着弟弟离自己而去,化为尘土永世相隔。可转眼之间,弟弟又活生生地出现这里,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怎能不让他心潮起伏呢? “哥哥,你不是已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列曾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突发状况。 “对,之前我的确是发生了意外。但在我奄奄一息躺在崖底的时候,我遇上了一个人。不,确切的说,他并不能算是人类,而是一个吸血鬼。”阿兹姆简短地解释道。 “吸血鬼?”列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伤感的神色,“哥哥,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呢?就算你是吸血鬼我也不会怕……” “既然不再是人类的一员,就应该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毕竟,我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紧急,我也只会默默地注视着你,我的弟弟。”阿兹姆用不明意味的目光地扫了杨瑞一眼,又对着列曾一字一句道,“想要不死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和我一样成为吸血鬼。这样不但不用死,还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 列曾显然对这个提议极为震惊,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回应。 而杨瑞更是大为吃惊……她没有听错吗?阿兹姆为什么还是劝阿布成为吸血鬼?这样的话历史不就又要再一次重演了? 后悔药不就白吃了吗? “你说什么?”她终于按捺不住,冲着阿兹姆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忘记了这次回来的目的吗?你回来是要挽回你所做过的后悔的事情啊!如果你重蹈覆辙的话,那将来不是又要后悔?” “我知道。”阿兹姆垂下了眼睑,“可是我一看到他,就舍不得让他去死。而且依照我们叙利亚人的传统,在战场上是绝对不许自尽的。你也该知道,一旦落入亚述人的手里,他将会遭受到什么……” “阿兹姆,我明白你的心情。”杨瑞边说边看了一眼列曾,他似乎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或许现在的一切令人无法接受,但你应该还记得阿布的愿望吧。”她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无法克服眼前的悲伤,那么将来只会增加痛苦自责。生命的过程就是不断得到和失去。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 “生命的过程就是不断得到和失去?”阿兹姆的脸上略有动容,喃喃重复着,“对,你说的对。如果我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那真是虚度了几千年的光阴。”说着,他又苦涩的笑了笑,“看来无论人类还是血族,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 “哥哥,”列曾在一旁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如果我成为吸血鬼,就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吗?就可以避开这次的战争吗?” 阿兹姆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心里百感交集——似曾相识的一幕,果然又开始上演了。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之轮,正沿着同样的轨迹转动起来……三千年前,弟弟也是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做出了成为吸血鬼的抉择。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或许会不同。 “在得到永恒生命的同时,你也要放弃很多东西。比如……味觉,阳光,温暖,还有……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你有了承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了吗?”阿兹姆走到了列曾的面前,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彻骨的凉意顿时令列曾打了一个寒战。 “哥哥,我——”他显然还在犹豫。 还没等列曾说出什么,阿兹姆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想清楚了,我的弟弟。不要轻易作出令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列曾的眼神蓦然黯淡下去,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声音,“我……我不知道……” “阿兹姆……”杨瑞低低唤了一声,“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考虑?” 阿兹姆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十分钟,就给他十分钟。”杨瑞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相信我,他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因为,这是——阿布最大的心愿。” 听到阿布的名字,阿兹姆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微微一闪而过,立即侧过了头掩饰伤感的神情,“好,十分钟。”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莱赫,还记得当初我的父王派人去你的国家乌拉尔图替我求亲吗?”列曾在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幽幽开了口,“你当时就回绝了使者,还让他代为转告你不想嫁一个毫无作为的男人,即使他是未来的君王。” 作为冒名顶替的人士,杨瑞自然对这段往事不知情,但她大概也能猜测出几分,想必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多半是来自乌拉尔图的公主。 好吧,说实话乌拉尔图在哪个方位她都搞不清。除了课本上曾经教过的四大文明古国,其余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团糟。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叶幕那样的人皮历史大辞典啊。 “其实这几年来,我知道你从不曾真正爱过我。要不是父王的执着,你也绝对不会嫁给我。可现在这个情形,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莱赫,即使你想离开这里我也不会阻拦你。只要……你能逃得出去。”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变得平静了一些。 “那么你呢?真的打算成为吸血鬼吗?”杨瑞深深吸了一口气,“抛弃一切,抛弃你的臣民,抛弃你的国家,抛弃你的责任。” “那么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的情绪又明显激动起来,“我无法保护他们!我尽不了这个责任!我就是个彻头彻尾没用的男人!我不想被剥皮拔舌,杀头分尸!我更不想看到你们在我面前被虐杀!” 说到最后,他又像是寻求安慰似地抓住了她的双肩,“我到底该怎么做?莱赫?到底该怎么做?” 原来,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想到这里,杨瑞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或许是出自一种母性的怜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揽在了怀里。 列曾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即也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有极轻的呜咽声低低传来。 他在哭。为那即将到来的悲哀的命运,也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杨瑞发现已经无法放开这位年轻的君王,因为只要稍微松开手,他就会更加无助。 恍然中,她竟然模模糊糊看到了三千年前的情景重现在了眼前——那位美丽的王妃什么也没有说,失望地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再也没有出现。 杨瑞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王妃的离去,也是他下定决心成为吸血鬼的推动因素吗?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历史重演,让阿布的心愿无法得偿。 “我只知道,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要履行它们自己的责任。”她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了他的耳中,“温暖的阳光,有令万物生长的责任;娇艳的花朵,有结出累累果实的责任;被饲养的小狗,有替主人看守家门的责任;寒夜里的蜡烛,有带来光明的责任;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也有着守护这个世界的责任。同样,属于君王的责任就是保护自己臣民和国家。这就是你的责任,王。” 他蓦的抬起头来,以一种震惊的目光注视着她,“莱赫,你……” 显然自己的王妃说出这番话令他大感意外。 “我不会走。因为我要履行王妃的责任。那么陛下,你呢?”她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迟疑道,“可是,我并不是亚述王的对手……” 这次杨瑞只回答了他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他那两排浓密的睫毛剧烈抖动了一下,撩起了一抹捉摸不定的波光。 “十分钟已经到了。我的弟弟,你作出决定了吗?”阿兹姆不知何时又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房间里。说话的同时,他还瞥了杨瑞一眼。刚才她的那些话,他都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哥哥,谢谢你的好意。”列曾站起了身,“我决定出战。” “阿布……”阿兹姆一失神叫出了另一个更熟悉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穿越时空就是为了改变弟弟的决定。可当愿望实现的这一刻,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种深深的悲哀萦绕心头。 是因为……接下来又要再一次见证弟弟的死亡了吗? “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出战吧?”列曾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人人都可以逃走,人人都可以逃避,只有我不可以。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因为这是只属于我的责任。我和我的国家,在胜利和灭亡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要么胜利,要么死去。” 阿兹姆感到胸口一阵疼痛袭来,那个本该冰冷的地方仿佛有什么灼烧起来。 杨瑞非常知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一方面是想让他们兄弟好好说些话,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叶幕到底怎么样了。 那边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大半,但很明显叶亲王这边可是麻烦多多。一进马厩,她就看到周围的几头公马正摇头摆尾向他献殷勤打媚眼,气得叶亲王直跺蹄子—— 注:部分历史资料引自马斯皮奥:《逝去的帝国》 第十三章 大马士革的终结 杨瑞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更是令叶幕郁闷不已,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听到叶幕的这句问话时,她敛起了笑容,低声答道,“阿布他不会再逃避了。” “那一切都很顺利。”叶幕扫了她一眼,“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这趟白来了呢。” “顺利……也就意味着阿布很快就会……”她略带惆怅地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下流泻出了一抹伤感。 “如果你不想亲眼看着他死,也可以早些回到现代。”叶幕并不费力地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不。”她很快就抬起头来,“我要看着他完成自己的心愿再离开。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 叶幕的脸色似乎柔和了几分,“听说墨西哥人会在他们的亡人节上载歌载舞,因为对他们来说,死亡不是终结,而是醒来。对阿布来说也是同样如此,因为只有醒来,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这样的死亡远比永恒的活着更加真实。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醒来……”她小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没错,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当这句颇有哲理的话从一匹阿拉伯马嘴里说出来时,自然就变成了一种让人忍不住爆冷汗的效果。 她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么在历史上,叙利亚王的结局……怎样?”尽管她知道死亡无可避免,但至少希望阿布在临死前不会遭受太多痛苦。 叶幕沉默了几秒,缓缓道,“在历史记载里,列曾死于亚述王的剑下。大马士革被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下令屠城,几乎没有留下活口。” 杨瑞心神一颤,立即闭口不语。忽然之间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开口道,“这不对啊。阿布不是被阿兹姆变成吸血鬼了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历史记载?” 叶幕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有意无意地转移了这个话题,“说了这么多,我都口渴了。” 她愣了愣,“是要——喝水吗?” “如果你可以弄到新鲜的血液,那我却之不恭。”他眨了眨那双又圆又大的xx眼睛,立即引来了公马们一阵骚动。 她忍不住有些想笑,在马的世界里,这应该也算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了吧。 “知道了,美人。”杨瑞面带促狭地弯了弯嘴角,顺手将旁边的水桶拎了过来。这或许也是叶大亲王头一次遭受如此悲惨的待遇吧? 叶幕狠狠剜了她一眼,低下头喝了几口水。喝着喝着他忽然又抬起了头,极为不爽地甩了好几下耳朵。 “怎么了?” “没什么!”他继续用力甩着耳朵。 “哦……是耳朵痒痒了吧?”杨瑞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帮你?你的马蹄子好像够不到哦。” “不用!你别碰我。”出乎她的意料,叶幕对于她的提议似乎很紧张很反感。 这倒勾起了她的戏弄之心。 “别客气,我们都是同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边说边拉住了他那毛茸茸的的耳朵,才刚刚摸了两下,就只见叶幕浑身晃动起来,那闪闪发亮的棕色鬃毛也随着他身体的乱晃而抖动着,接着他的马尾巴也像拖把似的摇摆起来了…… 杨瑞惊讶地看着他,赶紧又摸了摸他的耳朵,“小幕,你没事吧?” “我……说了别……别碰我!”他的音调也变得相当奇怪,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可是身体还是不听使唤的抖动着。 杨瑞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原来叶幕你怕痒!耳朵就是你的死穴对不对!” 叶幕郁闷地瞪着她,忽然伸出了马蹄子往她的某个部位踹了轻轻一脚。杨瑞冷不及防被对方偷袭了一把,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摔趴在了地上。 吃了亏,杨瑞自然要报复回来。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更加变本加厉地用魔掌蹂躏着叶幕的耳朵。所向无敌的叶幕这次完全处于了下风,只得挂起了免战牌…… 杨瑞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于是也就偃旗息鼓。她望了望还在调整呼吸的叶幕一眼,想起刚才的“混战”,不由觉得甚是好笑。 “叶幕,你可别忘了,现在我对于你来说才是高等动……”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叶幕那柔软的耳朵尖忽然轻轻拂上了她的脸,带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一抬起头,她正好对上了对方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和月光的精华,明亮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马的眼睛是这么漂亮,这么深邃,这么温情脉脉。 简直蕴含了人类才有的情感。 不知为什么,即使是被马的眼睛这样注视着,她的脸上竟然也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当那耳朵尖扫过她的嘴唇时,她似乎听到了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 这算什么?自己……被一匹马诱惑了吗? 而且——还是匹母马! 就在这个时候,马厩的门砰一下被撞开了。列曾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他的身上穿着缀满金属片的战甲,手中紧握波斯出产的熔冶花纹钢刀,显然已是全副武装准备迎敌。 “莱赫,你怎么在这里?”他愣了愣,“不要再继续留在王宫里了,亚述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南墙,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攻打到这里。” 杨瑞的心里蓦的一紧,刚才那如春风细雨般隐隐绰绰的温柔,让她几乎忘了——今夜是大马士革灭亡前的最后一晚。 也是阿布的最后一夜。 她很想说些鼓励的话,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莱赫,”列曾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是你说的,这是我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勇敢面对。” “你害怕吗?”她终于开了口。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很怕。不过我有预感,如果这次选择了逃避,我将来一定会后悔。” 她的眼角陡然变得酸涩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他缓缓低下了头,伸手捧起了她的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愿我叙利亚的阿娜特女神保佑你,我的王妃。” 说完,他就牵上了叶幕旁边的一头黑色骏马,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带上美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不能躲过这劫就看你的运气了。” “我哪里也不去。”她的回答令他微微一惊,忍不住转过了头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凯旋。”她的脸上露出了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他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水光,重重点了点头后又迅速转过了身,步伐坚定地继续往前走去。 虽然前方依然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光明—— 杨瑞望着列曾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马厩陷入了一片无声的沉寂。与此同时,门外却是传来了阵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期间还夹带着宫人们惊慌失措的交谈声。 “看来这里没人相信他们的王能守住大马士革。”叶幕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明明知道他们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什么也不能改变。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令人气馁。”杨瑞轻轻叹了一口气。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惆怅,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新的国家取代旧的国家,强大的力量吞并弱小的力量,只有遵循这样的规则,人类的历史才会不断进步。”叶幕表现出了置身事外的冷静。这一刻的他,完全流露出了身为吸血鬼的本质。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现在对来说阿兹姆才是最痛苦的时刻吧,要亲眼看着弟弟再死一次……”杨瑞说到这里,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列曾是死于亚述王的剑下,那他到底是被亚述王俘虏所杀还是直接在对决中被杀?” 他扬起了一边的眉毛,“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她急切的看着他,“如果是在对决中被杀那还算干脆。但如果是被俘虏的话,亚述王一定会先想尽办法折磨他吧。你想想阿兹姆这么疼爱自己的弟弟,怎么忍心看他受折磨,说不定又会将他变成吸血鬼!” 叶幕什么话也没有说,原本琥珀色的瞳仁不知何时沉淀成了一种更加深沉的颜色,令人一眼望不到底。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杨瑞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端倪。 “历史上记载着,列曾被俘虏之后,亚述王令人砍断了他的四肢,割去了他的舌头,挖去了他的双眼,极尽侮辱之后才砍下了他的头。”叶幕缓缓说道,如果不是她追问,他并不想这段历史表述的如此清楚。 “真的是……这样吗?”她的心猛的抽紧了,难以形容的苦涩瞬间涌上了心头。难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阿布带着尊严去死吗? 不,她无法容忍阿布在临死前还要遭受那样的侮辱和折磨,她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这就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你要去哪里?”叶幕立即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举动,“你要知道,历史的结局多半是不会改变的。” “是,我知道。就像你所说,历史的结局多半是不能改变的。但历史的过程未必不能改变。”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战场。” 叶幕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流转了几转,里面盈满了令人看不懂的东西,“有时,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解。 “还记得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吗?阿布已经被阿兹姆变成吸血鬼了,为什么还有列曾被杀的历史记载?” “你刚才明明不想回答。”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她还是具备的。 他甩了甩毛茸茸的耳朵,“那是因为,当时的确有个叫列曾的人被亚述王所杀。” “可是列曾他……”她心里蓦的一凛,脱口道,“难道是有人冒了列曾的名字?” “没错。有人戴着他的头盔,穿上他的战甲,冒充成他的样子,领着大马士革的军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叶幕顿了顿,“那个人,就是你现在身体的主人——乌拉尔图的公主,叙利亚王的正妃莱赫。” “什么!”杨瑞大吃一惊,由于反应太过激烈差点撞倒了旁边的水桶。 “在列曾选择了逃避之后,是她挺身而出,以列曾的名义稳定军心,进行了最后的保卫大马士革之战。尽管结局不尽人如意,但也让列曾在历史上留下了个英勇抵抗的记载。”叶幕的目光更加深邃,“她在离开这里时,对自己的贴身女仆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我要去战场?“杨瑞下意识地接上了这句话。 他点了点头,“不知是什么才能让她作出这样的决定。或许是她的身份让她不愿意坐以待毙吧。 杨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因为公主爱着他,才会想要代替他守护他的国家。也只有爱,才能让她不再惧怕任何事,哪怕是死亡。” 她的回答令他微微一怔。但让他有些失神的,却是她的笑容。 恰到好处的弧度勾勒出暖阳般的温柔明媚,浅浅笑靥折射出水晶似的清澈流光。就像是吹过春日原野的一阵暖风,划过漆黑夜空中的一道流星。 明媚,却不刺眼。 温柔,却不颓废。 从出生到现在,在人世间只度过了五年的时光,所以还有很多复杂的感情他无法真正领会。对于什么是爱,或许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看到父母在月光下的花园里偷偷亲吻,他想,那是爱。 听见姐姐叽叽喳喳和姐夫吵架拌嘴,他知道,那是爱。 看到舒米特宁可灰飞烟灭也不愿服下后悔药,他知道,那也是爱。 此时此刻,就这么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底陡然漾起了一种犹如冬雪融化的柔软。 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当初没有把她作为食物是他一生中最为明智的选择。 “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他转开了目光,“想去就去吧。” “嗯!”杨瑞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等一等。”他忽然又叫住了她。 “怎么了?” “难道你就打算这么走着去吗?”他很鄙视地扫了她一眼,“算了,反正我正也打算去看看那里的情况,不能让我师父的后悔药倒了牌子。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就让你占个便宜算了。” 杨瑞早就习惯了他的嘴硬心软,当下也不恼,伸手狠狠揉了揉他的耳朵,戏谑的笑道,“那就谢谢你让我占便宜了,叶大亲王。” “别碰我的耳朵!”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不客气地翻身上了马,又顺势揪了揪他的耳朵,“出发,美人!” “再碰我耳朵就踹飞你!”叶大亲王终于怒了。 第十四章 王的对决 这——就是千年前的古战场吗? 当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恢宏的古代战争场面时,杨瑞只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一种奇特的热度似乎正透过她的每根毛细血管,迅速地渗透到四肢,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耳边回响的仿佛只有冷兵器相接震荡的金属声和士兵们冲天的喊杀声。 “小幕,你看到阿布了吗?”她焦急地在战场上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此时天色未明,尽管军中点燃的火把将这里映照的如同白昼,但两军正战得难解难分,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看清楚谁是谁。 “小幕!能不能再靠近点?”她拉紧了缰绳,想让叶幕再往主战场走一些。 “不能再往前了。”叶幕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这里还勉强安全,再往前走你随时都可能没命。” “可是这样怎么能找到阿布?”她咬了咬嘴唇想要下马,“那么你待在这里,我去找他。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可以。”他慢条斯理地答道,“不过只要你的双脚一落地,我就立刻终结这次的时空之行,让瓦利弗师父将你带回现代。” “你……”杨瑞一时气结,尽管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但这种威胁的方式实在令她有些不满。 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了淡淡的琉璃色,高悬在天空的弯月不知何时隐没在了云层之后,像是不忍再看到人类彼此之间继续伤害。此时此刻,就连主宰万物的神也微微叹息着闭上了双眼。 虽然杨瑞对打仗的事并不精通,但从目前的局面看来,她也清楚绝对是亚述人占据了明显的优势。这支在古代历史中令邻国闻风丧胆的军队,果然是名不虚传。无论是骑兵,重装步兵,还是轻装士兵,都像是拥有了神赐之力般冲入对方阵中奋勇砍杀,根本不知后退惧怕为何物。 阿布——到底在哪里?她不停搜寻着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生怕一不小心就看漏了目标。但心里越是着急,却越无法集中注意力。 “看你的六点钟方向。”叶幕出声低低提醒了她一句。 杨瑞忙顺着他所说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没有硝烟却远比现代战争更血腥的古战场上,头戴鸟冠状头盔的年轻男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奋力砍向身边的敌人,飞溅而出的鲜血仿佛地狱里的玫瑰盛放,被染成暗红色的剑尖在火光下流溢着森森寒光。这样的他,就像是暗夜里跃出云层的北极星,散发着一生中最为灿烂的美丽光芒。 那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阿布。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有一个——叙利亚的王!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阿布。”从他们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了阿兹姆的声音。杨瑞抬起头,惊讶的看到阿兹姆居然一直就待在这棵树上。只见他的唇角漾起了伤感的微笑,眼中却闪动着骄傲的神色,“原来,男孩可以在一夜之间成长为男人。” 天色渐渐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不远处,亚述的四角旗在风中张扬的飘动,一个横刀立马的修长身影卓然而立。他头戴尖顶头盔,身穿嵌花边的紧身衣,足蹬软皮靴,金棕色的发丝在火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紧绷的肌肉充满着惊人的爆发力,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王者强悍锐利的美感,散发着一种残忍嗜血的气息。 我率勇士,远征居姆赫。陷城池,无可数计。敢反抗者,我必焚其城,使成灰烬。杨瑞忽然想起了叶幕曾经和她提过的一段话。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个男人就是这段话的主人—— 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目光冷冷落在了阿布身上,薄薄的唇角牵扯出了傲慢的弧度,随即翻身上马,举剑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当他高举起手上的剑冲入敌阵时,仿佛切菜砍瓜般轻松解决着自己的对手,就像是地狱中的恐怖死神降临人间。在他那狂风骤雨般凌厉的攻势下,叙利亚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的热血瞬间染红了大马士革黑色的土地,他们的尸体渐渐堆积的越来越高…… 看到亚述王越来越接近阿布,阿兹姆也从树上一跃而下,他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起来。时光飞逝三千年,他的心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变得足够坚硬了,如果……他还有心的话。但只要是遇到和弟弟有关的事,他总是无法保持该有的冷静。 叙利亚人拼死抵抗,无奈在这样强大的亚述军队面前,还是如潮水般节节败退。阿布也只能边战边往后撤,无比心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兵不停倒下去。 “给我活捉叙利亚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一声大吼更是让旁观的阿兹姆变了脸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阿布被生擒的话,下场会是多么残酷。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无可奈何的悲伤,再一次如乌云般笼罩在了他的心间。 “保护王!” “保护我叙利亚王!” 叙利亚士兵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着天空。鲜血,剑光,惨呼,杀人者与被杀者,侵略者者与守护者,交汇成了一场来自地狱深处的奏鸣曲,沉闷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死亡气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的局势对阿布这方越来越不利。亚述的步兵渐渐缩小了包围圈,而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则像是在玩着笼中鸟的游戏,有计划地将阿布身边的士兵逐步消灭,显然是要将他活捉了之后再好好折磨。 “不行,再这样下去阿布会被……”阿兹姆握紧了双拳,几乎咬破了嘴唇,“我无法坐视不管。” “你现在出去的话,一切只会前功尽弃。”叶幕冷冷说道。 阿兹姆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捏得更加紧了。 不一会功夫,阿布和他残余的士兵都被逼退到了一堵坚硬的石墙前。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憔悴苍白的面色清楚昭示着这已经是一群精疲力竭的伤兵。其中有几个士兵眼看着快要支撑不下去,似乎在下一秒,他们就会做出放弃这场战斗的决定。 阿布抹了抹从额头上渗出的鲜血,环视了一圈将他们逼入困境的敌人,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的士兵们,命运之神现在将你们置身在这里,我们的眼前是侵略我们的敌人,而身后已退无可退。我们和我们的国家,在胜利和灭亡之间没有回旋的余地。要么胜利,要么死去。所以你们,我最可靠的朋友,绝不能就此放弃希望。就算是要死,我们也要充满尊严的去死。在阿娜特女神的庇护下,让我们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 阿布的话显然是鼓舞了大家的士气,本来已经陷入绝望的叙利亚士兵又一次振奋起精神,高声喊着叙利亚必胜,无所畏惧地冲向了敌人!——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果断做了一个手势。那些亚述士兵也蜂拥而上,和叙利亚人再次兵戎相见,双方重新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之前亚述王早有命令要活捉阿布,所以倒也无人敢伤害他。但他周围的叙利亚兵的数目却是在逐渐减少……战至最后,阿布的身边竟然只剩下了一名士兵…… “啊!”士兵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就在一刹那,他的右臂就被齐刷刷地削了下来! “王……”年轻的士兵捂着断臂,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阿布,“我不想被他们俘虏……请赐我荣耀的死亡……” 阿布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子民,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悯和悲伤。他心里清楚此战大局已定,叙利亚今日必逃不过亡国的命运。作为阿娜特女神的战士,他们是不被允许在战场上自尽的。因为一旦自我放弃生命,他们的灵魂就永远无法到达阿娜特女神的神殿。 但如果被亚述人活捉的话,那后果更是无法想像……身为一个不称职的守护者,他此刻仅能做的也有减少自己子民的痛苦了。想到这里,阿布垂下了眼睑,低低说了句,“愿你的灵魂早日回归阿娜特女神的神殿,得享你应有的荣耀。”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将铁剑刺入了那名士兵的胸口! 士兵在倒下去时脸上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喃喃道,“王……感谢您赐予我这无尚的荣耀……” “那么,叙利亚的王,现在你准备投降了吗?”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嘴角挑起了得胜者独有的讥笑,颇有几分你不投降还能怎么办的意味。 阿布抽出了那把铁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他的神情如此专注,似乎忘了自己正处于杀气重重的战场之中,似乎也忘了面前所站的男人是残暴的亚述君王。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会害怕,会颤抖,甚至会求饶。 但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充满热血沸腾的战斗之后,他更深刻地清楚了什么是自己的责任,也明白这个叫做责任的包袱有多沉重,有多重要。 怯者后退,勇者前行。 身为叙利亚的王,他也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在不远处的大树后,杨瑞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阿兹姆则更是矛盾交加,一方面他想完成弟弟的愿望,一方面又实在不忍心看着弟弟临死前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让我去,叶幕!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你比谁都清楚,那个亚述王会怎么折磨他!”杨瑞拉紧了缰绳,希望对方给出一点反应。 叶幕依然冷冷地瞅着阿布所在的方向,一言不发。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阿布自我了断……”阿兹姆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他现在还是信仰着阿娜特女神的叙利亚王,他必然不会违背自己的信仰……” “他的确不能自己杀死自己,但是并不表示别人不能帮他。”叶幕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寒冬被冰层所覆盖的湖底,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阿兹姆就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全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暗哑,“你的意思……是让我……亲手去杀了我的弟弟?” “这是唯一帮助他解脱的方法。”叶幕回答的干脆。 就在这一瞬间,杨瑞忽然觉得眼前的叶幕变得很陌生,陌生的她好像从来就不曾认识他。这样的叶幕,似乎完全被自身体内冰冷的血液所控制,冷静漠然的可怕,从而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另一个身份——吸血鬼亲王。 “这样对阿兹姆太残忍了,叶幕。”她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亲手……” “我去。”阿兹姆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去。” 对他来说,这的确很残忍。但对弟弟来说,这却是最好的结局。他愿意用自己最深的伤痛来换取弟弟最后的尊严。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一轮红日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隐藏在厚厚的云层若隐若现,将周围的天空晕染成了一片明媚的粉红色。 阿兹姆的脸色微变,似乎有什么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就要日出了,阿兹姆,如果你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很快就会在阳光下灰飞烟灭。”叶幕冷不防提醒了一句。 杨瑞一愣,“阿兹姆他不是已经有日行者的能力了吗?” “那是三千年后。现在阿兹姆借用的还是三千年前的身体,所以也根本没有抵御阳光的能力。”叶幕瞥了阿兹姆一眼,“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阿兹姆淡然笑了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能在灰飞烟灭前结束这一切,我——”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轮红日忽然跃出了云层,金黄色的光芒均匀地洒落在天地之间,斑点状的阳光碎片透过树荫凌乱地落了一地。 再长再黑的夜晚,终有被黎明取代的时刻。 阿兹姆的身体剧烈哆嗦起来,手指关节开始咯咯作响,被阳光照射到的发丝竟然嗤一声冒出烟来,瞬间燃烧为灰烬。但即使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强撑着想要离开树荫的遮护,想要挣扎着走到弟弟的身边…… “恐怕你还没接近他,自己就化为乌有了。”叶幕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但杨瑞却隐约捕捉到了不易为人察觉的善意。 阿兹姆摇了摇头,“就算是那样……” “我去。”杨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重复着他之前说过的话,“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 阿兹姆定定看着她,原本尚算冷静的眼眸仿佛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流泄出些许惊诧,感动,感激,以及更多她看不明也看不清的东西。 “那么,阿布就拜托你了。” 第十五章 梦神,死神 “刚才我还在想,到底什么时候你会说出那句话。”在阿兹姆暂时离开之后,叶幕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知道我会这么做?”杨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布,思索着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接近他。 “你就是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他的声音依旧如冰封的湖面般平静无澜。只是这句话以那样的语气说出来,却隐隐透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可奈何。 这时,只听“啪!”一声,亚述王已经嚣张地用铁剑挑去了阿布的头盔。少年那绝色的美貌似乎令他有一瞬间的仲怔,但随即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森然杀意。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可惜,这双眼睛再也见不到明天的阳光了。”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冷冷笑着,高举起了手里的剑。沾染着鲜血的剑身在朝阳的映照下闪动着死亡的瑰丽光芒,寒意森森的剑尖几乎随时都会扎进那双月光宝石般璀灿的眼眸中。 阿布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胜者王,败者寇。 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听见那声熟悉而响亮的“等一下!”时,他才霍然睁开眼睛,扭头望向了那个正牵着马从树后走出来的女人。 这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莱赫?”令人惊讶的是,先喊出她名字的人竟然是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 杨瑞并不清楚亚述王为什么认识莱赫,但既然这样,她就干脆顺水推舟,向他提出了想和自己的丈夫做最后告别的要求。亚述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弯,“那就最后看看清楚,莱赫,这就是当初你选择的男人。” 杨瑞微微一愣,听起来亚述王似乎很早就认识莱赫了。而且,这其中好像还有更加复杂的渊源。她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阿布的身旁。 “莱赫,我……已经无法再继续支持下去了。你看,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阿布不敢正视她的双眼,略带哀伤地低下了头。 “不。”她冲着他绽开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伸手抬起了他的脸,以便让他的目光能和自己对视,“我为你骄傲,我的王。” 亚述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阴郁的眼眸里仿佛堆积了千年未曾散去的浓雾和尘灰。 “莱赫,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原来你还在我的身边……对不起,最后,我还是让你失望了。”阿布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喜悦,亦或是苦涩中的一丝微甜,绝望中的一份安慰。 “我说过,我哪里也不会去。”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从选择你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你,是那么出色,那么闪耀。正如你所说,就算是要死,也要带着尊严去死。” 阿布的眼角变得湿润起来,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低低说道,“如果可以自裁,我一定早就动手了。死,我并不害怕,可我不想变成一缕孤单的游魂……”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解脱。”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阿布显然吃了一惊,但他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美好笑容,杨瑞心里一颤,竟然下不去手了。 亲手杀死阿布,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但再残忍的事,也要有人去做。 作出这个决定或许只需要一秒,但执行这个决定却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一次过后,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莱赫,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时间了。”亚述王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时间了。不能再继续犹豫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对准阿布的心脏部位准确无误地扎了进去! 这一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扎下去的同时竟然没有鲜血飞溅出来。而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之间也愣在了那里。 “谢谢你,我的莱赫……谢谢你将我送往了阿娜特女神的神殿……”阿布的声音微弱却满怀感激。 “那么,你……有没有后悔?”她握着刀柄的手轻轻颤抖着,最后一次确定着他的答案,“原本你也可以选择永恒的生命。” 他用尽力气摇了摇头,“你说的没有错。身为国王……就有保护国家……和子民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我愿意付出一切,牺牲我的所有。包括……我的生命。”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扎在胸口的匕首,露出了平静的笑容,“请给我最后的解脱吧。” “那么……永别了。”杨瑞一咬牙,迅速拔出了匕首,鲜红色的血液顿时从他的胸口汩汩喷射而出,就像是地狱里的红色曼珠沙华在她的眼前绚烂绽放。 是的,他不后悔。 因为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他才明白自己所要保护的人们是多么可爱, 自己想要守护的国家是多么伟大, 自己所背负的责任是多么值得骄傲。 现在,他独自和他的命运在一起。 不会再惧怕死神挥舞死亡镰刀闪烁的寒光,不会再被恐惧和绝望推进深不可见的黑暗,不会再费尽心力想着如何逃避一切…… 在回光返照的一刻,陌生的景象忽然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万花筒般变换着明媚鲜艳的画面。草地像是绿色的丝绒,开满了各色的鲜花。在浅金色的阳光下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蝴蝶围着花朵翩翩起舞,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抓住任何美好的东西。 头顶上的天空是那么湛蓝,仿佛剔透的蓝水晶融化在其中。春天的暖风轻轻吹拂过他的脸,就像是小时候母亲温柔的抚摸,模模糊糊的,似乎又听到了母亲温言细语哄着他早点入睡。 或许,真的该睡了。 因为,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前生的痛,来世的悔,都化作今生的悟,在生命的最后,以最华丽的一刻谢幕。 没有语言能形容这一刻他心中的宁静。 “莱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勃然大怒,唰的拔出了铁剑指住了她的胸口。不知为什么,比起心底喷薄而出的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当年他和叙利亚王同时派人去乌拉尔图求亲时……已经领教过这种挫败感了。没想到,这个即将亡国的女人又要让历史重演一次…… 杨瑞轻轻抚上了阿布半阖的眼睛,微凉的指尖在他唇边凝固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轻挑着眉大胆地望向了亚述王,“不是你叫我最后看清自己的丈夫吗?我看得再清楚不过,在我眼里,他是真正的英雄。” 亚述王抿紧了嘴唇,忽然又冷冷笑了起来,“既然你对他这么念念不忘,那么我就成全你。早点和他相会去吧。” 说完,他猛一挥手,亚述的弓箭队立即将杨瑞团团围了起来。只等亚述王号令一声,上百支攻击力极强的青铜箭和铁箭就会朝着她的身上招呼过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杨瑞暗暗吸了一口气。虽然现在喊三声叶幕师父的名字就能回去,但要命的是在回去前,还有恢复原形的五分钟! 五分钟,怕是还没恢复原形,她就已经射成一只刺猬了吧。 亚述王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高高举起的手眼看着就要放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见一匹漂亮的棕色骏马仿佛从天而降般轻盈地跃过了弓箭队,稳稳落在了杨瑞的面前。 “打算傻到什么时候?还不上来。”马儿忽然开口说话,更是令众人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士兵惊慌失措地扔下了手中的弓箭。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杨瑞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却犹如温暖柔和的光线穿过沉沉黑暗,将她心里的恐惧驱逐的无影无踪。 她当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翻身上马,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而去…… “那匹马……是神马吗?”亚述王身旁的副官膛目结舌地迸出了一句话。 “就算是神马,我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轻易逃走。”亚述王沉着脸,还是高喝了一声,“放箭!” 他的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顿时朝着叶幕和杨瑞的方向射去,在空中纵横交错成了杀气腾腾的天罗地网,如急风骤雨般追击着目标……但无奈那匹骏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大多数箭还没到达目标就纷纷夭折,偶尔零星有几支也只是擦着马身而过,怎么也伤不到他们一分一毫。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他忽然从副官手里夺过了亚述军特有的鸭首曲形弓,拉弓引箭,瞄准那个就快要离开自己视线的黑影,用尽全力射出了致命的一箭! 杨瑞紧紧扯着缰绳,朝着未知的前方奔驰。两边的景物如电影画面般后退,夹杂着沙尘的热风在无与伦比的疾速中袭面而来,带着某种激越的力度。她干脆扔开了缰绳,搂住了叶幕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放纵在驰骋之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叶幕似乎跑得更快了……渐渐地,他也慢慢恢复了原形…… 就在一片熟悉的天旋地转之中,她和他,再次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大马士革的玫瑰园,依然飘着蒙蒙细雨。浅粉色的花瓣在雨水的滋润下舒展着柔媚的姿态,散发着恍若来自天国的诱人芳香,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它们旺盛而持久的生命力。 阿布消失的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 还没等杨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云端纵深处突然嗖的飞来一支铁箭,挟带着凌厉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噗一声穿透了她的心脏! 这飞箭实在是来得匪夷所思,以致于连叶幕也没能及时施救。 杨瑞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蚀骨的毒药在全身血液里蔓延,瞬间麻痹了所有的感官,包括自己的意识……在失去全部意识之前,她依稀看到了叶幕脸上那平静的面具似乎被猝然打破,从那破裂的表面流露出的是担忧,紧张,还是心痛? 她已经无法再判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瑞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自己竟然置身于一道幽暗的长廊之中。周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只有头顶上的吊灯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更为这里平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而偏偏在这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少年的轻笑。 她心里大骇,忙转过了身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就像是来自神之国度的天使,巧手施展了魔法将这里变得明亮起来。一头银青色的头发如波浪般在他的肩头轻舞,那双轻薄透明的浅绿色眼眸中笑意盈盈,似乎闪烁着无数小精灵,令人目眩神迷。 “我……你是……”她现在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那支铁箭不是穿透自己的心脏了吗?怎么她又会在这个地方?她应该死了才对吧。 “不用害怕。你此刻是在我制造的梦境之中,我是冥界的梦神安提。”少年和颜悦色地做着自我介绍。 冥界?她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难道自己是真的死了?想到这里,她倒变得镇定起来。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到了绝望的境地,反而没这么害怕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安提,你太快表露身份了,看把这个小姑娘都吓傻了。”又一个年轻的绿衣男子鬼魅般出现在了这里,他的容貌精致秀美,长长的黑发如丝绸绵延到底,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妩媚。但妩媚入骨的同时却又清新明媚,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结合的完美无缺。 “我看这姑娘没这么脆弱。”安提笑了笑,又指了指那个绿衣男子,“那是我在冥界的同僚,我们已经在一起共事了上万年,他是死神修。” 杨瑞并没有表示出夸张的惊慌,而是小声问了句,“死神……是来接我的吗?” “你还没死呢。”安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短促的流光。 “没死?可是那支箭明明已经穿透了我的心脏。”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位死神大人,“而且,连死神都来了……” “不不不,”修急忙摆手否认,“我只是来凑热闹的,你就当我空气好了。” 杨瑞的额上哔的冒出了三道黑线,身为死神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可是会将死人吓成活人的啊。 “说实话我还真希望每天都有时间凑热闹呢,这就说明死的人少啊。”死神大人的笑容纯洁善良的像只小绵羊。 杨瑞赶紧揉了揉眼睛,刚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一定是。 死神=绵羊?呃——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绝伦的等式。 “小幕来冥界找我的时候,我也以为这是修的事情。不过奇怪的是,一般人在心脏受到伤害后会很快死亡,尤其是这么严重的伤害。但你虽然没有了呼吸和体温,心跳却还在微弱跳动。”安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原来有一团银色光芒护住了你的心脉。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来自你戴的这个银手镯。” “银手镯?”杨瑞一愣,“这只是个很普通的手……” 说着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威尼斯遇到的那个奇怪面具男。当时那个男人似乎也对这只手镯表现出了异常奇怪的态度。 “我也不知道,这手镯是爸爸留给我的。”她低声答了一句,心里更是疑惑。难道这个银手镯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你不知道,那也无所谓。”安提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这个话题,“接下来,我会用绣梦之法修补你的心脏。这是只能在梦境中施行的法术,因为那样你就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枚亮闪闪的银针,接着他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银绿色的头发,小心翼翼穿进了细细的针眼里,又轻轻念了几句咒语。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那枚银针就像是拥有了生命般钻进了她的胸口,忙碌地工作起来。她几乎能感觉到针尖在自己的心脏上游动的细微触感,却又没有任何痛感,只有一种类似蚂蚁轻轻爬过的麻痒感。大约过了几分钟,那枚银针才重新钻了出来,飞到了安提的手里很快消失不见。 “好了,小幕交待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安提看了一眼修。 “在我的印象里,这好像是小幕第一次向我们求助呢。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修眨着他那双迷人的幽黑双眸。 杨瑞一怔,一股突如其来的感动如月下海潮般蓦然涌上心头,温柔地将她推向了无边无际的苍穹,令她的眼角微微泛酸…… “我们帮助你只是为了小幕。”安提忽然又敛起了笑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从出生到现在,他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长到了成年。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并不明白的东西,尤其是人类的复杂感情。至于你的身份,我很清楚,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有多遥远。因此等一切结束后我希望你能离开他,我不想看到小隐还要为了她的儿子操心。”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和外表全然不符的成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依稀看出漫长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以及,身为神的威严。 杨瑞大惊,“你知道……我的身份?” “别忘了,我们可是神哦。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告诉小幕,因为神也有神的法则,天机不可泄露。”修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我知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从来没想过和一个吸血鬼扯上关系。”她默默低下了头。不知为什么,安提的话让她感到有点惆怅,有点失落,还有点隐隐约约的酸涩。 “这样最好了。”安提挥了挥手,从指尖落下了一些绿色的光点,当这些闪烁的光点拂过杨瑞的面颊时,她顿时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安提,你那样说好像有点太过了……这是小幕第一次对女孩子……”修的眼中闪过了不忍之色。身为冥界最善良的神,这样的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但那个女孩是吸血鬼猎人的后代,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孩无法拥有永恒的生命。如果她和小幕在一起,那么就像是小隐和撒那特思一样,终有要离别的时候。”安提叹着气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已经能想像撒那特思和阿希礼到时不停寻找他们家媳妇的情景了,绝不能让悲剧的男人再多添一个了。 修哑然失笑,“多个人……不,多个鬼多份力量啊。” 安提摇头,“我可怜的小隐,我不希望她将来回冥界的时候,除了操心她的丈夫,还要操心女婿和儿子……” 他最后的声音被修的笑声渐渐遮盖住了。 “不过安提,最让我担心还是那件事……真的袖手旁观吗?” “修,你刚才也说了,身为神要有神的规则。这次帮助小幕已经是特别网开一面。他有着改变自己宿命的契机,我想,天帝和冥王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十六章 流泪也是成长 杨瑞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直待在她身旁的叶幕还来不及伪装自己真实的表情。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是她从未见过的,似乎有担忧,焦虑,释然,喜悦,愉快……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简单的表情可以承载这么多不同的情绪。但仅仅在一瞬间,这个表情又很快被他掩藏起来。就仿佛一阵轻风吹过,抚平了所有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很想捕捉住这个短暂的表情,这个让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还在继续跳动的表情。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这张绝色容颜。 “这么盯着我傻看干什么?是饿昏了吧?”他的唇角又浮起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房间。 望着他的背影,她微微发着怔,再次回想起了之前在梦境里的奇遇。 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还是,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就连自己的受伤也是…… “小瑞,你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弗朗西斯放大的脸忽然近距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神采。 “再不醒来,我们只能把你变成同类了。”小维也斜倚在床边冷不丁说了一句。虽然这位失忆亲王还是一贯的阴阳怪气,但悄然舒展的眉眼却令他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我……已经没事了。”她的心里荡漾开了了一丝小小的感动,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在担心她呢。不过这也证实了她的疑惑,看来刚才在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没事就好了。要知道叶幕每天都给我们脸色看,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是谁欠了他两块钱没还上。我们俩谁也不敢去招惹他。”弗朗西斯迫不及待地诉起苦来。 “每天?”杨瑞一愣。 “哦,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了。”弗朗西斯心有余悸地说着,“幸好后来叶幕想到了去冥界搬救兵,不然的话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出气。” “这下总算不用再看他脸色了。”小维深有同感地附和道。 杨瑞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前额,看来这两个家伙这么关心自己的死活,更主要还是因为叶大亲王的臭脸吧。 “谁给你们脸色看了?”叶幕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对了,我想起来好像还有别的事要做……”弗朗西斯立即以一个几乎被用滥的借口脱身。不过在离开前,他倒还不忘拉上了自己的好同伴。 “弗朗西斯就喜欢说得那么夸张。”叶幕边说边走了进来。 “这次……真的谢谢你。”或许是因为欠了对方这么大一份人情的缘故,杨瑞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但同时涌上心间的,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淡淡喜悦。 “你见到他们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点了点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到现在为止我还觉得是在做梦呢。” 叶幕轻轻挑了挑眉,“那的确是梦神安提制造的梦境啊。” “传说中的梦神和死神居然是这样的,太颠覆我的认知了……”杨瑞飞快瞄了叶幕一眼,“话又说回来,你的关系网也真够广泛的,人鬼神什么都认识。” “现在人类办什么事不都要靠关系吗?鬼神界也是一样,上头有人好办事。”叶幕略带促狭地笑了起来。此刻的他,似乎隐去了本身固有的冰冷气息,又恢复了他善于调侃的一面。 杨瑞小声应了一句,“你那是下面有人……” “不过亚述王的那支箭竟然能穿越时空,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叶幕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可能是时空互换时产生的错误。” “而且还那么准呢。”杨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担心起自己的小命,“对了,梦神是用他的头发缝补了我的心脏,这……到底牢不牢啊?万一断了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叶幕哑然失笑,“安提是神,他的头发不但不会断,还会令你的心脏变得更加强韧。不信吗?那就拿把刀试试能不能扎进去?” “我才没那么傻呢。”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先把这个吃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将那盘东西端到了她的面前。杨瑞还没看仔细,就被一股诱人的香味勾得差点流口水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立即拿起了筷子挟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叶幕见她吃得狼吞虎咽,随口说道,“我老妈说过,受伤的话最好就是以形补形,伤什么吃什么补,所以才特别让你吃这个炒猪心。” “诶?”刚才还吃得很是欢乐的杨瑞顿时僵在了那里,“以形补形?” 用猪心补她的心?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对啊,我在想,幸好你受伤的不是脑袋。”他托腮看着她,一脸的认真,“不然,我到哪里去找猪脑呢?” “叶幕——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怒了。 第二天,阿兹姆派人来转达了要将信物交给他们的消息。自从回到现代之后,他似乎一直沉浸在失去弟弟的伤痛中,迟迟没有来找叶幕他们。之前也因为杨瑞受伤的关系,几人暂时也没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现在阿兹姆自己倒找上门来,倒也正是时候。 见面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倭马亚清真寺。 叶幕和杨瑞赶到清真寺的时候,阿兹姆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他们了。 这座清真寺是由倭马亚王朝哈里发一世在公元705年主持建造的,拜占庭式的大理石柱尽显出昔日的辉煌,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墙面上罗马式彩色玻璃似乎都在轻叹着鼎盛时期的无限荣光。 静静站在那里的阿兹姆,仿佛苍老了许多。即使完成了弟弟最后的心愿,他还是无法那么快适应没有弟弟的孤独生活。 死去的人得到解脱,而活下去的人,却要继续背负更沉重的命运。 “抱歉,约你们在这里见面,因为在我家里不方便。这大殿周围我已经布下了结界,应该没有人会打扰我们。”阿兹姆边说边将信物拿了出来——那是一片和其他氏族信物相同的金色叶子。只是叶子上雕刻着一颗正在燃烧的心脏,看起来充满了邪恶而诡密的力量。 “谢谢了。”叶幕伸手接过了信物,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要谢谢你们才对。尤其是你,杨瑞。”他的唇边泛起了苦涩的笑容,“是你帮我实现了阿布的心愿。” 杨瑞不无感伤地抿了抿嘴角,“阿布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今世他一定会投胎到个好人家的。” “无论他投胎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因为,我们的血脉永远相连。”阿兹姆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杨瑞看着他时,却觉得隐约有一股悲怆之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对了,你们接下来应该是去造访伦敦亲王吧?那么最好尽快离开这里,苏特过几天就回大马士革了。”阿兹姆提醒了他们一句。 叶幕的眼中似有暗影浮动,“难道你不认为我是杀害王的凶手?” “在没有出现能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前,我还是保持怀疑态度。我的提醒只是为了还个人情而已。”阿兹姆非常干脆地说道。 “真相,不久就会大白。”叶幕笑了笑。 “但愿如此。”阿兹姆神色怅然地望向了墙上的壁画,“我还想在这里独自待一会儿,就不送你们了。” 当叶幕和杨瑞他们走出大殿时,看到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叙利亚女子正抱着个婴儿迎面而来,她的身旁还跟着不少女性的亲朋好友,彼此兴高彩烈地说个不停,每个人的焦点似乎都放在了那个婴儿的身上。 也许是出于好奇,杨瑞也望了那个孩子一眼。谁知这一望就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了。 这实在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白皙的皮肤,黑宝石般闪耀的眼睛,粉雕玉琢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尤其是那天生的卷翘睫毛,几乎能遮盖住整个世界。看着看着,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已经认识这个孩子了。 年轻女人留意到了杨瑞的目光,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杨瑞情不自禁脱口道,“你的孩子很漂亮。” 女人显然很是开心,倒是抱着孩子大大方方走了过来,颇为自豪地对她说道,“清真寺的伊玛目刚刚为我的儿子取了名字,真主会保佑他的。” 那个孩子也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接着就伸出手指着她的耳朵伊伊呀呀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杨瑞一愣,神色复杂地摸向了自己的耳环—— 那是阿布送给她的银色珍珠耳环。 “姬玛妮……”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如水晶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的耳膜。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杨瑞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清秀瘦弱的叙利亚男子正快步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女人温柔笑了笑,“姬玛妮,我把孩子抱到父亲那里去。” 很明显,这是一对夫妻。 杨瑞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前一秒涌上来的激动情绪顿时如荧光散逸,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是喃喃说了一句,“原来你也叫姬玛妮……” 女人将孩子交给了自己的丈夫,颇为好心地解释道,“姬玛妮在我们叙利亚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她看了看杨瑞的耳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银色珍珠在叙利亚是极为珍贵的,阿拉伯男人对于自己喜爱的女子,就会像对待宝物一样珍藏起来,而能被比做银色珍珠的女人更加是珍贵中的珍贵。” “那……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女人暧昧地盯着她的耳环,“姬玛妮,就是银色珍珠的意思啊。看来送你这副耳环的人也是想把你当作宝物珍藏起来呢。” 杨瑞就这么愣在了那里,直到那个女人离开了很久,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走吧。”叶幕也不避忌这里是清真寺,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出了清真寺,就是那个热闹的集市,这也是他们回去的必经之地。尽管人越来越多,但叶幕还是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经过其中一家杂货铺的时候,从里面的电视机里传来了一段似曾相识的歌声, cestunaquoiboniste这是个没用的男人 unfaiseurdeisantristes一个会耍宝搞笑的人 quidittoujoursàquoibon常会说有什么用呢 aquoibon有什么用呢 杨瑞驻足倾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刚刚醒来。和阿布相处的短短时间,她觉得仿佛经历了一世的轮回,看遍了一生的颠簸起伏,最终又回到了命运的起点。脑海里全是如电影画面般重叠的记忆交错,零零落落带着失去的遗憾和感叹。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赐灵的神。旧的一切都已经结束,新的一切又重新开始。 恍若梦一场。 上一次,阿布关掉了电视。而这一次,她听清了后面的歌词。 unaquoiboniste但是这个没用的男人 quimeditleregardtriste却用悲伤的眼神对我说 toijetaime,lesautrescesont你就是我所爱的那个人…… 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被抽得干干净净,只遗留下了一片空白,想要拼命忍住的眼泪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像是想要寻求着某种慰藉,她哭着哭着就将脑袋靠在了叶幕的肩上,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叶幕什么也没有说,顺势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手紧紧贴着她单薄的背部,隐约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颤动。而这几乎不易察觉的颤动就如同湖水的波纹般,从他的掌心,指尖,一直震荡到了内心的最深处。 也许是和人类待得太久了。不知不觉之中总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侵蚀着他,令他有了惆怅,有了伤感,有了担忧,有了……心动。有了更多更多身为人类才应该具有的感情。 她的身体充满依赖地倚靠着他,在静默温柔之中接受着他的安慰。那种完全被信任的感觉犹如柔软的丝线缠绕住他的心尖,带着他坠入了一片迷梦之间。空气中弥漫开了微甜又感伤的气息,夹杂着大马士革玫瑰的清香,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糟了,这样当街大哭好丢人……”在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之后,杨瑞才像是如梦方醒般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了叶幕,面有愧色地朝着四周张望。天哪!果然不出所料!周围的男女老少正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总而言之,她现在是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 怎么会这样……她郁闷地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偏偏这时,一个阿拉伯老人还冲着叶幕喊了起来,“小伙子,我们阿拉伯男人可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流泪的。” 听到这句话,杨瑞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她刚想否认,却只见叶幕轻轻一笑,“老人家,有时候,流泪也是一种成长。流过泪之后,她又会重新微笑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杨瑞的眼眸里只看见那个银发男子唇边的笑容。那迷离又美丽的笑容,就像是自水晶冰棱中折射出的清浅月光。那光芒指引着她,仿佛重新燃起了心底里最美好的情感。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朝她瞥了一眼,“我们该回去了,还不走?” 她重重点了头,快步跟了上去。 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看过了这么多悲欢离合,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可没有料到,原来在内心的最深处仍然有那么柔软的存在。 仍然会被某些人,某些事所感动。 会为他们流下泪水。不过—— 流泪并不仅仅代表怯懦,那同样也是一种成长。 因为有想要爱的人,因为有被感动的心,才会更加珍惜现实中的美好。 所以流过泪以后,她要继续微笑。 也许——可以以微笑来迎接下一次彼此的擦肩而过。 =============================== 第二天,吸血鬼帅哥三人组和杨瑞这个奇怪的组合已经出现在了雾都伦敦的天空下。小维亲王在伦敦没有置办任何产业,所以城中那座阴气森森的伦敦塔自然就成为了最适合他们的驻足点。 在英国的历史中,伦敦塔素来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这里曾经关押过一千七百多名囚徒,更有不少身名显赫的人物在塔中遭到谋杀,这其中包括了亨利八世的王后安妮博林,伊丽莎白女王的情人,爱德华五世和他的弟弟查理……正因为这一段段血腥的过往,使得伦敦塔里一直都流传着闹鬼的诡异事件。听说还有人曾看见安妮王后夹着自己的脑袋绕着塔到处走动。 不过最神奇的传说就是,如果有人夜里单独走进塔里祈祷的话,他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 小维亲王一踏进这里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一个人饶有兴趣地跑去欣赏那些中世纪盔甲了。 “明天我们就直接去探访威廉。”弗朗西斯把玩着一把十字剑,“我担心苏特也会很快赶到这里。那到时就比较麻烦了。” “也好。”叶幕点了点头,“希望这次能速战速决。” “这位伦敦亲王的个性如何?”杨瑞好奇地插嘴问了一句。 “说起这位伦敦亲王,倒是有个地方和你的父亲撒那特思相同。”弗朗西斯抬头看了看叶幕,“你知道吗?他的前几任妻子也都是人类。” “有这回事?父亲从没和我提起过。”叶幕显然有些惊讶。 弗朗西斯沉默了几秒,“威廉从很久以前开始就非常迷恋人类女子,所以每次他都会选择人类女子做为伴侣。但是人类的生命有限,所以每次他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自己,投入死神的怀抱。这样的生活不停重复,他最终还是无法再忍受,将最后一任人类妻子变为了和他一样的吸血鬼。” “那么他为什么不将以前的人类妻子变成吸血鬼呢?“杨瑞感到有些疑惑。 “他所贪恋的,就是人类女子鲜活的生命力。如果将她们变成吸血鬼的话,那又有什么特别可言呢?”弗朗西斯将十字剑放回了原处,“但是他实在太天真了。当发现自己所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时,他才慢慢明白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无助,最终这些渐渐都变成了麻木,从而令他不得不妥协于自己身为血族的命运。血族和人类的结合,始终都无法拥有一个完美的结……”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地望了叶幕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么明天晚上我们就去见见威廉。” 弗朗西斯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自然,站起身来,“好。我先去把小维找来。” 看着弗朗西斯离开这个房间,杨瑞不禁望了望叶幕。即使在光线如此昏暗的地方,她还是能看见他的银色睫毛如透明蝶翅般微微颤动,而睫毛下的异色双眸却呈现出了一种凝固的死寂。 “是想到了你的父母吗?”她试探地轻声问道。 就在杨瑞以为叶幕不会搭理她的时候,他却缓缓点了点头。 “我只是在想,等到有一天,母亲不得不离开父亲的时候,父亲是否也能承受起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你的母亲不想成为血族?”她顿了顿,“既然她这么爱你的父亲,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垂下了眼睑,脸上隐隐带着暗灰色的阴影,“母亲怎么忍心让父亲再度体验永恒的孤独。而且,谁知道母亲下辈子会变成什么,万一是男人呢?是动物呢?甚至是棵植物呢?难道让父亲守着这些继续等待下去吗?” “你们家和冥界关系这么特别,或许在投胎时能通融一下吧。”杨瑞不忘提醒道。若是她知道叶幕家和天上地下两大boss之间的关系,不知会不会连眼珠子都掉下来呢? “就算变成女人又怎么样?那还是我母亲吗?她没有关于父亲关于我们的一切记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对于父亲来说,一切又要重新开始,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折磨吗?”叶幕的双眸中开始跳动起微弱却又蓬勃的焰芒,语气也罕见地急促起来。 “当人类变成吸血鬼之后,一定会有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改变吧?听说有的人类被初拥后还有一个漫长的适应期。”杨瑞干脆走到了他的身旁,温和地直视着他,“也许你的母亲觉得,你父亲最爱的是身为人类时的她。所以她不敢,也不想做任何冒险性的尝试。对她来说,几十年的幸福时光足以胜过无法卜知未来的永恒。” 叶幕显然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我确信,父亲对母亲的爱,应该是用永恒也无法衡量的。” “每个人对爱的认知都是不同的。他们对于爱的理解,或许你我永远都不会懂。”杨瑞也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因为爱,本来就是一种太过复杂的感情。 “如果是你呢?”叶幕忽然将话锋一转,“你会怎样选择呢?” “我?”她一时语塞,心脏却在同一时间里狂跳起来,脑袋里更是快速飞转——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是无心之问还是…… 为什么这个问题让她心如鹿撞,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他呢? “这么难回答吗?”叶幕的眼中飘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定了定神,自己都在瞎想什么呢。那位梦神不是已经提醒过她了吗,她和他之间的距离,遥远的根本无法触及。彼此没有站在敌对的位置上已经是够幸运了。 “我想根本没必要回答。因为我不会爱上一个吸血鬼。”她用轻松的语调避开了这个问题,却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掠过,线条完美的唇角略微弯了弯,却很快又抿紧了。 此时,位于阿尔卑斯山麓悬崖上的古堡中,伊瑟亲王正静静坐在高高的雕花法式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一轮上弦月。 无人能知晓他在想些什么。除了他身边最忠实的伙伴——阿黛拉亲王。 今天阿黛拉很罕见地穿着一条酒红色的长裙,上乘的质地和无可挑剔的剪裁将她的完美身材勾勒的格外旖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的成熟风情。 “怎么这次从古代叙利亚回来之后你一直都好像有心事?这几天你都对我爱理不理的,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哦。”她神态亲昵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撒娇似地伸手替他捏了捏双肩。 伊瑟沉默了几秒,只说了短短几个字,“她受伤了。” “你是说北宫亦飞的女儿?”阿黛拉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讥讽,“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呵呵,原来我们的伊瑟亲王也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呢……” “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他打断了她的话,“你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什么?”阿黛拉笑得无比灿烂,“我一直都待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还想继续瞒我吗?”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亮光,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那么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阿黛拉见到那样东西,顿时面色微变,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有底气了,“这不是你们族的宝物血匙吗?关我什么事?” “你也知道这枚血匙是我们一族的宝物。但是之前你一定不知道这枚血匙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召唤女恶魔希奎波斯赋于短暂穿越时空的能力。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偷看我用这枚血匙召唤了希奎波斯,然后也同样的方法召唤了她出来吧。” 在对方深邃迫人的目光注视下,她将脸微微一侧,“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不过还有一点你一定也不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希奎波斯每次被召唤之后,都会在召唤人的额角留下一点痕迹。你看你的额角……” 阿黛拉很自然地去摸自己的额角,但指尖还没触及那里,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间接承认召唤过希奎波斯了。 “好吧,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再瞒下去也没意义了。”她索性转换成了你准备拿我怎么办的态度。 “亚述王的那支箭,是你搞的鬼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错,因为我——当时就附在那支箭上。”她这回倒干脆的承认了,“只是回到现代的一瞬间,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去。” “阿黛拉,我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但是伊瑟,我肯定那股力量就是来自她所戴的那只手镯,她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你要知道,如果她真是那个人,就会威胁到我们魔党的存在。“阿黛拉一改往日的冷静,“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杀她。把她解决了不是更省事吗?你明明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北宫亦飞,艾米达就不会——” “但是她的身上没有那个印记。”他再次冷冷打断了她的话,“阿黛拉,不要再自作聪明。刚才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月色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中,伊瑟的面容也在黑暗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阿黛拉却能清晰看到他蓝色眼眸中凌厉的波光,以及那紧闭的薄唇,仿佛从那里随时又会说出更加冷酷无情的话。 她忽然笑了起来,轻轻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无限柔情地低头一吻,抬头望向他的眼神却是流光溢彩,认真的近乎执着。 “明白了,我的——主人。” 第十七章 威廉夫人的秘密 威廉亲王的住所,是邻近泰晤士河南岸一座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旧宅,青灰色的房顶和斑驳褪色的墙面仿佛都在述说着这座旧宅的悠长历史。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它的不远处,就是因灵异事件而出名的哈姆大宅。听说这里经常有一位公爵夫人的鬼魂出没,日复一日地寻找着自己谋杀前夫的罪证。 弗朗西斯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段恐怖的往事,再配以他苍白的面色和森然的表情,让杨瑞也感到有点发毛。听真正的吸血鬼讲鬼故事,这种特别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所以当杨瑞看到来开门的那位女管家时,也不免立即将她和之前的鬼故事联系了起来。 弗朗西斯冲着那位女管家微微一笑,“非常抱歉,这么冒失的来访,我们——” “夫人已经在等着你们了。”女管家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从她的身上也散发出了一种血族所熟悉的冰冷气息。 弗朗西斯似乎有些讶异,他和叶幕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走了进去。小维也赶紧摘下了耳机,跟上了弗朗西斯的脚步。 杨瑞心里也是暗暗吃惊,奇怪了,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到来? 进入大厅之后,女管家请他们稍等之后就上楼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威廉亲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小维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忍不住提出了这个疑问。 还不等有人回答,忽然从楼梯那里传来了一个温柔细软的声音,“威廉当然是没有这种能力,你们即将到来的消息是阿兹姆亲王告诉我的。” 众人齐齐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位气质高雅的贵妇人正缓步下楼。她那棕褐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露出了光洁柔美的额头。一袭由私家裁缝定制的黑色长裙将她修长苗条的身材衬托得益发迷人,而那双深黑釉色的眼睛仿佛就是凝聚了千年精华的黑曜石,看上去美丽,冰冷。 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忽然让杨瑞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潘多拉。 刚一下楼,这位贵妇人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地皱了皱眉,一丝微妙的神色在她眼中转瞬而逝。弗朗西斯上前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向她介绍了几句后又忍不住问道,“您是说您认识阿兹姆亲王?”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威廉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稍稍停留了一瞬,“你们的来意我也很清楚。” “那么威廉亲王现在能见见我们吗?”弗朗西斯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威廉夫人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这个回答令众人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这位夫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这时只听叶幕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开了口,“是威廉亲王出了什么事吗?” 威廉夫人那双深黑釉色的眼睛转向了叶幕,朱唇微启,“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幕微微一笑,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威廉亲王不想见我们,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让我们进门。但既然让我们进了门,又不出来相见,多半是应该有别的意外。” 威廉夫人惆怅地垂下了眼睑,敛去了眼中的冰冷,“没错。你们来晚了,威廉在昨天刚刚进入了休眠期。” 她的话音刚落,弗朗西斯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休眠期是什么?和冬眠差不多吗?”杨瑞小声问道。 “血族本身都会有周期性的休眠期,依照每个人的体质差异周期也有所不同。有的间隔上百年才有一次休眠期,有的甚至要上千年,而有的只间隔几十年而已。”叶幕倒是颇有耐心地解释着,“和冬眠的确有些相像。” “我们是要等威廉亲王醒过来吗?”她还存着有一丝侥幸。 “那起码要等六十年以后。” “六十年以后?!”杨瑞的脸色也变得相当不好看了。说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活上六十年。 “所以真的很抱歉。因为除了威廉,没有人知道我们一族的信物在哪里。”威廉夫人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怎么会这么凑巧?我们一来,他就昏睡了。”小维冷冷抛了一句。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随我来看看。”威廉夫人像是预料到了他们会怀疑,带着他们来到了地下室。 只见在那具纯黑色的棺木中,一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人正静静躺在那里。他那俊秀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色,浅栗色的头发掠过了像是被冰封雪凝般的五官,松松软软地滑落下来。他的嘴唇颜色尤为奇异,竟泛着一种如同桑果般鲜艳的深紫红色。 这也是血族进入休眠期的最主要特征。 杨瑞第一次见到休眠状态的吸血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叶幕此时进入休眠期,那么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想到这里,那种酸涩与不舍的感觉又如轻柔的浪花般涌上心间。 “抱歉,威廉夫人。我们打扰威廉亲王的休眠了。”弗朗西斯在外人面前总能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贵公子风度。 “该说抱歉的是我。这次让你们白来一趟了。”威廉夫人脸上的笑容也相当外交化。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弗朗西斯在临别前还不忘再行了次礼,拉上了还是满脸怀疑的小维往外走去。 杨瑞心想叶幕他们可能另有打算,于是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一下。”就在这时,威廉夫人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只见她缓步走到了杨瑞的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我看着你总觉得有点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样吧,我就提一个不情之请,今晚你能不能留在这里过一夜呢?”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突兀,不止是杨瑞,就连叶幕也完全没有料到接下来还有这么一出。杨瑞万分惊讶地望向了威廉夫人,对方那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就像是戴着一个完美的面具,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叶幕很快就恢复了常色,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拒绝这个要求,没想到却有人比他早开了口。“小瑞不能住在这里。” 维边说边走上前来,颇为认真地说道,“她一个人类女孩子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威廉夫人轻轻笑了起来,“难道你怕我吸光她的血吗?” 维紧抿着嘴唇不出声,显然是没有否认这个可能。 “我想小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瑞她和您也不熟,冒昧留下恐怕会打扰您的休息。”弗朗西斯赶紧打了圆场。在他们看来,将身为人类的小瑞扔在这里,那无异是羊入虎口呐。 威廉夫人还是保持着贵妇人的笑容,“那么我就不勉强了。海伦会送你们出去。”说完,她就转过了身,步态优雅地朝楼上走去。 “走吧,小瑞。难道你真的想留在这里?”叶幕瞥了一眼似乎还没回神来的杨瑞,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起来。这个家伙,不会真是被吓到了吧?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她可从来不是个脆弱的女孩。 不,或许……那一天除外…… 想到那天靠在他怀里流泪的她,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变得柔软起来。不过立即想到那眼泪是为了别的男人而流,他又感到了说不出的变扭。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以至于没有听清她接下来说的话。 “我说了,我要留下来。”直到她的声音第二次传入耳中,他才猛的反应过来。威廉夫人的脚步也在楼梯转角处停了下来。 “小瑞,这里全是我们的同类,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小维首先投出了反对一票。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正因为这样,威廉夫人也没必要冒那个险伤害我。并不是人人都想得罪你们三位亲王。”杨瑞反驳道。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那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小幕,你觉得呢?” 杨瑞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叶幕,大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将他笼在一层浅浅的光晕之中,那双异色眼眸仿佛水晶的切面折射出淡淡光泽,黑如残夜,蓝似极冰,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完美。 叶幕并没看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朝着威廉夫人的方向望去,不急不慢地开口道,“那么夫人,今晚就拜托您了。明天一早我会来接她。”那句明天一早显然是加了重音,也很清楚地提醒了对方。听到他的回答,杨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他的面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收敛起你的好奇心,不然变成食物只能怪你自己倒楣。”在擦身而过时,叶幕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嘱咐了一句。明明是带着关心的话,被他以那样的语气说起来却令人有些不爽。 小维也只好跟他们往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他又折转身子,将自己的ipod塞到了她的手里,小声道,“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不过听听这个可以打发时光。” 杨瑞心里一阵激动,还是小维最好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刚才威廉夫人在上楼前看了她一眼。尽管只是很短促的一瞬,可她还是注意到了那双眼眸深处充盈着的复杂情绪。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今晚不留下,可能会错过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 看着帅哥三人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古宅,杨瑞又有点后悔自己草率的决定了。尤其是当威廉夫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时,她感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差不多都竖了起来。 “来了这么久也饿了吧。如果不介意,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吧。” “哈?晚餐?”她觉得那些汗毛开始做体操了。 “不用担心,晚餐是我刚做好的奶油鸡。”威廉夫人一脸了然地笑了笑,走进厨房将食物端到了餐厅里,然后拿起了一把锋利的餐刀将香喷喷的整鸡切了开来。她的刀法熟练利索,那把雪亮的餐刀在她手里竟然令人联想到了手术室里的解剖刀。 杨瑞在她的盛情邀请下只得尝了一口,没想到味道倒是出奇的好。她心里暗暗疑惑,吸血鬼不是都没有味觉的吗?为什么威廉夫人还会享用人类的食物?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威廉夫人边替她倒着葡萄酒边解释道,“这道奶油鸡是我没有成为血族前最喜欢的食物,所以这一百多年来,我还是经常会做给自己吃。虽然尝不出任何味道,但我所要的,也只是那种回忆而已。 “一百多年?那差不多是十九世纪了。”杨瑞吃着美味的食物,也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怪不得我刚见到您,就觉得您像是位古代的贵妇人。” “贵妇人……”她的眼角飘过了一丝自嘲的浅笑,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答应留下来呢?” 杨瑞放下了刀叉,平静地反问了一句,“难道您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威廉夫人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所有想法。 “能让三大亲王重视的人类女子,果然也不会太普通。“夫人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那好。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威廉他这次的休眠事有蹊跷。” “有蹊跷?”杨瑞一脸的疑惑。 “对。因为血族进入休眠之前通常是有短暂的准备时间的,但威廉这次是直接就进入了休眠期,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所以我怀疑……可能有人使用魔力强制令威廉休眠。”威廉夫人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透明的酒杯,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种冷酷的美感。 “这……只是您的猜想,如果要让大家相信的话,那需要确实的证据。”杨瑞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起码的分析能力还是具备的。 “要是有证据,我也不必这么烦恼了。”威廉夫人摇了摇头,“但昨晚的情况确实诡异,威廉之前还和我去泰晤士河散了步,说是第二天要去巴黎见他的老朋友,根本没有进入休眠期的征兆。当晚我在楼下准备晚餐时,忽然听到楼上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等我跑上楼,发现他已经进入休眠了。”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也不能说明什么。”杨瑞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很在意。”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那晚,我在卧室里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点像紫罗兰的香味,极淡极淡,而且很快就消散了。你知道,身为血族本身嗅觉就很灵敏,而我因为身为人类时就经常和各种味道打交道,所以嗅觉更是比一般血族更加敏锐。像那股香味,同为血族的海伦就根本没有感觉到。” “既然这样,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叶幕他们呢?或许他们能帮你找出真相。”杨瑞不解地问道。 威廉夫人忽然抬起头来,她的眼睛一瞬间沉淀为了世界上最深不见底的湖,仿佛滋生出一种能生生将人拽入湖底的恐怖,“今天你们几人进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那种残留的味道。” “什么!”杨瑞这下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也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不连贯,“你的意思是……你怀疑他们……不,这绝对不可能。” “这世界上永远没有绝对的事情。”威廉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最信任的人,也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你的敌人。” 杨瑞依旧是机械地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当然,就凭这些,我也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对于这一切,我抱有怀疑态度。同时,作为阿兹姆的朋友,我也觉得应该将我的怀疑告诉你。”威廉夫人起了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带你去休息吧。” 杨瑞木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威廉夫人上了楼。 知道了这么大件事,她根本无心睡眠。在威廉夫人离开之后,她就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和吸血鬼帅哥三人组相处的情景都历历在目,弗朗西斯温柔体贴可偶尔还是会脱线,小维的间接失忆总是让人哭笑不得,还有叶幕,那冷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她实在无法想像他们其中的一个会是背叛者。 但……威廉夫人的话似乎又触动了她的另一段记忆。 那也是她一直想要忽视想要回避的记忆。 在阿布出事前的那个晚上,除了她和叶幕,还有另一个人也接触过阿布的传声珠。 杨瑞一个翻身,维交给她的那个ipod正好从口袋里滑了出来,珍珠白的机身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杨瑞想了想,小心地戴上了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出乎她的意料,小维下载的都是一些在欧洲相当有人气的流行歌曲。看来随着时代的变迁,血族们的审美也在不停发生着改变呢。听了几首,她反而觉得更加烦躁,正打算关掉ipod时,却听见在一个静音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细声细气的童声, mymotherhaskilledme, myfatheriseatingme, mybrothersandsisterssitunderthetable, pickingupmybones, andtheyburythemunderthecoldmarblestones. 我的妈妈杀了我, 我的爸爸在吃我, 我的兄弟和我的姊妹坐在餐桌底, 捡起我的骨头,埋了它们,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在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夜,忽然听到这么可怕的东西,吓得杨瑞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关上了ipod。这是怎么回事?小维那个家伙是故意的吧?还是说这就是他的恶趣味?她冷静了几秒钟,忽然又意识到可能会从这里找到些什么,于是又重新打开了ipod。可让她不解的是,这次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首童谣了。 本来就无心睡眠,现在被这首莫明其妙的童谣一搅,杨瑞就更加没有睡意了。她索性起了身,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一个没有上锁的法式抽屉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十八章 短暂的结束 虽然她谨记着叶幕那句“收敛起你的好奇心”的叮嘱,但这个没有上锁的法式抽屉却好像具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令她难以遏制强烈的好奇,像是受了蛊惑般想要探究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一切未知的事物,总能激发出人们易受诱惑的本能。 或许,这种诱惑就叫做——秘密。 杨瑞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抽屉旁,伸手往外一拉。这一看,不免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原来里面不过是些剪报,而且从那些发黄的纸张上来看,已经是有些年月了。但她再仔细一看,又感到有点微愕,那些剪报上无不例外地都是报导着关于同一个人的新闻—— 开膛手杰克。 尽管杨瑞的历史不怎么样,但开膛手杰克的大名她还是听说过的。在十九世纪的伦敦,这绝对是一个比恶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1888年,在被迷雾所笼罩的伦敦东区,一位凶手在短短几个月间连续杀害了五位妓女,因其手段极为残忍,通常会将被害者开膛剖腹,所以才被人冠上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名字。至今为止,还是没有人知道杰克的真面目。扑朔迷离的案情使得这起连环凶杀事件最终成为了无头公案。 在仔细浏览这些剪报的时候,杨瑞忽然有一种潘多拉打开了灾难之盒的错觉。更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威廉夫人会收藏这些东西? 她的眼前蓦的浮现出刚才威廉夫人熟练切开全鸡的情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就在她把剪报塞回原处时,一枚古朴的戒指忽然从那里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了门边。 她急忙跟了过去,刚想捡起那只戒指,只见门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双脚。这下可是将杨瑞吓得不轻,乍一抬头,威廉夫人优雅的笑容正好映入了她的视线。 “威廉夫人,我……”她一时也不知怎么应答。 威廉夫人半掩着嘴笑了起来,“看来我的秘密好像被你发现了呢。”不等杨瑞说话,她又接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收藏了这么多关于开膛手杰克的资料?” 杨瑞勉强地笑了笑,“那是您的个人爱好吧。” “其实在成为血族之前,我是一名医生。”威廉夫人幽幽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开膛手杰克——就是我,你相信吗?” “砰!”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天花板上的一个灯泡正好在这时爆裂。那残缺的灯光照射在威廉夫人的脸上,无意中形成了明与暗的交界,更是显得格外诡异。 杨瑞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还觉得自己的念头匪夷所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证实了。 “原来杰克是个女人,怪不得那时的警察一直都不能抓到你。”她往后退了一步。 “谁说杰克一定是男人呢?谁也没见过杰克,除了死人。从一开始,他们的调查方向就错了。”威廉夫人微微笑了笑,“不过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所以我才这么随意地将剪报放在这里。只是刚才忽然想了起来,打算过来收拾,不料你已经发现了。” “其实,您也可以不承认的。”她低声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你承认了。”威廉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 “那么……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妓女?”杨瑞此时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有些事情,就永远让它成为秘密吧。”威廉夫人抬眼望向了没有边际的远方,“就在我杀死第五个被害者玛莉·珍·凯莉时,命运让我遇见了威廉。他最初抓走我是想要给我惩罚,没想到我们会爱上了彼此。也是从学会爱人后,我开始后悔自己所做之前的一切。所以,这些东西……”她顿了顿,“可以时时提醒我不要再做后悔的事。” “对您来说,这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吗?”面对这位曾经恶名昭彰的冷酷凶手,杨瑞的心情相当复杂。 “或许吧。不过,我并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她的笑容在杨瑞看来有几分怅然,“威廉最爱的女人,是在我之前的一任妻子。听他说,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女人。只可惜在新婚的第一天,威廉就开始了漫长的休眠期。那一次他的休眠期,差不多延续了100年时间。所以等他醒来时,那个女人早已成为了一堆白骨。” 杨瑞没有说话,她不敢想像当时的惨状。这恐怕就是威廉亲王将最后一任爱人变成吸血鬼的主要原因吧。 “那么至少您是最幸运的。因为您可以有足够长的生命等待他的苏醒。” 威廉夫人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睑,睫毛下流泻出几缕明媚的波光,“好了,这下你真的该睡了。明天还有人一早就要来接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户时,杨瑞也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两个黑眼圈。一夜之间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她哪里还能安心入睡。 叶幕来得很早。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杨瑞一下楼,就见到叶亲王的唇边飘过了一丝笑意。不用说,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的这对熊猫眼。可是,明明知道是这样,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和威廉夫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叶幕就准备带着杨瑞告辞了。临出门口前,威廉夫人有意无意地又提醒了一句,“有些事,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杨瑞立即明白她指的是开膛手杰克这件事,于是回给了她一个请放心的笑容,转身跟着叶幕迈出了这座古老的宅院。 清晨的泰晤士河面上还隐约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的尘埃,在浅金色阳光的照射下不停舞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场迷离的梦境。她忍不住侧头望向身旁的叶幕,尽管他戴着帅气的棒球帽和特制墨镜,但还是有几缕银色发丝调皮地从帽沿下漏了出来,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那无可挑剔的脸上浮现出慵懒的神情更是别有情致暗生。 这样温和的天气,这样怡人的环境,这样美好的男子……竟然让她有了一种恍若约会般的错觉。 “对了,弗朗西斯和维呢?”她赶紧让自己从这种错觉中跳脱出来。 “他们已经回到各自领地去了。不过等安排好族内事务后他们会再来中国和我会合。”叶幕漫不经心地答道。 “回去了?那信物怎么办?”这个回答令杨瑞相当吃惊。 “现在威廉亲王进入休眠期,我们暂时也无法拿到信物。”叶幕的目光一转,“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我们可以开启血灵杖,或许能让威廉提早醒来。” “血灵杖又是什么?”她一愣。 “血灵杖是小维一族传下来的宝物,这柄血灵杖只在千年前的圣战中被开启过一次,当时的brujah族亲王用血灵杖唤醒了在休眠中的同伴。但随着他的战死,开启血灵杖的方法也就此失传。” “那就是说,就算有了血灵杖,你们也未必能开启它?”一想到这又和小维有关,她的心里似乎也有些忐忑不安。 “就算是这样,也要集合我们的力量试一试。不管怎么样这个方法总比等上六十年更可行。”叶幕抬眼望向了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的河面,“现在,我们只差最后一枚信物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小幕,你觉不觉得这次威廉亲王进入休眠期有些太过巧合?”她忍不住问道。 叶幕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她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昨晚你非要留下必定也是有原因的吧。” 杨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威廉夫人告诉她的那件事说出来。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不想,也不愿意怀疑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或许是威廉夫人在撒谎呢?或许是其他人想嫁祸给他们?这件事本来就有无数个可能性。 “没什么,只是这样觉得而已。”她岔开了话题,“那么我们接下去该做什么?” 叶幕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淡淡说出了三个字,“回中国。” 她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回中国?”一想到立即就能见到妈妈,她的心情就像是照射在河面上的阳光,灿烂的几乎能驱逐所有的阴霾。 “不过,这段时间里你最好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叶幕的眼底流转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苏特的人还在追杀我们,魔党更是蠢蠢欲动。所以你最好还是尽量减少和家人的联系。” “那……我可以去看看我妈妈吗?”她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尽头呢?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告诉我。而且,尽量选在白天。”看着她失望的神色,他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我们拿到最后一枚信物真相大白之时,你就真正安全了。到时你的生活不但恢复正常,而且还可以继续扮演你的美杜莎。” “到时你还会在那个茶馆吗?”她刚问出口,立即又意识到有点不妥,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到时你继续做你的妖怪,我继续做我的人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叶幕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异色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是见面不相识的陌生人了?” “难道不是吗?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再说我也是莫名其妙被拉下这趟混水里来的吧。”杨瑞想起梦神安提说过的话,心底就泛起一丝细细的惆怅。 忽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喂喂,我怎么动不了了?叶幕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小动作!” “既然你说我是妖怪,那我就做点什么才对得起妖怪这个称呼啊。”他更夸张地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杀人灭口吗?还是把我丢在这里?“她恼怒地瞪着他。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用魔法偷袭她,未免太过份了吧。 “嗯,这几个建议都不错。”他摸了摸弧线优美的下颔,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或者让你自己搭飞机回中国是个好主意。” “好啦,小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不过是说了你一句妖怪而已。”杨瑞不得不放软了口气。好女不吃眼前亏,谁叫彼此的实力不是在一个档次上呢? 叶幕心里暗暗好笑,不过他又怎么能承认,比起被说成妖怪,真正让他不痛快的是那句——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这样,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算了。不过,在让你恢复行动力前,小小的惩罚还是不能少的。”他边说边伸手在她的脸颊上划了个圈。 “叶幕,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了?”她紧张地叫了起来。关系到自己的脸,她女性的那一面就完全体现出来了。 他揶揄地笑着,“把你变得丑一点而已。” “你——”她的表情看上去比吸血鬼还要吓人。 等身上的魔法一解除,她立即就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镜子,一照之下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被毁容。 叶幕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笨蛋,你以为呢,只是帮你去掉黑眼圈而已。” 杨瑞一扫之前的不快,也笑着回了一句,“那你可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男朋友,只要带你在身边,什么化妆品都省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很意外地没有听到他针锋相对的回应。一抬眼,正好对上了他那双幽深的异色双眸,浅浅的蓝,与无声处,引人暇思。深深的黑,与无意间,诱人沉沦。那样无与伦比的美丽既让她不好意思直视,又深深被其吸引……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处于大西洋底的一个未知的旋涡中,不停下沉,越陷越深…… 明明是那么冰冷的他,带给她的却是发自肺腑的温暖。 明明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却让她情不自禁越来越想要靠近。 明明…… 如果他不是吸血鬼,如果他只是平常人,那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叶幕的瞬间转移还是那么出神入化,一转眼的功夫两人已经置身于中国南方某城的前世今生茶馆门前了。 伦敦的清晨,中国已是黄昏。往日这个时段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可今天的茶馆却出奇的安静。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叶幕念了几句咒文,拉着杨瑞走进了茶馆。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叶晚就在茶馆周围布下了结界,只要是怀有敌意的人或妖靠近,结界就会起到抵挡和保护的作用。同样的结界,杨瑞的母亲家周围也有一个。 一上二楼,叶幕就听到了未来姐夫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小晚,你别误会了,那条马面鱼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小孔,你再胡说我就揪下你的鸟头!” “啊!主人!他要杀鸟灭口!”小孔惊慌地叫了起来。 “你这只死鸟,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每次我和小晚约会你总能找到理由来捣乱,她到哪里你跟到哪里,还不停找机会挑拨我和小晚的关系,这次更过份,居然说我和一条马面鱼有暧昧!”阿希礼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主人……他骂我……我只是太担心主人了……那条马面鱼真的很讨厌嘛……”小孔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听上去倒甚是楚楚可怜。 “好了……”叶晚似乎也是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你们俩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叶幕在门外听了一会好戏,这才慢吞吞推开了房门,笑咪咪道,“姐姐,一阵子没见,这里还是那么热闹啊。” “小幕!你回来了?想死姐姐了!”叶晚一见到弟弟,就像是见到了救兵嗖一下扑了上来,将那两个还在互瞪的家伙甩在了一旁。 “姐姐……很少见你这么热情啊……”叶幕干笑着,也顺势给了叶晚一个拥抱。 如果只是这么看起来,那还真是一副令人感动的姐弟相逢的情景呢。不过,真实情况就只有这两位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小幕,快点帮我搞定这两个家伙!” “那你也不用勒住我脖子啊!” “答应了我就松手!” “啊啊,谋杀亲弟啊……” 画面再次一转,姐弟俩已经完成了这个“暗藏杀机”的拥抱礼。叶幕一手扯起一个,笑里藏刀地将阿希礼和小孔拖了出去。叶晚则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将杨瑞拉到了一旁,笑咪咪地说道,“好了好了,这下子我们的耳根清静了。” 杨瑞因为和他们并不太熟,所以也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干脆就岔开了话题,“这些天来你一直帮忙照顾我妈妈,我都还没谢谢你呢。每次和妈妈打电话,她都会提起你。而且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有起色了。” “呵,伯母以为是我是你的新同事,所以也和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趣事呢。”叶晚起身冲了一杯玫瑰花茶给她,“不过照顾伯母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我好几次都看到那个叫小璐的邻居女孩。” “小璐?”想起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高中女生,杨瑞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暖意。看来以后也要找机会好好谢谢她呢。 “说起来,这些天你和我家小幕相处的还好吧?他的性格既不像老爸,又不像老妈。都不知道到底像谁。”叶晚顺手又拿了个精巧的茶勺子给她。 茶杯里缩成一团的干玫瑰花蕾,在烧开的沸水中渐渐舒展开来,恢复了它那娇媚美丽的姿态,带出了若有若无的透明感。用小勺子轻轻一搅,水面就泛起了旋转不停的浅浅涟漪。 就如同此刻她的心境。 “嗯。他对很多事都很冷漠,对很多人都爱理不理,有时喜欢捉弄人,有时会耍小孩子脾气,有时深沉的像个大叔,有时说出来的话会让人气得想要抽打他。”她盯着玫瑰花瓣上淡红色的脉络,“但是……”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叶幕颇为幽怨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叶晚已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小幕,听见了吧,你的性格是多么欠扁,姐姐我平时是忍受得多么辛苦啊。” “姐你也是,笑得这么猥琐,亏我还帮你搞定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呢。“叶幕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狠狠朝杨瑞瞪了过去。 杨瑞迅速低下头,躲过了那两道带着杀气的目光。 “对了小幕,你是怎么搞定他们的?”叶晚好奇地挑了挑眉。 “哦,你知道,如果要让内部矛盾一致对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外部矛盾。”叶幕又面露得色,“我告诉他们修正准备约你去三途河畔喝咖啡呢。” 一滴冷汗从叶晚的额头上流了下来,“这样蹩脚的谎话他们也信?” “陷入爱情中的男人智商是零。”叶幕来了一句经典的回答。 “那修就惨了,神在冥界坐,祸从人间来。”叶晚同情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谁叫姐姐你桃花这么旺……”叶幕耸了耸肩,”我看你还是快点嫁给姐夫吧,不然他会越来越没安全感的。考验期太长,你都要变老姑婆了。”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了周围涌起了一股煞气,而那被他称为老姑婆的姐姐大人正笑得万分诡异。 杨瑞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黑暗力量,赶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以免殃及池鱼。 “嗯,你不说我倒忘了。”叶晚半眯起了眼睛,“不知是谁,在魔王师父那里挨了罚,哭哭啼啼地跑回了家,更夸张的是,居然还——” “姐姐!我错了!”叶幕忙不迭地高举起了白色免战旗,那件还没有被爆出来的夸张事显然是他的软肋。 叶晚这才顺了顺气,拍了拍自己受伤的心,“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话题的转移顿时令叶幕松了一口气,那件事对他来说可是个耻辱,他不想被别人,尤其是杨瑞知道…… “威廉亲王现在进入休眠期,最后一件信物暂时拿不到。所以我们打算试试用血灵杖唤醒威廉亲王。过两天小维和弗朗西斯就会到这里。” “brujah族的血灵杖?”叶晚敛起了笑容,“但是这也不能确保一定能唤醒威廉。”她想了想,“或许可以问问睡神希泊?” 叶幕摇了摇头,“血族的休眠和普通意义上的睡眠是不同的,这个恐怕睡神也无法帮忙。更何况,我已经麻烦过他们了。” 叶晚的眼波一转,“原来你真的擅自去冥界求安提救了小瑞?修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杨瑞听她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连忙插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叶晚露出了一个你别误会的笑容,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换了我,我也会请安提帮这个忙。只是小幕会亲自去让我有点惊讶。要知道拜托别人可真不像是他的风格,而且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他就死活没再去过冥界。” “姐姐……”叶幕生怕她说漏了嘴。真是的,怎么哪壶不开总提那壶。 “放心,不会抖出你那件糗事的。”叶晚笑得有点奸诈。 “那……我现在能回家吗?”现在杨瑞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叶晚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入夜了,也是吸血鬼出动的时间。安全起见,你还是明天日出之后去探望她比较合适,记得日落之后必须回来。毕竟现在还是危险时期,尽量不要招惹非必要的麻烦。至于你妈妈那里,有我布下的结界,应该很安全。” 杨瑞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给自己母亲拔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很快出差回来。 叶晚正想和叶幕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女孩的身上,异色的双眸在夕阳的光晕下流动着水样的温柔,细致而眷恋。 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神色。 第十九章 维的过去 第二天一早,杨瑞就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家。 杨妈妈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今天特地去买了很多菜,满满当当做了一大桌。 这些日子以来,杨瑞的中国胃饱受摧残,基本上就没吃过什么合胃口的中国菜。所以面对这满桌的诱惑,她就好像化身为跌入白米缸的老鼠,忍不住举筷大快朵颐。 杨妈妈被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逗乐了,“慢点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北大荒出差了了呢。” “也差不多啦。”她鼓着腮帮应道,“反正哪里的菜都没老妈做得好吃。” “那现在回来不就每天能吃上我做的菜了吗?”杨妈妈微微笑着,“自从你那个新同事小晚给我换了一种药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好了,现在做菜扫地这样的家务活根本就不在话下。” 杨瑞挟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支吾道,“虽说是回来了。不过最近单位里有个项目很急,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就暂时住在小晚家赶工。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 “没关系,工作为重。”杨妈妈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起疑心,“这点倒是像你爸爸。” 听她提起父亲,杨瑞的心里又是一沉。原本以为跟着叶幕他们能找出关于父亲的蛛丝马迹,可惜却没有什么收获。 或许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在威尼斯出现的黑衣男人了吧。 如果能再见到那个人,她一定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对了,你的奶奶……也打过几次电话。”妈妈的声音又将她拉回到了现实里。 “你是说北宫岚?她打来做什么?”杨瑞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小瑞,你别这样。毕竟她也是你的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杨妈妈边说替她舀了一勺鳝糊,“而且我觉得她好像变了很多,少了些咄咄逼人,每次还都问起你的情况。” “无事献殷勤。总之我对那个什么继承人没兴趣。”杨瑞翻了个白眼。 “那你就只当是奶奶对孙女的关心吧。”杨妈妈知道多说无用,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其实她过去对北宫岚何尝没有怨恨,如果不是北宫岚的反对,北宫亦飞就不会失去北宫家族的神器,或许也不会失踪了……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眼烟云。她现在只希望女儿能像个普通女孩,得到她应该得到的爱。 吃完午饭之后,杨瑞就积极地去厨房洗起了碗。在洗碗之前,她将自己的银手镯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这个镯子你倒是一直带着啊。”杨妈妈的目光落在了手镯上。 杨瑞心里微微一动,“妈妈,你知不知道这个镯子爸爸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我倒不清楚。”杨妈妈摇了摇头,“在认识我以前你爸爸就有这个手镯了。据说是一位朋友给他的。后来你出生之后,这个手镯就送给你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手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特别的地方?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银手镯吗?”杨妈妈有些困惑,“不过既然这是银制的,或许是你爸爸以前猎杀吸血鬼时用过的吧。” “这样啊,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杨瑞很快转移了话题,但心里却更加疑惑。如果是猎杀吸血鬼时用过的东西,那怎么密党的亲王们没有一个认出来呢?最初的凯里斯特亲王还将这个手镯还给了她,根本就是把这当作一个普通手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手镯里究竟有什么和父亲相关的秘密? 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快。两母女就这么随便拉拉家常,没多久窗外已经是夕阳西斜了。杨瑞想起了叶晚说过的话,只好找了个理由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秦小璐清亮的嗓音随即传了过来,“杨阿姨,我来看您了。您今天还好吗?” 杨妈妈赶紧应了一声,又笑道,“这孩子有空就来帮我干活,你真该好好谢谢她。” 杨瑞笑着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去开了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对方显然是又惊又喜,“小瑞姐,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才刚到。不过马不停蹄又要赶工了。”杨瑞亲热地将她拉了进来,“你来得正好,我妈刚才还说让我好好谢谢你呢。” 小璐的脸微微一红,“我……这没什么啊。我们都是邻居,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再说杨阿姨还经常给我做好吃的呢。” “最近我实在是太忙,等忙完这一阵子,我请你去吃大餐。”杨瑞坐在玄关穿好了鞋子,又回过头,“对了,我新换了手机,号码我妈知道,你要有什么事也能找我。” “知道了。”小璐乖巧的点了点头。 杨瑞回到前世今生茶馆的时候,并不意外地见到了两位老朋友。弗朗西斯正对着镜子试用着某公司最新研制出来的深海面膜,小维则倚在沙发一角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节目。放在茶几上的零食还真不少——血果冻,血淇淋,血…… 好呕……杨瑞硬是克制住了涌上心头的恶心感,迅速将视线从那堆东西上移开。 弗朗西斯几乎没有动嘴唇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小瑞,现在千万不要和我说话。不然我的脸会起皱纹的。” “拜托,你是永葆青春的吸血鬼好不好,怎么可能有皱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心里有皱纹。”小维要不就是默不作声,要不就是语出惊人。 “你懂什么……”弗朗西斯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继续艰难地开口,“对了,不要把那些血果冻都吃完了,给我留一个。” 小维耸了耸肩,“哦,那你要什么口味的?a型,b型,ab型,还是o型?” 弗朗西斯做了一个o型的手势。 小维显然对于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还特别又补充了几句,“o型啊,太浓了。a型又太淡了。我最喜欢b型,浓淡适中……” 杨瑞在一旁听得心里直发毛,这些家伙讨论血型就好像是在讨论荔枝味还是蜜桃味,尤其是当她的身上就流着b型血时,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够了啊,你们俩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她忍不住提出了抗议。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立即噤声,对视了一眼后继续各作各事。 “小维……”她将矛头对准了刚才还在发表意见的维亲王,大踏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维抬眼盯着她,眼珠子还骨碌骨碌转动了几圈,一脸茫然地问道,“啊……你是谁?我什么都忘了……” 杨瑞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家伙装得好滥,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失忆症做挡箭牌了—— 她也不拆穿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ipod在他面前晃了晃,“嗯,既然你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个ipod就归我了。哼哼,那我先把里面的音乐都删掉……” “不要……”小维无可奈何地投降了。 弗朗西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直笑,杨瑞眨着眼睛对他说了两个字,“皱——纹。”这两个字立即就将他的笑容给憋回去了。 看着两人吃瘪的样子,杨瑞满意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惘然。因为她所看到的都只是表像,深藏在这表像下的东西她根本无从辨别。 或许,比起威廉夫人,她更应该相信这两个——朋友。 “算你反应快,就还给你好了。”她将ipod递给了小维,又像是无意地说了一句,“不过,这里面是不是下载错了什么东西?” 小维接过ipod的手指微微一抖,“你听到什么了?” “好像是一首童谣,听起来很古怪……”杨瑞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小维的脸色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你竟然能听到?”他显然非常震惊。 她点了点头,“不过只是听到一次而已。后来我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小维用异样的眼神盯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将ipod放进了怀里就走出了房间。 “弗朗西斯,我没说错什么话吧?”杨瑞感觉到了小维的反常,只好向那位花样美男寻求答案。 “你没有说错话。只是触动了他的某一部分记忆。”弗朗西斯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不用介意,他过会儿就会忘记了。” 到了用餐时间,小维还是没有出现。叶幕两姐弟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去研究血灵杖了,弗朗西斯在享用完了两杯鲜血后也加入了他们。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开启血灵杖的方法。 杨瑞还是有些在意今天小维的反应,所以晚饭后就到处去找他,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经过后院的时候,她在那棵桂花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维的眉淡淡蹙在一起,双眼没有焦点地眺望着远方,表情憔悴又漠然。一瞬间她有种恍惚的错觉,眼前的这个红发男子就像是被封在了一块坚固的寒冰之中,无力挣扎也无力逃脱。 “小维,你……没事吧?”她上前了两步,试探地问了一句。 维像是蓦然回过神来,“小瑞,你怎么在这里?” 杨瑞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的记忆失调没有在此时发作。 “晚上你怎么没来吃晚饭?”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我不饿。其实我们血族的进食规律又不是像人类一日三餐,之前不过都是随着小幕的时间,所以一直这都样了。” “对不起,今天……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关于那首童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维的瞳孔骤然收紧,一抹瑰异又深沉的红色在他的眼底若隐若现,然后又蔓延成了一片荒芜的雾气。 “啊,小维,你当我没问好了。”她连忙想要转移话题。 “mymotherhaskilledme,myfatheriseatingme……”就在这时,维却忽然轻轻念起了这首童谣,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这是一首欧洲中世纪的童谣。”他的红色发丝随风拂过面颊,仿佛扬起了一阵哀伤的迷雾,“我曾经看过这么一个童话故事。有一对兄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于是他们在母亲的墓上种了一棵杜松子树,并且每天在树下祈祷。不久之后,兄妹的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这个后母非常讨厌那个男孩,于是有天趁着男孩的父亲不在家,用斧子砍下了男孩的头,并且将男孩的尸体烧成了肉汤,还若无其事地端给他的父亲享用。没想到妹妹见到了这一切,她只能哭着将哥哥的骨头捡了起来,埋在了杜松树下。” “这……怎么还敢叫童话故事?”杨瑞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这个故事实在太黑暗了。 “因为至少故事的结局是童话的,男孩子在杜松树下复活,并且惩罚了狠毒的后母。”他弯了弯唇角,“不过写这个童话的作者一定不知道,现实也有同样的故事,而且结局更不是童话。” 杨瑞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给掳住了,她有些不敢继续听下去。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她可能会听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故事。 小维的眼眸就像是一泓笼着轻烟的幽深湖水,浮动的涟漪几乎能让任何人的灵魂沉溺其中而不知苏醒。 “那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我都已经不记得了。相似的故事,相同的背景,只是那个妹妹换成了弟弟。当哥哥被后母杀死后,弟弟也哭着将哥哥的骨头埋在杜松子树下,可是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哥哥也没有再活过来。” “那么……后来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后来弟弟一直忍耐着,一直到后母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孩。”他像是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平淡的语气里透着刺骨的残忍,“在一个月后,弟弟趁着后母不在时将妹妹丢进了汤锅里……” “难道小维你……”她听到了自己心狂跳的声音。 “我就是那个弟弟。为哥哥报了仇之后,我就逃到了别的地方,再后来,就成为了吸血鬼。”他笑得有几分怅然,“这首童谣让我有了太多的回忆,所以就用魔法将它封存在了ipod里。” 杨瑞将手轻放在了他的肩上,想借此给他一点安慰。相处了那么久,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维的肩膀是那么瘦削单薄,摸上去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患上了间歇性记忆失调,这或许也是一种惩罚吧。”他低下了头,如火的红发就这样纷纷扬扬垂落,恍如三月华丽如梦的红色垂枝樱,默默盛开,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 “那么,你后悔过吗?”她脱口道。 “后悔吗?我不知道。”如水的月色在他的眼中仿佛裂成了碎片,就像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是否还会重蹈覆辙呢? 他真的不知道。 尽管那个狠毒的女人得到了惩罚,但他却永远忘不了那个无辜婴儿最后的眼神。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天真烂漫,以及,对他的信任。每当他想起那双眼睛,都能感觉到深藏在自己心底的阴影。 这个沉重的阴影会永远跟随着他,没有期限。 直到他肉体和灵魂都消灭的那一天。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过这首童谣已经被我封存。小瑞,为什么你能听见呢?” 杨瑞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自己体内有血族血液的关系?这样的情况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威尼斯的时候,她不也见到了人类见不到的景象吗? 她正想回答,脑中却又闪过了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小维用这个在试探她? 尽管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多了几分慎重,支吾道,“我也不清楚,或许只是巧合吧。” 这也不是谎话,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他只是笑了笑,“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维和她道别之后就朝房间走去。杨瑞静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个清瘦的身影,在浓浓的夜色中,好像随时都会融进去。 融进那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十章 暗夜中的魔影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杨瑞又回到了自己的家。整整一天,她忙着将家里家外全都清理了一遍,彻底做了次大扫除。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弥补些她这段时间不能陪伴母亲的遗憾吧。 “小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杨妈妈端着一盆香喷喷的东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先休息一下吃些点心。今天我特地做了你最喜欢的马蹄糕。” “先休息一下?”杨瑞转了转眼珠,“老妈,是不是让我吃饱了有更多的力气接着干活啊?” 杨妈妈也开玩笑地回了一句,“这都被你猜到了?” “知母莫若女嘛。”她不客气地拿了一块马蹄糕就放进嘴里,含糊地发出了真好吃的声音。 “连手都不洗。”杨妈妈的无可奈何中隐隐带着几分宠溺。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大言不惭地答道,顺手又捞了第二块。 “我另外还做了一些,吃了晚饭你拿点去给小璐,她也爱吃这个。” 杨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天边晕染开了一层妍丽的玫瑰色,那极致妖娆的颜色似乎能将世间的一切都融化在夕阳的余晖里。 她想起了小晚的提醒,急忙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支吾道,“老妈,时间不早了,我……看我得回去了。” “小瑞,最近工作真的这么忙吗?连和妈妈吃个晚饭都没时间?”杨妈妈担心地看着她,“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哪吃得消?” 留意到母亲眼中掠过的一抹失望,她在心里挣扎了几秒钟,明明知道日落之前必须回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好,我吃完晚饭再走。” 只是偶尔一次,应该没有关系吧。 她实在不想令妈妈失望。 杨妈妈欣然而笑,“那我这就去做菜。”她边说边走进了厨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小瑞你帮我到小区门口的那个小店里去买袋酱油。昨天用完我忘记去买了。” 杨瑞应了一声,就推开门下了楼。 此时正是上班的人们夜归之时,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了橘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别有一番温暖情致。 杨瑞买了酱油之后就匆匆往回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小区忽然之间变得沉寂无声,原本明亮的路灯也像是泄了气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连扑面而来的晚风似乎都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她停下了脚步。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后面似乎有人在跟踪着她。 杨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去。她走得快些,后面的人似乎也加快了脚步。她走得慢些,后面的人也相应调整了速度。 毕竟经历过了那么多惊险之事,所以她心里倒并不紧张,反而冷静寻思着怎样对付这个跟踪者。 很快就要到家门口了。 在经过最后一个拐角处时,杨瑞忽然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上那袋酱油当作暗器对准那个目标砸了过去!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袭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没有来得及避开。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杨瑞也看清了这位跟踪者的真面目。 这绝对是一个相当惊艳的美人。 美人穿着一件用色大胆的果绿色衬衫,精致的锁骨在微敞的领口若隐若现,引人无限的暇思,颇有几分撩人的风情。只是此时他的肩头刚刚染上了酱油的污渍,未免给这美丽的画面添上了并不协调的一笔。 在惨淡苍白的月色下,美人犹如鬼魅般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杨瑞只觉得全身无法动弹,一股冰冷的凉气从心口涌出,瞬间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对方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美人的脸上带着迷离慵倦的神情,他的发丝在风中张扬的盛放,那双薄荷色眼睛宛如初生的柳芽,一抹新绿勾魂夺魄。妩媚的笑容如同淬满了毒液的金百合,带着最致命的诱惑。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好像还在慕尼黑有过一面之缘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软亲切,但那种令人难以呼吸的恐惧感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其实杨瑞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但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她却无法确定。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杨瑞这才确实了他的身份—— 魔党的维也纳亲王阿黛拉! 但比这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位阿黛拉亲王上次出现明明是个女人,可这次却摇身一变,成了如假包换的男人! 他到底是男是女?还是雌雄同体? 不过,不管他是男还是女,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能让人想到的就是——来者不善。阿黛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她的胸口,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看起来你恢复得还不错。” 杨瑞一眨不眨盯着她,就像是只充满戒备的猫,弓起了身子准备随时应战。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对方已经闪电般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只觉得被他捏得生疼,刚想要出手反击,却因为听到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而愣在了那里。 “这张脸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啊。难道就是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女儿,所以他才特别怜香惜玉?” 杨瑞也顾不得挣扎,慌忙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那个人?他,他又是谁?” 阿黛拉阴媚的眼波微微流转,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又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真是一张令人讨厌的脸,丑八怪。” 丑八怪?这句话严重打击了杨瑞身为女人的自尊,要开打就开打好了,人身攻击算什么?于是她也忽略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记勾拳。眼看着就快要打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时,阿黛拉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右手,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了那只银手镯上。 杨瑞留意到了他的异常,下意识地用左手护住了那只银手镯。 阿黛拉冷冷笑了笑,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腕,“你真以为这是属于你的东西吗?” 杨瑞愣了愣,正要开口反驳,却只觉自己的胸口一凉,低头一看,顿时大怒,原来自己的衣服竟然不知不觉被他扯开了一半…… “真的……没有那个印记。”他低声自言自语着,将信将疑地松开了她的衣领。 莫明其妙又被轻薄,杨瑞气得头顶直冒烟,趁阿黛拉分神的时候,她大力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要害! 这一脚可是又准又重,阿黛拉那俊美的脸顿时扭曲成了麻花。他这次大意地吃了次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就在他准备给杨瑞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阿黛拉亲王,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好像是我们tremere族的地盘吧。” 阿黛拉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缓缓转过了身。 年轻的tremere族亲王正静静站在光与影的重叠交错之下,就像是一株欧洲云柳那样挺拔飘逸。他的美丽绝伦无法用任何词汇形容,银色长发如瀑布般飞逸而出,看似亲和的神情却透着令人生畏的冷漠和疏离。尤其是那双迷人的异色双瞳,此时仿佛沾染了西伯利亚冰原的寒气,一丝一丝渗透在空气中。 “安特莱尔.亚隆.伊斯多维尔亲王……我们好像也慕尼黑也见过面。”阿黛拉嫣然一笑,“倒是忘了,这里现在是属于你们的管辖了。” “我还是更喜欢叶幕这个名字。”他挑了挑眉毛,“那个拗口的名字连我自己都记不住。” 阿黛拉眨了眨眼,“怎么办呢?可是这个女人很对我胃口啊,要不然我拿十位美味可口的妙龄少女和你换怎么样?” 杨瑞心里一惊,用力挣扎了一下,无奈手腕却被他扣得死死的。 叶幕也淡淡笑了起来,“哦?那倒是值得考虑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不相让地注视着对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暗流涌动,气氛在不知不觉中紧张起来。 最后还是阿黛拉先笑出了声,抬手拂开了一缕发丝,就像是撩开了一片浮云,“好了好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呢。这个女人,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那就不送了。”叶幕的唇边漾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目光往杨瑞身上逗留了一瞬,冷声道,“还不过来?” 他的语气虽然漠然,却还是难掩夹杂其中的关切。 杨瑞忽然觉得眼角一阵酸涩,居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会变得越来越脆弱,为什么会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都暴露出来…… “再不过来我就把你送给他了。”叶幕显然对她没及时过去有些不耐。 “这就过来了。”杨瑞刚嘀咕了一句,忽然见阿黛拉低头在自己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接着就脖子一凉,竟然就这么被他咬了一口! 杨瑞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正要再飞出一脚,他已经像阵烟雾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叶幕一个箭步上前,连忙查看了一下她的脖子,发现那里没有被咬破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令杨瑞不解的是,叶大亲王的面色却比刚才更难看了。尤其是看着那个鲜明的牙印时,他的眼神冷得几乎能将人直接冻死。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是已经提醒过你,日落之前要回茶馆吗?”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怒气的途径,“今天要不是我在这里,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杨瑞忽然又想起他之前和阿黛拉的对话,心里不免也有点气,“不过刚才也不知是谁,还想用我换十个美女呢。”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叶幕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居然缓和了几分,眼中还漾起了一丝笑意,“哦?你怕我把你换了?” “我又不是货物。”杨瑞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后悔了?要是后悔的话就赶紧吃颗你师父的后悔药,回到刚才那个时间。有十个美女等着你呢。” 叶幕终于笑出了声,“再多我也不换。” 话音刚落,他立即意识到了这句话似乎泄露了自己某些深藏的心思,但想要转换话题,一时却又没有想到合适的,只得暂时以沉默应对。 杨瑞吸了吸鼻子,一种不名所以的奇妙感觉突如其来地捕获了她,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两个人的目光默默纠缠在一起,在空气中荡漾出了微热的温度。如水的月光穿过了厚厚的天幕,将光之影与深深浅浅的银色投在了他们身上。 她在对方的瞳仁深处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仿佛也被染成了冰蓝和墨黑这两种颜色。接下来,她看到自己的影子似乎慢慢变大,直到他冰冷的嘴唇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又略带粗暴地咬了下去。 “哇!好痛!小幕你干什么!”她低呼一声,急忙取出镜子一看,原本被阿黛拉咬了一口的地方现在旧创添新伤,完全被新的牙印覆盖了。 “刚才那个牙印……真碍眼。”他的神色看起来舒畅多了。 杨瑞恼怒地瞪向了那个罪魁祸首,“你这样很孩子气好不好!” “那……咬都咬了。不然我也让你咬一口?随便哪里都可以。”他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脖子。 “你以为我不敢咬——”杨瑞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一下对他们来说好像太过暧昧了。是脖子诶,他的嘴唇竟然碰到了她的脖子……他竟然咬她……一想到这里,她的整张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仿佛潮水退潮时带走了所有的思想。 “小瑞,是你吗?”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杨妈妈的声音。 杨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急忙和叶幕拉开了距离,应了一声,“是我,妈妈。”说着,她又赶紧和叶幕使了个眼色,让他配合一下自己。 杨妈妈在看到叶幕时显然是一愣,这么绝色的尤物无论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老妈,他是小晚的弟弟,你看他长得像个波斯猫似的,因为他是混血儿啊。还染个银头发,就是为了赶潮流。”杨瑞急忙解释着,生怕老妈误会他是个妖怪。 叶幕也相当配合地报以礼貌的笑容,“伯母你好,我叫叶幕,也是小瑞的好朋友。” 杨妈妈立即反应过来,”哦,好。既然碰到了,那就干脆来我家一起吃顿便饭吧。“ 杨瑞皱了皱眉,“老妈,他还有别的事……” “太好了!谢谢伯母。我正好还没吃晚饭呢。”叶幕的唇边闪过戏谑的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小瑞,你不会赶我走吧?” 杨瑞为了不让妈妈看出端倪,只得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笑容,“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当叶幕坐在餐桌前时,他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草率的决定了。其实本来他只是想戏弄那个家伙而已,所以才故意和她对着干,可没想到杨妈妈做的菜都是他平时避之不及的东西。 泡椒鸡爪。酱鸭舌。凉拌牛百叶。 看到叶幕尴尬的脸色,杨瑞心里暗暗一笑,哼哼,报复的大好机会来了。她一改之前的冷淡,热情万分地将食物挟到他的碗里。不一会儿,他的碗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别客气,多吃点。”杨妈妈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他。看来帅哥总是人人爱,到哪里都受欢迎。 盛情难却之下,叶幕只好勉强吃了几口。要知道,他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鸡爪鸭舌外加动物内脏。 “怎么样?还好吃吗?”杨妈妈可没看出他的不妥。 他只得干笑,“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杨瑞又趁机挟了一条滑溜溜的鸭舌给他。 “谢谢,你自己多吃点。”叶幕笑得有点僵硬。唉,好想哭啊……要命,居然开始想念自己老妈做的番茄炒蛋了。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混血儿混得这么漂亮的,不当模特可惜了。”杨妈妈一脸赞叹地看着叶幕,“不知道你的父母哪方是中国人呢?” 叶幕趁机放下了筷子,笑道,“伯母,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匈牙利人。我还有个姐姐,我们一家都住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郊外。” “匈牙利的布达佩斯,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吧。”杨妈妈露出了颇为神往的表情,“如果将来身体能好些的话,我也想去亲眼看看那里的风景。” “那么伯母下次就和小瑞一起来我家作客吧。”叶幕不失时机地发出了邀请。 杨瑞倒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暗下了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带妈妈去次匈牙利,让她看看那些从没见过的美妙风景。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杨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有一碗鸭血豆腐羹忘记拿出来了。” 一听到血这个字,叶幕顿时双眼放光,精神也为之一振。哈,总算有能吃的东西了! 幸好烧熟的鸭血已经变了颜色,所以叶亲王没有很悲惨地晕过去。不过叶幕第一次发现原来烧熟的血根本就失去了血的香味,完全不适合吸血鬼的口味。无奈之下,他只好拨了几块豆腐吃。 堂堂的血族亲王,居然吃起了豆腐,这要传了出去,还让他怎么混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结束,杨妈妈又给两人冲了清淡的菊花茶。对于刚刚经受过肠胃折磨的叶幕来说,这已经是上天开恩了。看的出,杨妈妈非常喜欢叶幕,而且还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的趋向。要不是因为身体不适需要回房休息,她至少能把他的家谱都问个遍。 杨瑞吹了吹在茶面上缭绕的热气,穿过淡淡的氤氲瞧着坐在对面的人。橘黄色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了卷翘绵长的银色睫毛的阴影,仿佛软软的绒毛扫过下眼睑,温暖柔和的令人心酸。 看着看着,她突然没来由地一阵伤感。 “没想到阿黛拉会亲自出现在这里。”他低低的声音将她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怎么说她也是魔党的亲王,我觉得妈妈继续住在这里可能不太安全了。”杨瑞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这里有我姐姐布下的结界,就算是魔党的亲王也不能轻易破了她的结界。而且任何怀有敌意的生物想要闯入这个结界,都会被我们察觉。再说如果真要找你家人麻烦,之前你不在的日子他们早就可以行动了,何必等到今天?”叶幕顿了顿,“不过让我有点在意的是,如果是找麻烦的话,那也应该是苏特的手下。为什么阿黛拉会找上你?这好像有点不合逻辑。” 杨瑞想起了阿黛拉之前说的话,心里不免犯疑,听起来他似乎也认识自己的父亲。难道父亲失踪真的和魔党有关?还有这个镯子,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她又怎么能把这些告诉叶幕,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北宫家的人?自己的父亲是位吸血鬼猎人?自己的叔叔又是被魔党所害?这些和魔党之间的恩怨,她根本无法说出口。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她叹了一口气,“毕竟看到了魔党的亲王出现在这里。而且你也看到了,他是想要攻击我的。”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不如就劝伯母也来茶馆暂住一阵?”叶幕建议道,“反正茶馆里多的是房间,临时住段时间完全没问题。” “不行,这样我妈会起疑心的。而且她一定不愿意从这里搬走。”杨瑞立即否决了这个建议。 叶幕微微一笑,“那也不一定。不如让我去试试。”说着,他就起身彬彬有礼地扣门而入。 没过多久,叶幕就从杨妈妈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杨瑞做了一个已经没问题的手势。杨瑞一进房间,就听妈妈说道,“刚才小幕和我说他们那里很适合休养,所以想让我搬过去住一阵子。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好建议,这样我也能天天看到你。” “真的?妈妈你同意了!那干脆今天就搬过去吧。”杨瑞惊喜万分,她没想到这个难题居然这么容易就迎刃而解了。若是按着妈妈平时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住到别人家去的。 叶幕那个家伙,到底用了什么理由哄得妈妈同意了? “今天太仓促了。我得收拾点东西才能搬过去。”杨妈妈摇了摇头,“明天吧,反正也不差这么一天了。” “那我今晚就帮你收拾。”她打算留下来。 “你还有很多工作要赶呢,难道你还怕妈妈跑了不成?”杨妈妈温和地笑了起来,“快点走吧,到时天太晚就不好坐车了。” 杨瑞心想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应该还是安全的。再说她也要回茶馆整理一下房间,迎接妈妈的入住,于是也就没有坚持,“那好,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回到前世今生茶馆后,叶幕将遇到阿黛拉的事提了一下,众人也觉得此事奇怪,但因为将心思全都放在了血灵杖上,所以谁也没有深究。 在整理新房间时,杨瑞忍了半天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叶幕,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理由说动了我妈?” 叶幕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说我追你追得很辛苦,所以请她帮个忙,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以便让我有机会将你们的房子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一遍,给你一个特别的惊喜。” “什么?”杨瑞的额上顿时出现了三道黑线,“这么莫明其妙的理由,我妈怎么可能和你一起闹?” “你难道看不出伯母今天是把我当女婿在审问吗?而且应该还是对我很满意的吧。”他弯弯的双眸闪着促狭的笑意,“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伯母自然会配合我了。诶?你的脸怎么红得像猪肝?啊,不会是真的对我……” “叶幕,你给我出去……不然我真的会揍人……” 好不容易连推带搡将这个可恶的家伙请出了房门之后,杨瑞颇为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他能说动妈妈搬过来的确是好事,可是用那样的借口真是让她百口难辩……不过,其实,她好像并没有表现得那么生气……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小小喜悦…… 难道她真的对他…… 杨瑞急忙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当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银手镯上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手镯取了下来,对着灯光慢慢转动仔细端详。 以前一直都没有发现,在手镯的内壁,竟然刻着一行极细小的字:emita 阿黛拉离开前的那句话犹如梦魇般在她的耳边继续回响着,“再去仔细看看这个手镯,你就会知道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艾米达,看起来倒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会和父亲的失踪有关系吗? 第二十一章 秘密总是瞒不住 杨瑞一觉醒来,天已是微亮。夜里无扰,看来是平安无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从厚厚的云层中破茧而出,整个天空呈现出了一片即将苏醒前的象牙白。 她漱洗完毕回房时发现叶幕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平时他总是喜欢穿冷色调的衣服,今天也不例外。一件冷蓝色的外套将他本来就没有血色的面色衬的更加莹白,那双异色双眸在晨光下幽幽流转波光,黑如冷夜,蓝似冰湖,仿佛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是她知道,那漆黑冰冷的夜空中有明亮的星辰闪烁,那冰封坚硬的湖面下有鲜活的鱼儿游动。 “怎么还没有什么进展吗?”她对这件事也是相当上心。 叶幕摇了摇头,“我们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找到开启血灵杖的方法。看起来还要再花上一些时间。” “你们这里人才鬼才济济,一定会搞定这个东西的。”她笑着开了句玩笑。不知为什么,一大早见到他,就好像是喝了一杯清新的柠檬柚子茶那么心情舒畅。所以即便没有听到好消息,她还是保持着轻松平和的心态。 见她心情不错,叶幕也微微扬起嘴角,像是不经意地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对了,这个给你。” “给我?”她愣了愣,顺手接过了盒子,“我可以打开来吗?” “等一下。”叶幕走到窗前将厚厚的帘子拉拢,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笑了笑,“现在可以了。” 杨瑞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摆放着一串晶莹圆润的珍珠手链。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颜色,如晨曦般柔美的白色中隐隐带着一丝浅玫瑰色,像极了漫漫长夜后的破晓时分——那即将苏醒的天空。从珍珠表面折射出来的瑰丽光线,就像是黑暗冬夜中的一点烛光,温暖的令人沉醉。 “这个……一定很贵重……我不能收……”她支支吾吾地推脱着。 他面色微微一沉,唰的又拉开了窗帘,冷声道,“你不是也收了阿布的那副耳环吗?” “可是……”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扔了。”他明显有些不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将这条珍珠手链戴在了右手腕上,还讨好的朝着他扬了扬,“看,现在我手腕上一边有一个,多对称啊。谢谢你,小幕。” 叶幕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很适合你。不过这里……”他边说边伸手帮她调整了一下手链的位置。冰冷的指尖轻拂过她的手臂,仅仅是这么触碰在一起,竟也在她的心里击起丝丝涟漪,泛起一阵意乱情迷。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只要她一直选择做个普通人,也是会将彼此距离拉近的吧? “这珍珠真的很漂亮。你是在哪里买的?”她轻轻转动着手腕,眯起眼欣赏着那莹润的光芒。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吧。 “这怎么可能买得到,是我从……”说到一半,叶幕忽然不吱声了。好险,差点说漏嘴,他总不能告诉她,其实这是他半路打劫了未来姐夫送给姐姐的礼物吧。 “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接妈妈了。”幸好杨瑞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也没深究下去。 “也是,那我们走吧。”叶幕顺手戴上了那副特制墨镜。 “你……也去?” “对啊,我当然要陪你去迎接岳母大人啊。”他戏谑地弯起了唇角,“难道你不想免费享受瞬间移动直达待遇吗?” 听到后半句,杨瑞顿时没了脾气。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杨瑞家的楼下。说来也是奇怪,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之间就变得阴云密布,就像平静的大海深处正在酝酿着汹涌的风暴,透着一种莫名的压抑。 走在楼道里,叶幕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他比杨瑞早一步先走到了302室门口,轻轻按了按门铃。 没有人来开门。 杨瑞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的心间极快掠过,立即又被她压了下去。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妈妈可能只是出去了。”她说这话更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没有勇气用手上的钥匙去开门。 叶幕没有说话,伸手接过了她的钥匙。 咯答——钥匙在锁孔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随着门被慢慢打开,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就像是被施法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她低低问了一句,正要往前探去,却惊愕地听到叶幕厉喝一声,“不要进来!” 不要进来。 这四个字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电钻,一下子钻空了她的大脑,接着,又残忍无比地钻空了她的身体,她的血液,她的心脏,她的思想。 在呆了几秒后,她忽然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将叶幕推到了一旁。 房间里那猝不及防出现的恐怖情景,几乎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整个房间呈现出了一种妖异万分的深紫色。里面的家具,摆设全都消失不见,空荡荡一片,所以让人一眼就留意到了墙角的那一具,不,确切的说,是半具尸体。 因为——只能看到自腰以上的部分。 僵硬到抽筋的腿快要支撑不了她的身体,无边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噩梦般的颜色染满视线。杨瑞感到自己的全身像个筛子般地抖了起来,但仅存的冷静还是让她机械地走了过去,直到看清那具尸体的面容时,她终于崩溃地惊叫出声。 “小璐!” 没错。这是隔壁的小璐,那个笑容羞涩,心地善良的高中女孩。那个总是甜甜叫着她小瑞姐的女孩。现在竟然成了半截尸体! 她心里猛的一个激灵,那么妈妈呢?妈妈在哪里?理智告诉她应该去其他房间看看,但一想到妈妈可能也遭了毒手,她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四肢变得软乏无力,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呃……”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璐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杨瑞大骇之后又像是见到一丝曙光般扑了过去,连声低呼道,“小璐!小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好难受……”小璐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痛苦。 半截尸体突然开口说话,这情形未免太过惊悚诡异。但对于此时的杨瑞来说,这无疑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小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妈呢?我妈妈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杨瑞也顾不了对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恐怖,抓住了她的双肩急切问道。 “绿……绿眼睛……”她答非所问地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所云。突然又拖着半截身体在地上翻滚起来,“好难受……好难受……救救我……” 杨瑞被她的惨状吓到,想要帮她减轻痛苦,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小瑞,你让开。”蓦然听到叶幕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了他的存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角,就像是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小幕,你帮帮小璐好不好?你救救她!快点救救她!” “已经太晚了。”他摇了摇头,“我所能帮助她的,就是早点结束她的生命。” 她脸色大变,望了一眼还在痛苦中煎熬的小璐,不得不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什么也不问了,小幕,快点让她解脱吧。” 叶幕垂下了眼,从指尖迅速飞射出一道银色光芒,利剑般穿透了小璐的太阳穴。 干脆利落。 小璐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没了呼吸。 杨瑞只觉胃部一阵剧烈痉挛,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令她忍不住干呕。本来就已经快要支持不下去的身体开始摇晃,眼睛干涩酸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妈妈……”她喃喃叫了一声,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想去其他房间再看个清楚。 “伯母不在其他房间。”叶幕适时地给了一个解答。这个回答令杨瑞稍稍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没有再去细想一下,这句话背后更深层的可怕涵义。 想起刚才小璐口中所说的绿眼睛,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阿黛拉……会不会和她有关?”昨天才见过阿黛拉,今天家里就出事。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而且……阿黛拉的眼睛就是……绿色的…… “这的确是魔党tzimisce族最擅长的魔法——深紫毒雾。凡是中了毒雾的生物,无论是妖还是人,都会在短时间内化作粉尘。”叶幕的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的朋友只中了一半的深紫毒雾,所以她的下半身已经化作粉尘,但上半身还是继续存活,更加生不如死。” 杨瑞只觉得背后冒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气,她急忙去查看小璐倚靠的墙角,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撮浅紫色的粉尘。 “那……我的妈妈呢?难道她被抓走了?”这或许是她现在所期盼的结果。至少那样的话,她还能保留一丝希望,妈妈还活着。 但是当杨瑞对上叶幕的视线时,她忽然意识到,那可能真的只是奢望。 “你什么也不要说。妈妈她,只是失踪了。”她抢在他之前先开了口,“我要去找她。我一定会找到她。” “小瑞,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选择面对。”他用一种上帝般怜悯的眼神望着某个方向,“伯母她……也是中了深紫魔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杨瑞看到在房间的另一角,也有着一堆同样的紫色粉末,只是颜色更加深一些。 就在这时,她才明白叶幕刚才那句话所隐藏的涵义是多么可怕。 妈妈不在其他房间。 因为,妈妈一直就在这个房间。 她倒退了几步,弯下腰又剧烈的干呕起来。可即使什么也吐不出来,她还是不断不断地呕吐着,胃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痉挛着,抽搐着,就像是一只翻转过来的口袋,怎么抖也倒不出任何东西。 叶幕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心痛,指尖微微一动,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透明的光圈中,带有治愈功能的魔法很快缓解了她胃部的痉挛。或许是这个魔法提醒了她,杨瑞的心底又涌起了一丝希望,“小幕,你认识死神的对不对?或许只要你去求求情,妈妈和小璐就可以复活了?如果可以,我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 叶幕抬起头的一瞬间,窗外乌云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他那冷峻的脸,那双璀灿的异色眼眸此刻竟然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气沉沉,“如果不是深紫毒雾,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求修让她们复活。但是中了深紫毒雾的人,身体和灵魂都化为了粉末,就连死神也无能为力。” 她就像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房间陷入了一片无声的死寂之中,两人默默相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样沉闷的气氛很快就被杨瑞失控的笑声所打破。她笑得近乎歇斯底里,就好像是快要渴死的旅人在沙漠里找到水源却发现那原来是海市蜃楼时的绝望,“你的意思是我妈妈变成了那堆粉尘?呵呵,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是笑死人了!” 是的,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妈妈,昨天还在这里和她谈笑风声,还在为她做着最可口的菜肴,还在说着要去匈牙利看风景,还在……今天却有人指着一堆粉尘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妈妈。这会不会太荒谬,太悲哀,太残忍!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更何况那还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也是她最爱的人,就这么消失了,竟然连魂魄都不曾留下! 还有小璐,那个无辜的女孩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受到这样残酷的对待? “这不是真的!叶幕,你告诉我,我是在做噩梦对不对?”她抓起了叶幕的手,使劲往自己的脸抽去,“你打我!现在打我!这一定是做梦!我一定感觉不到痛!” “小瑞,你先跟我回去。”叶幕制止了她的失控举动,试图想让她冷静下来,却被她用力一把推了开去。 “你走。”她转眼之间又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伸手指着门口,“马上走!我不想见到任何人!任何人!” 叶幕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推门而出。 他的离开就像是抽去了杨瑞仅存的一丝力气,她将脸深深埋在了双手之中,又以一种无法承受的姿势慢慢跪倒在了地上。隐隐约约,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心脏上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滴滴答答不停淌着血。无尽的伤,全都化为了真实能感受到的剧痛,折磨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来自心底那种悲哀的绝望,就像是拍打着海岸的风浪,一浪大过一浪……直有种要将她全部淹没的错觉。 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也,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在这一瞬间,她好像被孤零零抛弃在这个世界上。 她已经没有爸爸了。 现在,就连唯一的妈妈都被夺走了。 叶幕神色漠然地倚在门外,从窗口投射进来的一抹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上去颇有几分落寞。尽管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内心的焦虑或许只有自己才清楚。 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另一个人这样心痛。 也是,第一次领略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原来自己,也不是万能的。 黄昏时分的前世今生茶馆,早早就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此时却被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着。 “小瑞现在怎么样?”叶晚的声音首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叶幕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小瑞她待在那里一直不肯出来。我怕她想不开,只好用魔法把她弄晕先带回来了。” “这也难怪她。”叶晚的眼圈微微泛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伯母和小璐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 “深紫毒雾,这是魔党tzimisce族最擅长使用的魔法。而且是亲王级别的血族才允许学习的招术。”维皱起了眉,“难道这次下毒手的真是魔党? 叶幕摇了摇头,“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听那个女孩临死前的描述,下毒手的人很有可能是维也纳亲王阿黛拉。” “昨晚你们不是碰到阿黛拉了吗?”弗朗西斯沉声道,“这或许不仅仅是巧合吧。” “但是以阿黛拉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破除我的结界。”叶晚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且最让我不解的是,结界被破除时,我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 “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魔党要袭击小瑞的母亲。”叶幕抿紧了嘴唇,“他们和她完全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到这句话,叶晚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微妙的神色。 “姐姐,那么这几天小瑞就拜托你了。怎么说你也比我们这些男人细心点。”叶幕将面前的茶杯哗啦一推,显然无心喝什么。 叶晚的视线停驻在他的脸上,那里呈现出了她从未见过的黯淡,恍如明珠蒙尘,轻云蔽月。从小到大,虽然和弟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在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将弟弟看作是个孩子,潜意识里从没有认为他已经长大。 可是,就在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弟弟已经长大了。 “你放心吧。我会找机会安慰她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瑞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的个性那么坚强,一定会过了这一关。”说到这里,她有些意外地看到弟弟的目光聚焦在了某一处,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奇怪起来,似乎所见到的情景让他无法再保持惯有的漠然。 叶晚抬头一看,只见杨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楼梯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血液,单薄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具空壳,无论是面颊还是嘴唇都色白如纸,甚至还泛着一层幽幽的冷青色。她沉默的样子就连地上的尘土都比她有生气。 “小瑞,脸色这么差,先过来喝杯热茶暖暖。”叶晚小心翼翼地用着措辞,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她。 杨瑞摇了摇头,“不了,我只是想出去一下。”她的语调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但如果仔细听,还是能辨别出其中夹杂的一丝颤音。 “这个时候你要到哪里去?”弗朗西斯忍不住阻止道,“已经快天黑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们帮忙。” “我可以陪你去。”维忽然站起了身。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表情,但这个举动对于感情不外露的维来说,已经是很不寻常了。 杨瑞勉强想扯动一下嘴角以示感谢,但这个动作如今做起来也是那么艰难,未完成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你是想回去拿这些东西吗?”从看到她出现就没有说话的叶幕忽然开了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式样精巧的小玻璃瓶。 杨瑞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个瓶子,打开盖子一看,原来里面存放着那些紫色的粉尘。她的胸口顿时一阵剧痛袭来,伴随着剧痛的,还有令她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纤长的手指几乎要将瓶子捏碎,青蓝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如蛇般蜿蜒,透着一种冷冷的悲哀。 这个小小的瓶子里,装着和她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也是她最爱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好像崩塌了,包括之前的那些理智,全都随着这些粉尘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已经全部凝固成冰。 仅存在她脑海里的信念只有一个。 那就是——复仇。 她向叶幕道了声谢,将瓶子放在了最贴身的口袋里。对方连这点都为她考虑到了,如果说没有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害死自己母亲的是吸血鬼,她对于同为吸血鬼的叶幕的感觉就变得微妙起来,似乎彼此之间忽然就多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小瑞,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叶晚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眼中闪动的东西令人有点摸不清轮廓,“谁伤害了我最珍惜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想去找阿黛拉?”叶幕的脸色微变,“你应该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小瑞,不是我们泼你冷水。阿黛拉已经很难应付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伊瑟。那位亲王的实力听说几乎接近神,就算是我们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弗朗西斯觉得这个想法完全不可行。 小维显然也并不赞成她的冒失行为,“而且如果我们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激化魔党和密党的矛盾,那么圣战以来两党之间维持的平衡局面也有可能会被打破。” “我想你们误会了。”杨瑞冷冷看着他们,“我并没有让你们帮我出手的意思。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们和魔党之间的平衡。” 小维急忙想要解释,“小瑞,我们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不能这么冲动……”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密党还是魔党,你们才是同类,不是吗?”杨瑞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掠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更何况,魔党只是找上我而已。” “所以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小瑞。”叶幕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魔党会找上你?明明你们和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叶晚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杨瑞的眉心轻轻一跳,抬起头望向了她。 “小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叶晚放低了声音,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 “你的妈妈是不是曾经被吸血鬼伤害过?” 叶晚的话无疑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除了——杨瑞自己。 “前些日子,我照顾杨阿姨时发现,她身上的病痛是因为以前受过伤。而造成这种伤的原因——”她顿了顿,“是血族的bloodynail。这是一种将血液的力量聚集于指甲间进行攻击的魔法。和紫色毒雾一样,这同样也是魔党的tzimisce族最为擅长使用的。” 杨瑞沉默了几秒,正在思索怎样回答时,突然只见叶晚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看来有人想闯入我布下的结界。” 第二十二章 我是北宫瑞 当杨瑞看到站在茶馆门口的人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要闯入结界的当事人是位气质高贵的中国老太太。质地上乘的皂色唐装衬着一丝不苟的盘发,令她看上去就像是位养尊处优的官夫人。只是那双丹凤眼里透出的凌厉眼神,倒是与她的这身打扮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令杨瑞震惊的理由,因为所有的理由加起来都比不过—— “没想到来作客的是北宫老夫人?”叶晚先轻轻笑了起来,略带促狭地说道,“我这里倒有三位亲王,不知你打算先从哪一位开刀呢?” 直到听见叶晚所说的话,杨瑞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吸血鬼猎人北宫家族的第九十八代当家北宫岚,竟然出现在这里? 现场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叶晚的话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起来。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生为天敌的身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弗朗西斯和维在暗地里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叶幕和自己的姐姐对视了一眼,流露出了相同的疑问。虽说吸血鬼猎人的天职就是捕杀吸血鬼,但北宫家的人和他们tremere族还没有到势成水火的地步,怎么今天他们当家的会亲自来找麻烦呢? 北宫岚面色冷然地看了看叶晚,淡淡道,“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找你们。” “哦?”叶晚似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可不觉得我们这里有你要找的人。” 北宫岚这次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脸木然的杨瑞,“小瑞,怎么见到我也不打个招呼呢?”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是暗暗吃惊,就连叶晚也神色复杂地望了杨瑞一眼。 杨瑞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对她来说,这一声奶奶总是那么难以喊出口。 “小瑞,你妈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也很难过。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北宫岚的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情,“其实自从见过你们以后,这些天我一直在后悔,也想过是不是该改善一下我们的关系,没想到……”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杨瑞的胸口又感到了一阵绞痛。 “是,现在说这些是没有意义了。但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北宫岚顿了顿,清晰无比地说出了三个字,“带你走。” 叶幕之前还正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也有点放松了戒备。但北宫岚这三个字一出口,他立即回过神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杨瑞护在了身后,冷声道,“如果你是想要带她走,那恐怕办不到。” 北宫岚颇有意味地笑了笑,那似乎是个带有嘲讽的表情,“怎么,难道我想带我的亲孙女走都不行?” 她的这句话无疑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掷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大家给砸得不知方向。 “你说什么?亲孙女?”弗朗西斯瞪大了眼睛,一扫平时的优雅。小维也紧抿着嘴唇,完全是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叶晚则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地看了杨瑞一眼。 而叶幕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好笑地挑起了秀气的眉毛,“笑话,杨瑞什么时候成你的孙女了?” “她是北宫亦飞的女儿。确切的说,她应该叫北宫瑞。”北宫岚的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就像是强光照耀下的刀刃,“小瑞不但是我的孙女,还是我们北宫家族第一百任继承人,未来吸血鬼猎人的领导者。” 如果说她刚才的话像是一块石头落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那么现在这个事实的威力无疑于原子弹爆炸。不过在强烈的震撼之后,这里反而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平静之中。叶幕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得到杨瑞本人的证实。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她说得都是真的吗?”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尤其是当他看到她那晦暗惨淡的脸色时,他甚至有想要收回这个问题的冲动。 “是。我的父亲是北宫家的第九十九任当家北宫亦飞。”杨瑞的声音听起来细若蚊蝇,“我是她的亲孙女,但我没有说要做第一百任当家。我并不想成为吸血鬼猎人——” “如果不成为吸血鬼猎人,你又怎么能替你母亲报仇?”北宫岚的这句话如同利剑般刺中了她的软肋,让她无法再说出后面的话。 之前郁积在脑海里的复仇念头又汹涌而来,如惊涛骇浪般冲破了她努力维系的理智。是啊,她不是要去找阿黛拉复仇吗?现在的她,根本毫无胜算,但如果成为北宫家当家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小瑞,只要你跟我回去继承当家的位置,我就会将所有本领倾力相授,北宫家族的人都会听从你的差遣。我们北宫家流传下来的专门对付吸血鬼的武器也将为你所用,到那时,你还怕报不了仇吗?”北宫岚的出现无疑是给她提供了个报仇的绝好机会。 “那么,要等多久才能报仇呢?”她喃喃问了一句。生命有限,她不想等太长的时间。 “会比你想像的要快得多。”北宫岚胸有成竹地答道。 杨瑞的脑中有些茫然,北宫岚的话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的诱惑力。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杀了阿黛拉替妈妈报仇。但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她,如果她答应了北宫岚,那么和叶幕从此就再也没有可能。 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他们之间有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思及至此,她忍不住又看了叶幕一眼。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上笼着一层灰色的阴影,远远看去,就像是荒原上被风化的岩石,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心,又隐隐痛了起来。她原本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或许这只是心脏被修补后的后遗症。 “小瑞,你是我在这世上并不多的亲人之一了,同样,你的亲人也只剩下了我们。”北宫岚轻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亲人吗?” 亲人……这个词又再次触动了杨瑞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在这个世上,和她流着相近血缘的人,可能也就只有面前的这位老人了。 “我答应你。”当这几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时,她从没觉得原来开口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北宫岚欣喜地点着头,“好,好!我北宫家总算后继有人。小瑞,今天你就跟我回去,回我们的家。” “我……想明天再走。”她支吾了一句。 北宫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了叶幕一眼,转向小瑞时已经恢复了长者的慈爱,“好。反正也不差这一天。那么我先回去,明天我让白马和即墨来接你。” 杨瑞点了点头,或许从现在开始,她就该慢慢习惯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北宫瑞。 北宫岚离开之后,几人一时默默无语,最后还是叶晚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小瑞,如果现在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们说。虽然将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更不知道彼此又会站在什么立场上,至少此时此刻我们依旧还是朋友。”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隐瞒你们的。”杨瑞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要不是这件事,我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当家,对吸血鬼猎人更是完全没有兴趣。” “小瑞,你想要急着替母亲报仇,这我们也能理解。只是,在做出任何一个决定前,千万要深思熟虑。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弗朗西斯说着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叶幕,像是顺便征求他的意见,“对吧,叶幕?我们并不怪小瑞。” 叶幕没有作声,侧过脸避过了他的目光。 杨瑞咬了咬下唇,“如果那天晚上,我能坚持留下来或是干脆带妈妈来茶馆,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只可惜一念之差,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用后悔药呢?”小维忽然灵光一现,“让小瑞服下后悔药,不就能回到悲剧发生前的一刻了吗?” 他的这个建议令杨瑞眼前一亮,却并没有得到叶幕的响应。 “其实这点我和小幕之前已经想到了。但是很不凑巧,最后一粒后悔药不见了。”弗朗西斯轻叹了口气,“而自从我们从大马士革回来之后,瓦利弗师父就不知所踪。” “怎么会这么凑巧?”小维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有太多巧合了。”弗朗西斯的目光在维身上稍稍停留了一瞬,“从威廉亲王进入休眠开始,似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巧合。” 杨瑞眼中的光芒又在瞬间黯淡下去,“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 在遥远的天际,斜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渐渐隐没在地平线,黑暗——又即将降临。 叶幕在晚餐过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当天的晚餐大家都是吃得索然无味,而叶幕就压根没再出现过。他就好像凭空里消失了一样,就连卧室里也没有他的踪影。 这无疑让杨瑞感到有些失落,其实她在这里多待一个晚上,无非也是想和他最后道个别。之前他那不悦的脸色她都看在眼里。不愿就这样让他带着恼怒的情绪,不愿让他一直生自己的气,不愿他一想起自己就只有糟糕的回忆,不愿…… 不愿……离开。 怀着黯然低落的心情,杨瑞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想要忽略胸口涌起的涩痛,但似乎越是压抑越是疼痛。虽然她瞒了他这么久,但是自己也是有苦衷的,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妈妈,她根本就对那个继承人的位置毫无兴趣。 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呢?她的心里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可是,明明这样安慰着自己,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为什么还是要让自己继续疼痛呢? 抬头望向窗下那被吹得哗啦啦作响的风铃,她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就让以往的一切,都化作一场梦吧。 她默默翻了个身,面朝着淡蓝色的墙纸兀自出神。那些精细的花纹相绕在一起,仿佛织就成了密密的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窗子里漏进来的一缕阳光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天,已经亮了。 像往常一样,杨瑞漱洗完后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静静等待着白马和即墨的到来。 不一会儿,她就在窗口看到了那两人的身影。白马着白衣,即墨穿黑衣,一个俊秀,一个冷漠,看起来倒是和他们的名字颇为相配。就在她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就这么走了,也不和我说声再见?” 杨瑞的心头一震,一股同时夹杂着伤感和欣慰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她缓缓转过了脸,抬起眼直视着面前的男子。对方正用一种看似平静的目光凝视着她,眼底深处却涌动着一股奇特的暗流,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冲破表层的灼热火星。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着,彼此之间就好像隔了一道透明的玻璃墙,明明将对方看得如此清晰却始终有着无法触及的距离感。 “小幕,你还在生气吗?我本来是想和你道别的,但是昨晚一直找不到你。”时间已经不多,她还是先开了口。 “昨晚,我一直都在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孩子般的稚气。 “什么?”她愣了愣,“你说你一直都在这里?” “不止是这样,我还吹了一夜的风呢。”他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了某个方向。 杨瑞也跟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什么,直到一阵风吹过,她才忽然意识到昨晚挂在窗子下的那个风铃不见了! “啊!难道你……!”她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排黑线,“不要告诉我,那个摇了一晚上吵得我根本睡不着的东西是你……” “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的眼底有更明显的火光隐隐绰动,“所以才盯着墙纸看了一个晚上?” 想到对方就这么看了自己一个晚上,她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了那种温柔的留恋。就像是流云留恋着天空,游鱼留恋着湖水,透明柔软的花瓣,留恋着依附的树枝。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的她绝对不可以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那会让她心软,让她懦弱,让她没有斗志。于是,她连忙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当然不止是这个原因。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为妈妈报仇。我只是想这件事想得睡不着而已。” “是这样吗?”他反而上前了一大步,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来自他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息,明明充满凉意,却让她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来的沉闷气流,令她无法承受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想我该走了。”她努力地作出一个平静淡然的表情,“他们已经到了。” 就在她低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忽然捉住了她的右手腕。 杨瑞愕然地抬起头。他的双眸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颜色,深邃幽远,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湖泊。 “报仇有很多方法,并不是一定要成为吸血鬼猎人。”他似乎从来没有用这么凝重的语气和她对话过,“你真正了解北宫岚吗?你又真正了解北宫家族吗?要知道,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是,或许你能利用这个位置报仇,但别忘记,相应的,你也要承担成那庞大的责任。小瑞,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承受得起那么沉重的压力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报这个仇。”她微微侧脸,避过了他的目光,“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理解你失去了母亲很伤心,但你现在凭着一时冲动,就算得到北宫家的所有猎杀技能也未必是魔党的对手。”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小瑞,北宫岚的出现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这件事或许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好吗?” “小幕,放手。我想我真的要走了。”她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敛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而接下来他所说的那句话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要走,小瑞。” 时间突然就这样停住,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那双黑如残夜蓝似极冰的眼眸里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留恋,温柔到令人心痛,一瞬间占满了她的所有思维。可仅仅也是一瞬间,她面前的斑斓色彩又沉淀为了一片黑白黯淡。 “对不起,我办不到。”她的眼神冷如冰霜,“别忘了,叶幕。你也是吸血鬼。” 说完,她用力一挣,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猛的抽了出来。或许是动作太粗暴,戴在她手上的那双珍珠手链也同时被扯断了绳子,晶莹圆润的白色珠子哗啦啦滚得满地都是。 在夺门而出前,她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只迟疑了一下,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那些断了线的珍珠掉在地上,到处散落看不出目的,其实却各有各注定的方向。佛曰无常,但无常也往往在定数之中。 她和他,或许就是注定分别。 叶晚走进房间的时候,所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弟弟面无表情地眺望着窗外的情景,直到那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他那双异色双眸在灿烂的阳光下却是那么黯淡,像是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倚靠在窗台边的身体里仿佛被抽去了什么,无精打采无所可依。 “姐姐,我该怎么做呢?”他忽然幽幽说道。 叶晚的心里泛起了些许伤感,低声道,“你想去帮她对付阿黛拉他们吗?” “我想,但是,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他的目光落在了更远的地方,“虽然所有的证据都直指阿黛拉,但这件事仔细想来还是疑点重重。先不说之前的那么多巧合,光是阿黛拉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如果是要对付伯母,我们不在中国的时候他也完全可以出手,为什么非要等到我们回来?如果是因为北宫家的缘故,比起伯母,他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杨瑞。这样一来,不是反而弄巧成拙?” 叶晚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些也是我没有想通的。或者我们换个思路,如果小瑞成为吸血鬼猎人,谁最能够获益呢?” “所以我说,北宫岚出现的太及时了。”叶幕皱了皱眉,“小瑞她急着报仇,根本没有心思去多想了。” “那么小幕,你打算不管她了吗?” “因为我的吸血鬼身份,小瑞她现在对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了。更何况,我身为tremere族的亲王,也不能这么冒失地就去魔党挑衅。这件事一旦没有处理好,可能会造成魔党和密党之间的争斗。”他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内敛,完全符合一位血族亲王的标准。 叶晚的眼前恍然间出现了那个小小少年哭着跑回家,拉着她的衣袖死活不肯再去师父那里的情景,一转眼,少年也已经成为足以胜任重任的王者了。 她像是感叹般喃喃道,“小幕,你长大了。如果父亲听见你所说的这些话,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 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叶幕缓缓转过了头,“可是姐姐,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那么难过?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叶晚微微一愣,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疼。她伸出手怜惜地将他搂在了怀里。透过那薄薄的衣料,叶幕感受到姐姐传递过来的体温,这温暖令他几乎想要变得软弱。 “你和她相处了那么久,已经习惯了她在你的身边。所以,当她离开后你会觉得不适应。这种感觉或许会让你产生错误的判断。让你分不清是习惯还是喜欢。至于到底是什么,小幕,那需要时间来证明。无论怎么样,姐姐都会支持你。” 叶幕没有作声,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他那银色长发如华丽的锦缎漫过了自己的面颊,然后,他又听到了姐姐的声音低低响起, “不过小幕,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也有点在意。” 第二十三章 北宫家的继承人 沉沉暮色中,一辆银ndrover正飞速行驶在平坦笔直的公路上。 杨瑞此刻就坐在这辆车的后座,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天色变得越来越黑。车窗外暗色的树影在朦朦胧胧的背景前飞速后退,令人有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烦躁感觉。车开得相当平稳,紧闭的窗子没有一丝缝隙,让她感觉不到风和时间,好像一低头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暗即将降临,而身处黑暗中的她似乎也无法避免被黑暗侵蚀。 一路上,她始终都没有和身边的北宫岚有任何交谈,而北宫岚也像是特意给她冷静思考的时间,非常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渐渐开进了一片偏僻的树林。这片青翠的树林绵延数里,林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薄雾,在月色的笼罩下就像是梦中世界那么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人参娃娃之类的小仙从这里蹦出来。 刚进入这里,杨瑞就感觉到了一阵不适。北宫岚立即从一个青瓷瓶里倒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这些雾都是有毒的,对人类无妨,但如果是道行尚浅的妖物进入这里,很快就会五感尽失。你的血液里有非人类的血统,所以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服下这解毒丸就没事了。”北宫岚微微笑了笑,“很快就到家了。” 杨瑞服下药丸之后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心里不由有些五味陈杂。 过了不久,车子就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即墨回头说了一声,“夫人,到了。” 杨瑞有些好奇地下了车,只见在连绵浓郁的夜色中,繁茂浓密的树荫掩映着一座青灰色的高墙院落。最奇妙的是,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庭院里的槐树竟然垂挂着一串串雪白的花朵,沁人肺腑的香气拨弄着夜风,在空气中融化了一丝妩媚清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 “你的三姨婆北宫离喜欢旁门左道的小把戏,”北宫岚似乎有些无奈地解释了道,“所以这里的花园总是四季如春。不过前些日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踏进宅院时,杨瑞更是觉得这里似乎和外面的世界并不在同一时空中。大厅里的摆设和装饰都保持着相当古典的风格,以紫檀木和黄花梨木所打造的家具更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古朴华贵。 一见北宫岚进去,大厅里坐着的几个中年男女都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她叫了一声,“当家的,你回来了。”这倒让杨瑞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还能看到这么具有戏剧性的场景。 北宫岚朝着那几个人点了点头,又扭头对杨瑞说道,“这几位叔伯阿姨都是北宫家族里的重要成员,和你或多或少也有点亲戚关系。你现在年纪尚浅,经验不足,所以将来继承了当家的位置后,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和协助。” 那些叔伯阿姨们上下打量着杨瑞,纷纷发表了各自的感慨。 “这孩子的眉眼还真是像亦飞啊。” “是啊,尤其是这眼睛,乌溜溜的和亦飞一模一样……” “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杨瑞忽然感到有些烦躁。或许,是因为太生疏的关系,她对这些叔伯阿姨丝毫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北宫岚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耐,于是对那些人笑了笑,“好了,小瑞和你们也算是见过面了,今天她也累了,就让她早些休息吧。” 叔伯阿姨们倒也识趣,听北宫岚这么一说,也就道别离开了。 “来,小瑞,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北宫岚此时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个称职的祖母,让人无法将她和吸血鬼猎人首领联系起来。 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杨瑞的房间。这里的布置也是秉承着传统古朴的风格,尤其是那张雕花黄梨木大床,几乎让人有种睡上去就会穿越时空的错觉。挂在窗下的那串白瓷风铃在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格外清明。 杨瑞在看到这串风铃时,眼角像是刺痛般收缩了一下。 “旁边就是卫生间,晚上去也很方便。冰箱里有饮料和食物,我让他们随便买了些,也不知哪种你比较喜欢吃。别看这里外表古老,里面的设施还是很现代化的……”北宫岚和颜悦色地向她介绍了一些基本的情况。 杨瑞客气地道了谢,又忍不住问道,“北宫夫人,什么时候您能开始教我猎杀吸血鬼的技能?” 北宫岚的神色似乎有些怅然,“小瑞,到现在你都不肯叫我一声奶奶吗?” 杨瑞迟疑了一下,低声喊出了那个她从来不曾叫过的称呼,“奶奶。” “好孙女,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北宫岚欣慰地拉起了她的手,“从明天开始我就把所有猎杀吸血鬼的技能教给你。” “明天?” “怎么了,太快了?如果你需要休息几天……” “不,”她坚决地摇了摇头,“越快越好。” 在遥远的欧洲,伊瑟亲王也很快收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消息。 “是金从北方传来的消息吗?北宫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又有什么动静?”阿黛拉懒洋洋地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了眼睛。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流泻在空气中,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大片冷银色的绝致美丽。 “北宫岚将那个女孩带回去了。”伊瑟的话音刚落,手心里突然“蓬”的冒出了一团浅蓝色的火焰,转眼就将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排字体烧为了灰烬。他的蓝色长发在肩头优雅地起伏着,仿佛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水。 “哦?”阿黛拉目光一动,飞快敛去了眼中的微讶,“那就是说,这个女孩将会成为北宫家族的第一百任当家?” “应该如此吧。”伊瑟冷冷扯了扯嘴角,“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阿黛拉耸了耸肩,“看吧伊瑟,我早说应该除掉这个女孩的,现在她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伊瑟似乎并不太在意。 “可是你别忘了她拥有那个银手镯,不除掉她我总觉得身边像有个定时炸弹。”阿黛拉略略直起了身,“要不是 “那个银手镯……只有它选定的人才能开启,而那个女孩身上并没有那个印记,显然并不符合要求。”伊瑟不以为然地望向了窗外,“更何况,我们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只手镯就轻易毁灭。” “等手镯找到选定的人就晚了。你忘了艾米达临死前说的话了吗……” “阿黛拉,我说过不许再提这个名字了。”他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不觉得,现在戴在她的手上更安全吗?”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毁了那个手镯,只可惜上次……”她后面的半句话只有自己能听清。 伊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阿黛拉,我再说一次。不要去招惹她,也不要去动那只手镯,明白吗?” 阿黛拉一怔,忽尔又戏谑地挑了挑眉,“我倒不知道,原来你开始对这种小女孩有兴趣了?因为她是北宫亦飞的女儿?” 伊瑟淡淡看了看她,“如果是嫉妒,那大可不必。” “啊!伊瑟,你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什么。果然不愧是我一直暗恋的人。”她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一想到我这么绝色的美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孩有吸引力,还真是伤心啊。刺激的我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呢。” “你的心,好像本来就不会跳动吧。”他弯了弯嘴角。 “我是说,刺激的我连心脏都开始跳动了呢。”她眨了眨眼。 伊瑟微微侧过了脸,所以——阿黛拉并没看见他嘴角浮现出的一丝浅笑。 “不过……”他在转过脸时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情,“之前我看杨瑞和密党的几位亲王,尤其是叶幕相处融洽,怎么会突然就答应北宫岚的要求成为吸血鬼猎人呢?” “那怎么说她也是北宫家的人,这也并不奇怪。”阿黛拉很快给出了一个解释,似乎是没有思考就顺口而出。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那锐利的眼神几乎让人无所遁形。“对了,前两天,你去哪里了?” 阿黛拉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迎向了他的目光,“当然是去搞定我的猎物啊。你知道,我最近看上了那个可爱的牧师。” 他和她对视了几秒,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是吗?” “这是什么语气?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她似乎有些生气,顺手拿起翻看了一半的小说埋头看了起来,偏过脸去不再搭理他。 城堡里的血族都知道,阿黛拉亲王平日里总是笑脸相迎,即使有时沉着脸,很快也会再展笑颜。就像是一池明媚的春水偶尔被雾气笼罩,但下一秒就会露出宝石明净般的水面。不过,如果一不小心,可是会溺毙在这池春水中的哦。 伊瑟自然也了解阿黛拉的个性,索性坐在她身旁自顾自地听起了音乐。 舒伯特的小夜曲轻柔地回荡在房间里,在空气里荡漾开了迷人的涟漪。如果忽略掉两人的身份,这样宁静安逸的画面倒颇有几分恋人之间的浪漫气息。 “我决定了,今天晚上要去吸这个家伙的血。”阿黛拉忽然将书一摔,指了指封面上的作者名字。 “哦?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作家好像就在意大利的罗马吧。怎么,他惹到你了?”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当然,他把我最喜欢的男配角给写死了!” “呃……我看我该去休息了。” 对于杨瑞来说,真正的苦难算是开始了。 自古以来,猎杀吸血鬼的方法其实无非就是那几种。对于吸血鬼猎人来说,挑选一件称手的武器往往才是制胜的关键。由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两大吸血鬼猎人家族擅用的武器也是各有不同。贝尔蒙特家族比较喜欢用银手枪以及和宗教有关的圣物,而北宫家则更喜欢使用回旋飞刀和银匕首这样精致小巧的冷兵器。 其中杀伤力最强的武器,无疑就是两大家族代代相传的宝物。 贝尔蒙特家族那条被称为“吸血鬼杀手”的长鞭,在受过罗马教皇的神圣祝福后已经笼罩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令吸血鬼闻之变色。而且更神奇的是,如果是贝尔蒙特家族以外的人使用它,那么自身就会缩短生命。相比之下,北宫家族的必杀器似乎就显得低调多了。 当杨瑞第一次看见这枚长约三寸的银色飞针时,不禁有些怀疑它的威力,因为它看起来实在太不起眼了。 正如它的名字——“无鬼”。 西方的张扬和东方的内敛,由此而产生了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件武器。 “小瑞,你明白这个名字的涵义吗?无鬼,无鬼,有它无鬼。只要它出现,吸血鬼就无所遁形。”北宫岚像是对待珍宝般轻轻擦拭着这枚飞针,仿佛沉浸在了往日的辉煌中,“当年,你的父亲,就曾经用这枚“无鬼”猎杀了无数吸血鬼,最多的一回,应该就是在一百年前的那次战斗中……那也是我们对魔党的一次完胜。“ “一百年前?”杨瑞吃了一惊。 “哦,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因为我们的体内也流着血族的血,所以比普通人类的寿命会长些,一般都是在180年到200年之间。”北宫岚笑着解释道,“我今年也已经182岁了。” “原来是这样。”杨瑞垂下了眼,“如果是父亲,或许就能对付阿黛拉了吧。” 北宫岚亲切地注视着她,“你的体内也流着你父亲的血,你会比他做得更好。” 杨瑞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好,那我就开始教你。”北宫岚敛起了笑容,恢复了平时的威严,“这是北宫家族的继承人才能学习的猎杀术。所以小瑞,将来你也只能传给你的下任继承人。” 杨瑞刚应了一声,就见北宫岚一伸手,长针犹如离弦的飞箭一般直冲窗外而去,嗖的射入了停在树枝上的一只麻雀体内。几乎是在同时,这只麻雀仿佛充了气般鼓了起来,然后就只听啪的一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麻雀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顿时就裂成了碎片! 而那枚长针在转了一圈后又自动飞回了北宫岚的手里。最神奇的是,这枚银针居然还犹如毒蛇般富有弹性,可以像软皮带似的绕在手腕上。 杨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张的嘴半天没有合上。尽管震撼于它的威力,但不知为什么,对于那只无辜的麻雀,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奇妙的不舒服。 北宫岚面不改色地将长针又重新放回了檀木盒子里,“看到了吗?凡是活物一旦中了无鬼,体内的血肉就会化作气体膨胀,直至将表皮爆破,对于吸血鬼更是有效。不过根本吸血鬼本身法力的不同,所得到的效果也不相同。像阿黛拉和伊瑟那样的亲王级吸血鬼,恐怕就比较难对付。” 杨瑞心里一沉,不免有些沮丧,“学会了也未必有胜算,那我岂不是还要等很久?” 北宫岚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除此之外,我们本身特殊的血也可以加强“无鬼”的威力,不过有得必有失,我们每使用一次自己的血,寿命也会相应折损。” “只要能报仇,这又算得了什么。”她喃喃道,“我只是不想等太久了。” 北宫岚的眼中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放心,不会太久了。” 从这以后,杨瑞就一直跟着北宫岚修习,很快就掌握了“无鬼”的用法,她的底子好,悟性也不错,所以上手很快。但她也深知,要真正学到其中的精髓,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杨瑞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因为不知自己到底时候才算学成出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找魔党报仇。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个有着异色眼眸的银发男子。 想到心里隐隐作痛。 但那丝眷念,很快又会被萦绕心头的仇恨所冲淡。 第二十四章 贝尔蒙特vs北宫 不知不觉,杨瑞已经在北宫家待了两个月。她使用“无鬼”的手法日渐精益,但无论北宫岚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用活物练习,而是用死物代替。 这一天晚上,杨瑞在半夜被风铃声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穿上衣服走出宅院,步入了那片幽暗密林之中。这些天来,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弥漫的毒雾。 银色的月光,没有规则地洒落在暗影潼潼的树林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斑。风吹过树叶响起的声音,就像是大地在沉沉呼吸着。她沿着林中小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条小溪旁才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因为毒雾的关系,树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动物。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杨瑞低下头,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水流潺潺,在月色下折射着粼粼波光。自己的影子在风吹过水面时就破碎成细细的折线,然后在风静止时又恢复了原状。 她一时兴起,伸出纤长的手指弄碎了自己的影子。 就在她拨弄着水面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杨瑞顿时起了戒备之心,转身低喝一声,“什么人!马上给我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似乎又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几乎是在一眨眼的瞬间,从那个方向射出了一道红光,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这两个月的苦训可不是白练的,杨瑞以一个敏捷的动作轻而易举就避开了这道红光,并且立即意识到来者非妖即鬼。 当那个面若死人的少年伸长了獠牙出现在她的面前,杨瑞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对这少年并未在毒雾中丧失五感而微觉诧异。 若是换作以前,杨瑞根本不敢想像自己会和一个吸血鬼单挑。但是现在随着身份的转换,她好像也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气。 少年面露狰狞之色,将力道运于指尖,渐渐积聚起了一团深红色的光圈。 杨瑞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看来自己差点被他的模样所迷惑,这少年并不是个年幼的吸血鬼,起码已经存活了两百年以上。或许这也是他并没有被毒雾迷失五感的原因。 她习惯性地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心里顿时一个激灵,糟了!刚才出来的时候忘记带“无鬼”了。 凭她现在的法力还不能空手对付这种级别的吸血鬼,看来只能先闪了。 但少年似乎更快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杨瑞一见没有退路,只好抱着拼了就拼了的念头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树林。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少年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肩膀,满脸惊惧地望向了那个来袭者。 当杨瑞看清那个从树后走出来的灰衣男子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子看起来相当年轻,也颇为英俊。他有著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和形状优美的薄唇,浅蓝色的眼眸中蕴含着轻浅笑意,浑身散发着成熟又温和的气质。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她没有记错,这个灰衣男子竟然就是之前在大马士革出现过的——狄克.贝尔蒙特! 狄克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也有些惊讶,脱口道,“怎么会是你?”但此刻他忙着对付那个少年,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狄克,你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少年恨恨看着他,从肩头流出的紫色鲜血看上去充满了诡密的气息。 “朱利,你以为懂得封住嗅觉的魔法就能从这座毒雾之林里逃脱吗?”狄克微微一笑,“我可是已经追了你很久了。” 少年露出了发狠的神情,一咬牙又冲着狄克扑了上去! 只见狄克不慌不忙地转动了一下银手枪,迅速瞄准了少年,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扳机。 “砰!” 这一次,银子弹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少年的心脏。 少年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整个身体像是溶化了般开始消失……这个惨烈的情景立刻让杨瑞想起了阿布当初消失时的那一幕,她目光茫然地注视着那具尸体完全化为乌有,心里充满了苦涩的回忆。 “不用害怕,已经没事了。”狄克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态度温和地安慰着她,“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次我明明是在大马士革看见你……不过你没有被那个吸血鬼所害,真是太好了。” 他越是这么说,杨瑞就越觉得悲伤。如果不是他,阿布也不会死。这么想着,一股愤恨自然就涌上了心头,她只是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往回走。走了几步,杨瑞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证实,于是又折回了身子,幽幽问道,“上次在大马士革,你有没有杀死阿布?” 狄克还没从被莫名奇妙的鄙视中回过神来,忽然又听她这么问,愕然道,“你上次也见到了,我并没杀他。怎么,他出事了吗?” 杨瑞用揣测的目光猛盯了他几秒,想找出一丝端倪,但看上去他的确是不知情。 “原来你和他是认识的……”狄克也蓦的反应过来,“我倒也让你骗了呢。” “上次是我骗了你。因为阿布……是我的朋友。”她垂下了眼,“那么能不能告诉我,那次你为什么要找阿兹姆的麻烦?据我所知,malkavian族的吸血鬼极少伤人,和贝尔蒙特家族算是最没有冲突的了。” “上次,那应该是个误会。”狄克顿了顿,“当时我最小的妹妹被吸血鬼袭击了。在她昏迷前,只说了阿兹姆这几个字。所以我理所当然认为是和阿兹姆有关。于是就去了大马士革准备找阿兹姆算账。” “我记得那次你和阿布约了是七天后决斗对不对,后来你为什么没来?” “我说了,这是个误会。还没到约定日期的时候,我就收到了妹妹苏醒的消息,自然就赶了回去。后来我再问她到底是谁袭击了她,她说忘记了,也否认自己说过阿兹姆的名字。既然没有证据,妹妹又没事了,我就没再追究。” “那个人果然不是你……”她喃喃念了一句,原来叶幕说得没错,那个杀死阿布的狄克果然是假冒的。 “不过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妹妹到底是被谁袭击。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他想了想,“当时我赶到妹妹被袭击的地点时,四周似乎有一股很淡的类似紫罗兰的香味。” “你说什么!紫罗兰的香味?”杨瑞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威廉夫人那时不是也提起过这股香味吗? “应该是吧。因为我的嗅觉比普通人敏锐。”狄克对她的过激反应有点不解。 杨瑞正打算再问个仔细,忽然只听北宫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小瑞,你果然在这里?大半夜你怎么跑出来了?” 杨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晃眼,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狄克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北宫岚留意到了杨瑞身旁的男人竟然是贝尔蒙特家族的狄克,显然有些意外。 狄克见到来人是北宫岚,上前优雅地行了个礼,“抱歉了,北宫老夫人,因为我所追杀的那个吸血鬼正好逃到了这里,所以才擅闯了您的地方。” “没关系。消灭这些吸血鬼,本来就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北宫岚瞥了一眼刚才少年消失的地方,目光闪动,“我想,我应该替我的孙女谢谢你。” 狄克微微一愣,“您的孙女?” 北宫岚笑了笑,将杨瑞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忘了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孙女北宫瑞,也是我们北宫家族的继承人。” 狄克的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又不着痕迹地做出了初次见面的样子,颇为绅士地朝她弯了弯腰,“你好,北宫小姐。” “狄克先生,既然来了,如果没事的话,就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吧。”北宫岚对狄克表现出了难得的热情。这也难怪,出身名门的狄克.贝尔蒙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如果抛开吸血鬼猎人的身份,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气质,正是长辈最中意的那一类型。 狄克看了看杨瑞,倒也没有推辞,笑道,“那么我就打扰了。” “那就早点回去吧。“杨瑞心想他留下几天也好,正好能再多问一些那次的事情。 “等一下。”北宫岚凝起了笑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看闯入这里的小动物好像不止一只。既然被发现了,就干脆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树丛里赫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冷笑,接着还真的飘出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说是飘,那是因为她的身法轻盈,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飞走似的。女人有着相当美丽的容貌,但惨白的脸色和身上所散发的冰冷气息却清楚昭示了她的身份。 “朱利这个笨蛋,居然带着我逃到这里。算我倒霉,撞上了你们同时出现。”她目露凶光,暗暗蓄势,显然是想要做最后一博。 “怪不得我想朱利在这里,怎么他的情人却不见踪影。”狄克嘴角一扬,右手已经按在了所佩戴的银色手枪上,随时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狄克,这次就不麻烦你了。”北宫岚笑着阻止了他,又看了看杨瑞,将“无鬼”递了过去,“你看,幸好我帮你带来了。小瑞,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杨瑞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了“无鬼”,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尽管她已经练习了无数次,但像这样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 “无鬼”的使用秘诀,就在于射出来的力度和暗度,既要准又要巧,既要快又要狠,让对手没有时间躲避和反应。 所以,成败也往往是在一瞬间。 然而这个女吸血鬼的身法却是飘忽不定,犹如鬼魅般难以让人判别她的方位。她的实力明显要比朱利更高,但之前朱利被杀时她却没有出来,这无疑让杨瑞对她有些鄙视。尽管她也使用了封住嗅觉的法术,但似乎还是吸入了微量毒雾,所以眼神变得有些迷蒙,反应也变得渐渐迟缓起来。 杨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方位,瞅准了她稍稍松懈的一瞬,忽然利索地抬手出针! 细长的银针好似长了眼睛般直飞女人的胸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弧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噗”的一声,针已入心脏! 女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并不相信自己会栽在这个小女孩的手里。 接下来,曾经在麻雀身上发生过的一幕重现了。女吸血鬼的整个身体像是被吹了气般迅速地鼓胀起来,然后砰一声像个气球似地炸裂开…… 杨瑞侧过了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应该是她杀死的第一个吸血鬼吧。从普通人到吸血鬼猎人的身份转换,原来,只是一瞬间而已。”无鬼“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飞回了她的手里。 “小瑞,现在你再看看这根银针。”北宫岚提醒了她一句。 杨瑞低头一看,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无鬼”是件代代相传的神器了。经历了刚才的杀戮,那纤细锋利的银针在吸吮了敌人的血液后变得皎洁如月,晶莹璀灿,宛如冬日山泉凝结而成的晶莹薄冰,透亮而不带一丝阴影,又像是凝集了千年的月之精华,美得几乎让人忘记了那只是——一枚银针。 “你做的很好,小瑞。”北宫岚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看来也是该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狄克在这里一共住了三天。 短短几天里,杨瑞虽然每天往他那里跑,可还是没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在临行前的晚上,狄克为了表示谢意,还特地送了杨瑞一样礼物。 “你看这个细皮圈,如果将”无鬼“装在里面,然后绕在手腕上做装饰,那么既不引人注意,也不会轻易遗忘。而且,还可以利用皮圈的力量直接射出去。”狄克将那样东西拿出来时,杨瑞也不禁感叹他的心细如发。 “谢谢……”杨瑞接过了那个泛着柔韧光泽的细皮圈,“这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普通的皮质吧?” 狄克弯了弯嘴角,“这个皮质和吸血鬼杀手是一样的,所以也具有不错的抵御作用。” 听他这么一说,杨瑞忙摇了摇头,又将皮圈递回给了他,“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收下吧。”他的眼中隐隐透出月亮般皎洁的光华,“比起北宫先生的救命之恩,这并不算什么。” 杨瑞吃了一惊,“你认识我父亲吗?” “我一直都喜欢在世界各地独来独往,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狄克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琥珀杯里的葡萄酒微微荡漾着,“这两天我和哥哥联系后,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北宫先生在我小时候曾经救过我一次,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后来知道他失踪了,这件事就一直成了我心里的遗憾。” 杨瑞更是惊讶,“原来你见过我父亲?” “对,那应该是二十年前,我当时正好七岁。”他对这段往事似乎记忆犹新。 二十年前?杨瑞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年前她刚满两岁,那不就是父亲失踪的时候吗?她一时情急抓住了他,忙不迭地问道,“那么在哪里?你是在哪里见到我父亲的?” 狄克思索了一下,又道,“那年我的叔叔带我去阿尔卑斯山修行,我就是偷偷跑出来时在那里遇见北宫先生的。” “那他救了你以后又去了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好像说是要去办件很重要的事,匆匆忙忙就走了。再后来就传来了他失踪的消息。“狄克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杨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听妈妈和她说过,那天爸爸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还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外面庆祝她的生日。谁知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爸爸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去阿尔卑斯山? 她的心里蓦的又揪了起来,对了,叶幕不算是说过魔党的基地就在阿尔卑斯山一带吗?难道父亲的失踪真是和魔党有关? 狄克略带同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见女孩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清秀眉目间又略带几分少年的英气,时而如少女般温婉纯真,时而又透着理性的成熟,这几种不同的气质融合在她的身上却显得毫不突兀,反倒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美感。 “先试试这个皮圈合不合适。”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就当是让我弥补一下心里的遗憾。” 杨瑞也就不再推辞,将“无鬼”弯曲嵌入了皮圈中,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你的手腕纤细,这里好像太松了。”狄克低下了头,伸出手细心地为她调节着皮圈的长度。他的手指修长柔软如艺术品,带着热度的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肌肤,仿佛能将人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杨瑞的心里轻轻一颤,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在不久前,也曾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她……只不过,那双手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 却——偏偏是最令人怀念的。 “我知道你现在一心想替你母亲报仇。但是北宫瑞,仇恨本身就是黑暗的,无论它有多么执着和正当的借口,它始终还是黑暗的。”他忽然抬眼直视着她,“如果可以,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黑暗之中。” 沉沉天幕中月色渺渺,在暗夜里投下了如梦似幻的光束,轻轻摇曳着飘摇的明亮。尽管天气寒冷,但庭院里用法术呵护着的槐花却是热热闹闹,洁白的的花朵如珍珠般紧紧簇拥在一起,像小小的风铃随风飘动着,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清香。这香味既不似桂花般香甜,又不似玫瑰般浓郁,自有一番淡雅清润。 杨瑞深深吸了一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朝他露出了一个请不要担心的笑容。 他又好心地掸去了落在她发丝间的槐花瓣,轻轻笑了起来。 杨瑞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也就在这个时候,她似乎感到了背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但回过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夜已深。 位于中国南部某城的前世今生茶馆,也送出了最后一位客人。暂代老板之职的叶晚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就上了二楼,打算洗个澡早些休息。 这些天来,他们花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却始终还是找不到开启血灵杖的方法。这种令人烦恼的状况,就好像一盘走得还算顺利的棋,在最重要的一步上突然卡了壳。小维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圣地亚哥查阅那些存放了上万年的关于brujah族魔法的典藏,希望能由此找出一点线索。 弗朗西斯因为不放心他的失忆症,也就干脆一起陪同前往了。 经过叶幕的房间时,叶晚看到那扇房门是虚掩着的。她心里微微一动,轻轻推开了房门。在如水的月色下,弟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那完美精致的侧影,看上去仿佛已经融于了那一片淡淡光华之中,美的令人不忍去打扰。银色的长发漫过腰际,闪烁着华丽耀眼的光华,却也隐隐藏匿着几不可见的倦怠和落寞。 “小幕,还没睡吗?”她边说边走了进去,“你也别太担心血灵杖的事了。现在苏特那里也没有动静,我们应该还有时间。”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纠结的心情。这纠结似乎并不是来自血灵杖。而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谈起那个话题。 “如果有什么心事,或是有什么做不了决定的,都可以和姐姐说哦。”她笑咪咪地拍了拍他的肩,想用轻松的语气调节一下气氛。 “那么,姐姐,”他转过脸的时候,那双异色双眸透着夜的深沉,“我真的可以任性一次吗?” “诶?”叶晚一愣。 他的嘴角一松,又痞痞地笑了起来,“老姐,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这么容易被吓到,我还是你姐姐吗?“叶晚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又转了转眼睛,“咦?好像有股很清新的花香……”说着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 “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片槐花瓣?” 叶幕侧头一看,面色复杂地垂下了眼,“是啊,真奇怪。” 她轻轻一吹,那片雪白的花瓣就在空中盘旋着飞舞起来,犹如精灵般飘出了窗外。 “我说过了,小幕,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第二十五章 阿黛拉,我来了 十天后一个晚上,北宫岚忽然将家族里的那些叔伯阿姨全都召集了起来,包括那些出门在外的族人们。在那间摆放着历代北宫当家的厢房里,杨瑞第一次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三姨婆北宫离。和北宫岚不同,这位三姨婆总是乐呵呵的,看上去倒是很容易相处,或许是这样的性格才让她对那些旁门左道格外有兴趣。见到族人都到齐,北宫岚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接着就拉了杨瑞进了里面的密室。 “奶奶,到底有什么事吗?”杨瑞心里感到有点不安,这阵势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北宫岚缓缓席地而坐,深深吸纳了几口气,淡淡道,“小瑞,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这些特殊吸血鬼猎人的寿命一般是在180到200年之间吗?” 见杨瑞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我今年182岁了,今天就是我寿终正寝之日。” 杨瑞霍然瞪大了眼睛,“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您怎么可能知道自己……” “这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异能,在去世前的三个月可以感知自己的死亡。”北宫岚的脸上一片平静,“将来等你有那么一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所以您才召集了所有的族人吗?”杨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尽管她和北宫岚之间谈不上什么深厚亲情,但这毕竟是她的亲奶奶,是和她流着同一种血的亲人。而且经过这几个月日日夜夜的相处,也让她对北宫岚多了几分由血缘而衍生的亲近感。 可就在她们之间关系渐渐好转时又不得不终结于此。也许真是天意注定,亲人缘薄。 “小瑞,人都有一死,你也不必难过。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意了。”北宫岚看出了她的伤感,话锋忽然一转,“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放心不下。你学得虽然很快,但依你现在的功力,对付魔党还是没有可能。” “是我太没用……”杨瑞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我也想快点学成,可是……” “所以,在我临死之前,我想了了这个心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色,接着迅速扣住了杨瑞的脉门,“所以,我会将这182年的功力全部给你。” 还不等杨瑞反应过来,北宫岚就迅速出手扣住了她的脉门,嘴里迅速念起了咒文。 杨瑞目瞪口呆地看着北宫岚的手背渐渐变得透明,接着从那里升起了一股血红色的轻烟,又一点一点顺着自己的毛细孔渗了进去。一种如火烧般的炙热感顿时席卷了她的全身,五脏六腑都好像都能被蒸腾着出汗水来,几乎让她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但无奈脉门被扣,她根本无法动弹,只得继续承受下去…… 直到对方无力地放开了她的手。 “奶奶,您怎么样?”她急忙扶住了北宫岚,触手所及之处却是像被抽空了般绵软。 北宫岚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目光森森地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奶奶,你支持住,我去叫三姨进来——” “小瑞!”北宫岚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拉住了她,“答应我,尽快去魔党的城堡。” “我一定会去。”杨瑞冲动地点着头,“奶奶您把所有功力给了我,就算未必有胜算,就算死在他们手里,我也要去试试!” “你一定能杀死他们的。”北宫岚紧紧捏着她的手腕,“不过记住,如果被他们捉住,那就不要反抗。只要在那里等待就好。 “等待?”杨瑞有些不解。 “对,等待。”北宫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有我的功力再加上他……” “他……?”杨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奶奶,什么……他?” 她连问了几遍,北宫岚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当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时,才发现对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只是唇边还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杨瑞默默替她阖上了双眼,起身打开了密室的门,冲着那些等待的族人只说了一句话,“当家的……去世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瑞一直都在忙着北宫岚的后事。作为新一任的当家,需要她处理的事务更是不少。幸好有北宫离在身旁帮忙,才让她不至于焦头烂额。 “小瑞,这是姐姐头七那天的祭品单子,你先过过目。”北宫离将单子递给了她,“看你累得都有黑眼圈了,这一家之长可不好当啊。” 杨瑞疲惫地揉了揉眼角,“既然我坐上了这个位子,就要承担成相应的责任。不过这几天真谢谢你帮我应付那些叔伯阿姨,不然我早就崩溃了。” 北宫离笑了笑,”我不也是你的姨婆吗?“”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第一次见着你就这么觉得。“杨瑞想了想,又道,“对了三姨婆,我打算等奶奶的头七过后就出发。所以家族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万一我有什么不测,那就只能拜托你……” “你会回来的。“北宫离打断了她的话,“姐姐绝对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让你去魔党那里,一定是因为觉得有胜算。不然她也不会将全部功力传给你了。相信我,她选定了你做我们的当家,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易送死。” 杨瑞愣了愣,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北宫岚临死前说的最后那句话,莫非“他”就是玄机?看来不管怎么样,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道真相。 她抬头凝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槐花,又有些伤感地想着,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另一个他,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呢? 到了计划好的日子,杨瑞只身一人踏上了前途未卜的路程。 在德国和奥地利交界处的阿尔卑斯山麓以北有一面高高的陡峻的悬崖,悬崖上屹立着一座古时候用做囚禁犯人的城堡。现在这座经过整修的城堡成为了血族魔党的秘密基地.他们的首领伊瑟亲王就住在这里。而在不明真相的外界眼里,这里却是西班牙贝纳尔卡萨尔家族遗留下来的祖物,它的拥有者则是在上流社会社交界颇有人气的——阿黛拉.贝纳尔卡萨尔小姐。 当杨瑞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城堡时,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山脚到城堡修筑了一条可以通车的崎岖小路,不过这糟糕的山路可挡不住那些争相恐后希望得到阿黛拉小姐青睐的男人们。 当然,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很荣幸地成为了阿黛拉小姐的盘中餐。 今晚似乎正好也有这么一位“幸运”的男士得蒙宠召,所以杨瑞就趁机藏在了那辆名车的后备厢里,毫不费力地混进了城堡里。 一直等到周围都没了声音之后,杨瑞才偷偷从后备厢里爬了出来。 还在狂乱的心跳提醒着她,自己已经是魔党的地盘上了。这个停车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城堡的中庭,至今还完全保留着欧洲中世纪的风格。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同样的月光照在这里,似乎显得格外冰冷通透,毫无浪漫可言。整个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华丽却又诡异的巨大梦魇。 她灵活地躲入了隐蔽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夜晚本该是吸血鬼活动的时候,可是这里却寂静的让人心生不安。 就在这时,她戴在手腕上的“无鬼”似乎轻微振动了一下。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慵懒的女子声音,犹如轻软的羽毛般穿过空气震动着她的鼓膜。 “欢迎你自投罗网,北宫瑞。” 杨瑞浑身一震,慢慢转过了身去。就在她刚才藏身的车子那里,阿黛拉亲王正以一个性感撩人的姿势斜倚在车门旁。今天的她又恢复了女儿身,松软的长发挽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发式,一袭浅橘色长裙将她的身材勾勒的曲线毕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在夜色下盛放的火百合,散发着令人惊颤的华美。 或许也只有这种花才衬得起她华丽无双的美貌。 但对于杨瑞来说,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亲手摧毁这朵娇艳欲滴的火百合。面对着这个可能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都在嚣叫,但她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原来你已经发现了,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她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表情,暗地里已将自己的手指握得泛出了苍白色。 阿黛拉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别有风情,“其实你一踏上德国的国土,我们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至于这辆车子的主人,他来这里的任务就是把你带上来——”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杨瑞身形一晃,已经闪电般地掠到了阿黛拉的面前,对着她就准备射出“无鬼”!但阿黛拉又岂是泛泛之辈,一个轻盈的转身就避过了她的突然袭击,杨瑞见偷袭落空,立即用所学过的招式再次攻了过去。 “怎么说我们也有两面之缘,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呢?”阿黛拉一边抵挡一边还漫不经心地调侃着。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最清楚。”杨瑞也不跟她多废话,而是静下心寻找着她的破绽。 “我做过什么了?难道你还在记恨那天我咬了你一口?”阿黛拉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都已经嘴下留情了啊。” 一说起那天,杨瑞心底那最深最痛的伤口就像是被这句话粗暴地撕扯开来,被奋力压抑的强烈恨意如同地狱业火烈烈绯焰,几乎瞬间将她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嗖——”她手中的“无鬼”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或许是太过激动的关系,杨瑞的动作有些轻微的变形。再加上对手是亲王级的吸血鬼,所以她的这一下攻击虽然用足了全力,却还是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化解了。 “无鬼”扑了个空后又飞回了她的手中。 “原来那个老太婆将自己的功力和无鬼都全传给你了?”阿黛拉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难怪你敢找上门来了。” 尽管只是过了寥寥几招,杨瑞也察觉出了彼此之间的差异——想要取胜简直就是不可能。但仇人已经近在咫尺,她却怎么都伤不了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谈笑风生,这种比绝望更痛苦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发狂。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杀了对方! 一切代价?杨瑞的脑中蓦的想起了北宫岚的话。她当下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落在了“无鬼”上,只见那银色长针吸吮了鲜血之后,立时就变得皎洁如月,晶莹璀灿,更是透出了丝丝骇人的杀气。 此时的她眼中尽是血丝,完全就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阿黛拉的目光微微闪动着,“这样使用无鬼会折寿,你难道不知道吗?” “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杀了你报仇。”杨瑞话音一落,又再次射出了“无鬼”! “报仇?”阿黛拉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但就在这短短千分之一秒,杀气腾腾的“无鬼”已经挟着风声到了她的面前! 阿黛拉毕竟是阿黛拉,尽管犯了一个小失误,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射出一道绿光,将几乎擦到脸颊的“无鬼”又反弹了回去! 漫不经心的笑容从阿黛拉的脸上消失了,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就像是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刀刃,那是阿黛拉亲王并不多见的被惹恼的表情,“拼了性命也要杀了我吗?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有多可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妖艳光泽。 杨瑞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招难道就是是叶晚曾经提到过的bloodynail? 下一秒,阿黛拉的指甲像是藤蔓般疯狂抽长,犹如暗夜童话里巫女的利爪准确无误地绕上了杨瑞的脖颈,那长而尖锐的鲜红色指甲眼看着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阿黛拉,住手。”随着一个低沉声音的响起,刚才几乎窒息而亡的杨瑞顿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轻易化解了阿黛拉的攻势,那红色指甲也像是见了克星般迅速收缩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明明那个声音的主人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但皎洁的月光却似乎无法照耀到他的所在,他仿佛就是属于黑暗的一部分。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脸上竟然还佩戴着一个毫无表情的面具,面具下那双深海般的双瞳仿佛死海一样没有边界。 一种奇特的的寒冷瞬间侵袭了她所有的感官。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她的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慕尼黑夜幕下的皇家啤酒馆,威尼斯狂欢节后的小巷深处……这些片段里好像有什么相似的东西能串连起来,但又无法完全确定…… 第二十六章 阶下囚 “我记得好像说过了不要伤害她。”男人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你怎么又忘了?“ “伊瑟,这次可是她先想要杀我哦。而且你都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发了狂要和我同归于尽。”阿黛拉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口吻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伊瑟—— 当这个名字传入耳膜中时,杨瑞觉得整个身体似乎瞬间冰冻起来,莫名滋生的恐惧如同蚂蚁般啃噬着她的心脏。 原来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魔党首领sombra族的伊瑟亲王。 可是,刚才他又为什么要出手救她呢? 伊瑟的目光冷冷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像是锋利的长剑尖锐地贯穿了她的心脏,他那没有波澜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死亡本身。 任何人在他面前似乎都只能处于下风。 杨瑞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手里的”无鬼“一下子就被夺了过去。她大惊之下想要反击,但还没有近他的身,就被一股力量给逼得后退了几步。待再想要冲上前去,她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完全使不出力气了…… “伊瑟已经将你的力量暂时封住,现在的你,和一个普通女孩也没区别了。”阿黛拉不慌不忙地为她解答了疑问。 杨瑞只觉得脑中一阵轰响,过度的震惊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也无法继续正常思考。”不过有件事我还真是不明白。”阿黛拉走到了她的面前,轻佻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是吸血鬼猎人,我是吸血鬼,你想杀我也说得通,可是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 杨瑞刚刚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一抬眼见她离自己这么近,想都没想就低头对准她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阿黛拉低呼了一声,忙扯出了自己的手一看,只见那纤细的指尖差点都被咬断了,紫红色的鲜血顺着手指就流了下来。幸好吸血鬼本身有自我修复的功能,被咬破的地方又开始慢慢愈合起来。 杨瑞啐一口吐出了残留在嘴里的紫血,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阿黛拉,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我妈妈报仇!” 阿黛拉也开始有些烦躁了,不耐地说道,“对了,刚才你也说了报仇。真是莫明其妙。你妈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就在那天我们见面的晚上,你用深紫魔雾杀了我妈妈!还有小璐!你,你把我爱的人变成了粉尘,你让她们的魂魄都留不住!”杨瑞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浑身颤抖地大喊了起来。 “你说什么?”阿黛拉显然大吃一惊。 “敢做还不敢承认!深紫魔雾不是你tzimisce亲王最擅长的吗!”杨瑞的双目赤红,看上去就像是要一口将阿黛拉吞下去嚼个粉碎! 阿黛拉似乎一时也不明所以,转头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伊瑟。 伊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杨瑞,吩咐了一句,“来人,先把我们的这位客人送去休息。”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个年轻的吸血鬼出现在了杨瑞的身后,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双手。杨瑞咬紧了嘴唇不发一言,沉重的天幕此刻好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可脚下却好像还是踩着虚空——难道她就只能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北宫岚曾经说过的话——“不过记住,如果被他们捉住,那就不要反抗。只要在那里等待就好。” 不要——反抗吗? 现在就算是反抗也没有用。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杨瑞被带走了之后,这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阿黛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嘻嘻地活跃气氛,而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一言不发的伊瑟。他那掩映在海蓝色长发间的面具笼了一层明暗不定的阴影,死海般没有边际的眼眸投出了隐隐约约的深蓝色,随着光线的不同而变化着奇异的光芒。 “我那天的确是去了那座城市,但我根本没有杀她的母亲。”阿黛拉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僵局。 伊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三个字,“我知道。” 阿黛拉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伊瑟,你信我说的话吗?你相信我没有杀她的母亲?” 伊瑟看了看她,然后给了她一个柏拉图式的反问,“为什么不相信你的话?” 阿黛拉微微一怔,随即就恢复了惯有的笑容,“你看我怎么会问出那么傻的话,比起那个女孩,你当然更信任我。” “不过,她刚才说的深紫毒雾又让我很在意。如果有人使用了这一招,那么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想嫁祸给你。” “但是这个世上除了我,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使用这招深紫魔雾……而且嫁祸给我又有什么目的?让北宫瑞和我们为敌?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阿黛拉的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伊瑟盯住了她的眼睛,“除了你,这个世上曾经还有一个人会使用这招。” 阿黛拉脸色顿变,“难道是……不可能!””我也说是曾经了。但总觉得可能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不然的话,也不会扯上北宫瑞,难道真的是她……“伊瑟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阿黛拉敏感的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什么瞒着自己,但她深知伊瑟的个性,如果是他不想说的秘密,那么别人永远也问不出来。 “这里怎么也受伤了?”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脸上。 阿黛拉这才感觉到从右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她伸手一摸,发现那里居然还在流着血。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立即明白了受伤的缘由,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刚才那枚“无鬼”。我明明都已经避开了,没想到还是被它的杀气伤到了……果然不愧是北宫家的利器。” “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自动愈合。”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了然之色,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阿黛拉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拒绝道,“这点小伤过两天就会自动愈合,只是慢一点而已。用不着浪费你的元气……” “罗嗦的像个女人。”他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低低念起了加速伤口愈合的咒语。 阿黛拉郁闷地抬头望天,“我现在明明就是女人啊……” 清冷的月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浅浅勾勒出城堡里某个房间的模糊轮廓,周围的场景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在轻微晃动,虚幻地犹如梦境。此刻的杨瑞已经被禁锢在这个偏僻的房间里,随着房门的重重关上,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阶下囚。 不过比起扔到阴森冰冷的囚室,把她关在这样的房间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或许她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吸血鬼猎人了,不但被封住了力量,就连传家宝都被夺走了。说真的,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入错了行…… 如果奶奶的在天之灵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她气得活过来。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银发男子的面容。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会露出促狭的笑容,不慌不忙说上一句,“真是笨得可以啊。”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什么难题都可以解决。 可是一旦离开他,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 杨瑞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打不过别人已经够逊了,偏偏在这种反思过失的重要时刻还会想起他…… 不可以,她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她以身上所流的北宫家的血发誓,一定,绝对不会认输。 杨瑞走到了桌子旁倒了一杯冷水,一仰头全都灌了下去。直入肺腑的凉意让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也能以相对冷静的思维来将整件事细细梳理一遍。 其实仔细想来,这次的寻仇过程中有一个相当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她和魔党这两位亲王,尤其是伊瑟之间的实力相距实在太大,完全没法打。就算她得到了北宫岚的所有功力和神器“无鬼”,她还是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北宫岚应该比她更清楚这件事。不然的话,她早就可以自己出手替她的儿子报仇了。何必要将希望都放在她一个门外汉身上? 那么既然没有胜算,北宫岚为什么还是让她尽快来这里报仇呢?让她来送死?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即没理由也没价值。 梳理到这里,北宫岚临终前的那句话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了。 “有我的功力再加上那个人……” 看起来,北宫岚所说的那个人才是关键。而且那个人可能和北宫岚之间已经计划了些什么,所以北宫岚才这么放心的让她来这里自投罗网。 如果……她继续在这里等待的话,那个人说不定就会出现。看似没有希望的事情,或许很快就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这样想着,杨瑞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决定接下来的首要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养精畜锐。 只有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应对各种意想不到的变化。 现在,就请梦神安提给她一个深沉的睡眠。 梦里,如果有他……就更好了。 第二十七章 魔党血宴 囚犯的生活一晃眼就过了好几天。杨瑞好像被人遗忘在了这里,就连一日三餐也是自动出现在桌子上,等她吃完又自动消失。从早到晚根本就没人来搭理她。不过这倒也好,如果人家没事就把她提出去用各种刑具伺候一遍,那她可就惨了。 一直到了第七天的晚上,才第一次有人来看看她的死活。 “伊瑟亲王吩咐了,让你马上穿着这件衣服去赴宴。我会带你去那里。”来人是个年轻的血族女子,交待完了事情就站到了一旁。 杨瑞看了看那个女子拿来的衣服,原来那是一条样式普通的蓝色长裙,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领子高的有些奇怪。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换上了那条裙子去赴宴。 动则变,变则通。与其在这里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那个什么宴会上就有什么玄机呢。 裙子非常合身,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而作。唯一不舒服的地方,恐怕就是那过高的衣领,卡着她的脖子让她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换完了衣服之后,女子就将她引领到了正在举行宴会的城堡大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杨瑞还不敢相信这座城堡里还有这么豪华的地方呢。绚如日光的是黄金,灿若月华的是白银,浓香四溢的是甘醇的美酒,柔软娇媚的是美人的躯体。在这充满奢靡气氛的大厅里,那些平日起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男男女女都已喝得半醉,水晶吊灯散发出的明亮光芒无法掩饰着他们空虚的笑容,更无法遮挡他们醉酒后的丑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伊瑟。他还是戴着那个没有表情的面具,冷冷地旁观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而坐在他左边的就是最令她痛恨的阿黛拉,此时这个美人正娇笑着和身侧的男人打情骂俏,还不停地灌对方的酒。 伊瑟的目光微微一动,显然也见到了她。 “到这里来。”他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右边位置上。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个金发美女顿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杨瑞好几眼才挪开了身子。尽管心里不情不愿,杨瑞还是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照他的吩咐坐在了那个位置上。阿黛拉居然还抬头朝她妩媚一笑,立刻被她以利刃般的眼神回以颜色。 “这几天在这里还住得惯吗?”伊瑟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异样,好像她根本就是他请回来的客人,而不是什么阶下囚。 “多谢款待。”她语带讥讽地回了一句。 伊瑟的眼中似乎飘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看来北宫小姐对这里并不是很满意。” 杨瑞也没有答他,正好也有点口渴了,顺手拿起了面前的一杯红酒就往口中送。 “别喝这个。”他低喝一声,伸手夺下了酒杯,又另外拿了一杯透明的酒给她。 杨瑞心里暗暗起疑,又见阿黛拉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看伊瑟,将那杯红酒拿了过去,半哄半骗地都灌到了那个男人的口中。 “怎么什么都不吃?不合胃口吗。”伊瑟将一盘刚送上来的蛋白杏仁甜饼放到了她的面前,“那就吃些甜点。听说做得不错。” 她再次讥诮地弯了弯嘴角,“反正你们也没有味觉,好不好吃都没关系。” 这场宴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所有的宾客都卷了进去。但是杨瑞忽然发现并不是人人都在这旋涡里下沉……或者说,应该有相当一部份的人非常清醒,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水晶灯照射在他们脸上所形成的奇异色差,更加令他们不经意显现出一副副暗藏的狰狞面目来。 “这是……人类和血族的宴会吗?”她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伊瑟注视着那些人,从面具下露出来的那种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不,这只是我们血族的宴会。”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阿黛拉突然目露凶光,两枚长如尖刀的獠牙从嘴里突然伸出,准确无误地就扎进了那个男人的脖子里!这就像是一个约定好的暗号,那些等待了许久的吸血鬼也趁势而发起了攻击,将身边的同伴推倒在地,毫不留情地咬上了他们的脖子! 一时间,只听大厅里惨叫连连,哭声大作。大多数人都因为醉酒而失去了反抗能力,抽搐着身子任由对方吸吮鲜血。有尚算清醒的人挣扎着朝着门边逃去,又被七手八脚拽了回来,几枚獠牙同时扎进了他们脖颈的血管里!有的人苦苦哀求着刚才还在甜言蜜语的同伴,却还是被无情地吸干了鲜血……这些沉醉于享受的男女们一转眼全都成为了别人的食物,原本还是充满欢声笑语的人间天堂一下子就成了黑暗地狱! 属于血族的欢宴,开始了…… 杨瑞完全呆住了,她的大脑差不多同时停止了转动,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只有那一片鲜红血腥的颜色四下弥漫开来…… “我刚才说了,这只是我们血族的宴会。”伊瑟看了看她,“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们没有味觉,却还是要准备美味的食物,因为我们要用那些食物喂饱自己的食物。” 杨瑞木然地转动了下眼珠,似乎才回过神来,只是幽幽说了一句,“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有吸血鬼猎人的存在了。” “可是你这个吸血鬼猎人家族的继承人,不也沦为了阶下囚吗?”伊瑟冷冷一笑。 杨瑞霍的直起身,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却腾起了隐隐约约的怒气。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吸血鬼,趁杨瑞不备猛的将她扑倒在地,一口就朝着她的脖子咬了上去!若是在平时,这样级别的吸血鬼她绝对能搞定,但现在她的力量被封住,所以无法反击,只得眼睁睁地看那獠牙刺了过来。 “铎——”獠牙刺到高领上发出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居然没有穿透那层看似普通的布料。而下一秒,那个吸血鬼已经被整个拎了起来扔到了一旁。 “我之前说过,不许碰这个女人。”伊瑟的声音冷如寒冰,但在转向杨瑞的时候似乎缓和了许多,“你没事吧?” 杨瑞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明白为什么伊瑟让她穿件那样的衣服。刚才要不是这个领子挡了挡,她恐怕已经被咬了一口了。 阿黛拉瞥了伊瑟一眼,又默然转过了头去。 不知是不是那个吸血鬼昏了头,趁着伊瑟没留意,他居然又飞扑上来,这一次更是敏捷无比地先拉下了她的衣领!就在他的牙齿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肌肤时,杨瑞情急之下伸手一挡!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她手腕上的那个银手镯竟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芒,砰一下就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吸血鬼弹了出去! 这个变故令伊瑟和阿黛拉同时对视了一眼,并且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眼神。接着阿黛拉几乎没有考虑就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想夺下那只手镯。但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手镯此时就好像长在了杨瑞的手上,怎么拿也拿不下来。 阿黛拉一见不行,立刻唰的从怀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阿黛拉,你想做什么?”伊瑟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不会杀了她。但是这个手镯留着太不安全,我必须这样做。”阿黛拉的眼中闪着冷酷的光,“只是砍下她一只手而已,她还可以活着。”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伊瑟答得也很决断。 “伊瑟!你明明知道这个手镯……而且刚才的情景你也看见了,你还要继续留着她,护着她吗?”阿黛拉无法再保持惯有的漫不经心,薄荷色的眼睛带着锐利的恼怒盯着他,“你到底是怎么了?别让我说中了,你真的喜欢上了她!” 伊瑟冰凉的视线落入了她的双眼中,两人对视了几秒,四周的气氛似乎在僵持的状态中被扯得有些变形。 “既然你这么想,”他冷冷开了口,“那么从现在起,我就让她来陪我。” 还没等杨瑞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她的整个身体已经落入了他冰冷的怀里。她大惊之下刚要挣扎,却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想要保住你的手就乖乖别动。” 她微微一怔,权衡了一下当前形势最终还是没再挣扎。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挣扎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省点力气想好对策。 而且不知为什么,看到阿黛拉眼中流露出来那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原来,这个女人也是有弱点的。 伊瑟一踏进自己的房间就将她放了下来。 “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里,不然依阿黛拉的性格,一定会找机会砍了你的手。”他看了看一脸戒备的杨瑞,语气不由放缓了几分,“怎么?怕我吃了你吗?” “虽然你帮了我,不过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她并不领他的情,“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永远都是天敌。我不认为你这样做是处于好意。” 他似乎笑了一下,“那么你觉得我为什么这样做呢?” “谁知道,可能你不想让我死得太痛快,要慢慢折磨我吧。不然你为什么帮我?”她没好气地回答道。 他的蓝色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光,“难道你不觉得阿黛拉所说的是真的?” 这次杨瑞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嗯,我和你好像才认识了七天吧。原来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自己的敌人吗?真是神奇。” “是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不过,我可是已经见了你好几次了。” “不会是在梦里吧。”她的唇边浮现出了略带讥诮的弧度。 伊瑟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抬手轻轻抚过了她垂落耳际的发丝,像是喃喃自语般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在杨瑞微微愣住的瞬间,他的手已经从发丝滑到了她的脸颊上,又顺着她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摸到了她的脖子,熟练无比地解开了她胸前的两粒扣子,“那么作为报答,今晚就让我为所欲为好了。” 石化中的杨瑞并没留意到他的目光在掠过她的胸口时闪过一丝不解。不过她很快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顺手操起了旁边的古董台灯砸在了他的肩上,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这一串动作做的潇洒利落,即便被封住了力量她还是完成的游刃有余。 “这么走出去,一定会被阿黛拉逮住。”身后传来了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那我宁可少只手好了。”她回答的很干脆。 她的话音刚落,伊瑟的右手忽然迅速伸长,像条鞭子似的一下子将她卷了回来。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在了自己的身下,以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姿势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北宫瑞,记住千万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这种话。不然,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杨瑞也有点恼了,“明明是你自己先挑衅我的……” “虽然不是那么对我胃口,不过勉强……也可以解乏。”他那修长优美的手指又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可怜的孩子,还没有别的男人教过你这种事吧。” 杨瑞愣了愣,他的眼眸里并无半点情欲,倒是带着几分嘲弄的揶揄。 “那——也不关你的事。”她侧过了脸,避过了他的指尖。 “那么,就让我做一次你的启蒙老师好了。”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趁其不备暧昧将她的耳垂含入口中轻咬。他的唇冰凉柔软却又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就像是天然的媚药,挑逗着她的感知神经,也在挑战着她的底线。 杨瑞又是惊慌又是羞愤,意识到了危险的她登时涨红了脸,没有多加思索地就伸手奋力抵挡着他的侵略,就在她用力想要推开他时,一道银色光芒再次奇迹般地从她的手镯上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他的面门。 只听“喀”一声,那张面具——居然裂了开来。 像水底月光般呈现出幻境般的蓝色长发披散下来,掩映着一张因常年累月不见天日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不过,这张脸是完美无瑕的,无可挑剔的五官在光与影的映照下美丽到失去了真实,就像是湖水中的透明倒影,冰面上的清冷月光,只在梦境中绽放的蓝色鸢尾花。 随后他那幽幽响起的声音更是让人想起了伦敦城里常年不散的浓雾。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凡是看到我容貌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二十八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房间内陷入了无法形容的诡异气氛中。只有墙面上的壁灯投射出了令人稍感平静的暖黄色光芒。 杨瑞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但她还是不想坐以待毙。 “那么,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她干脆抬起头直视着那张美到令人心颤的面容,“如果你是个丑八怪,或许我能明白你想灭口的心情。但是你明明……为什么还要杀了那些看过你容貌的人?” 他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我有说要杀了你吗?” 杨瑞有些意外,“你刚才不是说……看过你容貌的人都要死吗?” “看来这个手镯和你的确有着不寻常的联系。”他忽然又莫明其妙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手镯是我父亲给我的。”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在她心头的问题,“我父亲的失踪……和你有关吗?” 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和魔党首领同处一室……人生,有的时候真是难以预料。 他的神情似乎有微微的波动,然后给了她一个反问,“你觉得呢?” “我父亲是在阿尔卑斯山一带失踪的,和你们这里相距并不算太远。而且之前他也和魔党结下了不少仇。你敢说他的失踪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她忽然有一种奇特的预感,好像今天或许会得到一些答案。”当初你的叔叔北宫亦扬曾经是追查到了这一带。而且,“他的眼中流转着冷酷的光泽,“他的确也是死在我的手上。不过,你的父亲,我并没有见过。” “你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她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你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敌人吧?” “我倒是想杀了他。”他冷冷转过脸,“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北宫家实力大减的时候,他却失踪了。” 杨瑞没有说话,只觉得脑袋里一片乱糟糟的。如果父亲不是被魔党所害,那么他是被谁袭击了呢?他到底是死是活? “你真以为你的父亲是那么伟大的人吗?”伊瑟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讥笑,“在我看来,他也不比我们这些代表着黑暗的生物高尚多少。” 这句话一下子惹恼了杨瑞,她颇为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父亲?你们躲在阴暗角落里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至少我的父亲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害过人!” 伊瑟的脸上依旧平静似水,“那么,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杨瑞还没从愤怒的情绪中脱离,所以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出了不屑。 对方倒也没有生气,还是用平稳的语调徐徐道来,“在很久以前,这里曾经生活着一位血族少女,她拥有完美的容貌和温柔的性格,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其他血族同伴宠爱着。而且她也有颗血族里少见的善良的心,尽管吸食鲜血,却从来不会杀生。”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但是在一百多年,她认识了一个人类少年。这个少年给她带来了许多从未听过的新观念,为她开启了一个从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杨瑞本来听得并不在意,但当他提到人类少年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很奇特的预感。 “在少年的影响下,少女开始觉得自己食用人类鲜血是种错误的行为,从而竟然渐渐认为血族本身是邪恶的。于是她就在少年的支持下成立了一个反血族的组织,又招募了不少和她有相同看法的血族,甚至还有一些支持她们的吸血鬼猎人。”他像是叹息般摇了摇头,“但是从一开始她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血族和人类,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和平相处的。” “那么后来呢?”杨瑞脱口问道。 “吸血是血族的天性。所以在组织里,也有一些参与其中的血族忍不住偷偷吸血,这样自然也引起了猎人的不满。直到某天其中一个血族杀了猎人首领的家人,这就成为了导火索,给了他们一个爆发内乱的最好借口。”他望向了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一件伤感的往事,“少女的法术本来在血族内也是佼佼者,但是因为听信了少年的话长时间不喝鲜血,体力变得很弱,其他同样遵守这个规则的血族也是一样,所以很快就落败了。猎人们砍下了少女的头,并用银十字镐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永远都不能超生。” “那个少年呢?他没有来救她吗?”听到这个少女的悲惨结局,杨瑞不禁也有些同情。 伊瑟的眼中燃起忿恨的火花,“带领那些猎人围剿血族的人,就是那个少年。” 杨瑞沉默了几秒,心里忽然一个激灵,一个曾经看到过的名字浮现在了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声音让她将那个名字说了出了口,“艾米达?” 伊瑟的眼角骤然紧缩,“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镯,“我在这里看到过这个名字,所以想会不会就是……” “没错。”他盯着杨瑞那个银色的手镯,“那好像是少年为了让她克服对银的畏惧而特地送的礼物。但我的姐姐明知这样,却还是一直都戴在手上,至死也没有摘下来过。” “你的姐姐?”杨瑞瞪大了眼睛,“你说那个少女是你的姐姐?” “当我们还是人类的时候,我们就是一对感情亲密的姐弟。后来因为某些巧合才成为了吸血鬼。姐姐和我一起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没想到轻易就被那个少年夺走了。”伊瑟望着她的眼眸里灰蒙蒙的没有任何情绪。 “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是魔党的首领,你明明可以救她的对不对?”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是,我明明可以救她,却没有救她。”他垂下了眼,敛住了眼眸内泄露的情绪,“她背叛了整个魔党,甚至整个血族。如果我出手救她,就是和整个魔党为敌。不过,我最终没有出手相救的原因并不是她背叛魔党,而是她连我也背叛了。当她成立了反血族组织时,又可曾考虑过我的心情。从小到大,我们一直相依为命,成为了吸血鬼也是同样如此。这么漫长的时光却比不过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短短几年?” “所以你就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死?”杨瑞冷冷抛了一句,心里觉得有些发堵,于是侧过了头没有再理他。 “我知道艾米达恨着我,恨着我们魔党,所以才会下了那样的诅咒……”他忽然意识到差点说漏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为什么这个手镯会在我父亲那里?”杨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伊瑟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略带诡异的笑容,阴森森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对啊,为什么呢?” 杨瑞陡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了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这个少年,我之后又见到了他,不过那时,他已经换了另一个名字。”他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那就是……北宫亦飞。” 杨瑞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轰鸣声,以至于她不得不再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连你父亲的名字都忘了吗?”他眼带嘲笑地看着她,“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因为立下了这件大功才迅速上位,坐稳了北宫家首领的位置。原来从一开始接触艾米达他就是有目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清除了这么多吸血鬼,他果然是高尚的很。” 杨瑞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忍不住反驳道,“我的父亲如果在一百年就已经是少年,那遇到我妈妈的时候不就早成老头子了?怎么可能还生下我呢?” “他应该谢谢艾米达,喝了我们魔党的魔水,虽然寿命不会增长,但可以一直保持少年时的样貌和体力。” 杨瑞不甘心地继续找着破绽,“既然那些血族已经不再吸食鲜血,我父亲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血族和人类,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就算是不吸血的血族,在人类的眼中也同样是妖魔!”他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我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停摇着头,“如果真的那么做,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他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的父亲真那么无情的话,也不可能珍藏起艾米达的手镯对不对?”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当目光落在那个手镯上时,伊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之色,“好了,今天我也和你说得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杨瑞没有再继续辩解下去,因为今天她实在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消化。身为吸血鬼猎人的父亲难道真的和艾米达有过那样一段过去?而且,为什么那手镯会保护她呢? “这两天我要出门办点事,你只要乖乖待在这个房间就什么事都没有。”他用手指轻轻一划,“这里的结界连阿黛拉都无法进来。” 杨瑞点了点头。看来这两天要时刻提高警惕了。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绵延不断的阿尔卑斯山脚下,延伸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姹紫嫣红的小野花到处盛开,星星点点的蒲公英点缀其中,风一吹过就化做了顶顶小伞。碧绿的湖水中荡漾着山峦的倒影,明净澄澈如天堂。沿着山脚一直往前走,眼前所见是座美丽的小镇,鹅卵石铺成的小巷一尘不染,红色木屋的外墙贴着白松树皮,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泛着起伏的波纹。 有位少年正坐在木屋前,聚精会神地在一只银手镯上刻着字。 咦?那不就是自己戴着的银手镯吗?她疑惑地走了过去,想看个仔细。奇怪的是少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还是低着头继续刻着字。 她凑近一看,只见刻好的前面几个字母是emit,而那还没刻完的最后一个字母是a,连起来赫然就是——emita。 少年终于刻完了最后一笔,满面笑容地抬起了头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忽然醒了过来。 天已经蒙蒙亮,而伊瑟早已经没了踪影,看来应该已经出门办事去了。 这一整天,她就遵照伊瑟告诫过她的话,一直都没有出过这个房间。幸好这里什么都一应俱全,所以也没什么不方便。 一天就这样平平安安过去了,无惊无险很快就到了晚上。 差不多是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杨瑞心里一紧,本不想搭理,但那敲门声却好像异常执着。 她转念一想反正这里有结界,于是就起身开了门。门口的人影在月色下渐渐变得清晰,白到透明的肌肤散发着芬芳的气息,薄荷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邪魅。无论何时何地,阿黛拉亲王都是那么美艳动人。 杨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去关门。 “等一下。”阿黛拉刚上前了一步,就被结界震得后退了两步。 “我没话可以跟你说。”她冷冷瞅着阿黛拉,又加了一句,“伊瑟吩咐过,这两天都让我不要走出这个房间。“ “伊瑟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阿黛拉抿着嘴笑了起来,“看来他果然是怕我来伤害你,真是可爱呢……” 杨瑞不想多说什么,她怕再交谈下去会忍不住想一把掐死对方。 “不过我今天来是特地告诉你一声,我捡到了一样好玩的东西。”阿黛拉笑咪咪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血色迅速退下面颊,杨瑞急忙去摸自己贴身的口袋,这才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对了,一定是昨晚那个吸血鬼扑倒自己的时候掉出来的! “还给我。”她怒道。心里满满的又是悲愤又是苦涩。自己真的太没用了,没有保住妈妈的性命不说,现在就连那么一点东西都……保不住吗? “想要拿回去吗?”阿黛拉刚才还是笑容可掬,突然就变了脸,“那就跟我走。” 杨瑞咬了咬牙,嗜血的光芒几乎从眼底喷薄而出,“你真的很卑鄙,阿黛拉。”竟然用她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要胁,她一定会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阿黛拉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容,“如果还没决定的话,那我就把这个瓶子另做他用了哦。嗯,用来做花园的化肥应该也不错。” “我跟你去就是了!”杨瑞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愤怒,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亲手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的脖子扭断! 杨瑞一离开房间里的结界,阿黛拉就出手抓住了她,同时倒也把那个瓶子还给了她。 接着,阿黛拉就将她带到了这座城堡的地下室。一走进这个阴森的房间,杨瑞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张褪了色的床上遍布着像是干涸血迹般的污渍,天花板上装着几个屠户常用的铁钩,上面也是污渍斑斑,到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等杨瑞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已经被阿黛拉丢到了那张恶心的床上,从床的四角弹出的铁环立即将她的手脚都固定起来。 “你放心,我只是要你一只手而已。”阿黛拉从腰间的刀鞘里拔出了一把寒光闪动的匕首,“只要你乖乖的,我会让你没有痛苦。” 就在那把刀尖距离她的脸只有半公分时,地下室的门外传来了其他吸血鬼的声音,“阿黛拉亲王,伊瑟亲王的传信蝙蝠好像受伤了。” 阿黛拉脸色微变,连想都没想就收刀入鞘,对着已经准备挨上一刀的杨瑞道,“算你运气好,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天空里暮色沉沉,杨瑞想从铁环里试着将手挣扎出来,但看起来却是纹丝不动。而且之前颇有危机感的手镯似乎也发挥不出作用了。 “阿黛拉,我绝对会杀了你。”她只好泄气地喃喃低语了一句。 “想杀死阿黛拉吗?我可以帮你。”不知从哪里忽然迸出了一句诡异的应答。 杨瑞瞪大了眼睛,刚想看清声音的来源方向,面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她的视觉,居然在一瞬间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神秘人 “你是谁?是妖还是鬼?”她只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这个鬼地方实在是有太多莫明其妙的东西了。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帮你杀死阿黛拉。”那个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就像是缓缓刺穿了空气的刀锋,辨不出任何情绪,也分不清性别。 听到这里,杨瑞脑中顿时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北宫岚所说过的那个“他”?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又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疑惑归疑惑,但就凭这么几句话,她还是不能完全肯定对方的真正用意。 “那么你愿不愿意赌一次呢?”那个声音已经飘到了她的耳边,“是坐以待毙还是抓住一线机会,你认为哪一个会比较有利呢?” 她将信将疑地试探起来对方,“难道你有什么对付他们的好办法?要知道,他们的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没错,他们的实力的确很强,恐怕连密党所有的亲王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和他们打个平手。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能对付他们。”那个声音幽幽说道,“那就是你手上的那只银手镯。” “艾米达的银手镯?”她惊讶地脱口而出。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你知道艾米达?” “我听说过关于她的故事。”她低低回了一句,心里更是纳闷,难道这个手镯上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既然你知道整件事的经过,那么我也就不罗嗦了。其实当猎人们围剿吸血鬼时,艾米达也曾经向伊瑟发出了求救的讯息,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艾米达对弟弟的见死不救充满了忿恨,所以临死前就用可怕的代价在这只银手镯上下了诅咒。”那个声音顿了顿,“只要被这只手镯选定的人,就会得到毁灭魔党的力量。” 杨瑞一愣,“那怎么知道那个被手镯选定的人是谁呢?” “只要被手镯选定的人,她的胸口就会出现一个七芒星的印记。当这个图案变成血红色时,手镯里被封存的力量就会足以摧毁魔党。北宫瑞,你就是这个手镯所选定的人。” “但是……我的胸口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七芒星印记……”由于太过震惊,她的声音变得格外暗哑。到现在为止,她终于明白了伊瑟之前脱口说出的诅咒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阿黛拉不惜砍了她的手也要毁掉这个手镯,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会去看她的胸口。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那个声音不慌不忙地为她解答道,“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到那天的子夜时分,那个七芒星印记才会显现出来。” “月圆之夜……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因为月圆之夜的月亮引潮力最大,也是能够将七芒星的力量发挥至极限的时候。”那个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两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堡,这点你能坚持吗?” “我现在也没法离开啊。“杨瑞有点无奈,这个可能性几乎是零吧。动了动被锁住的手腕,她又突然想到了了眼下的危险,“不过阿黛拉想要砍了我的手毁掉这个手镯……这该怎么办呢?” “她砍不了你的手。”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肯定,“不过,在你的愿望达成之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没有问题。什么事?”此时在杨瑞心中,只要能报了仇,她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这个……现在我还不能说。等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只要你答应就好。” “我答应你。” 那个人似乎满意地笑了笑,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入了她的怀里,“这枚无鬼我已经从伊瑟那里找到了,现在物归原主。接下来,我先帮你解开原来那些被封存的力量。” 话音刚落,杨瑞顿时感到了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仿佛有人将烧得通红的烙铁滚过了那里,几乎能闻得到皮肉被烫焦所发出的气味。 “你本身的力量已经解开。两天之后的月圆之夜自然就会解开手镯的封印,那时就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疲乏,显然刚才也动用了不少的法力,“不过还有一件事别怪我没提醒你,每动用一次手镯里的力量,你的寿命就会削减四分之一。” 杨瑞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关系。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无所谓。” “很好,那么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也该离开了。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等一下!”她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艾米达的事?又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阿黛拉戏谑的声音将她纷扰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杨瑞霍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阴森恐怖的房间。 原来——自己的视觉已经恢复了。 阿黛拉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但眼底深处闪动的却是冷酷的光泽。她上前了一步,手中的匕首已经轻轻划过了杨瑞的脸颊,尽管已经控制了力道,但还是立即有一丝殷红的鲜血迅速地渗了出来…… “看上去真是迷人……”阿黛拉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似是感叹道,“吸血鬼猎人的血果然特别美味……” 杨瑞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想砍了我的手吗?那就干脆点,还在这里废什么话?不然等伊瑟回来了,我怕你再也没这个机会。” 听到伊瑟的名字,阿黛拉的秀眉微微一挑,居然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杨瑞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直冒,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迅速在嘴里漫延……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用力到连指甲都几乎嵌进肉里。 忍耐住,杨瑞。只要再忍耐两天。 “你以为伊瑟真的会在乎你的死活吗?”阿黛拉的笑容里像是淬满了诱人的毒药,“除了他的姐姐,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任何人。啊,差点忘了,就算是他的姐姐,他也一样能无情地看着她死去。” “是吗?”杨瑞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不过我看得出,你倒是很在乎他。” 阿黛拉的笑容霎时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你说得没错,应该在伊瑟回来前早点解决这件事。”说着,她神色诡异地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匕首,还残留着一丝血光的刀尖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地狱的召唤。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恐惧还是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 “放心,只断一只手是不会要了你的命的。”阿黛拉的眼中杀意顿现,执刀朝着她的手腕就砍了下去! “叮!”就在这个时候,一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东西突然将匕首弹了开去,轻巧拨开了那凌厉的攻势。杨瑞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颗薄荷糖! 几乎是在同时,那颗薄荷糖骤然间被一团绿光所笼罩,隐隐绰绰间居然显现出了一个修长挺拔如欧洲云柳的身影! 年轻的银发男子静静站在那里,从容的神情在看到杨瑞时有轻微的波动,虽然似乎是在竭力压抑着,但还是流露出了淡淡的光泽。那双异色双瞳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微微挑起的秀眉透着些许怜惜。 杨瑞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恍若置身于一场虚幻的迷梦中。 自从和他分别之后,她也在努力淡忘那些过去,努力不去回忆那些和他在一起度过的短暂时光。因为每想起他的一次微笑,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调侃,甚至他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宁愿强颜欢笑,也不愿去回忆那“不会重现的时光”,因为回忆越美好,就会觉得现实越残酷。 她甚至没有勇气向后看。 可是现在,他出现的是那么从容淡定, 在一瞬间就打破了她努力想要伪装的表象。 也曾做过很多个有他的梦,但每个梦里的他都不会停留。 不过,她想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有他的梦了。 因为……已经完满了。 “叶幕……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向处惊不乱的阿黛拉也有些微诧。叶幕在望向她时目光已经变得如刀刃般冰冷锋利。他并没有表现出咬牙切齿那样的勃然大怒,但那种寒澈骨髓的气息,却让阿黛拉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难以遏止的怒意。 她几乎无法再抵挡那股寒冷的怒焰,急忙避开了他那可怕的视线,勉强换上了一副不以为意的笑容,“难道tremere亲王又想再上演一次英雄救美吗?” 叶幕并没有理她,而是又转头望向了杨瑞,眼神在掠过她受伤的面颊时隐隐浮现出了心疼之色,口吻却还是淡淡的,“怎么就没见你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那略带责怪的声音,在杨瑞听来却是犹如天籁之音,让她感动地差点要落下泪来。 阿黛拉按捺住了心头的不悦,“叶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这里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叶幕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我是来带这个家伙走的。”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阿黛拉微微一愣,又立即促狭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们密党和北宫家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什么时候也能相亲相爱了?” “在我眼里,她就是她。”叶幕答得干脆简练。 杨瑞想要睁大眼睛,可是眼中氤氲的雾气却迅速扩散,以致于完全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保持着此刻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怕一眨眼泪水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 “如果我说不行呢?”看着面前的两人,阿黛拉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好像有一丝阴影如毒蛇般蜿蜒着爬上了她的心头。 那种感觉……似乎是叫做……嫉妒…… 怎么会呢?阿黛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可能嫉妒这对年轻人…… 叶幕到此时才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试试看到底行不行。”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彼此之间滋生着几不可见的杀气。一场争斗眼看着不可避免地就要开始…… “我……不走。”杨瑞那没有底气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气氛。 正在对峙中的两人似乎都有些惊讶。叶幕的目光一敛,“还没学什么就学别人报仇,你有多少实力自己最清楚。再继续待下去你又能做什么?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选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双异色眼眸,“小幕,我真的很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要留在这里。”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这一次,她真的会失去他了。 叶幕的视线在瞬间冰冷凝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在竭力将怒意一点一点压抑下去,“既然这样,算我多管闲事了。” 阿黛拉在一旁倒没说什么,只是眼中飘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杨瑞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里终于挤出声音,已经包含了她全部的感情:“小幕,我……对不起……” “什么也不用说。”叶幕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北宫瑞,你真让我失望。”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割破了她的心脏,隐隐的疼,涩涩的痛。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看自己一眼时,叶幕却低低念了几句咒文,将她从禁锢之中解放出来,并在手指轻扬间把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身上,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是我从布松师父那里借来的魔王护衣,无色无形,但是只能维持两天。记得不要沾水,否则保护能力会失效。”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叶幕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这种时候还不忘给我增加麻烦,”阿黛拉冷笑了一声,“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虽然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东西,但我一定有办法破了他的魔法。” 阿黛拉离开这里不久,杨瑞才从床上坐起了身,轻轻揉了揉自己被铁环弄出淤青的手腕。 明明暂时脱离了险境,为什么低落黑暗的心情还是像乌云一样将她整个包围。 为什么,越是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她的心里就越是疼痛。 未来,很遥远,也很沉重。 那——并不是他们能够预测的。 第三十章 谁是谁的终结 两天后。月圆之夜。 阿黛拉将自己泡在了大理石砌成的浴池里,她那曲线优美的身体在月色下凸现出了冰雕般华丽的美感,清透晶莹又隐隐散发着寒意。富有光泽的头发披散下来,半遮住了她那张绝色的面庞,那薄荷色的眼睛中仿佛笼了一层薄雾,带了几分迷离的朦胧。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某种恼人的感觉似乎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伊瑟这两天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好像从来都不是那么没交待的人。 不知是不是泡了太久的关系,她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竟然想起了一些已经很遥远的往事。甚至……还想到了如果自己还是人类的话,今晚好像就是她的生日。 人们总是说,时光总是能够不着痕迹的抹去一切。但是伤口或许会随着时间渐渐愈合,留下的疤痕却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就像她从某本书里所看到的那句话——伤痕就像白天的月亮,从来不曾消失,只是因为太阳太过耀眼,人们暂时看不见罢了。 还记得她被送上了绞刑架的那一天。 因为杀死全家手段太过残忍,所以几乎全城的人都出动来刑场观看。 多少人在那里痛骂着她是恶魔,多少人嚣叫着要将她活活烧死,多少人…… 是,她的确是恶魔。她嫉妒所有人都宠爱姐姐,她嫉妒父母爱姐姐更胜过她,她嫉妒连家里的小鸟都喜欢姐姐多一些…… 人心中的苦毒分为两种,一种是骄傲,另一种是嫉妒。 身为人类时,她无一不缺。 但可悲的是当她成为了吸血鬼后,似乎还是不能摆脱这两种苦毒。 纷扰的思绪开始变得纠缠不清。正要将这些回忆剪断之时,阿黛拉的视线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因为浴室里水汽缭绕,所以她一时也看不清楚,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声,“伊瑟,是你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凝固的沉默。 阿黛拉立即意识到有点不妙,轻巧地跃出了水面,顺手将一件长袍罩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她的嘴里又念了几句咒语,只见刚才还是雾气腾腾的浴室一下子就降温几十度,瞬间就变成了寒意森森的冰室。 “北宫瑞?”当她看清面前的人时,不免露出了略带惊讶的神情。之前那紧绷的神经同时就放松了下来,宛尔一笑,“我不去找你,你倒来找我了。难道是太寂寞了?” 杨瑞冷冷扫了她一眼,“阿黛拉,你不会以为我找你是来聊天的吧?” “不是聊天……哦,难道是报仇?”她促狭地笑着,“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和一个普通女孩应该没有区别吧。” 杨瑞也淡淡笑了笑,“你说呢?”话音刚落,她的指尖银光一闪,“无鬼”已经迅速射出。 阿黛拉的反应还是相当敏捷,一个闪身避开袭击,像只飞鸟般从高高的窗口翻了出去。杨瑞毫不迟疑地也跟着跳了下去,借助着延伸到窗口的树枝稳稳落到了地面上。 冷白色的满月孤零零地挂在天际,似乎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什么时候恢复了?难道和叶幕有关?”阿黛拉一脸惊讶的看着“无鬼”飞回到杨瑞手中,立即想到了这个可能。 “如果不恢复,怎么能杀了你呢?”杨瑞弯了弯唇。 阿黛拉轻笑出声,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傻孩子,就算你完全恢复了,也并不是我的对手啊。” “是——吗?”杨瑞的黑色眼眸里染上了夜风的清冷,象是无底的旋涡没有终点。她随即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镯都暴露在了碎银般的月光之下。 银手镯仿佛地狱里的三头兽般贪婪地吸收着满月的光华,散发出了明亮璀灿的灼灼光华。而整个身体都被笼在光华下的杨瑞,就好像是北极之星般闪闪发亮,令人无法睁开双眼。而在这发光体中,又似乎有一股血液在缓缓流动,几乎将月光也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晚风在这时正好吹起了她的衣领,赫然露出了出现在她胸口的那个印记——血红色的七芒星! “原来你果然就是那个人!”阿黛拉的脸色大变。 “这下,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杀了你呢?”杨瑞冷冷一笑,扬起了“无鬼”,同时暗暗运力,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枚“无鬼”上。 “看来真该早些解决你。”阿黛拉轻轻抖了抖睫毛,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无鬼”在月色下划出了一道凌厉的银弧,准确无误地直冲着阿黛拉的心脏而去—— 只见银光掠过,这次她虽然避过了心脏要害,但是银针却狠狠扎进了她右眼的瞳孔! 阿黛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呻吟,立即捂住了自己流血的右眼,脸上露出了略带扭曲的表情。或许是她本身具有的实力,暂时压制住了“无鬼”的力量,所以没有像其他吸血鬼那样变胀爆裂。 杨瑞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心头涌动的仇恨更是促使她决定乘胜追击。她将手放在了胸口的七芒星上,再次凝聚起那里的力量……血红色的光芒划过了天空,犹如艳丽无匹的浴火凤凰挟带着炽热的烈焰一下子席卷到阿黛拉的面前,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 就象在狂风中凋零的花瓣,阿黛拉的身体被一股大力高高卷起,又被重重地撞击在了城堡的石墙上,竟然将那坚固的墙壁也撞得碎裂开来。在坠地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从自己身体里传出的筋骨尽断的裂响,喉头一痒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令人窒息的痛楚猛地抓紧了她,从而让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杨瑞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若是换作以前,她一定不能忍受这么惨烈的情景。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她就想让对方更痛苦,更恐惧,更加生不如死。 就算耗费了全部的生命来报仇,她也觉得——值得。 回到了手中的“无鬼”再次被她射了出去,但这次奇怪的是还没到中途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开去!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望向了那个挡在了阿黛拉面前的身影。 像水底月光般呈现出幻境般的蓝色长发披散下来,掩映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但此刻那双蓝色眼眸却像是杀意森然的的利刃,闪动着屠城的耀眼火光,那噬血的光芒就像是水晶杯中涌动的嫣红毒酒,直叫人心惊胆战。 他弯下腰,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终日里总是笑嘻嘻的人,怎么会以这么悲惨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本完美无缺的身体此刻却犹如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绵绵地瘫在自己怀里…… “阿黛拉……”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是……那个人的声音……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处于半昏迷中的阿黛拉并不清楚。 她很想对着那个人露出“我没事”的笑容,但所能做的只是扯了扯嘴角。 当再次听到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伊……瑟……真的是你……你去哪里了……” 伊瑟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别说话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说完,他慢慢将她放了下来,站起了身。 “接下来,就由我来做你的对手。”他的目光落在了杨瑞胸口的七芒星图案上,又低声说了一句,“该来的,总是会来。艾米达,你也等很久了吧。” “你最好让开,不然我会连你一起收拾。”杨瑞抿紧了嘴唇,眉尖微微挑起。尽管她对伊瑟并没有那么深重的仇恨,但此时谁要是阻碍她报仇,谁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我说了,由我来做你的对手。”伊瑟的目中寒光一闪,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支紧绷在弓弦上的利箭,凛冽而尖锐。 杨瑞也不再多言,立刻毫不留情的出手。但伊瑟的力量显然超过了她的想象,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之后,各自又反弹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就在杨瑞咬牙再次运力的时候,从树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瑞,打了半天也该中场休息了。” 她顿时愣了愣,抬头一看,只见弗朗西斯正以贵公子的造型潇洒地侧卧在树顶上,唇边还浮现着一抹优雅无双的笑容。 “没见你几天,还真是进步神速。”小维也幽灵般地从弗朗西斯的身后闪了出来。 杨瑞惊喜地看着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吸血鬼帅哥三人组,又怎么能错过他? “我看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惹麻烦。”叶幕果然不负所望地及时现身,只是那个倒吊在树枝上的姿势显得颇为诡异。 “你们……怎么都来了?”她感到有股热流骤然烫过胸口,激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伊瑟在一旁冷冷插了进来,“原来密党也开始喜欢管闲事了吗?” “闲事?”弗朗西斯轻盈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优雅地落在了伊瑟的面前,“这已经牵涉到了密党和魔党之间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管?” “什么?”伊瑟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小维在旁边插进了嘴,他的记忆力现在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问题,“你还记得一百年前那次反血族组织被全灭的事情吗?” 伊瑟脸上的表情被面具所遮,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神却是明显一暗。 “你也应该记得当时的中立氏族和我们密党都曾经和你们会过面,商谈怎样用比较平和的方式瓦解这个组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赞成杀死自己的同类。他们也不过是一时受人类所迷惑,这其中也有你的姐姐艾米达。”小维的脸上表现出了难得的冷静,叙述事情条理清晰,俨然透出了亲王该有的气度。 “那……又怎么样?”伊瑟听到姐姐的名字,眼神更是变得暗沉。 “你说如果有人借这个机会故意破坏,枉费了众氏族的努力,从而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那么这个人应不应该被审判呢?”小维的眼眸里沉淀着鸽子血一般的颜色。 伊瑟并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轻微的迷惘之中。 “阿黛拉亲王,你应该最清楚这件事吧。”小维朝着阿黛拉的方向望了过去。阿黛拉此时尚有几分清醒,但听到这话后,她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们的意思是……”伊瑟似乎有点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请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想和我动手,根本就没有理由。更何况,你们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谁说没有证据?”小维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空气就像是被压缩似地泛起了涟漪,接着就凸显出了深褐色的半透明字体…… “看到了吗?这就是阿黛拉亲王和当时的猎人首领结盟的盟约书。条约里写得很清楚,她会派出手下制造争端,例如以反血族组织的名义捕杀其他猎人的家人,从而加剧矛盾,最终给猎人们制造消灭那些血族的机会。”小维指了指最下角的那个以头咬尾的怪物图案,“我想你不会认错这是谁的族纹吧。” “对了,伊瑟亲王,请仔细看最后一条,那就是务必要将艾米达杀死。”弗朗西斯还特意提醒了一句。 这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显然让杨瑞大吃一惊,她下意识地望向伊瑟,想看看对方在得知了真相后有什么反应。伊瑟静静站在那里,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个让他心痛的事实。但内心涌动的情感已经无法再继续掩藏……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响,那个新的面具竟然在瞬间崩裂成碎片!风吹起了他迷乱的蓝色长发,月光修饰了他脸色的晦暗,那种清亮凄冷的银色几乎令他看起来就像具行尸走肉。 “伊瑟……对不起……”阿黛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高了音量,“看来我永远都摆脱不了嫉妒的原罪,我……甚至连你的姐姐都嫉妒……当初她派人传了口信来求救,是我……我非但没有告诉你,还假传你的话告诉她你希望她越早死越好……”说到这里,她好像又泄了一口气,声音又变得很轻,“没想到……她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下了诅咒……都是我……你杀我替你姐姐报仇吧,伊瑟……” “既然她自己也承认了,那么就必须接受审判。”弗朗西斯也敛起了往日散漫的神情,正色道,“到时我会联同你们魔党的长老以及中立氏族的亲王,共同商讨这件事。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将阿黛拉亲王交给我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她交给你们?”伊瑟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冰面般平静镇定的神色。 阿黛拉的神情明显一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如果你一心想护短,那么我们和你动手也是无可厚非的了。”小维冷冷看着他,“残害血族同伴,这条罪状就算你们魔党的长老们也保不了她。” “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带她走。”伊瑟的眼中暗影浮动,“只怕你们都还没有这个实力。” “我倒想来试试。”杨瑞上前了一步,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银色手镯再次积聚了月光的能量,渐渐在她的指尖形成了一团带着刺眼光芒的光球……而就在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刹那间,又从那里闪现出了一道蓝色光芒,飞快地融入了那团银色光球之中…… 杨瑞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用看,不用猜,她也能感觉出那是谁的手。 冰冷,有力,却——让她永难忘怀。 只要有那个人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再惧怕任何东西。 银色光芒和蓝色光芒相融在一起,呈现出了一团奇特的银蓝色光芒,进而竟然形成了一把锐利无比的光剑!在沉沉暗夜中带着眩目的光华无限耀眼,仿佛充满了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 伊瑟当即也默默念起了咒语,运用所有的能量在自己和阿黛拉的身前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 忽然之间,那柄银蓝色光剑脱离了两人的控制,挟带着穿天堕日的威力破空而来,就连树木也因为感应到这慑人的锐杀之气而纷纷倒下,而本来已经裂开的城堡墙面此刻更是彻底破碎,只听轰隆隆一声,这座坚固无比的城堡竟然像倒塌的积木一样化为了乌有…… 光剑穿过了暗沉的天幕,刺穿了那道透明的屏障,最终落入了命定的地方—— 伊瑟的心脏。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就像一团幽幽的鬼火,以燃烧的姿势轰然倒下。 “伊瑟!”阿黛拉惊叫一声,顾不得自己伤残的身体扑到了他的面前。光剑刺穿的地方只有一个还在冒烟的黑洞,如泉水般涌出的紫红色鲜血沾湿了他的黑色衣服,又很快渗入了泥土里,留下了犹如泪痕般的血痕,就像是还未完成的水粉画,呈现着从浓烈到衰竭的颜色。 鲜血沾满了她的手,指尖上缭绕著死亡的绝望味道。 “为什么,伊瑟……我害死了你的姐姐……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她只觉得眼眶里一阵热辣辣刺痛,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几乎要消失在那片骇人的紫红色中。 伊瑟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消失,但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其实,我这几天离开,只是去找了那个你最喜欢的作家,逼着他改了故事的结局。你不是一直都讨厌那个悲剧的结局吗?” 阿黛拉脑中一片空白,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你知道我……知道我一直对你……” “当然知道。所以……才对你说……嫉妒……大可不必。“他微微笑了起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要珍惜的……只有你……” 他和她,都是同样有罪的人。谁也无法得到救赎。即使充满痛苦,即使招来毁灭,即使爱得那么自私,那也是爱啊。面对纯粹爱着的心,谁又有责备它的权利。 一滴血红色的泪水,很缓慢很缓慢地从他的脸上轻轻划落。 阿黛拉抓着他那开始下滑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她那尖锐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心,细细的血顺着他的手无声滴落,凝固。 然而她握得更紧,刺得再深些,再深些。 “伊瑟。”她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抱在了怀里,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奇异的气氛,大家都默默地看着那两人,竟然莫名产生了一种伤感的情绪。 “一切,都结束了。”叶幕低低说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竟也有一丝几不可闻的怅然。 杨瑞侧过头看了看那个总是在梦里出现的男子,心里不知是幸福还是酸涩。难道她和他之间,也要像伊瑟和阿黛拉一样,至死才能互表心意吗? 爱,不在天涯,不在海角,更不在虚幻的梦境里。所以,当自己爱的人在身边时,一定,要好好珍惜。一定,不可以就这样放走他。 “小幕……”她呢喃似地轻唤,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满腔的情意揉散在眸中,朦胧的雾气掩盖不了酸楚的惆怅。 “没事了。小瑞,已经没事了。”他眼中的神色温柔的令人心碎,“如果你想现在回去,我就送你……” “我……哪里也不想去……”她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紧紧抱住了他。虽然她觉得浑身无力,却还是用尽全部力气去拥抱他。他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震,但立即又更加用力的回抱住了她,就像一样长久以来所渴望的珍宝终于拥抱入怀,那感觉竟让他感到有几分不真实。有力的怀抱,像是要许给她一个永恒的承诺。 想要守护她。 天真的,可爱的,理智的,冷静的,烦人的,吵闹的,所有的她。 那样的她,全部都想要守护。 如梦似幻的月光仿佛如迷雾般,将两人笼在其中。整个世界似乎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她和他。小小的火焰在两颗青涩的心底同时点亮,就像是埋藏许久的种子终于发芽,但面对不知方向的未来,令人欣喜却也令人担忧。 第三十一章 新的牺牲者 南方的清晨,总是来得静悄悄。 杨瑞刚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置身于前世今生茶馆里的厢房内。窗外那原本光秃秃的的枝条上已经长出了淡绿色的柳芽,在略带清寒的风中轻轻摇摆。淅淅沥沥的细雨润了新绿,氤氲着清新的潮气,又带着些许的伤感。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努力地回忆当时的情形。对了,在那么充满激情的拥抱之后,她好像——很不争气地晕过去了。 “吱——”房门在这时被轻声的开启,她立即抬起了头,只见年轻的tremere亲王正站在门口,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在短短一刹那,黑色的眼眸和异色的双眸早已找准了彼此的位置,没有什么能阻隔他们的视线紧紧相连。 “小幕……我……”她本来想问自己怎么会晕倒,但忽然想起那时大胆的举动,不由又卡壳了。 “说你迟钝还真是没错,你自己的脑袋受了伤你都不知道?”叶幕没好气地责怪道。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感到额头上还有些隐隐疼痛。 “伤口我已经施法愈合了,不过因为昨晚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那些碎石所造成的伤口也不像平常石头造成的伤口容易痊愈,隐隐还会有点疼痛。”他边说边端过来一碗热乎乎的东西,“先把这个吃了。” 杨瑞一时也没看清,只看到了白花花一堆,立刻就记起了叶幕以前说过的话,所以连想都没想就拒绝,“又要以形补形了吗?我不要吃猪脑。” 他哑然失笑,“笨,怎么想的。吃猪脑不是会越来越笨吗,这是楼下的豆腐花,小维特地买来给你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她翻了一个白眼。 “那能当真吗?”他将碗一放,“快点趁热吃吧。” 看到她因为吃得太急而被烫得呲牙裂嘴时,叶幕很是无奈地望天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你居然能打败阿黛拉和伊瑟,我到现在为止都不能相信。” 她的动作微微一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要不是那个手镯里的力量,我也不可能打败他们……就好像做梦一样。”似乎是怕自己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中,她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怎么会有那张契约书呢?” “这就是小维的功劳了。是他从brujah族魔法典藏里发现了这张契约。”叶幕顿了顿,“这张契约出现的正是时候,给了我们一个对付他们的最好借口。那样,也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杨瑞心里一动,“难道你那天是故意来这里的……” “因为我们决定了在月圆之夜动手,所以我只是提前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顺便把护衣给你,免得你到时被误伤。”叶幕翻了翻眼皮,“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你早成了独臂女了。” “月圆之夜?”她忽然感到了一丝森然的寒意,“为什么你们要选在月圆之夜?” “也没什么特别吧。”叶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们可真没想到原来你能变得这么厉害……要是早知道也用不着来救你了。” “我也不知道原来艾米达在这个手镯下了诅咒,从而拥有了能毁灭魔党的力量……”杨瑞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些天都把精力花在了报仇上,所以忽略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她并不想怀疑小维。可是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又实在太多了。 “对了,你怎么会使用手镯里的力量?”叶幕忽然又问道。 “我……可能只是凑巧吧。”她嗫嚅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在潜意识里,她似乎并不想将那个神秘人的事情告诉叶幕。 叶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那你的运气可真不错。” 她只是干笑了一下,没有接这个话。 “吃完了你就再休息一会,昨天你已经耗费了太多元气。”叶幕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个,还是戴着吧。” 杨瑞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串似曾相识的珍珠手链。如晨曦般柔美的白色中隐隐带着一丝浅玫瑰色,像极了漫漫长夜后的破晓时分——那即将苏醒的天空。 “这不是……”她的眼角忽然一阵酸涩,喉头一紧居然说不出话来。这不是那天断掉的珠子吗? 叶幕的脸上闪现出了温柔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将那串珍珠又小心翼翼地戴了上去,语气还是有些凶巴巴的,“以后再也不许摘下来了,知道吗?”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也将自己的手轻柔地覆在了他冰冷的手上。两人四目相对,又相视而笑。他们的距离……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 “忘了告诉你,这种珍珠是有名字的。” “什么?” “拂晓。” “拂晓……晨光吗?倒真的很像呢。” 他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半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了淡淡的阴影,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笑容里,就像凝视着如水月光中的睡莲。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姐姐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生只有两件事不能自拔,一是拔牙,二是——爱情。 在茶馆里修养了几天后,杨瑞的元气也恢复了不少。小维和弗朗西斯还在捣鼓那个血灵杖,叶晚则去了阿希礼那里小住一段时间,所以这几天基本都是叶幕亲自在照顾她。至于北宫家族那里,叶幕早已向北宫离传了信息。为了杨瑞的身体着想,北宫离倒也没有执意要将杨瑞接回去,同意了她可以在这里稍作停留。 其实对于将来的打算,杨瑞也有自己的想法。尽管已经和叶幕算得上心意相通,但她的身份却好像一把枷锁,无意之中又拉远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根本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 现在仇也报了,奶奶的心愿也了了,她是不是也该退下来了?或许应该将这个位置交给更加适合的人选。 今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黑色的乌云层层密布,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城市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真空罐头,压抑的令人难以呼吸。 杨瑞去厨房的时候见到了小维也在那里。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正在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冰镇的鲜血。 “小瑞,你的身体好一些了没有?”小维一见她似乎心情更好了,“这几天我和弗朗西斯一直都忙得要命,所以也没来探望你。不过,我想有小幕照顾你就够了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有没有找到启动血灵仗的方法?” “就快了。”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相信很快就能唤醒威廉亲王。不过这个好消息,除了弗朗西斯外,我只告诉了你哦。到时我要给叶幕一个惊喜。” “小维……你知道什么魔法是会留下紫罗兰香味的吗?”她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小维似乎愣了一下,“紫罗兰香味吗,我倒是不清楚……” “那你说会不会有种魔法能影响血族的休眠呢?” 他一脸茫然状,“哦,有这种魔法吗? “我不知道才问你啊。因为对血族的休眠很好奇嘛。”她赶紧笑着找了个借口。其实她刚才那么问也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但小维的第一反应却好像—— “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北宫家的当家,不会是想趁机对付我们吧?”或许是苦思冥想了多日的难题终于要被解开,小维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我是那么没良心的家伙吗?怎么说上次你们也帮了我。”杨瑞抿了抿嘴,“而且,我也不是那么想做……” “既然不想做的话,就别做了。”小维盯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后半句,“小幕完全可以养得你白白胖胖。”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我……才不要他养呢。” “我想那个家伙会很乐意的,不过他的嘴里一定会说,”维摆出了一个叶幕专有的鄙视表情,“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不过就别给别人添麻烦了,要烦就来烦我算了。” 他学得维妙维肖,杨瑞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原来维亲王还有这样的表演天份。 “这串拂晓很漂亮。”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应该是南海的领主献给海皇的宝物,不过每一颗珍珠时间并不是太长,基本都是三十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杨瑞一脸佩服地看着他。 “我看宝物的眼睛一向很厉害。”他弯了弯嘴角,“任何假的宝物,就算是镇族之宝,我也能一眼看出真假。这也是我们brujah族历代亲王的独家本领。” “这么厉害,不知有什么是你看不出的呢?”她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难看出真假的就是人心。”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杨瑞的笑容微微一凝,却又见他露出一脸茫然状,“对了,我来厨房里是干什么呢?” 这个家伙……她转了转眼珠,指了指堆在旁边还没有洗掉的盘子,“忘了吗?你是来做清洁的啊,我都把钱付给你了。” “哦,是这样啊,谢谢提醒!”他连忙笨手笨脚地洗起了盘子。 杨瑞忍着笑,赶紧从厨房里溜了出来。不过同时,她也有些疑惑涌上心头,这样的小维真的是那个值得怀疑的人吗?如果真的是,那他是不是隐藏的太好了?可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疑点却又都指向了他。 回到房间后不久,弗朗西斯轻轻扣开了她的房门。 “小瑞,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看来有专人照顾就是不一样。”他一进来就冲着她暧昧的笑。 “要是你有什么事,估计抢着来照顾你的美女更多。”杨瑞也立即给予反击。 “啊啊,小瑞,你这是诅咒我!”弗朗西斯显然被戳中了软肋,“本来我还打算让你试试这种新产品呢……对了,叶幕这个家伙呢?” “好像在补眠吧,这几天他也辛苦了。”杨瑞的眼中流露出她自己没察觉的温柔笑意,“这个新产品又是哪里出的……” 两人围绕着新产品讨论了一会,忽然从楼下传来了盘子碎裂的声音。 不会吧,难道小维还在洗盘子? 杨瑞偷偷笑了笑,立刻飞奔下楼,打算去救他一回。弗朗西斯也连忙跟了出去。 当杨瑞推开厨房的门时,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地狱里的噩梦。 刚才还和她开着玩笑的小维,此时却倒在了冰冻的大理石地板上,双目紧闭,从他的心脏处流出的紫红色鲜血如同红色宝石般凄美地沿着他的脖子流下,冷凝在他比新雪更冷白的肌肤上。 杨瑞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加急,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双脚像是麻痹了般丝毫不能移动,全身的血液也都凝结了起来。 弗朗西斯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飞扑了过去,想用法力救他,却是无济于事。 杨瑞在呆立了几秒后才冲了过去,“小维,是谁!是谁下的手!”她拼命摇着他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的生命唤回来。 维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恐怖的格格声,红色的眼眸竟然缓缓睁了开来。”小维,你会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弗朗西斯的眼中似是要流出血来,这是杨瑞从不曾见过的他。 “小维,你还能不能说话?到底是谁杀了你?”杨瑞还是重复着刚才的问题,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 “我……”小维终于再次微弱地发出了声音。 “说话啊,小维。”弗朗西斯也恨不能自己可以代他开口。 但是小维挣扎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我忘记了……” 说出了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眸就慢慢阖了上来。美丽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像是永远凝固在了时间里。 “小维,你这个笨蛋!这怎么可以忘记!你怎么会连谁杀了你都忘记!”杨瑞用力抓着他的手摇晃着,老天,怎么会这样!小维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犯了失忆症! 仿佛有一把利剑猛的刺进了她的眼眶。眼睛痛得要命,却干涩的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叶幕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厨房门口。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从窗外射进来的惨淡光线为他抹上了一层黯淡的颜色,他的脸上布满了沉沉的阴影,那双异色眼眸的瞳孔骤然紧缩,闪出了激烈的火光。 “小幕,小维他……”杨瑞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会克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叶幕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小维的身旁,哑声道,“是谁做的?” “小维他的失忆症居然在这个时候犯了……所以……连凶手也不记得……”弗朗西斯的声音干涩沉闷,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不记得了?”叶幕难掩眉目间的戚然,“这也能忘记吗,小维!” “小维之前才刚刚将启动血灵杖的方法告诉我,没想到一转眼他竟然……”弗朗西斯的声音颤抖,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维……是谁……究竟是谁……”叶幕弯下了腰,用微颤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冰冷的脸庞。那火红色的发丝在他的指间蜿蜒而下,恍若低低吟唱着一首哀歌。弗朗西斯则缓缓跪倒在了小维的面前,无力地侧靠在叶幕肩上,唇线绷成了苍白而笔直的一条线。 杨瑞清晰的感觉到了,他们的疼痛。 空气中,一股悲伤的味道渐渐弥漫了开来。 第三十二章 幕后的暗影 在将自己关在房里两个小时后,叶幕似乎又恢复了该有的冷静。倒是弗朗西斯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还没有恢复,所以只能由叶幕负责将小维的尸体送回了brujah族,并且还会在那里停留两天。 血族成员死亡时尸体反应各不相同。小维就是属于不会消失的那种。 今晚的天空被一片浓重的黑暗笼罩着,半点星光都看不见。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层夜露,令人觉得格外寒冷。杨瑞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似乎又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绵延不断的阿尔卑斯山脚下,延伸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姹紫嫣红的小野花到处盛开,星星点点的蒲公英点缀其中,风一吹过就化做了顶顶小伞。碧绿的湖水中荡漾着山峦的倒影,明净澄澈如天堂。沿着山脚一直往前走,眼前所见是座美丽的小镇,鹅卵石铺成的小巷一尘不染,红色木屋的外墙贴着白松树皮,在浅金色的阳光下泛着起伏的波纹。 有位少年正坐在木屋前,聚精会神地在一只银手镯上刻着字。 诶?这不是她上次做过的梦吗? 还不等她走过去,少年已经刻完了最后一笔,满面笑容地抬起了头来——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容貌。 这位少年竟然—— 或许是太过诧异的关系,她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你醒了?”一个温和优雅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杨瑞更是一惊,霍然睁开了双眼,正好看到弗朗西斯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高贵气质,松垮的衬衫,蓬乱的头发,发红的双眼,都呈现出了一种颓废落寞。 “弗朗西斯……你是因为小维的事睡不着吗?”她立即猜想到了这一点。 弗朗西斯神色黯然地垂下了眼,“是啊,我和小维已经认识了几百年了。除了叶幕外,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朋友对我们来说是样很奢侈的东西。” “我明白……”杨瑞同情地看着他,“失去重要的人的心情,我再明白不过了。” 弗朗西斯忽然抬起了眼,直视着她,说了一句颇为奇怪的话,“那么,如果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杨瑞愣了愣,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如果自己重要的人被伤害,那么一定要为他们报仇才行,对不对?”他的眼中浮动着诡异难辨的神色。 杨瑞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弗朗西斯今天这么反常,多半也是因为被小维的死刺激了吧。毕竟,他们是那么亲密的朋友。 “可是现在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小维,不过我想一定会找到凶手的。”她忍不住安慰起了他,“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倒是不担心。”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还能说话。” “你说什么……?”她好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一种紧张的情绪忽然密密麻麻如藤蔓般在脑袋里漫延开来,刺激得她头皮直发麻。 “我说,我没想到他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幸好那个家伙的失忆症及时发作了。” 杨瑞这下子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身体好像被死死钉在了床上,根本无法移动。然后只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扭曲的声音,“你……你……你是说……”她听到了自己的牙齿格格作响,发出的声音仿佛已经不再是属于自己的。 “难道小维的死……和你……有关?” 一轮细细的月牙突破了厚厚的云层钻了出来,将惨白色的光芒映照在了弗朗西斯没有表情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深冬的雪地那么清冷。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或许我应该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还记得伊瑟的姐姐艾米达吗?” 杨瑞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她是爱上了北宫亦飞,其实他们只是非常谈得来的知己。她一直爱着的人,其实是我。我们才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杨瑞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刚才梦里的情景。 坐在木屋前的少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栗发飘摇,蓝眼如星,赫然就是——弗朗西斯! “原来你和艾米达……”她的心里涌动着阵阵寒气,只觉得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只可惜艾米达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连我的话也不听,执意照着北宫亦飞所说成立了什么反血族组织。我也劝了她很多次,但是都没有用。她固执地认为北宫亦飞所说的话都是对的,谁知道……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弗朗西斯的眼中闪动着凛冽的寒意,“那次猎人们围剿他们的时候,偏偏我又被父亲派去其他地方办事。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我把带着诅咒的手镯留给了北宫亦飞,他做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有几分愧疚,所以才会偷偷把手镯藏了起来。”他咬了咬牙,“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于是我先去杀了那个猎人首领,无意中才发现了那张契约。” “你能想像我看到那张契约时的愤怒吗?我真恨不能立刻杀了阿黛拉,但是不行。我的力量并不一定能打败她,更何况还有一个强大的伊瑟。所以我只能借助那个手镯的力量。”他的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神色,“见死不救的伊瑟,无情背叛的北宫亦飞,从中搅局的阿黛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设下了这个局。父亲的死,也是我一手导演的。你想想,能这样近距离除掉他的,多半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他的死也是有价值的,这样就能将你们都扯入这个局中。” “为了报仇,你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当垃圾一样抛弃?”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为了报仇,我连自己都可以抛弃。”他冷冷笑了起来,“什么回忆之镜,什么七氏族信物,这些全都是借口。我所要等的就是你手镯里的力量苏醒的那一刻。伊瑟他们只知道手镯选定的人胸口会有印记,却不知道手镯到了北宫亦飞手里那一刻,它已经选定了那个将来会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而印记也要等到了时间才能显现出来。”他轻蔑地勾起嘴角,走廊两侧摇曳的火光为他轮廓分明的脸增添一种难测的冷峻神色,隐隐透着恨的执着与不可磨灭。 “回忆之镜是存在的吗?”杨瑞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冷静。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回忆之镜当然是存在的。但是如果真的打开它,它所反射出来的就是我杀死自己父亲的那一幕。” 她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情,“那你为什么还赞成这个提议?还那么尽力帮我们拿到一件又一件的信物。” “其实,我也没料到你们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他弯了弯唇,“所以我不得不给你们增加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跳了起来,“阿布!阿布的死也和你有关对不对!” “不错。”他很干脆地承认了,“那天小维从传声珠里得到消息后就告诉了我,他自然是无心的,但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当初我派人袭击狄克的妹妹,也是想借他来制造麻烦。现在既然有个好机会,那么我就变形术扮演了一次狄克。” “为什么……要杀死阿布?他是无辜的,根本就不应该在你的复仇名单内!”杨瑞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弗朗西斯似乎有些无奈,“他的确是无辜的。不过我要借他的死激怒阿兹姆,从而达到我的目的。不过好像总是事与愿违,阿布在临死前居然还不忘记要把信物交给你们……” 想起那个总是说着自己没用的少年,杨瑞的心脏一阵剧烈收缩,针扎的感觉仿佛深入骨髓,刺痛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么不用说,威廉亲王的休眠也是和你有关吧?原来威廉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哦,威廉夫人已经察觉到了吗?”他挑了挑眉,“她果然很聪明。其实威廉和我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错,所以我提前去了那里一趟,神不知鬼不觉的拿来信物。至于威廉,那就对不起他了。这样一来,就能暂时延缓时间,让我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你真行……把大家都骗得团团转。”她已经没有力气来骂他了。 “难道你忘了我还曾经帮过你吗?要不是我帮忙,你怎么能帮你的母亲报仇呢?要不是我和北宫岚签订了契约,她又怎么舍得将所有功力都传给你呢?”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忽然变成了那种金属声,就像是缓缓刺穿了空气的刀锋,辨不出任何情绪,也分不清性别。“记不记得你还答应过我做一件事呢。” 杨瑞无法再表达出自己的震惊,或许在刚才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只是没有勇气去承认。 “果然……那也是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她苦笑着抿起了嘴角,“你还需要什么变形术呢?你已经是个最优秀的演员了。” “其实,你知道伊瑟为什么一直不伤害你,甚至还保护你吗?”他很是好笑地挑起了眉毛,“那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姐姐的部分破碎灵魂还在这只手镯上!所以他不舍得毁了这个手镯。无论是血族还是人,只要有了重视的人,就会变得软弱,就会将弱点暴露无遗,这也是伊瑟自寻死路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要把小维……没有理由对不对……” “小维……我不想杀他的。”弗朗西斯在这个时候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其实小维从大马士革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但是他也不敢相信我会这样做,所以只是偶尔试探我。我不想杀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解开了血灵杖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独家特长,如果不是他刚才……”他顿了顿,“到你房间之前,我在厨房里看到了小维,他追问我关于紫罗兰香味的事,因为只有他知道我在动用了本族魔法后会遗留下这样的气味,不过平常人类或是血族都是闻不出来的。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他的……” “但是,如果不是我妈妈意外出事的话,我也根本不会对对付阿黛拉,那么你的计划还不是要停止?”她又想到了关键的疑点。 弗朗西斯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又诡异万分的笑容,“你真的以为……那和阿黛拉有关吗?” 她好像在一瞬间被投入了北冰洋底,无法形容的寒冷冻得她全身簌簌发抖。 “除了……阿黛拉,没有人会深紫魔雾。而且,小璐,小璐看到的是绿眼睛,那是阿黛拉的绿眼睛。”她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底气,与其是在辩解,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阿黛拉曾经将这招教给了艾米达,而艾米达则转教给了我。至于小璐,让她在临死前产生幻觉并不是太难的魔法。”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残忍,“这下,你明白了吗?” 他的话像毒蜂一样螫到了她内心的最软弱处,在一瞬间将最残酷的真相撕开在了她的眼前,在僵立了一分钟后,她发疯般地扯住了他的衣领,“弗朗西斯,你这个混帐,是你!是你!我要杀了你!” 他耸了耸肩,“别忘了,你手镯里的力量已经在那个晚上都消失了。就凭你现在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干脆和我说,让我去帮你报仇?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她狂怒地猛摇着他的身体,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他冷哼了一声,”现在你当然会这么说。但是在这些事都没有发生前,你怎么可能会选择和魔党作对!如果不是这件事把你扯进来,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做。人都是自私的,只有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才会全力以赴。” “那么现在你把这些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光来。 “你是北宫亦飞的女儿,自然也在我的复仇名单里。不过我并不打算杀你灭口,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他笑了笑,“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你会为我做一件事。” 杨瑞瞪大了眼睛,忽然也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弗朗西斯,你是不是有毛病?你现在是我的仇人,我怎么可能为你办事!” “不答应吗?那也没关系。”他用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嘴唇,“不过,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吗?”说着,他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一道紫色光华突然从那里射了出来,清晰地投射在了墙壁上。只见那渐渐显示出来的图像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容颜憔悴的男人。那眉眼,神态,容貌——完完全全就是北宫亦飞本人! “爸爸!”杨瑞大惊失色,脑中恍若被重重一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还不等她再想看得仔细些,弗朗西斯的手指微微一收,那个画面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他现在被我封在这枚戒指里,并不能看见你。”弗朗西斯的面目有些轻微的扭曲,“亏艾米达这么信任他,他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了他。我怎么可能不对付他。但是他之前一直都是北宫家的当家,我很难下手。直到他为了一个女人,嗯,也就是你的母亲和家族决裂之后,我才有机会。其实把他诱骗来也很方便,只要用他的妻子和女儿作威胁就可以了。” “你……打算……怎么做?”她的声音颤抖的几乎连不成句子。 “我不是说了,只要你帮我办件事就可以。” 两天之后,叶幕从圣地亚哥时收到了弗朗西斯传来的讯息,说是他和杨瑞都在布达格的那座城堡里等着他。虽然觉得这个决定有些不合常理,叶幕还是转道去了布拉格。 穿过了城堡里那条昏暗的长廊,叶幕来到了大厅。大厅里高高挑起的穹顶是半透明的,有流动的月光游弋于顶上,斜斜折射到了大厅里。灰白色的地面上描绘着奇怪的花纹,在烛火的映照下透着一种无比阴森又无比诡异的气氛。 令叶幕觉得惊诧的是,氏族里的长老以及其余几位亲王,凯里斯特,阿兹姆和乔竟然都在这里,甚至还包括一直对他们耿耿于怀的苏特。 “小幕,你来了。”弗朗西斯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尽管小维的离开让他憔悴了不少,但还是无碍他的美貌。 叶幕扫了一眼他身旁的杨瑞,今天的她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整个人都好像神不守舍的样子,眼睛没有焦距,脸色苍白的和吸血鬼有一拼。 看来小维的离开给她造成的打击也不小。 “弗朗西斯,怎么想到回到这里来了?而且为什么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叶幕对于这个排场也是一头雾水。 “把你的信物给我。”弗朗西斯朝着叶幕伸出了手,“小维之前将开启血灵杖的方法告诉了我,所以我已经从威廉那里拿到了信物,现在也是打开回忆之镜的时候了。”本来还是浑浑噩噩的杨瑞在听到这句话时显然有些吃惊,难以置信地望了弗朗西斯一眼。 叶幕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还是从怀里拿出了自己本族的信物。 “这下子都凑齐了,真相也能大白了。”弗朗西斯扫了杨瑞一眼,就将所有的信物放面前,低低念起了咒语。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奇妙的眼神,除了——杨瑞。她心里很清楚,按照所约定的,这个眼神就是信号。 她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无鬼”,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昨天的那番对话。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两天后,我会让叶幕来布拉格的城堡。到时,我会给你一个信号。而你,就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将这根无鬼刺进他的右脚脚后跟。” “你……说什么?” “叶幕出生奇异,所以全身没有要害,除了脚后跟的那个七芒星图案。道理就像阿基里斯之踵是一样的。” “你要我杀了叶幕??你真的疯了!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其实之前我的父亲曾流露出将王位传给他的意思,所以,我不想留一个这么强大的竞争对手。” “我……办不到。” “哦?那是要父亲还是要喜欢的人,这个就由你自己选择了。” 思绪到了这里被蓦然割断,杨瑞的神思又回到了这个阴森冰冷的大厅。弗朗西斯还在念着咒文,而叶幕则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信物。 如果要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机会。 可是……她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那个人,也许是因为视角的关系。仰视总能带来让人不知所以的困惑。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现实与幻像仿佛同时消失了,只有不可抗拒的心痛,自黑暗的彼端遥遥传来。 那个她爱着的人,她……怎么下得了手。 但是……父亲却在那个人的手里……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以一个敏捷的动作闪到了叶幕的身后,迅速侧倒在地,手里的那根“无鬼”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的右脚后跟。 手在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拿不住无鬼。不行。她办不到。她的心脏剧烈一颤,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正当“无鬼”从她的手里慢慢滑落时,一旁的苏特飞快射出一道白光,将她震得往后翻滚了几下,厉声道,“北宫瑞!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我……”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不知所措地望向了叶幕。对方也一脸震惊地望着她,显然对她刚才的举动非常意外。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想杀叶幕。”苏特冷笑了一声,“果然不愧是北宫家族的当家,时刻都在想着怎么谋害我们血族。” 几位亲王们面面相觑,竟然谁都没有说话。而叶幕似乎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七件信物汇聚成了一道烁如日光的金色光芒,直冲着密室的门撞了过去!“砰!”那道铁门果然慢慢移开了,只见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镜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忆之镜?”阿兹姆上前了一步,顿时被镜子所折射出来的光华晃花了眼。 “那么,现在应该将真相告诉我们了吧。”乔的神色还是冷冷的,常年的杀手生涯让他并不习惯将想法表现在脸上。 凯里斯特也点了点头,“如果叶幕真是凶手,那么也必须接受审判。” 镜子里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但隐约还是能看出两个人影。随着光线的转移,这个画面越来越清晰,完全再现了王遇袭时的那一刻—— 王似乎正在对那个凶手说着什么,而那个凶手趁着王不注意,忽然拿出了银手枪对准他的心脏近距离就开了一枪。出于一股巨大的破坏力,王的身体竟然在瞬间崩裂成了碎片。 而那个凶手也霍然抬起了头—— 当看清那个人的容貌时,杨瑞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凶手竟然就是自己! 第三十三章 人生总有意外 杨瑞完全懵掉了,拼命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杀死加尼米德呢?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她急忙又望向了叶幕,“而且那天,加尼米德遇害的时候,我明明就是和你在一起,对不对!我怎么可能分身去密室杀死他!” “那么刚才,你为什么要杀叶幕呢?”弗朗西斯冷冷看着她,“是想杀了他灭口,让大家都以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吧。反正之前他就已经被怀疑了。” 杨瑞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提出那样古怪的条件。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困在迷宫中的人,当她好不容易找到出口时,却发现那里早已被紧紧封住,她只能继续留在迷宫里绝望的等死。 “至于你所说的借口,我想有一个人可以帮你解答。”弗朗西斯朝着某个角落淡淡说了一句,“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杨瑞抬起眼望向那个方向,只见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三姨北宫离! “三姨,你怎么会在这里?”匪夷所思的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已经令她几乎招架不住了。 “事到如今,小瑞,我们也坚持不下去了。”北宫离摇了摇头,“你一直忍辱负重,已经很辛苦了。相信你的妈妈地下有知,也会觉得很安慰。 “你说什么啊三姨,我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杨瑞瞪大了眼睛。 “好,那么就由我把事情说清楚。其实小瑞很早就被内定为了北宫家的当家,但是登上当家位置之前,她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她就设定了全套计划,包括接近叶幕,从而顺利地得到了接近加尼米德的机会。我们等这机会已经很久了。”她看看叶幕,“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北宫家有招法术叫做乾坤挪移吧。就是灵魂能暂时出窍。所以当时在你身边的是小瑞的身体,但其实她的灵魂已经进入了密室。那把银手枪,是我们特地向狄克贝尔蒙特借来的,那也是他们家族的神器之一,相信这么近的距离,足以产生这样的威力,就连加尼米德也未必能抵挡。” “哈哈……”杨瑞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原来我这么有先见之明,还设定了全套计划,哈哈……” “你的身体里流着你父亲的血,你忘了吗?他也曾经用类似的方法消灭了很多血族。”北宫离略带同情地看着她。 “那么我妈妈呢?我妈妈的死也是我的计划吗!”杨瑞禁不住吼了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荒谬?还有什么比被自己的亲人出卖更可怕? 北宫离的神色还是那么怜悯,“所以我说你很辛苦,当家的。为了顺利返回北宫家,你连你的妈妈都舍得牺牲……” 杨瑞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如果可以,她真很想一把掐死面前的这个女人。 “为了北宫家能继续生存下去,我只能将真相说出来了。”北宫离伤感地看着她,“小瑞,牺牲了你,就能换来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之间的暂时和睦。这是值得的。真的很对不起……失去了姐姐之后我们现在的实力已经无法和密党对抗了。” 弗朗西斯示意北宫离站到旁旁,冷冷环视了周围一圈,“各位,你们怎么看?凯里斯特,刚才还是你说的,杀了王的人就要接受审判。你们就算不信我,也要信这面回忆之镜,它是永远不会说谎的。” 杨瑞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现在只希望那个人能相信他,“叶幕,我们一起经过的那些事情,那些感动,那些所有的所有,都不是虚幻的,对不对?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也根本没有那个什么计划!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厉害! 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叶幕看着她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件事的确是有很多疑点。但是……我们密党的回忆之镜是不会说谎的。”他停顿了一下,“况且,刚才你的确是想杀我,是不是?” 她愣愣地看着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绝望感,侵入骨髓的寒意,将她的整个身体冻结。 几位亲王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却又无法不信的复杂表情,像是想说什么,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既然这样的话,就暂时先将她关起来吧。”苏特冷酷的眼神朝众人一扫,“如果谁觉得她不必接受审判,可以提出来。” “她处心积虑杀了我的父亲,并且利用他的死来挑起魔党和密党的争端,更加妄图瓦解我们密党,我赞成她接受审判。”弗朗西斯沉声道,又转向了阿兹姆,“恐怕你弟弟的死也和她有关。你还在犹豫什么?” 阿兹姆的脸色微微一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也同意她接受审判。” “那么你们两位呢?凯里斯特和乔?”弗朗西斯征求着这两位亲王的意见。 “我无所谓。”乔冷淡地垂下了眼。 “我……”凯里斯特复杂地看了一眼杨瑞,“我弃权。” “好,除了小维,我们这里有六票。威廉没来,就只剩五票。现在有三票赞成,一票弃权,叶幕,你呢?” 叶幕面无表情地侧过了脸,“我那一票现在还有意义吗?”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杨瑞的心早就冷了,可是在叶幕离开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找不到了。她一直依赖的信念在瞬间崩塌。她还以为自己能感动别人,也能被感动,她以为可以凭着微小的力量照亮一些角落。但原来,什么都是假的。黑暗还是黑暗,它不会因为几道微弱的光芒就会从地狱变成天堂。 弗朗西斯将七件信物都放心地交到了苏特手中,低沉的声音犹如魔魅般响起,“好,那么三天后,就执行对北宫瑞的审判。” 城堡的地下室,幽深黑暗又密不透风。 被铁镣禁锢住的双手,沉沉的几乎举不起来,就算用尽了全力也只能动动僵硬的手指。柔细的手腕被铁镣的尖锐处磨破了皮肤,隐隐作痛。 她的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那串珍珠手链上。拂晓,拂晓,她真的还可以再看见拂晓的晨光吗?想起那天的温柔,那个带着承诺的拥抱,那深情的眼神,甚至那不客气的抢白,都能让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明明已经相处了那么久,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明明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为什么宁可相信一面镜子也不肯相信她呢?为什么宁可相信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同伴呢? 难道那些过往全部都是幻觉,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原本,她以为已经看到了幸福的边缘,可是上天却那么不耐烦的收走了所有的承诺。 即使用一生的爱去交换,还是如此廉价的经不住小小的考验。 真的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而已。 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这时,门无声地被推开了。 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门边,借着微弱的光线,仍然能看到那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迷人。 她那颗早已冷却的心在瞬间又感到了一丝微热。 至少,他还是来看她了。他还是在担心她的。 只要他能够相信她,就算让她接受审判,她也会坦然接受。 他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神是那么冷,那么无情,她从那双美丽的异色眼眸找不到一丝丝温柔。 “告诉我,小维是不是你杀的?”他的这句问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尖锐无比地刺入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小瑞。为什么?”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不是,不是……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想要摇头,想要否认,心脏用力的呐喊,激烈到几乎要跳出胸膛,声嘶力竭的告诉大脑:说话呀,快告诉他,你没有杀小维,你没有做过,你更不可能背叛他,因为……你爱他……你爱他! “我……你知道我不会的……因为我……”她努力地动着嘴唇,艰难地想要发出声音,“因为我……爱……” “因为你爱我?”他飞快地说将她想说的话补充完毕,嘴角掠过了一丝讥笑。几乎是同时,一团白色光芒笼罩住了他。等白光消散时,他竟然已经变成了——弗朗西斯。 “还以为我是叶幕吗?可惜啊,想要再见到他,恐怕要等到三天后的审判日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因为你是北宫亦飞的女儿啊。”他微微一笑,“如果就这么除掉你好像太无趣了。怎么样?被心爱的人遗弃的那种滋味很难忘吧?我可是为了这出戏,连你的三姨都搬出来了。你一定不知道,她早就对你不满了。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第一百任当家。” “那个回忆之镜……为什么……会这样?”她想要知道答案,就算死也不能死得稀里糊涂。 弗朗西斯略带神秘的眨了眨眼,“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看来这个疑问你只能带到地狱里去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很优雅地带上了门。 仿佛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前面闪烁着,但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怎么往前走也够不着。那抹光总是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最后只给自己留下一个黑暗的世界,就好像支撑一切的力量已经远去,再也不复返。 沉重的铁镣将手腕压迫得更紧了,青肿的皮肤上出现了几丝血痕。 她咬着嘴唇,忍住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只是一些小伤而已。不痛,不痛。一定是伤口在风中吹得太久,所以,忽然钻心。 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审判 三天后的审判日很快就来临了。 执行审判的地点还是在城堡的大厅里,各族的亲王和长老们基本上都到齐了。 杨瑞被人从地下室带到大厅时,一下子还不能适应灯光的明亮。短短几天她就憔悴了许多。没有修剪的头发毫无精神地垂在肩上,消瘦的身体好像一阵风就会吹走,细白柔软的手腕还留着几圈狰狞的红色伤痕。 在这里,她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凯里斯特,乔,阿兹姆,还有一脸肃然的苏特。杨瑞的目光又缓缓转动了一圈,没有——叶幕。她忽然有些想笑。笑自己到现在还能继续幻想。 弗朗西斯的手指朝她轻轻一点,她整个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扯起,头朝下倒吊在了大厅正中央的铁勾上。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几乎全都急速朝着她的头部积聚,带来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在她的身旁,布置了几圈正在燃烧的白色蜡烛,而在她的头下方,则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盆,显然是用来接她的鲜血的。 弗朗西斯穿着一袭白色长袍从里屋走了出来,蓝色的瞳仁徐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唇边勾起了君临天下般的笑容,声音里也充满了王者风范。 “该隐的子孙们,我密不可分的七氏族,我——暂代王位之职的弗朗西斯?德?罗尔克拉姆,在今天将你们召唤在这里,是为了将这个谋害了前任王的罪人进行审判,这个仪式将由血族的最高统治者执行。” 他慢慢走到了杨瑞的面前,伸手抚在了她的脖颈处,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柔声道,“不用害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话音刚落,他的牙齿就开始急速伸长,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地咬在她的脖子上。 “等一下。现在还不能开始审判。”一个恍如天堂之乐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沉寂。年轻的tremere亲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厅里,他的双眼被银色的发丝遮掩了几分,却依旧比天边最明亮的星辰更加动人。其中一只眼眸如北极之冰般微蓝,浅浅的蓝,与无声处,引人暇思。而一只眼眸却如无边暗夜般漆黑,深深的黑,与无意间,诱人沉伦。 弗朗西斯面色一沉,“叶幕,你想破坏我们血族的传统和秩序吗?” “当然不是。”叶幕微微眯起了眼睛,“只不过在审判前,我想再看一遍回忆之镜里的画面。” “为什么?”弗朗西斯瞥了他一眼。 “因为那天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回忆之镜里的画面啊。”他笑得有几分无邪。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大吃一惊。就连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杨瑞也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倒吊的姿势令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但不知为什么,只是看到那个身影,就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叶幕,如果想要救她,也不必编出这样的谎言。”弗朗西斯轻轻笑了起来,“那天,大家都明明看到了那扇密室之门被打开。而且叶幕,你也别忘了,你的信物一直都放在自己身边,直到那一刻才给我。我根本就没有时间造假。“ “真的吗?可是我那天太匆忙了,结果把师父帮我拷贝的信物交给你了。诶?你居然能用假信物开启真正的回忆之镜?厉害厉害。”叶幕的嘴角含笑,看上去自是别有一番潇洒姿态,但隐隐却又暗藏杀意。 这句话就像是利刃插到了对方的致命之处。弗朗西斯的脸色一下子大变,“你说什么?你给我的是假信物?” 叶幕的笑容里掠过了一丝冷酷之色,手里赫然已经出现了一枚金光闪闪的信物。“那天你不过是用了个障眼法,制造出了一个假的镜子。看清楚了,这才是真的信物。” 弗朗西斯一脸的难以置信,更令他震惊的是,苏特竟然将那几件信物全都交到了叶幕的手上。叶幕冲着他微微一笑,按照那天的程序念起了咒语。 “苏特,你!你敢背叛我?我才是你的主人!”弗朗西斯怒极而低吼道。 “对不起,比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更希望知道真相。”苏特冷冷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没有做过,那就不必阻拦他。” “不行!”弗朗西斯断然拒绝,但还没等他靠近叶幕,其他几位亲王和长老们已经围住了他。 “你们……你们都怎么了!我是你们的王,我才是你们的王!”他的神色变得有些狂乱起来。 “苏特说的没错。对我们来说,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凯里斯特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打开了。 出现在那里是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镜子。只是镜子的底座颜色很是古怪,就像是直接用浓稠的鲜血刷了上去,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镜子里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了,当那个凶手的容貌暴露在大家面前时,弗朗西斯终于颓然地跌坐在了一旁。 “你杀了小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能看出世界上任何一件造假物,当然也包括你制造的这面假镜子。所以杀了他,你就万无一失了。”叶幕又冷声添了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应该是从杨瑞母亲遇害开始吧。当时是因为凶手闯破了结界的关系,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但是按姐姐的布置,若是有敌意的人进来,必定她会感知到。但是那晚她一点也没感觉到。你一定知道吧,弗朗西斯,有一招这样的破坏结界法,就是利用施结界者的头发。”叶幕顿了顿,“从那时起,我就怀疑你和小维了。所以我早就已经联系了各个氏族的亲王,请他们到时配合我一下。” “原来连他们也……”弗朗西斯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本来我还没有确定到底是谁,但是弗朗西斯,你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你杀了小维。那么我所怀疑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叶幕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你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牺牲了那么多的人。需要接受审判的人,应该是你!” “我只是为了报仇而已……”他喃喃道。 “你难道还没清醒吗?被仇恨所包围的人,比其他借口的杀戮更疯狂,更可怕。因为仇恨听上去总是惹人同情,所以就会觉得再怎么不择手段也值得原谅,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但是,这些都错了!”叶幕难得会表现出这样的激动。或许比起真相,朋友的背叛才更加令他痛心。 杨瑞此时已经被阿兹姆放了下来,凯里斯特也在一旁说着抱歉,乔则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卡萨诺瓦式的笑容。 弗朗西斯像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倒轻轻笑了起来,“让那些害过艾米达的人都受到惩罚,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和唯一的愿望。这个愿望只能由我自己来完成。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别人会帮我完成。就算是神也不能相信,除了我自己。至于审判,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审判自己。” 他忽然抬起了头,那双蓝如深海的眼中流光闪烁,在烛光下简直美丽不可方物。如果有人不小心看他一眼,一定会被这无与伦比的美丽灼伤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极为纯粹又满足的笑容。 他的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像是一个促狭的招呼。 杨瑞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有一种非常奇特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秒,他已经伸手抽出了一把匕首,用力扎进了自己的胸口,旋即轻轻一转,竟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完整又永恒的生命,就这样瞬间破裂,象水晶的碎片一样闪耀在每个角落。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杨瑞好像觉得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 因为从头到尾,她只看到了一个被附骨恨意碾压成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一个因为仇恨而永堕黑暗的灵魂。 “弗朗西斯……”叶幕的眼角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但又很快隐没在他的眼底。 然后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杨瑞,轻柔地握起了她的手,那白皙的手腕已经呈现出了青紫色,红色的伤痕仿佛像一条绳索,立刻让他的心纠结起来。 “对不起……”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痛,“你父亲的事,苏特也告诉我了。我已经换了弗朗西斯的戒指,所以你的父亲应该没事了。” “谢谢……”她的眼角不争气地开始变湿了。 他忽然伸出了双手,将她牢牢拥在了自己冰冷的怀里。他无声地拥紧了那个身体,就像是惧怕再失去她一样地用尽全力。他爱她。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心。就像是对着一面再真实不过的镜子。 “小瑞……”他低下了头,冰冷的嘴唇温柔地安慰着她那湿润的眼角。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发丝,已经丝丝缕缕地绕在了一起。 尾声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前世今生茶馆,不知不觉中迎来了今年的春天。尽管寒意仍浓,但几阵春风,数番微雨过后,早已洗去了冬日的沉重。绵绵细雨中花色如诗,袅袅春风轻轻吹过,树枝像是撒娇般柔柔摇曳着,几片耐不住寂寞的花瓣三三两两的飘落在碧水荡漾的湖面,跟着风儿随波逐流而去。在茶馆前的青竹林旁,一对年轻人正在那里小声说着话。看他们的神态语气,像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人。 “小瑞,怎么不走了?诶?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小幕,我忽然好紧张,紧张得肚子痛……我可不可以下次再来……” “没用的家伙。你现在是去见我爸妈,又不是去见阎王,有什么好紧张的?” “拜托,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爸爸妈妈啊,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万一他们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 “不喜欢就不会叫你来吃饭。再说了,就算不喜欢我喜欢啊。”他笑着伸手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揉了几下,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喂!你把我精心弄好的头发又搞乱了!” “唉呀,反正你怎么弄都是那个丑样子。” “叶幕!” 到了茶馆门口,杨瑞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略带扭捏地走了进去,尽管这里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紧张。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小幕,你把你们家小瑞带来了?啊,小瑞今天好漂亮啊,果然是准备好了来见未来公婆大人吗?”叶晚笑咪咪地迎了上来,对着他们颇有意味地眨了眨眼。 杨瑞的脸唰的红了起来,小声道,“小晚,我只是来吃饭而已……” “哦,这样啊。”叶晚促狭地笑了起来,“那就跟着我弟弟也叫我姐姐好了,这样听着也亲切。” “嗯,就叫姐姐好了。”叶幕也点头表示赞成。 叶晚忽然又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对了弟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就先听好消息好了。”叶幕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好消息一定是有水分的。 “好消息就是,老妈终于学会了一道新菜式。” “那么坏消息呢?”他怎么觉得两个都是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这道菜——叫做黄瓜炒蛋。” 叶幕立即露出了“你这不是在耍我吗”的表情,“这也叫好消息吗?老妈是不是和蛋有仇啊。还是让我们吃了赶紧滚蛋?” “你敢批评老妈,小心老爸给你两个臭皮蛋。”叶晚做了一个揍人的动作。 “哼,我才不怕呢。我又不是软蛋。”叶幕夸张地抛了一个白眼。 杨瑞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别看叶幕平时酷得要命,不过在自家姐姐面前就完全像个孩子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他们都该等急了。”叶晚催促着推了弟弟一把。 一进入餐厅,杨瑞果然闻到了一股黄瓜炒鸡蛋的味道。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女子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女子看上去非常年轻,看容貌和叶晚颇有几分相似,眉目精致清秀,成熟温婉又不失个性。更奇妙的是,举手投足之中还带着股少女的清纯气质。 明明不是倾城倾国的容貌,可就是令人的目光流连不去,仿佛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所吸引着。 难道这位就是—— “老妈,这个就是小瑞。”叶幕的话证实了她的判断。 杨瑞扶了扶差点掉下来的下巴,绽放出了一个标准四十五度角的笑容,“伯母,你好。你好年轻,我刚才都不敢叫……” 叶隐笑了起来,“这是我最喜欢听到的话了。来来,先坐下。”说着她又朝着厨房喊了一声,“撒那特思,你快出来。” “马上出来。我这不是在帮你把碗洗了。”从厨房里传出了一个男子声音。那声音清冷中带着罕见的温柔,优雅中透着些许的随意,悠然中伴着无限的魅惑。只不过配上之前那句台词,似乎有点煞风景。 当那个男子走出来时,杨瑞蓦的睁大了眼睛,两个小红心就这么飞了出去。不过及时被守在旁边的叶幕一把抓住捏爆。 如果说叶幕已经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那么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宇宙罕见的美男子。他那银色的长发如同冬夜里一场最美的迷梦,银色长发遮挡下的若隐若现的冰蓝色眼眸,仿佛极北之北千年不曾消融的寒冰,但此时此刻,这千年寒冰早已化作了一池温柔春水。 “伯……伯……”她的喉咙里吞了一口口水,这句伯父是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你好小瑞。欢迎你来这里玩,随便点,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好了。”撒那特思微微一笑,那笑容简直让天上的彩虹都要羞愧的躲入云层中。 杨瑞还没来得及再飞出两个红心,就被叶幕拽到了饭桌前。 “我真没想到原来伯父伯母这么年轻,尤其是伯父……”她由衷得感叹着,“你妈妈太幸福了……”正处于兴奋中的杨瑞,完全没看到身边的人已经化身为了黑面神。 让叶幕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今天除了老妈的黄瓜炒蛋,还有很多救命的外卖。 至于这道黄瓜炒蛋,最捧场的人就是撒那特思和杨瑞。 撒那特思没有味觉自然不说,杨瑞的捧场让叶隐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叶晚同情地看了看弟弟,露出了一个“做儿媳妇真不容易”的表情。叶幕也无奈地回了一个“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容易”的表情。 “对了,将来你们北宫家打算怎么办呢?你还准备回去吗?”撒那特思出于本种族的敏感,关心了一下未来媳妇的职业问题。不然的话,这样的家庭成员组合会让他想到大自然里的食物链。 “我父亲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而且以后恢复了也不会再回去了。北宫家的一切我都交给三姨了。”杨瑞顿了顿,“虽然三姨那时这么对我,不过她还是很在意北宫家,不像我当时只是纯粹利用而已。她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说不会继续做猎人了?”撒那特思有点放心了。 “不会。”她笑着摇了摇头。有个这么养眼的未来公公还真是幸福啊。 “谁说你不是猎人?”叶幕忽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多幸运啊,一出手就猎到了我这么个美少年,你已经够本了。” 杨瑞本来想反驳几句,但无奈碍于长辈在场,只好瞪了他一眼了事。不过饭桌下她可就不客气了,狠狠就踩了他一脚。叶幕吃痛,又不能发作,也只好哑巴吃黄连,苦笑连连。 晚饭结束之后,叶幕的任务自然就是送杨瑞回家。叶隐还特别提醒儿子不要用瞬间转移,否则太不浪漫,太没有情调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撒那特思还在一旁直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 到了杨瑞家门口,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 “你刚才在饭桌上真是野蛮。”他忽然笑了起来。 “谁叫你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她冲着他眨了眨眼。黑色的眼眸在暗夜里幽幽发光,就像是两粒无比珍贵的黑曜石。而那薄而小巧的嘴唇则微微翘起,仿佛在无声的引诱着他。 叶幕忽然觉得胸口好像涌起了一股激流,某种难以形容的期待和渴求,就像是潮水般在身体内沉沉浮浮,荡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不知不觉,他已经低下了头,温柔地擢住了那柔嫩的嘴唇。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杨瑞伸出了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热情而羞怯地回应着他。他那银色长发如同柔软的海藻般将她紧紧缠绕,仿佛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分开。 就在这个时候,叶幕忽然放开了手,像是喝醉了般往后退了两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煞白的。 “小幕,你怎么了?”她吓了一跳。 “我……没事。”他脸上有异常奇怪的表情一闪而过,“小瑞,你自己上楼吧,我先回去了。” 一连过了三天,叶幕一直都没有再联系她。杨瑞心里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直到叶晚匆匆找上了门,又匆匆将她带回前世今生茶馆,她才隐约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次刚一踏入茶馆,杨瑞就吓了一大跳。 若大的客厅里居然满满当当站了不少人,除了叶幕一家子,还有之前见过的海皇阿希礼,鸟王小孔,死神修,叶幕的师父瓦利弗,另外还有个穿着阿拉伯传统服装的漂亮少年…… 这……这是世界上的妖魔神仙大聚会吗? 不过在这些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妖魔神仙里,却唯独不见叶幕本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地扯住了叶晚。 叶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小瑞,有件事你可能要有心理准备。其实小幕他……”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斟酌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杨瑞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小幕怎么了?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啊。”她又转向了撒那特思和叶隐,但那两人流露出的神情却更加让她不安。 “好了,还是我来告诉她吧。”通往一楼的楼梯上忽然出现了叶幕的身影,他的面色看起来也比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竭力作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再过两天就要进入休眠了,这一休眠起码要六十年,到时你都成老太婆了。我耽误不起你。所以干脆分手吧,就这样了。” 杨瑞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抽去了所有的思维。 “叶幕,你这算是什么!”她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要我活得到,六百年我也要等。”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看到了吗?这是你送给我的拂晓。无论是怎样迷茫可怕的黑暗,都会被拂晓的晨光所代替。我不会分手,我会等着你醒来。就算见到你醒来之后立即死去,我也觉得值得。我绝对,绝对不会放手。” 叶幕的身子微微一僵,用一个冷漠的表情遮掩住了从心底涌出的感动。 “笨蛋,那个时候你成老太婆了,就算我醒了也会再被你吓昏过去的。” “小瑞,我支持你。”叶晚一脸感动着搂了搂杨瑞的肩膀,又扭头冲着客厅里的一群妖魔鬼怪怒道,“你们个个也都混得有头有脸的,怎么商量了半天还没个解决方法。难道真要我弟弟休眠这么久?” “小晚,你冷静点。你也该知道,血族的休眠是很难改变的。”撒那特思安慰着女儿,“两千年前,我也曾经休眠过一次。” “那么小灯你呢?你可是七十二魔王的首领,你也没个好方法?” 那个俊秀的阿拉伯少年像只小宠物般缩到了叶隐身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么,修,你查查看小瑞还剩下多长的寿命,能不能撑到我弟弟醒来的那一天。”叶晚又将虎视眈眈的目光转向了修。 修一个哆嗦,急忙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袖珍手提,“我都存档在这里了,等我找下。” 杨瑞的额上顿时冒出了三条黑线,怎么连冥界的神仙也偷懒用起了人类的高科技产品? “嗯,是这样的。杨瑞本来是有180年的寿命。但是因为使用了两次诅咒之镯,所以就剩下了90年。再减去现在的20年和其他因为使用无鬼损耗的20年,那就是剩下50年。” “我这次的休眠时间好像是60年……”叶幕插了一句。 众人又是一阵失望,杨瑞也有点沉不住气了,难道两天之后就要和小幕天人永隔了? “呃……我说,还有个方法。”阿希礼笑咪咪地举起了手,“弟妹如果成为血族,就可以有永恒的生命等待弟弟醒来了。” “叫得可真够亲热的。”小孔冲着他吐了吐舌。 叶幕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惊喜,“可是一旦成为血族,她就不能再见到阳光,不能体会到什么是温暖。没有味觉,没有体温,成日里就生活在黑暗里。我不要这样自私的让她牺牲这么多——” “我愿意。”杨瑞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的话,“味觉,体温,阳光,寂寞,这些统统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你。” 杨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叶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将脸稍稍往撒那特思的方向侧了侧,掩饰住了自己复杂的神色。 叶幕更是再也难以假装下去,百般情绪涌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短短几个字,“小瑞……” 就在这时,从门外忽然急匆匆冲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还好我赶得及。” 杨瑞抬头望去,只见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大叔,他有着一头绚丽的金发,碧蓝色的眼睛仿佛月色下的大海波光粼粼,尽管唇边有了几道淡淡笑纹,却还是透着一种无可抵挡的成熟魅力。 “飞鸟叔叔,你总算回来了!”叶晚兴奋地叫了起来,扑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飞鸟连连点着头,“我知道,你们是在为小幕的休眠烦恼对不对?” “飞鸟叔叔你的消息真灵通!”叶晚挑了挑眉。 “我这不是来告诉你们解决的办法吗。”他这话刚一说出口,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看着飞鸟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一位天使。 “这个解决方法就在叶幕脚踝的那个七芒星标记上。”飞鸟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红色的十字星,“只要把这个放入那个位置就可以了。” “这个红色十字星不是天界的神物吗?”撒那特思有些惊讶。 飞鸟笑了笑,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师父他……是师父……对不对?”叶隐的声音微微发颤,“他现在人呢?是不是就在附近?” “怎么可能呢。”飞鸟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看了看她,“师父交待完就回天界了。” “是吗……”叶隐的脸上掠过了一阵失落,转过身就朝里面走去。 撒那特思急忙跟了上去,将她带进了房间之后低声问道,“怎么了,小隐?从刚才开始你就怪怪的。” “撒那特思,我……”她垂了下头,睫毛像青鸟的翅膀微微颤动着,“刚才小瑞那么毫不犹豫地愿意为小幕抛弃一切,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爱你了。那样的她,真的感动了我。撒那特思,她说的对,虽然成为血族会失去很多东西,可是我有你啊。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怎么能抵得上一个你呢?你曾经说过,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你也说过,将来一定会找到投胎转世的我。可是那个人还是我吗?我已经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们的孩子了。我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不,应该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我啊。一想起这点,我就发狂地嫉妒那个未来的我。” “小隐……”撒那特思轻轻笑了起来,冰蓝色的眼中漾起了无限喜悦,“无论怎样,对我来说,拥有你的一刹那胜过寂寞的永恒时光。” “好啦好啦,你们老两口就别再继续肉麻了。”飞鸟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对了小隐,师父还托我给你带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是师父给我的礼物吗!”叶隐立即就一把推开了撒那特思,激动地冲了过去。 撒那特思幽怨地扶额,刚才小隐对自己说的一定是梦话而已。一定是自己幻听了。还有这个司音,天界难道就这么空吗,还有时间送礼物。好吧好吧,看在他帮了自己的儿子份上,这次就忍了。 “这是师父花了很久时间研制出来的随心所欲丸。” “随心所欲丸?”叶隐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嗯,吃下去之后你可以随心所欲爱活到几岁就几岁,而且容貌也不会发生改变。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活腻了,你可以用咒文将药丸吐出来,然后就可以自由地去投胎了。” “啊……”叶隐被shock了。 直到这一刻,撒那特思才激动地抓住了飞鸟的手,“司音这个家伙呢?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飞鸟笑了笑,“不是说了吗,师父早就回天界了。”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房间,轻轻靠在门外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父他,到底要等多久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 到底——还要孤独寂寞多久呢? 两天后。 前世今生茶馆的院子里,去年新栽下的桃花开得正艳。一株株绯红粉白,绚烂如火。不时还有半透明状的花瓣随着清风在空中荡漾,晃晃悠悠地落在树下那对恋人的身上。然后又飞快地打个旋儿,飘向更远的地方。 叶幕此刻正放松地将头靠在杨瑞的腿上,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银色长发。金色的阳光暖暖地包围着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幅温馨美好的水粉画。 他忽然清了清嗓子,“对了,再过两分钟后我就进入休眠了,现在你有什么肉麻的话就赶紧说。” “什么?你的休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这也太突然了吧。 “只是缩短了时间而已。”他随手拔起了一根小草放在嘴里嚼着,“本来是六十年,现在是六……天。” “去死啊你,总是这么吓我。” “不过一想到你将来会变成个老太婆,我还是怕自己受不了刺激啊。” “那等我出现第一根皱纹的时候,你就咬我好了。” “哈哈……” 柔柔春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乌云过后总会迎来灿烂的阳光,雨水清洗过的天空往往更加澄澈明净。就算有不甘寂寞的浮云想要挡住阳光,也很快会消散殆尽。 杨瑞眯起了眼睛,用手遮在自己的额上,手腕上的拂晓在阳光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无论是怎样迷茫可怕的黑暗,都会被拂晓的晨光所代替。她微笑地凝视着已经阖上双眼的男子,低头轻轻在他的面颊上印下了一吻。 就像童话故事里所说的那样, 会有一位公主骑着白马,来到这座城堡, 用一个温柔的吻唤醒沉睡中的王子。 那个她深深爱着的,男子。 小幕……不可以……睡得太久哦…… (theend) 番外 给你全世界 又回来了吗? 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那座再熟悉不过的茶馆门口。 黑瓦红墙,雕花围栏,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茶馆门前的几株银桂悄然吐蕊,在晨光中释放着淡雅的美丽。恬淡而微甜的香味丝丝缕缕随风飘散,令她更多了几分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从天界回来之后,自己不是应该待在撒那特思的城堡吗?怎么又会回到这里? 仿佛是被某种微妙的东西牵引着,她沿着朱红色的楼梯缓缓走上二楼,在第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按捺住逐渐加快的心跳,她将手扣在了门上,却迟迟没有推开房门。 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那个人,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了。 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收回了手正要转身下楼,那扇门却忽然自动打开了—— 斜坐在米色藤椅上的年轻男子一边喝着刚沏好的新茶,一边浏览着当天的早报。他的黑色长发犹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泛着绸缎般的色泽。细碎的阳光无声地落在他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上,逶迤出了柔和的阴影。那样静静坐着的他就像是天边的一轮明月,遥远而清冷,隐隐地,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淡漠。 当这岑寂安然的画面映入眼帘时,她的眼睛里迅速浮起了一层水雾,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双脚就好像被锁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半步。那是她以前每天都能看到的画面,那是她从小再习惯不过的一切。也曾以为就会这样看一辈子,也曾以为画面里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但是—— 从来不知道,再次看到这个场景时,她的心会那么痛。就像是从心底生长出的花朵柔软地开始溃烂,在每一丝神经末稍都布下了密密麻麻的痛。那是思念的痛,珍爱的痛,温柔的痛,感怀的痛。 失去了却永远寻不回来的痛—— 她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听到了她的声响,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道,“小隐,你今天又起晚了。” 她激动地上前了两步,张了张嘴半天才迸出了一句不连贯的话,“师……师父……你回来了?” 他抬起那双妖诡的异色眼眸瞥了她一眼,“昨晚又和飞鸟一起看恐怖电影看到半夜吧?这么晚了都还没睡醒。” “可是……你明明在天界……你不是成为天帝了吗?我们之间……不是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吗?”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他似乎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嘴角,“看来你真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一早起来就胡言乱语。快些去吃早饭吧,今天有你喜欢的桂花藕粉。” 她也开始有点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之前所经历的那一切真的只是场漫长的梦? “师父,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优雅的放下了报纸,眼中明显掠过一丝笑意,“傻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尽问些古怪的问题。” “那你回答我,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了吗?”她咬着下唇,再次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他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充满爱怜地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柔声道,“小隐,你已经长大了。总有一天,师父是要离开你的。” “不要,师父!不要离开我们!”她的心神一阵激荡,下意识地紧握住了他的手,“师父,就这样不要改变好不好?就这样和飞鸟,和我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我宁愿不要长大,那么你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他终于笑了起来,“小隐啊,真是个傻孩子。”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到手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定睛看去,只见司音的身体正渐渐变得透明,犹如轻雾般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师父……司音……不要走……”她伸出手想要努力抓住他的衣角,但所能抓到的,也只是虚空而已—— “小隐?小隐?”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的耳内。而眼前的一切也仿佛随着这个声音都化作了虚无。当她睁开双眼时,在迷蒙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的身上总是带着冷冽的蔷薇清香,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无论是多么焦躁的情绪,无论是多么激动的心情,无论是多么难过的感受,都能在这股香味的轻抚中平静下来。 “小隐?又做梦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头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银色的发丝划过了她的面颊,带着冰凉柔软的感觉。 “撒那特思……”她动了动嘴唇,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的小隐,刚刚你喊得好像是别人的名字吧。”他略带邪恶地眯起了眼睛,“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不是吧,难道你连我做什么梦说什么梦话都要管吗?就连安提都管不了我呢。”她立即清醒过来,不服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当然,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所以你的梦,你的梦话也是属于我的。”他的眼中隐隐闪动着笑意。 “懒得理你。我要继续睡觉了,你也回你的地下室去吧。”她佯装生气地转过了身子,睁大了眼睛依旧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墙壁。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从那种惆怅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呢?明明已经反复做了无数次同样的梦,可每一次她都希望那是真实的。她的潜意识一直都在拒绝那只是个虚幻的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忽然冷不防贴上来一个大冰块,顿时将她冻得牙齿直打颤。 “撒那特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现在还不能睡在这里。”她挣扎了几下,无奈对方就像是颗牛皮糖般黏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搂得紧紧的,完全就是抱着那种打死也不放手的无赖态度。 “如果你再乱动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忍不住做些什么哦。”见这话似乎起了效果,他更加得寸进尺地将手往前挪了一些,“我决定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从今晚起我还是睡在这里好了。那么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啊?”她的身体一僵,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虽然……是为了这个家伙才回到这里,可至少也要让她有个适应期啊。 “放心,除了陪睡外,我保证什么也不做。”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什么陪睡啊……”她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撒那特思,你总是这么没正经。” “小隐,你还是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可爱呢。”他的语调温柔如水,仿佛随时都能将她溶化其中,“还记得吗?那晚,我也是这样抱着你入睡。” “怎么不记得,我那时真怕你这个老妖怪咬我一口呢,害我整夜都不敢合眼。”她想起那时的遭遇就来气,这个家伙当初折磨的她够惨。 他哈哈笑出了声,“整夜不敢合眼?不知道是谁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直流口水呢。” “谁流口水啦……”她气恼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忽然又想到了他刚才说的话,郁闷地反驳道,“还有,我梦到的是我师父好不好……怎么能算是噩梦……” “有别的男人出现的梦,对我来说都是噩梦。”他答得飞快。 她的嘴角一松,忍不住有些想笑,“那——你别抱得我那么紧好不好?我怕明天起来变成一条冰棍。” 他反而又加重了几分力,冰凉的气息挑逗似地拂过了她的后颈,“我的小隐,这就是老妖怪的——惩罚。” “你这个可恶的老妖怪……”她的唇边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将自己的手轻柔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用力,握紧。 呵,真冷。 这一生,他永远也给不了她温暖的拥抱,但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此刻在她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外投射进来,温暖的光芒渐渐唤醒了整个世界。城堡前的云柳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鸟雀叽叽喳喳地在树梢上叫个不停。空气里充盈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蔷薇清香。 叶隐醒来的时候,发现撒那特思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不用说,他一定是在天亮前又回到地下室里去了。 她拿起了一件睡袍披在身上,洗漱完毕后来到了楼下。白天的城堡里一片沉寂,所有的吸血鬼都进入了睡眠之中。当然,也包括tremere族的亲王大人撒那特思。 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早餐,中式西式一应俱全。插在花瓶里的白色蔷薇还带着晶莹的夜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颜色。就在她伸手碰到那几朵蔷薇时,那些花瓣忽然神奇地脱落下来,在空中飞舞了几圈后拼出了一个浪漫的心型图案,随后又呼啦一下回到了花萼上,重新还原成了完整的花朵。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老妖怪,把千年道行都用在这种小伎俩上了。 阵阵和煦的晨风穿过餐厅,吹得蔷薇微微摇曳,也吹进了满心的温暖。 用完了早餐之后,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大厅。早在四百多年前,她就已经知道哪条是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了。原先那木制的古老楼梯已经重新修葺过,不再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踩下去还牢固的很呢。毕竟是现代了,地下室也装了照明灯,尽管光线昏暗微弱,但还是足以令她看清放在那里的一排排黑色棺材。 一,二,三,四,五—— 数到第六个棺材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慢慢掀起了那个棺材盖,躺在里面的果然是正处于睡眠中的撒那特思。 她抿了抿嘴角,这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原来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 这位亲王大人的睡容看起来无比优雅,银色长发安静地垂落,映衬着他那苍白的肤色,呈现出了诗一般的美好。宛如一朵静静盛开水中的白色蔷薇,有着迷人的诱惑与温柔的邪恶。 就在她凝视着他的面容发呆时,沉睡中的亲王突然睁开了眼,敏捷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拉。还不等叶隐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扯进了那副棺材内,正好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沉重的棺材盖也适时地啪一声重新合了起来。 狭小的空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我的小隐,你总是犯同样的错误。不过,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他轻笑出声,顺势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不规矩的双手肆意抚上了她的面颊。 “撒那特思,快让我出去,这里好挤!”她气恼地推搡着他。要命,喜欢在棺材里调情难道是这个家伙的恶趣味? 他笑得更是愉快,“这里不是很好吗?连只蚊子都无法打扰我们呢。而且,你也是因为想念我才来这里的吧?” “谁想念你了……”她立即予以否决,“我,我只是看看这里有没有改变。” “哦?”他的手慢慢下滑,一直到了她的胸口才停了下来,“可是为什么,这里跳得那么快呢?” “撒那特思,你你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她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腾的就烧了起来。好吧,在回到这里的一刻开始,她已经默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会令她感到有些紧张。 “真好。”他忽然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 “什么?”她有些不解。 “小隐的心脏,为了我而跳动着。”他俯下了身子,干脆将脸也贴在了她的胸口,仔细倾听着她的心跳,“这充满生命力的声音是多么美妙,这是属于小隐的声音。这也是属于我的声音。真好。” 她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四百多年前分别的那一幕,心里仿佛有什么轻柔荡漾开,泛起了丝丝涟漪。尽管是在黑暗中,她却隐约能看到他的其中一只冰蓝色眼眸隐约闪着光。想到他为了她失去的另一只眼睛,她不禁心疼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冰冷的脸。 “撒那特思,你的眼睛……现在还习惯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低下了头,温柔无比地覆上了她的唇。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动作,明明是没有温度的接触,却像是融化了的蜂蜜,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漾出令人沉醉的甜味。 许久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小隐,我已经开始修习日行者的魔法了,相信很快就能在短时间内出现在阳光下。到了那时,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都能守护着你。那个人虽然离开了,可是,还有我啊。还有我……” “在那么漫长的时光里,我一直努力地想要靠近你。从中世纪的匈牙利到意大利的公爵府,从古印度的恒河畔到现代的这座城市,紧紧追随着你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要靠近你。全身心全然投入进去,永远不会回头。我,撒那特思,就是为了隐而存在的。所以——”他的声音恍如最动人的天籁之音,“即使我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一样能给你全世界。” 即使我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一样能给你全世界。 她的眼窝一阵发热,已经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了,他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就闯进她的心底,一寸一寸,一点一点,侵占了她心底最重要的地方,最终,将她全部溶化。 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更好的表达内心的震荡。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地抱住他。 不放手,绝对绝对不放手。 原来自己……是那么用力地喜欢着这个人。 “小隐……”他像是满足般轻叹了一口气,带着蔷薇花香的气息拂过了她的面颊。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仿佛滋生出了一种任由彼此沉沦下去的美妙的情绪。那么,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也不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撒那特思,我们出去好不好?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哦,这个好办。” “喂,我叫你把盖子打开,你亲我干什么!” “笨,我这不是给你做人工呼吸吗?” “撒那特思……我咬你!” *** 匈牙利的夜晚,总是那么迷人。点缀在深蓝色苍穹中的星辰若隐若现,似乎在顽皮地和人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迷朦的月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蓝色多瑙河上,折射出了一场旖旎的美梦。乳白色的渔夫堡在夜色中看起来更像是童话里的城堡,厚重中飘逸着轻盈,巍峨中洋溢着秀丽,仿佛随时会有公主王子出现在这里,继续上演着故事书里的浪漫爱情。一对对年轻的恋人在树荫的掩映下或是轻声曼语述说衷肠,或是温柔相拥缠绵亲吻,更是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望着着眼前的美丽景致,叶隐的脑袋微微有些晕,就好像是忽然遇到了那个爱了许久的人,瞬间被某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所击中,只想抓住这一刻。 “渔夫堡是城中欣赏景色的最佳地点。”撒那特思侧过头凝视着她的神情,“小隐,喜欢这里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喜欢!这里漂亮的就像是童话世界!” “如果你喜欢,我就把它买下来。”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她扑哧一笑,“如果我喜欢哪里,你都要买下来,那不是很快就会破产?” 他眨了眨眼,“破产了我们可以去前世今生茶馆躲债。” “啊,那飞鸟一定会把你赶出去。”她乐不可支地朝着周围指了指,“而且如果你把这里给买下来,一定会被这些恋人们的怨念纠缠到崩溃。” 他笑了笑,“那倒是。女人不能得罪,恋爱中的女人更加不能得罪。” “虽然不能买下来,可是……”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在这里……” “像他们一样在这里做什么?”他挑了挑眉,显然是明知故问。 她先是有些微恼,随即又转了转眼珠,“当然是——像他们一样在这里看风景啊。” 他的眼中促狭的笑意闪动,“我倒是更愿意像他们一样在这里亲吻自己爱的姑娘,狠狠亲到她晕过去为止。” 叶隐的脸又腾一下烧了起来,她只是想说和他们一样在这里约会而已,这个家伙干嘛说得那么露骨啊。 “好吧,那我今晚就不用魔法。我们像平常人一样约会一次好不好?”他牵起了嘴角,扯出了一个充满魅惑的笑容。 听到他这么说,她也坏坏地弯了弯嘴角,“那好,我现在就要喝城堡下那家小店里的可乐。你赶紧去给本小姐买来吧。是你自己说的,今晚不用魔法哦。” 哼哼,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哦。每次和他斗,自己总是处在下风,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了。从这里到城堡下,起码也要走半个小时吧,哈! “遵命,我的小隐。”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颇有绅士风度地笑了笑,立即转身就朝着城堡下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叶隐忍不住又暗暗笑了起来。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吧差不多已经是满座,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客人,在这里喝杯浓香四溢的咖啡,欣赏着多瑙河的美景,自然是回味无穷。 “你好,请问你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吗?”就在她一个人偷着乐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在异国他乡忽然听到有人说中文,她有些惊讶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那竟然是个相当俊秀的匈牙利青年。 “是啊。你怎么会说中文?”对于会说自己母语的人,她明显表现出了几分好感。 “哦,我在大学里学过中文,一直都很喜欢中国。”青年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原来你真是从中国来的,实在是太好了。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还没等叶隐回答,青年的身后蓦的传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不行。” 青年愣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一晃,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已如流云般从他面前掠过。再等他揉眼细看时,不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声音的主人就那么笑吟吟地倚在城墙边,背后是缓缓流淌的多瑙河与华丽无双的国会大厦,他那随风扬起的银色发丝就像是最迷人的细碎月光,而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庞,恐怕连星星见了都要自惭形秽地隐藏入云层之中。 “想请我的女人喝咖啡吗?那恐怕——不行。”尽管他在笑着,但那冰蓝色的眼眸里却是冰冷如霜。亲王大人完美的诠释了笑里藏刀这个成语的准确含义。 青年的脸微微一红,“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撒那特思,他没有恶意的。”她急忙帮着青年解释了一句,生怕亲王大人喝错醋手下没个轻重。 “他要是有恶意,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吗?”撒那特思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又挑起了眉梢瞥向了那个青年,“怎么?还有什么话想对我的女人说吗?” 青年只看到那冰蓝色眼中寒光一闪,不由被一股杀气逼得倒退了两步,忙不迭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就赶紧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才离开这么一点时间就有狂蜂乱蝶来骚扰你了。”撒那特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真是不让人省心。” “人家又没恶意,也只是想多了解些中国的文化吧。”她半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了,撒那特思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从这里走到城堡下好像起码要半个小时吧?” “因为我走了几步就想起来一件事。”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哦?什么事?”她好整以暇地笑着,等待他的下文。 “你之前中了散魂铃,要想恢复全部的功力,恐怕还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你说,我怎么能让你单独在这里待上半个小时呢?”他振振有词地说道,“看到了吧,幸亏我折返及时,不然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撒那特思,这算是借口吗?”就算是她的功力海没有恢复,好像也没那么不中用吧? “可是你说话不算数哦。”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那罐可乐上。不用说,这个家伙又使用了魔法。 “这个的确是我不好。”他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那不如你惩罚我好了。” “惩罚?”她一下子来了兴趣,脑袋里立即迅速转动起来。哈,该用什么方法来小小报复一下这个老妖怪呢? “对了小隐,你知道这个渔夫堡还有个别名吗?”他忽然又问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迷离的神情在月色下看起来暧昧不清,“因为这里的景致太过浪漫迷人,很多年轻人都会在这里献出自己的初吻,所以渔夫堡也被称为初吻圣地。” “那……又怎么样?”她还没从丰富的想像中回过神来。 “作为应景的惩罚,我就让你亲一下好了。” “撒那特思,这算哪门子的惩罚啊!”她有点恼了。这个家伙居然把她的亲吻说成是惩罚,这是什么鬼逻辑嘛。 “那么,换成我亲你一下?”他揶揄的笑着。 虽然很想用犀利的语言反击,但是她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那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猛的封住了她的唇,像是在玩着某种挑逗意味的游戏,他的舌尖碰触着她的唇,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唇瓣上,在她忍不住唇齿微张的瞬间,他才更深地侵入了进去…… 白色蔷薇的清香扑面而来,犹如潮水般将她所有的意志卷走,只剩下全心全意的唇齿纠缠。到底,自己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啊。她意乱情迷的想着,伸出手环上他的腰。 咖啡座那里正在放着shayneward的歌曲,那深情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格外动人。 itfeelslikenobodyeverknewmeuntilyouknewme feelslikenobodyeverlovedmeuntilyoulovedme feelslikenobodyevertouchedmeuntilyoutouchedme babynobody,nobody, untilyou…… 那感觉就像在认识你之前没人懂我 感觉就像在你爱上我之前没有人爱我 感觉就像在你打动我之前没有人打动过我 宝贝,没有人,没有人, 直到有你…… “小隐,除了你没有人……”他喃喃低语着,绵密的细吻轻轻落在了她的脖颈间。又像是确认般重复了一遍,“没有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声的宁静之中。 只有他和她,温柔的亲吻着彼此。 *** 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彼此却好像总是处于不同时区内,有着截然相反的时间差。 每天清晨叶隐起床的时候,撒那特思已经在地下室进入了睡眠。而当夜幕降临时,她变得睡意沉沉,对方却是精神振奋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尽管亲王大人没有忘记自己“陪睡”的美差,但往往在她熟睡的后半夜,他就会起身去书房处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务,一直到天亮前才回到地下室。 所以在白天的时间里,叶隐有时会溜到地下室,和他亲亲热热地挤在狭小的棺材里聊天,当然,对于他的动手动脚只能睁个眼闭个眼了。有时她会去花园里修剪那些娇艳的白色蔷薇,或是采上一大把插在花瓶里。在撒那特思施展的魔法下,这些白色蔷薇长开不败,永远也不会凋零。除了这些,有时她也会去城里逛逛,买些小东西打发时间。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叶隐也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城里闲逛。吃完午饭她还买了一个类似中国油饼的匈牙ngos,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喂鸽子。这个公园地处偏僻,所以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人,非常的安静。 碧蓝的天空中流动的云朵又轻又薄,泛着温暖色泽的阳光从树枝间隙洒落下来,在地面上勾勒出了无数个明媚的小圆点,空气里似乎也充盈着一股清新的阳光味道。调皮的鸽子丝毫不怕人类,还大胆地与她抢食,惹得她大笑不已。 但在笑过之后叶隐又有些微微的惆怅,如果撒那特思也能和她一起在这里喂鸽子,晒着暖暖的阳光闲话家常……那对于寻常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切,对于她和他来说,却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就在她静静想像着那副场景的时候,突然之间被一声救命拉回了现实之中。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从不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的一头金发纷乱不堪,衣衫不整,还不停往后看,显然是被什么人追赶着。 一见到她,女人的眼睛明显一亮,立刻急促地问道,“小姐,能不能帮我报警?” 尽管女人的脸上明显有被用过暴力的痕迹,但叶隐还是认出了这个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女人——国家电视台的女记者拉曼,最近因为揭露了匈牙利黑帮黑幕在内的经济腐败案而一举成名。 女人的话音刚落,后面追她的那些人也赶到了这里。那几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彪悍男人,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着大片恐怖的刺青,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叶隐心里略一思索,不用说,这些人多半就是匈牙利黑帮的人。 为首的那个褐发壮汉看到叶隐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而是用警告的口吻对她说了一句,“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遭殃。”随即他冷冷扫了女人一眼,“拉曼,你还想躲到哪里去?我们老板看了你的报道很生气,所以今天一定要给你点教训。” 拉曼也认命地笑了起来,“当初我敢写,就料到了这一天。好,那就给我个痛快吧。” “我们老板只是要废你一双手,以后你就别在这行混了。”褐发壮汉边说边抽出了一把锐利的匕首,示意手下将拉曼的双手摁在树干上。 眼看着褐发壮汉手中银光一闪,那把匕首就要狠狠砍在拉曼的手上——忽然不知从那里飞来了半个油饼,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壮汉的脸上! 只是这么短短一瞬间,那几人只是看到眼前有人影掠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拉曼已经被那个亚洲女孩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多管闲事!这是你自己找死!”壮汉恼怒的将匕首一扔,顺手掏出了一把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叶隐。 叶隐不慌不忙地念起了般若咒,在自己和拉曼的周围布下了一层结界。与此同时,壮汉也毫不留情的扣动了扳机!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粒子弹在快速飞行中像是突然撞到了什么障碍物,居然就这样卡在了半空中!从外人看来,子弹就这么悬浮在空气里纹丝不动,自然是说不出的诡异。 只有叶隐知道,那是因为子弹撞到了结界,无法再向前。 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只见那颗子弹竟又缓缓往前挪动起来…… 叶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刚才只想着救人,忘了自己受过散魂铃的撞击,大部分功力还没有恢复,所以连布下结界的能力也大不如前。如果再僵持下去的话,这个结界或许很快就要被破坏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涌起了一阵挫败感。以前连妖魔鬼怪都能轻松对付,现在竟然连几个烂人都治不了。 怎么办?结界被破坏之后她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法,那颗子弹已经穿透了布下的结界,朝着她的方向呼啸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从某个方向忽然飞出了一片半枯的叶子。 “啪!”杀气腾腾的子弹竟然被这片轻飘飘的叶子弹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 “小隐,你又惹麻烦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蓦的从树顶响起,将除了叶隐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叶隐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飘落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脑中却是一片混乱。这怎么可能?撒那特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是吸血鬼啊,怎么可能出现在白天的阳光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被阳光笼罩着的撒那特思。浅金色的光芒温柔地镀上他的睫毛,就像是银色蝴蝶轻盈舞动双翼。他仰起绝色的面容,冰蓝的眼眸微微眯起,隐隐折射出了耀眼的灼灼流光。 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美的就像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刻。 这样的撒那特思,竟让她在一瞬间想到了他的前世——那位在天界掌管光明的日族首领神阿斯克。 阳光如沙子般漏进了她的眼里,隐隐有些疼痛。 “你……不管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只有死路一条!”壮汉大着胆子吼了一声,抬手又是一枪。枪响之后,那些人再一次被吓到了。这位绝色男子的指间挟着的正是那粒子弹。噬血的凶器在他的手里,竟像是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但他的眼神,却是如雪山般冷冽,足以令空气也凝结成冰。 “还不走?”他的眼眸瞬间一凛,瞳仁收缩时,银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腾起,子弹一下子就化为了粉末。 那几人大骇,面面相觑之后拔腿就跑。 撒那特思又转向了目瞪口呆的拉曼,“今天的事,你会忘记吧?” 拉曼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也匆忙离开了。 叶隐正要开口说话,目光一转,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可是将她吓得不轻。 他的银色发丝开始冒烟,左边面颊出现了被灼烧的伤痕,甚至连银色的睫毛也发出了一股焦灼的味道……她心里一个激灵,这不是吸血鬼在阳光下灰飞烟灭前的前兆吗? “撒那特思,快点回去!快回去!”她的声音因为太过焦急而走了调。 “小隐,别这么紧张。”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慌不忙地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念了两句咒语。 叶隐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了城堡的地下室内。 “撒那特思,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瞬间转移?”她大吃一惊,但眼下又顾不上这个,只是心疼地看着他的脸颊语无伦次地连声问,“撒那特思,你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这个伤……这个伤……痛不痛?” “瞬间转移我也刚学成不久,正好拿来用用。”他的眼中全是笑意,“你忘了我是吸血鬼吗?这些小伤很快就会自动愈合的。” “可是,你这么也太冒险了……”她还是有几分后怕,“你还不是日行者,万一你在阳光下灰飞烟灭怎么办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小隐,你的安全才是我最在意的。”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了她的面颊,“刚才多危险,如果我迟来一步,还好,幸亏我感应到了……”说着,他将她拥入了怀里,“小隐,就算是化为尘土轻烟,我也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徘徊不去。我说过,即使我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一样能给你全世界。”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加剧的心跳。声音在寂静中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像是潮水一般涌出,那些充溢在身体每个角落的爱意,仿佛要冲破胸臆将彼此包围。 “撒那特思,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撒那特思的身体微微一震,唇边弥漫开了一抹动人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深切,那么直接地感受到她对他的爱——不是用激烈的动作和语言表达的,却是她用全部对他作出的回应。 拥有这样的爱的他,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陈年葡萄酒般荡漾开的缠绵爱意,在两人之间散发出芬芳的香气,似醺微醉。 不知是在何时何地,他曾听过那样一首优美的藏歌, 东方印度的孔雀,工布江达的鹦鹉, 虽然生地不同,终会相逢在拉萨。 他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四百年前在匈牙利的他,四百年后在中国的她, 隔过了漫长时光,穿越了万里长路,终于彼此再次交集。 永远,永远也不会分开。 直到——世界的尽头。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