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寡妇的致富路》 第1章 穿越了! 大周王朝,阴平县,尚德乡,刘家坪村。 位于村尾的一户人家,显见的正在办丧事,门口挂白,院中散乱的飘荡着些纸钱。 而院里堂屋东间的床上,陈翠则有些呆愣愣的盯着房梁发呆。 她到现在还有点懵,她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看着医生护士们宣告了自己的死亡,身体被盖上了白布,怎么这会子又活过来了,而且还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时空,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存在着。 她刚刚接收了属于原身的记忆,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一时回不过神来。 陈翠原本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通老太太,要说她跟旁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钱多了点,生活富足了点。 她原本出身寒微,无依无靠,奋斗半生之后终于实现了财富自由,可以躺平生活。 步入晚年,每天在她的中式大庭院里种菜养鸡,刷刷短视频,生活悠闲又自在。 在家里静极思动了,还可以联系旅行社,定制行程,导游司机只为她一个人服务,四处游玩散心,一路上安排的周到无比。 可以说,只要钱到位,一切都能按照她的心意行事,所以她的晚年生活堪称幸福和谐。 如果硬要说她的生活中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她没有亲人子女。 陈翠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上完初中就进了社会打拼,没少吃苦受罪。 后来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的奋斗,总算有了一点积蓄,也找到了合适的对象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完成了她一直以来想有个家的心愿。 就在她以为一切苦尽甘来,将来只剩下幸福的时候,不幸却找上了门来。 结婚一年多她一直没有怀孕,两口子去医院检查,才发现问题在她。 她生殖器官先天发育畸形,无法怀孕,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这个检查结果一出来,她简直被砸懵了,她从小没有父母亲人,最是盼望着能有个家庭,生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过上有家有亲人的生活,怎么上天会这么作弄她啊! 更让她伤心的是,丈夫和婆家人很快就提了离婚的事。 她跟丈夫并不是毫无感情基础,俩人是经过了三年恋爱,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才决定步入婚姻的,没想到这个事情一出,对方会这么快变脸! 其实,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她可以理解丈夫和婆家想要后代的心情,所以,尽管伤心难过,她还是同意了离婚的要求。 可是,没想到的是,对方要的不止是离婚,还想谋财! 婆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买婚房的时候她也拿出了不少积蓄做首付,婚后也一起还贷出生活费,没想到他们家如今一句话就把她做的那些给抹杀了,想让她净身出户! 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她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攒下那些钱容易吗?那可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绝不能便宜了那一家子! 婚,她可以离,财,她绝对不舍! 幸好她虽然学历低,可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也没少学到东西,知道这个时候得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于是她用心收集证据,找到靠谱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就这样,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应得的部分要回来,从这场失败的婚姻中脱身! 其实,她能顺利拿到自己该得的钱,更重要的原因是那男人新找的女人已经怀孕,他们急着结婚给孩子合法的身份,又被她抓到了这个把柄,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三年恋爱,一年半的婚姻,最终却以这种结局收场,这让她对感情这东西有些心灰意冷,再也不去碰。 后来,当她奋斗半生,手里的财富足以让她逍遥自在的过上好几辈子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 有时候看到别的同龄人都已经抱上孙子了,她不免也有些艳羡,有些后悔当初没领养个孩子。 只是,不等这个念头往下发展,她自己给打消了。 她是没满月就被放到了孤儿院门口,从小在那里长大,太清楚那是个怎样的环境。 孤儿院能给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带来温饱,让他们活下去,却无法给予更多。 那里不少孩子都是从有创伤的家庭走出来的,更有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没享受过家庭的关爱,心理上难免有所缺失。 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总会有些问题,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至今,她的心里还残留着童年生活带给她的阴影,始终不曾治愈! 领养来的孩子,品性不能确定,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 而且那些年她是真的忙,为了挣钱,三餐都很难按时吃,她连自己的生活都照料不好,根本没有时间再养个孩子。 就算是真的领养来了,万一因为她疏于管教,养出个白眼狼出来,到最后,自己的感情白搭进去不说,说不定还会引狼入室,过得更加不如! 如今她生活富足,有钱有闲,可年纪也上来了,精力大不如前,受不起养孩子的辛苦。 再说了,人家都开始养孙子了,她再去领养个孩子,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她索性一直独居,日常由保姆照料自己的生活,倒也还算舒适自在。 前半辈子过的辛苦,后半生也该她享福了,至于后事,她是不担心的。 遗嘱她早就公证过了,她一旦过世,名下的财产一部分捐给她长大的那家孤儿院,另外的就捐给慈善部门。 从社会中获取的财富,又回到社会中去,也算是用得其所。 只不过,她明明已经因为心梗而去世了,怎么会到了这个叫大周王朝的地方,成了一个跟她同名同姓,也叫陈翠的寡妇呢! 她原先闲来无事刷短视频的时候,也会刷到一些小说和短剧什么的,其中就有那种穿越的类型,所以她也算是知道穿越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如今她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知道是一回事,可当穿越变成了现实,还摊到了自己身上,她还真的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原身生活在封建社会的农村不说,还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有几个未成年子女要养活,唯一的好处大概也就是这具身体比她原先年轻了些,至于其他的,不提也罢! 只是,她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了,说不定身体早就火化了,现在能有机会在异世界重新生活,也算是得天之幸了吧!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管她什么身份,光凭让她重新获得一次生命这件事,她就得千恩万谢了。 不管陈氏先前如何,既然如今她已经取而代之,那以后的人生就由她来负责完成! 第2章 刘家 认清了现实以后,陈翠就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下地。 只是因着这几天原身哭的太多,眼睛和嗓子都疼的厉害,而且因为没怎么吃东西,浑身无力,脚步就显得虚浮,迈起步子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乍一落地,险些站立不稳。 此时,一个五十多岁打扮利索的老太太进了屋,连忙扶住了她。 “翠翠,你咋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 老太太见陈翠自己下了地,连忙让她躺回去。 这是原身的亲娘张氏,因为女婿新丧,闺女今年又刚刚分了家,担心家中事务无人照料,她不放心,特意来照应几天。 原身自从三天前得知丈夫刘二勇的死讯以后,就每日以泪洗面,哭个不停,别的甚事不理。 今天出殡前,她悲痛难忍,扑到丈夫的棺材盖上嚎啕大哭,不肯撒手,最后生生把自己给哭晕了过去,众人就把她抬到了床上安置,然后把棺材抬出门。 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陈氏人就这么没了,在床上再次醒来的,就成了来自现代的陈翠。 陈翠在老太太的搀扶下,听话的回到了床上。 望着一脸关切的老人家,她虚弱的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难听:“娘”。 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眼睛也因为流泪太多,肿的跟个烂桃子似的,只能挣开一条缝。 老太太见她如此,就连忙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嗓子这样子,就少开口,别说话了,我去把饭给你端过来。” 陈翠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是自己是真的饿了。 于是,陈张氏就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是刘二勇出殡的日子,为了招待前来参加丧事的亲戚邻居,刘家摆了五桌席面。 虽然刘家财力不丰,而且庄户人家的白事席面也不可能有多丰盛,但也按照规矩,每桌上了八个菜,其中有两个是荤的,这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了。 张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个爱干净的,不喜欢吃别人的剩菜,再说她如今两三天没进食,身子虚,也吃不得别的,因此端来的是米粥,是她单独在瓦罐里煮好温着的。 此时米粥已经熬的非常粘稠,也不怎么烫了,喝着正好。 陈翠闻到米粥的香味,越发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不顾嗓子疼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见张氏端着碗走过来,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把碗接了过来。 摸着碗底温热 ,她知道此时粥的温度应该可以入口,就一手托着碗,一手拿起调羹,开始往嘴里送。 见女儿开始主动进食,张氏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几天,闺女只知道哭,万事不理,女婿的丧事多亏了邻里帮忙张罗,才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女婿年纪轻轻的去了固然可惜,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底下还有几个孩子要照看呢! 再怎么伤心也该有个度,现在丧事办完,女婿也下了葬,她也该振作起来了。 还好,这会闺女总算是肯端起碗吃东西了,希望她能打起精神,带着几个孩子把日子过下去。 说到孩子,门口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原身的几个孩子陆续进了屋。 原身有三个儿子,老大刘长平今年十三,老二刘长安十一,老三刘长富今年才九岁。 因为办酒席的桌椅板凳还有碗筷盘子多半都是跟同村的邻居家借来的,老大刘长平就带着两个弟弟去送还,这才刚刚回来。 这三个孩子才跟父母从老宅里搬出来没几个月,日子刚刚有了些奔头,却又遇到了父丧,这几天也都是哭的双目通红,嗓子嘶哑。 “姥。”长平先是跟姥姥打招呼,然后见陈翠捧着碗正在喝粥,他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喊了声“娘。” 刘长平作为长子,在父亲刘二勇的丧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这几天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听从村里操办红白事的柱子叔安排,守灵、哭丧、摔盆,一路哭下来,已经神色木然,只知道流眼泪。 此时爹已经下葬入了土,这个年轻的男孩心里除了悲伤还有惶恐。 爹没了,他作为长子,以后就要撑起这个家,养活娘和弟妹,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娘这几天又只知道哭,也不吃饭,今天还哭晕了过去,他真怕娘也不行了,跟着爹一起去了怎么办? 幸而如今娘醒了,还知道吃东西了,这让他心里好歹轻松了些。 陈翠喝完了碗里的粥,给肚子垫了底,才有心情观察其他。 她看着一字排开站在屋里的几个男孩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刘二勇和原身陈氏都是好相貌,这几个孩子长的倒是都不差,都是浓眉大眼,如今人们眼中的的周正孩子。 可就是个头不怎么高,而且都偏瘦,长的单薄,如今一个个红眼红鼻子,穿着孝服,更是显得可怜兮兮的。 陈翠努力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问道:“东西都还回去了?” “嗯,都还回去了,我们站在门口还的,没进人家大门。”长平答道。 他们如今正是热孝里,不好进别人家门的,这个规矩他知道。 张氏闻言叹了一口气:“你这几天凡事不管,多亏长平他们兄弟三个懂事,样样事情都做的有模有样,瞧起来让人心疼,他们如今已经没了爹,你这个当娘的就得立起来,好好照料他们几个!” 陈翠看了眼几个一脸哀色的几个孩子,心下叹了口气,低声道:“娘,我错了,是我不好,以后我定会担起事来,领着他们几个好好过日子,不让你跟爹再担心!” 张氏见女儿如此,不由湿了眼角,她轻轻拍了拍陈翠的手:“哎,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好好的吧!” 长平兄弟三个听闻此言,也不可避免的又一次红了眼睛。 最小的长富快跑两步,一下子扑到了床边,趴在陈翠腿上“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娘,娘……” 长平和长安也都撩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 他俩已是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多少晓得了点事,知道家里失了身为顶梁柱的父亲,往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要是娘也倒下了,他们的日子恐怕就更难了。 如今娘振作了起来,能起身吃东西,还说以后会领着他们过日子,这让他们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此时,堂屋西次间里,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第3章 岁岁 陈翠和张氏听到哭声都是一愣。 就在俩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门口最近的长平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奔进了西次间。 只见他熟练的抱起了床上因为刚睡醒正在哭闹的婴儿,拿掉她身子底下的尿布,抱她到院子里把尿。 他刚刚蹲下身子,手里的婴儿就已经尿了出来,浇湿了地皮。 他不由庆幸自己赶去的及时,没让这泡尿给尿到床上,不然如今这天气,湿了的褥子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干透。 长平抱着尿完的妹妹走到姥姥跟前,说道:“姥,锅里还有米粥吗?岁岁该饿了。” 张氏忙道:“有有,在锅里热着呢,我这就给盛出来。” 说完,她忙转身去了厨房。 而长安和长富两兄弟则围着孩子开始逗弄起来:“岁岁醒啦,岁岁饿不饿啊?” 这就是原身的唯一的女儿岁岁,如今才七个多月大,一副黑黑瘦瘦的模样,头发也稀疏发黄,只一双大眼睛忽灵灵的。 这孩子因为早产,生下来身子就不太好,小时候哭声都是细弱的,多亏父母和几个哥哥细心照料,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如今跟寻常孩子差不多。 陈翠不知怎的,见了这孩子就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生出一股亲近怜爱的心思。 于是,她说道:“把妹妹给我吧。” 长平走到床边,把岁岁交到了娘手里。 陈翠坐在床上,抱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心中有些感慨。 她有了原身的记忆,知道这个孩子来的艰难,养到这么大非常不容易。 原身陈氏九年前生小儿子长富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怕是难再有孕。 虽然他们夫妻还想再要个闺女,可既然已经这样,那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去年秋收后,长富和大房小儿子长荣不知道为啥起了争执,俩人拌了几句嘴之后,长荣抄起一个板凳就要往长富头上砸,被正好撞见的陈氏给拦了一拦。 虽然板凳没落到长富头上,陈氏却被长荣给推了一把。 十二岁的男孩,手劲可不轻,她给推的跌坐到了地上,当时就觉得肚子坠疼且跟着就见了红,这才知道她又有了身子。 要不是从地里回来的刘二勇赶紧托人去请了大夫,那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陈氏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胎象才算是稳住。 因为这件事,平时对大房多有忍让的刘二勇罕见的发了火,让大哥好好管教孩子。 哪知,大哥刘文德不过是对长荣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就没了别的动作。 就连刘二勇的爹娘也在边上帮腔,说长荣不是故意推的他二婶,反而责怪刘陈氏自己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当心,还上前跟着掺和孩子们的口角。 刘二勇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那是一般孩子的口角么,要不是有孩他娘挡了一把,那木凳子能把长富的头给砸个窟窿出来。 再说了,事情的起因他也听自家儿子说了,不过是因为长富在外头掏了个鸟窝,烧的鸟蛋拿回来准备留给爹娘哥哥吃,不小心被长荣瞧见了。 长荣讨要,长富不肯给,长荣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的。 长富平时也是口齿伶俐的,怎么可能干受着不还嘴,长荣本就不占理,自然说不过他,恼羞成怒之下就开始动手,拿起手边的板凳就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结果,陈氏为了护住儿子,就被侄子推倒,差点小产。 此时,刘二勇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妻子和三个衣衫破旧,黑黄又干瘦的儿子,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深深的涌上了心头。 都是自己没用,害的妻子跟孩子们跟着吃苦,自己一直被压着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妻儿也要被欺负。 更让他难受的是,欺负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家人血亲,这让他更加痛苦却又毫无办法。 随着刘陈氏卧床半个多月后,身体逐渐稳定下来,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刘家大房和二房之间原本就算不上和谐的关系,就似乎更加微妙了起来。 今年二月里的一天,离陈氏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洒在厨房门口的一滩水,摔倒见红早产了! 八个月早产,情况很凶险,得知消息的刘二勇赶紧去请产婆。 因为胎位不正,陈氏熬了一整天也没能生下孩子,产婆对此也束手无策。 刘二勇托人从镇上请的大夫说,要是能买来人参熬独参汤灌下去或许有点希望,没有的话,他也没办法。 可刘二勇手里一共就攒下几百个钱,这几个月给刘陈氏 买吃的补身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手里的钱连参须都买不着! 而他爹娘此时却不肯拿出钱来买什么人参,觉得刘陈氏都生过三个了,怎么可能难产,挺一挺就过来了,不要在这瞎浪费钱。 眼看着刘陈氏气息越来越弱,几乎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刘二勇难受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哭。 幸而在这关键时刻,刘陈氏的父母赶了过来,还带来一根小拇指粗细的人参,熬成了参汤,给她灌了下去。 刘陈氏喝下了参汤,攒足了力气,终于产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孩,这就是岁岁。 因为妻子摔倒难产这件事,刘二勇这些年在父母兄弟身上积攒的失望一起爆发了出来,他对这个奉献多年的家灰心至极,再也不想多待了! 先不说厨房门口的那滩水是怎么来的,单说他媳妇摔倒的时候,家里娘和大嫂都在,可竟然没人去请产婆,还是他这个后回来的人去请的。 媳妇难产,自己跟三个孩子焦急忧心,爹娘跟大房的人却无动于衷,该吃吃该喝喝,跟没事人一样。 自己说要请大夫的时候,娘还拦了一下,说女人生孩子有产婆就够了,要是最后不行的话,那就是命,请大夫也没用! 他要买人参给媳妇救命,爹娘明明有钱却不肯拿出来,要不是岳父母带来的那根人参,估计媳妇就真的挺不过来了! 父母从小就不待见自己,更是看不上自己的妻儿。 自家夫妻和三个孩子一年到头帮家里干活,孩子们四、五岁起就跟着下地,捡柴火,从没闲着过,到头来,这个家却没人把他们看在眼里,自己和妻儿仍旧在家里毫无地位,甚至连生死都无人在意! 爹娘有大哥这个有出息的好儿子,还有大哥家的几个好孙子就够了,他们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估计在他们眼里,自己一家子就该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一辈子! 想到这里,刘二勇就悲从中来,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窝囊又凄凉。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一家子在这个家里就是受轻视,受欺负的命,要是再跟他们掺和一起,说不得自己的儿孙也要继续给大房卖命,被压榨到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分家! 第4章 前因后果 虽然分家的过程格外的艰难,中间经历了重重波折,可刘二勇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不孝”的名声把这个家给分了。 吃亏是肯定的了,可这些年一大家子掺和在一起,他也没见的沾过什么光。 事关妻儿的生死,他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而他却什么也决定不了,这种窝囊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哪怕分家以后吃糠咽菜,他也认了,也要尝一尝当家做主的滋味! 刘家十四亩地,分给他五亩,还有村尾山脚下荒废了十几年的老宅,也分给了他,另外还有现银二十二两,以及他们二房如今用的家什零碎。 陈氏出了月子,一家人就拖着行李搬进了那处老房子。 虽然这屋子破败,位置又荒僻,可他们对于能离了老宅一干人,还是觉得十分欢喜。 刘二勇事先找人把屋子的门窗修了一遍,墙面重新糊了泥,修补了漏洞,屋顶重新铺了草,总算是勉强能住人了。 虽然分家之后什么事都要自己来,可至少自己能当家做主,不用事事都要听爹娘的吩咐,也不用凡事都矮大房一头,这就让人快活多了。 刘二勇看着媳妇和孩子们脸上舒心的笑容,觉得自己这回分家做的对。 一家人在一起,虽然苦了点,可只要日子顺心,那比啥都强。 给媳妇炖个鸡汤做点好吃食没人再说三道四,孩子们吃饭的时候虽然仍旧没法完全敞开了吃,可起码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多吃一口就要被骂贪吃鬼,想多拿一个窝头就要被打手。 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三个男孩都长高了不少,虽然仍然黑瘦,可明显比过去更有精神了。 还有小女儿岁岁,身子弱,需要精心养护,陈刘氏要喂奶,要看孩子和做家务,就没办法再下地干活。 要是在老宅,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所有人干的活都要听从爹娘的分派,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值当占一个劳力,随便养着就得了。 可这是他媳妇挣命才生下的小女儿,两口子期盼已久的闺女,他可舍不得让闺女受罪,他一定要把她好好养大,将来寻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几个月,就出了意外:刘二勇死了。 因为他们分了家,单独立了户,徭役赋税就要单独出一份,不能再跟老宅一起。 今年秋收后县衙又派了修整水渠的徭役,他们家要么出个人,要么出钱。 在老宅的时候,往年这种杂役也是刘二勇去的,今年他们分了家,老宅就出钱赎免了。 虽然刘二勇手里还有钱,可他有三个儿子,眼看老大就要说亲,他还想盖两间房子给儿子娶媳妇用。 他舍不得花那一两二钱银子,就同村的人一起,带着干粮一道去干活了,想着最多也就是个把月的事,入冬前肯定能回来。 哪知道,才去了不过七八天,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尸体被人抬了回来。 同村的人说,一大早发现刘二勇倒在路边,后脑勺破了个洞,地上流了一大滩血,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身子都已经硬了。 大家估摸着是他半夜出去解手,结果摔倒磕到了头,才会这么突然没了。 失去了作为一家之主的顶梁柱,刘家二房人心惶惶。 陈翠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了一声。 虽然刘二勇愚孝,让妻子儿女受了不少委屈,可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少有的好男人。 他疼爱妻儿,为此不惜反抗父母,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提出分家,跟原生家庭做切割,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壮举。 要知道,古时候徭役赋税很重,分家单独立了户,每年就要单独交一份户税,单独出一份徭役,还有其他的杂税,也要多出一份,这些对农民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 所以,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分家,有的人家都四代同堂了,还仍旧一大家子几十口子挤在一起,算作一户,为的就是少交些赋税。 不过,陈翠感慨的同时,多少有些庆幸,幸好刘二勇死了,要是还活着的话,她成了这个人的媳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相处。 如今她虽然是个寡妇,却是家里唯一的成年人,身为一个母亲,在三个还未长成的儿子和襁褓里的女儿面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也就是说,以后这个家,就由她当家做主了。 虽然这个家寒碜破败,也没什么好当的,但是对于一个独立的现代女性来说,能自己拿主意,而不是事事顺从依附于男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翠心想,哪怕为了自己,以后她也好好领着这几个孩子过日子,早日脱贫致富。 此时,张陈氏端着米粥进来,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 “我来喂吧。”张陈氏说道。 “还是我来吧。”陈翠哑着嗓子说道。 她重新调整了抱孩子的姿势,让岁岁半坐半躺,头竖着,然后拿起调羹,开始一勺一勺的把米粥喂到她嘴里。 这孩子刚睡醒尿完,此时肚子正饿着,因此来者不拒,喂一口吃一口,最后竟然把大半碗都吃完了。 陈翠估摸着这孩子应该已经吃饱了,就不再往下喂。 她不由得庆幸,陈氏因为身体不好,一个多月前彻底没了奶水,岁岁只能彻底告别了母乳,开始吃米粥和蛋羹这类食物。 这也让穿越而来的陈翠避免了喂奶的尴尬。 虽然她想过要养个孩子,但不是从喂奶开始啊! 陈翠上辈子离婚之后也没有再找,一直一个人生活,独身到老。 看着眼前“咿咿呀呀”机灵可爱的小女孩,她的心就不由得柔软了起来。 如今她从一个孤寡老人,变成了三十出头的少妇,还附送了三儿一女,让她平白的当了娘,这算是赚了吧! 虽然这家庭条件差了点,但这都不是问题,前世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都能白手起家,奋斗成为一个富豪,如今在这异世古代,她也有信心能够靠着自己的双手脱贫致富,过上想要的生活! 陈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没多久就太阳落山,一家人又开始吃晚饭。 中午酒席剩下的一些荤菜分给了村里来帮忙做饭的婶子大娘们,自家只留了一些素菜,这就是晚饭了。 陈翠一时还无法接受吃那些混合在一起的剩菜,所以她仍旧是喝粥。 她自己喝了些,又喂给岁岁小半碗,算是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吃完饭之后,天才彻底黑下来。 填饱了肚子的陈翠,觉得自己除了嗓子不舒服之外,别的没啥问题,就不好意思再让张氏忙活,抢着把收拾厨房的活都给干了。 毕竟,这几天老太太过来忙里忙外的,没少劳累,如今她替代了人家亲生女儿的角色,好歹也要对人家亲娘体谅一二。 第5章 老两口的盘算 刘家老宅。 今天是刘二勇出殡的日子,除了刘有粮夫妻两个,老宅其他人都是要去的。 大房一干人中午吃完席回来之后,看着老两口沉郁的面色,都适时地露出哀痛之色,不敢多话。 就连一贯最爱闹腾的长荣,瞅着家里低沉的氛围,都不敢怎么开口。 等到一家人吃过晚饭,儿孙们都回了各自的屋子歇息,老两口也回了他们所住的堂屋东次间。 刘有粮这才开口问自家婆娘老周氏。 平时红光满面的他,此时脸上有些愁苦之色,吸了一口焊烟问道:“我给你的那些钱你是不是没给老二媳妇送去?” 他虽然没去,但是听儿子和孙子回来描述的丧事的情形,就觉得有些不对。 儿子的棺木用的是便宜的松木,席面也说不上好,只有两个荤菜,请的吹手也只有两个,这也太寒酸了。 要是把自己给的钱用在操办丧事上,断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而老二媳妇还不至于在丈夫的丧事上弄鬼,眼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家老婆子没把钱给老二媳妇送去! 刘有粮说完话就盯着老周氏,只见她面色阴沉的拢了拢手,紧紧抿着嘴唇,不做声,他心里就有数了。 他紧皱着眉,压低着声音怒喝道:“你啊,你啊,叫我说啥好,这可是二勇的身后事,一辈子最后的体面,你连这个都不肯给他,让他这么寒酸的走,该有的排场都没有,他可是咱亲儿子啊,你还是个当娘的吗?” 老周氏坐在床沿上,斜着眼朝老头子瞪了过去:“我咋不是当娘的了,我哪里对不住他了,当年为了生他,我受了多大的罪,为了他我坏了身子不能再怀孩子,没法再为咱刘家开枝散叶,我心里再气,还不是照样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大,既没短了他的吃喝,也没薄待他,可他呢,他是咋对我的!“ 老周氏说着,越发愤怒了起来,脸都涨红了几分:”他自小就不跟咱们亲近,越大越远,娶妻之后,就更跟咱离了心。今年春上,为了他婆娘,还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分家,可着劲的折腾,让咱家丢脸,坏我的名声,我到底是做了啥孽啊,养了这么个儿子!” 说着,老周氏眼里淌下了两行浊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肆意流淌。 刘有粮听了老妻的控诉,心里越发难受了起来,只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 “甭管从前如何,现在老二人都没了,他的身后事要紧,二房刚分家,底子薄,老二媳妇带着几个孩子日子难过,手里钱不多,丧事办的不体面,咱们脸上也不好看,我让你送那五两银子也是为了咱家好。” 老周氏闻言撩起袖子擦了擦泪,恨恨的说道:“我呸,好什么好!要不是老二媳妇挑唆着,好好的他怎么会闹着要分家,要不是分了家,二勇也不会去服徭役,就不会死,我就是要让她作难,就是要让她知道,都是因为她,把自己男人给作死了,以后的日子难过,也是她自找的!” 老周氏目露凶狠之色,仿佛嘴里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媳妇,而是是仇敌! 刘有粮见老妻如此,无奈叹了口气:“不是为着她,是看在几个孙子份上,那可都是二勇的孩子,咱刘家的血脉!” 老周氏“唾”了一口,吐出了一口浓痰:“咱家好好的儿子都被她教坏了,几个孙子如今也都被她教的只知道向着娘,一点都不知道跟咱们亲,我就等着,等着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了,回来求咱,我再狠狠的骂到她脸上,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让她羞愤死!” 刘有粮闻言,竟然觉得老妻如此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二儿子正值壮年,就这么突然去世,说到底,还是因为分家闹的,要不是分了家他去服徭役,说不定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而二勇之所以闹着要分家,根子就在陈氏身上,都怪儿媳妇的撺掇。 所以,这一切的后果都该让陈氏自己受着! 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也让她知道,离了老宅,他们二房举步维艰,干啥都不行,日子过的有多难。 等到二房过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会乖乖的回来低头认错,到时候他再对几个孙子表现出应有的慈爱,他们的心一定会被收拢过来。 刘有粮想通了这些之后,也不再多言。 他对着老周氏说了句:“行了,我不过就是问了问,瞧把你急的,如今丧事都办完了,就这样吧,行了,赶紧睡吧,别费灯油了。” 说完,刘有粮熄了烟袋锅,钻进了被窝。 老周氏“哼”了一声,吹了灯,也上床睡了。 而陈翠作为这老夫妻俩谋算的对象,对他们的打算和想法一无所知,她正在为被窝里多了个小婴儿睡觉而觉得新奇。 前两天夜里,岁岁都是张氏照看的,今天张氏见她已经恢复了神智,就把孩子给交还给了她。 陈翠抚摸着孩子身上滑溜溜的皮肤,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哄她睡觉。 岁岁靠在娘的身边,闻到熟悉的味道,不再像前两天被姥姥带着那么难哄,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陈翠就起床了。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拾床铺。 虽然她有陈氏的记忆,可毕竟没有亲自带过孩子,就一时疏忽,忘了这么大的孩子,夜里是需要把尿的,而是放心的睡了过去。 夜里她被一阵热乎的湿意给弄醒的时候,还略微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黑灯瞎火的,一时间她也摸不到火镰在哪,又怕点了灯反而惊动了其他人,就摸索着扯了一个床单垫在身下,盖住尿湿的地方,搂着孩子往一边挪了挪,继续将就着睡。 一早起来,陈翠将尿湿的床单和褥子换了下来,准备等吃过饭再洗。 她这边刚收拾好,张氏也起床洗了手脸进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长平。 陈翠让张氏看着岁岁,她去厨房做饭,长平烧火。 厨房虽然有两口灶,但只有一口铁锅,另一个灶上放的是个瓦罐,可以用来煮粥熬汤。 陈翠找到米袋,抓几把米放进瓦罐里,让长平生火煮粥。 看着袋子里的米已经所剩不多了,娘连着抓了三四把,手还要再往里伸,长平忍不住开口:“娘,抓一把米给岁岁煮粥就行了,不用放这么多。” 第6章 早饭 本地适合种植稻子的地方不多,产量又低,所以大米价格贵,一般人家多更习惯吃面食,家里的那点白米都是留着给岁岁熬粥用的,他们喝的都是粟米或者黍米煮的粥。 陈翠闻言点了点头,但是抓米的手却没停,说道:“就这一回,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今天大家都喝白米粥。” 往瓦罐里兑好水放到灶上之后,她又从缸里舀面,准备和面糊摊饼子吃。 如今的面粉也有把麸皮筛离出来,只吃白面的,可那都是富贵人家的吃法。 普通农户都是把麦子磨碎之后这么混着吃,稍微讲究些的会粗筛一次,将里面的麸皮去除一部分,尽可能使面粉精细一些。 但刘家如今显然讲究不起,所以他家的面粉都是全麦粉,麸皮一点没去。 刘二勇为了让粗面更加入口,磨了很多遍,最后出来的粉还算细,不算难吃。 陈翠舀了几瓢面粉到盆子里,加了适量水和少许盐,调成了浓度适宜的面糊, 她又循着原身的记忆,到后院菜地拔了几根小葱,切成细碎的葱花放了进去。 一切准备停当,收到指令的长平就把铁锅下面的灶也点燃。 等锅热了之后,陈翠就从油罐子里舀了小半勺白白的猪油放进锅里化开,先润润锅。 长平闻着热油的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等到陈翠把面糊下锅,开始摊饼子之后,那面饼合着葱花和猪油的香味就更诱人了。 长安和长富都被这味道吸引了过来,围着锅台不住的咽口水。 平常这个时候,他们兄弟早就该起来了,要么下地去干活,要么去拾柴火,或者帮做别的家事。 因为这几天忙父亲的丧事,他们昨晚睡得太沉,今天都床起晚了,所以一醒来见到在厨房忙活的娘和大哥,这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争着找事做。 长安说:“大哥,我帮你烧火。” 长富说:“大哥你歇着,我来。” 长平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们,让他们一人烧一口灶,他则拿起扫帚去扫地了。 昨天只是把院子里摆放桌椅的地方给收拾干净了,想要收拾堂屋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不好再做。 现在天已经大亮,打扫起来更方便。 等长平将堂屋的桌椅擦干净,地面仔细的清扫之后,就见长富端着一筐子饼进来,放到了桌子上,接着,长安也端着两个粥碗进来了。 “大哥,吃饭啦,娘今天做的饼可香了!” 说着,长富忍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 明明起床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饿,可在厨房坐着烧了一会火,鼻子里都是米粥和饼子的香气,长富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都在叫。 等到人到齐,要开饭了,陈翠就从张氏手里把岁岁接了过来,免得她抱着孩子不好吃饭。 三个孩子很懂规矩,并没有人先动手去夹饼子, 张氏是长辈,又是客人,理应她为先。 陈翠见张氏并不是很主动,就先让了让,夹了张饼子递到她跟前:“娘,你尝尝我做的饼咋样。” 张氏看着泛着油光的饼子,闻着那喷香的味道,笑着说:“闻着就觉得味道不错,肯定好吃。” 等到张氏第一口饼子入了口,陈翠自己才伸筷子去夹,长平三兄弟也才开始拿筷子。 虽然陈翠没敢用太多油,摊几张饼子才往锅里放一点油,免得粘锅,可在张氏和几个孩子看来,这饼子已经算是油汪汪的了。 配着自家做的腌菜,几个人吃的不住口。 跟筐子直径差不多大的饼子,长平和长安一人吃了五张,张氏和长富都吃了四张,每人又都喝了一碗稠稠的米粥。 陈翠因为昨天就吃了两顿粥,如今肚子里空,见他们如此,也胃口大开,吃了四张饼子喝了一碗粥。 她吃完之后,才开始喂岁岁吃饭,此时米粥的温度正好,小家伙一口接一口,张着小嘴等着投喂。 长平吃完喝完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抚着肚子,娘做的饼子也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长安和长富也都各自腆着肚子,都饱的不行。 这几个男孩正是能吃的时候,陈翠虽然已经尽可能少用油,可也比陈氏从前做饭油放的多,自然觉得香,他们不自觉的就多吃了不少。 就连张氏,也觉得有点吃多了。 她虽是客,可这几日在闺女家里,帮着操劳家事,照看孩子,早起晚睡的,也没少费心,饮食上就很对付,都是剩抽空对付几口。 好容易昨日女婿下了葬,闺女也振作起来了,她担忧的心放下些许,才有心情吃喝。 吃了早饭,陈翠把吃饱了的岁岁放到床上,交给长富照看,她去厨房收拾锅碗。 张氏一起进了厨房,见闺女擦洗麻利,干活利索,她这才说道:“翠啊,你既然好了,娘这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虽然你嫂子她们也都能干,可有些事也得我回去盯着。” 其实张氏昨天就能昨天跟儿子一起回去的,就是不放心闺女,才又多待了一天。 陈翠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早就各自成家,儿女成群,她大哥如今连孙子都有了。 陈山根是个有开明的,在三个儿子都成亲以后,就把家给分了,以后虽说都在一起干活,可各个小家都有各自的收益,不至于几房人掺杂在一起,吃大锅饭。 不过,虽然他们分了家,那只是私下里,户帖却仍旧在一处,也没有分开住。 倒不是建不起屋子,只是因为要防着上头来查,怪村正隐户数,瞒报税赋。 逢到要出徭役的事,几个兄弟就轮流来,这样大家既多了干活的积极性,又不至于伤了和气。 就算是老两口治家有方,可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处,四代同堂,几十口子,每天多少总有些事端,所以张氏才不放心,要回家去盯着。 陈翠对陈家二老感激非常。 陈氏虽然生在农家,免不了要跟别的女孩一样要做活,可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父母哥哥都疼她,也没干过什么重活,直到出嫁前,她的日子都教村里的姑娘们羡慕。 虽然出嫁这些年来也吃了些苦,可上面还有个男人顶着,没让她受过什么磋磨。 有这么些人在,这些年来,她都没有正经的担过事,所以,男人一死,就跟天塌了似的。 第7章 寻思生计 陈翠从来就不是靠别人的人,她也从没有什么依靠,所依仗的,唯有自己。 可她羡慕陈氏有这样的父母,能在她难产的时候拿出贵重的人参给她救命,能在她丈夫去世无所依仗的时候带着兄弟过来给她撑腰理事,这情分,着实让人感动。 就算是在现代,能做到这点的家长也不多,仍旧有不少人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事情自有婆家料理,在落后守旧的古代,能为出嫁女儿做到这些,实属难得。 对于张氏的告辞,陈翠并没有反对,原先是因为陈氏自己撑不起来,张氏才过来帮衬,现如今有了自己,就不用再担心这一点了,所以她痛快的应了。 不过,她想从家里找点东西给张氏带回去,却发现,这个家真是太穷了,竟然没什么可以给她拿的。 最后,她只能从装鸡蛋的篮子里捡了二十只鸡蛋出来,用小筐子装好,垫上稻草,算是给张氏带回家的礼物。 张氏可怜女儿成了寡妇,没有男人依靠,往后过日子不易,不肯拿那些鸡蛋,可陈翠说的也有理:“我知道您心疼我,可家里还有嫂子跟侄子们呢,您空着手回去,我脸上也不好看呐!” 张氏这才背起小筐子,踏上回陈家沟的路。 等送走了张氏,陈翠想回去把床单洗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长平坐在盆子边上正在洗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了,虽然离入冬还早,但早晚天冷,穿单衣已经扛不住了,有怕冷的已经换上了夹衣。 陈翠看着长平的手已经在水里浸的发红,连忙走到他跟前:“长平,放着我来吧。” 长平笑着摇头:“娘,这不怎么脏,已经洗的差不多了,涮一涮就出来了,您就别沾手了。” 陈翠一想也是,只是小孩子的尿罢了,清洗也简单,就没有再跟他争。 “那你等会拧干的时候叫我,你自己拧不动。” 陈翠进屋去收拾刘二勇留下的衣物。 天要冷了,要换夹衣,这三个男孩今年都长了个子,春天还能穿的衣服现在上身都小了,得重新准备。 不过好在三人差着岁数,可以把老大小了的衣服给老二穿,老二的给老三穿,所以,真正需要准备的,只有老大的衣服。 至于老大的衣服哪里来,就只能用刘二勇的衣服改了。 除了下葬时候穿的那身,刘二勇其他的衣服都没动。可以改改给老大穿。 不是陈翠抠门至此,实在是因为这个家底子太薄了。 分家时候分给他们二十两银子,听上去似乎不少,可这大半年下来,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当初光修整屋子门窗就用了三两半,这是没法子的事。 那老房子荒废了十几年,房顶的草都掉的差不多了,墙上到处是裂缝,不修整,一家人根本没法住。 购置农具买种子,这些用了一两二钱,这也少不了。 他们一家也没别的进项,只能靠地吃饭,今年的地种不好,明年的收成就指望不上。 还有日常过日子要用的一些器具,分家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要重新置办,都是要花钱的。 另外就是他们家一个陈氏,一个岁岁,身子都不太好。 尽管日子窘迫,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可大夫说了,陈氏的身子元气大伤,要用好米好面养着才行。 刘二勇就定期去买精米,回来单独做给这娘俩吃。 如今精米是十五文一斤,几个月下来,也所费不少。 陈氏每每都不肯自己单独吃精细的饭食,而看着他们父子四个吃粗粮。 可看着哇哇直哭的小女儿,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她试过了,要是连着几天只吃粗粮,奶水就会明显变少,原本她的奶就不多,这样一来,岁岁就要饿肚子。 家里养的七八只鸡,下的蛋也都紧着她们母女吃。 不过,不管怎么努力,她的奶水还是在逐渐减少,一个多月前,就彻底没了。 其实,没奶之后陈氏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再跟丈夫儿子吃两样饭了。 家里啥情况她是知道的,一直这么买精米好面,根本消耗不起,她不忍心男人为了这个家操劳过甚。 饶是这样,半年下来买米买面也花了不少钱。 丈夫为了省下一两二钱银子而去服徭役,陈氏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身子不争气,花销过大的原因。 所以,在得知刘二勇的死讯之后,她才这么悲痛自责,伤心欲绝。 还有就是刘二勇的丧事,棺木、吹手、席面,纸扎件,风水先生的辛苦费,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然花销不少。 来参加丧事的亲朋好友给的帛金,加起来也只是办丧事花费的零头,抵不上什么大用。 办完丧事之后,仅剩的的四两银子加几十个铜板,就是这个家最后的家当了。 四两银子,省着点用的话或许能坚持一年,这还是在无病无灾一切顺当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既然来了这里,不可能再让这个家一直这么穷下去,节衣缩食的过苦日子,喝口白米粥都要斟酌,这种日子不能再过了,要想法子开源才是正道理。 可是,要怎么挣钱呢? 她想了想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似乎女主都是在山上获得的第一桶金。 一旦上山不是挖到人参就是灵芝,拿去卖了就能作为本钱做生意,继而钱生钱,接着就发家致富了。 虽然这有些理想化,带了些女主光环,她原先看的时候不过一笑置之,可如今竟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可行性来。 刘家坪三面环山,或许她该去山上看看,能不能寻到所谓的机缘? 虽然,她从陈氏的记忆中,并没有寻到村里人谁在山上挖到值钱药材的信息。 可没听说,并不代表山上没有,或许是因为村子里的人不识字,不认识药材的缘故呢! 不是陈翠异想天开,过分乐观,而是她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现如今刘二勇刚刚下葬,他们一家子都处在热孝里,不能出门交际,也不能做别的营生,但她又不是那种坐等的人,总要想法子改善现有的情况的。 分家分到的那几亩地都已经种上了,种的是麦子跟黍,明年交了田赋之后,不知道剩下的够不够一家人的口粮,想从地里挖出财富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也只能从别处寻法子了。 陈翠一边给衣服收边,一边在脑子里寻思着这些。 她按照陈氏留下的经验,把刘二勇的衣服按照长平如今的尺寸收了边,把宽大的地方缝起来就可以了。 如今的人给孩子做衣服都往肥大的做,穿的时候先缝边,等孩子长高长胖了之后,把缝起来的地方拆开一些,就能接着穿了。 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看,可也是穷人家的无奈之举。 第8章 上山 到了中午,陈翠在问过三个孩子的意见之后,就和面擀了点面条,做了汤面。 虽然面条汤里只有白菜和葱花,可面条劲道,就着热腾腾的面汤一家人吃的很香。 起锅的时候,陈翠故意留了半碗面条在锅里,多煮了一会,煮成了烂面条,可以用来喂岁岁,小家伙已经长了两颗牙,可以吃这些了。 吃完饭,长平帮着洗了碗,收拾了厨房,然后垂着头走到陈翠跟前:“娘,等下让长富在家帮您看岁岁,我带着长安去山上弄柴火了。” 因为办席面,家里原本还算富裕的柴火如今已经所剩不多,要赶紧补上,一旦变天下了雨,家里就没有干柴火烧了。 陈翠想这不正好么,她刚好也想上山看看,于是就说要一起去,带上岁岁,全家出动。 刘家坪村所在的阴平县属于陇南地区,位于大周王朝的西部,听起来似乎是个偏远的不毛之地,但其实不然。 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山有水,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植被丰富,有“垄上江南”之称。 光是他们尚德镇就有两条河流经过,其中一条就流经刘家坪村所在的田地,因此,虽然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可气候适宜,又有水源在,庄稼收成却是不错。 不过,光听刘家坪村的名字就知道了,这个村子因为靠着山,其实真正能耕种的土地并不是很多,能种地的地方都被种满了庄稼,舍不得种树,村里人需要木材的话就去山上砍。 村子三面的山其实是连在一起的,统一叫做西田山。 山上植被丰富,除了各种高大的乔木之外,林间灌木也不少见。 村里谁家要盖房子做家具就提前去山上砍,拉回来放在家里阴干,只是砍了之后来年春上要补种上去,免得后人没得用。 因为有这个规矩在,所以,虽然过了这许多年,至今山上的林木仍旧繁茂。 刘家这所院子还是当年刘二勇爷爷建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建的离山很近,跟村子里其他人家都有一段距离。 等到刘有粮在外面跑单帮挣到钱之后,就重新在村头盖起了砖房,把这座土屋子搁置不住了。 如今村里人盖房,少有靠着山建的,都往村头去了,所以他们家离最近的邻居也有两百多米,算是离群索居了。 虽然这个院子里,只有三间堂房,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加起来一共就七间屋子,但是前后院却很大。 尤其是从后院的门出去,沿着一条小路,走不远就是山下,比村里其他人家进山方便的多。 陈翠将东西收拾好,锁上门,带上竹子做的水罐,就领着三个儿子从后门出发了。 如今虽然已经入秋,可天只是有些凉,温度并没有真正的降下来,所以山上还是一片葱郁之色,山脚下的灌木和野草,也都保持着新鲜的绿色。 现在不是夏日里,蚊虫不是很多,但是以防万一,陈翠还是用一块床单,将岁岁围的严严实实,绑在自己身前,避免她被山里不知名的虫子咬到。 尽管他们已经算是离山近的,还是走了一刻钟,才到达了长平他们平日里砍柴火的地方。 可惜,因为这块地方距离村里近,路又好走,地势平坦,村里的孩子们砍柴捡柴火都喜欢到这里来。 此时这里大概是刚刚被扫荡了一遍,这会儿能用的柴火极少。 长平三兄弟都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带着娘和妹妹进一趟山,结果却并不顺利。 陈翠见几个孩子有些气馁,就抚着长平的肩膀道:“没事的,这里没有,咱再到别的地方去,山这么大,树这么多,总不会没柴火用的。” 长平闻言用力的点点头,挥手招呼长安和长富,三个人打头,陈翠带着岁岁跟在后头,继续往另一片林子里去。 山上根本没有真正的路,只能在林间勉强看出人踩踏过的痕迹,走路的时候,要不时的用手拂去一边的枝枝蔓蔓,避免划到头脸。 长平拿着家里唯一的一把柴刀,长安和长富各拿了一把镰刀,不时的把过于碍事的树枝砍掉。 陈翠有些后悔带岁岁来了。 因为村里大人要干的事很多,弄柴火都是孩子们的任务,陈氏很少进山,不是在家里做事,就是去地里干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山上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这孩子很乖,没有哭闹,可这林子里实在不适合她这么小的孩子来,她走路的时候一边要留神脚下和保护自己的头脸,还要拨开旁边的树枝不要打到岁岁。 好在另一个可以取柴火的地方并不是很远,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看三兄弟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少在山里厮混,行走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找到了地方。 让人高兴的是,这里的柴火非常多,光是地上落的树枝就几乎铺了一层,不用再去树上砍了。 长富见状连忙欣喜的跟娘汇报:“娘,这个地方是我跟二哥发现的,我们没跟别人说,去年我带回去的鸟蛋就是在这里摸到的。” 要是在别的大家都熟知的地方有鸟蛋,早该被旁人摸去了,这个地方来的人少,村里的孩子都没发现,才能让他得了去。 只是,说完之后,长富就想起了因为那几个鸟蛋引发的风波,娘被推倒卧床许久,后来妹妹早产身体不好,家里分家,似乎都是因此而起,后来爹还…… 想到爹如今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再活过来了,长富的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长富能想到的,长平和长安自然也想到了,想到自家爹,两个瘦瘦的男孩眼睛顿时也湿了。 陈翠见此叹了口气,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那么快被忘记,何况那是他们的亲爹,自小就赖以仰仗的依靠,乍然失去,怎么可能这么快适应。 她虽然不能对此感同身受,却也十分理解他们的情感。 陈翠没有说话,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是多余。 她只是上前费力的揽住了他们三个,加上她胸前包裹着的岁岁,一家五口人就这么被她圈在了一起,连成一个紧密的小团体。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9章 发现山药 片刻后,长平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说道:“别磨蹭了,赶紧捆柴火吧,再耽搁下去到家天都该黑了。” 陈翠放开了几个男孩,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大哥说的对,快干活吧。” 他们从家里带来了好几根麻绳,就是平日里捆柴火用的,先整理出一片空地,然后把麻绳平放到地上,开始逐步捡拾旁边的柴火往麻绳上放。 陈翠觉得有些累,再加上身前捆着岁岁,不好弯腰蹲下去,就没有动手,她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其实这一路以来她都在留神经过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可惜的是,貌似什么没有,别说什么人参灵芝了,因为最近没下雨,连蘑菇都没有找见,这让她多少有些失望。 也是,这山离村子这么近,村里的人经常上山,要是有的话,估计也早就让人弄走了。 陈翠正想着,忽然听到长富喊了一声:“娘,你快看,这是啥?” 她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这片林地的边缘有一大片绿色的爬藤植物,上面结着许多浅褐色的球状小疙瘩,此时长富好奇的揪下了一颗,用指甲抠开外皮,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这东西的外皮虽然是褐色的,但内里却是白色的。 陈翠觉得这东西看上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好像是山药豆? 她也不是很确定,她记得她家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出口的地方就有个糖葫芦摊子,生意非常火爆,里面就有一种糖葫芦是这种山药蛋串成的,小小的一串,一共就六七颗,要五块钱一串。 这个东西的外型和山药蛋很像,想要判断它是不是山药蛋非常简单。 山药蛋是山药的植株上结出的果子,如果这是山药蛋,下面长得必定就是山药。 陈翠阻止了长富想丢进嘴里尝一尝的举动,让围上来的长安拿镰刀沿着藤蔓根部挖一挖,看看底下有没有东西。 “娘,挖下面干啥,这是藤上结的啊!” 长富不解的问道。 “娘觉得这有点像你爹原先跟我说过的一样东西,至于是不是,往下挖挖就知道了。”陈翠不得不把去世的刘二勇拿出来说话。 没办法,陈氏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一辈子也没去过几次县城。 如果说她能有什么见识的话,不是来自父兄就是来自丈夫,目前她爹和她兄弟都还活的好好的,只能把已经死了的刘二勇拿出来做挡箭牌。 虽然镰刀挖地不是很趁手,但长安下手挖的这一块土地松软,很快就挖到了下面的东西。 陈翠拿着那个形状有些像树枝,还长满了疙瘩的不规则根茎,仔细观察之后扣开皮,然后掰断看了看断截面。 等看到那熟悉的粘液之后,她确信这应该就是山药。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小豆子就是山药的种子,山药豆。 不过,或许因为这山药是野生的,没有经过人工培育,所以形状没有现代菜场和超市卖的那种直溜,也不那么好看。 不过,管它啥形状呢,只要确定是山药就行。 山药可是温补的佳品,她跟几个孩子的身体都需要补一补,这个非常合适,况且,从刚才得断面看,这个山药的淀粉含量应该挺高的,还可以填饱肚子。 虽然这个家还没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她也有信心能带着几个孩子过上好日子,可这几个孩子并不知道啊。 今天她从罐子里往外舀面的时候,看到了长平心疼担忧的神色,她知道这孩子是在为了家里的食物和往后的生计发愁。 如今找到了可以吃的山药,算是给这个家带来一点小小的信心吧。 三个孩子都围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等着陈翠的解释。 “这应该是你爹跟我说过得一种叫山药的东西,上面结的小豆子叫山药豆,这东西可以吃,能温补身子,或许还能卖到药铺里换钱。” 陈翠的话音刚落,几个孩子开始激动起来。 他们没有怀疑陈翠话里的真实性,孩子对于爹娘所说的话,总是本能的信服的。 听说这东西能吃,能补身子,还能卖钱,这下子几个孩子也暂时不管地上的柴火了,开始拿起手上的工具挖了起来。 陈翠稍加指导了一番挖掘方法,让他们注意,不要挖断了,尽可能保持根茎的完整,而她则慢慢的收拾地上的柴火,整理好捆在一起。 等到陈翠把三大捆柴火都捆好,长平兄弟三个挖出的山药已经摊了一地。 看着干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的三个男孩,陈翠连忙制止:“行了,可以了,别挖了,今天咱们就带了一个背篓,再多就装不下了。” 今天山上主要是为了弄柴火来的,麻绳带了好几根,但是背篓可就带了一个。 听到这里,他们三个都有些遗憾的住了手,将挖出来的山药略微去了泥,放进了背篓里。 陈翠看看天色,觉的上山的时间不短了,催促他们赶紧背上柴火回家。 三捆柴火的量都不同,有多有少。 长平先是把最小的那捆放到了长富的背上,然后把另一捆小一些的放到了长安的背上,最后,他掂了掂最大的那捆柴和背篓的重量。 “娘,我背背篓,你背柴。”昌平说道。 陈翠知道那柴肯定没有山药重,她也没打算让长平背山药,可这孩子这么体贴人,她还是觉得有些欣慰。 陈翠说道:“这柴火一捆太大了,娘背着不好走路,还是背篓走起来更方便稳当,也不会影响到岁岁。” 长平当即说道:“那把岁岁也捆我身上,我背着背篓吧。” 陈翠笑笑:“好了,就按娘说的做,娘是个大人,力气比你大,比你能干。” 长平还要再说些什么,陈翠就连忙催促:“赶紧走吧,一会天都要黑了。” 见此,他只好将最大的那捆柴火背到自己身上。 陈翠帮他将背上的柴整理好,弄结实,一行人这才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第10章 疙瘩汤 背篓里装的山药估摸有三四十斤,陈翠觉得越走步子越沉。 等走到家,天色已经有些变暗,她热的额头冒汗,卸了背篓,累的坐在那里直喘气。 几个孩子也都热的满头大汗,因为今天挖山药的时候,他们手上身上都弄上了泥土,一路上不时的拿胳膊肘子衣服袖子擦汗,此时已经成了三个花猫脸。 三个孩子将柴火丢到了柴火棚下面,一个个的跟在陈翠身后,去洗手洗脸喝水。 今天上山只带了两个竹子做的水罐,里面的水早已经喝完,几人如今都渴的不行。 陈翠庆幸下午上山前烧开水的时候多烧了点,如今都在锅里,喝起来也方便,直接拿碗舀出来就行了。 虽然三兄弟不明白为什么娘说以后家里只喝烧开的水,可现在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有水喝就行了,而且这烧开放凉的水似乎喝起来更加清甜呢! 家里五个人,齐聚在厨房,一人捧着一个碗,围着锅台“吨吨”的往肚子里灌水,直到把里面的水喝干才放下碗。 陈翠虽然很累,可肚子更饿,喝了一碗水之后也没能缓解这种饥饿感,不得不开始动手张罗晚饭。 她准备做疙瘩汤,这个比较简单方便,节省时间。 先把锅里重新兑上水,让长富开始烧火。 她去和面糊,让长平去后院菜地拔一根青萝卜和几根小葱,萝卜和小葱剁碎了之后掺到面糊里。 等水开了之后,把面糊用勺子依次舀下锅,变成一个个的疙瘩,在水里沉浮,煮一会儿,等全部的疙瘩都浮了上来,就可以停火了。 出锅前,往水里稍微放点盐、葱花和猪油,喷香的味道惹得几个男孩都围着锅台吸鼻子。 等到连汤带疙瘩一碗碗的盛出来,这三个男孩吃的几乎把头埋在了碗里。 他们以前从没吃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娘是咋想出来的。 “我就是想偷懒了,不想折腾着炒菜做饭,想着这么做试试, 没想到吃起来还真不错。”陈翠解释道。 “娘,我明天还想吃这个,你还能再做吗?”长富嘴里含着一口饭,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有啥难的,想吃娘就给你们做。”陈翠笑着答道。 “娘可真好,吃饱真好!”长富咽下一口汤,幸福的说道。 以前在老宅的时候,大家都只能由奶分配饭食,奶说做啥他们就吃啥,每个人分到多少吃多少,吃不饱也不能再要,只能饿着等下一顿开饭。 可奶和大伯母会偷着给堂哥们开小灶,还有大伯时不时拿回来的点心,而这些,他们只能干看着。 分家出来以后,爹说在他们自己家,想吃啥就跟他和娘说,只要家里有,就能给他们做,吃饭也不限制量,吃饱为止。 当时他就觉得高兴无比,没有爷奶的管束,没有大房的白眼,还能吃饱饭,这日子简直太好了。 他记得那时候爹还说过,他们一家子好好干,到时候攒了钱,就送他跟哥哥读书去,到时候也能跟大伯和堂哥一样去城里做工。 想到这里,长富忽然落了泪,眼泪“啪嗒”滴进了碗里。 长平看着弟弟原本欢快的表情忽然变的悲伤,还哭了出来,连忙问道:“长富,你咋了?” 长富呜咽着说道:“我想爹了。” 长平和长安心里闻言心里酸涩不已,他们又何尝不想爹呢 ,可爹毕竟已经不在了啊! 一时间,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 陈翠见此,放下手中的碗,摸了摸长富的头:“你爹也在天上看着咱们呢,所以长富你要好好吃饭,快些长大,变成咱家的男子汉,顶梁柱,好不好?” 长富眼含着泪,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她望向长平和长安,俩人也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家人这才恢复了饮食。 陈翠接着喂岁岁吃饭。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真是乖巧,在山上待了一下午,也没有哭闹。 她要尿之前还会先哼唧几下,把她解下来把完尿之后重新背回身上,不一会儿就又自己睡着了,基本上就没给陈翠添什么麻烦。 晚饭之后,长平让陈翠别动了,他去收拾厨房,陈翠就没反对,她确实累了。 陈翠让长平洗好锅之后先烧点温水,她要和点发面,明早蒸馒头吃。 然后重新烧一锅滚水,今晚全家都要洗一洗。 虽然刘家一共只有三个木盆子,分别是洗脸、洗脚、洗澡用的,还经常会被拿来洗衣服,可陈翠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觉得身上黏糊的很难受,不洗洗实在没法睡觉。 在长安烧水的时候,她努力的将三个盆子洗刷了好几遍,水开了之后又分别用滚水烫了烫,不停地告诫安慰自己,这已经很干净了。 她自己用洗澡的那个大盆,让几个男孩用洗脸盆,端水到自己屋里洗。 陈翠把水端到屋里,先给岁岁去了衣服略微洗了洗,然后把她擦干放到床上盖好,她才开始自己洗。 夜里天有点凉了,她也不敢洗太长时间,免得着凉,只是略微擦洗了一遍,连头发也没敢洗,就擦干穿上衣服了。 条件有限,只能这么将就了。 根据陈氏的记忆,她洗头都是选择天气晴朗的中午,洗完之后在太阳下把头发晒干,才不至于会引来头疼病。 而且她洗头发的频率也不是很勤,最少也要隔上大半个月才洗一回,冬天甚至一两个月也不洗一次。 可尽管这样,陈氏已经算是个讲究人了,有些人甚至一年到头都洗不了几次头发。 尽管头发也觉得油腻,可陈翠初来乍到,也不想冒着突然一下子改变太多,就忍着没洗,只是拿篦子好好的梳了几遍。 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会感冒,陈氏的头发又多又密,还很长,晚上洗头,没有吹风机,没有干发帽的情况下,很难干的。 古代的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可能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葬送了一条人命。 虽然这个大周王朝不是她曾经在历史书上所知道的那些朝代,可也没有发达到哪里去,一样是古代,一样的落后。 陈翠躺到床上,看着身边睡的香甜的婴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唉,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应该能适应的很好,可哪知道这个落后的朝代,什么都要靠人力,才上了一趟山,背了点山药,就把她给累的不行。 她好歹也是个穿越的,怎么就没有带个空间啥的呢,她看的那些小说,空间啊、系统啊,可都是穿越人士的必备品啊。 她要是有个空间,就把东西往里面一放,空着手走路,那就轻松多了,也不会累的腰酸腿疼啊! 陈翠吹了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着身上的酸痛,强烈希冀着。 忽然,她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眼前一亮,竟然到了另一处地方! 第11章 空间 陈翠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明亮的所在。 眼前有一块不大的黑土地,有一间木屋,周围是茫茫的白雾,明明没有太阳,眼前却亮如白昼。 她摸摸地上的泥土,手感跟今天在山上挖的土似乎没什么区别,似乎更细腻松软,走近房子摸摸墙壁,木头的触感也十分真实,可她仍旧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为此,甚至做出了十分幼稚的举动,在原地蹦跳了几下,发觉脚下的地面坚实的很,不带一点虚的,甚至脚脖子还被震了一下。 她被自己所见所感给惊住了,喃喃自语道:“难道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 ,这就给我发了个空间吗?” 可她既没有什么手镯,也没有什么吊坠,更没有滴血认主,咋就突然多了个空间呢? 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觉来着,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方了呢! 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陈翠颤抖着嗓子,小声说了句:“我要回床上去。” 接着,她就忽然重新出现在了黑暗的房间里,身子依旧好好的躺在床上,身边是岁岁悠长的呼吸声。 陈翠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这会她是完全不困了。 外头静的很,她甚至能听到西屋他们兄弟不知道是谁打呼噜的声音。 她的心“怦怦”跳的厉害,在心里想着刚才那个地方,哑着嗓子小声说道:“我要进去。” 接着,就是另一次的时空转换,她果然又一次到了方才那个明亮的所在。 陈翠身子晃了一晃,双腿有些发软。 明明这四周只有她一个人,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大着嗓子说话,再一次小声颤抖着说道:“我要出去。” 如她所料,她又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陈翠简直要激动坏了,她真的有了一个空间! 其实,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也做过这种梦,想着自己是不是跟小说里那样,会有一个随身空间。 她悄悄扎破手指,把陈氏仅有的几样首饰都试了试,银丁香、银戒指、甚至连那个桃木簪子都没放过,结果血滴上去没一个有反应的。 明明她已经死了心,却又突然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饶是陈翠前世已经是个老人家,活的岁数够长了,又经历了穿越这种离奇的事,可在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空间的时候,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热爱种植的人,实现财富自由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打理自家院子里的那一小块菜地,不大的地方被她规划的整整齐齐,种了好几种常见的蔬菜。 虽然一开始也走了不少弯路,但是她不缺钱,也不缺时间,种死了拔掉重新种就好了。 在她突发疾病死去之前,甚至还在筹划着在院子里盖个小型的温室,实现反季节种植。 可惜没等厂家上门安装,她人就嘎了,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大周王朝,成了一个种地为生的农家寡妇。 她平时种菜养鸡,那完全是闲暇之余的爱好,打发时间用的,可不是是跟现在似的,要靠这个谋生啊! 她虽然为了挣钱吃过许多苦,也并不怕吃苦,可并不代表她喜欢吃苦。 有捷径可走的时候,谁不乐意呢! 陈翠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将床头的油灯拿在手里,一起带到了那个空间里,放在了里面。 空着手出来之后,又再次进去,把油灯拿了出来。 反复试了几次,简直乐此不疲。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进出空间,其实也不需要她说出口的,只需要在心里动个念头便可以了。 将东西拿进拿出,甚至也不需要她自己本人进去,用手碰到,心里想着要把它收进空间就可以了 。 那些穿越文说的没错,空间果然是穿越者的必备品! 虽然她的这个来的略微迟了些,可给她配上就行,这样以后她在此间行走的时候,就多了许多依仗! 虽然这个土地面积不大,最多也就两分地的样子,边上只有一个木屋,一口水井,木屋里也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就再没旁的的,好像有些简陋,可陈翠不嫌弃呀。 虽然她搞不清这个空间究竟是怎么来的,用什么做的载体,如今她只要确信一件事,眼下这个空间能为她用就行了! 人活得越久,就越发意识到活在当下的重要性,对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担忧太多,对眼前的境况并不会有什么帮助! 陈翠将空间里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直到困的直打哈欠,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外界的床上睡觉,此时,已经能听到后院的鸡叫声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起晚了,是被岁岁的哼唧声给吵醒的。 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把小丫头从床上抱起来把尿,不然就又要洗床单了。 床边就有个尿盆,这是专门为岁岁准备的,夜里和早上不方便到屋外把尿,就尿在这里面。 陈翠穿好衣服,抱着孩子走到屋外,才发现家里三个小伙子已经在行动了。 长安在整理柴火垛,长富在拔菜地的草喂鸡,而长平则在厨房揉面做馒头。 她伸头瞧了眼水缸,发现是满的,应该是长平一早去挑的水,因为昨天水缸已经见底了。 这个缸能装六桶水,用扁担一次能挑两桶,要往返村里三次才能挑满一缸水。 水井在村子中间,走过去要十分钟,挑着水走回来更慢,起码要一刻钟。 现在这会太阳才刚露头,长平估计是天没亮就起来挑水了。 刘二勇在的时候,这些都是他干的,如今他没了,就只能长平这个长子来了。 陈翠瞧着案板上那些形状有些奇怪的馒头,忍着笑说道:“长平,你跟妹妹玩,剩下的让娘来做吧!” 长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马上要滴下来的汗,抬头笑着说:“不用了,我这都快好了,娘您跟岁岁玩吧,粥已经先煮好了,要不您先盛出来喂她也行。” 陈翠这才发现,瓦罐里是煮好的粥,只是太少了,她一开始没注意。 不过,这最多也只有两碗的量,难道是特意给她和岁岁煮的吗? 果然,长平说道:“我们仨今天早上吃新蒸的大馒头,不喝粥,这粥是给您和妹妹喝的。” 一时间,陈翠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2章 再次上山 还真别说,虽然长平做的馒头形状不是很好看,可是他手上有劲,面揉的不错,蒸出来的馒头暄软又劲道,获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 一大筐子的馒头看上去不少,可一早上就下去了六个。 这三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能吃,陈翠也就着酱菜吃了一个,喂岁岁喝了半碗粥。 吃过早饭,长平又提出今天继续带着两个弟弟上山,多弄点柴火,还有继续多挖点娘说的那个山药。 陈翠考虑了一下,决定今天只自己跟长平去,把长安和长富留在家里看家和照顾岁岁。 “你们在家里也是有任务的,要看好妹妹,隔半个时辰就给她喂点水喝,定时把尿,还要把昨天的山药洗干净,洗出来的水浇后院的菜地,中午把山药煮上,这些你们能完成吗?” 长安和长富虽然对于不能上山有点遗憾,可娘这么郑重的给他们交待了任务,把他们当大孩子看,顿时有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俩人齐齐的应下。 陈翠今天的准备比昨天充分多了,不用带孩子上山,就背了一个大背篓,柴刀镰刀都带上,带了几个麻袋,绳子也多拿了好几根。 她刚得了空间,迫不及待的想上山,感受一下它的作用。 因为有昨天刚刚清理出来的小路,今天再去那片林地速度明显快多了。 一路上陈翠都在留意路边的植物,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好种到空间里的那片地上。 可惜,大概因为位于大山外围的原因,一路走来根本没有任何发现。 到了地方,陈翠和长平就把绳子铺在地上,把四周的柴火收拢到一起,这是他们在路上商量好的,先收柴火,然后再挖山药。 两个人打包好了一大一小两捆柴火,就开始去挖山药以及摘山药豆。 趁着长平不注意,她悄悄的将几根山药偷渡进空间,还有一些山药豆,这个也可以种的,她想跟山药一起,在空间里种上试试。 这片山药因为是野生的,没有人打理,藤蔓都匍匐在地上,蔓延了好大一片,不知道在这里繁衍了几代才有了瑞纳的规模。 在陈氏的记忆里,这里的人都不认识这种东西,就算看见了藤蔓,也只会以为是杂草,没人会想着往地底下挖的。 可陈氏活动范围小,认识的有限,她的认知也做不得准,说不定在村镇以外的县城或者府城会有人认识,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陈翠希望是这种情况。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把这些山药变现,换成钱,甚至可以种植,获得长期收益。 母子两个干的累了,坐下休息喝水。 陈翠看长平的脸热的通红,额头上都是汗,可还是难掩他的周正相貌和眉目间的英气。 她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长平,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长平闻言愣了一下,他以后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种地吗,不然吃的粮食从哪里来? 或者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跟着别人去镇上或者城里做工。 只是,这种事情要看机会的,只有少数人才有这个可能,他不太机灵,力气不够大,也不怎么认字,这种好事应该轮不到他。 长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种地吧,不然咱家吃啥。” 陈翠:“你就没想过跟你大伯和长盛哥那样,读书识字,将来找个轻省的差事做?” 她没敢说考学做官,因为这种可能性于这个农家少年来说太遥远了。 刘二勇的大哥刘文德读了十几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考上,刘文德的儿子刘长盛也读了快十年了,仍旧没有任何功名,今年又一次落榜以后,也去了城里做工。 即便如此,这爷俩已经是刘家坪难得的出息人,识得许多字不说,还在外头有体面的差事,跟这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有了很大的区别。 就是在刘家老宅,这父子俩也自诩高人一等,从不将二房的人看在眼里。 想到大伯和堂哥对自家的轻视怠慢,长平不由握住了拳头,可旋即又低下头,有些低落的说:“想,咋不想,可我不识字,没那个能耐。” 或许,他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能赶上大伯和大堂哥了。 读了十几年书,这爷俩连个童生也没考上,这又算的了什么能耐! 陈翠暗道。 “那你想去读书认字吗?” 长平闻言愣了一下。 认字?他咋不想,小时候看着堂哥能去学堂里上学读书,他心里羡慕的紧,后来爹看出了他的想法,有空的时候就会教他。 可刘二勇原本认识的那几个字也是他小时候偷学的,又能教给儿子多少? 断断续续的,长平也跟着他爹认识了二十几个字,后来他又把这些字教给了弟弟们。 不止是长平,长安和长富,又有哪个是不渴望认字的! 因为大伯家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们父子因为认字,就可以不用下地干活,去城里挣钱,家里的妻子儿女吃穿都比旁人强,同在一个家里,他们二房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不羡慕! 想到这里,长平眼都红了,垂着头,低声说:“想。” 陈翠起身坐到了长平旁边,抚上他的肩膀:“那咱们就好好干,多挣钱,争取让你们几个都去读书,也让你爷和大伯他们看看,咱们二房不是不开窍的木头,你们比他们都强!” 长平心想,这怎么可能呢,爹都不在了,家里几张要吃饭的嘴,却没一个能去挣钱的,光靠那几亩地,不饿肚子都是好事,哪来的钱去读书呢! 虽然他没说出口,陈翠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光靠种地挣钱读书确实很难。等过了你爹头七,娘去县城看看,找找机会,你知道的,你爹从小不被你爷看重,咱们二房在大房跟前就一直矮了一头,你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几个有出息,咱家能超过大房,只要咱们想办法努力,这个愿望肯定会实现的,到时候你爹知道了也高兴!” 陈翠又一次把刘二勇拿了出来,激励这个小少年。 她原本就有志于改善这个家的境况,如今又有了空间,简直是如虎添翼,她相信,挣钱肯定不是难事。 可不管干啥,光靠她自己肯定不行,这个家除了她还有几个孩子,如今多少也能帮上忙,她要动员所有人。 虽然她可以利用自己家长的身份命令他们,可陈翠还是希望勾起他们的进取心,让他们心里有向上的念头,有行动的自驱力,这样才能齐心协力,共同致富。 第13章 后院 虽然陈翠说了一大堆,可长平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情绪仍旧有些低落。 也是,陈氏原先不过是一个农家妇女,勤劳能干是不假,可并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凡事惯于听自家男人的。 如今她男人也不在了,却还说出让他们兄弟几个都去读书的番豪言壮语,所以就连她自己亲儿子也不敢相信呐! 陈翠见他不信,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她挣到了钱,家里日子越过越好,真的有能力送他们读书的时候,自己的话自然会被取信。 母子两个背着柴火和背篓慢慢下山走回家,一路上陈翠都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牢记路线。 她不想每次上山都要儿子跟着带路,做点事太不方便了,最好能自己认识路,才有机会发现财富。 他们到家的时候,发现留在家里的长安和长富也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岁岁正在酣睡,后院的菜地都浇了一遍,山药煮熟了,馒头也热了,另外长安还把半颗白菜切好了,等着陈翠回来下锅炒。 陈翠对这两个小家伙好一阵表扬,好似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她虽然没孩子,但多亏了现代媒体发达,获知消息的渠道多,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动了解了不少养育孩子的知识。 有一条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说要对孩子多表扬,多赞美,建立孩子的自信心。 所以,陈翠就小小实践了一下,果然有用。 长安和长富俩人被夸之后,做事越发的积极主动起来了。 陈翠把锅里的东西取出来,开始炒菜。 唉,只有一口锅真是不方便,没法同时蒸和炒,只是铁锅太贵了,这口中等大小的锅买来花了七百三十文,如果要再买一口小点的,起码也要花三五百文。 以他们如今的家底,暂时还买不起另一口锅,只能先将就着。 炒菜的时候,陈翠就在遗憾,这里好像没有辣椒,至少陈氏从没听说过辣椒这种东西。 如今能在菜里添加辣味的,是山茱萸。 不过这东西多数时候是在药店卖,而且价格贵,一两山茱萸要十几文钱,只有家庭宽裕的人家才会买来做调料,一般农户家庭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陈氏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刘有粮年轻时候跟着人跑单帮,在外面见识过,闲谈的时候曾经提起,后来刘二勇就把这当成个稀罕事跟自家媳妇说了。 刘家坪原本就是个小山村,村里的人没事不会出去,谁要是去了镇上,回来准会有人打听情况,要是谁去了趟县城,那回来少说也要讲上个三天他的县城见闻。 像刘有粮这种年轻时候就跟着人外出闯荡的,简直就是村里顶级的能耐人。 虽然他久不在外行走了,可他的儿孙如今又出息了,儿子和孙子都在城里,很多人至今仍然遇到事就来找他打听问计。 要不是刘有粮家这一支人丁单薄,没有足够的群众基础,如今的族长说不得就是他了。 尽管炒白菜里只放了油和盐,可陈翠稍微多放了点油,火候掌握的也不错,断生了再炒几下就出锅,味道还不错。 不像陈氏平时炒菜放油少,怕糊锅往往要点水,到最后出锅的炒菜跟煮菜差不多,叶子都蔫吧了。 吃饭的时候,陈翠率先拿了个山药剥皮吃了,口感还不错,粉粉的,糯糯的,因为淀粉含量高,后味还有点甜,很像是后世的铁棍山药。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一个个的开始上手拿起来剥皮吃。 果然,娘说的没错,这东西还挺好吃的,而且还比较顶饱,长富吃了几根山药之后肚子就饱的吃不下馒头了。 陈翠还把一截山药放在碗里,用勺子碾碎了加点水喂给岁岁,这孩子也不挑食,给啥吃啥,来者不拒。 岁岁大概是上午睡饱了,现在格外有精神,吃饭的时候很欢腾,嘴里吃着,也不耽误她伸着小手乱抓。 幸好陈翠离桌子比较远,没让她够着桌上的食物,而且桌上也没什么热汤,不然给她抓到了,那可就糟了! 下午陈翠就不打算出去了,一个是她有些累了,一天两次进山有些受不住,还有就是她要抽时间捣鼓一下她的空间。 吃完饭,她把孩子交给儿子看,就去了后院。 后院比起前院来,还更宽广些,陈翠估摸着有个一百七八十平方,这也就是靠着山,宅基地不稀罕,没人抢,当年才能把院墙垒的这么广。 后院一边靠着墙角是茅房,旁边是鸡棚。 为了办席面,原本的七只鸡杀得只剩了三只,从原先的每天能捡六个蛋,变成了只能捡两个蛋。 那几只鸡也没怎么正经的喂过粮食,多半都是吃杂草和虫子,都是几个孩子弄来的,就连捡蛋这件事也是孩子们负责,陈氏没怎么管过。 陈翠曾经想过明年春天多喂点小鸡,可如今却不打算插手喂养。 后院另一侧靠墙的地方就是家里的菜地了,这是今年春上刚刚开出来的,这块地十几年没种过东西了,翻地的时候挖的深,土比较细,种的菜都长的挺好。 不过现在其他的菜都过了时候,菜秧子都拔了,如今地里只有萝卜、白菜和葱这几样不怕冷的。 陈翠打算过几天等地干了就都收回来,放到地窖里,留着冬天慢慢吃。 她往前院看了一眼,发现几个儿子没有过来的迹象,就飞快的拔了几根小葱还有一颗萝卜放到了空间里。 白菜目标太大了,少了一颗很明显,她没敢动。 回到前院,她若无其事的继续收拾衣服,缝缝补补,做个贤惠的母亲。 长平带着长安和长富收拾了一会柴火,把这两天挖的山药在院子里摊开晾干。 接下来,这几个就完全没事可做了,长平在屋里待着,两个小的无聊的坐在地上玩石子。 陈翠也心有不忍,可也没法开口让他们出去找别人玩。 如今他们还在热孝里,不止不能去别人家,也不能到处乱走,不然人家会觉得他们会带去晦气。 这就是如今的规矩,起码要过了刘二勇头七,才能出门去村里,等到七七过了,才能进别人家的门。 第14章 铁栎树or青冈树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陈翠把岁岁哄睡了之后,拿着事先收起来的镰刀和水舀子就进了空间。 再次进到这个地方,她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有些梦幻。 白天她丢进来的山药、山药豆和萝卜、小葱都随意的散落在木屋跟前,还是一如原先的鲜活模样。 她费力的用镰刀在黑土上挖了几个坑,把这几个东西都埋了下去。 幸好水井上架着的有轱辘,里头吊着个木桶,不然她还要想法子把家里的桶弄进来。 她给种下的这些东西都浇上了水,就接着开始探索起这个空间来。 陈翠用脚丈量了一下这片土地,估摸着大概有六七十平方,也就一分地大小,不算大,可要是这地跟她想的那样,有加速植物生长作用的话,那她可就赚大发了。 她以前空闲之余,也看过几本随身流的种田文,那空间里的土地都能加速植物生长的,十几天甚至几天就能收获一茬庄稼。 人参、灵芝这种贵重药材种上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变成百年老药,可值钱了! 虽然这种设定着实有些夸张,陈翠当时还觉得不太合理,吐槽了一番,可如今,她竟然开始期盼自己也有这种机遇! 甚至门前的这口水井,她也怀疑是不是什么有灵气的,不是有那种灵泉什么的,可以洗毛伐髓的吗?这口井说不定也是呢! 只是,想归想,她也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离谱了! 对于井里打上来的水,别说喝了,她连洗手都不敢用,只敢用来浇新种上的东西,生怕有什么不对,会危害到自己。 那个木屋,她里外转了有几十圈了,除了那几样简单的家具,愣是一点别的线索都没有,导致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灵药啊,什么秘籍啊,统统不存在! 这让陈翠多少有些失望,小说里那些息壤、灵泉、丹药、秘籍似乎是配套的,要么一样都没有,要么就一起出现,木屋一无所获,也让她对黑土和水井的期待降低了一些。 黑土和木屋四周的白雾虽然没有实质,可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阻隔在这个圈子内,不能外探。 一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陈翠摸索够了,坐在屋里的椅子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能在异世重生,已经是得天之幸,还能有个空间,有土地能种植,有水井能浇灌,已经是天道宠儿了,就别再贪心的想要更多了吧! 人要知足常乐,降低期待感,才能收获更多的满足! 想明白了这些,陈翠出了空间,躺到床上安心的睡去。 次日一早,陈翠起床给岁岁把完尿,穿好衣服,把她放到了兄弟三个的房间里,就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她打算今天单独进山,中午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把四个孩子留在家里,所以要多做点吃的出来,让他们自己热着吃。 “娘,你自己怎么能行,我跟你一起去吧!”长平不放心的说道。 长安和长富也嚷着要一起去,要帮娘的忙。 “我又不去旁的地方,就去咱们先前去过的那片地,你们怕啥!再说,咱家面粉快没了,你们今天要在家推磨磨面,还要照看岁岁,这些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了的。”陈翠说道。 听娘这般说,长平终于不再坚持要跟去了,而是对她仔细叮嘱了几句,在山上的注意事项。 有人关怀的感觉真好,陈翠不觉得他啰嗦,而是十分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娘知道了,长平很有大人样了呢!” 长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娘这是在夸我呢! 陈翠不禁一笑,这孩子,脸皮可真薄,才夸了这么一句,就羞红了脸。 吃完饭,她把家里的柴刀、镰刀、麻袋、绳子这些工具都装在了背篓里,带着两个馒头两壶水就进了山。 她今天就是为着探索而来的,因此并不急着赶路,而是慢慢的走着,边走边看,不时的留意身边的花草树木。 正走着,从天而降一个东西,砸到陈翠头上之后,又落进了身后的背篓里。 她捂着脑袋放下背篓,在里面仔细翻找,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啥东西砸到她的头。 一番找寻之后,陈翠竟然从里面找出一个黄褐色的果子,俨然就是她曾经见过的青冈子。 她又抬头仔细瞅了瞅身旁高大的铁栎树,觉得越看越眼熟,这好像是她曾经旅游的时候见过的青冈树啊! 青冈树是陈翠去蜀中的一个村落游玩的时候见到的。 那地方自古以来就种了许多青冈树,漫山遍野都是,许多年来,当地人将这种树的利用率开发到了极致。 青冈木的木材坚实,用来打家具造房子甚至是造船都可以,还能用来烧炭,青冈木的果子青冈子还能食用,做成豆腐、凉粉,炒、煮皆可。 村里的老人还说,以前年景不好缺粮的时候,青冈子可救了不少人的命,里面的淀粉含量高,磨出来的粉粉都当面粉用,做饼子和面条都行,就是口感不太好。 不止如此,青冈子的外皮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是一味中药。 可青冈子磨粉流程繁琐,保存也麻烦,口感又一般,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大家都不缺吃的了,就没人愿意折腾了。 现在只是偶尔有怀旧的老年人做点青冈子豆腐,当做回味一下往日的时光。 陈翠在那个村落住了大半个月,亲眼见证了青冈子从去皮到磨粉再到做成豆腐的过程,还品尝了最后的成品,虽然没有黄豆做的豆腐好吃,可也别有一番风味。 陈翠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这被大家叫做铁栎树的,跟那个青冈树简直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果子的大小和色泽都很类似! 她先前之所以没想起来,是因为这两种树名字相差很大,而且她见到的青冈子都是褐色的,眼前的铁栎树果实多半都是绿色,应该是还没成熟,掩映在绿叶间,根本不显眼。 还有就是,在本地人口中,这个铁栎树的果实叫栎子,是有毒,不能食用的。 铁栎树在本地最大用途就是做家具,和盖房子,还有许多农具的把手都是铁栎木做的,涂上桐油,可以用好多年。 如今这栎子已经开始有零星成熟的了,想来再过一段时间,这山上的果子都会彻底成熟,变成褐色。 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是能吃 ,能果腹的东西,就不愁没人要。 到时候,自己只要合理利用,操作得当,总有法子从中谋利的。 第15章 野鸡 看到眼前的青冈子,陈翠又回想起当初在那个村子里,还曾经学习过怎么用土法烧炭,至于烧炭的原材料,也是取自青冈木,也就是眼前的铁栎树。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兴奋了。 那个土法烧炭的方法十分简便易学,除了木材和人工之外,几乎不需要额外的成本,如果自己能烧炭来卖,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吗? 不过,这炭不管贵贱,都不是一般农户会用的,至少陈氏从没听说过哪家冬天用炭取暖的,起码也是城里的小富之家才会有这个需求。 而且,阴平县的冬天并没有那么冷,最多也就零下四五度罢了,身为一个村妇的陈氏,没有机会进城,也不知道城里的人冬天会不会需要炭。 陈翠觉得,她近期内肯定要进城一趟了,去探探路子,才好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不久就到了昨天她们挖山药的地方。 陈翠打算这次多弄点,除了保留小部分在地里,其他的都挖出来。 她准备去县城的时候带上一部分,能有卖出去的途径最好,没有的话也可以晒干了留着自己慢慢吃。 如果有途径换钱而收益又不错的话,她就单独开辟一块地种一些。 挖了好一会儿,才挖出十几根,还有不少挖破挖断的,主要是这些山药长的形状不规则,跟树枝似的。 还有就是主工具不给力,没有铁锹这种东西,挖起来费力。 陈翠挖累了,就慢慢捡一会儿柴火,算是休息。 看着挖的差不多了,符合她今天的工作量,她才住了手,挨个甩掉山药上多余的泥土,稍微整理下,装在麻袋里。 还有这附近的柴火,也捡的差不多了,再想弄,就只能爬树上去砍了。 铁栎树也就是青冈树,树皮含油很大,比较易燃耐烧,是非常好的柴火。 但就是树长的太高了,这林子里她见到的树,起码也有个七八米,甚至还有的长到了十几米。 她虽然上辈子会爬树,陈氏小时候也跟着哥哥上过树,可那都是多久远的事了,现在真让她上树的话,她不敢。 反正这山大着呢,这片地方没有柴火,换个地方找就是了。 无非是稍微麻烦点,要多探索探索,她如今虽然对这座山的认识不多,可手里有柴刀和镰刀,还有空间护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 陈翠观察了下四周,然后迅速的将山药和柴火丢进了空间。 昨天种下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她的希望落了空,不管是土地还是井水,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陈翠背着背篓,轻装上路,继续往另一片林子前进。 话说,这山里的灌木可真多啊,几乎每走两步就需要柴刀开路,砍断拦路的树枝,不然就过不去。 其实她有点好奇,不是说这村里的人经常上山吗,这个地方离村子也不是很远,怎么会连个路都没有呢? 其实,陈翠哪里知道,她如今已经偏离了村里人正常上山的路径,往里头去了。 而这座山曾经也出过不少祸害人的玩意,什么野猪、黑熊、食铁兽都有出没。 隔上几年就有动物祸害人的事情发生,所以,本地人即便进山,也只是寻点柴火,弄点山货,不会进山太远。 而这座山又极为广阔,山脉绵延几十里,村子里一共才四百多人,多数人只是在外围转悠,敢于往里去的人没有几个,所以,才显得这边人迹罕至。 此时的陈翠没有察觉出别的异样,正为自己看到了一只野鸡而感到欣喜。 虽然这只鸡长得有点像是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红腹锦鸡,是国二,可在如今的陈翠看来,这只是她的猎物。 对,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只野鸡给抓住。 现在又没有动物保护法,管它国一还是国二呢,在这山林里,谁抓到就是谁的,不犯任何王法! 马上就要到刘二勇的头七了,按照习俗,当天晚上要置办一桌丰盛的饭菜放在桌上,用来祭祀。 虽然对于什么才算“丰盛”,并没有什么统一的标准,可起码要有荤腥才行。 家里的鸡杀的就剩下三只了,要是再杀一只,那连一天一个蛋都没法保证了,到时候小丫头吃什么,这几个孩子靠什么长身体,难道就靠那些粗面吗! 这只鸡尾巴这么长,应该是公鸡,抓住了就拿它做菜! 陈翠为了顺利的逮住它,从发现它开始,已经在灌木丛里埋伏等候了许久,就是为了等着必中的一击,好一举擒获。 这只野鸡在附近徘徊游走半天了,看它悠闲的姿态,应该是没有发现有人埋伏,可就是不往陈翠跟前来,她怕惊走了它,也不敢乱动。 终于,这只野鸡,迈着小碎步往陈翠这里来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柴刀,蓄势待发,等候这致命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等到野鸡进入了陈翠的有效攻击范围,她迅速的起身扬起柴刀,朝野鸡身上砍去。 野鸡虽然惊恐万状,却已经失去了躲闪的机会,被击中了后背,立刻匍匐在地。 这刀虽然击中了,但因为背上羽毛顺滑,并没有见血。 陈翠见状,立刻又在它脖子上补了一刀,整个鸡头顿时跟身子分了家,金黄色的冠羽不甘的落了地,这只花枝招展的野鸡顿时成了无头鸡。 虽然鸡脖子的断截面有不少血喷射出来,可陈翠并不以为意。 她喜滋滋的瞅着鸡背上和腹部色彩艳丽的羽毛,想着回家拔掉了可得好好收藏起来,以后好给岁岁小丫头做个毽子。 有了这么漂亮的毽子,这丫头肯定是全村小女孩羡慕的对象! 陈翠嫌弃这血流出来太腥气,就把野鸡身子和鸡头捡起来,一起扔进了空间,准备等快到家的时候再拿出来。 此时,她不禁为自己有个空间而庆幸。 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连那个做样子的背篓都不用背,在整个林子里轻身行走。 正在陈翠准备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却陡然异变突生。 有一道身影,从陈翠身后的方向朝着她扑了过去,看那迅捷而又毫无保留的架势,似乎是把她当成了猎物,对她势在必得! 第16章 杀狼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陈翠终于浑身狼狈的回到了家。 她背着背篓,拖着一大捆树枝编成的简易担架,上面放着柴火和今天挖的山药,最底下则放着野鸡和一匹狼的尸体! 没错,今天她差点命丧狼口,当时要不是她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及时躲闪,进了空间,恐怕就要把自己的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的惊险,让她的心猛然提了起来,“怦怦”跳的厉害。 陈翠在空间里捂着胸口平复了许久,心跳才慢了下来,她也恢复了该有的冷静。 她其实没看清袭击她的是什么动物,只是凭那一闪而过的印象,感觉看上去好像是一条狗。 可如果真是狗的话,是不会无声无息的攻击人的,在山林里,跟狗相似的,只能是狼! 可狼不是昼伏夜出吗,怎么会大白天的就出现,还埋伏攻击她呢! 陈翠有些想不通,但也没有时间再想,她要好好地应对,将眼前的危机渡过去。 如果真是狼这种记仇的动物的话,一击不中,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她的气味还留在原地,估计那匹狼会在原地潜伏,或者召唤伙伴前来一起作战。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空间里躲着,总要回家的,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等着。 等到天色晚了她还不回家,估计长平会出来找她的。 一想到这孩子可能会面对与狼对上的风险,陈翠的心就重新提了起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把这匹狼留下。 她努力稳了稳心神,谋划着该怎么在这场与狼较量的对战中获胜。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空间,可以出手一次之后,随时消失在狼跟前,然后再寻找机会,再次进攻!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就握紧了柴刀,出了空间。 陈翠还是有些运气在的,出来的地点位于狼的身后,她反应迅疾,用力的将柴刀砍到了这匹狼的后腿上。 霎时间,狼腿上立刻鲜血飞溅。 她从动物世界里看到过,狼的弱点是腿、腰和鼻子。 之所以先攻击腿而不是腰,是想对它的行动能力造成打击,让它失去灵活。 陈翠一击得手,立刻在这匹狼反应过来之前,绕到它的身侧,迅速躲进了空间。 她在等第二次的机会。 如是再三,陈翠在这匹狼的身上留下了好几刀,分别位于它的两条后腿和腰部。 经过几次打击之后,狼的战斗力大大下降,原有的凶性也难以施展,只不过还有好斗的天性在,没有见到敌人,不肯离开。 等到最后一次陈翠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准了时机,照它头上狠狠来了一刀。 趁着狼无力起身的时候,陈翠又连续补了几刀,直到狼身子瘫软到地上,毫无起伏。 她怕狼会假死骗人,最后连脖子都快给它砍断了,才脱力瘫坐到地上。 此时,这四周零星洒满了狼血,她脸上身上也溅到不少,不用照镜子,陈翠都知道自己如今肯定非常狼狈。 可她不敢再留在此地休息,害怕鲜血的气味会引来别的动物,匆匆把狼尸收进空间,自己也进去打水清洗了一番,才踏上返程的路。 这中间因为她着急回家,走路心慌,还差点迷了路,反复几次,才找到正确的路径。 等快到山下的时候,她才想办法编了个担架,把今天的收获都放了上去,拖着走路。 刚刚出山林,她就远远的看到长平抱着岁岁,带着两个弟弟在后门附近的路口张望。 几人一见到陈翠的身影,就立刻呼喊着朝她跑了过来。 岁岁大半天都没见到娘,还不等走近,就朝着陈翠伸出两只小手,要抱抱。 陈翠苦笑了一声,她现在实在没法抱她。 上路前,她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和味道,在地上滚了几圈,衣服上血迹都被黄土覆盖,可以稍作掩盖。 可这么一来,身上也更加狼狈,头发凌乱、脸和衣服上都是黄土,像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一般。 长平原本看到娘的身影,已经放下心来,可见陈翠形容如此狼狈,又不禁开始担心。 “娘,你这是咋了?” 长安和长富也担忧的望着陈翠,等着她的回答。 长平一边说,一遍边将手里的岁岁递给长富抱着,自己跟长安上手接过娘手里的担架。 陈翠疲惫的挥挥手:“等回家再说。” 一家人从后院进门,进去之后,陈翠就立刻把门关上,插好,并且让长富去前院把大门也关好。 虽然他们家正在热孝里,等闲不会有人上门的,可她还是谨慎地如此吩咐。 等到确认不会有人进来,陈翠才把架子上的柴火和山药拿掉,露出最底下的狼尸。 除了天真不知事的岁岁,几个孩子都吓了一大跳。 长富最先叫出声:“娘,这是狼吗?哪来的啊?” 说着他还拿了根棍子,好奇的戳了戳狼的肚子。 长平想的更多,见到狼的死状,不由得对着陈翠仔细打量,拉着她的衣服左看右看,生怕她身上有什么不知名的伤口。 陈翠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算是娘在山上捡得的,这匹狼不知道跟谁斗过一场,负了伤,都快死了,让娘撞见了,砍了一刀它就死了。” 她当然没法说自己是靠着空间才跟狼战斗获胜,可以陈氏的体力,也不可能跟狼单打独斗的占上风,只能说是自己捡了漏,将功劳让给别人。 即便陈翠轻描淡写的弱化了自己所起的作用,可仍旧让这几个男孩大吃一惊。 在他们眼里,自己娘就是个勤劳能干的家庭妇女,能干家里和地里的活,可要说跟野兽搏斗,绝无可能。 别说是陈氏了,就连村里最壮,力气最大的汉子,也未必能杀的了一只狼。 可陈翠神情淡定,身上也确实没有伤口,几人不得不信了她的说辞。 兄弟三个在确认陈翠毫发无伤之后,就开始围着那具狼尸打转,拿棍子来回戳弄,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惊叹。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的看到狼这种野兽,虽然是死的,可也足够满足几个小男孩的好奇心了。 陈翠没有阻止,也不担心他们看出端倪。 那具狼尸身上不知道一共被她砍了多少刀,伤口无数,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貌,也无法判定真正的死因了。 第17章 进城 晚饭之后,陈翠将全身的衣服都换下,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这次她连头发也洗了,实在是不洗不行了,头发里都是草屑和泥土,再怎么篦也篦不干净,只能彻底清洗一遍。 洗头发她用的是米汤和草木灰,在头上充分揉搓,最后用清水冲洗,竟然也能把头发洗的非常干净,让陈翠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洗完之后,陈翠就坐在灶前烧火,好把头发尽快的烤干。 锅里烧的是热水,给几个孩子洗澡用的。 长平先洗完,用布巾子包着头发,坐到了陈翠的旁边。 “娘,咱们明天真的都要进城吗?”小少年的脸上有些许迷茫和不安。 他印象中自己只进过两次县城,都是跟着爹一起去的,每次他都会为县城的繁华和富饶而感到惊叹。 “嗯,这匹狼要尽快处理掉,不然再耽搁下去,肉变坏了就卖不上价了!” 陈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冷静的答道。 晚饭前,她让长平去村正家里借来了牛车,停在了院子里,明天他们一家人要坐牛车去县城。 至于名目,就说是为了给刘二勇办头七而去采买东西。 就算有人说闲话,也至多说他们充大头抛费,说不出别的。 好歹他们顶着给死者尽孝的名头,不会被舆论谴责。 其实陈翠原先是想自己跟长平两个人去县城的,留三个小的在家里。 可她说出去县城这个决定的时候,长安和长富脸上露出的羡慕简直溢于言表,但是俩人却都没有开口提出要求,懂事的让人心疼。 陈翠的心不由得就软了下来,而且,经历了昨天遇到狼的事情,其实她也有点不放心就这么三个小孩在家。 这个院子离山这么近,跟四邻都相距甚远,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连求救都没办法。 反正牛车坐下他们一家人绰绰有余,不如干脆一起带着去算了。 最多就是自己这个家长多操点心,多费点神罢了。 于是,原本的母子二人行,就改为全家出动。 几个男孩为了明天的出行,都十分积极的洗澡换衣,想尽可能体面的跟着娘出门。 长平已经把家里已经晾干的山药都收拾好装车,狼也放车上了,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这些必须提前准备。 第二天,鸡叫三遍,陈翠就起床给岁岁穿衣服。 长平则负责叫醒两个弟弟。 刘家坪离县城有三十多里路,牛车的速度又快不了,还不知道他们要办的事情顺不顺利,要是费的时间多,晚上说不定就要走夜路回来了。 如今的世道又不是多太平,夜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会遇到。 所以,宁肯早点走,也不要晚点回。 好在过两天就是十五,又是个晴天,满天的月光洒在地上,倒能给他们照路。 刘家老宅有一头牛,平时喂养照料都是长平负责的,虽然刘家没有牛车,可长平对于如何驱使牛干活早有心得。 况且,他早已偷偷跟村正家的长根哥学过如何赶车,方法已经掌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实践罢了。 因为养了好几年的牛,长平对于村正家的牛也特别耐心。 昨晚他特意给牛喂了草,饮了水,早上出发前又在盆子里加了草料,将它喂的饱饱的,好带着他们进县城。 长平第一次独自赶车,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好在陈翠坐在他身边,鼓励了几句,给他更多的信心。 三个小的本就是睡梦中被叫醒,上车之后都困的一个劲的揉眼。 陈翠就让他们躺在后面继续睡了,车上带着的有个薄被,盖上倒也不怕冷。 走了一阵子,月亮渐渐隐去,天色开始变暗,估摸着要不多久就要天亮了。 后面的三小只睡的毫无负担,牛车的颠簸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睡眠。 陈翠其实也困。 昨天她累了一天,与狼搏杀耗费不少心神,可后面已经躺不下了,而且她也不能让长平一个人赶车,只能强自打起精神,跟长平聊天。 “你上回跟你爹去县城,你说你见过山货行收野物是吧?” 长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出门少,在县城里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处处留心,就注意到了有人拿着打来的野味去山货行售卖,不过那人卖的是兔子,不知道人家收不收狼。 陈翠心里就有数了,能收兔子,那比兔子更加值钱的狼没道理不要,想来他们的狼应该容易出手。 还有那些山药,也可以去山货行问问,说不定人家会认识这东西,愿意花钱收。 这样一来,家里就多了两个进项,虽然这个狼是偶然性的,就这么一回,可山药如果操作的好,却是能够长期种植收益的。 虽然坐着牛车,可一行人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到了县城。 这么远的距离,要是靠腿着走个来回,估计腿都要累断了。 而且,进县城的话每个人还要交一文钱的进城费,牛车也要算一份,一家人一共交了六文钱。 怪不得村里人都不怎么进城呢,没啥大事,谁愿意花这个钱,费这个劲呢! 三小只早就醒了,进城之后就好奇的睁大了眼睛望着街面上的一切。 县城的人好多啊,屋子都是青砖瓦房,路边的商铺和摊子卖的有各种吃的。 此时正是早饭时候,包子铺、烧饼摊,还有羊汤店都正在营业,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别说是孩子了,就连陈翠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见几个小的不停的咽口水,陈翠让长平把牛车停在路边,她去买了几个三鲜的素包子回来,让大家先垫一垫。 其实她也很馋肉,想吃肉包子喝羊汤,可刘二勇新丧,他们一家还在热孝期,起码要过了百日之后才能吃荤,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破戒。 原先,她还以为古人守孝要两年多都不能吃肉,可接收了陈氏的记忆以后,才知道对于普通人而言,守孝并没有那么严苛。 百日不吃肉已经是极限了,过了百日就没有太多忌讳了。 更何况,普通农家人也并不是能时常吃到肉,如刘家老宅那般条件好的,一个月吃一次肉在村里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一般人家只有农忙和逢年过节才舍得割点肉打打牙祭,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第18章 卖狼 虽然是素包子,可几个小的也吃的十分开心。 这个包子的面皮可真白,又暄软,热腾腾的拿在手里,光是闻一闻都觉得心满意足。 几个人都小口小口的咬,慢慢的往嘴里咽。 只除了岁岁,她见大家都在吃,而只有她没有,急的流着口水啊啊叫。 陈翠吃完了一个包子,就把岁岁抱在怀里,开始抠包子皮,把外面光亮的那层皮抠掉,里面暄软的部分喂给她吃。 半个包子皮没吃完,牛车就到了山货行门口。 陈翠留意了一下,这条街有两家山货店,一家叫做“林氏山货行”,另一家叫“周记山货店”,两家店之间只隔了几个铺子,伙计们站在门口都能望见对家的生意情况。 他们的牛车就停在了林氏山货行门口。 陈翠有意锻炼长平,就让他去店里询问。 原本在家落落大方的长平,站在店门口竟然开始局促了起来,踌躇着不敢进去。 可陈翠就坐在车头上含笑望着他,也不说话。 长平回望了一眼车上的娘和弟弟妹妹,终于一咬牙走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虽然见到是个半大孩子进来,但也没有怠慢,像寻常招呼客人一样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您是买货还是卖货,咱们林记山货行的货色齐全,质量上等,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长平第一次被店铺里的伙计当成大人一样尊敬招待,心里的激动劲别提了,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在他还记得娘的嘱托,尽管激动,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我们卖货,狼你们收么?” 伙计以为自己听错了“啥?狼,山上打的狼吗?” 长平肯定的点了点头,问道:“就在外面车上,你们要吗?” 伙计忙不迭的点头:“要,要,当然要,死的还是活的?” 说着,他有些心急的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拉着长平的手就要往外走。 此时陈翠和三个孩子都从车上下来了,坐了一早上车,腿都麻了,站一会缓缓。 当伙计真切的看到被稻草掩盖住的狼尸,不由得露出喜色,这孩子果然没骗他,还真是狼。 可随即他就皱了皱眉,这身上的伤口也太多了,皮子都烂成啥样了都,这可卖不上价钱了呀! 要知道,一匹狼最值钱的就是狼皮,狼肉什么的跟皮毛比起来,都只能算是添头。 看着伙计面色有些不好看,长平有些担心,连忙解释:“这可是昨天刚死的,还新鲜着呢!” 伙计略微摇摇头:“不是新鲜不新鲜的问题,是这皮子烂的地方太多了。” 长平涨红了脸,无可辩驳,这匹狼原本就是娘捡便宜捡回来的,那伤口肯定也是之前就有了,这他们哪能做主啊! 陈翠长平一时说不出话来,就笑吟吟的开口:“我们也不懂这些,小哥就看着开个价吧。” 那伙计将狼尸从车上拖了下来放到地上,翻来覆去的观察,仔细打量每一处伤口,寻思这皮子最后能修复成啥样。 后来,他还叫来了另一个伙计,抬来了一杆秤,把狼整体称了一下分量。 这匹狼也就比普通的农家狗略微大些,重六十二斤。 最后,两个伙计商量了一下,才给了最终的报价:“这匹狼皮毛残破的厉害,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我们最多只能给到五两半。” 长平先前听到说皮毛残破,卖不上好价钱,心就提了起来,还以为只能卖个一二两呢,没想到最终还能到这么多。 他心里一喜,就想开口说好。 可话到嘴边了,他忽然意识到娘还在旁边呢,这事该让娘做主。 果然,陈翠听到价格之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情,而是开口询问伙计:“我们也不懂这些,就想卖个好价钱,能不能带着让别家看看给开个价,谁家价格高我们就卖给谁。” 那伙计闻言也没生气,而是点头道:“那是自然,价高者得,您大可以去别家再问问,有需要的话再回来也行的。” 陈翠客气的道了谢,叫上长平,赶着牛车往前又走了几步,到了周记山货店门口。 长平有些羞愧,刚刚要是娘不开口,他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都没想过要再换一家比比价格。 方才刘家一家人在林氏山货行门口的动静,其实已经被周记的伙计看在眼里,眼见的这笔生意对方没做成,他们心里还窃喜呢。 可旋即,周记的伙计看到了浑身是伤,满是凝固暗红色血迹的狼尸,还散发着腥臭味,不由得多了几分嫌弃。 那伙计上前踢了一脚,捂着鼻子道:“这玩儿也太埋汰了,这皮子都破成啥样了,补都不好补,这可不值钱了呀!” 长平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可看着陈翠鼓励的眼神,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那能卖多少钱?” 那伙计没直接开价,而是先探寻似的问道:“林氏给你们开多少?” 长平正要老实回话,却被陈翠打断:“别家报多少跟你家不相干吧,你还是说你们店里给多少吧?” 伙计被堵了一句,心里有些不悦,可人家说的在理,他也没法反驳,只是有些没好气的开口:“最高四两,多了没有。” 长平闻言,有些怔住了,他们明明是想来卖个高价的,咋还更便宜了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翠已经开口:“打扰了,我们去别家了。” 说着,还招呼长平把狼重新搬上车,回林氏去。 不止是因为价格,这家伙计的态度也让她不喜,还是去刚才那家林氏好了,比这家贵了一两半呢。 眼见着一家人重新调整了车头,要回林氏去,伙计有些急了,这咋连个价都不还就要走呢. 他想叫住这家人,奈何人家走的快,已经到林氏门口了。 他再怎么想做生意,也不敢破坏规矩,到人家门口抢客人。 不过,他有些好奇,究竟林氏给开了啥价格,难道比自己家的高很多吗? 其实这匹狼,五两的话也能收,还有的赚。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先狠狠地压一下价,对方就算还价,也不好意思还太多,最后自家不就能多赚点吗! 这家人是咋回事,对价格不满意可以还价嘛,扭头就走,啥人呐,这是! 第19章 羊汤 重新回到林氏山货行,长平显得有些局促,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陈翠则不以为意,货比三家太正常了,虽然他们是卖货的,但是比价格也是常规操作,价高者得是常理。 果然,林氏的伙计估计也见多了这种去而复返的客人,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陈翠想问问价格能否再给高一些的时候,对方明确的做了否定回复。 “大嫂,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皮子我们还要硝制修补整理,转手出去的利润没您想象中的那么高。” “那好吧,就这样吧。” 陈翠原本也没指望再涨多少钱,只是习惯性的问问。 狼的事说好了,还有山药没有问呢。 她让长安从车上拿出一根山药来,让伙计看看收不收这东西。 伙计把那一截褐色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在取得陈翠的同意后,还掰开看了看断截面,最后才肯定的问道:“大嫂,这山药您还有多少?” 陈翠见她说出山药的名字,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她还担心换了时空,山药的名字变了,或者这个伙计不认识。 “有四五十斤吧,你们这收吗?多少钱一斤?” 伙计连忙答道:“收的,但是我要看看其他山药的成色再说价格。” 其余的山药就在牛车上,伙计验看了以后,觉得看上去还不错,每节基本都很完整,断裂的不多,就给了两文钱一斤的价格。 车上的山药称了称,一共有四十八斤,结了九十六文钱。 虽然山药卖的钱远远没法跟狼比,可仍旧让一家人也颇为欣喜。 他们没想到娘让挖的这东西居然真的可以卖钱,而根据娘的估计,山上应该不止这一处有山药,以后挖到了还可以来卖钱。 娘还说,以后说不定可以往地里种这玩意,这样就能有长期的收入了。 卖狼尸和山药一共收入了五两六钱银子,其中五两是用银子结算的,六百文是铜钱。 钱到手之后,陈翠特意展示给几个孩子看,让他们知道家里多了这一笔收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钱还是由她收了起来,看似是放在腰间的钱袋里,其实是丢入了空间。 想拿的时候,心念一动就可以拿出来,不会有被偷的风险,再安全不过。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已经过了早饭时辰。 虽然先前他们每个人都吃了个包子,可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而言,那点子吃食怎么够呢! 正好陈翠也需要去四处转转,于是一家人就将牛车寄存在山货店后院里,步行去逛街买吃的。 走到卖羊汤的摊子前,几人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实在太香了! 可惜他们如今要守孝,吃不得肉,几个小子只能遗憾的摇摇头。 陈翠看见他们的馋样,不由的笑了笑。 “老板,我要四碗羊汤,不要羊肉和羊杂,只要清汤行吗?”陈翠问道。 此时刚闲下来的老板正愁没有生意,连忙答道:“行的。” 他在这里开了许多年,各式的客人都见识过,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有人口袋紧巴,舍不得出这个钱,又心系羊汤的鲜美,想喝口热乎的暖身子,倒也不是不行。 对他来说,来者皆是客,能多卖一碗是一碗,又不要肉,反正也不过是多添几碗水的事。 “这样的清汤一碗两文钱,您要几碗?” “四碗。”陈翠掏出钱来,数给老板八文,然后又给了长安一把钱,让他去隔壁摊子买些烧饼。 长安拿到钱,一阵风似的跑去买烧饼,其他几人就就坐在摊子上等着喝汤。 长平凑到陈翠旁边,小声道:“娘,这老板也太黑心了,光有汤没有肉还卖两文钱一碗。” 他刚才问过了,羊肉汤是十文钱一碗,羊杂汤氏是八文钱一碗,这啥料都没有的清汤,居然也要卖两文钱。 还没等陈翠回他,这汤就端上来了,他们只好止住了话头。 每人跟前放了一只广口大碗,乳白色的汤面上飘荡着葱花和蒜苗,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浓香扑鼻。 长平凑近了闻到这香味,再也说不出这汤不值两文钱的话了。 平阴地处大周朝的西部,距离草原不远,本地人养的羊多数是草原上的品种,新鲜宰杀的羊肉几乎没有什么腥膻味,鲜美非常。 正好此时长安买回了烧饼,刚出炉的烧饼,洒满了芝麻,外酥里嫩,十分诱人。 原本肚子就没有填饱的几人面对这双重香味的诱惑,如何能忍得住。 三兄弟都是一手烧饼,一手调羹,忙不迭的把食物往嘴里送,满桌都是他们咀嚼和喝汤的声音。 陈翠抱着岁岁,坐在离桌子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含笑看着这一幕。 她觉得要不是这羊汤太烫,估计他们就要捧起碗往肚子里灌了。 长平年纪最大,吃的最快,一会功夫,两个烧饼一碗汤就下了肚。 他用袖子抹抹嘴,伸手接过岁岁说道:“娘,你赶紧吃吧,一会儿汤就该凉了。” 陈翠应了一声,让他坐的离桌子远一些,别让岁岁够到碗,然后她自己才开始埋头吃喝。 这汤里好似加了五香粉之类的调料,让原本就鲜美的味道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如今胡椒粉有没有传入中原,如果有胡椒粉的话应该更好喝,陈翠心想。 就算没有胡椒粉,这汤的味道也堪称美味,她吃完一个烧饼,喝完光了一碗汤,额头和鼻子上都冒出了汗。 三兄弟从羊汤摊子上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抚着肚子,吃饱喝足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啦! 陈翠一路都在留心街边的铺子,几个小的也对县城充满好奇,这么一边走一边逛,就到了杂货铺。 家里的调料只有盐,她想做点啥好吃的也做不出来,趁这个机会要添置上一些。 不说别的,起码酱油和醋总要有吧。 陈翠问了之后才知道,一坛子醋要十文,而酱油还要更贵一些,要十五文,可真不便宜。 这一小坛也就两斤左右,怪不得刘家原先没有买。 不过想想古时候的酱油和醋都是粮食酿造,也就能理解了。 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低,这些粮食酿造的东西价格贵也在所难免。 第20章 采买 除了酱油和醋,盐也需要再买点了。 虽然盐的价格更贵,一斤要三十五文,可这东西是必须品,谁家做饭也离不了它。 不过,陈翠有些不满的是,价格这么贵的盐却非常粗糙,颗粒大不说,里面还有不少杂质,颜色别说雪白了,都快成灰色的了。 “掌柜的,这回的盐怎么如此,跟从前相差甚远呀。” 家里吃的盐颗粒要比这个小一些,杂质也没有那么多。 掌柜的闻言苦笑了一声:“送来的盐什么样,都是上头说的算,这回的货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啊,还请您多包涵。” 陈翠了然。 如今盐是国家掌控的,不管哪个铺子卖的盐,都只能由朝廷统一供货,盐的成色,开店的买卖人根本做不了主。 考虑到盐这东西耐储存,不会坏,陈翠干脆多买了点,一下子称了四斤,拿个小坛子装着。 她又买了五斤棉花。 虽然家里的棉衣可以拆拆改改,可总体来说棉花还是不够。 原先衣服里的棉花太少了,而且都旧了也不太保暖,被子也有点薄,所以,他们还需要再买几斤棉花续到衣服和被子里。 最让陈翠高兴的是,她居然在店里发现了木炭! 虽然黑灰色的木炭放在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可陈翠见到之后却觉得无比兴奋。 店家这里会有的卖,说明本地有这个需求,那就意味着,她可能又多了一条财路。 陈翠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强自镇定的问道:“老板,这木炭是怎么卖的?” 虽然老板有些奇怪,这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的妇人为什么会问起木炭这种东西,可还是热情作答:“这是普通木炭,两文钱一斤,另外还有好一些的,四文钱一斤。” “有什么区别吗?”陈翠问道。 恰巧这会店里人不多,也看在他们刚刚买了不少东西的份上,老板耐心的回道:“普通木炭的外观没那么完整,燃烧起来的烟多,烧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好一些的,则这几点都要强上许多。” 陈翠沉吟了一下又问:“哪种木炭卖的好些呢?” “都差不多,总体还是四文钱一斤的卖的最多,毕竟,好点的木炭烧的时间长,烟也比较少。” 陈翠懂了,不就是好点的木炭更耐烧,燃烧更充分嘛!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了计较,暂且按下不提。 陈翠买东西的时候,家里四个孩子就在边上看着,三兄弟都被娘的大手笔给惊住了。 过日子小能手长平更是几次去扯陈翠的衣袖,小声提醒她。 虽然咱家刚刚卖东西挣了些钱。但也不是这个花法吧,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陈翠明白他心中的顾虑,可她身为一个现代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她是能吃苦耐劳,可在有能力让自己过的更好点的时候,谁还会非吃苦不可呢? 除非是脑子有问题,很显然,陈翠的脑子不止正常,还清明的很。 其实她已经非常克制了,照她看来,这个家缺的东西可多了,都买回去的话,几辆牛车都拉不完。 可如今毕竟手里的钱有限,只能捡最需要的买,至于其他的,要等家里更宽裕了之后再置办。 不过,她觉得这个时候不会远了,因为她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挣钱计划! 等一家人走出杂货铺的时候,他们买的东西即便所有人用上之后也拿不完。 店家很贴心,还能提供送货服务,可以送到放在山货店的牛车上,这就大大解放了他们的双手。 毕竟,他们来县城,是打着给刘二勇采买祭祀用品的名义来的,如今正事还没办呢。 其实,像是香烛纸钱这些,办丧事的时候买的多,已经把百日内几次祭祀的份额一起买了,家里还剩下不少,酒水也留了一坛,足够用的。 这次需要采购的,无非就是头七那天祭祀的饭食食材。 家里已经有一只野鸡了,再买点猪肉和鱼,荤菜就齐了,芹菜和菜头这些,能不能买到就要看运气,另外水果之类的,也要去市场上看看才能知道。 一行人又走到了卖肉卖菜的菜市场,采买生鲜。 经过了杂货店的一通采买,三兄弟再看着娘买了三斤肥膘和一斤五花肉,已经淡定多了。 再说了,陈翠的理由很充分,肥膘是用来熬猪油的,可以吃很久,五花肉要做头七那天的红烧肉,一点都不浪费。 肥膘三十文一斤,五花肉三十文一斤,这又花掉了一百多文。 好在阴平县水域丰富,鱼倒是不贵,一条将近一尺长的大鲤鱼才二十文。 当然,这所谓的便宜也只是陈翠自己认为。 蔬菜只买到了芹菜,不过有了鸡、鱼、猪肉,这头七饭也足够丰盛了。 话说,如果不是这些祭祀的食物次日可以由家人吃掉,陈翠是不会如此用心购买的。 说实在的,以前她年轻的时候忙起来不注意饮食,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胃搞坏了。 年纪大了之后才开始养生,吃的逐渐清淡起来。 但自打穿越之后变成了陈氏,吃了几天寡淡的饭食之后,她就非常想念那些重口味的饭菜。 可刘家正在孝期,家庭条件也在这里放着,容不得她吃什么好的。 短时间内,只有在给刘二勇烧七的时候,才有这种饱口福的机会,所以,她就买点鱼买点肉,趁机解解馋。 一行人又去粮食铺子买了点大米,然后拎着东西往山货店的方向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间了。 陈翠提议大家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回去。 长平虽然有些心疼今天花出去的钱,不想再在县城消费,可奈何他的肚子不争气,早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大哥没意见,长安和长富就更不会反对。 两个小子今天跟着出来真是涨了见识,以前跟着进城,最多也就是在边上逛逛,今天他们不止进了山货店、杂货店,还逛了菜市场。 不常出门的他们进到店里难免有些胆怯,只敢跟着看,不敢出声,可心里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更不要说早上还吃了包子和烧饼,喝了美味的羊汤,这是从没有过的。 以前两次跟着出门都是从家里带的干粮,不是饼子就是馒头,就着白水随便垫吧一下,哪正经的在摊子上吃喝过呀。 长富觉得,就今天的经历,已经足够他在小伙伴们中间炫耀三个月,不,起码要吹一年! 第21章 到家 鉴于陈翠的荷包不丰,他们吃午饭可选择的地方就十分有限,无非是路边的小馆子或者小摊子。 最后,他们在路边一个面摊坐下了,要了五碗最普通的素面。 虽然是素面,但因着这老板的面条汤是用猪骨和鸡架吊的高汤,面条也十分劲道,最后洒上碧绿的葱花,味道也十分不错,起码比陈翠做的要好吃。 而且每碗面的分量也不少,其他人吃了一碗就饱了,长平吃了一碗半,剩下的半碗喂给了岁岁。 小丫头跟着出来了半天,见了这么多新鲜的东西和人,又激动又兴奋,不时的挥舞着小手,冲着行人“啊啊”直叫。 但孩子就是孩子,年纪小,精力有限。 先前还活泼好动的岁岁在吃饱了之后,就不停地在大哥怀里打哈欠,还没等坐上牛车,就已经睡的流口水了。 回程的路上,长安和长富吵着要跟大哥学赶牛车,他们仨就一起坐到了前头车沿上。 陈翠和岁岁以及今天买来的东西在后头车厢,昨天忙了一天,今天几乎又是半夜就起来,转悠了大半天,她实在是累了,也顾不得路上颠簸,很快就搂着岁岁睡着了。 虽然车上的东西占了不少位置,睡觉要蜷着身子,可她还是觉得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快到家了才醒过来。 陈翠坐在车上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酸痛,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牛车进村之后,他们遇到几个村里人,有的眼含同情的跟他们打招呼,有的则目光复杂的盯着他们牛车上的东西。 好在因为他们处于热孝里,大伙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跟他们打交道,就算有人想说酸话,估计也会在背后说,当面闭口不言。 陈翠对各色打量目光能够视若无睹,泰然自若的跟人回话,可几个孩子却做不到。 原本路上还兴奋不已的三个小子,从进村之后就保持了沉默。 回到家开门,把牛车赶进院子里,东西都卸下来,该放厨房的放厨房,该放堂屋西间的放西间。 东西卸空了以后,长平吩咐两个弟弟:“长安、长富,你们去后门那边割点草,回来喂牛。” 人家肯借牛车,已经是不小的人情,可不能把牛饿着肚子给人家还回去。 说完,他还拿了个猪鬃刷子,把牛身上都刷了一遍,把车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陈翠见他爱抚的摸着牛头,有些恋恋不舍,就上前去说道:“等咱家条件好些了,也买头牛回来使唤,到时候交给你负责。” 长平却摇了摇头:“等咱家有了钱,就让长安和长富去读书。” 他今天在县城大半天,去了好几个店铺,多了很多感触。 那些店里的伙计们,各个都是识字的,他们在店里做工,虽然要不停赔笑招呼客人,但都不是什么繁重的工作,跟种田比起来,轻松多了,也不必受风吹日晒,每个月还都能有稳定的工钱收入。 而且,他们都见多识广,接人待物落落大方,不是他们这种农家小子可以比的。 怪不得爷爷要让大伯和堂哥他们去读书,就算没有进学,可进了城,有工作,见识的人和物都不是在村里能接触到的。 而且,如今大伯和大堂哥都有固定收入,他们家里的钱会越攒越多。 以后大伯的孙子应该也会去读书,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人以后都不必被拘在土地上,日后说不得就能成了城里人。 不像是他们种地的,要看天吃饭,年景好的时候还好,交完赋税之后还能有结余,够一家人的嚼用。 遇到不好的年份,交完赋税之后就不剩什么了,家底子薄的人家,就只能卖儿卖女度日。 当然,也有人选择卖地。 那些地主家的地就是这么积攒来的,老宅那十几亩地中,也有大半来源于此。 想到这里,长平低下了头。 陈翠看着这个懂事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疼惜。 “有机会的话,长安和长富要去读书,你也要去。” 她想说:“你们都是爹娘的孩子,不能因为你是老大就理所应当的要把所有的机会都让给弟弟,在娘看来,你比他们更优秀。” 可她什么都没说。 如今家里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去读书,现在说这些,都是白搭。 等到钱不再成为读书的障碍之后,再说让他去读书的话也不迟,到时候,自己总会有办法说服他的。 长平去还牛车的时候,陈翠让他给村正家带了一包点心,也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几文钱一包的米糕,全了礼节而已。 一家人等着长平回来吃晚饭,他却好一会儿才回来。 陈翠虽然察觉到他面色有些不对,却碍于马上要吃饭了,没有当场问出来。 吃完饭,她吩咐长安和长富去洗碗洗锅收拾厨房,她把长平叫到房间。 “你刚才去还牛车,村正家的人说啥了?” 长平摇摇头:“没有,有才爷很和气,就问了问咱们给爹准备的头七饭都有啥,还有叫我跟长安长富以后好好孝顺你,说要是遇到难处就去找他。” 刘家坪全村五十多户,九成以上都是刘姓族人,村正自然也只能从姓刘的里面出。 如今的村正刘有才跟刘有粮是平辈,年纪还比他小上一些,是这一支刘姓族人的族长,也是刘家坪的村正,在村里的威望很高。 刘有才这一门人丁很兴旺,他爹有好几个堂兄弟,他自己有十几个堂兄弟,他儿子的堂兄弟就更多了。 但刘有才能当上村正,在村里威望高的最大原因不是靠着他家人多,而是因为他处事公正,处理问题的时候不是看关系的远近亲疏,而是就是论事,谁有理就向着谁。 所以,虽然他年纪不算最大,辈分也不是最长,但是大家心里都服他,经他手过问的案子,也都没人能说出什么不好来。 当初刘二勇能分家成功,也和刘有才的支持有很大关系。 要不是有刘有才支持,说动了刘家族里几个长辈,按照刘家老两口的秉性,刘二勇是咋也不可能分家成功的。 虽然在村里人看来,刘二勇当初那么做真是太傻了,可在陈翠眼里,对他当初分家的举动真是感激万分。 要不是刘二勇及早分了家,她过来之后,恐怕还要当一阵子受气小媳妇,在婆婆和手底下过日子,受妯娌的欺压呢! 虽则她也不是那肯受委屈的人,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可能少些麻烦,谁又愿意多事呢,一过来就当家做主不好么! 第22章 还车风波 既然有才叔没说啥,那长平为啥看上去脸色不对呢? “那你是咋了?” 长平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遇上我奶了,她说了我几句。” 其实,刚才周氏何止是说了几句那么简单,就差没破口大骂了。 原来长平去还牛车的时候,路上遇见了老周氏。 既然碰到了,也没有不说话的道理,长平身为晚辈,就礼貌的说了句:“奶,你吃过了吗?” 原本不过是普通打招呼的话,却惹来老周氏的愤怒。 原来,她今天下午听说陈氏借了村正家的牛车,一早带着几个孩子进城的事,心里就憋着一股火。 老宅有牛车放着不来借,反而去借旁人家的,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他们不肯借,哪里会知道其实二房根本就没上门啊,这不是坏他们名声吗! 老周氏双手叉腰,对着长平就是一顿输出。 “你这瘪犊子,放着自家有牛车不用,去借旁人家的,我是咋对不住你们了啊,这么败坏我们刘家的名声,你这是存心见不得我们好啊!” 长平有心想拿出分家时候她说的话来分辩两句:“分家的时候您不是说了么,除了分给我们的那些,老宅的任何东西都跟我们二房无关,碰也不能碰,分了家,分了户,就是两家人,今天从这个家里出去了,以后没事就别进这个门。” 可不待长平说出口,眼尖的老周氏就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点心。 虽然看不清到底是啥吃的,可想到他们今日刚刚进了城,这定然是从城里带回来的。 她忽然转换了话题:“你这手上拎的是给谁的?” 长平老实答道:“给有才爷家。” 老周氏闻言大怒,她本以为是送给自家的,没想到是送给村正家。 二房一家子不在家好好守孝不算,在城里瞎逛了一天,回来买的东西竟然送给别人,也不孝敬她这个长辈,真是丧了良心啊! 老周氏一生气,嗓门就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你这瘪犊子玩意,不在家好好给你爹守孝,瞎跑瞎逛什么,一群丧良心的东西,都是你们那个不省事的娘把你们教坏的!” 要是奶只说自己几句便罢了,可她这么说自己娘,长平便少不得辩白几句。 “奶,我们进城是为了买东西给爹做头七饭,不是去瞎逛,我,我娘她很好,您不要这么说她!” 娘说卖东西的事娘不要随便跟外人说,免得大家伙知道了眼红或者有人说三道四,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老周氏显然就被他归在了“外人”的行列中。 长平觉得自己是在解释,可在老周氏眼里,就是二房的孙子拿话怼她,对她没有尊敬,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怒不可遏:“一群黑心肝的东西,要不是你那遭瘟的娘,你爹也不会要死要活的闹着分家,不是分了家,人就不会早早的没了,你们这一群没心没肺的黑心鬼,你爹死了都不知道心疼,就知道围着你娘那贱人转!” 老周氏这恶毒的话一出口,长平就被气的眼睛发红,额头的青筋直冒。 只是他心里虽愤怒,知道奶说的根本不对,但由于口拙,不知该反驳,一时间把自己憋的脸红脖子粗。 俩人所在的地方是在村子中间的大路边,四周房子挨着房子。 虽然现在天都快黑了,可现在是农闲,地里没啥活,大家伙也不可能真的一吃完饭就立马睡觉。 老周氏这两嗓子一吼,就把住在附近的人给引了出来,纷纷站在边上围观,想看看是什么热闹。 长平一个大小伙子,见被人瞧了热闹,脸色更红了,低着头就想走,想赶紧去还了牛车回家。 只是,他想走,老周氏还不肯放呢,扯着长平的胳膊就要让众人评理。 长平又气又急,可一时又没法子挣脱。 他怕自己力气大,硬扯的话,把她带倒了,到时候他身上又添了一桩罪过。 说不定传出去就会被人说成是二房子孙不孝不悌,出了个敢跟亲奶动手的孽障! 耳边听着村里人的议论,长平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此时,大路上传来了个洪亮的嗓门:“这是咋了,到底啥事,让我知道知道!” 长平见是有才爷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恳求的眼神向他望去。 其实,刘有才是接到了通风报信才来的。 他正在家里吃饭,一碗饭还没吃完,就被自家孙子长根给扯住了袖子:“爷,你赶紧去看看吧,长平他奶又在找事,在路上扯着长平不让走,咱家的牛车也被拦住回不来了。” 刘有才只能放下饭碗,跟着孙子一起过来给长平主持公道。 见村正来了,边上看热闹的议论声就小了很多。 只有老周氏,觉得自己占着理,仍旧扯着长平的袖子不撒手,气哼哼的站在那里。 “长根,把咱家的牛车赶回去。” 刘有才吩咐道。 长平闻言,连忙把手里的鞭子和点心递给长根,并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知道,肯定是长根把他爷叫来给自己解围的。 俩个小伙伴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长平看着长根驾车离去。 刘有才没理会边上的老周氏,走到长平跟前,和蔼的说道:“你们今天去县城给你爹的头七饭都买了啥菜,说来我听听。” 长平将今天采买的肉菜都说了,还有昨天的野鸡也没落下。 他知道,有才爷是让他说给围观的人听的,说明自家今天进城的原因。 刘有才闻言点了点头:“你爹是个好的,你跟你弟也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娘也很贤惠,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娘拉扯你们几个不容易,以后你跟你弟都要好好孝顺她,有啥难处你过来找我,要是有人找你们麻烦,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刘有才就冲着边上刚刚来到的刘有粮示意:“你说对吧,有粮哥?” 刘有粮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连忙点对孙子说道:“对,对,长平,咱们虽然分了家,可你是我的亲孙子,咱们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以后有啥事别外道,去跟爷奶说哈。” 长平垂着眼,低声应了一声。 刘有粮拉走了老周氏,刘有才回家接着吃饭,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长平这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家。 第23章 实情 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哪知还是被娘给瞧了出来,不得已,长平才把还车路上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陈翠听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长平,你也十三了,有些事相信你也能看出来,你爷奶是亲的不假,可在他们心里,只有你大伯堂哥他们最重要,咱们二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啥,恐怕在他们心里,咱们一家子加起来连你大伯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别的不说,光看看大房的跟咱们二房的吃穿差距就清楚了,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没有分家,看上去愣是天差地别。” 长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这些年来,他们兄弟几个一直生活在堂哥们的阴影之下,要不是这样,爹何至于拼死也要分家,带着他们搬出来。 “其实,吃穿上的不公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子孙的前程!”陈翠酝酿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 “家里的钱财是有限的,没法让所有人都去读书,而你爷,却把咱家所有的钱财都拿去供养了大房,你爹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奉献这么些年,所有的收益却都拿来供养大房,你大伯和大堂哥都能去读书,而你们几个却没有丝毫机会,他们如今穿着长衫在城里做工,回到村里人五人六的,而你们几个只能穿着破衣烂衫,成为睁眼瞎,永远在田里刨食!” 说到这里,陈翠的神情显得尤为激动:“他们家现在还没人考中呢,就这么任由你堂哥欺负你们几个,再这样下去,咱们二房就会沦为大房的奴仆和附庸,你大伯和大堂哥的性子你也知道,能用的着我们二房的时候还好,等到大房真正起来了,觉得我们没用的时候,就会把我们随意搓圆捏扁,甚至觉得碍事一脚踢开!” 她说的都是事实,以刘文德的性子,的确有这个可能。 长平眼角泛红,显然也被这番话打动了。 陈翠又意味深长的道:“你以为当初你爹能成功分家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一撞墙寻死,你爷就心疼他愿意分家了吗?还是说你有才爷这么厉害,能硬压着旁人家分家?” 长平有些不解:“那究竟是为啥?” 陈翠脸上带着几分嘲弄:“你爹提出分家的时候是在三月,长盛刚参加完童子试,我曾经听到他跟你大伯说过,今年他很有把握考中,他有了功名之后,他们大房就成了耕读人家,要改换门庭了。” 长平脸上先是疑惑,继而面色变了又变。 他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说道:“难道,是大伯觉得大堂哥会考中,嫌弃我们二房泥腿子是拖累,就趁机让爷答应了分家的事,把我们分出来吗?” 陈翠轻轻点了点头,基本上应该是这样,就算不是事实,也相差不远。 其实,这也是事后刘二勇根据自家媳妇的讲述才回过味来的,当时他还以为父母终归是心疼儿子,被他要挟到了,不忍心看他寻死觅活的,才答应的分家。 为此,刚分家的时候他还有些后悔,觉得的自己手段太过激烈,下了长辈的面子,伤了父子、母子情分。 可惜啊,终归是他错付了。 他的爹娘最终答应分家,不过是怕他们连累了即将腾飞的大房而已。 可惜的是,长盛今年并没有考中,不得已之下只能进了县城做工。 听说他并没有绝了读书考学的心思,上工之余,一有空就拿着书本看,以图来年再战。 看着长平离去时有些沉重的脚步,陈翠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告诉他这些是对还是错。 说实在的,她对刘家老两口和大房的所作所为很看不上眼,偏心也没有这个偏法的。 要是刘二勇没有及时分家,恐怕长平他们兄弟几个,也要沦为大房的奴隶,持续供养着大房一家。 虽然现在已经分家了,刘二勇也死了,可古代礼法严谨,孝道为先,长平他们几个依然要向祖父母尽孝。 为了名声和舆论,明面上的“孝顺”她并不反对,那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怕的是以后他们家日子起来了,刘家老两口想要贴上来沾光,反哺给大房怎么办? 他们仗着自己的年纪和身份,到时候几句软话一说,哭诉表演一番,说不定几个孩子就心软了。 陈翠可不愿意自己辛苦挣下的东西,便宜给那些讨厌的人。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她要趁机将老两口和大房的真面目全部揭露出来,让这几个孩子都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以后就算他们再怎么演戏,孩子们也不会再上当。 唉,养孩子可真是心累啊,管吃管喝还不够,还要操心他们的思想和将来,防止他们被坏人骗,及早打预防针。 陈翠一屁股栽倒床上,躺下来回翻了个身,铺床的稻草被压得“咯吱咯吱”响。 岁岁白天睡多了,一时不肯合眼,她以为娘是在跟她玩,便也学着娘的样子来回翻身。 可床上铺的是今年的新稻草,铺的很厚,还没压的太紧实,暄软的很,她在上面翻身不易,就造成了身子扭来扭去的状况。 陈翠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这小孩可真有意思,实在太搞笑了! 岁岁却因为娘的笑声而身子拱的越发起劲,像个虫子一般在床上动来动去,陈翠不时戳戳她的胸口,或是腿弯,又会惹来孩子一阵“咯咯”的笑声。 神情恍惚的长平听到娘和妹妹的笑声,忽然一个激灵,他不该为已经发生过的事纠结太多,要活在当下,要往前看。 娘和弟弟妹妹才是他的家人,其他的,不过是亲戚族人罢了。 既然爷奶和大伯他们如此看不起他们二房一家,那他们更要努力,争取出人头地,以后让他们高攀不起。 长平刚才有些阴郁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脸上只剩下了沉稳和坚毅。 两个弟弟看着大哥脸上神情来回变换,觉得有些奇怪,上前好奇的问个究竟,却被大哥轮番拍了拍屁股:“你们俩还不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呐,起不来我可是要打屁股的哟!” 长安和长富俩人捂着屁股逃到墙角爬上床,小声嘀咕,大哥也真是的,人家都多大了,还往屁股上招呼,爷们的屁股能随便摸吗? 长平轻笑了一声,吹灯睡觉。 第24章 头七饭 次日陈翠起来的时候,长平已经把水缸装满了。 “长平,不用起那么早,你年纪还小,要多睡觉才能长个子 ,不然以后长不高。”陈翠劝说道。 “娘,我不累,我早上醒的早,睡不着。”长平擦着额头的汗,笑着说道。 哪有小孩子不贪睡的,像是长安和长富就才揉着眼睛起来,他也只比长安大两岁而已。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长子单薄的身子,觉得他太懂事了。 长平说是十三,那是虚岁,其实还没过十二岁的生日,搁到现代,还是个小学生呢,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他因为是父母长子的缘故,原本就很懂事,面对弟弟妹妹的时候很有长兄风范。 自从刘二勇去了以后,长平更是将自己放在了未来一家之主的位置上,把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 陈翠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又担心他的身体,只能想着法子做点好吃的给他们补补,免得真的因为营养不够耽误长个子。 早饭做葱花鸡蛋饼,半盆面糊里放了五个鸡蛋,已经让长富惊叹:“娘,鸡蛋放这么多啊!” 陈翠笑着说:“多吃鸡蛋你们才能长得高啊!” 她特意把饼子烙的薄一些,软一些,岁岁也能吞咽。 小家伙大概又有一颗牙要长出来,牙根子痒痒,特别喜欢啃东西,见了什么都想往嘴里送,饼子撕成小块,她在嘴里嚼吧几下就能咽下去,然后又张着嘴等下一次的投喂。 能吃就好,以后就不愁长! 短短几天的时间,陈翠已经习惯了照顾这个小婴儿,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操心她的以后。 至于三个大的孩子,她也觉得很不错,个个都很懂事听话,尤其是长平,更是让她格外心疼。 她不由得衷心感谢陈氏和刘二勇两口子,养出的几个孩子都不错,品性上都没有什么问题,让她以后教养起来,不至于那么费劲。 一家人吃过早饭,陈翠把铁锅洗刷干净,上面的水烤干,开始熬猪油。 昨天买来的几斤肥膘已经切割成大小均匀的小块,下锅小火慢熬,最后出来的就是透亮的猪油。 整个熬猪油的过程中,厨房里都充满了荤油的香味,长平和长安在后院出白菜、挖萝卜。 挖出来的菜要搬到前院来,稍微晾晒之后再进地窖。 每次长安抱着白菜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都要深吸一口气,多闻闻那那诱人的香味。 陈翠把猪油渣捞出来放在碗里,将锅里清亮的猪油舀进罐子里,撒上盐,便于保存。 午饭是面条,锅里也没有另外放油,就着油锅炒了点白菜,添上水,水开之后煮面条,最后出锅的面条也带着猪油的香气。 见几个孩子的馋样,陈翠对于晚饭就有了计较。 今天是刘二勇的头七,晚上他们早早的吃了晚饭,就开始张罗准备“头七饭”。 猪肉做成了红烧肉,虽然只有酱油,加一点红糖,可最后出来的成品依然不错。 那条大鱼做成了红烧鱼,盘子里装不下,用盆子装的。 那只从山上带下来的野鸡拔了毛之后肉还没有一斤,又瘦又柴,陈翠拿葱姜爆锅之后炒了, 有酱油上色,看上去也还可以。 另外还做了炒芹菜、白菜炒油渣,凉拌萝卜,一共六个菜,加上米饭和馒头,已经非常丰盛了,将家里的八仙桌摆的满满当当。 一家人准备好香烛和纸钱,跪坐在堂屋的空地上,开始烧纸。 长平和长安长富三个跪在前头,往火堆里添纸钱,陈翠抱着岁岁跪在后面。 “爹,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回来吃吧,都是娘给您做的,肯定合您的胃口,爹,我会领着弟弟们好好孝敬娘,以后把咱家撑起来,不让人小瞧,您就放心吧。” 一番话说完,长平早已泪流满面。 长安和长富也哭着说:“爹,我们会听大哥和娘的话,好好干活,您就放心吧。” 眼见天都要黑了,陈翠拍拍长平的肩:“都起来吧,赶紧回屋躺着去,记住,子时之前要用被子蒙着头。” 如今大家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这天不能让死者魂魄见家人的面,如果让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所以,天黑之前,他们都要躺到床上躲起来,不和刘二勇的魂魄照面。 刘二勇的魂魄会不会回来陈翠不管,她只知道她忙活了一天挺累了,早点去床上歇着挺好的。 今天白天岁岁也没怎么睡觉,早点把完尿让她也上床, 不然小孩子睡不够容易上火,到时候不舒服了就会哭闹。 其实岁岁是个挺好带的孩子,吃饭挑食,睡觉入睡快。 虽然有时犯困的时候也不免会往陈翠怀里拱,小手在她胸口摸索,找着要吃奶,但是陈翠拿掉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几下,她就老实了,很快就睡去。 长平三兄弟擦干眼泪,拍拍裤子上的土,回了自己房间。 陈翠抱着岁岁也回房休息。 果然,外面天刚刚彻底黑下来,岁岁就睡着了。 陈翠先前虽然累,可躺到床上之后反而一时睡不着,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地里仍然是她先前种上的萝卜、白菜和葱,活的倒挺精神,可跟挪进来之前没什么变化。 种山药的地上没有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芽。 这空间里没有太阳,却光亮如昼,倒是温度适宜,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可惜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不然她倒是能铺在小木屋的床上,偶尔可以进来睡觉。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打扰,安静又祥和。 在这一方小天地,她是唯一的存在。 趁着此时独处,脑子清明,她要好好谋划下日后的一些事。 今天是刘二勇的“头七”,对她来说不过是多做些吃食罢了,可对于她三个儿子来说,却非同寻常。 以后她会展示出许多此间人不知道的知识,显现许多跟陈氏的不同之处,少不得要在此时借用刘二勇的名头,来为以后的转变找个好的借口。 想好了明日的说辞和应对,陈翠方从空间里出来,躺到岁岁旁边睡下了。 第25章 教子 一早醒来,陈翠就故意做出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等长平几个都起床之后,她惊疑不定的开口:“长平,你们梦到你爹了吗?” 长安和长富都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长平有些羞愧说道:“没有,我没梦到爹。” 陈翠这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说道:“我梦到你们爹了,他穿着下葬时候的那身衣服,过来跟我说话。我只能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等他转身走了之后,梦就醒了,醒来之后,我脑子里就忽然多了很多以前没接触过的东西。我觉得,是不是你们爹托梦来点化我了。” 三兄弟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长富问道:“娘,那爹到底点化你啥了?” 陈翠摇摇头:“我现在头嗡嗡的,脑子乱的很,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就只知道应该都是赚钱的法子,想来是你爹担心咱家以后的生计,特意来指点我的。” 长平有些疑惑:“那爹咋没有进到我们的梦里来,跟我们说说话呢?” 陈翠瞧着他那小身板:“以后你们肯定会成家立业、顶门立户,可现在都还没长成呢,都是孩子,这些事情跟你们说有啥用,现在这个家还是要由我来当,领着你们过日子,你爹自然要跟我来说呀。” 长平听了娘的话,想到如今他们几个都要靠娘来养活,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羞愧道:“娘说的是,如今我们都还当不得大用,这个家全靠您来撑着。” 陈翠笑了笑,抚着他的头道:“别急,你们终究会长大的,只要多吃饭,勤锻炼,多睡觉,很快就能长的跟你爹一样,甚至比你爹个子还要高。” 刘二勇估摸着有一米七五左右,陈氏则有一米六,这夫妻两个在村里都算是村里个子高的,作为他们的孩子,这三兄弟以后得个子肯定不会矮。 至于岁岁,有陈翠的从小照料,科学喂养,以后肯定也不会长不高。 只是,长富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道:“娘,啥是锻炼?” 呃,说顺嘴了,忘了他们没听过这个词。 “这是你爹说的,就是打磨身子,让身体变得更加高大强壮。” 陈翠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长富连忙嚷着道:“娘,我也要锻炼。” 长平和长安不甘落后,他们总不能让弟弟给比了下去,也一起喊着说自己要锻炼。 见他们如此积极,陈翠不得不止住了话头,说让她好好想想,整理下脑子里的东西,看看究竟到底要怎么锻炼。 眼下要做的事,是先做早饭。 昨晚一桌子菜都没有动过,要赶紧热热吃掉,不然就真的要放坏了。 陈翠让他们从鸡、鱼、肉中选一样自己想吃的,他们留下来自己吃,剩下两盘子拿去送人。 “头七饭”一般都做的比较丰盛,自己吃不完可以送给族人,也不至于浪费。 三兄弟纠结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选择了最诱人的红烧肉。 陈翠让长平端着鱼给老宅送去,那一盆鸡肉则给村正家端过去。 长富对此有些不忿:“凭啥还要给老宅送去,以前有什么好吃的奶都让他们藏起来吃,不让我们看见。” 陈翠轻轻拍了拍长富的头:“别这么说,那是你们爷奶,是你爹的亲生父母。” 长富想到当初在老宅的种种,眼泪涌出了泪花:“有这么当爷奶的吗?都一样是孙子,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跟大房的堂哥比起来,我们就是下等人,不配吃那些好吃的。”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泪:“谁爱送谁送,反正我不去。” 说完,一撅屁股回了自己屋里。 陈翠无奈的看着他,这孩子终归是小,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复杂多变,有些事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长平担忧着望着弟弟离去的方向,对陈翠解释道:“娘,你别生气,回来我会跟长富说的,让他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长安连忙到陈翠跟前:“娘,我去吧,我跟大哥一起。” 陈翠点点头,把鱼和鸡肉拿给他们,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开始做自家的早饭。 其实也就是热一下昨天的剩菜,虽然一大早吃红烧肉是有点腻,可习俗如此,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陈翠其实不太喜欢吃剩菜,能尽早把这些饭菜解决掉最好。 她若无其事的喊长富过来给她烧火,虽然长富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她喊了两声之后,还是抿着嘴过来了。 长富坐在灶前的树墩子上,板着脸往里面添柴火。 “娘知道你不喜欢老宅的人,娘也是,我比你更加不喜欢。”陈翠故意开口。 长富抬头不解的问道:“那你为啥还要把鱼给他们送去?咱自己吃了不好吗?” “那你说咱今早吃的都是啥饭?”陈翠反问道。 “我爹的头七饭。”长富脱口而出。 “那老宅你爷奶是你爹的啥人呢?” “我爹的爹娘。”长富低下了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长富,有句话叫做父慈子孝,就是长辈慈爱,小辈孝顺,这是有先后顺序的,你爷奶对你们不慈,你们可以不用对他们尽孝,可这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如果今天只给村正家送菜而不给老宅送的话,旁人知道了就会说我们不孝,让咱们背上不好的名声,一个名声不好的人,日后一旦有什么事跟老宅或者其他的人对上,大家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你的过错,到时候你就要吃亏了。不过是一条鱼而已,换来一个孝顺的名声,还是值得的。” 长富有些懵懂,陈翠也没指望他现在就完全明白:“你只要知道我们只是表面上对老宅尽孝,而不需要你心里真的孝顺就行了。“ 长富点点头,但神情还是有些低落。 陈翠耐心开解道:”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早晚会想清楚的,日后你跟老宅的人对上,不要冲动,要先在心里想一想,怎么做自己才不会吃亏,又能让对方有苦说不出,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厨房门口,听到这番话的长平和长安,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26章 上山砍树 刘家老宅。 长安走了以后,老周氏对着那条大鱼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算啥,昨天刚落了她的面子,今天送条鱼过来,这就算完了么,那点心呢,为啥不给她送来! 她扁扁嘴:“你们谁要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大儿媳妇周氏看了一看公爹,见他没说什么,就笑着将鱼端到厨下热去了。 虽然村里有河,可里面只有小鱼小虾,这么大的鱼可不常见,好歹也是肉呢! 刘有粮见儿媳妇走了,才对老妻说道:“你跟孩子置什么气,昨天在大路上就那么闹了起来,除了让人看笑话,还能有啥用?” 老周氏怒道:“呵,他们做的不对,还不许我说啦,放着自家的牛车不用,跑去借人家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不肯借呢!” 刘有粮无奈道:“那他们要是真的过来借车,说是要去县城,你肯借吗?” 老周氏差点脱口而出“不借”俩字,可随即就忍住了,嘟囔道:“都没来借,咋知道我肯不肯呢,那群小崽子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自从分家以后,跟咱越走越远,真像是两家人了!” 刘有粮都不知道该说老妻什么好。 孩子来借车,你不肯,孩子不来借,你又生气,这让人家该如何是好呢! 至于老妻说的两家人那话,他也没办法。 其实,自从二儿子一家分出去以后,他就隐隐有些后悔,后悔以前做的太过,只顾着有出息有本事的长子一家,将二儿子一家压的太狠。 其实他原本是想着,先把老大一家供出来,大房有出息了,再提携老二一家。 可他没想到,二儿子根本不明白他的苦心,只看到了自己对老大的好,觉得自己偏心太过。 老二提出要分家的时候,细数了这些年来他和妻儿所受的委屈,刘有粮这才知道,二儿子这些年来对他积攒了这么多的失望。 他当时看着老二一头撞到桌子角上,头上血刺呼啦的,就觉得心惊胆战。 来给儿子治伤的老大夫说,这幸好是被及时拉了一把,卸去了一部分力道,不然头上的洞更大,草木灰都止不住,不用等他人到,血就流干,人就死了,也不用治了。 他这才知道,老二要分家的心如此坚持,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罢了,罢了,都闹到这一步了,再硬凑在一起也没法子和平共处,干脆分了算了。 没想到的是,分家不过才半年,老二人就没了。 他跟老伴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伤心难过,老伴更是悲愤交加,觉得也许不分家,二儿兴许就不会死。 老婆子将心里的一干怨气,都转嫁到了二儿媳和二房的几个孙子身上。 他劝过,说过,却都没什么用,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罢了,老子年纪大了,就让二房的小辈多担待点吧! 虽然陈翠觉得一大早吃红烧肉油腻,可几个孩子却不嫌弃,各个对着肉片子吃的喷香,一旁的油渣炒白菜也是非常受欢迎。 陈翠吃不下红烧肉,但是油渣白菜还是能吃的。 她给岁岁蒸了大半碗鸡蛋羹,一勺勺的喂着吃。 这种不怎么需要咀嚼的食物她吃的更欢了,鸡蛋羹进了嘴里,小嘴稍微动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张嘴等着下一口。 早饭之后,陈翠宣布了今天的任务:上山去砍树,然后拖回家来试验烧炭。 “要胳膊粗细的那种,太粗或者太细了都不行。”陈翠说道。 “娘,我听说人家烧炭都是要起炭窑的,咱家又没有窑,咋烧出炭啊?”长平不解的问道。 陈翠无奈的摇头:“这是你爹告诉我的法子,至于究竟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先砍点回来试试看吧,如果不行的话就当柴烧了吧。” 其实陈翠心里是知道这法子是肯定行的,她亲眼见到别人操作过,能确保成功。 只是,她现在不能表露出这种信心,以免让他们觉出不对劲来。 见陈翠似乎都没有抱什么希望,三个孩子就更别说了。 只是他们习惯了听父母的话,爹没了之后就听娘的话,这个观念已经刻在了他们脑子里,让他们不会轻易的反对娘做的决定。 再说了,不过就是砍树枝而已,就当是砍柴了,快到冬天了,有多少柴火都不嫌多。 于是,最小的长富留在家里看家和照顾妹妹,陈翠带着两个大儿子进了山。 其实,陈翠是有些不放心单独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的,可她又确实需要帮手,离了长平和长安不行,只能让长富关好门,守好门户。 要是家里的有狗就好了,这地方偏僻,真的需要条狗看门护院,以后再有需要孩子在家的时候,她也能放心些。 她决定过阵子就托人打听,谁家有小狗崽子要送人的,抱一条回来养,从小喂起,更容易养熟。 娘三个进山以后,就按照长平的指引,沿着另一条路往西边走去。 “那里都是大树,树枝树杈也粗,砍下来也不影响树明年接着长,要是小树的话,砍几个这么大的枝条下来说不定就死了。” 陈翠说烧炭最好用铁栎树,纹理细密,木质坚硬,长平就指出了合适的地点,那里有符合要求的树。 长平在前面带路,陈翠和长安拿着斧头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了长平说的地方。 这里的树果然都很粗壮,陈翠挑了一棵大小合适的,选定了枝条,让长平爬上树,坐在树杈上拿着斧子劈。 长安爬上了另一棵树,拿着柴刀砍,虽然这样效率稍微有点低,可总归比一个人干要快一些。 陈翠则在下面切割整理砍下的树杈,把他们初步分成合适的长度。 她看着在上面辛苦砍树的儿子们,心中既欣慰又心酸。 要不是无人可用,她也不想让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做这些活。 等炭烧制成功了,家里挣到了钱,她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他们。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弄了不少树枝下来。 最后,三人把砍下来树枝捆好,弄成了三捆,连拖带拉的弄回了家。 第27章 洗衣 母子三个到家的时候,累的瘫坐在后院的地上,反正衣服在山上都已经弄脏了,也不在乎再蹭上这点泥了。 长富连忙给娘和大哥二哥端水过来喝,三人都是端着碗一饮而尽。 因为太累了,陈翠中午饭做的比较随意。 早上的菜还剩了一些,倒进锅里,再切点白菜叶子进去,添上水,上面搁上篦子馏馒头。 等水开了再烧一会,馒头馏好之后,下面的汤也好了,加点盐就能出锅。 馒头就菜汤,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至于岁岁吃的,则是把馒头撕成小块,泡进菜汤里,泡软之后喂给她,照样吃的很香。 吃完饭之后略微歇了会,陈翠就又带着两个儿子上山接着砍树。 下午他们又拖了一趟回来,后院就堆满了枝杈。 趁着天还没黑,母子三个把这些树枝分割成合适的长度,方便晾晒。 新鲜树枝水汽太大了,要通风晾晒一两天才能开始烧。 忙活了一天,陈翠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身上提不起来劲,她都如此,两个孩子应该更累。 晚上特意多烧点水,让他们好好擦洗一下,上次在县城多买了两个盆子,她总算不用跟孩子用一个盆洗澡了。 唉,多亏她也是个经过苦日子的,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也才能受得住现在的生活,要是换个年轻人过来,陈翠觉得说不定早就受不了哭喊着要穿回去了。 但陈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现代的世界已经死了,没有复生的可能。 所以,不管在这个古代大农村的生活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单调,她也只能让自己忍受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有这一次机会已经是非常难得,她不敢苛求更多。 她不止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还要尽可能的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为此不惜付出更多的努力。 晚上洗完澡,陈翠把岁岁哄睡了之后,进了空间。 这是她独有的小天地,四下无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感,也只有自己在这里独处的时候,她才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抚慰白日里身体的辛苦。 睡前进空间独自待一会,已经成了她睡前的必备程序,出来之后才能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适合洗洗晒晒。 家里的棉衣和棉被都被陈翠拆开了,棉胎挂在院子里的绳子上晒晒,布料要拿去洗。 由于要洗的东西太多,挑水又费劲,她就不在家里浪费水了,一起拿去河边洗。 陈翠抱着木盆,拿着棒槌去了村里的河边。 河边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在洗衣服了,手上一边捶打着衣服,也不耽误她们八卦闲聊。 陈翠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选了一个离她们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这里刚好有块大石头,可以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捶打。 这条河里的水还是很清澈的,虽然水稍微有点凉,但是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陈翠适应了一会就习惯了。 她按着陈氏的记忆,先把被子面放在水里浸湿,略微把浮灰给冲洗掉,然后平铺在石头上用棒槌轻轻捶打。 因为这布料已经用了十几年了,太过用力她怕把布给捶烂了。 虽然陈翠无意沾染是非,可那群娘们却没有因此而忽略掉她。 见她一个人在那边离得有些远,她们就凑到一起开始说起她的闲话来了。 一个长得有些壮硕的中年妇人说道:“哎,你们说,这人的福气真是有定数的,早早的享福未必是件好事,这陈翠出嫁前也是陈家沟的一朵花,她爹娘跟哥哥都把她惯的跟啥似的,嫁给二勇之后,虽然婆婆不咋滴吧,但是有男人护着啊,二勇是咋对她的,咱们可都看在眼里,就说谁不羡慕吧,可惜啊,她早早的把自己该享的福给享完了,以后的日子只剩下苦咯,如今分了家,又没了男人,日子可难过咯!” 另一个瘦弱的一脸苦相的女人连忙凑过去小声附和:“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她不止自己的福气用尽了,还连累了自己男人啊,你想啊,二勇原本这么壮实的一个人,怎么跌了一跤就摔死了呢,说不得就跟她有关系啊!” 陈氏出嫁前有父母和哥哥关爱,成亲以后二勇又对她体贴,虽说她们家的日子没法跟大房一家比,可比起村里其他女人过的日子来,仍旧是好上太多了。 平时就有不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没少在背地里说酸话,他们刚刚分家出来过的时候,那村子里的流言简直满天飞。 就像老周氏的看法似的,多数人都认为是陈氏鼓动二勇分的家,那些妇人们虽然没少笑话他们两口子傻,单门立户每年要多花不少钱,可她们对陈氏的羡慕也是实打实的。 就说吧,哪个男人肯为了自家女人而跟父母对着干的,多数人都是为了所谓的孝道让自家女人隐忍受委屈,甚至为了让父母高兴而对媳妇动手,一句“家和万事兴”,委屈的都是做媳妇的。 能自己当家做主,不受婆婆的管束,是大多数村里女人的梦想,但只有陈氏成功实现了。 其他女人只能等着熬死了自己婆婆,或者她们自己也当了婆婆,才能有这个机会。 但是如今,她们却松了一口气,反倒有些得意了起来。 因为曾经让她们羡慕嫉妒的陈翠现在死了男人成了寡妇,又跟公婆分了家,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过日子,连她们过的都不如了。 陈翠专心洗衣服,没有注意听这边一堆人说话,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她们议论的话题,也不知道自己在她们嘴里是这么不堪。 估计就算她真的听到了,也懒得为这些无稽之谈而跟这些无知村妇争长论短。 她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文明人,虽然到了这贫穷落后的封建时代,却不能因此降低了自己的格局和身段,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浪费时间和精力。 有这个空,她多干点活,多挣点钱不好嘛,哪怕歇着也行啊! 但是,陈翠不知道的是,她本人不在意,却有人替她抱不平了。 第28章 河边闲谈 “不好好洗衣服瞎编排啥呢,看看日头升多高了,这是打算洗到日头偏西啊!” 一个身材高挑,挽着头发的妇人端着盆子来到了河边,没好气的冲着围在一起的一堆女人喊道。 这是村正家的大儿媳妇陈梅花,就是长根的娘,她趁着天好来河边洗衣服,还没走到河边就隐约听到这群女人凑到一起嘀咕,似乎是在说长平娘的坏话。 陈梅花也是陈家沟的闺女,跟陈翠俩人差了几岁,嫁人之前不时也在一起玩,关系还可以。 后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嫁到了刘家坪,两家男人勉强也算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关系自然要比其他人亲近。 况且,陈梅花觉得陈翠这人是真的不错,包括她男人二勇为人也好,就是摊上了一对偏心眼子的公婆,日子才过的有些不顺畅。 今年春上他们分家单过,陈梅花还为他们松了一口气,修房子的时候还让自家男人去帮衬。 后来两家走动也算频繁,孩子们也爱在一起玩。 唉,谁能想到二勇这么倒霉呢,不过是跌了一跤,都能送了命。 自家翠翠妹子已经够命苦的了,这群娘们还在这没事编排她,陈梅花自然听不下去,忍不住就出言喝止。 要是旁人说这话,这群女人未必理会,说不定还会反讽回去,可陈梅花公爹是村正,她男人也跟着管不少事,还经常跟着村正去乡里,在村里也颇有威信,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任村正了。 作为现任村正的儿媳,还极有可能是下一任村正的老婆,陈梅花在村里自然要比普通媳妇要有牌面,大家轻易不会得罪她。 枕头风的威力谁都懂,万一得罪了这娘们,小心自家有事要去求村正的时候被她穿小鞋。 一群女人连忙散开,各自去洗自家的衣服,一场风波到此结束。 而本次事件的中心人物—陈翠,还对此一无所知。 其实陈翠隐约听到了陈梅花的那声吆喝,只是离得有些远,她听不真切,更不知道陈梅花之所以出声,是跟自己有关。 陈梅花此时也瞧见了独自在一旁洗衣服的陈翠,连忙跨过一大段距离,迈过河边大大小小的石头,端着盆子走了过来。 “翠,咋一个人在这边洗呢?”陈梅花觉得,兴许就是那群女人把她挤兑到这里来的,翠多老实啊,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陈翠正弯腰敲打衣服,闻言直起身子回道“那边人太多了,吵的慌,不想去。” “对,那群娘们没事就知道瞎扯,跟她们没啥好说的。”陈梅花点头,表示认同。 她放下自己的盆子,把要洗的衣服浸到水里,一边摆动这衣服,一边小声数落陈翠:“你说你,咱这头七饭谁家不是有啥做啥,就你充大头,还跑到县城去卖肉买菜,二勇他人都没了,做再多好吃的他也吃不着啊,你手这么大,这拉扯着几个孩子,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 陈梅花是陈氏在刘家坪为数不多的朋友,俩人平日里走动频繁,关系比较亲密,所以她才这么不见外。 陈翠见她嘴里看似是在数落,脸上却是带着关切,便也低声回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有数,肯定不会亏着几个孩子的。” 陈梅花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怕你亏着孩子,我是担心你,长平都十三了,原本都有人在打听着有说亲的意思,你看二勇这事一出,也没人再问了,以后再说亲怕是不容易,你家里有三个小子呢,过几年一个个的要给他们娶媳妇成家,可该咋办啊!” 陈翠闻言有些恍惚,她昨天还觉得长平是个小学生呢,这小学生就要说亲啦? 对哦,这里的人从十三四岁开始相看,十四五岁说亲,十六七岁成亲,都是常态。 就连陈氏本人,也是十七岁就成亲了,这里的十七岁,也是虚岁,其实还不满十六。 陈氏今年也才三十二呢,已经成亲十五年了。 陈翠忘了她是在哪个视频里看到的了,说是古代社会因为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低,医疗条件落后,加上战争和灾荒种种原因,人的平均寿命极低。 普通人要是不早早的成家生子,繁衍后代,极有可能遇上灾祸人就没了,也就没了传宗接代的机会,这一支也就断子绝孙了! 所以说,能活在现代的普通人,先祖都算是极有本事的了,子孙繁衍了这么多代,中间但凡出点岔子,很有可能就断代了,你也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 “哎,翠啊,我跟你说话呢,你发啥愣啊!” 陈梅花见陈翠不回话,反而呆愣住了,就扯了扯她的衣角,以作示意。 陈翠这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发散的太远了,连忙回神。 她想到刚刚陈梅花说的,长平他们几个的亲事,不禁有些惆怅,还是一群小孩子呢,这就要考虑成家的事了。 陈翠语气有些低落:“唉,过到哪算哪吧,反正他们几个十八岁以前是不可能娶媳妇的,以后的话,看缘分吧,要是找到合适的就娶回家来,要是没有,咱也不强求。” 她说的是真心话,年纪小的话,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没有发育成熟,过早步入婚姻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在这人人早婚的古代,她也不希望儿子早婚。 除了为身体和下一代考虑,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钱。 不管是古今中外,婚姻都是要跟经济挂钩的,想要结婚,没有一定经济基础是不行的。 最起码,要等他们家有一定家底了,到时候再说谈婚论嫁的事,选择的余地更多,婚后的生活也能更加从容,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这是陈翠由衷的认知,可陈梅花显然误会了。 她以为陈翠是因为家里如今实在困难,这几年都没有能力给儿子娶亲,所以才这么说。 陈梅花跟着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别急,等过了二勇百日,我让长根他爹打听打听,要是有啥做工的机会,肯定不会忘了你家长平,别管出去干啥,总比在家刨地强。” 虽然陈翠心里自有计较,不指望这所谓的做工机会,可仍旧对这个热心的妇人十分感激。 第29章 做家务 这边陈翠衣服还没洗好,长平人就过来河边了。 他担心娘一个人拧不动被单,过来帮忙,还有就是衣物湿了水太重,他来帮着一起抬回去。 陈梅花艳羡的望着陈翠:“还是你家长平懂事,知道帮你干活,我家长根啥也不知道干,整天跑的不见人影。” 陈翠见长平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连忙谦虚道:“哪里,你家长根多机灵啊,能说会道的,我家这个就是个闷葫芦,跟你家的没法比。” 果然,这话陈梅花很受用,笑的合不拢嘴。 母子两个抬着一大盆的被单和衣服回到家,长安和长富连忙接了过去,把盆子里的东西晾到院子里的长绳上。 陈翠不禁叹气,在这个一切家务全靠人力的时代,她不过洗了一盆衣物就累的腰酸背疼,真是累啊! 可是,就算是累,她下午仍旧还要接着干活。 三个男孩的几个棉衣可以大的传给小的,一个个接着往下传,可到了岁岁这里,她的棉衣却要重新做。 上回去县城她特意买了一块青色的布料,就是准备给岁岁做棉衣用的。 一家人守孝要守两年多,不能穿带花色的衣服,给孩子也只能买素色的。 小孩的棉衣还是比较好做的,有先前的样子比着,一个下午的功夫,她就做出来了一套。 看着崭新的棉袄棉裤,陈翠想象着岁岁穿上它之后的可爱模样,心中不自觉的就充满了温柔。 她以前并不会这些技能,只是凭着陈氏的记忆,和自己慢慢的摸索,居然就能做出看上去还不错的成品,简直太棒了,成就感满满! 长平兄弟三个不太明白,只不过是给妹妹做好了一套棉衣而已,为什么娘看上去会这么开心。 不过,娘高兴总比不高兴要好。 陈翠的兴奋感一直持续到晚饭的时候。 晚上她教长平三兄弟怎么做馒头,从和发面开始讲解,然后实地演示该怎么揉面,怎么给馒头整形,上锅之后多久开始烧火。 不光是动嘴,她让三个人都上手试了试,长平因为先前做过,这次经过指导后已经做的很好了。 长安和长富也跟着大哥,有样学样的搓面团,最后馒头上锅的时候,这几个人都沾了一身的面粉。 这次和的发面比较多,做出的馒头要分两锅才能蒸完。 因为蒸馒头占着大锅,就没法子炒菜了,只能就着自家腌的咸菜吃馒头。 但新出锅的馒头暄软劲道,咸菜又被娘重新切了,滴了香油略微拌过,倒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或许因为这里头不少馒头是三兄弟自己亲手做的,所以他们吃起来觉得格外香甜。 就着咸香的咸菜,长平狼吞虎咽的接连干了两个馒头,陈翠都被他这吃东西的速度给惊住了。 原本他还打算拿第三个的,还是陈翠提醒他,晚上吃的太多了,睡觉会顶得慌不舒服,家里的饭菜不怕他们吃,不用这么急。 长平这才放下馒头,端起碗喝粥,一碗粥下肚,他这才觉得已经饱的不行了。 比陈翠手掌还大的馒头,长安吃了一个半,长富吃了一个。 这俩人都跟大哥一样,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是也怕一下子吃的太多,夜里肚子不舒服,喝了一碗粥之后就放下了碗。 长平吃的最多,也最快,就由他来喂妹妹吃饭。 陈翠有意识的培养这几个孩子分担家里的家务,包括但不限于洗衣服、扫地,收拾柴火,烧火,照看妹妹这些,让他们都要学会,不至于哪天她不在,这个家就乱了套了。 其实,原先这几个孩子也没少做家务,可陈氏觉得他们都是男孩子,不应该过多接触厨房里的事,就没让他们沾手。 陈翠才不这么认为呢,穷人家的孩子,干活还分什么男女,厨房里的活他们学会了又不亏,起码以后可以做给自己吃。 如今长平会洗衣服,会做简单的饭,馒头做的也能看了,长安会切菜,也能简单的翻炒。 长富虽然力气不及两个哥哥,但是他脑子灵活,做事有条理,把他们住的那个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 如今照看妹妹这事他们几个已经都做得很熟练了,三个哥哥都能给岁岁喂饭,喂水,把尿,不会让她尿了裤子。 这样,陈翠想偷懒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他们照看不好孩子,或者她不动手就吃不上饭。 晚饭后,长平带着弟弟们收拾碗筷,陈翠则抱着岁岁回房哄她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给小丫头脱衣服的时候,她觉得这孩子身上的肉好像多了一些,似乎是长胖了? 起码屁股上的肉应该是多了,摸起来手感有些不同,看来小孩子也不难养啊,她轻轻松松就把一个小孩给喂胖了。 摸着孩子身上的软肉,陈翠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孩子自己从小照看,长大了以后肯定会跟自己亲近吧。 这么养下去,也跟自己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想到岁岁长大以后,活泼可爱,甜甜的喊自己“娘”,她的心简直就要化了。 不过,眼下这丫头还只是个有些黑瘦的婴儿,头发也稀疏发黄,离活泼可爱还有一段距离,看来要努力把她养的白胖些,才更招人喜欢。 岁岁睡着之后,陈翠进了空间。 虽然这块地只有两分大,但只种了那么几棵菜,大部分的地方都空着,她觉得非常可惜。 原先她在自己院子里开的那块菜地还没这大呢,满满当当的种满了各种蔬菜,空间里的这块地可不能让它荒着! 她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了一包菜种子,春天的时候给后院的菜地播种剩下的,也不知道放了大半年,还能不能发芽。 先种上再说吧,能发芽最好,不能发芽的话也没多大损失,反正她不能浪费了这块地。 陈翠用锄头在地里挖了几排沟,起了拢 ,把菜种子混了点土,均匀的撒了进去,然后封土,从井里打水,浇上,齐活。 至于能不能长出来,就要看运气了。 但是陈翠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死后穿越这种事都能让她碰上,这种子应该也不会让她失望吧! 第30章 初试烧炭 次日吃过早饭,陈翠去后院看看那些山上拖回来的木材,觉得风干的差不多了,决定开始实验烧木炭。 她把油布拖到后院,上面铺了个褥子,把岁岁放在上面玩耍,就带着三个儿子开始干活。 那些木材已经裁成了一米左右,她选了一根比较粗的,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这根粗壮的木头竖着埋进去一截,成了一根立着的木桩。 围绕着这根木桩,边上依次放上其他手臂粗细的木材,围成了一个圆。 陈翠做这些的时候,所有步骤都向三兄弟逐一讲解,注意事项都说明。 然后,她让几个孩子依着她刚刚做的,再重新立一个这样的柴火堆,她则去一边挖土和泥。 幸好菜地的土很松软,挖起来很方便,等她和好一大滩泥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把柴火堆弄好了。 陈翠让他们去前院柴火棚抱点麦秸秆来,围在了柴火堆外面,然后在麦秸秆子外面,糊上一层厚厚的泥。 糊泥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全部糊上,在下面留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不要糊泥,当做进气孔,可以为燃烧提供氧气,顶上也不能糊严实,要留着点火用。 陈翠亲自动手弄好了一个柴火堆,另一个就让他们兄弟三个动手。 乡下男孩,对于玩泥巴这事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糊泥的速度和熟练程度可比陈翠强多了,不一会儿就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就要开始点火了。 从柴火堆顶上的洞口塞进去点麦秸秆和细碎的小树枝,然后用火镰引燃,这样,柴火堆内部就开始燃烧了起来。 虽然柴火有些不够干燥,可有这么多引燃的东西在,还是烧的很快。 随着内部燃烧的加剧,温度升高,外面糊的泥开始慢慢变干,不时的有细小的裂缝产生,往外冒烟。 一旦发现有裂缝产生,陈翠就让长平挖点泥糊上堵住。 这个泥也不能补的太厚,只需要把缝隙堵住就行,免得不停的加负重让这个柴火堆塌了。 糊泥的时候,底下留了八个拳头大小的洞,陈翠让他们注意观察,一旦哪个小洞里有火冒出来,就把哪个小洞用泥堵上。 中午陈翠去前院厨房做饭,派几个孩子在这里看着,等饭做好了,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去吃饭。 等到所有人都吃完午饭的时候,两个柴堆下面的小洞就全都堵上了。 陈翠就让他们注意观察上面的大洞,什么时候有明火从顶上的洞里冒出来,就用泥把顶上的洞也糊上。 这个过程是枯燥而无味的,一家人都守在后院,岁岁躺在油布上睡着了,陈翠给她拿被子盖好。 长平三兄弟觉得多干等着有些无聊,陈翠就建议他们用木棍在地上写字。 刘二勇曾经把自己会的字都教给了他们,因为没有纸笔,也是这样用木棍在地上划的,正好这时候拿出来复习复习,三兄弟比一下,看看谁记得的字比较多。 结果一番比较之后,居然是年纪最小的长富写出来的字最多,而且正确率最高,几乎把他所认识的所有字都准确的写出来了,长平偶尔有错,长安写错的最多。 按理说,刘二勇是先教的长平,结果却是学的时间最短的长富领了先,看来,他应该是比两个哥哥有些学习方面的天赋的。 长平和长安看到这个结果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长平,他身为大哥,却还比不上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十分羞愧。 “长富,你这么聪明,等哥以后挣到了钱肯定送你去读书,读出来以后能进城做工挣钱。”长平认真的说道。 长安夜连忙说道:“对,对,还有你二哥我,也跟大哥一起挣钱供你读书。” 长富被两个哥哥突如其来的关爱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就成了这个家唯一的读书希望了,他觉得自己承担不起啊! 陈翠看着这一幕觉得又欣慰又好笑。 “好了,别光把读书这个重任压到长富自己头上,等咱家有钱了,你们三个都要去读书,各人学到的学问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不识字的话出门连人家店的招牌都看不懂,买卖契约也不认识,让人骗了也不知道。” 这倒是真的,刘家坪整个村子识字的人不多,在刘二勇的大哥刘文德读书以前,村正刘有才是整个村子认字最多,最有学问的人。 村里人要写书信都是请他代笔,合约契书什么的也是让他起草,但凡跟文字沾边的,都要指望他来帮着解读才能弄明白。 这也是刘有才在村里有威望的另一个原因,他的识文断字在村里算是独有的,大家需要仰仗他,他也乐于助人,所以受人尊敬。 陈翠将这其中的关系给他们几个说明白,三兄弟围着柴火堆若有所思。 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顶部的洞口终于冒出了明火,陈翠赶紧让孩子们将其封住。 “好啦,咱们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让那些柴火在里面慢慢烧,等到里面的火星子彻底燃尽了,木炭基本也就成了,再等个一天半天,外头糊的泥彻底冷下来,里头没了热度,咱们再扒开看看具体结果。”陈翠高兴地说道。 其实陈翠也是第一次操作,先前她只是见过别人做而已,不过所有的流程和步骤她都是严格按照那人做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如果这次试验成功了,那以后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制造木炭送去县城卖,这么一来,家里的收入就能大大增加,送这几个孩子去读书就不再是梦。 被陈翠的情绪所影响,三兄弟也兴奋不已。 他们先前还觉得娘说的爹托梦的事是无稽之谈,前天去山上砍树也不过是抱着砍柴火的态度拖回了家里。 可今天,娘一步步的指点他们如何烧木炭,都是一副有条理的样子,显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别说他们刘家坪村了,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没听说有谁会烧木炭的,娘是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如今也只能用他们爹在天有灵这个解释了。 希望爹给的这个法子有用,能成功的烧出木炭来,三兄弟都如是想。 第31章 缝被子 虽然前一天晚上带着满身的疲惫入睡,可第二天一早醒来,陈翠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又充满了干劲。 如果说这背后是有一股力量在驱使她的话,那这股力量肯定叫做贫穷! 都是穷闹的啊! 因为穷,所以不得不努力,只要愿意干活,就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这不,前天洗的被单都干了,今天要重新续点棉花,把冬天的厚被子缝好。 所幸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外头阳光普照。 陈翠把堂屋门口的地扫干净,把油布铺到上头,然后坐在上面缝被子。 先把被里子那块布铺在下面,然后把棉胎放上去,接着在棉胎上铺一层棉花,把被子加厚,然后盖上被面,进行缝合。 其实要是手里资金宽裕,陈翠想多买点布料,做成被套,给每个被子都套上一个,这样不管是更换还是清洗都比较方便。 可这不是手里的钱不多么,上回去县城买买买的时候一时没刹住车,卖狼和山药的那五两多银子,当天就用掉了一两多,让长平心疼的不行。 也多亏陈翠是个寡妇,没了男人,孩子又小,家里她说了算,所以才能有这样的用钱自由。 只是,身为家长的她,享受了当家做主的权利,也肩负着一家人的生计,在家里没有明确的长期进项之前,剩下的钱还是要省着点花,免得花亏空了,遇到事情反而拿不出钱。 现在就希望后院那两个柴火堆能成功的转化成木炭,给家里带来收益。 毕竟,烧炭几乎是没本的买卖,山上的树又不用花钱买,只需要砍掉拖回来就行了,唯一的成本就是人力,而这个年代,人力也是最不值钱的。 陈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缝着被子,手上的大针走的飞快,从布料和棉花中间穿过去,一行行的缝线在被子上出现,很快,一条被子就缝合完成了。 接着,又是另一个被单和棉胎铺在了油布上,按着先前的工序继续缝合。 陈翠今天要缝的有四条被子,这些都是她成亲时候的陪嫁,十几年过去了,布料经过多次拆洗,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鲜亮,棉胎也没有原先那么暄软蓬松了。 但这几条被子依然是家里过冬最坚实的依仗。 虽然本地的冬天没有北边那么冷,但根据陈氏的记忆来看,那也是在零度以下。 冬天地里又没啥活,大家都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躲在家里躺在床上,一个是为了保暖,一个是为了少吃饭。 人躺着不动就不会饿的那么快,吃饭的时候就少吃点,省点粮食。 只是他们这的屋里又没有北方人的炕,没有厚实被子的话,冬天冷起来的时候,别说夜里了,光白天都扛不过去。 忙忙碌碌中,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陈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四条棉被,心里满是成就感。 她原先看过不少人拍的怀旧视频,复原老旧的场景或者是传统技艺,节奏慢,画面古朴,但是观众还真不少,她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陈翠觉得,要是现在给她个手机拍视频或者直播的话,估计也能吸引不少人的观看。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而原始啊,全手工,没有任何的机械助力,一切全靠人力! 唉,又要去做饭了。 说实话,她不是很讲究吃喝,也不喜欢做饭。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吃饭都是对付一口,年纪大了以后有保姆照顾,吃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只要对身体好,又有营养,便于消化吸收就行。 如今为了照顾家里这几个小崽子,陈翠不得不每天挖空心思想法子做吃的。 陈氏就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农妇,见过的吃过的东西都非常有限,陈翠自己虽然品尝过不少美食,但她会做的,能做的,非常有限。 再说了,如今这时代缺少食材和调料,有些东西她也做不出来啊。 现在是冬天,没啥菜蔬,所以,她能做的无非就是面食,几样她会的吃食轮换着做。 不过,这已经让几个小崽子很惊艳了,觉的娘的手艺进步了不少,做的饭食比往日里好吃许多。 其实,陈翠的秘诀很简单,那就是舍得放油。 这个时候的人普遍缺少油水,又不舍得放调料,做菜做饭滋味都寡淡。 只要肯舍得放油盐,普普通通的花卷都能香的让孩子抱着啃。 这不,中午陈翠教几个孩子做葱花油卷,出锅时候香气四溢,长富当即就没忍住,不顾花卷烫手,就抓了一个在手里,随即发现太烫了,又倒换到另一只手里。 就这样,左手换右手,来回倒腾中,长富就把一个花卷吃完了。 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拿起了第二个,此时花卷的温度已经略降,他已经可以从容的用手拿着,放到嘴边大口朵颐了。 其实花卷里陈翠也没有放什么别的调料,只有油和盐,只是加上葱花的香气,就显得好吃了不少。 一大筐子的花卷,一顿饭之后,就下去了三分之一。 家里有几个能吃的小子,面食消耗的很快,几乎隔上两三天就要和一次发面,做馒头或者花卷。 陈翠觉得按这样下去,再过些时日,她胳膊上肯定能练出肌肉来,都是揉面揉的啊! 所以,她要把这几个小子都培训出来,教会他们以后,家里人轮流做,不能光指着她一个人。 几个小子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天里去了后院好几回,去摸那个柴堆上的泥,有没有凉下来。 可惜的是,直到天黑的时候,柴堆外的泥都还保留着一丝温度,没有彻底变冷。 看来,想拆封的话只能等明天了。 夜里,陈翠偷偷把家里一条旧褥子偷渡进了空间,铺在了木屋里的床上。 这条旧褥子还是刘二勇成亲前用的,虽然打了好多个补丁,看上去很旧了,可仍旧还舍不得丢。 陈翠把它拆洗了一遍,将就着用了。 还有这几天零星弄进来的麦秸,一起铺在床上,这样就软和多了,起码她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不至于后背被床板子给膈的发疼。 第32章 再次尝试烧炭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早饭,陈翠就在几个孩子的催促下,来到了后院。 此时柴堆外头的泥已经凉透了,陈翠找了根木棒子,用了巧劲,把外头干了的泥壳子敲开,露出了里面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的木棍。 “真的烧成了?”长平不由的喃喃道。 长安和长富也都凑上去打量这所谓的“木炭”,长富还伸出手去拿其中的一根木炭,哪知刚拿到手里,这根长长的木炭就跟酥了一样,碎成了好些段。 长富吓了一大跳,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的残渣道:“这,怎么就碎了呢,我没用力啊!” 说着,他还红着脸望向陈翠:“娘,我真没用劲,它是自己碎的。” 陈翠点点头:“嗯,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她蹲下身子,从炭堆上拿起另一根木炭,同样的,用手轻轻一碰就碎了,她不死心,又多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另一个柴堆上的泥壳子去除了之后,也是同样如此,表面看上去完好的木炭,轻轻一碰就碎了。 看来,这次的炭没烧好,失败了啊! 她用手轻轻捻着碎掉的炭渣,这是燃烧的太过,把木头都烧透了,该怎么避免这样的结果呢! 陈翠沉默不语,用心想着烧炭的每个步骤,推敲其中的细节,思索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娘,您别难过,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咱家也没什么损失,也就一点柴火,没了就没了。”长平见娘蹲在地上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在为此伤心,连忙上前安慰道。 此时,陈翠正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随口“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两眼放空。 三兄弟见状,一时也不敢去打扰,默默在一旁看着一地的碎渣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娘现在跟以前一样和气,但他们就是觉得似乎多了几分威严,吩咐他们做事也越来越有章法,把每个人该干的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人不由自主的就顺从了她的安排。 突然,陈翠猛的用手往地上一拍,大叫道:“我知道了!” 几人一惊,娘这是知道啥了? 陈翠从地上起身,伸了伸有些僵直的腿,笑着对三人说道:“我知道为啥这回的炭没烧成了,这回再试,保准能成功。” 说着,就开始吩咐他们打扫这残渣,把场地清理干净,重新按照上次的步骤来做。 三兄弟见娘的兴奋劲,也不敢多说什么,就照她的吩咐做事。 上回拖回来的树枝还剩下不少,都已经砍好了合适的长度,堆在院子边上。 只是,这是在往柴堆边上码柴火的时候,陈翠让往外多码几圈。 上回因为是第一次试验,没敢多放柴火,只码了两圈就开始裹麦秸糊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才燃烧的那么充分,没能烧成功。 这次加大了量,在外围足足码了五圈柴火,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 接着重新去前院抱麦秸、和泥往上糊,然后点火。 这次陈翠仍旧让三个孩子动手,自己在一旁照看,严格的按照顺序依次糊上所有的孔洞。 半下午的时候,所有的孔都封住了。 不同于上次的兴奋和期待,经过一次失败后,这次三兄弟就没有抱那么大的希望,只是怕娘不高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而已。 陈翠对这次的试验抱有很大的信心,觉得这回应该差不多能成,她甚至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再去山上砍点树枝回来,以备后续使用。 长平三人见娘正在兴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她的吩咐做。 晚上陈翠在空间里待了一会,回味了一下以前的美好生活,然后再畅享了一番未来,就出来躺到了床上,怀着对明天的期望入睡,却不知道西屋里那三个小崽子此时正在讨论她。 兄弟三个睡一张床,长安和长富睡一头,长平自己睡一头,同盖一床被。 几人原本已经钻进了被窝,但是一时睡不着,就在黑暗中躺着闲聊。 还是长平先提起了话头:“长安、长富,你们觉不觉得娘最近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啊?” 长富歪了歪头:“没有啊,娘有啥不一样啊?” 平时沉默寡言的长安开口道:“比以前做饭更好吃了!” 说到吃,长富顿时来了劲,身子在被子里拱了拱,翻了个身:“对啊,娘做的饭比原先好吃了,我觉得我最近好像都吃胖了!” 说着,他还在自己胳膊上捏了捏,自言自语道:“好像是比原来粗了点。” 听他这么一说,长安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好像是比原先胖了点吧。 长平也不由自主的往自己腰上摸了一把,似乎,是比原先肉多了些啊。 被长富这么一歪楼,原本心底有些疑惑的长平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吃上头,三兄弟开始讨论起家里最近的伙食,还有各种面食的做法以及各人对面食的偏好。 长富更喜欢吃馒头和花卷这类暄软的发酵之后的面食,长安则更喜欢娘做的面条、疙瘩汤这类带汤水的,长平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好,他觉得吃什么都行。 说着说着,长安突然发出一声喟叹:“要是能吃顿饺子就好了。” 长富嗤笑道:“二哥,你真贪心,咱家现在米面馒头天天都能敞开了吃,你还不知足,竟然还想吃饺子!” 长安刚才只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心底的愿望说出了口,现在竟然被弟弟取笑,有些羞恼,就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咋了,我也没说非要吃不可,想想都不行啊!” 长富连忙捂住嘴笑道:“行,行,行,二哥你早点睡,梦里说不定还能吃上肥鸡大鸭子呢!” 说到肥鸡大鸭子,他们几个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天娘做的那几道头七饭,想起了吃到嘴的红烧肉,那滋味,比他们先前去过的席面上做的都好吃。 啥时候娘能再做一回红烧肉啊,这几人如是想。 黑暗中,几兄弟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咽起了口水。 第33章 成功了! 又是辛苦砍树的一日。 陈翠带着两个大的孩子上山砍树,留长富在家里照看妹妹。 虽然上山之前的心理建设已经做的足够好,可当费力的拖着树枝在山林间穿行的时候,陈翠还是有些后悔了。 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中午回家休息之后,她决定下午自己上山,不让孩子去了,这样砍下来的树枝可以放到空间里,快到家的时候再拿出来,能省很多力气。 于是,陈翠让长平和长安下午在家休息,她自己去。 长平想跟着去,被陈翠劝退了。 “我又不会爬树,只砍那些低矮的,我能拖多少就砍多少,不会耽搁太久的,你们不用担心。” 其实,她选择自己去,也是心疼这两个年岁小小的孩子,想让他们歇一歇。 上次砍树的时候,长平和长安的脸被树枝划了好几道,现在旧伤刚刚结痂,今天又添了新伤,整个脸上布满了伤痕。 吃饭洗手的时候,陈翠发现这两个孩子的手也都磨破了皮,清水淋过伤口,冲出里面的脏污,疼的长安龇牙咧嘴。 长平则闷不吭声的把伤口里的木屑挑出,若无其事的接着洗手。 她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酸酸的,决定下午自己干。 好不容易把他们都劝说好,陈翠就挎着竹筒,带着斧头和砍刀上路了。 到了他们先前砍树的那片区域,她见这地方的铁栎树都长得太高,树枝树杈她够不到,就往边上走了走,找那些稍微小一点的砍。 其实,她先前曾经试探的表示过,想跟两个儿子学爬树,学会了之后她就能爬到上面去砍了,干活也能快一些。 可她没想到,这两个男孩的反应会这么大。 “娘,哪有女人爬树的,会给人笑话的。”长安当时大惊失色。 “就是,虽然爹不在了,可您有三个儿子呢,哪用得着你爬高上低啊。”长平也苦口婆心的劝道。 他们能接受男人下厨,做饭,做家务,居然不能接受女人爬树! 此前她并不不知道,原来女人爬树对他们来说,是这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穿来的时间不长,不能跟陈氏相差太大,一下子改变太多。 她还没有把几个孩子的观念塑造成型,让他们接受自己的一些新理念,就算有什么出格的事要做,也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慢慢来。 陈翠在山林间挥洒着汗水,砍下了一堆堆的树枝,攒了一阵子,就观察四周,确信没有人之后,把他们收入空间。 夕阳透过树枝,照耀在山林里,四周的小鸟也都开始返回自己的窝,陈翠停止了砍树,拉扯着她砍下的最后一堆树枝往家走。 走到后门的附近的时候,她把先前收入空间里的树枝放出来一半,然后去敲门。 三兄弟看到后门口那一大堆树枝,都很惊讶母亲下午的劳动成果,竟然远远超出了他们上午的战绩。 “娘,你咋这么厉害呢,竟然砍了这么多!”长富抱着岁岁,望着眼前的枝枝叶叶,惊叹道。 “那是,娘能干着呢!”陈翠擦着头上的汗,仰头自豪说道。 几人合力把树枝拉进家,进了院子,陈翠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把上午拉回来的树枝分成了合适的长度,整齐的码在了一边,便于晾晒。 明明她先前说的是让他们在家休息的,哪知道这几个人还是闲不住,偷偷的把活给做了! 陈翠上前拿起长平的手,果然,中指根部被磨破的那一块,皮已经掉了,露出了红色嫩肉,她甚至能看到表面渗出的淋巴液。 长安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伤口有些发红,无名指根部那里一小块皮也快掉了,只剩一点点跟手部连接。 陈翠既心疼又生气,这可是不是现代,受了伤有创可贴,有消毒药水,伤口再大的话可以缝合。 这是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古代,一场风寒可以使人致死,同样的,一点小伤口的感染也可以带走一条人命! 她有一堆道理想要说,想要训斥这两个不分轻重的小孩,可是,看着他们诚挚的眼神,憨厚的面容,那些已经到嘴边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陈翠什么也没说,只是揽住了这两个孩子的肩膀,把他们拢在身边,沉默了许久。 这时,长富向她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娘,那两个泥堆凉透了,是不是可以打开看看了。” 趁着天还没黑,陈翠再次把这两个柴堆开包。 敲开外面的泥壳子之后,看到里面长条形的黑色木炭,陈翠甚至有些不敢动手去摸,害怕再像上次一样碎掉。 还是长平拿起了其中一根,在手里晃了晃,发现仍旧完整,惊喜的说道:“娘,没碎,成了,成了!” 他们居然真的可以烧出店里卖的那种木炭了! 陈翠此时倒淡定了,拿起另一根木炭,从中间用力掰开,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嗯,应该还可以,但是具体有没有真正成功,还是要再进一步验证。 毕竟,木炭是用来烧的,不是看上去不错就算行的。 她在旁边生了一小堆火,等火快熄灭的时候把几截掰断的木炭放了进去。 很快,木炭就被引燃了,但是只有热度,却并不见什么烟,只有木炭身上的红光闪烁。 陈翠不知道古代的木炭烧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她只见过现代烧烤用的那种木炭,烤东西的时候看起来就跟这个差不多。 这应该算是成了吧? 陈翠展颜一笑,对着围观的几个孩子说道:“咱们这次应该是真的成功了,以后就能按照这个法子烧炭了。” 长平、长安、长富他们都是农家子,最多只见过有人冬天在陶盆里烤火,可那都是烧树枝升起来的明火,根本没见过炭烧起来的样子,此时不免有些好奇。 他们把手放在木炭上方,感受着它燃烧的热度,不由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富人们烤的炭火呀! 那几截木炭最后烧了半个多时辰才熄灭,这又验证了它的耐久度。 按照杂货店老板说的标准,他们烧出来的炭,完全可以归到上品的行列。 也就是说,一斤这样的木炭,可以卖到四文钱! 陈翠看着眼前两个不起眼的炭堆,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一串串的铜板! 第34章 帮手 晚上躺在床上,陈翠开始寻思着以后该怎么大规模量产木炭。 首先就是原料的问题,虽然山上的树不要钱,随便砍,可就凭他们家这几个劳动力,撑死了一天也就只能砍够烧五六个炭堆的。 后院这么大,空地足够起十几二十个炭堆, 可原材料供应不上也是白搭啊, 再说了,树砍下不能直接烧,总要稍微晾干,去去水汽,这又要时间。 还有一点就是,这种土法烧炭,柴堆外面糊的都是泥,万一下雨的话,外面的泥被打湿脱落,那就糟糕了。 幸好这最近都是晴天,所以两次实验才进行的这么顺利。 以后想要靠这个牟利,大规模的烧制,必须搭个棚子,起码要能抵御雨雪才行。 陈翠思来想去,发现这些靠他们娘几个很难做到,必须要请帮手。 但是烧炭的方法又必须保密,不能随意外泄,不然也就失去了挣钱的先机,那这个人选就肯定要足够可靠。 可刘家坪这边,除了老宅那一家子,就没有再近亲的人了,根本没有合适的人手。 她想到了陈氏的娘家人。 陈氏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得益于陈家父母疼女儿的思想,她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并没有受什么磋磨。 哥哥们从小都疼她,让着她,就连弟弟也对她尊敬有加,虽然后来她三个兄弟都成亲有了,但是几人的媳妇都还算明事理,看在公婆和丈夫的份上,对她这个姑子也还不错。 就算是出嫁后,父母兄弟也对她没少关照,甚至她难产的时候,还是靠着娘家送来的人参救的命。 如果说要找帮手的话,也只能从娘家人中找。 陈翠相信,就算他们知道了烧炭的方法,也不会想着抢自己的饭碗,反而会不遗余力帮她的忙。 可她有三个兄弟呢,到底该找哪个好呢,总不能三个都请来吧! 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陈翠纠结着该找哪个兄弟来帮忙的时候,她小弟就上门了。 原来,她娘张氏自从女婿出殡第二天回了陈家沟以后,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闺女,担心她领着几个孩子日子过不好,但是她家里也是一堆事缠身,也没法子再过来看看。 恰巧这天陈梅花的大哥陈大虎准备来刘家坪探望妹子,问他们家有没有东西要带给陈翠的。 陈家老两口挂念闺女,索性就让小儿子坐着牛车跟着一起去了,顺道去看看姐姐和外甥,她家里如今没有壮劳力,要是有啥活让他帮着做了。 陈翠的爹叫陈山根,却给三个儿子取名都带水,老大叫大海,老二叫大江,小儿子就叫做大河。 陈大河今年二十九,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可见了姐姐依旧亲亲热热的,对几个外甥更是亲近,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肩。 几个男孩懂事的早,知道外家对于他们的帮助,姥姥姥爷和几个舅舅对他们的恩情他们心里都记着呢,对于这个小舅的到来也表示欢喜。 陈大河喜欢几个外甥不假,可他最稀罕的还是小外甥女。 陈家上一代是三儿一女,只有陈翠一个闺女,这一代也是儿子多,闺女少。 陈家三兄弟一共有八个孩子,只有老大陈大海生了个小闺女,其他两家都只有儿子。 没有闺女的陈大河抱着外甥女不舍得撒手,直到岁岁被逗的不耐烦,皱着鼻子差点哭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把她交给了姐姐。 等到陈翠知道了小弟的来意,心里不禁欢呼:简直是天助我也,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帮手么! 于是,不等陈大河打开背后的口袋,向她展示爹娘让他带过来的东西,就被陈翠拉着来到了后院。 “大河,你看,这是我们昨天刚刚烧好的炭,非常成功,我打听过了,县里的杂货铺这种炭一斤要卖四文钱,这一个炭堆一次烧出来的,起码有三十斤,这一堆就是一百二十文,你想想,要是在后院多起几个这样的炭堆,每天这么烧,那咱这一冬天赚的,比种地好几年还多了!” 陈大河被姐姐一番解说给弄懵了,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他围着简易的炭堆左看右看,还拿起木炭来回敲了敲,确信这不是姐姐说的大话,全都是真的。 “姐,这烧木炭的法子你是从哪弄来的?”他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按照姐姐的说法,这种烧炭的法子简单的很,可他以前从没听说过,十里八乡也没听说哪个村子有做这个的,那姐姐是咋知道的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偷的抢的,你放心吧。”陈翠当然不能说这是她前世所学,至于刘二勇托梦那套说辞,也只能骗骗几个孩子,如今也不好对陈大河说,只能含含糊糊地先糊弄过去。 所幸陈大河不是那爱究根问底的人,他虽心中好奇,见姐姐不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的问题是,光靠我们一家,肯定干不了这么多活,我想着得雇人,还要搭棚子,可是又怕外人嘴不严,把法子泄露出去,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自家人靠谱些,你看……” 陈翠话还没说完,就被弟弟打断了,“姐,我明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陈大河是个痛快人,既然姐姐开口了,那他肯定义不容辞,而且这可是赚钱的买卖啊,“正巧我最近也没啥事,不如我就留在这,帮你砍柴搭棚子!” 陈翠一听,高兴坏了,她就知道这个弟弟肯定会同意的。 “那这事就麻烦你了,不过砍柴可以慢慢干,当务之急是先把棚子搭起来,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天冷之前多烧点炭出来!” 姐弟俩商量好了之后,就立刻行动了起来。 陈大河先去村正家,让陈大虎帮忙捎信回陈家沟,说他要在姐姐家帮忙干一阵子活,最近就住这,先不回去了。 回来之后,陈大河就开始尽心尽力的帮姐姐家出主意,想法子。 他觉得,如果要快速的搭棚子,最好还是用竹竿,简单方便,问这附近有没有竹林,能不能砍竹子。 陈翠想了想,她印象中,这山上好像就有一片竹林,村里人需要竹竿竹子都去那儿砍,只是她上山少,不太清楚具体的位置。 不过长平说他知道,那片竹林虽然没人管理,天生地养的,可还是一年比一年繁茂,所占的地盘越来越大,已经连成了好大一片。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耽搁,吃过午饭,陈翠、长平、陈大河三人就上了山。 第35章 搭棚子 三人在山林里穿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达了竹林。 陈大河仔细看了看竹林里竹子的长势,研究了一番之后,告诉他们该砍哪种粗细大小的,把规格和大致数量都告诉他们。 有斧子、砍刀这些工具,他们砍起竹子来速度很快,不过一个下午,就把搭棚子要用的竹子砍的差不多了。 只是砍起来简单,运回去的话就有些费事了。 山路狭窄又崎岖,草木繁盛,一下子没法带太多回去。 陈大河就想了法子,找了藤蔓将砍下来的竹子捆成捆,留一个绳头做提手,可以在地上拖拉着前进。 他们把竹子分批捆好后,便准备拖着往回走。 一路上,拖拽着竹子确实比之前轻松不少,但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回到家中。 到家后,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直接瘫坐在院子里。 但看到辛苦砍下的竹子,他们心里又充满了成就感。 休息片刻后,他们开始商量搭建棚子的事宜。 这方面陈翠并没有什么经验,主要还是听陈大河的。 村里人盖屋建房的时候,陈大河没少去帮忙,家里的柴火棚子也是他跟哥哥们一起修建的。 因此,他虽然不是什么专业木匠,可搭个简易的棚子这种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把棚子在后院的东墙边,这样可以趁着一面墙,少立几根柱子,而且冬天的时候有墙挡风,在棚子底下烧炭也不会太冷。 于是,陈大河按照商议好的尺寸,在地上标记出位置挖坑,将几根最粗的竹竿埋了进去,充当立柱。 接着,就用竹竿横着绑在立柱顶部,使他们连接在一起,成一条直线,然后开始顺着墙面在顶上铺竹竿,用麻绳固定。 为了使顶部更加结实稳固,横着铺完一层竹竿之后,又竖着铺了一层,这样的话,整个顶层就成了横竖交叉的网格状。 接着,他们顺着顶部的坡度,铺上编好的茅草帘子,糊上黄泥,最后再在上面盖上一层茅草帘,整个棚子就完成了。 搭建棚子用去了他们整整五天的功夫,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在棚子搭好的第三天,就突然变了天,开始下雨。 此时,棚子下面已经立着二十几座炭堆,可因为有棚子遮风挡雨,烧炭的进程完全不受影响。 长平和小舅在棚子下面看守,一旦发现哪个炭堆外层的泥裂了缝,就要及时的用泥糊上,免得漏了风。 这个活倒是不累,就是需要一直守着,时时注意观察,不能走神。 外面虽然雨下的不是很大,可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大半天,气温也随之降了不少,大家都穿上了厚一些的棉袄,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冬。 舅甥两个坐在这些炭堆中间,有燃烧的热度在,倒不怎么觉得冷,穿着夹袄就行。 虽然已经见识过木炭的烧制过程,可陈大河还是忍不住感叹:“这法子也真是太神了,竟然没有窑口也能烧出木炭来。” 长平已经被娘叮嘱过,最好不要对小舅透露这发方法的来处,此时他只是憨厚的笑笑,以作应和。 陈大河倒也不是真的需要人回答,只是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而已。 此时,陈翠坐在堂屋门口,给兄弟几个补这几天刮破的衣服。 她望着外头的天色,不由得庆幸自己前些天把棉被和棉衣都拆洗收拾过了,足够迎接这寒冷的天气。 缝补好了几兄弟的衣服,她又拿起刘二勇的一件棉袄,打算稍微修补一下给大河穿。 他当时过来只是探望姐姐的,并没有打算住下,换洗衣服都没拿,这一变天,身上的衣服就有些不挡风了。 幸好他身材跟刘二勇相仿,而且也不嫌弃这是故去之人的衣物,陈翠就先拿来应急。 她手上一边穿针走线,心里在盘算着这回的炭堆能烧出炭的数量,到时候该怎么出手换成钱。 或许可以直接卖给杂货铺的老板,可那肯定不会是他说的那个价格了,那是人家的零售价,进货价就肯定要少不少,不然人家还有啥赚头。 要么直接找到需要用炭的人家,直接上门兜售,少了中间的环节,能多卖点钱。 可这样的话,花费的时间可就多了去了,而且也不知道人家究竟会不会信任她这个生面孔,从她手上买炭。 唉,烧炭只是第一步,真正难的是后面怎么把它变成钱的环节。 但是,事在人为,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只有卖不出去东西的人,而她,肯定不是那号人! 陈翠给手里缝好的衣服打了个结,咬断线头,把衣服在椅子上放好,叫上长安,俩人撑起伞去了后院。 “大河,长平,你们去屋里歇会,我跟长安在这看着。” 陈翠对棚子底下的俩人说道。 “姐,我不累,你回去吧。”大河憨厚的笑了笑,让她回去。 “哪有人会不累的,前几天搭棚子全靠你,你又不是铁打的,快回去躺着去,这又不是什么我干不了的重活,你跟我抢什么,都说了要请你帮忙,该用到你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现在你老老实实的回去歇着。” 大河见姐姐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应了一声,从小板凳上起身。 “还有你,长平,快跟你舅一起回去歇着去,我跟长安看着就行。” 长平见状,就“嗯”了一声,跟着舅舅一起,撑着伞回了前院西屋里。 陈大河就住在他们兄弟隔壁那间的西屋,里面床铺被褥什么都很齐全,是陈翠早就准备好的。 原本这两间西屋都是给他们兄弟三个准备的,想让他们分开睡,哪知道他们住一起习惯了,一时不愿分开,所以那间屋子就空着没住人,如今刚好陈大河住了进去。 陈大河确实有些累了,这几天干活他是主力,姐姐和外甥都只能打下手,身子疲惫的很。 原本他只是打算在床上躺躺,休息一会,哪知道躺下没多久,就有一阵睡意袭来,上下眼皮不由自主的合拢在一起,很快,屋里就响起了有规律的鼾声。 第36章 装炭 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饭前才停下。 此时因为阴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翠和长平俩人把所有炭堆上的洞都已经糊上,让柴火在内部慢慢燃烧。 陈翠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前院,她还要去做一家人的晚饭,不能让大伙饿肚子。 哪知刚出棚子,就见长平走了过来。 “娘,长安,吃饭啦!” “长平啊,饭做好啦?”陈翠惊讶地问道。 “嗯呐,我看娘太累了,就自个儿把饭菜做好了。”长平笑盈盈地说道。 陈翠心里一暖,摸了摸长平的脑袋,“好孩子,都会给娘做饭了。” 长平带着陈翠来到堂屋,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其他人都已经落座,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享用这温馨的晚餐。 “大河,委屈你了。”陈翠说道。 因为如今还没过刘二勇的百日,他们家暂时不能吃荤 ,陈大河这几天做活这么辛苦,他们就算想做些肉食来招待也不行,因此她对弟弟表示歉意。 “姐,说这些外道的话干啥,谁还在乎那一口吃的啊,再说了,长平这手艺可真不错,炒的菜老香了,姐,你快尝尝。” 说着,陈大河又咬了一大口馒头,夹了一口鸡蛋炒蘑菇,大口的嚼着,表示自己吃的很满意。 这蘑菇还是陈大河背来的,临来之前,陈家父母收拾了一背篓子东西,都是干菜和山货,让他给姐姐带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吃上了。 陈翠见他吃的香甜,不由自主的夹了一筷子到自己嘴里。 嗯,这是今年刚晒的蘑菇干,泡发了之后跟鸡蛋在一起炒。 因为有舅舅在,长平特意多放了油,所以炒出来很好吃。 “长平的手艺确实不错,比娘炒的还好吃呢!” 陈翠不禁夸道。 长平闻言抿着嘴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娘又夸他了哎! 长安默默地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仔细品尝,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分析这道菜的做法。 岁岁的晚饭照例是米粥。 其实陈翠心里有些急。 这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她看到的那些育儿宝典上各色的儿童食谱岁岁都没吃过,每天主要的食物就是米面,唯一的营养品就是鸡蛋。 没有蔬菜、没有水果、更没有坚果这些后世婴儿常见的食物来给她补充种生长发育期所需的营养元素,这样下去,她的成长肯定会受影响。 其实,这个家里从大人到孩子,又有哪个不缺营养呢? 陈翠这个身体就不用说了,今年春天经历了早产、难产,元气大伤,虽然命是救回来了,可损失的元气却没那么快补回来,需要吃些好的补养身体。 长平兄弟三个也就是今年分家出来之后才开始长个子,原来真是又瘦又小,如今虽然个子高了点,可身上仍然不见肉,也需要补充营养。 可现在,他们家只是勉强做到了温饱,想要进一步的追求营养和健康,还有点难。 说到底,还是缺钱! 陈翠不禁又对后院的炭堆上心了几分,睡觉前还拿着自制的简易火把去巡视了一番,查看炭堆外部的泥封有没有裂缝。 如今这是她挣钱的最大指望,容不得出什么岔子。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第二天一起床,还没做早饭,她就又跑去看那些炭堆。 幸好,先前泥封的好,糊的细腻,一晚上过去,虽然外表都干了,也没有开裂的,个个都很完整。 到了晚上,这些炭堆就能启封了,按照先前的估算,到时候,起码能收获七八百斤的炭。 想到这里,陈翠就觉得眼前似乎有好多铜板向自己招手。 于是,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前院厨房。 虽然今天已经放晴了,可因为刚下过雨,山路湿滑,所以暂时还没办法上山砍树。 而家里的炭堆也在基本已经定型,不时的留意一下没有裂缝就行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活计,大家都难得的松快了一天。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所有的炭堆终于都彻底变凉了。 全家人齐聚在后院,期待着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陈翠和大河、长平三人拿着木棒,轻轻敲击在一个个炭堆上。 随着泥封一个个开启,一堆堆黑色的木炭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三个挨个检验此次木炭烧制的是否成功。 陈翠拿起一截木炭,很好,是完整的,没有碎裂。 掰开,听到清脆的声音,断截面也良好。 长平和大河那边挨个检查的结果也是如此,看来这回木炭烧的还不错。 接下来就是燃烧试验了。 他们把每个炭堆上的炭都拿出来一些,放在地上燃烧,看看燃烧情况,有没有烟,还有具体的燃烧时间,估算木炭的最终品质。 最后实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大家都高兴极了。 这些炭都达到了最初烧制的那两堆的品质,基本无烟,能烧半个时辰以上。 这还是在空地上燃烧的结果,风大,氧气充足,所以烧的快,要是放在专门的炭盆或者手炉里,燃烧的时间会更长。 这些炭全部都是杂货店里四文一斤的那种品质,真是太好了! 几人潦草的吃过了晚饭,就开始用工具把这些炭分装起来。 照理说,木炭怕压,应该用竹筐或者背篓之类的东西装才对,可就算家里的背篓筐子都用上,也装不下这七八百斤的木炭呀。 如今再编筐也来不及了,剩下的只能用麻袋装了,大不了运输的时候小心些,别压到了。 长平和大河一起,去村正家借来了牛车,这次是用大河的名义借的,说是进城有事。 陈家毕竟是姻亲,人家也不好多问。 陈翠有些发愁,下回再借车,该用什么借口呢。 毕竟,牛这种大牲口,对庄户人家来说是很珍贵的,都爱惜的很,没有正当理由,频繁去借,总归不太好。 但是,卖炭这事她又暂时不想让人家知道,不能外传。 算了,先不管了,把这回的炭卖出去再说吧,大不了以后挣了钱,自己置办一份,就不用借人家的了。 他们把牛车赶到后院,把木炭都装了车,收拾停当,只等着明天一早出发去县城。 第37章 再次进城 因为如今天越发的冷,天也亮的越来越晚,夜里太黑,他们起床出发的时间定在了鸡叫三遍,也就是早上四点多。 车上的东西都是头一天装好的,人一起来,就能出发。 因为车上大部分地方都装上了炭,能坐人的地方就不多,所以这次不能所有人都去了。 陈翠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剩下的就只能再带两个人,这个人选,也只能是陈大河和长平了。 这次毕竟是出去卖东西的,陈大河是青壮年,力气大,到时候能帮着卸车。 长平是她的长子,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大,要带出去见识见识,以后才能担起重任,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帮着看牛车。 长安和长富就留在家里看家和照顾妹妹。 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虽然他们俩对于这次不能跟着进城有点失望,可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并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出发的时候,外头的天还黑着,虽然已经尽可能轻手轻脚,可还是把长安和长富吵醒了。 这两人揉着眼睛跟他们道别,把大门关好,长安去了陈翠的房间去睡,方便照看还没睡醒的妹妹。 这次一路上都是一陈大河在赶车,陈翠和长平靠在后面车厢里拿个旧被子围着挡风,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他们娘俩被陈大河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牛车已经到了县城门口,老远就能看到路上不断往来的行人。 陈翠揉揉眼睛,伸了伸懒腰,动了动已经有些发麻的四肢,路上熙熙攘攘,全都是排队进城和出城的人。 交了进城费,进了城门之后,陈翠就找了个早点摊子,决定先吃点东西。 陈大河有些迟疑,他们今天是出来卖东西的,这东西还没卖,钱还没挣到,就先花钱买吃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早上其实他还提过一嘴,问姐姐带吃的了吗?当时姐说让他不用管,他就没有多在意,以为她带了吃的,要是早知道姐姐是准备进县城再吃东西,他肯定拦着,带几个馒头过来当干粮。 唉,说啥都晚了,如今一早赶路到现在,肚子空空,陈大河也只能听姐姐的安排吃东西了。 他们去的仍旧是上次那家羊汤摊子,陈翠让长平去附近买几个肉包子和烧饼。 肉包子是给大河的,烧饼他们娘俩吃,大河的羊汤是带肉和羊杂的,他们两个仍旧是清汤。 听到陈翠的要求,老板也认出了这个不久前才光顾过他家摊子的妇人,笑着招呼道:“这位大嫂又进城了,这次怎么没带着几个孩子啊!” 陈翠笑笑:“老大来了,其他几个在家呢,也不能回回都来啊!” 陈大河见姐姐自来熟一般的跟摊子老板打交道,心里有些惊奇,他这次见到姐姐,觉得她变了,比以前爽利大方了,胆子也大了好多,竟然都敢跟人家攀谈了呢! 作为一个不常进城的乡下人,陈大河心里总是对城里人怀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尤其是这种做生意的老板,他一般不敢搭话,因为他觉得人家见多识广,害怕自己露了怯,说错了话,惹人笑话。 此时,他不禁钦佩的望着陈翠,觉得姐姐真是不一样了呢! 很快,老板就按她的要求把三碗羊汤端上了桌,长平也带着包子和烧饼过来了。 老板见他怀里抱着这么多吃食不方便,还特意拿了个大碗放在桌上,让他们搁烧饼和包子。 陈大河先前也跟着爹进过城,但是一般是自家带的吃的,最多也就在摊子上吃碗素面,没有喝过这带荤的羊汤。 他看着眼前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羊汤,里面有不少的羊杂和羊肉呢,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真好喝! 接着,他咬开白胖暄软的大包子,里面的肉汁几乎要溢出来了,散发出的香味更是诱人。 接着,陈大河吃两口包子,再喝几口汤,连吃带喝,那叫一个唏哩呼噜。 长平看着舅舅跟他们当初第一次喝汤的时候反应差不多,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 三人吃饱喝足之后,陈大河满足的抚着肚子道:“这城里的东西可真好吃,家里可做不出这个味!” 但是接着见陈翠去付账给出的那一把铜板,他又开始心疼起来,瞪着眼睛道:“竟然这么贵,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样喝那个清汤了!” 陈翠安慰他:“你难得来一次县城,尝尝鲜而已,我们跟长平现在是没法子吃肉,不然我们也会要带羊肉的。” 话虽如此,陈大河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觉得自己让姐姐破费了。 他还小声跟长平打听肉包子的价格,待知道之后,又后悔不已,刚刚自己只顾着吃,没想到一顿早饭竟然吃去了半斤盐钱。 三人重新赶着牛车去往上次的杂货铺子去。 陈大河虽然对县城的东西都挺好奇,却顾不上观看,他在陈翠的指挥下,专心的赶着牛车前进。 到了店门口,把牛车赶到边上不挡路的地方,陈翠就带着长平进了店。 她还是想先拿到店里试试,主要是她们对县城不熟,突然之间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买家,瞎转悠的话容易白耽误工夫,还不如用节省下来的时间,多砍点树,多烧点炭来的实在。 但前提是杂货店给的价格要合理,收购价太低的话,那她就要另想办法了。 陈翠先是找到了店里装炭的筐子,问了下价格:“老板,这炭怎么卖?” 店老板正在忙着跟客人介绍东西,随意回头看了一眼便说:“好的五文一斤,一般的三文一斤。” 陈翠心下一喜,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炭居然涨价了,那进货价肯定也要跟着涨啊,就是不知道老板肯不肯收,愿意收的话,能给到个什么价! 她跟长平站在一边,耐心的等着老板送走买完东西的客人,才上前对他说出来意。 “哦,你们要卖炭?” 老板惊奇的打量眼前衣衫朴素的妇人跟半大小子。 他原以为这是来店里买东西的,没想到竟然是向他卖东西的。 陈翠连忙点头,将身后的背篓卸下来,把里面的炭展示给他看。 第38章 卖炭得钱 陈翠笑道:“老板,您看看这炭怎么样?” 老板走上前,拿起一块炭仔细查看,先用手掂了掂重量,然后掰开看看断截面,才说道“看上去还行,你们有多少?” 陈翠心中一喜,忙答道:“差不多有七百多斤。” 老板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这边是可以收,但是具体的价格要等试过炭的成色之后才能定,你们跟我来。” 老板拿出一个陶制的炭盆,从陈翠背篓里拿了几截炭丢了进去,然后引火点燃。 看着这些炭很轻易的就被引着了,老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接着,盆子里的炭持续的散发热力,却并没有什么烟冒出来,老板心下就更满意了。 有经验的老人们都说,今年冬天是个寒冬,肯定会比往年冷,所以炭什么的肯定要多备一点,免得入冬之后路上不好走,进货麻烦不说,价格也要涨。 炭火在盆里燃烧的时候,老板也认出了这对母子就是上次在店里买过不少东西的人,就跟陈翠搭话:“这炭是你们自己烧的吗?” 陈翠点点头:“是啊。” “那你家当家的怎么没来?”老板又问道。 不是他多事,虽然他们这里因为离西边的边关不远,被视为边陲之地,民风比内地开放,可也都是男人当家做主,少有让女人出面的。 陈翠垂下眸子:“先夫已经过世了,还不足百日。” 老板恍然大悟,低头瞧了瞧他们脚上的鞋,看到鞋面上缀着的白布,这才明白他们丧家的身份。 怪不得呢,这对母子身上的衣服一点带颜色的都没有,原来正在守孝。 也是因着这妇人头上只有一根木钗,没有戴白,要是她戴朵白花,他就不会问出这句话了。 “是我冒昧了,还请您见谅。”老板道了个恼。 “无事。”陈翠倒是觉得无所谓,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寡妇不假,倒也不用藏着掖着,死了男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有头顶戴白,无非是不希望人家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罢了。 世人怜弱的少,凌弱的多,要是明晃晃的戴着白花,让外人知道他们家失了当家劳力,只有孤儿寡母,说不定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不具备一定实力的时候,还是低调些苟着吧。 陈翠抬眼去看长平,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知道这孩子肯定因为这话难受了。 于是,她吩咐道:“去跟你舅舅说一声,要劳烦他在外头多等一会,等这些炭燃尽了再说。” 长平应了一声,就去了外面。 店老板恍然,原来是有娘家兄弟陪着,怪不得敢出来卖炭呢! 但是这事还是有些奇怪,这兄弟只管在外头等,让姐妹进来谈事商议价格的吗? 店老板暗自摇头。 陈大河在外面车沿上坐着,抄着手,身上盖着个旧褥子,靠在车上打瞌睡。 早上起的太早了,没睡好,他一路赶车又不能分神,吃饱喝足之后可不就犯困了嘛! 长平没有叫他,而是坐在另一边的车沿上反思。 爹不在了之后,家里就是娘当家,什么事情都是她来操持,烧炭也是娘一路摸索出来的,就连卖炭,也要娘出面,他这个长子,当的实在太不合格了! 他以后,要该怎么做,才能当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呢! 长平的思绪一路飘飞,早已飞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平听到娘的声音:“长平,叫醒你舅舅,把车赶到老板的后院,把炭都卸下来。” 原来,陶盆里的炭已经燃尽,老板对于这炭的耐烧程度非常满意,给了陈翠每斤三文半的价格。 陈翠略一思索,这个价格虽然比她预期的低了一些,但也还算可以接受。 她点点头,“行,那就卖给您吧。” 于是,她喊守在外面的儿子和弟弟,让他们去后院过秤算价格。 长平和醒来的陈大河都很高兴,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可老板愿意收就是好事,能把木炭换成钱,总算今天没有白跑。 后院是从杂货店一旁的巷子里进去的,里面居然场地颇大,有个伙计早已在这里等着。 先搬上面筐子和背篓里的,再卸下面麻袋里装的,最后称重之后,将筐子和背篓的重量除掉,算出净重是柒佰四十二斤。 “一共两千五百九十七文,给您二两整银,剩下的给铜板您看咋样?”杂货店的楚老板问道。 陈翠点点头:“都行。 ” 拿到钱之后的陈翠并没有急着走,在店里又买了两个大的背篓,和十条麻袋,花出去了好几十文。 临出门前,楚老板低声叮嘱道:“这位嫂子,你们家要是再有这样品质的炭,直接拉我这来,您放心,价格方面我会随行就市,绝不会让您吃亏。” 陈翠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陈翠收钱的时候并没有背着陈大河和长平,这两人也知道了这炭的卖价。 出了杂货店的门之后,陈大河还处在震惊中,觉的自己有些晕乎,啧啧,这一车炭居然卖了二两半银子!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觉得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要知道,烧这些炭,不过才花了两天的功夫,两天啊,就挣了这么多,跟做梦似的! 此时,他自动将先前砍树和搭棚子花的时间以及其中的辛苦给忽略掉了,脑子里只有“两天烧的炭,卖了二两半”这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环绕。 长平也咧着嘴笑的不停,娘真是太厉害了,这炭烧成了不说,还成功的卖了出去,头一回就卖了二两半,要是他们一个冬天不间断的烧炭,那岂不是赚发了! 陈翠见这俩人都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连走偏了道都没注意,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大河,你要是再往前走,就要撞到人家摊子上了。” 陈翠扯着长平的衣服,把他拉住,避免跟着舅舅走错了道。 “娘,您把牛车和买的东西寄存在杂货铺,跟老板说还有事要办,到底是啥事啊?”长平好奇的问道。 刚才在店里,当着老板的面,他没好意思问,现在想起来了,才问出口。 陈大河也一脸疑问的看着姐姐,这带来的东西都卖出去了,该买的也买了,还能有啥事呢? 第39章 吃面 “去别家店转转,看看还有哪家店卖木炭,收木炭的,打听打听行情。”陈翠悠然说道。 “咱家的炭不都已经卖了吗?那个老板也说让咱以后都卖给他,还去转啥转啊?”长平不解道。 陈大河虽然没说出口,可显然也是跟外甥一样的心思,疑惑的望着姐姐。 “先前咱们是只知道这家店,所以把他定为首选,而且也不好带着一车炭在城里多转,所以才先卖掉了得了钱再说,但是不见得以后就只能卖给这家,老板今天虽然说以后让咱继续送来,可他下次要是不收了呢,毕竟又没有定啥契约,他要是不要,到时候咱拉着一车炭在城里咋办?” 陈翠正色说道。 “所以,我们最好能多找几家卖炭的,最好能比较比较价格,哪个价格高就卖给谁,这样的话,一家不成还有另一家,您说对吧?” 长平很快反应了过来,思索了一番说道。 “我儿说的都对,如今长平也机灵着呢,我一说你就懂了!”陈翠毫不吝啬的给予大儿子夸赞,说的这小孩脸红扑扑的。 陈大河此时才明白姐姐的用意,挠着头说道:“行吧,你说咋办就咋办,我都听你们的。” 他自知不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一把子力气能帮上姐姐的忙,也就不会在这里擅作主张。 其实,陈翠之所以没有多方比较打听就把炭卖给了楚老板的杂货铺,也是为了安这俩人以及一家人的心。 大家都为了烧炭的事忙活了这么久,但其实并不确认最终的收益,早点见到现钱,更能激发他们的干劲和信心,对以后的烧炭事业更有帮助。 所以,这头一批木炭的顺利卖出,就显得至关重要。 就算是价格上吃点亏,也能在以后的交易中找补回来。 况且,这回的交易究竟是吃亏还是占便宜,还说不定呢。 接着,陈翠带着弟弟和儿子在县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中考察了起来。 经过走访后她发现,在隔壁一条街的另一家铺子里也有木炭卖,而且价格跟楚老板的店里相同。 他们询问之后,对方也说收木炭,但是具体价格要看木炭的品质来确定。 嗯,这又多了一条路子,下回可以过来试试。 陈翠有些后悔刚刚过秤的时候没有留一些木炭,以至于现在想拿出点样品都拿不出。 下回再来卖炭的时候要提前留一些做样品,不能全部一股脑的卖了。 而且下次也可以去县城富裕人家聚居的地方去看看,问问能不能零售给他们。 虽然她觉得那些大户应该都有自己的采购渠道,未必肯信任她这个贸然出现的,可总归要试一试,毕竟他们木炭产量不低,要是只往店里送的话,她担心老板吃不下,到时候会砸在自己手里。 陈翠在盘点今日做事的一些纰漏,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思虑周全,不要再犯。 三人将县城主要的四条街都转了个遍,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中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陈翠决定,吃完饭再回去。 于是,他们就在一家面摊上坐了下来。 这次陈大河和长平再也不质疑陈翠的决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再说什么在外头吃饭费钱的话了。 毕竟,这二人都亲眼见到了她挣钱的本事,自认自己无法跟她相比,也就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不再反驳。 这也正是陈翠今天一定要卖出木炭的原因,她要通过这件事进一步确立自己在这个家的领导地位。 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想确认自己说一不二的地位,就要尽早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虽然如今当了家,只是因为孩子们还小,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才凡事都听她的。 男孩们是会成长的,很快就能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独立生存的成年人。 这是个封建时代,男权社会。 这些孩子们从小见到的就是男人当家做主,女人听话干活的现象,很多观念已经模模糊糊印在了脑海里。 上回虽然卖狼皮和山药挣到了钱,可孩子们都把这归结于偶然,并不会觉得是她的本事。 如今她靠着烧炭的技艺,切切实实的挣到了钱,必定会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冲击。 人都有“慕强”心理,当她成为了孩子们眼中的强者,她的一言一行就会对他们造成深远的影响。 她虽然不能跟整个社会和大环境抗衡,可她要在一定条件范围内,将这几个孩子培养成为有新思想,新观念的人。 别的不说,起码要在家庭观念和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与普通人区分开来。 这是她的一点私心和妄念,也不知道能否实现。 陈翠心下叹了一口气。 很快,一碗有肉,两碗没有肉的面就端上来了。 这其实是后世的拉面,老板现场和面动手拉的,不过里面的肉是羊肉,而不是牛肉。 牛在这个时候,是重要的生产物资,不能轻易宰杀,一旦有人举报,当事人就要面对官府的责罚。 就算是病死、摔死的牛,宰杀之前也要上报官府,经过许可之后才能开膛破肚,不然也不合法。 而养牛的农户又极其珍视自家的牛,不会无故宰杀。 所以,如今能吃一回牛肉是非常稀罕的事,轻易没有这个机会。 这也是陈翠接收了陈氏的记忆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以前,她还以为古代就跟影视剧里那样,人们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呢! 阴平县因为靠近西北,临近草原,吃羊肉倒比吃猪肉的多。 因为此时的猪肉因养殖方法的问题,宰杀之后的肉味道有些腥臊,不容易祛除,味道反而不如羊肉鲜美。 所以,时下的人都以吃羊肉为荣,羊肉的价格也更贵,猪肉则要次一等。 当然,对于一年大概也吃不到几次肉的农人来说,有猪肉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这么多。 虽然陈翠和长平的面里没有肉,可面汤却是煮过骨头的汤,里面放了葱花、蒜苗和枸杞,看起来赏心悦目。 而且拉面师傅手艺不错,拉出来的面条粗细正好,爽滑劲道,几人在这初冬时节的午后,在一家路边摊上,吃的鼻尖冒汗。 第40章 回娘家 吃完面之后,陈大河满以为他们该回去了,哪知道姐姐还又拐去了点心铺子,买了好几盒糕点和糖果。 “姐,虽然现在天冷了,吃食耐放,可长平他们也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啊,咱可以少买点,下回要吃再买,到时候吃新鲜的啊!” 陈大河以为这些都是给外甥们吃的,所以劝说道。 哪知,陈翠却说道:“我打算待会回趟陈家沟,这是给爹娘还有哥哥侄子们带的。” 不仅如此,陈翠还去肉摊上割了四五斤肉,买了点便宜的大棒骨。 她让老板把肉分作两块,一块大的有三斤多,这是给娘家的,小的那块有一斤多,这是拿回自己家给弟弟吃的。 陈大河知道了她的打算,虽然有些嘀咕姐姐如今花钱大手大脚,可心下却也忍不住欢喜。 他觉得这趟来姐姐家真是来值了,虽然干了些活,可也跟着涨了见识,吃到了好吃的。 虽然现在是农闲,可他们在家也不可能真的闲着,总有些零碎的小活,既然都是干活,还不如给姐姐家干,虽然累了点,可好处也实实在在的。 姐姐一家人都吃不得肉,却特意给他留出来一块单独另做,这待遇,也是没谁了。 他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给姐姐家干活,姐姐咋说,他就咋做,绝不违逆。 三人赶着牛车出了城,走了二十里路后,走上了跟归家方向不同的另一条道,这是去陈家沟的路径。 陈家沟离刘家坪虽然只有十几里路,可因为山路不好走,往来不易。 尽管牛车的速度已经足够慢了,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还是颠簸的厉害,幸好陈氏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这种路况,陈翠倒也能忍住没有吐。 饶是如此,她还是难受了一路,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总算到了陈氏的娘家。 牛车刚进村,就被一群玩耍的小孩子围观,等看到赶车是陈大河,就有人去陈家报信,所以,他们刚走到村子中间,就跟迎过来的陈山根碰面了。 陈山根今年五十七了,可身体还硬朗着呢,黑红的脸膛,穿着一身褐色的袄子,手里拎着还未熄灭的旱烟袋,快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陈大河急忙喝住牛,把车停了下来,免得冲撞了自家亲爹。 陈山根对坐在前头赶车的小儿子视而不见,只是急切的望向坐在后面的闺女。 “翠,你咋回来了?家里出啥事了?”闺女本该在家守孝,无缘无故的不会出门。 前两天翠让大虎捎口信说要留大河在家做活,好几天没见人回来,他就觉得有些蹊跷,如今见了这姐弟俩,他更是心里发颤,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爹,没啥事,就是想您和娘了,趁着大河回家来拿衣服,我跟着来看看。”陈翠笑道。 这时,长平连忙喊人:“姥爷好。” 陈山根见闺女脸上笑盈盈的,外孙子也笑着跟他打招呼,这稍稍放了些心,她娘俩这样,就算有事,应该也不是大事。 “好,好,长平乖。”陈山根笑着说道。 此时,被忽视了许久的陈大河有些委屈的开口:“爹,您儿子在这呢,您没看见么!” 陈山根白了他一眼:“我早看见你了,缺衣裳让人捎句话得了,还特意赶着牛车回来一趟,劳动你姐跟你大外甥,还真有脸了你!” 陈大河心里的委屈更甚了,是我要回来的么,明明是您宝贝闺女决定的,我只是个顺带! 可他已经答应过姐了,卖炭的事暂时不能跟家里说,只能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叹了口气,垂着头,担了这罪名。 陈山根朝着小儿子喊了声:“还不快赶车,停路上作甚!” 陈大河:…… 等牛车到了陈家家门口,张氏早已带着几个儿媳妇站在门口等着了。 陈翠和长平在门口下了车,一一叫人。 张氏细细打量闺女的气色和神态,见比她先前见的时候脸色好多了,面上也是轻松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 她拉着闺女的手就往院里牵:“这一路上可颠坏了吧,快进屋歇歇。” 陈翠轻轻挣脱她的手,看了两个嫂子和弟媳一眼:“娘,还没出百日呢,咱就站门口说说话吧,不进院。” 张氏一愣,即时明白过来,知道闺女心里的顾忌,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陈翠轻轻搂住张氏,替她擦去泪:“娘,儿不苦,儿有长平几个好孩子,以后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长平也上前拉着姥姥的手:“姥,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孝敬娘,让她过上好日子,还要孝敬姥姥和姥爷,让二老也跟着享福。” 陈山根也鼻子发酸,却对自家老妻斥责道:“你看你,孩子这不好好的么,掉啥泪呢,赶紧擦了!” “嗳,嗳。”张氏答应着,连忙拿出帕子擦泪,却被陈翠快了一步,帮她把脸上的残泪拭去。 两个嫂子和弟媳也纷纷上前说笑,打趣逗乐,几个侄子也上前喊姑姑,叫长平表哥,一行人就在门口叙话,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原本有些沉闷的氛围顿时欢快了起来。 这时,陈大河将陈翠买的肉和点心从牛车上提了下来,展示给爹娘和哥嫂看:“爹、娘,这是姐给咱家买的,我拿进去了!” 说着,他就要抬步进院子,却被自家爹喝止住:“站住!” 陈山根见了那一大块肉和几盒点心,迅速的估算了一下价值,脸色沉了下来,对着闺女低声喝道:“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谁让你买这么些东西的,大河,放车上去,拿回去给长平几个吃!” 陈大河的脚步瞬间顿住,看了一眼自家爹,又看了一眼姐姐,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陈翠忙上前解围:“爹,您忘啦,我们如今吃不得肉,点心车上还有呢,够长平他们吃的,这是我给您二老和侄子侄女们吃的,大河,把东西拿进去。” 陈山根这才想起来女婿还没过百日,闺女和外孙都不能吃荤,只能叹了一口气,瞪了一眼小儿子。 陈大河这才双手拎着东西,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第41章 门口叙话 当着几个儿媳妇的面,陈山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拿着烟袋锅子,冲着闺女轻轻点了点:“你啊,你,唉……” 张氏也看见了小儿子手里拿着的东西,担忧的望着闺女。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家里有些事,需要大河帮忙,估摸着直到年前他都得住在我那,只能偶尔回来看看,没法再做家里的活了,还请二老和弟媳别见怪。” “见怪啥,大河是你亲弟,冬天家里也没什么活,你要使唤多久就使唤多久。” 陈山根以为闺女是想让弟弟帮着挑水劈柴,帮她家里做事,就立刻说道。 “对,对,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你的忙最好,你说是吧, 锁柱他娘。”张氏一边看着小儿媳妇的面色,一边说道。 小儿子能帮上闺女家的忙,张氏心里是高兴的,但要离家几个月,就怕儿媳妇心里不痛快。 陈大河的媳妇朱氏,俩人成亲十一年,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锁柱 ,小的叫拴住。 朱氏也是个爽利大方的,嫁到陈家十几年,虽然家里不是太富裕,可公婆和善,妯娌和睦,男人虽说不甚机灵,但好在有一把子力气,干活还行,这日子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 “娘说的是,他姑能用的着大河,就让他去呗,省得在家闲出屁来。”朱氏笑呵呵的说道。 陈翠虽然早知道会是如此,可亲耳听到这些人的回答,还是仍旧心生感激。 陈家真是难得的良善和睦人家,救了陈氏一命的那根人参是陈山根去年夏天无意中得到的,原本是打算开春之后卖了,好给家里添头牛,以后种地也能轻松点。 可哪知就遇上了闺女难产,性命危急,陈山根征求了三个儿子的意见之后,才拿去救的闺女。 那可是价值将近二十两的人参啊,家里卖了它就能买上牛了! 可三兄弟没有犹豫,一致同意拿去救姐妹的命。 陈翠对此非常感激,要不是陈家肯在关键时刻救女儿,或许陈氏就会死于难产,她也不会有这个死后穿越机会了! 她曾经考虑过把烧炭的技艺教给陈家人,让他们一起烧木炭去卖,可随即她又否决这个想法了。 阴平县毕竟是个小县城,能用得起木炭的人家是有数的,每年的消耗量也就那么些,一般不会有太大起伏。 要是他们都开始烧炭去卖,一下子涌入太多的货,市场肯定会受到影响,价格跌了还是小事,就怕到时候烧出来的炭卖不出去,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到时候,两家人都落不得好,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陈翠叮嘱了陈大河,暂时不要把烧炭的事告诉家里,她有自己的盘算。 她打算自己卖几次炭之后,蹚一蹚路子,确保稳妥了之后,再告诉陈家人这件事。 别怪她自私,这是人的本性,她总要先确保自己的生计。 毕竟,陈家虽说算不上多富裕,可老人明事理,儿孙孝顺能干,就算没有帮扶,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而她如今则是一个仅有几间破屋,几亩薄田的寡妇,带着几个孩子度日,才更需要这项技艺谋生。 说话间,只听陈大河在院子里大喊:“锁柱他娘,我那件灰袄哪去了,你过来给我找找。” 朱氏扬声应了一句,对着几人笑道:“大河这人就是个睁眼瞎,一共就那几件衣裳,都在箱子里搁着,他愣是看不见,我去帮他收拾一下。” 张氏也知道小儿子的性子,行事向来粗疏,就对女儿说道:“大河到了你家,要是有哪做的不对,你可别客气,该说说,不然这么大个人了,都没啥长进,也亏得锁柱他娘不嫌弃,不然这日子咋过哟。” 陈翠笑着道:“娘,您别老这么说大河,他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再说了,锁柱今年十岁,过几年都该说亲了,您也在孩子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陈锁柱是个黑红面庞的壮实小男孩,正站在一旁听大人说话,见姑姑话里提到了自己,还跟亲事有关,他连忙叫道:“姑,我可不要说亲娶媳妇,我长大了要自己过,自由自在的,才不要人管东管西的呢!” 他是见多了他娘是怎么管教他爹的,觉得那样太没意思了,所以立志绝不娶媳妇,才不要弄个人回来管自己呢! 锁柱这么一开口,其他人顿时都笑了。 这孩子还是小啊,光想着玩,还没到想媳妇的年纪呢,才会说出这种孩子话,再大上几岁试试,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催着家里给他说媳妇呢! 陈翠摸了摸侄子的头,笑着说:“等你长大就知道娶媳妇的好啦。” 这时,陈大河拎着一个包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朱氏紧随其后。 “姐,我都收拾好了,咱走吧。”他将包袱放上牛车,对着陈翠说道。 张氏尽管有些不舍,可看着天色不早了,想着闺女家里还有几个外孙子单独在家,就没有开口挽留,而是叮嘱儿子:“路上赶车慢点,别颠着你姐跟外甥了。” “嗯呢,我知道了娘。”陈大河点头。 “爹,娘、大嫂、二嫂,弟媳妇,我们回去了,你们多保重。”陈翠向众人道别。 今天陈家大哥和二哥去给一户盖房子的人家帮忙,所以不在家,没能见到。 陈山根吸了一口旱烟,摆手说道:“回去吧,好生过自己的日子,别惦记家里,我跟你娘都好着呢。” 牛车掉了头,往村口的方向驶去,一家人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进院子。 张氏进了屋,吸了吸鼻子,见到桌上放着的五盒点心,想到这是女儿的心意,就把几个媳妇都叫了过来,开始分配。 “点心一家一盒,你们拿去给孩子吃吧,肉的话能放几天,分个四五顿做掉,你们做饭的时候看着安排。” 陈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几个儿媳妇轮流做饭做家务,张氏只负责统筹安排,具体的让媳妇们看着做主。 三个儿媳妇也没有推辞,应了一声,各自拿着点心回屋了。 第42章 租牛车 陈翠跟弟弟和儿子回到刘家坪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已经落下,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他们先把牛车赶回家,把上面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再去还车。 长安和长富在家带着妹妹过了一天,早就盼着娘和大哥以及舅舅回来,此时见到了真人,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东西刚刚卸下,还来不及休息,陈翠就叫上长平,说是一起去还车。 “我有事找你有才爷说,走吧。”看着儿子疑惑的目光,陈翠解释道。 她坐了一路车,腿都麻了,就没有再坐车,走着跟在牛车后头。 刘有才家里刚刚吃过晚饭,人都还在堂屋没散,长根听到门口牛车的动静,就飞快的跑去开门。 他见了门口的长平,先是一喜,正要问问他今天进城的见闻,就看到了随后走来的陈翠。 “婶,你来啦。是找我娘吗?”长根知道二勇婶子和自家娘关系好,还以为她是来找娘的,就这么问了一句。 “长根,婶子不方便进去,能不能把你爷请过来,我有事找他。” 长根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就跑回去把他爷叫了出来。 “二勇媳妇,你找我有事?”刘有才有些纳罕,这天都黑了,这个侄媳妇有啥事找他。 “有才叔,接下来几个月,直到过年前,我想把你家的牛车租下来,放在我家用,您看行不?”陈翠说明自己的来意。 刘有才一时没能明白过来,还客气道:“这牛车你要是啥时候要用,上门来说一声就行了,说啥租不租的,那就太外道了。” “有才叔,您误会了,我往后可能隔几天就要用牛车,整天来麻烦您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想出钱暂时把牛车给租下来,按天给租金,这期间牛的喂养照料都归我们家负责,时间到了保证把牛和车原样归还,为表诚意,我把我们家的那几亩地抵押给您,要是牛在我家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无法如期交还,您大可以拿着地契去收地。” 陈翠见他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刘有才饶是算得上见多识广,也还是被这番话给惊住了。 居然有人要租自家的牛车,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冬天确实是农闲,自家用牛车的时候也不多,但是有时候也可能要用啊,一旦租了出去,自家用起来就不方便了。 陈翠看出了他的顾虑,接着说道:“如果在这期间您家要用牛车的话,只要车在家,我没有其他安排,您都可以照常用,不会让您不方便的。” 刘有才微微点头,这还差不多。 “我这边因为手头的钱有限,只能给到一天十文钱的价格,从现在起,到年底,租三个月,保证不会把牛给饿瘦或者累着,开春也不会影响您家春耕。” 这话让刘有才起了好奇心:“二勇媳妇啊,你究竟是为啥要老是进城呢,好好在家带着孩子们守孝不行么?” 陈翠凄然一笑,逼自己滴出几滴泪来:“叔,我也想守在家里哪也不去,可二勇不在了,我总要把这个家撑起来,不然几个孩子以后咋办,长平兄弟几个娶妻生子,岁岁日后出嫁,哪样缺了钱也不行,这一桩桩事都压在我心里啊,如今好不容易找了条路子,但是要用到牛车,这不就求到您头上来了么,还请您看在二勇的份上,考虑一下这件事吧!” 这番话说的刘有才心里也怪不好受的,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事我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天晚饭后给你答复,到时候你跟长平过来吧。” 陈翠点头:“应该的。” 她看出来刘有才已经有些意动了,可牛是家里的重要资产,他虽是一家之主,也不能随意擅自做主,总要跟家里人都知会一下再做决定。 回去路上,长平好奇的问道:“娘,咱家真要租长根家的牛车吗?” “嗯,你也看到了,咱一回就能烧七八百斤炭,靠咱们肩扛手挑的肯定运不出去,非要牛车来运不可,总是找人家借不是办法,索性租下来吧,花钱的用着安心。” “但是您说的要用咱家的地契抵押,万一……”长平犹豫道。 陈翠苦笑一声:“你当娘愿意啊,没有相当价值的东西做抵押凭证,人家为啥平白要把这么贵重的牛租给你呢,万一牛有啥不好,你拿啥赔人家的损失呢!” 长平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牛出了什么闪失,那咱的地不就……” “做任何事都有一定的风险,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眼下咱们去卖炭必须要用到牛车,那就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只要想想咱一次卖炭的收益,你就能算出这笔账,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陈翠耐心解释道。 长平眼睛一亮,对啊,他们卖一次炭就有二两半的收入,现在一亩好地才三两银,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次,卖炭的钱就够买好几亩地了,还是娘想的长远。 “娘,还是您有成算!”长平不禁钦佩道。 陈翠摸摸他的头:“你还小,所以想不到这么多,等你再大些,肯定比娘还强。” 母子两个一回到家,长安就赶紧张罗着开饭,原来,饭早已做好,就等着他们回来开吃。 岁岁一整天没见到娘了,原本被长富抱着,见了陈翠就伸着手,挣扎着要往她怀里去。 陈翠也想这孩子了,连忙把她接过来,抱着她坐在椅子上。 岁岁一开始见了娘还咧着嘴笑,可到了娘怀里之后,竟然一扁嘴,委屈的哭了起来,无声的流着眼泪,似乎是在责怪娘又一次的把她搁在家里一整天。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两串泪珠,这么无声的看着你,可把陈翠心疼坏了。 她连忙耐心的哄了起来,对这孩子说尽了好话,可岁岁仍旧是无声的流着眼泪,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直到她的专属小饭碗端到了跟前,一勺混合着蛋黄的香浓米粥停在了她嘴边这孩子才止住了泪,把头朝着饭勺凑了过去。 看来,对婴儿来说,好话不是很顶用,还是食物的魅力更大一些啊! 第43章 同意租借 吃过晚饭,陈翠将岁岁哄睡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就起身来到了厨房。 其他人都已经端过水回房洗脚了,锅里就剩了一点热水,灶里的火只余一点零星的红痕,马上就要熄灭。 陈翠往锅里添了大半锅水,往灶里重新塞了一把麦秸杆,把火再引燃。 她要烧点水洗澡,实在是受不了了。 现在天太冷了,房子的保暖措施不行,洗澡容易着凉,但是她可以进空间里洗啊。 空间里不冷不热,温度适宜,而且地方又宽敞,只有她一个人,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可惜家里没有一个像样的洗澡桶,每次只能用盆子里的水擦洗。 她决定,下次一定要找机会买个洗澡盆子放空间里,就为着能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几个孩子已经烫完脚睡了,陈大河见陈翠还在厨房忙着在烧水,不由问道:“姐,你洗个脚要用这么多水啊?” “我再洗点别的,你别管了,去睡吧。”陈翠随口敷衍道。 “哦,那我去睡了。”陈大河当真就不再问,转身回房了。 这也多亏了是陈大河,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脑子不爱多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从不会多思。 所以,就算陈大河不自己上门来,陈翠想要的帮手人选也是他。 因为他不爱深思,不会究根问底,对于见到的一些不合理之处会自动转化为他能理解的因素,简单来说,就是好糊弄。 陈翠关上厨房的门,烧好了大半锅水,舀到盆子里,端着往自己房间里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看着水缸里的水已经所剩不多,这里离村里的井又远,挑一次水很吃力,就从空间里提了一桶水出来,倒在了水缸里。 先前她对这个水抱有期望,猜测可能会是灵泉什么的,后来发现就是普通的水,没什么神奇的效用,就拿来浇菜。 她曾经试过,这水给鸡喝没问题,两只鸡还活的好好的,下蛋什么的都正常。 后来她自己壮着胆子烧开喝了一次,后来也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就放下心来了。 水她也不敢倒多,怕他们发现缸里的水不见少反而增多,会引起怀疑,就只倒了一桶。 陈翠进了屋,关好门之后,就端着那盆热水闪身进了空间。 这次她连头发也一并洗了,洗完之后用布巾努力擦干,然后躺在空间的床上,让头发从床边垂下来,加速干燥。 以这段时间她的观察和了解,这一家子的其他成员,是不会注意到她有没有洗澡洗头发这种事的。 果然,第二天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一桌子人没一个察觉她身上的变化,其实是根本没人注意她的头发。 今天他们要重新在后院堆柴火烧炭,所有人都要忙起来了。 昨天留在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已经知道了卖炭的收入,也大为振奋,干活的时候简直热情高涨。 因为动手的人多,再加上他们已经做过好几次了,算是熟练工,做起来快,所以一上午的功夫,就又起了二十多个炭堆。 陈翠带着他们逐个给炭堆封口,直到入了夜,才把所有的口子都封好。 一整天忙活下来,她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可她还不能休息,昨天跟有才叔说好了,今天要去他家说事。 陈翠出门前,带上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碎银子、铜板,还有家里那几亩地的地契。 路上,她叮嘱长平:“如果他们不同意租借牛车的话咱也不强求,再另外想办法,但要是同意了,对价格有意见的话,只要一天不超过十五文,咱们就答应他,到时候你不要多言。” 长平犹豫:“一天十五文,会不会太高了,三个月就要一两多银子了。” 陈翠摇头:“不高,眼下咱要靠这牛车挣钱呢,要是能租下来,没有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后,咱家肯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牛车。” 长平听到这句话,目光霎时亮了起来,他做梦都想要一辆属于自家的牛车。 母子两个走到村正家的时候,长根已经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了,夜色中看到他们的身影,连忙回院里跟爷爷报信。 刘有才很快就出来了,对于不能迎客进门,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不是很信,但这是老规矩了,却乐意遵守。 刘有才轻咳了一声问道:\"长平他娘,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租借牛车是做什么使用,会不会累到我家的牛呢?” 陈翠连忙解释:“有才叔,我用牛车是要拉点东西去县城,一次不超过两千斤,两次用车会起码间隔三天,保证不会累到牛。” 刘有才不禁好奇:“能说是拉什么东西吗?” 陈翠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有才叔,恕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保证我做的不是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不会给村子带来不好的事,更不会伤害到牛。” 刘有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往外倾吐的秘密,只要不会危害到他的牛,不会损害到村子的利益,那他就不会管太多。 “那好吧,昨天那事我跟家里人商量过了,既然你如今正需要用牛车,那让你用几个月也罢,价格我没异议,只是空口无凭,咱们要立个契约,将说好的那些条件都写上去,对双方既是约束,也是保护,你看怎么样?” 刘有才说道。 陈翠大喜,他同意就行,契约的话即便他不说,自己也要提的。 “那就多谢有才叔了,那麻烦您立契吧!” 不知道为什么,刘有才觉得自己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激动。 其实,一开始刘有才是想不收钱把牛车给长平家用的,但是随即他就察觉了此举的不妥之处。 他是见他们母子几个可怜,又自立自强,心里觉得尊重才愿意把车子借给他们。 可要是让其他族人知道了这件事,觉得他家的牛车就是个便宜,不占白不占,都要上门借,那他又该如何做? 到时候不管借给谁不借给谁,都会惹来非议,不如就按长平娘说的,按天收费,拿地做抵押,保证能吓退绝大多数人。 第44章 签订契约 毕竟,村里人冬天不爱出门,能用到牛车的是极少数,如果有人实在要用车,找长平娘商议就是了,相信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把这件事跟家人一说,他们还都挺赞成,觉得把牛租出去可以省几个月的草料不说,还能给家里增加收入,简直一举两得。 这么一说,刘有才也心动了。 他虽为村正,家里也养着牛,但毕竟出身农家,还没有阔气到不把一两银子放在眼里的地步。 但是,口头商议毕竟没有凭证,有个契约在也能堵住悠悠众口,所以,才有了他方才所言。 “你们且在这等着,我回去写契约,稍后便好。”刘有才转身进了院子。 趁着爷爷回屋的功夫,长根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长平:“你们家租我家的牛车究竟是要做啥啊?” 长平为难的看了陈翠一眼,然后看着长根说道:“长根,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反正不是坏事。” 长根见状,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知道肯定问不出来的,那你一定要好好照料我家的牛啊,记得多准备点草料,不要饿到它,勤打扫牛棚,它很爱干净的,水也得是干净水……” 家里的牛平日多是长根在照料,因此他对它很有感情,絮絮叨叨的跟长平说了许多喂养牛的注意事项,希望这个老伙计到了长平家能被善待。 长平摆着胸脯跟小伙伴保证:“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么,老宅的那头牛我照料的咋样你也是知道的,我肯定把你家的牛当自家的一样照看。” 俩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跟牛有关的事,陈翠就见刘有才手里拿着两张纸走了过来。 长根的爹刘大强手里挑着个灯笼,跟在他爹身侧照路。 “长平娘,这是我刚写好的契约,我读给你听……” 契约内容就是陈翠先前说的那些,她家租借刘有才的家的牛和牛车,租期三个月,每天十文钱的租金,按月提前支付,在租借期间,需将牛好生照料,如果刘有才家需要用车,需提前告知,并支付相应租金。陈翠将家中五亩地的地契作为租借牛车的抵押物交于刘有才,若牛在租借期间发生疾病或者意外死亡,则地契归刘有才所有。 陈翠听了,觉得没什么大的问题,就点点头。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等明天再找人看看契约再按手印,不用今天决定。”刘有才补充道。 他知道陈翠不识字,所以特意说道。 “不用了,有才叔,我还信不过您么,我这就按手印。” 陈翠目前的人设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因此不可能拿过契约细看,但是她知道刘有才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个事上坑她。 陈翠接过刘大强手里的印泥,将自己的指印按了上去。 刘有才见她这么爽快,也不多言,也按了属于自己的指印,然后双方各执一份。 陈翠把契约递给长平,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和地契拿出,递给刘有才,让他验看。 这地契还是经他的手办的,因此刘有才不过看了一眼就交给了儿子。 他随即问道:“牛是今天牵走还是等明天让长根给你们送去?” 陈翠想了想:“明天吧,家里还没准备好,牛过去了没地方待,明天再让长平过来牵。” 刘有才点头:“牛的食槽不用另外准备了,就用我家里的这个,明天放车上一起带过去。” 牛的食槽是石头做的,要专门找石匠打,临时去订根本来不及,因此他才有此一说,也是给陈翠家省了事。 陈翠笑道:“那就多谢您了,您歇着,我们这就回去了。” 回到家,陈翠特意点亮了油灯,让长平仔细看看契约上的字,看能认识几个,实则是她自己把契约上的字通读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纸上一共也就百十来个字,都是十分粗浅直白的文字,长平只认识八个,剩下的都不知道是啥,根本读不通。 他羞愧的望着陈翠“娘,我……” “娘是因为了解你有才爷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蒙骗咱们,才没有另外找人看契,你以后切不可如此,不管是什么契约,订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最好能找可靠的中人作保,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签字按手印。” 陈翠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子:“娘不是吓唬你,有人因为稀里糊涂签了契约,把自家的宅子地都让与了他人,还有人因为按了一个手印,把自己妻儿都卖了,这些都是你爹同我说过的,所以,他才这么渴望你们能识字,为的就是以后能不被人蒙骗。” 长平点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娘争取过完年就送你们去上学,到时候你成了读书人,认识的字多了,以后再订什么契约,就由你来出面读给娘听,好不好?” 这下子长平的头点的更用力了,小鸡啄米一般,陈翠笑着摸摸他的头:“赶紧去睡吧,你弟他们估计都该睡着了。” 等长平回房以后,陈翠就把契约放到空间的木屋里保管。 有了牛车,接下来几个月木炭的运输保证有了,起码不会出现烧出来的炭运不出去的现象。 陈翠匆匆的洗漱完毕,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明天既要上山砍树,又要搭建牛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感觉有点忙不过来啊! 第二天,又是全家总动员的一天。 天都这么冷了,牛今天牵过来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行,首要任务自然是先搭牛棚。 但是陈翠所想的用竹竿搭牛棚的提议被陈大河否决了。 “姐,这不行,竹竿搭的棚子再怎么往上添东西也不厚实,不够挡风,冬天容易冻到牛。” 陈大河是地道的农家汉子,自然对牛这种帮着干活的大牲口极为喜爱,因此他诚恳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再说了,牛蹄子的力气非同一般,万一它不小心踹到了棚子,弄塌了砸到它怎么办?” 陈翠发愁了,“那你说咋办,现在再盖一间也来不及了啊,牛今天就要牵过来了。” “厨房隔壁不是还有一间东屋吗,我看里头都是些杂物,也没什要紧的,就把牛放在那里养吧,挨着厨房还暖和些,省的受冻。” 陈翠也觉得这样不错,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第45章 上山砍柴 既然有地方安置牛,不用搭棚子了,那他们就要抓紧时间上山砍树,争取多储备一些能烧炭的木材,免得后续材料跟不上。 吃过早饭,陈翠、陈大河、长平三人就上山了,留长安和长富在家。 他们不止带着砍树的工具,随身带着的还有馒头和水,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中午不打算回来吃饭了,就在山上将就对付一顿。 在这初冬时节,一行人在山林中穿行,每人手里都拿着开路的工具。 自从上次在林子里遇见狼之后,陈翠在山里就特别警醒,生怕再有什么大东西窜出来,冷不丁的给她来一下。 要是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还好,起码能躲到空间里去,要是有旁人在的话,她可没办法表演活人消失术,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好在后来一直太太平平的,啥意外也没出现。 那天估计是她走偏了,出现的狼应该是个小概率事件,极为偶然的那种。 后来他们再上山,就没再见过什么野物了,就算是有野鸡野兔什么的,也机灵的很,听到一点动静就跑开了,他们最多能看到,根本追不上,更抓不住。 陈大河虽然身板子很大,可却也不失灵活,他能爬到大树上砍那些高处的枝杈。 长平就挑那些略微矮一些的树,砍低处的树枝。 陈翠在下面接应,将他们砍下来的树枝初步分解。 陈大河力气大,砍起树枝来比他们之前效率高的多,不一会儿附近地上就堆满了枝杈。 陈翠发现这些铁栎树的果子如今已经有不少开始泛黄,快要接近成熟了。 她看着这些果子一个个的落到地上,觉得十分可惜。 本地人觉得这些果子有毒,是看也不会看的,踩到脚底下还嫌碍事。 但是在她来说,这些果子利用的好了,说不也是一条财路。 只是他们眼下要先砍树烧炭,没空弄这些,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得先把已经探出来的路子走好了再说。 临近午时,太阳高悬,三人找了块空地坐下休息,顺带吃午饭。 陈翠看着几人脏乎乎的手,和淡黄色的馒头,就让他们先别急着吃。 竹筒里有水,可那是从家里带出来,留着喝的,数量不多,肯定不能用来洗手。 她问长平:“你知道这附近有山泉小溪之类的水流吗,也好去洗洗手再吃。” 长平摇摇头,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对山上的了解也有限,这一块地方他先前好像没有来过,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姐,直接吃得了,都是自己的手,有啥好嫌弃的。” 陈大河干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饿,看着大馒头就在眼前,却不能吃到嘴里,有些急了。 “你稍微等等,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水,不走远,一会儿就回来。” 陈翠不甘心,这都入冬了,一路走来许多植物都泛了黄,就连铁栎树也不例外。 可她看这附近的绿色植物明显比其他地方多,觉得应该是有水源在,而且离的不远,所以水份才能保持的这么好。 陈翠制止了陈大河和长平要跟着她一起去的行为,保证自己不走远,就拿着砍刀,围着砍树这片区域周围转悠了起来。 她留神看附近植物的生长状况,仔细翻找,终于在一个布满落叶的夹缝里发现了一股小细流。 这水流真的是很细,流动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还被一堆落叶覆盖着,要不是她先前判定这附近有水,仔细翻找,估计都不能发现。 陈翠扒开落叶,围在水流下游,形成一个洼地,让流出的水汇集在里面,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大河、长平,你们快来。”陈翠大喊道。 这里其实离他们休息的地方只有二十多米,他们甚至能一直看到陈翠的身影,所以才任由她在这里翻找。 陈大河和平长赶紧跑过来,看见小坑里清澈的水,两人都兴奋不已,居然真的找到了水啊。 “快,洗洗手,我们就在这儿吃午饭吧。”陈翠高兴地说。 能干干净净的,谁又乐意自己脏着呢,三人就轮流的在这小坑里撩着水洗了洗手。 虽然不能洗的非常干净,但是跟刚才脏乎乎的样子比起来,已经好多了,起码能伸出手拿东西吃了。 就着带来的咸菜和水,他们吃着馒头,就算是他们的午饭。 吃完饭略微休息了一下,几人就又开始接着干了。 到了半下午,看着地上已经有足够多的树枝,他们就停止了砍树,开始想办法把他们整理到一起,想法子拖回去。 这个陈大河更在行,他可以在几个大的树杈上面尽可能多的覆盖些枝叶,一次能多拖一些回去。 砍下来的树枝太多,一次根本不可能拖的完,起码要两、三次才行。 返家的路上,陈大河走在前,长平走中间,陈翠最后,每人手里都拖着一大批树枝,走在山道上。 陈翠还趁他们两个不注意,收了些树枝在空间里,她准备等回到家,夜里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放到院子里。 就这样,三个人拖了两次,还是没有将今天砍下来的树枝拖回家完,不过所剩的不多了,陈大河说他一个人就能行,不要陈翠母子再去了。 陈翠累的直喘气,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长安和长富已经端来了温水,让他们洗手洗脸,在山上待了一天,灰头土脸的,身上哪哪都是脏的。 陈翠洗了手之后去切菜炒菜,因为今天要给陈大河做肉吃,长安弄不来这个。 陈翠把那一斤肉炒了一半,跟白菜一起炒的,等陈大河回来,给他把肉盛出来,他们吃白菜。 虽然白菜里没有肉,可它是跟肉一起炒的,也沾上了肉的香味,油滋滋的,几个孩子吃的很香,也顾不上去看舅舅碗里的肉了。 陈大河对于自己单独吃肉这事还有点不好意思,可姐姐一家子守孝,没法吃,他也不能硬劝啊。 在姐姐和外甥们的劝说下,陈大河终于拿起了筷子。 一大碗菜里只有一小半是白菜,剩下的都是肉,吃的他无比满足。 第46章 安顿好牛 吃了晚饭,厨房交给长安长富收拾,陈翠带着长平去村正家牵牛。 出了自家的大门之后,长平这才有些纠结的开了口:“娘,你说我爷奶要是知道咱们租有才爷家牛车了这事咋办啊?” 陈翠干脆的说道:“凉拌!” 长平不解:“娘你说啥?” 陈翠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补救道:“我是说随便,你爷奶知道就知道了,你奶要是闹就让她闹,不理她就是了,都分家了,她还能管得着咱们怎么花钱办事啊,再说了,你爷要面子,不会让她闹的太狠的。” 长平还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让咱把牛退回去,用老宅的牛车,把钱给她啊?” 陈翠摇摇头:“不会的,这么做明摆着会得罪了有才叔,你爷聪明着呢,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她待会还是跟有才叔提一下,尽可能的把她租牛车的事保密,尤其是对老宅那边,能瞒多久瞒多久,尽可能的晚暴露。 俩人刚走到村子中间,就跟牵着牛车的长根遇上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刘有才。 “有才叔,我们这就要去呢,还劳烦您走这一趟。”陈翠连忙打招呼。 刘有才摆摆手:“我看这天都快黑了,也没啥事,就让长根给你们送去,我也顺便吃了饭出来走走。” 陈翠注意到,后面牛车上拉了一大车东西,堆的高高的。 “这是?”她不禁开口问道。 “哦,这是我们家先前给牛预备下的草料,想着你家原先没养牛,一时之间可能准备不周全,就送来点 ,让牛先吃着,好给你们时间准备。”刘有才轻描淡写的说道。 陈翠不禁暗道自己真是大意了,光想着给牛准备住处,却忘了草料的事。 春夏秋的时候可以割草喂牛,等到冬天大部分草木都枯黄了,牛就需要喂特制的干草料。 而这草料需要提前准备,她都疏忽了,还好刘有才把他们家的草料给送来了,不然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棘手呢。 “谢谢有才叔,您考虑得太周到了。”陈翠感激地说道。 长平也在一旁连连道谢。 刘有才笑着摆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话就客套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听到他这么说,陈翠就趁机把自己要说的事提了出来:“有才叔,现在还真有件事想拜托您。” 刘有才一愣,还真有事啊! “你说吧,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就是我租您家牛车这事吧,能不能暂时不要对外宣扬啊,尤其是我们家老宅那边。” 刘有才一听到是这事,就立刻松了一口气。 不用陈氏说,这事他也不会主动往外讲的,尤其是刘有粮家里,更是要多少瞒着点。 “哦,这事啊,不用你说,我也肯定会这样做,你放心吧,我知道你的难处。” 刘有粮糊涂啊,把大儿子当成宝,二儿子当成草,逼的二儿子跟他离了心,老实本分的二勇宁愿撞的头破血流也要跟他们撕撸开,这得是心里攒了多少怨气啊! 唉,如今二勇人都没了,刘有粮那老家伙还不醒悟,不知道对二房的孤儿寡母好点,还是一心只为他大儿子,对二房不管不问。 不是他背地里说人,文德那小子就不像是个好的,瞧着吧,以后有那老东西受的! 既然半道上遇到了,刘有才爷孙也就不再往前走,将牛车交给了长平,俩人溜达着往家回了。 长根把牛车赶进了家,叫来舅舅和两个弟弟,合力把车上的一大垛草料卸下来,放到厨房隔壁,给牛准备好的那间屋子里。 再把石槽抬下来,架上去,一间高配的牛棚就齐活了。 长平把牛牵进去拴好,大概是到了新环境,牛有些不安,不停地来回动弹。 但是当它看到自己熟悉的食槽,还有槽里熟悉的草料,就立马安定了下来。 一家人望着安详吃草的牛,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 “你们跟舅舅和哥哥学着怎么照料牛,还有怎么赶车,以后等咱家自己有了牛车,就人人都能赶了。”陈翠高兴的对两个小的说道。 长安和长富都高兴的应下了,他们不觉得这是给自己增加活,很是乐意学,他们为自家越来越好,以后有希望买牛车而感到开心。 陈翠不禁感慨自己真的很幸运,遇到的这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不管让他们干什么活, 没有人叫苦叫累推脱,甚至有些事自己没有吩咐,他们为了让自己少辛苦些,都主动干了。 在这些孩子面前,陈翠有些自叹不如。 她虽然年轻时候操劳了些,可那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日子比这封建社会好上百倍,乍一到这种落后的时代,她非常不适应,经常会暗自叫苦。 可这三个孩子,最大的长平还不到十二,已经以半个当家人自居了,什么事都抢着干,什么都想自己担起来。 看着同样忙活了一天,灰头土脸的几个孩子,陈翠笑道:“走,咱们烧水洗洗去。” 陈翠坐在灶下烧火,先让他们洗,他们几个洗脸、洗手、洗脚,她把自己放在了最后,因为她要洗澡。 尽管明天还要接着干活,免不了又要弄的一身脏, 可陈翠还是不想带着脏污入睡。 洗完澡之后,她还用空间里的井水,把她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可以给厨房省点水,少去挑一次。 再次从空间里出来,躺到床上的时候,陈翠看着岁岁那可爱的睡颜,端详了片刻,忍不住又露出了老母亲的微笑,我闺女咋这么可爱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自己带入了母亲这个角色,提到长平、岁岁他们,她很自然的就觉得我儿子怎么样,我闺女怎么着。 不再像是刚穿来那样,虽然嘴上叫着他们的名字,可心里很难产生认同感,总觉得这是别人家的小孩,我只是临时接管的。 或许,是因为其实她心底一直期待着能做一次母亲,能有机会像普通女人一样跟自己的孩子相处,所以才这么快的融入了这个身份当中。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孩子不知道她是假的,对她抱有真切的孺慕之情,以心换心,她也不自觉的投入了感情,沉浸在这种祥乐的家庭氛围里,不可自拔。 眼下的条件虽然艰苦些,可有这些孩子在身边,陈翠就觉得有盼头,有干劲,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她沉沉睡去。 第47章 进城卖炭 次日又是忙碌的一天,三人继续上山砍树,留在家里的两个孩子也不轻松。 除了做家务照顾妹妹以外,长安和长富还要将他们昨天拖回来的树枝分割成合适的长度,在后院摊开晾晒。 天一天比一天冷,说不定哪天变了天就要下雪,到时候上山就不再方便,所以,趁着如今天气还算可以,要多砍点树枝囤在家里。 这天陈翠他们往家拖树枝的时候,在山上遇见了一个村里人在砍柴。 那人个子高大,但身形较瘦,穿着破旧的棉衣,手里拎着斧子在忙活,见到陈翠三人停了下来。 “我说呢,最近看到有的地方树枝树杈被砍下来,就是不知道是谁家弄的,原来是你家啊!”这是村里一个跟刘二勇平辈的人,论起来两人还算是堂兄弟,不过早就出了五服,血缘很远了。 “铁牛哥,你回来了啊?” 陈翠看到刘铁牛,才想起来他也是这次去服徭役的人,现在出现在山上,应该是这次的徭役结束返家了 。 “是啊,咱村的人都回来了,唉,照理说这回的活也还行,算不得太重,谁能想到二勇他……” 刘铁牛一脸的惋惜之色,叹了口气:“弟妹啊,二勇不在了,要是你家里有啥事要帮忙的就叫长平来家里说,我别的不行,一把子力气还是能使的。” 陈翠点点头:“谢谢铁牛哥,现在家里还过得去,孩子舅舅也在这帮忙,要是忙不过来我会跟您说的。”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又遇见了三两个村民从山上背着柴火下来。 这些都是当初一起跟刘二勇去服徭役的人,现在徭役结束归了家,都纷纷上山准备过冬的柴火。 看来,以后再上山估计就不会跟从前一般清静了,可能会经常遇见村里人,他们这样大量砍树,早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不知道他们烧炭的事能保密多久! 幸好,如今他们还在热孝里,村民们心有忌讳,多半不会主动跟他们往来,家里也不会轻易有人到访。 而刘二勇的百日是在年后初七,那时候,今年烧炭的事估计也已经告一段落,也就不用担心别人的查探。 陈翠心下稍安,但还是有种紧迫感,不由得加快了干活的步伐。 随后的五天内,他们每日不间断的上山砍树,将树枝运回家,堆在后院里。 当然,这期间也免不了会遇到同样上山的村里人,也不过是打声招呼就过去了。 也多亏她家就在山脚下,不用经过村里人的住处,才没有被更多的人看到,从而引起大家的好奇。 后院堆积了足够的树枝,都快放不下了,他们就停止砍树,开始新一轮的烧炭。 家里几个人如今都被教出来了,对烧炭的流程已经非常熟悉,就连长富都能独自完成一个炭堆,只是他体力不行,进度稍微有些慢。 跟上山砍树比起来,在家烧炭都算是一种休息了,毕竟劳动强度低了很多。 这些日子下来,陈翠的手心磨出了好几个茧子,整个手也更加粗糙了,皮肤干燥的厉害,表面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一见水就生疼。 长平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陈大河,他在家是干惯了重活的,对此倒还受得住,只是人也憔悴了些。 陈翠有心想做点有营养的饭食补一补,可家里除了鸡蛋,就只有上次陈大河送来的干货,这些日子也吃的差不多了。 她决定,下次去县城卖炭的时候,要多转一转,看看能不能买几只能下蛋的母鸡回来,家里的鸡生的蛋太少了,根本不够吃。 村正家的牛在家里适应的很好,也是,厨房隔壁的房间原本是可以住人的,现在给牛住,能不好么? 牛住在那里能吃能喝能睡的,拉的也多,这才多久呢,打扫出来的牛粪都攒了一堆了。 趁着还没下雪,这段日子几个孩子给牛割了不少的草,用闸刀切成小段,堆了起来,慢慢发酵,留着天更冷的时候喂。 后院棚子的面积有限,一次也就能堆二十多个炭堆,一回也就能出七百多斤的炭。 陈翠决定不能烧一次就往县城送,起码要两回,攒个一千多斤去一趟。 两次过后,他们将所有的炭都装袋,装筐,堆上牛车,出发去县城。 这次长平就留在了家里,只有陈翠和陈大河姐弟俩人去,因为车上堆的太满了,坐不下三个人。 陈翠也是和陈大河坐在前面车沿上,腿都垂在外面。 出发的时候依旧是后半夜,天比原先更冷了些,走在路上都觉得寒风扑面,陈翠拿个旧褥子将两人下半截身子围了起来,好歹能挡挡风。 他们脸上戴着陈翠昨晚连夜赶制出来的口罩,能遮住口鼻,脖子里围着围巾,缠绕了好几圈,挡住从脖子里钻进去的冷风。 陈大河手上也戴着简易的棉手套,不分指的,也是陈翠的作品。 重重保护之下, 他们仍旧觉得身上没什么热乎气,牛也走的很慢,走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城门已开。 照例,两人先去吃早饭,喝点热汤暖和暖和身子,然后陈翠让陈大河在一个街角等候,她背着半筐子炭去了另一家店铺询问价格。 跟楚老板的楚记杂货铺的名字如出一辙,这家店的名字叫做陈记杂货店,一看就知道东家肯定姓陈。 陈翠进了店里,找到了店里摆放的木炭, 询问价格:“小二哥,这木炭怎么卖的?” 看守店铺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他坐在柜台后,跟前摆着一盘花生米,不时的往嘴里丢一颗。 听到陈翠的问话,他斜着睨了一眼,看清楚她的穿着打扮,衣衫破旧,一看就是穷酸,不像是能用得起炭的,就有些懒洋洋的开口。 “这位大嫂子,这木炭都是些殷实人家用的,你家也用不着,你还是看点别的能买得起的吧!” 陈翠闻言心下微怒,他们半夜从家里出发,拉着一车炭来到县城,冻的手脚发麻,如今不过是进店问个价,结果竟遇到这种人。 就因为她一副穷酸打扮,不像是能用得起炭的,这个小伙计就连价格都不肯告诉她,还让她看点别的便宜货,真是狗眼看人低! 第48章 六两银 陈翠原想扭头就走,但是即将转身的时候,脚步生生顿住了。 她不能毫无收获就离去,白进来一趟,就算不打算在这家卖炭,起码要把木炭的卖价问出来。 于是,她忍着气转身,挤出一个笑脸:“小哥,这价格我是帮别人问的,还劳烦您告诉我一声。” 柜台后的人又看了她一眼,见她镇定的站立当场,没有要走的意思,总算是开了口:“你指的那一篓子是好炭,要六文钱一斤,还有价格低一些的,是四文钱一斤。” 陈翠闻言心中不禁一喜,上次来问的时候,一个是五文,一个是三文,现在居然又涨价了。 对她来说,炭涨价可是好事,这关系到她这一车炭最终能卖多少钱。 她脸上带了笑,跟小二道谢:“多谢小二哥!”说完,她就转身离去。 柜台后的人看的一愣,有些不解,他不过是告诉她木炭的价格,这妇人就露出喜色,高兴个啥呢! 陈翠找到陈大河,坐上牛车,让他把车赶到楚记杂货铺去。 “是这家店给的价格不高么?”陈大河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由问道。 陈翠摇摇头:“老板不在,这个伙计不行,我没跟他说我是卖木炭的,我们还是去楚老板那里看看吧。” 他们刚到楚老板的店门口,就见一个伙计在门口送客。 见这辆牛车在门口停下来,伙计打量了一眼,连忙笑着迎了上来,招呼:“哟,这不是刘大嫂吗,您又来送炭啦!” 陈翠跳下牛车,笑道:“是啊,楚老板在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老板。”伙计一边说着,一边跑进店里。 楚老板很快就迎了出来,看到门口牛车上装的满满的,脸上的笑就更真切了几分。 “刘大嫂,正盼着你来呢,这次带了多少炭呀?”楚老板笑道。 “一千多斤吧,楚老板,如今我听说炭都涨了价,不知道你这边……”陈翠故意试探道。 “敢问这次的炭是否都如上次一般的品质?”楚老板沉声问道。 “不比上回的差!”陈翠答的也干脆,随着熟练度的增加,木炭的品质也越来越好,就算偶尔有不太好的,也都没有装车,留在家里了。 楚老板更高兴了,今年已经确定是个严冬,木炭价格一路涨价,但是进货却比往日里更难,他先前订的一批货已经晚了两日了,至今没有送到,刘大嫂送来的木炭可真是及时雨啊。 “好好好,只要东西好,我保证给个满意的价格!快,外头冷,赶紧里边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这位兄弟也别在外头了,把车赶到后院,进来暖和暖和吧!” 楚老板的态度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更为热情周到,甚至连陈大河都没疏忽,一起招呼上了,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让这已经进门的姐弟俩给走脱了。 毕竟,他很清楚,城里卖木炭的不止自己一家,不好好招待他们,很有可能这货源便成了别家的了,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被楚老板点名的陈大河有些诚恐,上回他之所以在外头车上而不进店,不止是要看住货物的原因,还因为他心里胆怯,在这种场合会不自在,所以才回避了。 但是陈大河见姐姐冲他点头示意,心里就觉得没那么慌了,假装镇定的照着这个楚老板说的做,将车子赶到了后院,却仍旧待在车上不肯进屋,他怕自己一眼看不到,车上的木炭要是少了,到时候找谁说去? 陈翠见他不肯进来,倒也没有勉强,由他去了。 楚老板从车上筐子和袋子里各自取了几块木炭点燃试验。 “楚老板,如今你店里木炭卖几文一斤?”陈翠问道。 “不瞒您说,这木炭价格确实涨了,如今质量好些的是六文,一般的也要卖到四文了。”楚老板苦笑道。 一般人认为木炭价格涨了,身为商家的他应该赚的更多,其实不然。 零售价格涨是因为进价高了,但是其中的利润却并没有随之提升,反而为了维护一些老主顾,他还要在木炭的价格上稍微做一些让利。 比如说,对方要一百斤木炭,那他送过去的起码要有一百零五斤,那五斤算是损耗,有的还要给负责采买的人另外的好处,总之,这里头的利并没有外人想象的这般大。 但是因为木炭只有家资富裕的人家才能用的起,这已然成了他这个小小的杂货铺与那些人家联系的纽带,在木炭上少赚些,可以多卖些油盐酱醋以及其他的贵重事物,一来一回,总体还是他赚的多。 所以,这木炭就算不甚赚钱,楚老板也不能让它断了货,更不能因此得罪了那些客户。 “那我这木炭您给个啥价格呢?”陈翠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问道。 楚老板看着这木炭在炭盆里闪着红色的光,散发的热量将周身都烤的暖暖的,他沉吟片刻,才吐口道:“四文半一斤如何?” 这比陈翠先前预估的四文一斤还要多半文,她心里欢喜,面上却不表露,依旧镇定自若:“好,多谢楚老板,我信的过您为人,也不再去别处问价了,就按您说的价,这些炭都卖给您。” 楚老板此时笑的更加真心了,连声叫人去后院卸车称重。 最后这一车木炭总重一千四百九十七斤,应给五千九百八十八文,楚老板做主,补上了那十二文,凑了个整,给了六两整银。 陈翠接过一大一小两块银子,放入了自己的荷包,心里的欢喜就别提了,她要去买买买! 告辞了热情待客的楚老板,他们把牛车停在楚记杂货店后院,陈翠带着陈大河去了街面上开始了采购。 出门之后,陈翠就把那个小块的碎银子给了陈大河:“别嫌少,以后赚多了姐再多给你,你也去街上瞅瞅,给媳妇和孩子买点东西,下次回家的时候带回去。” 陈大河没想到今天卖炭得的六两银子姐竟然给了他一两,他先前干活的时候,只是想着帮姐家的忙,让姐姐跟外甥别这么辛苦,根本就没想过钱不钱的。 这个老实的汉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竭力推让:“姐,不用,真不用,我也没干啥。” “姐给你的就拿着,别跟我外道,以后再卖了炭,还会有更多呢,你如果不要,除非是嫌给的少了!” 第49章 购物 论起口齿伶俐,陈大河哪里会是陈翠的对手,她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他说的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红着脸收下了那块碎银子。 陈翠趁机跟他说了俩人分头行动,等到午饭时候回杂货店碰头。 得了银子的陈大河还正晕乎着呢,不管陈翠说啥,他都只晓得呐呐点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翠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陈翠是故意的,特意跟他分开,才好去买那些打算放在空间里,不方便示人的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去铁匠铺买几样东西。 首先就是要买一口锅。 她已经忍很久了,家里做饭、炒菜、蒸馒头和烧水全部都用一口锅,就算是洗的再干净,她还是经常觉得喝到嘴里的水有一股子异味,所以,买一口新锅,专门用来炒菜势在必行。 还有斧头和锯条,也要添置新的,这是为了提高砍树和分割树枝的效率,也必不可少。 让陈翠没想到的是,买这些器具还需要登记户籍信息,幸好她把重要的东西都放空间了,此时拿出不难。 她假装从背篓里实则是空间里拿自家的户帖,交给店主登记。 斧头和锯条都是现货,店里甚至连斧头柄和锯身都有,只有锅需要按照尺寸定制,至少四天才能交货。 陈翠交了订金,领了个写有器具和尺寸以及金额的纸条,跟店主约定好五天后取货。 这几样东西加起来花了将近一两银,让陈翠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个时候铁制器具的贵重。 接着,她去木器店,去买心心念念的洗澡桶。 一开始她想买最大号的那种,觉得空间大,泡起来舒服自在 ,但是临到付钱的时候,她忽然犹豫了。 她想到每次洗澡烧水都用大锅烧,往桶里兑水也要她自己兑,而且家里锅的容量也有限,如果用最大号的澡盆的话,太费水也太费事了。 最后,她根据自己的需求,选了个中间号的,既能舒服的泡澡,也不会用太多水。 而且这个泡澡桶下面是有排水孔的,有木塞子堵着,洗完澡一拔塞子就能排水,还算方便。 唉,其实她更喜欢的是淋浴啊,那才是真正的干净、方便、卫生,可惜现在由于条件所限,一时半会根本实现不了,只能先用个桶子洗着。 她让伙计把洗澡桶一起帮着抬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假装是在这里等候家人。 等伙计走了之后,她把洗澡桶往胡同里拖了几步,趁着四下无人,收进了空间,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买完了洗澡桶,她还要去买个能烧炭的小炉子。 如今家里的木炭多的是,有了小炉子,冬天点燃可以取暖不说,上面还能放个陶罐烧水,要是临时想用热水的话,就不用再去厨房烧大锅了。 这种炉子是红泥制的,小小巧巧,高不过一尺多点,据店家说,上面既能放陶罐,也能放茶壶,煮茶,温酒都可以。 陈翠还买了个配套的茶壶,这样冬天喝热水就方便了,炉子放在堂屋角落里,也不占地方,再方便不过了。 不过这两样东西再怎么小巧,始终是陶制的,还是有些分量的,不太好拿,而且她还要去买别的,带着走不方便,就跟店家约定,先放店里,待会赶着牛车再过来拿。 经过点心店的时候,陈翠进去买了两盒上次的那种点心半斤糖。 上次她拿回家的糕点,虽然价格不高,可闻起来香甜诱人,对于农家孩子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糕点她交给了长平保管,让他分给弟弟们吃,后来她就没有再过问了。 但是后来她才知道,三个儿子只在最初分着吃了一块尝尝味道,其他的都留了起来,陆续喂到了岁岁的嘴里。 长富说,这样金贵的好东西,就该留给妹妹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既认真又坦然,表明了他绝不觊觎那些点心,可与此同时,他喉头却不受控制的滚动,咽下了一口口水。 陈翠看着,觉心酸又无奈,他才不到八岁,也还是个孩子呢! 都是穷闹的,要是家里物资富裕,也不需要一个小孩子如此刻意压制自己心底的渴望了。 不知怎的,她竟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生活。 那时候同样是物资匮乏,国家拨下来的东西有限,孩子多,不是每个人都能吃饱。 她那时候最期盼的,就是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拿着饼干面包来探望他们,保育员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分发下去。 她通常会当场吃掉,那一块饼干或者一根麻花带来的美好心情,可以持续好些天,那是她童年贫乏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 所以陈翠后来一直觉得,糕点和甜食能带给孩子的幸福和满足感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这次她特意多买了点,让三个大的也能吃到嘴里,不必太过于苛待自己。 陈翠去了菜场,想看看有没有卖下蛋的母鸡的,全家人都需要补充营养,家里的两只鸡下的蛋根本不够吃。 她运气不错,碰到个卖鸡的,笼子里一共有七只已经长成的鸡,五只母鸡,两只公鸡。 陈翠本想买三只母鸡回去,但是卖鸡的老汉提出的要求很苛刻:“要买鸡的话,必须这七只鸡一起买下,不然我不卖。” 怪不得他的鸡看上去都还不错,但是半上午了却一只都没卖掉,陈翠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普通人家一般不会特意买公鸡的,要买也只会买能下蛋的母鸡,而且也没有谁会一下子买这么多只,他要是坚持己见,再蹲两天恐怕也卖不掉。 陈翠本想去别的摊子买,可转悠了一圈,发现另两个摊子上虽然也有卖鸡的,可精神头却都不大好,母鸡都蔫头耷脑的,她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能看出那些鸡不怎么样。 她要是买来吃肉的也就罢了,回去就杀了,也无所谓精神不精神的,可她买鸡是为了回去养着下蛋的,自然要选择健康的鸡回去。 于是她只能又回了那老头的摊子,跟他好一番讨价还价。 最后,在老头生气发火之前,总算谈妥了价格,七只鸡她一共花了两百七十文,那个装鸡的笼子也一并送给了她,可以一起拿走。 老头气呼呼的收拾准备回家,陈翠则笑眯眯的拎着鸡笼子回杂货店和陈大河汇合。 第50章 后悔 陈翠到杂货店的时候,陈大河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坐在后院的一间杂物房里,手里端着一个茶杯,一边滋溜的吸着里头的热茶,一边抬眼看着院子里的牛车。 他看见陈翠拎着鸡笼子进院子,连忙放下茶杯,快走几步接了过来。 “姐,我就说咱俩该一起去的,这一笼子鸡这么重,该让我拎的。” 陈大河把鸡笼子装上了车,对着陈翠念叨。 “行了,没事的,这才多重啊,走,咱吃饭去,吃完饭再回来赶车。”陈翠甩甩酸痛的胳膊,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出门之后,她看着陈大河两手空空,车子上貌似也没有什么东西,不由好奇问道:“大河,你买的东西呢?” 陈大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媳妇说她最喜欢攒钱,我就没有买东西,想着到时候把钱给她,她肯定高兴。” 陈家虽然没有分家,三房人同吃同住,但是陈家二老也知道儿子们大了,各家都有孩子,除了家里集体的活计之外,几房人各自的收入自己收着,作为小家的小金库。 陈家三个儿子都老实肯干,做完自家的活之后,还时不时的去帮人种地下田,或者是盖房子之类的,一年下来总能有些收入。 陈家三房的钱是他媳妇朱氏管着,陈大河只管干活,挣的钱都交给他媳妇管,从前他也曾想过用工钱给媳妇买个头花啥的,就问她喜欢啥样的。 朱氏心头觉得甜蜜可又心疼钱,连忙说:“我啥样的也不喜欢,就喜欢钱,把钱都交给我我就高兴,买那些做啥!” 她想着,家里两个小子都皮实爱动,长得又快,做的衣裳穿不久就破,费布的很,有那个钱,攒起来裁布给儿子做衣服也行啊,戴不戴花的,有啥要紧,男人有这个心就行了! 陈翠不禁暗自好笑,哪有女人不爱戴花的,朱氏不过是心疼钱罢了,大河这个直男就真当媳妇不喜欢! 于是,陈翠就趁机向他传授了一番女人的口是心非原则,告诉他听媳妇的话要看是什么事,不能她咋说就完全照做。 陈大河皱着眉疑惑的问道:“我咋知道她究竟啥时候是口是心非啊,到底啥事要听,啥事不能听,这个要咋分呢?” 陈翠问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明白,于是就叹口气,无奈道:“算了,你还是凡事都听你媳妇的好了,不用去分辨了。” 陈大河一扫脸上的疑惑,高兴了起来:“姐,我不止听我媳妇的,还听你的,你说咋做就咋做。” 陈翠:“……” 俩人吃过午饭,就去杂货店赶了牛车,再把她买的泥炉装上,然后开始往家赶。 他们到家的时候是半下午,叫门叫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原来,三个孩子都在后院分割树枝,所以才没听见。 孩子们见娘和舅舅到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上前帮着拿东西。 长平看见笼子里的几只鸡,知道是娘特意买来生蛋的,高兴的拎到后院,一只只的撒在了鸡棚里,和家里原先的鸡放到了一起。 长富特意往石槽里多撒了些米糠,嘴里还念叨着:“鸡啊,鸡啊,多吃点,多下蛋!” 这个红泥小火炉同样的受到了大家的关注,长安迫不及待的去后院铲了点碎炭放了进去,然后塞了点柴草,用火镰点燃。 这些炭只是品相不好,但是燃烧却不受影响,很快就被烧的通红,升起了热度,将上面坐着的茶壶里的水烧的冒了汽。 而且坐在炉子周围,身上都是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试用之下,陈翠很满意,觉得这个钱没白花。 点心和糖陈翠都交给了长平,叮嘱他:“你妹妹还小,她不能吃这些东西,留着你们自己吃,你别只分给长安和长富,自己也吃,你要是不吃,他们也该不好意思吃了。” 长平有些羞愧:“我不知道,我以为这么好吃的东西,妹妹肯定会喜欢的,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险些好心办了坏事,幸好这些点心没有对妹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不然他真是要内疚死了。 “她太小了,这点心里头的油和糖有些多了,不适合她,要等大了之后才能吃。” 陈翠没有说谎,现代的时候,这么小的婴儿确实不适合吃这么高油高糖的东西,可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她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也是这样。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让孩子健康成长,也为了安长平兄弟的心,让他们没有负担的吃点心,她只好这么说。 “娘,舅舅,你们都尝尝,这个点心可好吃了!” 长富一手举着一块点心递给了陈翠和陈大河,差点送到他们嘴边。 陈大河本能的就要躲闪拒绝,陈翠则接过来送到嘴里,努力的嚼了一口,含混不清的对他说道:“大河,孩子让给你的,你就吃,别推让了。” 陈大河只好拿在手里,往嘴里送去,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唔,真甜,真香,又很绵软,真好吃啊! 他决定了,下次回家,他也要给儿子们买盒这种点心,还有爹娘,也要孝敬到,这个他们能吃的动,让他们也尝尝,也是自己的心意。 想到上次姐姐给家里买的东西,陈大河就有些后悔,今天他咋没想到给家里也买点呢,唉,还是脑子不够使啊! 一夜的休息过后,陈翠又带领全家开始了辛勤的劳作。 她让大河带着长平去山上砍树,她带着长安和长富在家起炭堆,两班人马分工协作。 虽然人还是那些人,可这次的活却感觉比先前要轻松一些,因为新买的斧头和锯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能让他们更好的分工,也提高了干活效率,做起来更加顺手。 就这样,五天过去了,他们又烧了两次炭,制出了不少成品木炭,成色都还不错,分拣过后,将它们分别装袋,最终都汇集到一起,放到了牛车上。 又一个凌晨,陈翠和陈大河二人星夜出发,赶着牛车,往县城而去。 第51章 去府城 “姐,你真要去府城啊?”陈大河苦着脸问道。 “嗯,我想去看看那边木炭的价格,要是行情好的话,回来就让大哥二哥跟咱们一起干,到时候把咱家的木炭卖到府城去。” 陈翠一边收拾手里的包袱,一边回答陈大河的问题。 “那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陈大河伸直了脖子,冲着陈翠说道。 “我不是说了么,几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今年比往年都要冷,正是卖炭的好时候,烧炭的事可不能停,家里离不了你,你得留在家里坐镇,” 陈翠这时将包袱打好结,放在了一边,见陈大河依然一脸倔强,就转身苦口婆心的劝道:“大河,这些日子咱们去县城卖炭你也看到了,我一个人根本没问题的,更何况,这次是跟着山货店送货的队伍一起去的,又不是我孤身上路,不会有什么事,我担心的反而是家里,你在家我才能放心。” 陈大河低头不语。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一共进城卖了七次炭,得了四十两银子。 搁在从前,一个多月挣四十两,这是陈大河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他以前辛苦一年,最多也就挣个二两银,就算是他爹,辛劳了一辈子,存的钱恐怕也没有这么多,可姐姐用了一个多月就做到了。 他知道,姐姐如今变得很能干,行事利索果决不说,出门在外也一点都不带怵的。 反倒是他,回回跟着去县城都像个摆设,只能干些搬搬抬抬的活,但凡需要出面洽谈的事都是姐姐去做。 尽管他知道姐姐如今很厉害,可前几天她说要跟着山货店送货的队伍一起去府城的时候,他还是很担心。 陈大河也在懊悔,恨自己为什么就不够聪明,没长那块脑子,要是他说话办事行的话,就可以由他去府城,就不用姐姐一个人大冷天的跑一趟了。 陈翠这边刚把陈大河劝好,长平三兄弟就又一个个的垮着脸来了。 很显然的,几个孩子都不希望她去府城,对于一年连县城都难得去一次的孩子来说,府城更加神秘而遥远,有许多未知的风险。 “你们应该知道的,当初娘生妹妹的时候差点过不来,多亏了你姥爷拿来的人参救了我们娘俩的命,那根人参值十几两银子,可你姥爷用到我身上,你几个舅舅都同意了,这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在我记在心里,娘永远记着你姥姥姥爷和舅舅的恩情,想带着他们一起挣钱,让你姥爷家的日子也好起来。” 陈翠一番话让三个孩子又想起了当初他们家面临的惨状,顿时都泪眼涟涟。 他们都不敢想象,要是当初娘生妹妹的时候没挺过来,爹又出意外走了,那他们几个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之后日子该怎么过。 “而且,你们觉得这烧炭的法子咱家能一直保密下去么?”陈翠问道。 长平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烧炭的法子其实不难,要是有人看到了后院的炭堆,回去稍一琢磨,说不定就能自己摸索出来。 最近因为他们家隔几天就要去县城一趟,虽然都是天不亮就出发,可回来的时候是白天,免不了会碰到村里人,已经有人好奇的问了,陈翠要么不回答,要么含糊过去。 可这样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他们家虽然偏僻,可总还在村里,不可能永远避开村里人,要不是他们家是孝期,还没出百日热孝,估计就该有人上门来探问了。 烧炭的事不可能永远保密,万一哪天不小心被人撞见,学了去,这个挣钱的法子就不再是他们家独有的秘密。 既然无法一直保密,那就要趁着这法子被别人学到之前,用它尽可能的多赚点钱。 而要想多卖钱,就必须扩大生产,但是他们家的人就这么几个,只有两个成年人,其余三个都是孩子,再怎么拼命干,也没法有更多的出产了。 还有一点就是,经过这几次送货,陈翠已经从楚老板的态度里看了出来,每五天送一千四百斤,已经差不多到了他们店的销售极限。 他们就算能生产出更多的木炭,一时之间市场也消化不了这么多。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她都必须想法子开拓市场,扩大生产,而府城之行也就必不可少。 陈翠摸着长平的脑袋,安慰道:“所以啊,咱家得趁着现在多攒点钱,以后就是别人知道了咱的法子,咱家也不怕了,到时候咱们有了本钱,可以干别的。” 长平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那我们听娘的。” 长安和长富也纷纷应是。 陈翠欣慰地笑了笑,“好了,都别哭了,娘答应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陈翠便跟陈大河又一次去县城送货,只不过这次送完货之后,陈大河直接回家,而陈翠则要在县城住一晚,明天一早和林氏山货行的队伍一起去府城。 其实自从上次卖狼皮和林氏山货行打过一次交道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交集,陈翠也是偶然知晓了他们要定期去府城店铺交货的事,才开始留心。 后来,她想法子和山货行的林掌柜结识,继而进一步拉近关系,后来就获得了能跟他们的队伍一起上路的机会。 虽然她这个同行的机会并不是免费的,除了食宿自理以外,还要缴纳五十文的费用,并且要听从队伍里领头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以免给队伍招来麻烦。 尽管条件如此苛刻,可陈翠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打听过了,县里没有镖行,她也不知道别的靠谱的途径,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起码林氏山货行在本地经营多年,信誉有所保障,跟着他们的队伍,基本可以确保路上的安全性,避免了她一个单身女人行路的危险。 而且跟着山货行的队伍去府城的话,是可以坐马车的,能节省许多时间。 阴平县距离府城有两百多里,要是自己赶着牛车去,路上起码要走个两三天,但是有马车的话,如果天气正常,天不亮的时候出发,入夜就能到达,路上都不必住宿。 所以,陈翠才选择了跟着山货行的队伍出发。 第52章 路上 这天夜里,陈翠就住在山货行旁边的一家客栈里,她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单人间,一晚上十五文。 这家客栈的大通铺是五文钱一个人,但是那条件实在太差了,就算是冬日,那屋子里的味道也一言难尽,而条件最好的房间一晚上是三十文,热水免费。 陈翠住的这种单间,房间稍微小点,但是还算干净,虽然没有热水供应,但价格便宜啊。 进了房间以后,陈翠就把门从里面栓好,进了空间。 如今的空间可是大变样了,陈翠先前撒下的菜种子已经都长了出来,别看就这么一小块地,上面如今的蔬菜种类倒有好几种。 这一分地上种的有番茄、黄瓜、茄子和豆角这四样,都是当初陈氏在后院播种的时候剩下的一些种子,现在全都出了苗,而且长势还都不错。 先前陈翠为了实验这块地有没有加速生长作用而挪进来的萝卜和白菜已经被她拔了,放在了木屋一个角落里,而且这白菜和萝卜还跟当初拔出来一样,丝毫没有变蔫的迹象。 对的,这空间还有一重保鲜功能。 当时她发现了白菜和萝卜一直新鲜以后,很是惊喜,还特意拿了一个热馒头进来试了试,她以前就看到过,有的空间热馒头拿进去,不管多久再拿出来依旧是热腾腾的,她想看看自己的空间是不是也这样。 可惜的是,虽然空间的保鲜功能是有,但是却没有这么逆天,只是能让物品延缓腐败而已,因为她发现,一个多月后,那个馒头逐渐变干,失去水分,像是在外界放了一天的样子。 而先前的白菜和萝卜,也开始有了些许发蔫的痕迹,也就是说,这空间只是延缓了食物腐烂变质的过程,而不是永久保鲜。 如今空间里不止有最早放入的澡盆,还有碳炉,水壶,茶杯,甚至饭碗筷子,平日里的生活器具都一应俱全。 木屋里的床铺上也早被褥齐全,都是她这几次去县城陆续置办的,这个小木屋,被她布置成了一个家的样子,是独属于陈翠自己的家。 木屋外面的墙角里,放着一大堆木炭,也是陈翠平时收进来的,此时,她就在用碳炉烧水,准备洗漱。 有个空间可真是太好了,不管是居家还是旅行,都能给她提供不少便利。 一夜好梦的陈翠次日四更天就起来了,赶到山货行和队伍汇合。 如今天越发冷了,陈翠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裹着围巾,手上套着棉抄手,可以把两只手放进里头暖着,有个绳子 挂在脖子里,也不容易掉。 这次要运到府城的货还不少,拉了四个马车,陈翠等货物都装的差不多了,才走上前去,问领队的林管事自己该去哪。 林管事随意指了其中的一辆马车,交代小伙计:“把那包货往里挪一挪,给刘大嫂腾出个地方来坐。” 马车是运货的马车,自然没有车厢挡风,只是在货物的一角给她留出个空隙,能让她蜷着腿坐下罢了。 收拾妥当之后,马车队伍就出发了,到城门口排队,等着开城门。 每辆马车的前头都挂着两盏有灯笼,昏黄的灯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朦胧。 虽然因为还没出城,车走的很慢,但依旧带起了一股股寒风,冻的人打哆嗦。 幸好陈翠坐的位置在马车的尾部,前面有摞的老高的货物给她挡了些风,而且她自己也提前准备了一块旧褥子盖在身上,不然还真扛不住。 城门开启之后,马车很快就随着队伍出了城,上了官道,路上行人不多,行进的速度就开始快了起来。 中午, 队伍停下来在一个客栈打尖,陈翠也得以从车上下来活动活动。 她的半截身子和腿都快没知觉了,一半是因为冻的,一半是因为太久没活动。 一行四辆马车,每辆车上有一个车夫,外加林管事和一个小伙计,一共六个人,这是山货行原本要出发的配置。 搭车的除她之外,还有另一辆车上还捎带的一对母子。 那是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个一两岁的男孩,跟她一样蜷缩在货物边上。 途中男孩憋不住要撒尿,前头的车还因此停了一会儿,陈翠才看到了这对母子的相貌。 马车停下来之后,林管事从车上下来,跟迎上来的客栈伙计打招呼:“小五子,可得把咱的那几匹马伺候好了,下午还指着它们赶路呢,晚上我们能不能赶到府城就全靠你了!” “林爷,您就放心吧,别管是人还是马,保管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误不了您的事。”那个叫小五子的伙计一边迎客,一边笑嘻嘻的答道。 “那就好,赶紧的,来几碗面让我们吃了暖暖身子。”林管事拍了拍小五子的肩说道。 “好嘞,林爷,一共几碗?”小五子看着队伍中多出的两个女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废话,我们六个人,当然六碗,还不快去。”林管事笑着弹了弹年轻小五子的头。 此时,陈翠连忙说道:“小二,我也要一碗面。” 小五子应了一声,目光看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妇人一时间有些瑟缩,低声嗫嚅道:“小二,我有干粮,能不能给碗热水喝?” 闻言那小五子脸上也不见嫌弃的神色,他在这客栈干了这么久,啥样的客人没见过,这样囊中羞涩的他见多了,瞧在这妇人是和林爷他们同路的份上,他笑了笑应道:“成,待会给您端来。” 接着他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后厨,边跑边喊:“七碗面,赶紧下锅,贵客急等。” 因为天冷,现在又是饭时,客栈前厅的桌子几乎都坐了人,但他们都是男人,最后陈翠只能跟那妇人和孩子拼了桌。 那妇人也知道陈翠是跟她一样跟着车队赶路的,却也没有更多的话说,只是朝陈翠点了点头,算是示意,接着就低声的哄着孩子。 那孩子估摸着一岁半的样子,此时大约是饿了,在母亲怀里哼哼唧唧,吵着要吃东西。 此时面和热水都没有上来,那妇人就从包袱里拿出个干馒头,用手抠着里头的馒头屑往孩子嘴里喂。 第53章 到达府城 虽然馒头屑也有些干,可那孩子估计是饿狠了,吃的很急,咽下一口就张着嘴等着下一次投喂。 陈翠看到这孩子吃东西的情形,就想到了家里的岁岁,也不知道这孩子夜里跟哥哥一起睡习不习惯,会不会哭闹着要找她。 这才多久啊,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睡觉把手放在岁岁身上,摸摸她有没有盖好被子。 想到这里,陈翠的心就变得柔软了起来,连原本被冻的冷硬的身子似乎都暖和了许多。 他们要的面很快就端上来了,陈翠眼前放着的是一碗飘着葱花和油珠的素面,香气扑鼻。 而对面妇人身前则是一碗面汤,上面也零星的撒着几粒葱花。 那妇人见状,有些意外,连忙起身向小二道谢:“多谢小二哥,多谢小二哥!” 那小二笑着摆摆手:“这位大嫂客气了,来到店里就是客,这大冷的天,您还带着孩子,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 话虽如此,那妇人却没有自己喝,而是把手里的馒头掰成了小块,丢进了碗里。 馒头泡在汤里,吸饱了汤汁,就变得容易入口,那妇人开始一口口的喂孩子。 陈翠开始低头挑着面条往嘴里送,早上她只是出门前吃了个馒头,在车上冻了大半天,早就又冷又饿,已经忍不得了。 等她吃完面,喝完汤,满足的把碗放下的时候,那妇人也把孩子喂饱了。 此时车队的大部分人也都吃饱喝足了,林管事见状,就是一声吆喝:“走啦,伙计们!” 那妇人闻声,连忙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沾了面汤就往嘴里塞。 陈翠有些不忍,将自己的竹筒拿了出来,问道:“要不要喝点水冲一冲?” 妇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陈翠往她碗里倒了半碗水,看着她就着水把嗓子里的馒头咽下去。 “谢谢你!”那妇人不好意思的道谢。 陈翠淡淡的点点头:“没事,也就顺手的事,同是女子,出门在外搭把手是应该的。” 那竹筒里的水是凉白开,她之所以不喝一是因为太凉,喝了身子更冷,还有就是路上不好找地方便。 这车队里都是男人,他们想撒尿的话,路上随便找个大树往那一站就行,既不耽误事,也不怕人看。 女人就麻烦多了,路上有人的地方怕人看,要是没人的地方又都是荒草胡地的,更加吓人,所以陈翠宁愿忍着不喝水。 所幸冬天对水的需求本来就少,实在渴的时候稍微抿一口润润嗓子得了。 一伙人重新上路出发,马儿估计是中午吃了草料的缘故,感觉跑起来比上午更有劲了。 或许是因为中午吃饱喝足了,在车子的颠簸中,陈翠竟然有些犯困,她一开始还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睡,可是她的意志终究抵不过生理上的困乏,后来还是倚靠着货堆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觉马车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马车的妇人抱着孩子走到她跟前,一脸的为难和恳求:“这位大嫂,我想……能不能劳烦您帮我看一下,我很快的。” 陈翠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见她两腿有些紧绷,且微微夹在一起,顿时就明白了。 见车队里的人虽然有些不耐烦,却没有出言反对,陈翠便点点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脚落到地上站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膀胱也十分充盈,也差不多到了要释放的边缘。 车队停在了路边,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往路边的荒草地里走去。 到了草深的区域,那妇人才停下来,陈翠自觉的稍微站远一点,帮她把风。 等她好了之后,陈翠也跑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解决了自己的个人问题。 俩人重新回到了车上,车队继续前进。 “草,这鬼老天,这才刚进十一月就冷成这样,后面咱们再去府城送货的话,怕不是得冻僵在路上啊!”一个伙计抱怨道。 “唉,谁知道呢,今年比往年都冷的邪乎,要是再这样冷下去,估计都能赶上西北了吧。”另一个伙计说道。 林管事听了他们的话,笑着摇了摇头,跟西北相比,这里已经可以说是气候适宜了。 这俩小子没出过远门,最多也就是到过府城,根本没见识过西北的苦寒。 他是真正跟着商队去过的,那里是朝廷跟异族人的边界,有时候八月都可能会下雪,真正冷的时候,能把人耳朵给冻掉,那才叫酷寒。 跟西北比起来,武都府这都可以称得上小江南了。 不过,今年确实比往年稍微冷一些,但也算不得什么,林管事搓了搓手,大声喝令队伍加速,尽可能在城门关上之前赶到府城。 冬日天黑的早,等他们能远远看到府城的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远远望去,开启的城门像是张开的巨兽嘴巴,黑洞洞的,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 车队减慢了前进的步伐,排在进城的队伍后面,快轮到他们的时候,林管事提前过去跟守门的士兵交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车队就在士兵的检查后进入了城内。 陈翠他们先前进个县城,还要在门口耽误半天,这次车队居然这么顺利通行,不知道是否和林管事的提前打点有关系。 进城之后的景象跟陈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府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县城的白天还要热闹。 果然是一府之地,昨晚她在县城过夜,天黑之后路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行人了,店铺也几乎都关了门。 她跟客栈的小二打听过,是不是有什么宵禁,所以晚上才如此冷清。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没有宵禁,县城人本就不多,冬日天寒,人们都早早回家歇着去了,哪还有什么人在路上晃荡。 可在这府城,却又如此不同。 陈翠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看到如此的繁华的景象,宛若前世的夜市一般,熙熙攘攘,让她有种置身现代的错觉。 终于,车队到达了目的地,府城的林氏山货行。 陈翠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向林管事打听合适的住处。 “这附近有家老字号的悦来客栈,离这不远,价格公道,房间和饭食都还算干净,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林管事向陈翠建议道。 陈翠连忙向他道了谢,往那客栈走去。 第54章 惠品堂 进了客栈,陈翠出示了户籍文书,交了押金,开了一间人字房。 这里的房间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天字房自然是最贵的,是豪华套间,地字房其次,人字房一般,再往下就是最便宜的通铺。 陈翠当然不会去住通铺,她选了最便宜的人字房,一晚上二十二文。 其实这个房间跟她在县城住的那个差不多,大小和陈设都类似,可换了个地方,价格就贵了7文。 但这她也能理解,毕竟是府城嘛,房租、地皮、人工和物价都不是小县城能比的,贵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陈翠实在累极了,不想出去吃饭,就叫小二送点吃的过来,饭后再送桶热水。 饭和热水都是要另外花钱的,退房的时候再统一结算,跟现代的酒店差不多。 陈翠吃完饭泡完脚,便早早躺下歇息了,今天在马车上蜷缩了一天,身子乏的不行。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 简单洗漱后,她没在客栈用早餐,而是选择出门逛逛再说。 悦来客栈所在的这条街还挺热闹的 ,白天比晚上人流量更大,除了街道两旁的店铺之外,路边也有不少的摊贩。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四周也有不少卖吃的,陈翠选了一家包子铺进店坐下了。 她原本想习惯性的要几个素包子,可闻到别的桌子上吃肉包子的香气,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些日子天天吃素,她其实已经馋的厉害,可为了在几个孩子跟前做样子,只能强忍着,在县城也不敢吃荤的。 现在到了没人认识她的府城,总算是可以吃肉了! 于是,陈翠要了四个肉包子,外加一碗粥,就着店家送的小咸菜,吃的嘴角流油。 吃完早饭,她开始在府城的主要街道上逛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在寻找目标。 出客栈前她跟小二打听过,这附近的杂货铺子有哪些,大致该怎么走,她都记下了。 眼前映入视线的就是其中一家,一家叫做惠品堂的杂货店。 陈翠觉得不愧是府城,连一家杂货店的名字听起来都显得那么脱俗,仿佛是什么高级商铺。 惠品堂无愧于它的名字,店铺的门脸都比一般的店要朗阔,五开间的大门敞开着,在门口就能看到里头的情形。 陈翠走了进去,发现东西还挺齐全的,普通人生活中所用到的用品几乎全部涵盖在内,应有尽有。 店里自然也是有木炭的,而且陈翠粗粗看上去,木炭的种类起码有三种。 她先是对这几种木炭都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才开口问价格。 “伙计,请问这几种木炭都是咋卖的?” 店里有两个伙计在,一个在给客人介绍一款新到的瓷枕,另一个伙计则站立在一旁,像是随时等着顾客的问询,陈翠问的就是闲着的那个伙计,他站的离木炭比较近。 “这位大嫂,咱们店里的木炭有三种,最贵的这种是银丝炭,十五文一斤,不易引燃,但是是十分耐烧,不易熄灭且无烟,烧出的炭灰乃是银白色。这种黑钢炭,十文一斤,乃是用硬木烧成,耐烧,烟小,最便宜的这种黑炭是由疏松的杂木烧成,五文钱一斤,但是燃烧时间短,烟比较多。您看您需要哪一种?” 其实她刚才就注意看过了,那种黑钢炭就跟他们用铁栎木烧出来的碳差不多,但是具体是不是一样,还要看店家怎么说。 “其实,我家里是烧炭的,想问问咱们店里收不收木炭!”陈翠不再绕弯子,干脆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伙计明显有些意外,他看了看陈翠的穿着打扮,和她身后背着的背篓,有些迟疑的开口:“这个我做不了主,要问我们掌柜的。” “那劳烦您了。”陈翠连忙说道。 伙计点点头,跟另一个店员打了声招呼,就从店里一个小门出去,往后面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随着伙计一起从小门进来,对着陈翠好一番客气热情,又是让座,又是上茶的,让陈翠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大嫂,免贵姓徐,是这惠品堂的掌柜,不知您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是做着烧炭行当的?”中年人徐掌柜不急着提木炭的事,反而先打探陈翠的底细。 “我是从阴平县来的,家里这两年才开始烧炭,今年天冷,就想着咱们府城应该更需要炭,就过来问问。”陈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基本情况交待了。 徐掌柜点点头:“可否将您家的木炭交给在下一观?” 此话一出口,小伙计早已机灵的拿了个炭盆放在两人身前的地上。 陈翠从背篓里拿出几根木炭,放在了炭盆里。 徐掌柜拿到其中的一根,仔细观察它的质地,见木质细密,两手用力掰开,声音清脆,断截面完整,没有碎裂,这才把它们扔进炭盆。 小伙计看了徐掌柜一眼,见他点头,便拿火镰和几张草纸把木炭引燃。 徐掌柜见木炭轻易的就被点着,冒出红光,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炭不错。 等着炭火燃烧的时间,徐掌柜貌似不时的跟陈翠闲聊,实则在对她家的情况进行旁敲侧击。 可惜陈翠虽然穿戴土气,却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无知村妇,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透漏。 徐掌柜也是老江湖,虽然心中对没能成功套话有些失望,但脸上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依旧是一副和善面容。 不一会儿,后头有人过来禀事,需要徐掌柜去处理,他告罪了一声,去了后面,用眼神示意让小伙计盯着炭盆。 陈翠倒是不在意,不管他是真的有事也好,不耐烦陪自己这个农妇干坐也罢,她其实都不在乎。 她在意的是他们店里会不会收她的木炭,以什么价格收。 现在看来,店里应该是需要木炭的,不然堂堂一个大店的掌柜也不会纡尊降贵的陪着自己这个农妇坐了这么久。 陈翠一边随意的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一边在思索着稍后的对策,设想着掌柜会有的态度,以及她要怎么应对。 没用陈翠等太久,木炭这边刚燃尽,徐掌柜就出现了,俩人重新对坐,开始了正式的交锋。 第55章 商议定 “刘大嫂,不知您家的木炭能多久送一次货,每次的量能有多少?”徐掌柜喝了一口茶,闲适的问道。 虽然他对这木炭的品质还算满意,可店里的货物种类多着呢,他要操心的事也多,木炭不算是其中特别赚钱的,往常他并不是很上心。 要不是今年冬天比往年冷,木炭的需求增多,货源有点跟不上,他也不会理会这种送上门来的野路子供货商。 陈翠先前就已经对此问题盘算过,心里大致有了估算,因此回答起来相当迅速:“掌柜的您也知道,我们是阴平县的,来一趟府城不容易,路上颇费周折,因此半个月可以来送一次,每次可以供货两万斤,就是不知道咱们店里能否吃的下?还有就是价格这方面……” 徐掌柜笑了一声:“您放心好了,咱们惠品堂可是府城最大的杂货铺子,每天货物进出的量是你难以想象的,不少小店都从咱们这里拿货,这点子木炭对我们来说,还算不了什么,至于价格方便么,每斤六文钱如何?” 陈翠也笑了:“徐掌柜,这个价格有些低了吧,我家的炭并不比咱们店里的黑钢炭差,不至于只值这个价吧!” 徐掌柜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刘大嫂,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东西的售价和进价是两码事,我们开着这偌大的店,每月光是房租和伙计的薪俸都要出去不少,再说这木炭极为占地方,又不能受潮,还要专门找屋子来贮藏,客人买的多了我们还要去送货,里外一算的话,其实不赚什么钱的,这六文钱一斤真没少给您。” 陈翠听着他在这叫苦哭穷,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她也随之叹了口气:“唉,我们是阴平县的乡下人家,来一趟府城不容易,要不是您说,还真不知道咱们店铺这么难呢,既然这样,我再去别的店铺看看吧,这么冷的天,我家的炭总不会堆在家里卖不出去!” 说着,陈翠就捞起背篓的绳子往背上背,随即转身就要出去。 “哎呦,刘大嫂啊,您这怎么说走就走呢,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看看这……”徐掌柜见这妇人居然价也不还,转头就要走,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忙说道。 说话间,陈翠已经走到门口了,回身道:“多谢徐掌柜招待,这就告辞了!” “哎呀,不就是价格么,咱们可以再谈啊,一切好商量!”徐掌柜快走两步,走到陈翠跟前,低声说道。 “真能商量?”陈翠顺势止住了脚步,反问道。 “能,您先回来再说吧,咱们里头说话。”徐掌柜有些无奈道。 这次,陈翠被请进了店后面的一个小隔间,类似会客室的地方,伙计重新给她上了茶,她不客气的喝了一口。 她虽不懂茶叶,但是感觉这次的茶似乎比她先前在前面店里喝的更好一些,喝完之后嘴里有回甘。 徐掌柜重新开口:“刘大嫂,每斤六文半如何,您要是在阴平县,绝对卖不出这个价!” 陈翠笑道:“烧炭都是辛苦活,我们来一趟府城也不容易,两百多里呢,冬天赶路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不多要,七文半一斤,行的话我也不去别家问了,家里的木炭就只往咱们这送。” 徐掌柜叹了一口气:“六文半的价格已经不低了,再高就要赔钱了,我只是掌柜,不是东家,我能做主的就是这么多,再多我也没法给了。” 陈翠起身作势要走:“那还是算了,不能让您为难,我还是到别处问问吧!” 徐掌柜连忙伸手虚拦了一下,接着脸上闪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算了,看在刘大嫂您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的份上,今天我就擅自做主一回,给您每斤七文的价,您要是还不同意,那我也能恭送您了!” 陈翠心下松了一口气,成了! 她刚才其实还挺担心这掌柜的不拦她呢,那她也只能再去别家问问了。 可这惠品堂是府城最大的杂货铺,人流量和出货量都有保障,别的店还真不一定能吃下她家的货。 半个月送一次货,每次两万斤的木炭,一百四十两银子,虽然不算是什么大生意,可徐掌柜还是按照规矩立了契。 契约一式两份,上面写明了木炭的种类、价格、交货时间和交货量,还有违约要面临的赔偿。 契约时间是一个半月,期间要送三次货,每次两万斤,一共要送六万斤木炭。 陈翠算了一下,今天是十一月初八,最后一次送货的时间是腊月二十三,那时候都快过年了,也冷不了多久了。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契约还算公道,对双方都有约束,不管是哪方违约,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徐掌柜已经知道了知道这位刘大嫂不识字,写好之后还特意给她念了一遍,问明白她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最后才让她按手印。 从这点上来说,这个徐掌柜做事还是比较讲究的,没有因为她是个不识字的农妇就随意糊弄,也怪不得他能掌着这么大的店铺。 契书已成,陈翠也没有在这里多待,山货行的车队明天就要回阴平,她今天要抓紧时间去购物,买一些县城没有的,还有她不方便在县城买的东西。 谈好了供货的事,她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虽然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可如有契约在,她到底是有底气了。 虽然说木炭要怎么运输,还有如何跟陈家人解释,怎样尽快让他们学会烧炭,这些都要在这半个月内必须解决。 但是她倒也不怵,其实运货的事她心里已经有了些盘算,还差进一步的沟通洽谈,对此,她心里有六七成的把握。 还有陈家人,他们对陈氏的关心和疼爱就是陈翠最好的保护剂,她相信有这层滤镜在,不管自己说什么,陈家人都不会对她有什么怀疑。 他们只会对她心疼和怜惜,觉得原本好端端的女儿被生活逼的不得不扛起养家的重担,抛头露面的在外头讨生活! 这就是家人呐,永远只会想着孩子的不容易,而不会考虑其他! 第56章 亨通车马行 陈翠心里装着事,买完东西之后就到了位于隔壁街的亨通货栈,打听车队明天回阴平的具体出发时间。 先前卖炭的事还没有眉目,她归期未定,就没有跟车队谈返程的事。 如今事情已经谈好,她急着要回去做进一步的部署,所以返程的事要尽早确定下来。 她一开始以为马车和赶车的伙计都是山货行的,在半路上听他们闲聊才得知,来府城的队伍里,只有林管事和其中一个伙计是山货行的人,其他人都属于亨通车马行。 这家车马行在阴平经营的挺大,旗下有十几辆马车,专门帮人往来运输货物,而且还有属于自己的货栈。 据说县里数得上的商铺和富裕人家都选择让他们帮着运货,没听说出过岔子,信誉很是不错。 和林氏山货行一样,他们在阴平县的也只是分店,府城这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据说府城圈养的马车更多,所以他们的货栈只能设在靠在城门口的边缘地带,城里繁华大街上只有一间门脸,用来接单和处理日常事务。 陈翠来到的就是他们位于繁华街道上的这间门面。 虽然门脸不大,只是一间,但是黑色招牌上的“亨通车马行”几个烫金大字却分外惹眼。 恰好,她刚进门就碰到了赶车的周师傅,她昨天坐的那辆马车就是他一路赶着的。 “周师傅,您好!”陈翠连忙打招呼。 “哟,这不是刘大嫂么,您这是……”周师傅也很意外,他刚买完东西,准备跟行里报备明天回去的事,就碰上了昨天坐车的这位。 “这不是明天打算回阴平么,想过来问问能不能还坐咱车队的车回去。” “可以可以,咱们明天一早就动身。还是老价钱,您看怎么样?”周师傅热情地说道。 昨天是山货行的专趟生意,价格是谈好的,即便加了人,人家也只是把钱给了山货行,跟他们车马行无关。 可这返程就是他们车马行自己承揽的生意,有好几家的货在里头,安排加人的话收入虽然属于车马行 ,可人要是周师傅介绍回来的,也会有他的一份提成在,所以他才这么高兴。 陈翠心中一喜,满口答应下来,“行,那就麻烦周师傅了。” 随即,陈翠就连忙付了车钱,拿到了坐车的凭条。 “明天早上卯时初,在咱们来的那个西城城门口集合,记住了啊!” 她临出门的时候,周师傅还如此大声叮嘱,态度热情的叫人有些受不住。 次日一早,陈翠才知道周师傅昨天热情相待的原因。 原来,那四辆马车,每辆车上只装了半车的货,其实加起来也就是两车的量,怪不得他想多拉点生意回去呢,原来是运载不饱和呀! 这次没有商户的人押车,只有车马行的几个师傅赶车,搭车的人也只有陈翠一个,她选择了周师傅的那辆马车,想在路上趁机搭搭话,探探车马行的情况。 没错,她自从知道了有车马行这个存在后,就打算用亨通车马行的马车来帮着运木炭到府城,但是具体需要用几辆马车,费用该怎么谈,还要看情况再决定。 路上,她状似无意的跟周师傅闲谈,实则是探听他们车马行的运营及收费情况,周师傅一个人赶车无聊,巴不得有个人能跟他说说话呢。 拜男人奇怪的自尊心所赐,哪怕这个刘大嫂这个农妇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可他在这女人面前还是有股说不出的虚荣心,自然是可着劲的讲述自己过往的经历,不知不觉中,就把许多行里的事透露了出去。 鉴于周师傅如此给力的情报输出,中午打尖的时候,陈翠请客,给几位师傅的面里都加了鸡腿。 按照车马行的食宿标准,他们每人只能吃一碗素面,超出的部分费用要自己承担。 赶车的师傅们在路上是肯定不舍得花钱的,有的还会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好贴补家用,现在有这位大嫂请客加鸡腿,自然是人人称颂。 陈翠此举赢得了其他几位师傅的道谢,反倒是周师傅有些惴惴不安。 他心里寻思着,这位大嫂上午一个劲的找我说话,中午还如此阔绰,莫不是看上我了,单给我一个人加鸡腿不好意思,才给所有人都加上?! 那可不行,我家婆娘虽然嗓门大,又爱唠叨,可是个踏实过日子的,给我生了四个娃,我可不能在外头胡来,对不住她! 周师傅越想越觉得这个刘大嫂行为可疑,为了避嫌,下午的时候,他就不再主动开口,紧紧的闭着嘴巴,专心赶车。 要是陈翠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定然一口“呸”过去,周师傅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足有五十,一脸的风霜加上那口大黄牙,她瞎了眼才会惦记他。 该知道的她已经探听出来了,也无意再找他搭话,上午费劲找话题她也累的不行,吃了一上午的风,下午就只想歇着。 因此,陈翠就背靠着货物,倚着车厢,身上盖着旧褥子睡着了。 直到天色将黑,到了县城,陈翠也没再找周师傅说什么话,这倒让周师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隐隐的失落。 他寻思着,难道是见我不理她,就知难而退了么! 陈翠已经知道了车马行的位置,因为天色已晚,她也不急着上门,打算先在客栈住一晚,明早再去商谈运货的事。 次日一早,陈翠就找了过去。 得知半个月后,陈翠有两万斤的木炭要运往府城,亨通车马行在阴平县的负责人亲自出面接待。 毕竟,在这县里,已经算是笔大生意了,值得他重视。 负责人姓陈,大家称呼他为陈管事,虽然见到陈翠是个农妇打扮,有些意外,可他只是诧异了一下就神色如常。 他听了陈翠的要求之后,拿起算盘,飞快的拨弄了数下,然后又在纸上写画了几笔,最后才给出报价。 “两万斤木炭,需要十辆马车运输,几乎是我们车马行在阴平的全部运力,帮您拉了木炭,那两天就要把其他的活都推掉,一路上我们人吃马嚼的,抛费不少,所以,去一次府城的运费起码要十两银子,少于这个数,这活我们没法接。” 陈翠笑了,当她不懂这里头的门道是吧,拿这话来糊弄她,给了个这么高的报价,这是看不起她呢,还是看不起她呢! 第57章 讨价还价 陈翠轻笑了一声:“陈管事,我这可是提前半个月预约的,而且后续隔上半月还会再有两次同样的托运,您给出的这个报价,有些欠缺诚意呐!是不是见我就一个妇道人家上门,就欺生啊!” 看着陈翠嘲弄的神色,陈管事原本有些轻视的心顿时略微收紧:“这位大嫂,您说笑了,我们车马行对所有的客户一视同仁,这个报价也是根据成本核算的,绝没有别的意思。” “一共三次运货,每次价格七两,行的话就立契,不行的话我就再跑一趟府城,反正时间还早,相信会有别的车马行愿意接单的。” 要不是亨通车马行是阴平县最大的,也只有他们能有这么多马车,装的了这么多货,她肯定起身就去别家了。 陈管事顿时面色一僵,七两?这比原先他给其他商家的报价还略微低一些,她怎么敢提的! 一般这种情况,其实八两也就差不多了,他之所以开价十两,就是因为本县只有他们家能一次性承运这么多货物,没人能跟他们抢生意。 可是他忽略了府城,要知道,他们亨通在阴平县一家独大,在府城可不是。 现在离运货的时间还有半个月,人家完全来得及在府城找人运。 “刘大嫂,怪我刚才没跟您说清楚,十两是一次的报价,您要运三次,肯定是有优惠的,给您算九两就行!” 陈管事连忙找补道。 “看来陈管事是不想做这笔生意了,罢了,我就多往府城跑这一趟吧,反正时间还早,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功夫。” 陈翠说着,就站起了身子, 往门口走去。 陈管事有些急了,冬日里的生意原本就比其他三季少,要是放跑了这笔大生意,让她在府城雇了车,到时候要是传了出去,总行的那起子小人定会趁机将他踩贬一通的。 “刘大嫂,您别急啊,价格方面咱可以商量嘛,您坐,您坐,咱慢慢谈!”陈管事连忙赶到门边,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往里请。 陈翠原也不是真的要走,见状就趁势又坐了回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商量,怎么个商量法,陈管事欺我一个妇道人家,报价不实诚,还能怎么商量?” “八两,真的是最低价了,您说的那个价格我真的没法答应,主要是没法跟上头交待啊,这冬日里行路原本就难,赶车的师傅们也要养家糊口,大家伙都不容易,还请您体谅一二!” 陈管事的姿态不自觉的就放低了,朝着陈翠拱手作揖,一副谦卑的模样。 陈翠心里冷笑,其实她早就估算出十辆马车往府城的运费应该是是八两,只是因为他一开始十两的报价太气人了,她才这么不依不饶。 看他这前倨后恭的姿态,显然是不能失去她这笔生意,那这是图啥呢,一开始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报价不就得了,非得搞这么一出! 就算这样,她也会不会轻轻放过他。 “既然陈管事这么说了,那我也退一步,七两半,你们还要到我指定的地方接货,负责搬运货物上下车。”陈翠说道。 陈管事面露难色,“七两半实在太低了,我们根本赚不到钱。” “那就没得谈了,我还是去府城找别家吧。”陈翠作势要起身离开。 “等等,刘大嫂,这是三次运输货物的报价,咱们一起立契约,而且您要先交一半的定金。”陈管事咬牙说道。 虽然七两半挣的不多,但是一次定下了三趟的生意,属于薄利多销,这也算跟上头有个交待了。 陈翠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还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好吧,不过你们一定要保证货物的安全,木炭可是要轻拿轻放的。” “放心吧,刘大嫂,我们亨通车马行的信誉一向很好。”陈管事笑着说道。 两人签订了契约,陈翠付了定金,约定好了运输的时间和地点。 陈翠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车马行订了一辆马车,送她回村里。 虽然她才从家里出来不到三天,可却觉得似乎是出门很久了似的,心里非常挂念家里的几个孩子,夜里睡觉梦到的都是岁岁的小脸。 陈翠在想念三个孩子的时候,她所思念的人也在想着她。 “大哥,你说娘啥时候回来啊?”长富坐在一座炭堆旁边,用手托着下巴,神情寂寥的说道。 “娘不是说了么,她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在家好好烧炭,等着娘的好消息就是了。” 其实长平也想娘了,这还是他出生以来,跟娘头一次分开这么久。 往日里,不管他是出门玩,还是从山上或者地里回家来,只要喊一声“娘”,娘肯定立马应声,要么给他端来一碗水,要么是给他擦擦汗。 娘就算是前阵子去县城卖炭,娘也总是及时赶回来,像这样离开家三天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可是,他也知道,娘这是出去给家里找出路去了。 娘原先是一个几乎不怎么出门的妇道人家,自从爹走了以后,她先是去县城卖木炭,现在甚至为了生计,不得不独自闯府城,这是何等的勇气! 长平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长富的头:“你在这盯着,我去看看岁岁醒了没!” 舅舅跟长安去山上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加一个小婴儿岁岁。 长平进到房间的时候,岁岁睡的正熟,小嘴还咂吧了两下,似是在品尝什么美食。 这一两个月来,虽然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任务,要忙着做活,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可因为有陈翠在饭食上舍得,哪怕是不能吃肉,也坚持每天都有鸡蛋吃,饭菜里的油水又足,在这样的情况下,家里每个人都长了肉,就连岁岁也不例外。 如今她似乎比先前白了一些,脸上的肉也多了,此时睡着了之后,长长的睫毛映在脸上,显得更加的可爱。 长平给岁岁重新掖了掖被角,转身打算去后院把长富喊过来,让他看着岁岁,醒了及时给她把尿,防止她尿床。 他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大门口似乎有人在叫门。 第58章 拉陈家入伙 长平听到动静,立马奔到大门前,隔着门小声问道:“娘,是你吗?” 陈翠也门外,也轻声回答:“长平,是我,开门吧。” 长平连忙放下门栓,打开大门,哪知站在门口的不止有娘,还有姥爷和大舅二舅。 “姥爷,大舅、二舅。”长平把门开大一些,将他们都让了进来。 “哎,个把月不见,长平好像又长高了呢!”陈山根慈爱的摸了摸长平的头,笑道。 这是女儿的长子,他头一个外孙子,感觉自然不一样,难免比对长安和长富多了几分喜爱。 长平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再被大人这样摸小孩子似的,总感觉有几分不好意思。 “家里其他人呢?”陈翠见前院只有长平在,不由问道。 “长安和小舅一起上山砍树去了,长富在后院看着炭堆,岁岁在睡觉,还没醒。”长平交代了众人的去向。 “去烧点水给你姥爷和舅舅喝。”陈翠吩咐道。 “不急,我还是先去看看那个烧炭是怎么回事吧!”陈山根沉声道。 原来,陈翠从县城坐了马车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先去了陈家沟,将烧炭的事跟陈山根和两个哥哥和盘托出,并且邀请他们来学习木炭的烧制方法,大家一起挣钱。 陈家父子三人听了大为震惊,第一直觉就是不相信。 他们的女儿\/妹妹出嫁前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出嫁后是好妻子,好母亲,可却从没看出她有什么经商做生意的才能啊! 怎么就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学会了烧木炭,买木炭,还谈好了大宗订单,甚至连运货的马车都联系好了,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还是他们的女儿\/妹妹吗? 哪怕没有陈翠邀请,他们也要来实地看看,看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样。 要是烧炭这么容易,他们守着大山,有这么多树木可用,那十里八乡的咋就没听说有人干这个呢? 可当陈家父子三个走进后院,看到棚子底下的一个个炭堆,和墙角烧制好的木炭,不由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陈山根用手拿了根木炭,指了指炭堆:“这炭就是从这土包里出来的?” 陈翠点了点头:“没错,这烧炭的法子说穿了真的很简单,可要是没人指点,大家伙谁也想不到是这样弄的啊。” “那你是咋知道的呢?”陈家大舅陈大海问道。 “爹,大哥,二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二勇头七那天,我做了个梦,梦醒之后脑子里就多了很多原来不知道的事,我觉得,这些都是二勇托梦告诉我的,其实还有别的挣钱的法子,只是我眼下只学会了烧木炭。” 陈翠脸上带了几分郑重,认真的说道。 说假话要让人相信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自己也要深信不疑,才能骗过别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 陈大海和陈大江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信”两个字。 可陈山根却信了,年纪大的人,总是对这些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的。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感慨:“这是二勇放心不下你们母子几个,担心你们以后日子过不下去,才透露出来的啊,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因为泄露了这些事有所妨碍。” 就算是到了现代,迷信的也大有人在,何况是在这封建的古代,几乎人人都对鬼神有种敬畏的心态,上了年纪的人更甚。 陈翠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适时的红了眼圈,吸着鼻子道:“爹,您放心吧,二勇好着呢,说是会投个好人家。” “那就好,那就好!”陈山根抚着胡须点点头。 陈大海和陈大江看着自家爹和妹妹,觉得自己简直难以理解。 这事,怎么就忽然变得这么玄乎呢,还扯上了已经去世的妹夫,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挣钱的法子是二勇让你用来养家,照顾几个孩子的,你要是告诉我们了,以后长平他们怎么办?”陈山根定了定神,犹豫着说道。 一旦他们家学去了这个烧炭的法子,他如今能管住儿子们,不去跟闺女家争抢生意,可他还有孙子呢! 再说了,人的心都是偏的,他虽然疼闺女,可咋滴也比不过儿子孙子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他如今虽然是这个想法,可也不能保证将来不会纵容儿孙,把这个技艺当成自家的来牟利。 这种挣钱的法子,都是用来传家的,尤其是闺女没了男人,以后要指望儿子,更是要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陈山根不想占这个便宜,让外孙以后没了独门的饭碗。 “爹,女儿的命是你和娘给的,我生岁岁的时候,您拿人参又救了我一回,这才让我们母女活了下来,你们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如今有了这挣钱的法子,我肯定是要拉着咱家一起干的,平日兄弟们没少照应我们母子,我不能自己挣钱,却眼看着娘家受穷,这事我早跟长平他们说过,他们也都同意的。” 陈翠动容道,说完,眼角流下了两行泪。 长平和长富在一旁也是猛点头。 道理娘早和他们说过,钱是挣不完的,家里如今缺的就是劳力,他们几个没长成之前,很多事还要靠姥爷和舅舅们,让他们也富起来,对自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跟外家对自家的恩情比起来, 这点烧炭的生意其实不算什么,这是兄弟三个在被陈翠教育后产生的想法。 陈翠拉陈家父子入伙,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想趁着烧炭的法子没有传出来之前,多找点人,干大一点,好多攒点钱,挣到第一桶金。 在她看来,他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忠厚老实,对她又很包容,不会因为一点利益而出卖她,影响她主导人的地位。 至于流泪,可能是陈氏遗留下的情感在作怪吧,陈翠擦了擦眼角。 陈山根似乎也被这话给说的有些伤感:“说啥呢,你是我跟你娘的孩子,我们生你养你是本分,你遇上危险,我咋能看着不救呢,你哥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骨肉相连,你日子过的不如意,他们照应你也是应该的,只想着让你日子好过点,没想过啥回报。” “对,对,这些我们都是应该做的。”陈大海和陈大江纷纷说道。 第59章 教陈家人烧炭 陈家兄弟确实没想这么多。 从小爹娘就耳提面命让他们要对妹妹好,这些年来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爹娘说闺女家的好日子就只有在娘家的这十几年,嫁人之后就要去人家家里,身不由己,自家人要是不对她偏疼些,人家就更不会心疼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现在遇到难处了,跟人家说好的半个月内要送两万斤炭,要是做不到,就要赔二百多两银子呢!” “啥?咋要赔这么多钱呢?”陈家父子三人都被这个数目吓到了,二百多两,把他们田产屋子,连带一家子人都卖了也凑不够啊! “你们要是不帮着烧炭,不能如期交货,那可不就要赔钱吗!”陈翠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赔钱的事陈翠也不是胡诌,当初立的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要是不能如期交货,要赔货款的一点五倍,也就是二百一十两。 “那,你还是教教我们吧,大家伙一起干,肯定能完成,咋滴也不能让你赔钱!” 陈山根跺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道。 “对,对,我们一定用心学,好好干,你放心吧!”陈大海、陈大江如是说道。 陈翠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搁到别人家,知道闺女有这种挣钱的法子,怕不是早想着让她教会兄弟们,好让娘家也跟着一起挣钱。 到了陈家这里倒好,送上门的挣钱法子,他们还要犹豫再三,生怕自家学去了,将来抢了外孙的饭碗。 既然已经说定了,陈翠也就不再耽搁时间,立刻开始现场教学。 后院里有很多已经切割好的树枝,她就地取材,一一向他们讲解了起来。 就像她刚才说的,这个法子一旦说穿,其实再简单不过。 陈氏父子三个都是干了大半辈子活的人,农闲时候也没少去跟人帮工,干各种杂活,对这些都接受的很快。 陈翠一边讲解,他们就能按照要求做出符合标准的动作来,比她当初头一次做的时候强多了。 “对,爹,就是这样,泥一开始不要糊的太厚,后期可能还要再往上面补,也不能太薄,不然一烧起来就可能裂开,你这样就差不多。” 已经到了糊泥的阶段,陈家父子三个一人一个柴堆,开始一层层的把泥巴往上盖。 等到点完火,把预留的通风口都依次糊上的时候,陈大河和长安两人从山上回来了。 “姐,你回来了!爹,大哥,二哥,你们也来了,太好了!” 陈大河见了陈翠很高兴,姐姐总算是回来了,待看见他爹和两个哥哥,就更是惊喜。 以前有姐姐在家指挥着,陈大河只要按吩咐做事就行了,只负责出力,几乎不操什么心。 他这几天单独在家带着几个外甥干活,凡事都需要他这个唯一的大人做主,忽然感觉责任重大,如今见主事的回来了,能把这付担子交出去,不自觉的就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他这口气还没完全的放松,陈翠就又交给陈大河一个任务。 “今天我教会咱爹和大哥、二哥烧炭,明天你跟着一起回陈家沟指导他们,直到能独立烧出品质上好的炭,不出岔子为止。” 陈翠对着陈大河吩咐道。 陈大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惊喜的说道:“姐,你真的在府城给咱家的木炭找到买家啦?” “嗯,量还不少,半个月要给人送去两万斤,年前要送上三回,契约都订好了,连运货的车马行也都联系好了,现在就差我们的木炭了。” “啥,两万斤?还半个月,这咱们能干的出来吗?”陈大河讶然。 “我算过了,如果咱爹娘和大哥、二哥还有嫂子们都一起帮忙的话,半个月烧出这么多是没问题的。” 陈翠很有信心,他们家一共就俩大人,加上三个孩子,两天就能烧出七八百斤,陈家的劳动力比这个翻倍都不止,两家加起来,半个月内烧出两万斤问题不大。 “那楚老板杂货铺里还继续送货么?”陈大河有些纠结的问道。 “只要他还收,咱们就去送,这个路子也不能丢。” 楚老板是本地人,家里开着杂货铺,在本地关系网极多,这条线可要维护好了,宁愿辛苦些,也要把给他家的量留出来,定期过去送货。 “这,这,是不是太赶了,算起来一个月要烧出将近五万斤炭,这个活计可不轻啊!” 陈大河烧了一个多月的木炭,对这个工作量很是清楚,因此感叹道。 谁知,他话刚说出口,头上就挨了老爹一巴掌。 陈山根勤快了一辈子,最看不得儿孙躲懒,听到小儿子这话,当即就忍住不住动起了手。 他扬着发红的巴掌怒道:“赶什么赶,冬天地里又没活,窝在家里不动弹倒是轻松,等着天上掉铜板啊!你姐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一条路子,木炭只要烧出来,就能换成钱,这种好事上哪找去,拉着咱们一起干,你要是不好好干活,看我不揍你!” 虽然闺女没说工钱多少,可他知道翠不会亏待家里人,所以才见不得陈大河刚才的话。 “爹,大河都多大了,过几年锁住都要娶媳妇了,您就别再对他动手了,这些日子烧炭的事多亏了大河,啥活都是他干的,要不是他,我带着几个孩子无论如何也干不起来啊。” 陈翠见老爷子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劝道。 “就是,就是,我一点都没少干活。”陈大河捂着头,龇牙咧嘴的说。 爹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么手劲还这么大呢,打他是一点都不惜力啊! 陈家几个孩子,陈翠是从来没挨过打的,三兄弟中数陈大河挨打最多,因为他憨,性子又直,没有老大老二机灵会躲闪,可那都是小时候啊,谁能想到,他都三十了,还要挨老爹的打! “该,干活都是应该的,还值当说出来么!” 陈山根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不是为了打儿子这件事,而是他后悔用自己的手了,刚才那一巴掌打的他的手到现在还发红。 这院子里这么多树枝呢,随便拎个小棍都能教训儿子,何必要用自己的手呢! 第60章 陈氏父子返家 “爹,咱们事先说在头里,年前烧出来的木炭,扣除本钱之后,卖的钱咱们三七分账,你三我七,您看成不?” 陈山根大惊,他可是听闺女说了木炭的卖价的,一斤七文钱,一回就能卖一百多两银。 他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太多了,等卖了钱你就按工钱给你哥嫂好了,他们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出去做工了。” “那怎么行,他们又不是外人,怎么能这么算呢,就按我说的办,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一场!”陈翠斩钉截铁的说道。 陈山根见闺女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他想着等到卖完木炭再掰扯钱的事,如今木炭还没烧出来呢,说再多也是多余。 陈翠和陈大河连夜教学,把怎么烧木炭的全套方法都教给了陈家父子,但是教学结果如何,还要看明日最终出的成品。 为了节省时间,陈氏父子三个今晚就不回陈家沟了,到时候在西屋陈大河的房间重新铺一张床,几人将就着睡下一晚。 接他们三个来家的时候,陈翠就跟张氏和嫂子们说过,可能要在她家待两天,晚上不回去也不用挂念。 他们回来的时候,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是在村口下的马车,步行进的村。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围着陈翠,明明也没说什么亲热的话,但眼神里的濡慕却显而易见。 岁岁见了娘更是搂着脖子不肯撒手,谁都抱不走。 “您刚离家的那天,岁岁白天有大家陪着还好,晚上见是我跟她睡的,找不见您,就开始哭闹,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哄睡。” 长平笑着说道。 陈翠见他眼下的青黑,知道他这几天肯定都没睡好,白天要干活,夜里还要哄孩子睡觉,也难为他了。 “多亏有你在家帮你舅舅的忙,照看弟弟妹妹,娘才能放心的离家,长平真是个好哥哥!” 夸完了长子,陈翠也没漏掉另两个儿子。 “长安这两天跟着舅舅上山也辛苦了,长富在家里帮大哥的忙,照料家事,你们都是好孩子,娘很开心!” 几个孩子听了娘的夸奖都不好意思的笑了,陈山根看着眼前的一幕,很是欣慰。 虽然女婿走的早,可这几个外孙子都听话懂事,有几个孝顺的孩在,女儿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更何况如今还有了烧木炭卖钱的法子,日后的生活更是有保障了。 当晚,大家吃了饭都早早就休息了。 岁岁睡觉的时候抓着陈翠的衣襟不肯松手,就连睡着了也没法把她的小手掰开,一用力掰她就一副要醒的样子,陈翠只好任由她这么抓着。 这孩子,想必是怕娘再次离开,才这么缺乏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陈家父子就起来跟陈大河一起上山砍树。 他们准备今天帮着陈翠多准备些树枝,明天就回陈家沟。 有了三个壮劳力加入,砍树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一天的功夫,后院里就堆满了树枝。 晚上,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当敲开外层的泥壳,露出里面的木炭时,陈家父子的心情无比紧张。 终于,经过陈翠的鉴定,他们三个烧制的木炭都全部合格,他们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陈翠看到这些成品,也非常满意,她没想到陈家老爹和大哥二哥的动手能力这么强,一次就能成功,这为后续木炭的烧制节省了时间。 “爹,您跟大哥二哥回家之后,把事跟娘和嫂子和大河媳妇都说一说,让他们保守秘密,暂时不要和娘家说,至于烧炭的地方,就选在咱家老宅北边的新院吧,那里少有人去,省的惹来旁人的关注。” 陈翠对着老爹叮嘱道。 陈家沟四面环山,仅有一条小道可供进出,山上的铁栎木多的用不完,跟刘家坪村一样,都是随便砍,来年补种上就行了。 烧制木炭用的都是手臂粗细的树枝,动不到主干,又是冬天,对树木的生存没有影响,来年春天照样发芽抽枝。 至于她所说的新院,则是陈山根给几个儿子找村里批的几块宅基地的其中一块,这一块跟他们现在住的主宅相连。 陈山根心知,等他老迈或者去世的时候,几个儿子肯定会分家的,所以早早给各人划好了日后分家以后住的地方。 只是如今他手里银钱不多,没法现在给各家都把房子盖起来,只能先空着,跟老宅相连的那块宅基地因为离得近,他就先用院墙圈了起来,当个菜地用,在里面种上了各式蔬菜。 如今是冬天,就连大白菜都收完了,那地方就这么空着,面积足够大,跟老宅有个小门相连,正是烧制木炭的好地方。 陈山根知道轻重,立时应道:“你放心吧,这事不会从咱家传出去的,你哥哥他们回去一定会叮嘱好的。” 陈大海和陈大江、陈大河兄弟三人立马拍着胸脯子保证,回去一定关照好自家婆娘,绝不向外透漏半个字。 其实,陈翠对他们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这么多年来,陈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能保持的这么和睦,不见什么争端,除了陈家二老当家当的好,也跟家族成员的个人品性有一定关系。 陈家三兄弟那就不用说了,都是老实忠厚的,虽然谈不上什么聪明才智,可胜在踏实肯干。 她那两个嫂子跟弟媳人品都还不错,起码没有什么大的瑕疵,不然也不会太太平平的共处了这么些年,妯娌间虽然不能说跟亲姐妹似的,可对外都很团结亲密,显示出家族的凝聚力。 所以,即便陈家算不上多富裕,可这日子却过得让很多村里人羡慕,尤其是那些婆婆们,对张氏能把三个儿媳妇整治的这么听话服帖,很是佩服。 其实,张氏哪里有什么整治儿媳妇的手段啊,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 她也是有女儿的,她把娶进来的儿媳妇当成自家外嫁的女儿,那心态自然平和,那慈爱也是出自真心。 儿媳妇也不是傻子,你真心待她,时间长了,她能感受不到么,自然也不会无故生事,两好换一好,这才有了陈家如今的局面。 这也是因为,陈家二老给三个儿子选的媳妇都是心性平和的,要是换成那种心气不平的,任你怎么感化,都是白搭,没事也要给你搅和出事来。 陈家父子是坐牛车走的,车上还装了不少木炭,这是陈翠预备好让陈大河过两天送去楚记杂货铺的。 从陈家沟去县城要比刘家坪去县城近的多,她如今要留在家里,就让陈大河另外带个人去送货,至于带谁,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陈翠在家也没有闲着,木材是拖回家了,可后续还要分割烧炭,照样忙的不亦乐乎。 好在有陈家父子出力,后院堆了足够多的树枝,最近都不必去山上砍树了。 第61章 刘家老宅的反应 这段时间,陈翠和陈大河赶着牛车从村里进进出出往返县城,虽然每次都有意避开人,可总有那么几回被人撞见,这消息就在村里慢慢传开了。 刘有粮原本是村里的富户,刘二勇作为他的次子,虽然在家里的地位没法跟大哥比,可走出去人家看在他爹的份上,还是要卖几分面子的,又加上刘二勇本人也老实能干,在村里人缘很是不错。 可因为刘二勇拼死要跟父母分家,早已成了村里的异类,很多人觉得他不孝,为了个婆娘要死要活的,还将父母气成那样。 村里的老人害怕儿孙有样学样,也这样忤逆父母,就交代儿子不许跟刘二勇这种不着四六的人往来,于是,许多原本跟他交好的人就渐渐的不跟他一起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刘二勇分家的原因就是他大哥,因为两家人过的日子实在是太天差地别了。 自从分家后,刘二勇跟他大哥那一房差不多算是决裂了,俩人在路上碰见都不怎么说话,确切的说,是刘文德跟刘二勇打招呼,人家爱答不理,刘文德只好无奈的叹气摇头。 很多人见了之后,越发的觉得刘二勇不晓事。 刘文德父子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俩人还都在县城做事,自然格外有体面。 大伙见了他们的态度也隐隐带着奉承,刘二勇竟然放着这么有出息的哥哥不交好,还执意要分开,可真是脑子糊涂了。 世人向来捧高踩低的,刘文德父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而刘二勇拖着病弱的婆娘和几个孩子,住到了偏僻的破屋里,两方对立,谁高谁低,自然见分晓。 如今两房成了隐隐对立的形势,为了表示自己是站刘文德这一房的,很多人就自觉的和刘二勇划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所以,自从分家后,刘二勇一家人就成了村里的边缘人物,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带着审视和批判,觉得他们一家不可交,就连孩子们出去玩,都会受到其他小孩的排斥。 这还是刘二勇在世时的情况呢,刘二勇死后,很多人更加认定这就是他不孝顺父母的报应,不然一起服徭役的这么多人,怎么就二勇一个人横死了呢! 村里人觉着他们一家子身上都带着晦气,越发的远离他们了。 这一家子就只剩了寡妇和几个没长成的孩子,境况比从前更加不如。 而且,就算刘二勇死了,也不见刘家老宅对他们有什么照应,看来是不可能修好了。 所以,在刘二勇下葬之后,他们家在村里地地位就更加尴尬了。 不要以为农村人都淳朴,他们最会看人下菜,像是这种弱势的家庭,在村里本就是受人欺负和白眼的命。 之所以如今他们还没被欺负到头上,是因为刘二勇新丧,还没过百日,他们没有怎么出门,所以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可陈翠对这种局势看的分明,猜到了后续的可能,所以她才急于努力挣钱,改变这个家的现状。 刘家老宅自然也得到了陈翠和陈大河赶着牛车进进出出的消息。 老周氏在家里骂骂咧咧的,说陈翠不守妇道,不好好在家守孝,见天的往外跑,不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不是刘有粮拦着,她就要去陈翠家门口去骂了。 “你胡咧咧啥,人家不都说了么,跟陈氏一起的那是长平他小舅,你胡说八道给她安上个坏名声,让别人说闲话,对咱家又有啥好处呢!” 刘有粮气结,老婆子自从二勇没了之后,变得比往日更加不可理喻,做事简直不分青红皂白,正经的事不干,整天净寻思那些有的没的。 他将老婆子训了一通,叫她不要再过问二房的事,听到什么也不用管,他心里自有计较。 陈氏的人品他还是知道的,断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如今他也没心思管这些,因为家里有更重要的事让他操心。 他家的牛已经病了好些天了,半夜老叫唤,喂草料也不肯吃,就只喝水,眼珠子红通通的。 他狠心花了钱叫了镇上的兽医来看,开了药吃了也不顶事,还是一天天的瘦下去,如今瘦的骨架子都显现出来了。 兽医也没了法子,说这牛大概是就不活了,让他赶紧卖了,要么就等着它死了杀了卖肉。 刘有粮愁的夜里睡不着觉,这头牛买来七八年了,温顺听话,干活勤勤恳恳,从不尥蹶子,十几亩地全靠它耕种。 如今这牛病成这个样子,眼看着就要瘦成皮包骨了,他有心想卖了,一是不舍得,想再看看是不是有转机,二是这牛这样子也卖不上价,到时候也心疼。 唉,还是等过几日文德回来了跟他商量商量看怎么办吧。 因为冬日天冷,家里的牛又病了,没法赶着牛车去接他们,刘文德父子已经在县城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但过两日就是十一月十六,那天是老周氏的五十五岁整生日,这俩人是必然要回来祝寿的。 如今刘有粮越发的倚重大儿子,凡事都要问过大儿之后再做决定,至于老婆子嘴里说的二儿媳妇家的那些闲话,他只当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了。 他知道二儿子的家底,就他分家时给的那几个钱,盘算着日子,二房也挨不了多久了。 他就等着他们花光花净之后,上门来求,到时候他再教二儿媳妇和几个孙子做人。 陈翠不知道刘有粮的打算,还在奇怪着为什么直到现在老房那边都没任何反应。 当然,她并不是期待着老宅来找麻烦,他们没有动作更好,如今她的烧炭事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不希望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 自从陈家父子几个回到家,与各自的媳妇沟通过之后,这个家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同样为烧炭事业而奋斗。 隔天就是要进城送炭的日子,陈大河带着陈山根一起 ,进了县城。 这老头不放心,总要亲眼瞧过之后才算,当他看到儿子熟稔的跟杂货店的老板打招呼,熟门熟路的把牛车赶去了后院。 等店里的伙计把木炭卸下来称重算钱之后,他们就拿到了五两银零三百个铜板。 看着沉甸甸的的银子和铜板,陈山根的心也霎时变的火热了起来。 第62章 府城送炭 陈家三兄弟,带着陈大海的大儿子金柱,这几天都在山上砍树,女人们就在另一处宅基地旁边挖土。 烧炭除了要用树枝以外,最大的消耗就是泥土,陈翠家里因为靠着山脚,从后门出去都没人家,可以随便挖。 但陈家这里却没有这种便利,他们要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去取土。 幸好陈大河把牛车赶了过来,挖出来的土可以用牛车往家里运。 大家齐心协力,一车车的土很快就拉回了家。 随后,陈家人将土堆在了新宅子后院的空地上。 和陈翠家一样,陈山根怕烧炭的时候遇上雨雪天气,也在院子里搭了棚子,因为人手充足,他们的行动效率更高,更加快速。 棚子比陈翠家的要大一些,可以在棚子底下堆上三四十个柴火堆,同时烧炭。 大人们忙碌着,孩子们也没闲着。 陈家孙辈里的七个男孩,最大的金柱今年十八,去年刚娶了媳妇,最小的拴柱也有八岁了,其他的都是半大小子,平时也没少帮着家里做活,可以当用了。 如今,他们被分配了任务,就是把院子里的树枝都截成一样长度,然后码起来晾干。 这些孩子们冬天也没什么事可做,陈山根在下令的时候又许诺,要是他们干的好,过年的时候给他们买真正的鞭炮放。 平时他们过年放的都是爆竹,自家从山上砍的竹子做的,虽然点燃之后也能噼里啪啦的响,可毕竟比不上真正的鞭炮。 鞭炮那只有村子里的两三家富户才会买的东西,过年的时候,那些人家的小孩子拿着有红色纸皮的小鞭炮出来显摆,大半个村的小孩都羡慕的不行。 如果说是做新衣服,那些小男孩们或许还没那么在意,可要说给他们买鞭炮,那是没有一个不动心的。 于是,在鞭炮的鼓励下,陈家的男孩子们都化身为小劳力,个个干活都认真的很,没有偷奸耍滑的。 陈家唯一的孙女彩霞也被分配了任务,就是帮着闸麦秸草,把长长的麦秸杆子闸成小段,和泥的时候掺进去。 有了这么些家人的齐心协力,陈家烧炭的事进行的很顺利,每次烧炭都很成功,烧出来的木炭已经堆满了棚子的一个角落。 陈大河每次去县城送木炭也都是从自家这里拉,不必再回刘家坪。 因为有陈翠的嘱托,卖了炭之后的钱,陈大河用来买了许多麻袋,还有斧子和锯子这些工具,使得他们的效率进一步提高。 陈家的女人们虽然也跟着每天劳累,可是想着木炭烧出来就能卖钱,到时候他们就有工钱拿,心里可美的很呐。 没错,陈山根跟几个儿子商量过了,就说自家是为女儿做工的,等卖了炭到时候再算工钱。 他没提女儿说的三七分那话,是因为他不打算这么分配,烧炭的法子是女婿教给闺女的,是为了让她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好养活大几个孩子。 闺女毫无保留的把法子传给娘家也就罢了,毕竟自家人需要帮着干活,必须学,要是再按照她说的那样分钱,他老汉受之有愧啊! 陈大河这日子驾着牛车,往返于陈家沟和刘家坪之间,把陈翠带着几个孩子烧好的木炭往陈家沟运,因为她跟车马行约定的接货地点,就是陈家沟。 这也是上次她为什么要坐马车先回娘家的原因,要让车马行的师傅先去认认门,到时候好过来。 时间就在这种忙碌中过去,很快就到了要往府城送木炭的日子。 虽然这段时间天更冷了,但是所幸没有雨雪,不耽搁上山砍树,也不影响烧炭,所以他们如期完成了要交付的货,甚至还稍微多了些。 这是头一次送货,陈翠肯定要亲自跟着去的,一起去的,还有陈大河。至于她家里,有陈大海赶过去照应,帮着几个孩子继续烧炭。 十辆马车三更天就到了陈家沟,陈翠头天晚上已经在这里了,她看着一袋袋木炭被装上车,心里有一股掩不住的兴奋。 出发的时候,她跟陈大河分别坐在前后两辆马车上,身上围着旧褥子保暖,在这星夜里,顶着寒风朝府城进发。 这一路上都还算太平,虽然装载多了些,可马车出发的更早,仍旧是在入夜时分到达了府城。 陈翠一个现代人,第一次来府城的时候都被这夜色繁华所惊叹,更不要说是头一次来府城的陈大河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简直不够看了。 马车直接赶到了惠品堂,铺子还没打烊,徐掌柜正在盘账,听到伙计说送木炭的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今年的冬天冷的邪乎,他们家先前进货的木炭经常短缺不说,还一个劲的涨价,导致他们店里的送货量也跟不上,不得不优先给那些重要客户供货,而减少普通客户的送货量。 可这也不是个法子啊,他们干杂货铺生意的,做的是大伙的生意,要是有可能,他一个客户也不想得罪。 幸好他半个月前当机立断跟这个阴平来的大嫂签订了契约,如今才有木炭这么及时送上门,他简直为自己的机智而觉得庆幸。 陈翠只是觉得这个徐掌柜的态度仿佛比之前更加热络了些,她不禁猜测,难道是府城的木炭又涨价了? 因为契约上写明了交货价格,不管市价是跌还是涨,他们的供货价只能以这个价格结算。 徐掌柜这么开心,陈翠觉得,约摸是木炭价格又涨了,他的利润更高,所以才这么高兴。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提前说好的价格,那就没有变的余地,她只要拿到该拿的钱就行,别的她也不想多管。 两万斤的木炭,光卸货过秤就要不少时间,陈翠虽然不需要动手搬卸,却要在一旁看着,免得出什么岔子。 徐掌柜让人给陈翠和陈大河送来了点心和热茶,好暖暖身子。 约摸过了两三刻钟,终于过秤完毕,一共两万三百四十斤,这些木炭都被搬进了仓库。 银钱徐掌柜早已让人准备好,按照实际重量结算,一共是一百四二两四钱银子。 这么多银子装在一个钱袋里,拎起来沉甸甸的,陈翠也不觉得压手,只觉得金钱的分量可真好啊! 第63章 热面皮 陈翠拿到钱之后,从中拿出了那四钱碎银子,递给了此次车队领头的陈师傅:“陈师傅,今天辛苦大家了,这些拿去给师傅们吃酒吧!” 陈师傅有些吃惊,原本陈管事说这趟活要去一个山沟里装货,大家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可差事已经分配下来了,就由不得他们说不。 等见到跟车主事的居然是个妇人,他心里就更不乐意了。 他觉得女人没什么见识,事情又多,跟着出门肯定不方便,恐怕多生事端。 哪知道这个刘大嫂路上一点也没给他们找麻烦,一路安生的很,更没有因为自己而随意叫停,车队一路通畅的到了府城。 原本刚才干完活他们都打算回车马行歇着了,没想到还会有额外的赏钱拿。 陈师傅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客气道:“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呢,您已经给过运费了。” “天这么冷,还劳烦几位师傅大老远的去山沟里装货,跟着我出门奔波,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年前我还有两趟货要运,到时候还要再麻烦几位师傅,您就收下吧,让大家喝口酒暖暖身子!” 她知道这些赶车的师傅多少都喜欢喝几口,可赶车干活的时候行里是不准喝酒的,怕误事。 但是明天他们可以在府城休息一天,后天一早才带着要运往阴平县的货返程。 见陈翠的手一直就这么伸着,陈师傅看了看边上的几个赶车的师傅,终于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那就多谢刘大嫂了,您放心,以后您的货我们一定仔细上下车,顺顺利利的送达,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共四钱银子呢,一个人可以分到四十文,虽然赶不上他们一趟活的工钱,可这是主家额外给的赏钱,是白得的,谁也不会嫌少。 送走了车马行的几位师傅,陈翠带着陈大河去了上次的悦来客栈开了两间房, 他们在车上坐了一天,就算裹着褥子,也仍旧没少吹冷风,身子也酸痛,又累又饿,姐弟俩在客栈里叫了两碗面,吃完就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陈大河就精神奕奕的起床来叫陈翠:“姐,咱们出去逛逛吧!” 陈翠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歇了一夜就满血复活的精神小伙,应了声:“好,那你先下去等着,我收拾一下。” 等陈翠洗漱好下楼的时候,陈大河已经站在门口等了,“走吧,姐。” 跟着陈翠出门的次数多了,陈大河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缩手缩脚的不敢有所动作,走在路上已经显得正常许多。 只是,他脸上的好奇还是出卖了他,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不常来府城的人。 陈翠和弟弟并排走着,“大河,早饭你想吃点啥?” “我也不知道,姐,你说吃啥咱就吃啥。”陈大河笑着挠了挠头。 这附近算是府城的繁华地带,卖各种吃食的比县城更多,店铺和摊子都有不少。 陈翠看到有家卖热面皮的摊子上坐着的人很多,面皮上浇上特制的汤汁,加上面筋和卤蛋,这么一拌,香气诱人呐! 陈翠有些心动:“大河,咱去吃那个热面皮吧。” 姐弟俩坐到摊子上,一人要了份热面皮,另外加了四个葱油饼。 热面皮上的汤汁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有些辣味,放了芝麻酱,另外还浇了蒜泥,这么一拌,香味就出来了。 陈翠吃了一口,这面皮虽然有些厚,可吃到嘴里劲道爽滑,配着吸饱了汤汁的面筋,这滋味,十分不错。 还有手上的葱油饼,比手掌略大些,刚出锅的油饼,外皮焦香酥脆,内里油酥层层分明,一口咬下去,咸香酥松、葱香味浓郁,瞬间治愈心与胃。 有这些美食在,陈翠被迫早起的那点子幽怨早就没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遗憾,要是热面皮上浇点辣椒油就更好了。 想到辣椒,她忽然暗骂自己糊涂。 自己有个空间在呢,里头种的竟然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根本没有发挥到那块土地应有的价值。 而且那些明显的反季节蔬菜即便成熟采摘了,她也没法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吃,那更是浪费。 她应该找些稀罕的东西种,经济价值高的,这样才不枉费空间四季如春的特质。 想到这里,陈翠就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想办法搜罗些市面上不常见的种子,种在空间里,实现利益最大化。 四个油饼子,陈翠吃了一个,陈大河一人干掉了仨,俩人从摊子上起来的时候,都吃的心满意足。 “姐,你说咱县城我也去过不少回了,咋就没有卖这个热面皮的呢,也不知道人家究竟咋做的,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陈大河抚着肚子,满足的喟叹道。 “要不咋说人家是府城呢,咱整个武都府的好吃的府城这里应该都有,要是到了京城,那好吃的肯定更多,汇集全国的美食。” 陈翠说完,心里不禁一动。 如今的人出门不便,地域流通不畅,再加上食材的限制,很多美食只限于当地,传播不了太远。 可后世就不同了,交通发达,运输便利,各地特色美食遍地开花。 可以这么说,在某些城市的美食街上,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风味特色饮食,只是可能口味不如原产地正宗罢了。 年轻的时候,陈翠忙着挣钱,没有心思享受生活,可上了年纪之后,四处旅游的时候,可没少品尝到各地的特色美食。 唉,想到这些,她忽然就觉得刚才吃的热面皮好像没那么香了,好怀念前世便利的生活啊! “京城,那得多远啊,恐怕路上得走好几个月吧,我可没敢想过到这么远的地方!” 陈大河虽然嘴上说着不敢想,可脸上却浮现出对美食的神往。 吃完早餐后,陈翠带着弟弟在街上闲逛消食。 “大河,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陈翠刚才想到了自己曾经吃过的许多美食,看了看眼前一脸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大河问道。 “嗯......姐,我喜欢吃鱼,可惜冬天不常见卖鱼的,我都好久没吃过了。”陈大河想了想说道。 “那行,中午姐请你去吃鱼。” 如今她手里有一百多两银子呢,大气得很,弟弟的这点小愿望分分钟给他满足。 姐弟俩走着走着,陈翠忽然看到了路边有个铺子挂出了“清仓”的牌子,出于女人勤俭持家的天性,她不由自主的迈步走了进去。 第64章 买种子 这个店铺的招牌都已经被卸掉了,看不出原本叫什么名字,但是店内的陈设却有明显的异域风情。 陈翠走进去,见店里的多宝阁差不多都已经空了,只有柜台上零星的放着些袋子或者盒子,一个像是老板的中年人正坐在一旁看书。 见陈翠姐弟进来了,他连头都没抬,眼睛都没离开书,就习惯性的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剩的东西不多了,都在柜台上,要是想要就都便宜卖了。” 陈翠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真是不该看了清仓的招牌就进来,这屋里都快空了,还能有啥东西可以清啊! 只是来都来了,她还是往里走了几步,朝着柜台上的一排袋子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她心神大震! 这,这,这个袋子里装的竟然是玉米! 陈翠努力瞪大了眼睛,再一次确认。 没错,就是黄澄澄的玉米粒! 此刻,她颤抖着伸出手抓起一把玉米,摸着那手感,逐一抛洒下来,听着干燥的种子发出的脆响,她简直激动的要哭了。 陈翠努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抓起一把玉米,朝着那个老板模样的人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卖吗?” 那人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道:“哦,那个叫玉蜀黍,去年商队从西边带回来的,应该是跟咱种的黍差不多,但是一直放那都没人买,大家都不敢轻易尝试,你要是要的话我按进价卖给你。” 此时的黍说的就是大黄米,陈翠家的五亩地里有两亩种的就是它,另外三亩种的是小麦。 “那这些玉蜀黍多少钱?”陈翠赶紧问价格。 “哦,具体分量我忘了,这个要称一称,桌子上还有别的,你要不再看看有没有想要的,等会一起算钱。” 那个老板见真有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不由的连带推销起其别的。 陈翠刚才一看到这袋子里的玉米,就完全顾不上别的了,此时被这么一提醒,不由得向柜台上别的地方看去。 除了这袋子玉米,柜台上还杂七杂八的放着好几样东西。 有个布包里放着一把干枯的藤蔓,陈翠越看越觉得这藤蔓很眼熟,像是……葡萄藤! 对,就是干枯的葡萄藤! 联想到刚才老板说这些东西是西边的商队弄回来的,她觉得自己真相了,这葡萄可不就是西域人种植,从丝绸之路传到我国的么! 虽然这个时空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段历史,可从她这段日子的了解来看,大致的地理位置都跟她所知道的那个正史相差无几。 她觉得,这可能是个跟我国处于平行时空的世界。 见到了葡萄藤之后,再看到旁边的那一包西瓜子,陈翠已经能够按耐住自己那狂跳的心了。 不过这西瓜子看上去又小又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发芽。 就连那几根葡萄藤,从那干枯的样子来看,她都怀疑是已经彻底死的,没法种活。 这么一想,陈翠刚才发现新事物的欣喜瞬间去了大半,漫不经心的朝着剩下的东西看去。 但是,看到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她惊了! 比米粒稍微小一些的淡黄色片状物,轻飘飘的,这不是辣椒种子么! 陈翠甚至还趴上去闻了闻,看能不能闻到辣味。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时间久了,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 她见老板没有注意,迅速捏起两粒种子就放到了嘴里,熟悉的辣味瞬间在舌尖绽放,没错了,这就是辣椒啊! 陈大河看到这一幕简直呆住了,他姐,怎么能随便把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就往嘴里放呢! 他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更让他惊叹的。 虽然剩下的还有几样东西,可陈翠看到了辣椒种子之后,就决定不再往下看了。 她扬声道:“老板,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您给算算多少钱吧!” 老板也一时有些呆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些东西真有人要! 这是他爹传给他的铺子,但是因为经营不善,一直赔钱,只能关店把铺子卖给别人了。 这是店铺清店的最后一天,明天这个铺子就要交接给别人,处理完之后,他就要带着家小动身去往江南。 山高路远的,没法带太多的行李,这些东西今天要是实在还没人要,他甚至就打算找个地方丢掉了。 如今见有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老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走上前来,跟陈翠确认:“这位大嫂,您是说真的吗?这些东西您全都要啊?” 陈翠不顾陈大河悄悄扯着她的衣服阻止,用力的点点头:“对,我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感兴趣,想买回去种下试试看。” 听到陈翠如此说,老板反而有些迟疑了。 他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个,我得先跟您说一下,这些种子都不是今年的,有的是去年运来的的,还有的是前年到的,一直都没人买,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种出来,您可别抱太大希望。” 陈翠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这老板可真是实诚,连这都告诉她,怪不得生意做不下去要关门呢。 “您放心,我也就是种着试试,种不出来不会回来找您的。”陈翠笑道。 “呃,这店我今天就要关张,明天就要交给别人,举家迁往江南了,您就来找我,也是找不见的。”老板苦笑道。 “您放心,绝不会的。”陈翠信誓旦旦的保证。 老板这才将柜台上的东西称重统计,拿起算盘计算金额。 陈大河见自己都快把姐姐的袖子给扯下来了也没能阻止她,连忙将陈翠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姐,你买这一堆破烂玩意干啥,咱又不认识,老板都说了不一定能种成,说不定买回去全都是白费,就算再便宜,也要花钱买啊,要不咱走吧,去别处逛去!” 在他看来,这堆东西没一样他认识的,要真是好东西,早让人买去了,也不会清仓到现在都处理不掉。 陈翠拍拍他的手,小声道:“放心,你不认识我认识,我知道怎么种,买回去不会亏的。” 第65章 吃鱼 最后,在陈大河疑惑的目光中,陈翠付了一两四钱银子,将柜台上所有的东西打包带走。 报出金额的时候,老板还怕她嫌贵,很不好意思的解释:“这真的是成本价,一点钱都没加的,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账本。” 陈翠摆摆手:“不用了,我信你。” 才一两多银子,就收获了这好几种在此时难得的种子,陈翠觉得很值。 说完,陈翠招呼大河把这些东西都打包装在一个大袋子里,背在身上。 有了这些种子,陈翠完全没有再逛下去的心思,想赶紧回到客栈,仔细观察它们,探究种植的可能性。 可陈大河显然还没逛够,他是第一次来府城,对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着呢,陈翠想到自己答应了中午邀请他吃鱼,就耐着性子陪他一起逛了下去。 陈大河虽然逛的地方不少,可却没怎么买东西,哪怕陈翠特意给他拿了银子,他也摆手不要。 “姐,我没啥要买的,就是瞎逛逛长长见识而已,上回你给我的那一两银子我回去给锁柱他娘了,她把我好生说了一顿,说我才去给你帮了多久的忙,出了多少力啊,就好意思要姐这么些钱,以后再不准我收了。” 陈大河对于陈翠递过来的钱连连推拒,陈翠无奈之下只好收了回去。 这就是她看好的陈家人啊,不管是原身的兄弟,还是兄弟媳妇,都不是那等见钱眼开的,所以她才这么放心的将烧炭的方法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们。 中午逛累了,陈翠带着弟弟进了一家看上去中等档次的酒楼。 这是她跟路边的老板打听到的,做鱼比较出名的一家酒楼。 进门前,大河忽然犹豫了一下,他看这个酒楼装潢的很是严整,觉得在这种地方吃饭应该不便宜,就有些后悔先前说了想吃鱼的话。 “姐,要不咱换一家吧,我这会又不想吃鱼了,咱们找个摊子吃碗面得了。”陈大河说道。 陈翠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知道他是想为自己省钱,便笑着说道:“得了吧,都走到门口了,快点进去,刚刚咱不是打听过了么,这家的大鲤鱼做的很地道。” 武都府境内有一条白龙江流过,自西北而来,往东南而去,听说一直流到蜀地广元境内。 江里各种鱼的种类很多,其中最有名的要数细鳞鱼,肉质细嫩,口味鲜美。 可惜这种鱼很稀少,平时都很难捕到,价格昂贵,如今是冬季,就更加少见了,所以他们今天要吃的是比较常见的鲤鱼。 就算是鲤鱼,在大冬天也是难得,价格肯定比平时要贵,陈大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走到门口才退却了。 陈翠拉着陈大河的袖子,将他扯了进来:“就算是贵,咱俩又能吃多少,姐姐这点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果然,钱是人的胆,要是在两个月前,陈翠刚到这的时候,全部财产加起来只有几两银子,是断不敢说这种话的。 姐弟俩进去之后就在大厅里一个角落坐下了,陈翠点菜,除了招牌的红烧大鲤鱼,还要了一个炒白菜,一个炒冬瓜,两个都是家常菜。 等到菜上了桌,陈大河发现姐姐只吃那两个素菜,不动那条鱼,这才想起来姐夫去世还没过百日,她不能吃肉,这条鱼是只为他点的。 陈大河心下感动,却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往陈翠碗里夹菜:“姐,你吃,你多吃点!” “哎,你别给我夹了,赶紧吃你的鱼吧,一会凉了就该腥了不好吃了。” 陈翠的碗里的菜都堆的冒了尖,看不见底下的饭了,连忙制止陈大河还要继续夹菜的行为。 陈大河嘿嘿一笑,终于不再关注陈翠的饭碗,转而专心对付眼前的那条鱼。 “姐,这鱼做的可真好吃,一点鱼腥气都没有。” 往日里他也不是没吃过家里做的鱼,可不管是哪种做法,都免不了有腥味,这酒楼里的鱼就是与众不同。 “那当然了,不然怎么能是人家的招牌菜呢!”陈翠赞道。 她虽然没有吃鱼,可光从这两道素菜的味道就觉得这厨师的手艺不错。 两道普通的菜蔬,普通人都会的做法,却做出了家常难以匹敌的口感,可见后厨的大师傅对火候的掌控。 饭后,姐弟俩离开了酒楼,回了客栈休息。 走到房间门口时,陈翠把买来的那一堆种子从陈大河手里接了过来。 陈大河将袋子递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姐,这些究竟是啥啊,咱花这么多钱买的,万一要是种不出来咋办啊?” 这半袋子东西也就不到十来斤的份量,却花了一两四钱银子,合几十上百文一斤,究竟是啥东西这么金贵啊! 陈翠神秘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要早点出发回去呢。” 关好房门,陈翠就拎着那半袋子种子进了空间。 此时,空间里的那片土地已经完全大变样。 因为番茄、豆角、黄瓜都是需要架秧的,陈翠用细竹枝早早的就搭好了架子,如今它们都开始顺着架子攀爬,黄瓜甚至都开出了黄色的小花。 茄子也长势良好,有的已经开出了紫色的花,花谢了之后就该结果了。 这小小的一片地上的枝枝蔓蔓,将整个空间点缀的生机盎然。 陈翠放下口袋,坐在木屋门口的摇椅上,闭上眼睛,轻轻摇晃。 在有规律的晃动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梦里,回到了自己那个曾经的小院。 等到摇椅停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回到现实啊。 她认命的起身,拿起袋子,将它们里面的种子都掏了出来,开始仔细观察分类。 玉米种子是最多最重的,大概有十斤上下,西瓜种子就只有一捧,估摸着最多也就半斤。 辣椒种子体积是挺大的,鼓囊囊的一包,可是它轻飘,不怎么压称,也就不到一斤的量。 那几截葡萄藤,看上去就跟路边的枯藤差不多,水分全无了,也不知道插到地里还能不能活。 至于底下其他的两三样,陈翠就真不认识了,要想分辨,除非种到地里,看看长大之后的样子。 不过,如今这地里都已经被番茄、黄瓜、豆角和茄子占满,她倒是该种哪里啊! 第66章 拔菜 说真的,当初在这块地上种这些菜,也是她随意为之,那时候她手头并没有别的种子,只有这些。 虽然它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菜蔬,可却是陈翠亲手种下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时常进空间里给它们浇水,亲眼看着它们从一粒粒小种子,发芽、生长,开花,见证了它们全部的生长过程,这其中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大概是每个种菜人都对自己亲手种的菜有股别样的感情吧,陈翠真的不忍心把他们拔掉。 不过,她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种子,又有些不甘心。 这些东西被放置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发芽,总要先验证一下。 而且,看到辣椒之后,她心里冒出n个挣钱的办法,还有玉米,它的耐旱和高产是经过历史验证的,她也想及早的种上。 今年从入冬到现在,一场雪都没有下, 在靠种地为生的农民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冬天不下雪,对地里的庄稼很不利,要是来年雨水还不够丰沛的话,说不定就要挑水浇地了。 虽然这些只是陈山根的猜测,而阴平县往年都还算风调雨顺,可陈翠觉得,也不得不防。 辣椒是经济作物,玉米是重要的粮食作物,这两个她都想种,可偏偏眼下空间里的地却没有地方了! 陈翠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开始动手,开始去解竹竿架上的绳子,准备把当初她忙活了半天才搭好的架子拆掉。 她决定要在这块地里同时种上玉米和辣椒。 两种植物一高一矮,生长周期也差不多,她觉得可以结合起来种,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这片土地。 陈翠拆完架子,把竹竿放在一边,将菜地里的蔬菜都小心翼翼的清理了出来,保证根茎都带着不少土,把它们都放到了一边。 她心里还是存着点念想,等到天气暖和了,再把这些拔掉的菜移植到外面去,让它们继续生长。 就是不知道它们离了土,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唉,一开始她还觉的这片地比她原先的院子还大,已经不小了,可如今,却有些不满足了。 要是这块地再大一些,这些东西不就都能种下了吗? 果然是人心不足啊!陈翠不禁自嘲。 将土地上原本的作物拔掉,陈翠拿起耙子,把地来回耙了一遍,将一些稍微大些的土块弄碎。 这种木耙子原本是用来晒粮的时候翻动粮食的,不适合用来平整土地,不过这块地不大,而且土质原本就松软,用来翻地正好。 她空间里不止有耙子,还有锄头,铁锨,基本上常用的农具和工具都有,还有门前的摇椅,屋里的一些小器具,这些都是她上次在府城买的。 别管地多大,工具要齐备,这是种菜人的执念,跟钓鱼佬别管技术如何,装备要先买齐全一样。 她先前在院子里侍弄那一小块菜地,各种工具也没少买,最基础的营养土,椰砖、羊粪、蚯蚓土,还有颗粒肥,水溶肥,连应对各种害虫的杀虫剂都买了两三种。 其实呢,那个菜地只有二三十个平方,上头种的也不过是些家常普通蔬菜,超市里都能买到,买工具种子和肥料的钱都够买十倍这些蔬菜了。 可就跟钓鱼佬钓鱼不是为了鱼一样,她种菜也不是为了吃啊,只是更享受种植的过程而已,最后的收成倒成了次要的。 不过,对于陈翠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人而言,能够吃到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还是会格外有一种满足感。 但是如今,她为了更重要的经济作物和粮食作物,亲手拔掉了自己种下的菜,也算是忍痛割爱了。 没办法,在这种古代社会,吃饱饭是底层人民的最高追求,在如今亩产平均二百多斤的时代,玉米这种高产的粮食作物,一旦能推广种植,它的意义非同一般。 没错,如今的粮食产量就是一亩两百多斤,这还是好的年景,风调雨顺,在不缺水的刘家坪村才有这种收成。 听说往北边去,水资源不发达,土地贫瘠,一亩地只能收一百多斤! 夏秋两季收获之后,还要分别上交赋和税,基本是收取当次收获粮食的一成左右,剩下的才是属于农民自己的粮食。 但是,据陈氏所知,除了这土地的赋税之外,朝廷还要征收户税、人头税以及各种徭役。 户税和人头税是收的是钱,徭役则是要为朝廷出力。 如果是只是像是修路,修水渠和城墙之类的力役还好,都能用钱赎买,可要是碰上了朝廷有战事,要征军役,那可就麻烦了。 军役对于征收的人数有一定的要求,轻易不得赎买。 而这种没有经验的新兵,一旦上了战场,多半是当炮灰,去送人头的。 一个村里如果有十个被征走的,能回来三个,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在陈氏的记忆里,大周朝疆域辽阔,周边还算太平,已经有许多年没打过仗了,只有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才见识过征兵这回事。 陈翠一开始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太悲催,竟然没有穿成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贵妇身上,而是穿成了一个农村寡妇,要过苦日子。 可后来 她深入了解了这个时代之后才发现,陈氏虽然比上不足,可却比下有余。 真正穷苦的人家,身无片瓦,食不果腹,日子无以为继,那才叫一个惨! 陈氏虽然日子不富裕,可果腹却没有问题,有房产,有土地,还有几个儿子傍身。 只要好好教养,这几个孩子以后就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而且,陈氏还死了男人,只要陈翠不会想不开再嫁,按照此时的礼法来说,那她在这个家,在几个儿子面前,就能永远保持最高地位。 当然,这前提是这几个儿子都有良心,愿意侍奉母亲,将她放在为尊位。 关于教育儿子这一点,陈翠还是有信心的。 几个孩子如今年纪都不大,全看自己怎么管教了。 她相信,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几个孩子里,不会出现那种不孝子。 当然,就算是有哪个不孝顺,她也不担心。 她又不是真的像古代女人一样,必须要依靠儿子才能过日子,她的依仗永远是自己! 第67章 返程 把地弄平整了之后,陈翠休息了一会,喝了点水,才开始挖种植坑。 她先前没少刷那些关于种植种菜的小视频,记得种植玉米和辣椒的大概方法。 玉米一般是行距50厘米,株距30厘米就行,但是她要在两行玉米中间套种辣椒,就稍微把行距放宽了点,放到七十厘米左右,这样拉开点距离,也不会妨碍他们各自的生长。 她用做衣服的尺子量好了距离,做好了标记,就开始按这个挖坑。 此时她又开始庆幸这片地方不大,只有一分地,不然全靠她手工挖地的话,真要把腰给累断了。 费了半天劲,把坑挖好了,她开始挑选种子。 虽然不知道最终的发芽率,可至少要保证种下的是饱满而外型优良的种子。 玉米的话,她按照一个坑里丢两颗的原则,将所有的坑都放上,然后用脚盖上土,把坑填上。 辣椒种子则要多放一些,为了保证发芽率,一个坑里要丢三四粒,如果后期出的苗多,大不了再间苗好了。 其实,她怕的不是苗子出的太多,而是担心出的太少甚至出不来。 这也是她必须要在空间试种的原因。 先前她种的那些菜只是浇了点水而已,就顺利出苗,长势良好,这在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觉得空间的土地和气候应该是对作物的生长发育有特殊的作用。 接下来就到了浇水环节。 陈翠先前想过买个类似压水机的装置架在井上,这样就能通过按压汲水。 可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比划着问了不少人,没有一个听说过或者见过的。 要么是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要么是还没传到武都府这个小地方。 总之,她现在还是只能靠人力汲水,每次只能打上来一桶水,浇灌之后再去打一桶。 一鼓作气忙完这些,陈翠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出了空间一看,外面天都快黑了。 她去隔壁敲门,喊陈大河出来吃饭。 这位兄弟似乎是睡了一个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在揉着眼睛。 俩人也没再出去,就在客栈里要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给大河的碗里加了肉臊子,她自己的则是素面。 陈大河对于姐姐总是这样格外关照他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姐, 不用了,我跟你吃一样的就行。” “这些日子你没少辛苦,这么冷的天还要陪着我出门,吃点有油水的是应该的,不然哪来的力气干活。” 陈翠笑着说道。 陈家人口多,不能干活的孩子占了多数,偏偏这些半大小子又都挺能吃,不得不精打细算,所以在吃食上不免有些俭省。 粗茶淡饭是管够的,能让每个人都吃饱,可是做肉食荤腥的次数就极为有限了。 陈大河今年自从在姐姐家干活,还有跟着姐姐出门,加起来吃肉的次数比他过去一年吃肉的次数还多,这也是他如此给陈翠家卖力干活,而且毫无怨言的原因之一。 所以,陈翠这么一说,陈大河也就没有再推拒,他其实也是想吃肉的。 在他看来,没有人会不喜欢吃肉,而且他觉得羊肉和鱼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虽然陈大河不认识字,可他却无意中破解了“鲜”这个字的真谛! 吃完饭,陈大河原本还想去逛逛夜市,见识一下府城晚上的繁华景象。 他睡了一个下午,如今精神头正好着呢。 可他见陈翠一脸疲惫,似乎没歇过来的样子,就把想出门的话咽了回去,依旧回房歇着了。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可要是没有姐姐陪着,让他一个人出去逛街,他心里还是有些怵的。 他时刻牢记自己是跟姐姐一起出门办事的,事事以姐姐为先。 不跟姐姐一起,他不敢在府城这种地方乱走乱逛,免得得罪了人,给姐姐惹祸。 不知怎滴,他觉得如今姐姐明明看上去跟过去没什么不同,可跟她在一起就是觉得安心,能放心大胆的逛。 感觉姐姐现在懂的好多,又自信的很,似乎在她面前没什么难事。 不得不说,陈大河真相了。 陈翠身为一个现代人,前世又活了七八十岁,经历的事情足够多,看待事物的眼光和见识自然不是此间人能比的。 她不管再怎么收敛伪装,身上总有股沉静而又独立的气质,做不到古代妇人那样谦卑恭谨。 而且,或许是因为重新活了一回,看开了很多事,陈翠有时候做事的时候不免有些随心。 那种自在而又随性的感觉,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妇人怎么也不可能会有的。 不过此时陈翠只想躺到床上休息,她叮嘱客栈的小二在三更天的时候过来叫醒他们,就放心的睡下了。 四更天,姐弟两个赶去了车马行和赶车的师傅们汇合。 这次因为陈翠预定车子时间比较早,车马行及时放出消息安排装货,所以返程的马车上也装的满满当当。 不过,不管货装的怎么满,陈师傅都没忘记给他们姐弟俩留出两个好位置。 “刘大嫂,陈兄弟,到这来,这辆车上装的都是棉花,坐在后头既暖和又挡风,不那么遭罪!” 陈翠见这辆车上的棉花虽然装的多,但都尽可能的往上摞,后头空出来的位置很宽敞,他们姐弟两个甚至可以倚着棉花包在上头睡一觉。 “多谢陈师傅关照!”陈翠向陈师傅道谢,爬上了马车坐好。 “哪里的话,您付了车费,让您坐舒服点也是应该的。”陈师傅笑呵呵的说道。 话虽如此,陈翠却知道,这肯定是他们装货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的地方,跟装完货随便找个空地一坐肯定是不一样的。 果然,她一坐上去就察觉到了屁股底下不同,似乎是铺了厚厚一层棉花,坐上去像是坐沙发似的。 陈翠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对陈师傅一拱手,表示自己感受到了他的好意,感谢他的用心。 马车在夜色中踢踢踏踏的驶向了阴平县的方向,陈翠和陈大河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却是陷入了酣睡。 车队到达阴平县亨通车马行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第68章 岁岁会喊娘了 车队一进车马行的大门,等候接货的掌柜伙计们就都围了上来。 等到车子都停稳以后,他们开始依次认领交接各家的货物。 天这么晚了,姐弟俩也不好再回去,只能先将就着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陈翠和陈大河下了车,就在旁边客栈开了两间房,随便要了点吃食填饱肚子,之后洗洗睡下。 次日一早,陈翠带着陈大河在早市上割了点肉,俩人就带着坐马车出了城。 在陈家沟停留了一阵子,停把陈大河放下,陈翠跟陈家父母略微叙话,就让车把她送回了刘家坪。 如今陈翠真心觉得,这个马车的速度可比牛车快多了,同样的路途,节省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农村,牛却远远比马受欢迎。 因为牛性格温顺,耐力强,载重大,拉庄稼耕地是一把好手,马除了速度快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能超越牛的地方了。 而在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太过于紧急的事,他们不需要追求马的速度,所以他们对牛更加向往。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马的价格比牛贵得多,一般人根本不敢肖想。 普通富裕些的农户经过一些积攒,咬咬牙,或许能买得起一头牛,可马的价格是牛的好几倍,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 陈翠一进家门,就见长安抱着岁岁,后面跟着长富,将她围了起来。 虽然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就经常出门,感觉自己都已经适应了,可孩子们依旧不习惯。 尤其是岁岁,原本跟哥哥玩的正开心,可见到陈翠之后,就忽然眼圈一红,嘴一扁,开始掉眼泪。 陈翠连忙上前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想哄一哄,可哪知道这丫头竟然把脸扭向一边,不跟她对视。 看来,这还真是生气了啊! 长安在一旁轻声哄道:“岁岁,这是娘啊,娘回来了,你不是会叫娘了吗?快叫啊!” 陈翠不禁惊喜道:“岁岁会叫娘啦,叫声我听听呢!” 长安抿着嘴笑:“也是这昨天刚学会的,今天早起还一个劲的叫呢,见了谁都叫娘,现在见了你却不张嘴了。” 岁岁的眼眶红红的,泪珠子从脸颊划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翠给她擦擦泪,轻声说道:“岁岁,你是在怪娘出门没带上你么,等你长大一些,娘一定带你出去,好不好!” 岁岁撅着小嘴不说话,陈翠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她作势要将岁岁交到长平手里:“你要是再不说话,那我就把你交给哥哥,我去洗手了,娘刚回来,身上脏着呢,得去换衣服。” 为了保护冬天的棉袄,一般要在棉衣外面罩一件褂子,她出门这几天,身上一直穿的这一件,路上的尘土又大,经过几天的风尘,就算衣服是耐脏的灰色,也已经给折腾的不成样子了。 先前岁岁一直流泪,可就是不吭声,可当陈翠作势要把她交给哥哥的时候,她就忽然搂住陈翠的脖子,放声哭了起来。 陈翠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她,一边给她擦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岁岁这伤心的模样,也开始觉得心酸,眼泪不自觉的就涌了出来。 岁岁见她哭了,反而开始逐渐停止了哭声,伸出小手去给她擦泪,还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娘”。 这声清脆的童音叫出的“娘”,就在陈翠耳边响起,她听得真真的,却像是一声响雷在身边炸开。 陈翠眼神发怔,呆呆的应了一声“嗳”,可随即眼泪却越发汹涌,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自来到这个时空开始,应了长平兄弟三个这么多声娘,也没有这么激动过,岁岁不过是头一次这么喊她,却让她如此心潮澎湃。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真正将他们三个看做自己的孩子,只是出于利益和责任才不得不关心和爱护。 而对于年纪幼小的岁岁,她却是从一开始就全心全意的付出,所以才会为了一句“娘”就如此失神。 陈翠这个样子,其他两个孩子都看的怔住了。 长富伸手扯着陈翠的衣角,喃喃道:“娘,娘,你哭啥啊?” 长安也担忧的说道:“娘,你是咋了?” 陈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神擦了擦泪,解释道:“我刚才是想起你们爹了,他要是知道了岁岁会说话叫人了,该有多开心啊!” 长安和长富听完都是沉默不语,一脸的哀思。 是啊,他们爹最疼小妹了,要是知道小妹都会说话叫娘了,肯定很高兴。 要是爹还在就好了~!俩人同时这么想。 陈翠原本刚才就是随口扯的幌子,见这俩孩子真的当真了,就不由的推了他们一把:“快别在外头站着了,赶紧进屋去,把我带回来的东西也拿进去。” 陈翠给几个孩子买的除了点心糖果以外,还有几样玩具。 其中有一套九连环,一套鲁班锁,都是考验孩子聪明才智的益智玩具。 家里这几个男孩的年纪,严格说起来,还都是儿童,如今虽然暂时没办法送他们去读书,可玩些智力玩具,开拓一下思维却是可以的。 果然,两个孩子见了这新奇的玩意无比兴奋,立刻去在一旁摆弄了起来。 当然,几个大的孩子都有份,又怎么会少的了,岁岁呢。 陈翠给岁岁买的是一个新的拨浪鼓、颜色鲜红靓丽,声音也清亮,很是讨小孩的喜欢。 果然,陈翠刚刚拨弄了两下,岁岁就眼前一亮,连忙伸出手来要拿要抓,陈翠轻咳一声:“叫声娘我就给你。” 岁岁是个非常识时务的小孩,立刻清晰无比的喊了声“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拨浪鼓。 陈翠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拨浪鼓交到她手里,随即,拨浪鼓“咚咚咚咚”的声音就在屋里不断响了起来。 “你们大哥是跟大舅一起出去了吗?” 半天不见长子和陈家大哥,陈翠不由问道。 “嗯,他们一早就去山上了。” 长安闻声,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鲁班锁,抬头回道。 长富正沉浸在九连环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娘说了什么。 陈翠见状,也不以为意,就让长安看着岁岁,她换件衣服,去准备午饭。 第69章 小年 冬日里的官道上,一队拉货的马车队伍正在缓缓前进,车上的货物整齐划一,装的满满当当。 车队前方的一辆马车上,陈翠和陈大河坐在货物的旁边。 俩人头上都裹着围巾,脸上罩着自制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抵御冬日里的寒风。 这口罩原本是陈翠缝制出来出门坐车的时候戴的,哪知道戴了两次之后,就被车队的赶车师傅们学了去,他们纷纷让自家的婆娘也给缝制了同款。 虽然他们一开始觉得脸上戴着这个东西怪模怪样的,可有了这个叫口罩的东西,口鼻都被遮挡的严实,脸上确实暖和了不少,不会被寒风吹的流鼻涕。 片刻后,车队到了一处客栈门口停下,一行人进去吃午饭。 陈翠进店之后,率先向小二招呼道:“来十二碗饺子,一碗素馅,其他都要肉的,快一点。” 正要点餐的陈师傅有些愣住了:“这……” 陈翠笑道:“陈师傅,今天是小年,我请大家伙吃饺子,慰劳大家大过节的还在路上奔波。” 陈师傅搓搓手:“您看,这怎么好意思……” 他还要再客气几句,底下的师傅们都已经开始道谢,纷纷赞刘大嫂仁义,敞亮。 这刘大嫂是个极为客气的,每次都会有格外的恩惠给大伙,让他们心里很受用。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运货,也是最后一次了,见赶车的师傅们已经落座,陈师傅索性也就不再推拒:“那就多谢刘大嫂了,总是沾您的光。” 陈翠也客气:“哪里,是多劳师傅们了。” 其实,他们干活,领的是车马行的工钱,跟这位刘大嫂无关,她已经向车马行支付了运费。 路途中间,她本可以一个额外的铜板也不出的,他们照样要本分的按照行里分配的差事运货,可人家这么会来事,这就让人心里很妥帖。 一行的十个车夫都嘻嘻哈哈的坐在大堂里,喝着热水,等着饺子上桌。 陈翠自然是和陈大河一桌,俩人也摘掉围巾和口罩,喝点热水御寒。 陈大河已经习惯了姐姐的大方行事,他头一趟回去把姐姐给车夫酒钱的事跟他爹说了,没想到他爹居然夸姐姐做的好。 “咱家就是泥腿子,啥依仗也没有,跟那些铺子商行没法比,你可别小看车马行和这些赶车的师傅,人家为什么没有镖师护着就敢上路,一路上还太太平平的,那背后指定是有人的,至少官面上和暗地里两条路都要打通,这些师傅们出门就是亨通车马行的招牌,你跟你姐在路上少不得要靠这些人的照拂,敬着些人家也是应该的。” 陈山根思索片刻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他没想到小女儿如今竟然懂的这么多,连这些出门在外的门道都瞧了个清楚,连他都是想了又想才明白的,这闺女看来这是成长了不少啊。 反倒是问出这句话的陈大河,被他爹给嫌弃的白了一眼:“跟着你姐出门,多听多看多学,凡事听你姐的指挥,遇事挡在她前头,记住了吗?” 陈大河木木的点点头,他不一直是这么干的么! 稍一时,十几碗饺子陆续端上了桌。 赶车的汉子们早就剥好蒜等着了,见了热腾腾的饺子,连忙夹出一个来,沾了点醋,就着大蒜头就开吃了。 其他人吃的都是猪肉白菜的,只有陈翠吃的是鸡蛋木耳馅的,虽然素馅饺子的味道也不错,可她还是有些馋肉了。 手里有银子,却没办买肉吃的感觉谁懂啊! 还好,她马上就要解放了,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再有两天,刘二勇去世就满百日了,到时候他们就能解禁,可以吃肉了。 一行人吃完饭之后继续上路,晚上如约按时到达了惠品堂。 将所有木炭交接入库以后,陈翠拿到了最后一笔货款,一百四十三两银子。 陈翠对着因看到木炭入库而笑的合不拢嘴的徐掌柜说道:“多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因为天冷,木炭价格又小小的涨了一些,虽然涨价的幅度不大,但是因为别的地区有雨雪天气,路上难走,货源却紧缺。 其他店的木炭多少都因此而涨价了,但是惠品堂却因为有陈翠的持续供货,货源充足,放开购买,而且还选择了不涨价。 这一举措,为他们店里带来了不少生意,营业额比往年上涨了不少。 徐掌柜也因受到了老板的嘉奖,此时他对着陈翠姐弟俩也是分外和气:“刘大嫂辛苦了,咱们明年有机会再合作。” 陈翠忙说道:“多谢多谢,提前祝您新春吉祥,祝咱们惠品堂生意兴隆!” 徐掌柜闻言更是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拱拱手送他们出门。 次日,陈翠开始和陈大河开始了采购模式。 临近过年,街面上的摊贩更多了,还有各种杂耍表演的场子,热闹非凡。 他们要采买的都是县城不容易买到或者比这里贵的东西,至于像是一些常见的日用品,还是阴平县更便宜一些。 陈翠和陈大河逛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 忽然,陈翠看到前面有一个卖花灯的小摊,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那里,十分漂亮。 陈翠想着今年因为守孝的缘故,家里不能放鞭炮,也不能贴对联,少了热闹,就给孩子们买几盏花灯吧。 她给几个孩子选的花灯都是根据他们各自的属相来的。 长平的是牛,长安的是兔,长富的是蛇,而岁岁的则是一只小老鼠花灯。 因为是给孩子玩的,不管是哪种动物样式的花灯,都做的颜色鲜艳,造型可爱,就算是老鼠,也透着一股子机灵劲,招人喜欢。 陈大河见姐姐给孩子买的这些玩意,不禁摇了摇头。 姐姐还真是宠孩子,长平长安他们都多大了,还给他们买这些,他家的锁柱、拴柱早就不玩这个了。 随即,他兴致勃勃的开始给家里的几个男孩买鞭炮,这才是爷们玩的东西,谁要玩娘们唧唧的花灯啊。 第70章 分钱 腊月二十五,姐弟两个带着采购的大包小包回了家。 陈翠先跟陈大河一起到了陈家沟,回了自己娘家。 自从陈山根宣布家里为陈翠烧木炭开始,陈翠的地位就在陈家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她原来顶多是受到娘家人礼遇的小姑子,陈家的媳妇看在公婆和丈夫的面上对她和善。 可如今,她因为给陈家带来了财路,而成了受到全家敬重的的姑奶奶,不止嫂子和弟媳妇对她更加热情,就连今年刚进门的侄媳妇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毕竟,冬天地里没活,一家人却仍旧要吃饭,这么冷的天,就连给人盖房子的短工都没得做,只能在家吃闲饭干耗粮食。 而有了这个烧木炭的活,全家人虽然都忙活了起来,可却人人都有钱拿,而且守着炭堆,身上又不冷,这怎么能不让陈家的媳妇们开心呢! 虽然她们还没见到现钱,可公公提前就说了,工钱等到卖完木炭之后再给,她们又不担心小姑子赖账。 毕竟,大河一趟趟跟着去送货,回来可没少给家里带回来吃的用的,那都是小姑子花钱买的,她们也都有份。 就算不给工钱,她们也占了不少小姑子的光了。 入冬以来,家里从上到下,一人一身新棉衣,布料棉花可都是陈翠买的,那可要不少钱呢! 就是公婆好像不太高兴,一直怪他们乱花钱。 果然,这次陈翠姐弟俩带着这么多东西回来,又被父母说了。 “你说你,这钱一到手就往外花,买那些东西干啥,没有那些也照样过,就不知道攒着给长平他们盖房子娶媳妇,这一个儿子一桩事,哪个不办也不行,你得多想想以后啊!” 在陈山根看来,闺女这挣了点钱就飘了,乱买东西,他虽然知道那是孩子的孝心,可却觉着那根本没必要,见不得她乱花。 说完女儿,见陈大河在一旁咧着嘴笑,陈山根又开始喷上了。 “还有你,你姐买东西你就不知道拦着点,还挺乐呵的是吧!” 陈大河立刻闭上嘴。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您老人家交代的,让凡事都听我姐的,我听话还有错了。 再说了,钱都是我姐挣的,人花自己挣的钱,我拿啥拦! 只是,他纵然有再多的理由,此时也不敢说出口,因为那肯定会招来老头子更多的输出,他承受不起。 陈翠见陈山根的眉头紧皱着,不由的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裳,把他往另一间屋子里带,笑着说道:“爹,您过来,我有个事跟您说。” 陈山根虽然眉头没松,表情却和缓了很多,只是嘴上却仍旧不客气:“啥事啊,还非要我过去说。”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跟着陈翠进了老两口的住的屋子。 陈大河见状赶紧闪了出去。 进了房间,陈翠关上门,就从身后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包银子,递到了陈山根手里。 “爹,这是这一个多月卖炭得的五百一十六两,扣除了运货的二十一两,还剩四百九十五两,分给您三成,那就是一百六十五两,您收好。” 虽然陈山根进门的时候已经猜到了闺女可能是来给自己钱,可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他先是被这个数字给惊了一下,然后连连推拒:“别,这太多了,我跟你嫂子他们说的是这是给你在做工,按天算钱,具体多少钱我也没说,你就按外边工钱的行情给就行了。” 这实在是太多了,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他还想着要是闺女给他二三十两银子,他就拿着,明年春上就派上用场了。 可这一下子一百多两,实在太多了,他真的不敢收,受之有愧啊。 陈翠将银子塞到他怀里:“爹,咱一开始就说好了,按三成分给您钱,你这咋还反悔了呢,又不是我把挣的钱都给您了,我还剩三百多两呢,够用了,您不用担心!” 陈山根面色和缓了些,对啊,闺女挣了五百多两呢,她自己还有三百多两,别说是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就是再有俩儿子,这些钱也够了。 陈翠趁机又开口:“爹,您看咱家人口这么多,您马上都要有重孙子了,四代同堂了都还在一个院子里挤着,多不方便啊,您拿了钱给我几个兄弟修屋子吧,哪怕不能一家一院,就在院子里多盖几间房子也好啊,不至于家家住的都这么紧巴!” 陈翠说的也是实情。 陈家虽然房子不少,有五间堂屋,两间西屋和两间东屋,但是奈何人口也多,三个儿子生了七个孙子,一个孙女。 第三代里除了已经成亲的金柱,其他六个男孩都挤在两间屋子里一起混住着。 也因为没有空余的房间,大房的娇闺女彩霞都已经九岁了,还住在父母屋内用木板搭出的小隔间里。 金柱说亲的时候,女方就曾挑剔过房子问题,可那时候好歹有间房能做新房,最后媒人想法子说和,总算是把事给办了。 如今金柱的媳妇怀了身孕,年后就要生了,转眼又是一辈人,陈家就成了四世同堂的局面。 但是,转了年,银柱就十六了,等他娶亲,那可真就是没地方了。 银柱的婚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就是跟陈家没地方娶亲有关。 如果银柱娶亲,那剩下的兄弟五个人就要挤在一间屋子里住了。 而且,二房的铜柱也马上十五了,等他再说亲的时候,是真真再也特腾不出屋子来了。 这也是陈山根纠结的地方,他一边不想承闺女的情,贸然的收下这么多钱,一边却也要为了儿孙考虑,将来盖房子的事。 如果收了这一百多两,买牛和盖房子这两样搁在他心里的事就都能实现了。 陈山根思量再三,终究是陈家和儿孙在他心中占了上风。 只见长出了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将手放在了那包银子上。 “唉,没想到我临老了,倒要开始占闺女的光了。” 陈山根感叹道。 陈翠笑道:“大家伙都忙活了一个冬天,这些钱是咱家人干活挣的,说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反正这些钱我交给您了,至于您怎么跟我哥和嫂子他们说,您自己看着办。” 反正把钱交出去,陈翠今天这趟的任务是完成了,她要赶紧回家和几个孩子团聚去。 第71章 炸东西 陈翠赶着牛车进村的时候,正好该吃晌午饭,家家院子里的烟囱都在冒烟,村里路上都没见什么人。 她前阵子跟陈大河学会的赶牛车,已经走过好几趟这条路了,虽然走的很慢,但是总算能安全到家。 听到敲门声,原本正在吃饭的长安和长富俩人顿时放下筷子,就往大门口跑,肯定是娘回来了! 长平正把岁岁抱在怀里喂她吃饭,一时无法起身,只是探着身子伸着头往外瞧。 长富赶忙打开门,长安帮着陈翠把牛车赶进院子里。 “娘,你咋现在才回来,我们都开饭了,原本还想等着你回来一起吃的,可是大哥说让我们先吃。” 陈翠笑了笑,“在你姥家耽搁了一会,都没敢在那多待,赶着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饭。” 岁岁见到陈翠就一个劲的喊“娘”,伸着身子张着手要她抱,长平都快按不住她了。 陈翠只是洗了洗手,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脏着,不想抱孩子,摸了摸她的头,哄了几句。 只是,岁岁自从会往外蹦单字叫“娘”之后,脾气也变大了。 她见娘不抱她,饭也不吃了,就在那一个劲的叫个不停,后来甚至开始哭喊,长平哄也哄不住。 陈翠没法子,也不忍心看她这么哭,就把她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岁岁到了陈翠怀里就不哭了,只是眼眶红红的,还含着一泡泪。 “娘,您先吃,我接着喂她。” 长平把凳子挪的离近些,端着小碗接着喂妹妹。 岁岁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张着嘴吃了,她只要在娘怀里就行,至于谁喂的饭,她倒是无所谓。 陈翠抱着岁岁,心里想着这孩子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 不过也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好好陪过她。 吃完饭后,陈翠把岁岁交给长平,自己则去洗洗头。 幸好有小炭炉在,可以坐在旁边把头发烤干,至于洗澡,那是晚上在空间里才能做的事。 洗完头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让长平把牛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这是我在府城给你们买的花灯,晚上就能点亮,还有这是过年要吃的肉和菜,拿厨房去,下午我们炸东西,还有你们妗子给你们三个做的新棉衣,等会都拿去试试。” 陈翠把车上搬下来的东西都一一展示出来,让孩子们拿去归置。 棉衣是她嫂子和弟媳妇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他们家五口人都有。 虽她这段时间忙的厉害,根本没功夫给孩子们做新衣服,陈家的几个媳妇就把这事揽了过去,没让她操半点心。 陈翠一边烤着头发,一边看着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心里也很欣慰。 这几个孩子眼里都有活,也不需要她吩咐交代,就主动把事情做了,真是太省心了。 等头发烤干,陈翠就用一块布斤子把头发给包了起来,等会要炸丸子,怕头发染上油烟味。 知道家里要开始炸东西了,几个孩子纷纷到厨房来帮忙。 长平剁肉,长安切菜,陈翠和面,长富抱着岁岁在一边哇面团。 除了要炸鱼块、肉丸子和素丸子,油果子也是本地人过年必吃的一样炸物,类似于陈翠前世见过的麻叶,只不过造型更加丰富好看。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长富就开始点火烧锅,把大锅给烧着,往里头放猪油。 陈翠让长安把岁岁抱出去玩,不让她在锅台边玩,免得待会烫伤了。 陈翠往锅里下东西,长平拿着漏勺把炸好的东西往外捞,放到筐子里沥油,俩人配合的极为默契。 随即, 厨房和院子里就开始弥漫起诱人的香味。 他们先炸油果子,接着是素丸子和肉丸子,最后炸鱼块。 每样东西从油锅里捞出来之后,等沥完油放凉一些,陈翠就夹一部分到大碗里让他们先吃。 虽然孩子们没说,可陈翠知道他们其实馋肉的馋的厉害。 这一冬天,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每天都有不同的活要干。 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每天要劳作,体力消耗很大,虽然每顿都能吃饱,菜里也有油水,可素菜毕竟跟肉食不同。 如今好不容易满了百日,能吃肉了,陈翠也就让他们敞开吃一回。 等到暮色四合,厨房里大大小小的筐子都已经装满了炸好的东西,香味更加浓郁。 晚饭也不必再费心准备了,这几个孩子已经都吃的差不多了。 陈翠觉得,待会切半棵白菜,煮点锅丸子汤得了。 吃多了油炸的东西,肯定会口渴,喝点汤正好。 等把丸子汤做好,陈翠就收拾了两盆炸好的东西,叫上长平,赶着牛车一起出门了。 今天他们要去还牛车,顺便把抵押的地契拿回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入夜之后更冷,路上根本见不到人,母子两个一时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只能听见踢踢踏踏的牛蹄子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等到敲开村正家的门,先迎上来的果然又是长根。 “嘿,我就知道是你们,我可算着日子呢!”长根得意的笑道。 虽然长平这些时候很忙,可并没有断了和小伙伴之间的联系。 长根不放心自家的牛,曾经来看过几次,见牛被照料的很好,住的地方干净不说,牛的精神头也好,身上也没见掉膘,心里十分满意,回去自然如实跟大人汇报。 每次长根都要絮絮叨叨的跟长平说一轱辘话,说他娘最近又揪他耳朵了,说他爹又去了哪做工,回来给他带了什么。 一开始长根每次都会怀里揣着几个煮鸡蛋过来,想给守孝的长平吃。 可后来,他吃到了长平递他的点心,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点心比他以前吃到的县城卖的点心都要好吃,长平家里连这个都有,肯定不稀罕他拿来的鸡蛋了。 虽然长平几乎每天都能吃到鸡蛋,可对于小伙伴给他送鸡蛋仍旧很高兴,每次都珍惜的小口把鸡蛋当着长根的面吃完。 长根这才高兴起来,下次照旧又给长平带鸡蛋吃。 第72章 还牛车 长根开门把人和牛车都带进了院子,喊自己爷爷和爹娘来待客。 陈梅花闻声先迎了出来,看见陈翠母子,亲热的不得了,挎着陈翠的一只胳膊就把人往屋里带。 长平端着一盆子炸物,陈翠拎着一盒点心,俩人一起在陈梅花的带领下进了堂屋。 刘有才妻子前些年去世,他也没有再娶,他膝下只有刘大强一个儿子,因此家里的女主人就是刘大强的媳妇陈梅花。 陈梅花给在座的人分别倒茶,其实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粗茶,可在村里,已经是够稀罕的了。 毕竟,庄户人家,也就天凉了才喝开水,平时都是直接喝井水的,哪有这些讲究。 也就是刘有才是村正,有时候需要招待乡里的人和县里的衙役,所以才买了点茶叶,用来撑场面。 平时他们自己也不泡茶,所以,这半斤茶叶还是去年买的,一直喝到现在还没喝完。 “有才叔,多谢您当初肯把车借给我,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这就给您把车还回来了,别耽误了您家年后走亲戚用车。” 陈翠笑着说道。 刘有才摆了摆手:“哪里的话,牛车闲着在家也是闲着,不如给你用,更何况,你也付了钱,不用这么客气。” 随即,刘有才喝了一口茶,眼睛盯着陈翠说道:“我听说你今年冬天在山上砍了不少树?” 陈翠心下一凛,来了,这就来了! 她知道自家今年在山上砍了这么多树,早晚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只是没有人找上门来说,她也就暂时不去管。 没想到会是刘有才先提起这事,他是族长,又是村正,对村里的大小事务都有权过问,她一定要小心应对。 陈翠点点头:“没错,不过大部分砍的都是树枝树杈,没动到主干,开春不影响树发芽长叶子,要是有树因此而死了,我肯定会补种上的,不会坏了村里的规矩,这点您放心。” 刘有才颔首:“我知道,你不是那等没轻重的人,不会干那种糊涂事,所以就算有人跑到我跟前嚼舌头,我也都挡回去了,你砍这么多树枝是用来烧木炭么?” 陈翠心里一咯噔,没想到有才叔竟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有才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除了烧木炭,我想不出还有别的需要这么大量木材的用途,更何况,你都忙活一冬天了,大家伙也都不是瞎子,只是没人猜得出来你是怎么烧的而已。” 实际上,这并不是村里人的发现,是刘有才通过到他跟前说闲话的人所说的只言片语分析出来的,只是,他虽然猜出来陈氏是在烧木炭,却弄不明白她没有盖窑,这木炭怎么烧的。 陈翠迅速整理了下思绪,连忙答道:“您慧眼如炬,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您,是我娘家得了个烧炭的法子,看我们娘几个可怜,日子不好过,就教给我了我们,让我们一起跟着做,这才有了这一冬的忙活。” 刘有才恍然,怪不得她娘家兄弟一直在她家住着,原来是这样。 陈翠见他的神色,知道暂时糊弄过去了。 她之所以要把烧炭办法的来源,说成是娘家那边的,防的就是刘家老宅这边,将娘家当成挡箭牌,这也是她当初拉娘陈家入伙的原因之一。 刘有才点点头:“好,有你娘家那边照应就好,你往后领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只管去做,只要不违背良心和律法,不伤风败俗就行,要是有人敢说闲话,我自会料理。” 当初刘二勇分家,是刘有才大力支持才能成功的,可刚分家没几个月,二勇就死在徭役上,而且还引来了诸多猜测和闲话。 刘有才虽然不信二勇死是因为不孝引来的报应,可这话他听得多了,不免心里多了几分悔意。 他有时候也禁不住想,要是没有他的支持,二勇没能分家成功,是不是就不会去服徭役,不会死在外面。 所以,二勇媳妇说来租借牛车的时候,他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要是换个人来,他未必会答应。 牛车租出去能换钱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想多照应照应孤儿寡母,以弥补心中的愧疚。 当初村里人对二勇的冷落和疏远他看在眼里,二勇死后,他媳妇和孩子的境遇更加不如从前,他虽然不能使大家主动亲近这一家,却能在旁人要对其使坏的时候加以阻止。 刘有才在这刘家坪是头号人物,有绝对的权威,他说一句话,那就算一句。 陈翠闻言连忙道谢:“那我先谢过有才叔了,多谢您的照应。” 刘有才拿出一张地契,放到了桌上:“这是你们家五亩地的地契,物归原主,拿回去收好吧,以后不要轻易的把地契给抵押出去。” 陈翠连忙起身应道:“是,侄儿媳妇知道了,多谢您的教诲。” 她拿过那张地契,迅速的看了一遍,确认是她家当初拿出的那一张无疑,就把它递给了一旁的长平,让他收好。 刘有才看向长平:“好好孝顺你娘,她养活你们几个不容易。” 刚才陈氏来拿地契,伸出来的手他看见了,比他这个老头子的手都粗糙,可见这一冬天没少干活遭罪。 长平连忙起身点头:“是,有才爷,我肯定会的。” “有才叔,我今天炸了过年的果子和丸子,还要去给老宅送去,就不在您这多待了。” 陈翠起身告辞。 “好好,去吧。”刘有才点头赞许。 这一冬天,他可都注意着呢,刘有粮那老家伙真的就对他们娘几个不管不问,连他婆娘也从没去过二勇家,这陈氏竟然还礼数周到,炸了东西也不忘给公婆送去,真是不错! 此时,陈梅花已经把陈翠带来的炸物给倒进了自家的盆子里,将空盆还给她,顺便送她出门。 “你可真是实诚,送一点来尝尝就得了,端来这么多,家里留的够孩子们吃的吗?” 陈梅花这才找到机会跟陈翠说话,一开口就是怪她东西拿来的太多。 “家里的够他们吃的,拿来就是让你们吃的,客气啥,你别送出来了,外头黑,我们娘俩走几步就到了。” 陈梅花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往刘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第73章 脏水 刘家老宅跟刘有才家确实相距不远,走两分钟就到了。 长平上前去叫门:“爷,奶,我是长平。” 此时刘家老宅里的一干人刚吃过晚饭,刘文德的妻子小周氏正带着儿媳妇谭氏在厨下收拾。 谭氏是刘文德长子刘长盛的妻子,今年八月里刚成的亲,如今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月份尚早,还未显怀。 刘文德和刘长兴父子不在家,要等铺子里放假才能回来。 大房次子刘长兴今年十六,还没定亲,和十二岁的老三长荣俩人住一个屋。 此时刘长兴手里正拿着大哥借给他的一本书在看,长荣却聒噪的很,不得清净,扰的他看不成书,气的他对长荣大喝一声:“滚!” 长荣却完全不以为意,歪头斜了他一眼:“你凭啥叫我滚,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屋子,哼!” 长兴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咬牙切齿道:“我在看书,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长荣闻言面上带了讥笑:“就你,还看书呢,大哥这么聪明都没考上,就你,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自从二叔分家搬出去之后,大哥又去了铺子里做事,长兴就成了干农活的主力。 虽然农忙的时候也会请些短工,可总要自家人带头干,这大半年下来,长兴已经晒的皴黑,跟白皙的爹和大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长荣这欠揍的样,长兴很想扯过来打他一顿,可是想到爷奶和娘对他的偏爱,自己在家的尴尬地位,他又强自忍住了。 算了,都快过年了,还是别生事端,不管谁对谁错,到最后又会都成了他的不是。 他虽然是哥哥,却拿比他小四岁的长荣毫无办法。 他既没有大哥会读书,也没有老三嘴巴会讨巧,他们都能讨家里长辈喜欢,只有自己,不善言辞,夹在兄弟中间,是个从不惹人注意的。 兄弟两个只差了两岁,大哥有在铺子的差事,他的孩子明年就要出生,而自己的婚事到现在没有着落,只能在家种田。 正在这时,长兴听到了大门口有人叫门的声音。 原本他想开口让长荣去看看,但是他看了一眼正捏着一个小玩意玩的乐呵的长荣,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书本,自己去了。 “长平?二婶,是你们!” 长兴没想到竟然是二婶和堂弟来了,他连忙将人让进来。 “长兴哥,我们家今天炸了点油果子和丸子,给爷奶端过来点尝尝。”长平端着手里的盆子展示道。 长兴恍然,离过年没几天了,这几日村里人都在炸东西。 自家之所以没有动静,是在等着爹和大哥回来再炸,让他们能吃到刚出锅的炸物。 其实,爹和大哥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吃过见过的好东西多了,怎么还会把炸的果子和丸子放在眼里呢! 可在爷奶眼里,肉丸子和油果子那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要是他们的大儿子和大孙子不能吃到第一口,他们心里就难受。 “爷,奶,我二婶和长平来了!” 长兴把陈翠和长平带到院子里,稍微提高了声音向着堂屋喊道。 他知道爷奶还都没睡,爷晚上吃完饭总要抽一袋烟的,奶就趁着油灯做点针线。 刘有粮听到二孙子的声音有点意外,但随即心底就涌上一股子怒气。 前段时间,村里隐约有关于二房的流言传出来,是说陈氏总往外跑,不着家的,甚至老妻也听信了,差点跑去质问,让他给拦住了。 他头先还以为是人家故意扯谎说闲话,后来才发现事情似乎真的有点不对。 村里看到陈氏经常进出的不是一个人,就算是跟娘家兄弟一起,也不至于老这么出去啊,这陈氏,太不像话了! 男人不在了,就该守着孩子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成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刘有粮对二儿媳非常不满,但是他一个做公公的,又不能跑到守寡的儿媳妇门上说道,要是让老婆子去说,可能又要牛头不对马嘴,惹来一场笑话。 如今总算是等到陈氏上门了,他心里酝酿了一堆话要训导这个儿媳妇,务必要让她以后乖顺才好。 “爹,娘,这是今天家里过年炸的一点东西,给您二老端来尝尝。” 陈翠就算心里不情愿,可还是要主动跟这两个老的打招呼,而且要客气周到,不能让人以后挑出错来。 长平把手里端着的盆子放到堂屋的桌上,叫了声“爷,奶”,就束手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老周氏原本手里纳着的鞋底早搁那了,目光炯炯的盯着陈翠。 “呵,你炸的东西,我怕我消受不起,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媳妇像你似的,整天坐着牛车往外跑,还在孝里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你咋对得起我死去的二勇啊!” 老周氏说着说着,音调不自觉的就拉长了,仿佛是在唱戏一般。 陈翠还未如何,可长平却被奶奶这话给气的不行。 他听出来了,奶这是指责娘不守妇道,对不起他爹,这是在坏娘的名声啊! “奶,这种闲话您是从哪听来的,我娘出门是跟我舅舅一起去卖木炭,是为了养活我们兄妹几个,自从爹走了之后,这个家就全靠她一个人支撑,我们身上穿上,嘴里吃的,都是我娘辛苦挣来的,谁要是说我娘的坏话,让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长平这番话,掷地有声,倒是将老周氏吓了一跳。 这个小崽子,往日里不吭不哈的,这怎么就变的伶牙俐齿起来了呢! “呵,我哪知道是谁说的,大家都这么说,人的名树的影,要是没干亏心事,也不怕人说。” 长平听了这话,都要气炸了,这可是他亲奶,就这这么见不得他们好,一定要毁他娘的名声吗! 陈翠连忙按住被气的脸色通红的儿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再开口。 长平要是再说下去,那话一定不好听。 他身为孙子,这样和亲奶奶对上,不管什么原因,传出去了,外人一定会指责他不孝的! 第74章 反泼 “娘,您说的是,我原先听到闲话,说是大哥和二勇还小的时候,爹经常在外,不在家,您那个时候……” 说着, 陈翠就失言似的掩住了嘴角,止住了话头。 虽然这话只说了半截,可比全说出来更加让老周氏愤怒。 老周氏气的脸色涨红,胸口不断起伏,一把抄起手边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就往陈翠头脸上砸了过去,还气的飙起了脏话。 “放屁,扯你娘的臊,谁他妈在这胡说八道!” 陈翠对此早有预判,早在她扬手的时候就扯着长平就躲开了。 那鞋底子上可是扎着针的,要是被戳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您别骂我呀,这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可您不是说了么,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人说,只要爹不相信就行了,您这么生气干啥呢,小心气大伤身!” 陈翠故意拿腔拿调的说道。 这个老虔婆,人家说闲话也就罢了,她也跟着往自家守寡的儿媳妇身上泼脏水,那她就泼回去。 来呀,互相伤害呀,反正自己名义上的男人已经死了,可她老头子还活着,看是谁吃亏! 果然,此时刘有粮眉头紧皱,脸色难看的很。 老周氏觑了一眼自家老头子的脸色,连忙开口解释道:“老头子,你别听人家胡说,你是知道我的……” 不管多大年纪,哪个男人也听不得这话,她就算身子正,也怕流言伤人啊! 刘有粮听着自家婆娘还要再解释,不由厉声道:“住嘴,别说了,回屋去!” 这老婆子,真是个笨的,就没听出来这是老二媳妇用来反击她的话吗,竟然还当真了,还要开口解释,真是气死他了! 他深深的看了气定神闲的陈氏一眼,这个老二媳妇,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要是按她过去的脾气,听了老婆子这话,早就该跪下哭诉辩白了,哪还会有这份镇定! 老周氏方才听了自己名声被污的话,现在见老头子又不听自己解释,还当着儿媳妇和孙子的面吼自己,她心里既委屈又愤怒。 她看了一眼跟没事人一样的老二媳妇,心里的怒火更甚,恼羞成怒之下,伸着两只爪子就想朝陈翠脸上挠去。 陈翠不料这老太婆竟然说不过就要动手,她又不能直接跟她干上,干脆就往公公身后躲。 老周氏早已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陈翠走到哪里,她的视线就追到哪里,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 这下子刘有粮可遭了殃,两个女人围着他,一个躲,一个追,他被夹在中间,在堂屋里来回腾挪,不时的用手挡住头脸。 陈翠身形灵巧,老周氏又格外凶悍,刘有粮就此遭了殃,很快手上就添了几道抓痕。 老周氏手劲大,指甲又硬,抓的他手背生疼,甚至都见了血。 终于,他忍无可忍,伸出手来,给了老周氏一巴掌:“住手!” 老周氏像是被打懵了,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头子,喃喃道:“老头子,你竟然打我……” 接着,老周氏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刘有粮有些后悔了,刚才不该由着老婆子先开口的,他原本是想让她先说几句,杀杀儿媳妇的气焰,接着他更方便开口。 他没想到自家老婆子笨就算了,还这么蠢,根本搞不清事情的重点,瞎闹一气,害的他准备好的话根本就没来得及出口,甚至还让陈氏看了笑话。 此时,他已经失了先机,那些话也不合适在今天说了,只能改日再提。 “老二媳妇,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刘有粮目光阴沉的对着陈翠说道。 陈翠不管这些,只是轻巧的应了声:“是,爹,那我们回去了。” 长平木木的跟在后面,出了院子。 刘家老宅的这一出闹剧,至此才算是暂时落幕。 堂屋里闹了这么半天,刘家老宅里的其他人却一个也没出现。 长兴刚才把人带到堂屋门口就回房接着看书了,长荣是没心没肺的只管自己玩,等到后面吵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敢围上去,怕会被迁怒。 至于大房的小女儿月容,那更是个会明哲保身的。 一开始她听到说二婶来了,还想看热闹,后来发现势头不对,她就把自己房里的灯熄了,假装睡觉。 谭氏是孙媳妇,又怀着身子,这种事她才不会上去掺和,早在刚刚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吹熄了房里的灯。 至于陈氏的大嫂周氏,则是在门口一侧的阴影处躲了半天了。 她原想着是听听弟媳妇过来都跟二老说了什么,哪知道会听到这些。 等到里头闹了起来,她就在犹豫,到底回房还是留下再听一会, 陈翠出门的时候,周氏隐在了墙角的阴暗处,等陈翠出了院子,她才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屋里的周氏还在不住的抚着胸口,没想到刚刚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姑姑年轻时候居然也有这种闲话传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回家的路上,长平一直低着头走在陈翠旁边,半天也不吭声。 “长平,你在想什么?”陈翠问道。 “我在想,我爷和我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黑暗中,长平的眼里蓄满了泪。 别刚才说那些话是奶奶一个人说的,就没有他爷的份。 他多少对他爷爷有些了解,奶说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就是证明了他也是认同的。 明明娘这么努力的在养家糊口,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的,为什么爷奶就像是看不见似的,空口白牙的就往娘的身上泼脏水,拿那些话来恶心人。 他们这么做,把他爹放到了哪里,把他这个孙子又放到了哪里! 长平用力的闭了闭眼睛,把泪水挤出去,能够这么轻易污他娘的名声,那就是没有把他放到眼里,没有把他们兄妹放到眼里,那他以后,对他们也只是面子情好了。 陈翠拍了拍他的肩膀:“旁人的嘴要说什么,咱们是管不住的,但是,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耳边听到的,就只会有赞美,而不会别的声音,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壮大自己!” 第75章 洗刷 整个晚上,长平的脑子里都在回想娘说的那句话,那就是继续努力,壮大自己! 可是,该怎么壮大自己呢! 他去问娘,娘说让他自己想,想好了再告诉她。 这一晚,两个弟弟都打起了呼噜,长平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很晚才睡。 好不容易把岁岁哄睡,陈翠连忙闪身进了空间。 这小妮子太黏人了,睡前还一直搂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直到她睡熟了陈翠才能把手抽出来。 现在空间里又是另一幅景象。 大多数玉米苗子已经长到了一尺多高,叶色深绿,植株健壮。 每个窝里的辣椒苗也都长了出来,没有什么需要补苗的情况。 话说她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块土地对植物的生长肯定有特殊的作用。 因为这玉米和辣椒的发芽和生长过程太顺利 了,没出苗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长势良好。 要知道,自从种下之后,她只是定期浇水而已,没有用任何肥料。 有过不少种植经验的陈翠知道,这种情况在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优选的良种,自行种植的话,有个九十左右的发芽率就算是不错了。 按店老板所说,这些种子都是陈年的,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能种出来。 但陈翠种了之后,发现实际上的发芽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这么高的比例,就算是后世实验田良种的数据,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陈翠确信,这块地虽然没有什么加速植物生长的作用,但是对植物的发芽和生长还是有一定的促进作用的。 她更加庆幸先前当机立断拔掉那些蔬菜,种上辣椒和玉米的行为。 此时那些蔬菜仍旧堆在旁边,虽然已经非常萎靡,但是还没有死掉。 因为拔出来的时候根部还保留了一些土,陈翠不时给它们浇点水,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只是她觉得,这些植物可能坚持不到春暖花开,把它们移植到后院菜地里了。 算了,如果真的活不到那时候,她也不能强求,毕竟,它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玉米和辣椒的重要性。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六,村子里的人都在准备过年的事,陈翠也带着孩子们大扫除。 虽然家里平时也保持的还算干净整洁,可真要细细打扫一遍,还是能扫出来不少东西的。 尤其是在屋内屋院子里都是土地的情况下,那黄土,只要你想扫,多少遍都是扫不干净的。 他们主要做的是屋子里物品的整理,和院子里杂物的归纳,然后再细致的打扫一遍。 老话说,破家值万贯,这话一点也没错。 陈翠刚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觉得这个家穷的真是可以,都没啥像样的家具,算是家徒四壁的典型。 可是这几个月住下来,零零碎碎的置办了不少家什,虽然没什么大件,可这么一收拾下来,东西还真不少。 全家人一起动手,该洗的洗,该刷的刷,院子里几乎都晾满了。 虽然没出太阳,温度也低,可也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有风呼呼的刮着,干的也很快。 今年入冬到现在,真是一场雪也没下,这对明年小麦的收获多少会有些影响。 至于影响大小,就看开春之后雨水的情况,和要收麦时候的天气。 要是余下的时候一切顺利,那应该影响不大,要是接下来有一样不顺,那减产就成了必然。 陈翠其实不太能够想象,一亩地年景好的时候也只有两百多斤的收成,再减产之后,会成什么样。 农民种地之辛苦,古今相同,不过古代的农民更凄惨一些,因为没有人权。 这也是她一直鼓励家里的几个孩子去读书,想办法跨越阶层的原因。 读书认字之后,哪怕没有考学的天赋,考取不了功名,可至少以后选择的路径更多些,不必一直被捆绑在土地上。 可以像大房的父子一样,去铺子里当伙计,也可以去做个账房先生,如果能找到路子,去衙门里做个文书也是可以的。 在古代,念书识字的作用比在现代上学的作用更加重要。 毕竟,现在早就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就算学习成绩不好,无法深造,上完九年学下来,日常读写也不成问题。 可在如今的时代,十个人里基本上有八个人是彻底的文盲,一个字也不认识,剩下的两人中,其中一个可能认字不全,只有一个才算的上能读会写的文化人。 而且,这个几率在城里会高一些,偏远的乡下,一个村里能有三两个识字的就不错了。 就像是在刘家坪,也只有刘有才和刘文德父子才算是真正会读写的,刘有粮勉强认识几个字,刘大强也只是个半吊子,识字不多,其他人都是彻底的文盲。 刘二勇认识的那些字,也都是拼凑来的,教给孩子们的也不全乎,可他们仍旧一有空就在地上用树枝划拉。 趁着孩子们用树枝写字的机会,陈翠又重新提了送他们读书的事。 “长平,年后送你们去学堂读书怎么样?” 长平有些迟疑,他是很想去读书,可是,要是他们兄弟三个都去上学的话,那家里的活怎么办? 还有那五亩地呢,平时的活也不少,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还有就是银钱的事,他知道今年冬天,娘靠着卖炭挣了些钱,可是他不太会算数,不清楚具体的数目是多少,能不能支撑他们兄弟上学的开销。 他从前就听爷爷说过,上学花费很大,只能供得起一个人,爹没有大伯聪明,所以家里只能送大伯去读书。 后来的孙辈里,也只有长盛哥一个人能去上学,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机会。 长平知道,那不是因为长盛哥最聪明,而是因为他年纪最大,大伯背地里也没少教他,所以才显得他最突出。 陈翠看着长平犹豫纠结的神情,不禁笑了。 这孩子,因为是家里的大哥,以顶门立户的长子自居,总是想的格外多。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把家里的财务状况向长平透露一二,免得他一直这么瞻前顾后的。 第76章 准备 “啥,咱家有三百多两?”长平瞪大了眼睛,一阵惊呼出声,随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陈翠笑着点头:“没错,咱们这一冬天下来,一共赚了五百多两,分给你姥爷家一百六十五两,家里也花了一些,娘手里还有三百多两呢,供你们仨读几年书不成问题,再说等明年冬天,娘跟你姥爷舅舅他们一起再干烧炭的买卖,到时候就又有钱赚了!” 长平心里欣喜不已,他娘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挣了这么多钱,是他以前不可想象的,他爷爷和大伯家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钱呢! 不过,“我们都去上学了,那家里的活怎么办?”长平仍旧担心。 “家里就那几亩地,能有多少活,农忙的时候可以请短工啊,再说,还有你舅舅他们呢。” 对啊,他们家如今有钱,可以请短工干活,还有舅舅他们可以不时来帮忙。 没了后顾之忧,长平脸上这才露出真切的笑意。 他抬头问陈翠:“娘,那我们是跟长盛哥当初一样,去镇上读书吗?” 刘家坪是个小村子,周围的村子里也都没有学堂,最近的读书认字的地方就是在镇上,而且也只有一家学堂。 虽然陈翠觉得,镇子上的教育水平肯定不怎么样,不然为什么都没听说有人考中秀才举人什么的,就连童生,也是好几年才出一个。 刘文德父子两个都在镇上读了好多年,一个考中的也没有,有可能是他们能力不行, 但是估计也跟教学水平有关。 只是, 目前他们也只能选择去镇上,去县城太远了,一来一回就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太耽误事了。 “嗯,先去镇上,等过两年,咱家攒点钱,兴许就能搬县城去住,到时候可以让你们在县城读书。” 陈翠考虑过后说道。 搬去县城?这对长平来说太不可思议了,他见识过县城的繁华,那是村里和镇上都不能比的。 一条街上什么铺子都有,想买什么几乎都能买到,要是能搬去县城,那可真是太好了。 长平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心里想的也只是这些,他飞快的跑出去把年后他们就要去读书的事告诉两个弟弟。 长安和长富都跑来跟陈翠确认:“娘,真的吗?我们真的都要去读书吗?” 陈翠点头确认,两个孩子立刻欢呼了起来。 既然年后要送他们去读书,那就要考虑交通工具的事了。 镇上说是离得近,可也有将近二十里路,不可能让几个孩子靠腿走着去的,但是究竟是买牛还是买骡子,陈翠有些犹豫不定。 牛性格温顺,耐力强,载重大,可是行走速度太慢了,跟成年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路上花费的时间多。 骡子一般说的是马骡,是公驴和母马杂交的后代。 马骡个大,具有驴的负重能力和抵抗能力,有马的灵活性和奔跑能力,性格也还算温顺,它最大的缺点是不能生育,对于农家来说不如牛会耕地。 这二者之间,陈翠更倾向于买马骡,觉得它比牛的性价比更高。 不过,长平和长安长富他们一直都对牛抱有很大的好感,做梦都想要家里添一头牛,关于买骡子这事还需要跟他们沟通沟通。 哪知道,兄弟三个听了她的话,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买骡子的事。 这让陈翠有些奇怪:“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头牛吗?” “娘,那是因为咱们村里仅有的两头大牲口都是牛啊,先前我们也没见过旁人家养别的牲口,所以从才喜欢牛,既然您说骡子更适合咱们家,那自然是选骡子啦!” 长平笑着解释道。 陈翠恍然,也是她糊涂了,孩子们都没怎么出过门,也极少见到别的牲口,老宅养的只有牛,他们自然是对牛更加亲近。 既然已经商定好了,陈翠决定一过完年就去打听镇上学堂开学的时间,尽早给他们报名。 还有骡子和车的事,她回头去跟村正打听打听,问问县里的牲口行在哪里,等年后一开市就去买。 不过,她也不会挑牲口,不懂得好坏,倒是陈山根对这些略微懂一些,到时候可以请他跟着一起去拿拿主意。 想完这些,陈翠又想到还要给三个孩子屋里添置家具的事。 以后上了学,起码家里要有读书写字的桌椅,还有屋里也需要添个衣柜。 现在他们的衣服都是放在箱子里,拿放都不是很方便。 孩子们大了,上学之后穿衣打扮也要讲究些,买个能挂衣服的衣柜,免得衣服叠放穿起来会有折痕。 陈翠想到村里的有山叔就会打家具,简单的桌椅箱子柜子他都能打,村里人都是找他做家具,这样的东西他应该也能做。 “长平,你跟我去趟有山爷家,咱们去请他给你们屋里打两样家具。” 陈翠如今是寡妇之身,去别人家里都要注意避嫌,带上儿子也是为了不让人家说闲话。 刘有山是跟刘有粮他们一辈的,但是年纪要小的多,今年还不到四十,他家住在村子中间,他们母子俩走了一刻钟才到。 等到陈翠说明了来意,刘有山对于桌椅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尺寸大点,能同时容得下三个孩子而已。 就是对她说的那个能挂衣服的衣柜有些不太明白。 陈翠连说带比划,总算是让他弄清楚了那个衣柜的构造。 刘有山不愧是做惯了木工活的,立刻反应过来,还提出了不同意见:“你说的那个衣架用木头恐怕不行,倒是用竹子还差不多。” 陈翠应道:“那您会用竹子做吗?” “我试试看,应该差不多。”虽然刘有山说的是试试看,可脸上却满是自信的神情,应该很有把握。 “那行,这些就拜托您了,我们家没有木料,就用您家的板子吧,您算算工钱料钱,我这就付定钱。” 木材砍下来不能直接做成家具,起码要风干几个月,将里面的水分散的差不多了才能用。 一般打算做家具的,都是起码提前一年或者半年就砍好树放在家里,慢慢风干。 陈翠这是临时起意,家里自然没有备用的板材,只能用刘有山家的。 第77章 年三十 刘有山身为木匠,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材。 相比来料加工,这种包工包料的活赚头更多,他自然更喜欢。 他去厨房柴火堆里抽了根木棍,在地上来回划拉了几下,算出了用料。 接着报了价格:“一张五尺长桌,三张方凳,一个衣柜,一共八百五十文。” 他怕陈翠嫌贵,还特意解释了下:“这种衣柜我从前没做过,下料的时候要琢磨琢磨,二十个竹编的衣架也费不少功夫,所以比普通的柜子要花费高些。” 他身为木匠,平时给十里八村做的最多的是床、桌椅和箱子,衣柜这种做的不多。 主要是乡下人家,衣服也就那么几件,用箱子装就够了,用不着那种衣柜。 其实,陈翠并没有觉得这个价格贵,只是对交货时间多做了点要求,希望他能尽快赶工,能在正月十五之前交付。 因为她记得,那学堂好像都是在十五之后没两天就开学了,希望不要耽误孩子们用。 刘有山算了算时间,应该来来得及,就点了点头。 母子两个回去的路上,长平兴奋的跟陈翠说饿了自己的发现:“娘,有山爷说他不认识字,可是他会算数,我看见他在地上划拉的了。” 陈翠笑道:“他当然要会算数,不然给人做家具,不知道该用多少木料,不会算怎么裁木料最省,浪费了人家的东西,主家肯定要怪罪的。” “看来这木匠也不好当啊!”长平自言自语。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学习其中的门道,就算是种地,也要会看天时,懂的庄稼的习性,我在府城的时候,听人家说还有专门教人种地的农书,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写了种地的诀窍。” “啥?还有教人种地的书!”长平惊叹道。 “是啊,我这也没想到不是,等你们学会了认字,回来也教教我,我想知道那些书上说的究竟是啥。”陈翠笑着说道。 “嗯嗯,肯定的,我回来指定把学会的字教给娘。”长平猛点头。 “等过两天去给你们爹上坟的时候,也把这桩喜事告诉他,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陈翠叹了一口气,略带了些伤感说道。 “嗯。”长平低低的应了一声。 年三十这天,虽然陈翠家里不能贴春联,不能放鞭炮,也不能去去亲朋家里去拜年,可依然很热闹。 陈翠做了四五个菜,几个孩子动手,包了两篦饺子,全家人吃的都肚子滚圆。 最近几天因为三餐里有肉,这几个孩子一时控制不住,都食量猛增,陈翠觉得再这么吃下去,说不定就该积食肚子疼了。 所以,饭后她让这几个都在后院走趟,溜达几圈,免得消化不良。 三兄弟干脆点了上了陈翠买给他们的花灯,在后院里玩耍。 岁岁非要跟着凑热闹,让娘抱着她一起去。 自从这丫头会叫“娘”了之后,她几个哥哥都燃起了教她喊人的热情,让她学着叫“哥哥”。 这么些时日下来,倒也是有些成果,岁岁除了会叫“娘”之外,还学会了喊“锅”。 即便如此,这声“锅”兄弟几个听着也是喜滋滋的,岁岁喊一声,三个人都抢着应。 此时,几个孩子用后院的树枝燃起了一堆篝火,带着妹妹在院子里逗乐,一片欢乐祥和。 跟陈翠家里的和美相反,刘家老宅的气氛却算不上融洽。 那天老周氏想要对陈翠动手,误伤了刘有粮,不止是手上,脸上还不小心挂了一道。 这大过年的,脸上添了抓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了呢,这让爱面子的刘有粮觉得很是丢人。 为此,他这几天都没有和老周氏说话,有什么事都是让小辈传话,老周氏也是对他一肚子怨气,决定不搭理他。 老两口这样互不搭理,相互怄气,使得家里的气压很低,小辈们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吃挂落。 年二十九,刘文德父子返家,家里开始过油炸东西,也没能使氛围活泛起来。 等到刘文德从周氏嘴里知道事情的始末,不禁开始思索。 他才不信什么娘年轻时候的闲话,只是觉得这弟妹好像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原本跟二弟一样忠厚老实的妇人,竟然明晃晃的在爹娘跟前挑拨离间了,这老两口还偏偏上了当,自家人斗了起来。 不过,他在家的时间不多,老两口不管吵也好,闹也罢,都碍不着他。 只要他回来,受到的待遇就肯定是家里最好的,爹跟娘的小矛盾根本影响不到他。 只是他也不能坐视不理,这大过年的,老两口置气,要是让上门拜年的亲朋看了出来,会惹来笑话,他脸上也无光不是。 “爹,这是卖牛的八两银子,您收着。” 说着,刘文德递了一个钱袋子过去。 刘有粮接过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就开始叹气:“唉,这牛就算是卖肉也能卖不少钱呢,卖家就给了这点啊!” “爹,您就庆幸吧,这还好是碰上了好主顾,人家买回去等着牛死了,好趁着过年卖一波牛肉,要是那种需要牛拉车耕地的,咱的牛根本卖不出去啊!” 这牛瘦的厉害,走起来都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个病模样,瞒不了人,只能便宜卖给这种要吃肉的。 当然,关于其实卖了九两银,他自己留下一两这事,他是不会提的,老头子永远也不会知道。 刘有粮听了也是无奈。 算了,便宜卖就卖了,万一这牛死到家里也是麻烦事,要上报官府,还要想法子把肉卖出去,到时候说不定连这些钱也收不回来呢。 刘有粮放下了这桩事,吸了一口焊烟,瞅了儿子一眼“还有呢?” 刘文德心下叹了一口气,又拿出另一个钱袋子递给了老爷子:“今年酒楼的生意不错,这是昨个东家刚刚发下来的,一共是六两,给您收着。” 刘文德在一家酒楼做管事,月薪九百文,一年算下来也有将近十一两呢。 只是像是他这种管事,平日里每月发薪俸只发一半,另一半要等到年终的时候才给结算。 平时发的那几百文钱充作他的日常开销,零星花用,只有年终的这笔钱是要交上去的,算是给家里的家用。 第78章 老宅年夜 刘有粮接过钱袋,掂量着那分量,有些失望的问道:“既是店里生意好,你们东家也没说给你涨俸禄的事吗?” 刘文德苦笑道:“爹,我们只是家小酒楼,我的俸禄是前年才涨过的,这才隔了一年,不会这么快再涨的,这种事东家不提,我也不好主动去说呀!” 刘有粮叹了口气。 虽然今年大孙子不再念书,少了笔开销,可地也分给二儿子家五亩,家里也少了收入,相互一抵消,感觉还是他的损失更大。 原先能让刘有粮得意的事有两件,一是他家的地有十七亩,在村里最多,二是他的儿子孙子都去了学堂念书,家里早晚要出个有功名的人。 现在他只剩下十二亩地,不再是全村最多的了,大孙子也暂时告别学业,去了铺子里做工。 如今他这两个优势全都没了,怎么能不让他失落。 想到大孙子,刘有粮想到自从儿子孙子归家,他只见了长盛一面,到现在还不见他人影,不由问道:“长盛呢,他怎么没过来。” “爹,长盛他还在房里念书,明年,他想再试一试。”刘文德缓缓说道。 他知道大儿子是个有志气的,今年本来很有把握,却又落榜的事让他很是挫败,失落了好一阵子。 可他今年已经十八了,已经读了这么多年,家里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供下去,只能在铺子里找了个差事做,好歹能领一份钱粮。 只是,长盛并没有因此而熄了进学的想法,就算进不了学堂,他也要筹划着再考一回。 刘文德知道他的心思,特地托人在书铺给他找了个当伙计的工作,天天与书为伴,一有空便能看书,也算是得偿所愿。 给他娶的媳妇谭氏也是殷实人家的姑娘,端庄柔顺,且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子,这让一家人都对她很满意。 刘有粮闻言,脸上却没有更多的表情,大孙子有志气他应该高兴,可是心里却也不敢再抱更多的希望。 当初他对聪明伶俐的大儿子何尝不是寄予重望,为此,他甚至绝了二儿子读书的念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到了老大身上。 可是,文德一直考到二十岁,也没考上童生,只能去县城寻了份差事做,他又把希望寄托到刚刚出生的孙子身上。 长盛打小就比他爹聪明,没上学的时候就能认识好些字,所以,刘有粮这次又把家里所有的资源都倾注到了大孙子身上。 可惜,长盛跟他爹一样运道不好,虽然小时候聪明,可越大越平庸,直到现在也没读出什么名堂。 连续两代人读书,老头子多年积攒的家底都快被掏空了,受到不公待遇的二儿子也因此彻底与他离心离德,背弃家门,分门别户。 他怕再让孙子读下去,他跟老婆子的棺材本都保不住了。 况且,就算二儿子一家分出去了,可他下面还有两个孙子呢。 这两个孙子跟长盛一母所出,却不像他一样有读书的机会,刘有粮虽然不悔让长子长孙读书的决定,却也觉得要对下面的两个孙子弥补一二。 只是可惜了他的二勇,年纪轻轻的,竟然死于非命,让他连弥补的机会也没有。 刘有粮本想着前几日二儿媳带着孙子来的时候,好生打压一番,然后再施恩,才显出他的可贵。 可惜,陈氏如今竟然变的如此刁钻刻薄,再不是从前的宽厚模样,这让他非常不喜,因此也暂时绝了接济二房的心思,等到哪天他们过不下去了,主动求到他门前再说吧。 刘有粮本想让大孙子把月俸也交上来一部分,可是想到他一个月也才不到三百文,还要买纸笔,开春还要去考试,需要花销的地方不少,就不再提这事了,还是等他考完这次再说吧。 刘文德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爹,您还跟娘和好吧,不然这大过年的,让人知道了该笑话咱们家不和了。” 他知道老爷子最要面子,这么说他肯定会行动的。 果然,刘有粮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做的,反正到了三十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老两口已经恢复了交流,神色如常了。 长盛终于舍得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跟大家坐到了一起。 老宅如今一共也就九口人,刚好坐满了一桌。 因为两个老的关系修复,刘文德和周氏又有心烘托,其他小辈也不是没眼色的,因此氛围还算和乐。 刘有粮看着满堂儿孙,都是大房的子嗣,心中感慨万分。 虽然二儿子死了,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他要带领大房的子孙,将日子过的更加繁荣,子孙昌盛,这才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吃完饭之后,一家人坐在堂屋守岁。 长盛却告辞,要回房接着温书,刘有粮点头应了,还让他看完书早点歇着。 长兴见状,想趁机去请教大哥书本上的问题,却被他爹给拦住了。 “你大哥正在备考,你就别去烦他了,老实待着守岁吧。” 长兴有些委屈,他去找大哥也是请教学问上的事,怎么就是烦他了呢。 再说,他都十六七的人了,爹却还用这般训孩子的语气对他,而对着大哥却是有商有量的。 他也就比大哥小了两岁而已,难道就永远矮大哥一截,凡事都要靠边站吗? 大哥读书的时候,全家人都要为他让步,不能影响他,而自己想去请教问题,都被看做是对大哥的打扰。 长兴想到了过世的二叔,想到了爹和二叔两个亲兄弟的不同命运,这不正是他跟大哥将来的写照吗? 跟大哥相比,他们都是弃子,他这辈子大概也就是像二叔那样,老实干活种地,为托举大哥而努力。 或许,将来他的孩子也要像自己一样,给大哥的孩子让路。 想到这里,长兴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正开心的吃点心的长荣,他感到了一阵浓浓的悲哀。 第79章 上坟 大年初一,虽然昨晚睡的有些迟,可陈翠还是早早的起来了。 几个孩子起床之后要过来给她拜年,之后还要去上坟,她总不能让孩子们等她,耽误了上坟这件大事。 陈翠今天着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灰色的新衣裳,罩在了棉衣外头,头发也用梳子沾了水,梳的格外整齐。 她脚上的棉鞋,是陈家大嫂今年给她新做的,鞋帮子是用的桐油布,原本是想着下雪的时候穿的,哪知道一冬都没下雪,所以今天才上脚。 果然,她这头才把自己收拾好,长平三兄弟就起来敲堂屋门了。 只不过,怕惊醒了岁岁,他们叫门的声音都不大, 陈翠开了门,坐在正堂上,笑吟吟的看着这几个孩子。 长平打头,长安长富随后,兄弟三个挨个朝着陈翠跪了下去,齐声道:“娘, 儿子给您拜年了,祝愿娘新年康泰,事事顺遂。” 陈翠一个个把他们扶了起来,帮他们把衣服上的土掸掉。 “好好好,娘也希望你们都个个身体健康,茁壮成长。” 说完,陈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了他们。 每人都是一串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每串有十八文。 孩子们拿到这串钱钱都很惊喜。 往年,爹娘给的压岁钱最多也不过是三五文,就算是加上爷奶给的,和去外面拜年收到的,一共也没有这么多。 “娘,怎么今年的压岁钱这么多啊?”长富珍惜的将钱串子放在怀里,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你们都大了,也该学会花钱,以后你们每个月每人都有十文的零花钱,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陈翠刷到过一些教育视频,说是要从小培养孩子对钱财的掌控能力,意思是要让他们学会管钱,会花钱的孩子才能会挣钱。 以前刘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刘二勇自己手里都没几个钱,想给孩子零花钱也没得给。 如今他们都要去上学,会面临更多的外界环境和人际交往,也是时候给孩子一些钱,让他们学着自己掌管了。 几人将自己的压岁钱收好,陈翠把准备好的篮子递给他们。 “你们先去老宅,找你们爷爷大伯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去坟地。”陈翠叮嘱道。 篮子里装的是纸钱火镰这些,几个孩子这是要去上坟。 本地风俗,大年初一要先去坟地里给先人烧纸,然后才能回家吃年初一的饺子。 而且上坟的时候,多半是同一支的所有男丁一起,显得人丁兴旺。 陈翠虽然不齿老宅的人,可在这种重大活动上,却不会让孩子们短了礼数。 几个孩子应了,挎着篮子就准备出门。 “对了,我装的纸钱多,你们别忘了到你春生叔他爹娘的坟上去看看,每个坟头烧几刀,你们知道他们的坟地在哪里吧?”陈翠问道。 “嗯,我知道的,以前我跟爹一起去过。”长平回道。 王春生是刘二勇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关系极好。 他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后来他一个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离开家外出闯荡。 陈氏曾经也见过他两三回,只是这几年都不见他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王春生不在家的时候,他父母的坟茔都是刘二勇帮着料理。 逢年过节上坟的时候,刘二勇也会给他父母坟上拔拔草,添点土,烧几刀纸 ,免得两位老人无人照料,在下面太过凄凉。 “嗯,那去吧,快去快回。”陈翠将几个孩子送出门。 过年上坟这种事,是跟女人无关的,不管是刘家的媳妇还是女儿,统统没有去坟地的资格。 当然,陈翠也不稀罕去拜他们刘家的祖宗,这大冷的天,在温暖的厨房待着不好嘛! 陈翠看了一眼岁岁,见她睡的正香,就先去厨房给锅里添水,一会孩子们回来了再烧水下饺子。 趁这个机会,她又从空间的井里打了两桶水到水缸里,这样可以晚两天再去挑水。 住在这个地方,远离人群,上山方便,没有什么邻居,最大程度的保持隐私,陈翠其实觉得挺好,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离井太远了,吃水很不方便。 她又回屋看了一眼,见岁岁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就先点着火,把碳炉引着,往灶里添了根柴,让它慢慢烧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天都快亮了,三个孩子才哈着气拎着空篮子回来。 几个人鼻子和脸都冻的红红的,眼睛也红着,活像三只小白兔。 陈翠连忙倒了几碗热水,让他们捧在手里,围着炭炉坐,早点把身子暖热。 “你们是跟老宅的人一起去的吗?”陈翠问长平。 “嗯。”长平应道。 他没说的是,他们跟老宅的人是在路上碰到的。 他们遇见的时候,他爷和大伯领着几个堂兄弟都走到半路了,明显是没想过等他们,将他们忘在脑后了。 长平带着弟弟过去打招呼,向爷爷和大伯说了恭贺新禧的吉祥话。 大伯见了他们,明显有些意外,只是说了句“跟上吧。”就再也没说别的。 他们的爷爷,只不过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就接着走路。 而在坟前,他们听到爷爷为长盛哥祈求先人的保佑,保佑他今年能考中童生,好光宗耀祖,到时候他一定再来给祖宗烧纸,送金银纸马。 看着爷爷虔诚的磕头,所愿的只是为了堂哥的前程,在场的堂兄弟几个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上坟结束,长平三兄弟也没跟老宅的人有更多的交流,他们爷爷甚至连问也没问他们一句。 三兄弟心里,要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再怎么样,那也是他们的亲人,是爹的亲爹,却对他们如此漠视。 只是长平如今也学会了藏话,不打算什么事都老老实实跟娘说。 回来的路上,他就跟两个弟弟交代,关于上坟的事情就不要跟娘说了,免得让她也跟着生气。 三人回来之后,甚至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喊饿,让陈翠赶紧下饺子。 这边饺子煮好,天也大亮了,岁岁此时也醒了过来。 新年第一天的第一顿饭,一家人围着桌子,热闹的吃着饺子。 第80章 牲口行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六。 这些天在家闲着没事做,陈翠就带着孩子们做各种吃的,主要是各种面食。 做馒头,包包子,做花卷,烙饼子,擀面条,偶尔也炸一回丸子。 如今年前买的肉早就吃完了,菜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陈翠就计划着去一趟县城,再买点肉,顺便把骡子和车买回来。 只是,他们如今把牛车还回去了,大冬天的,出门一趟很不方便。 尤其是还要先去陈家沟,找到陈山根,再去县城,这路上要多耽误不少功夫,要是光靠腿走的话,到县城的时候大半天都过去了。 于是,陈翠又厚着脸皮找到了刘有才,提出要借牛车的事,顺便问问他县城牲口行的位置。 得知陈翠准备要买骡子,而且还是为了接送几个孩子上下学,刘有才可真是对这个妇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如果说她不知道供养一个读书人一年的花费,刘有才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们老宅曾经有过两个读书人,这开销她应该是清楚的。 既然知道,还敢一下子供三个孩子读书,那说明她去年冬天确实挣了不少钱,才有这个底气。 不过,刘有才也佩服她的魄力,就算是liu有粮这个老家伙,也只敢同时供养一个,长子眼见没希望了,才开始让长孙上的,其他的儿孙,都没有这个机会。 刘有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又是买骡车,又是送三个孩子去读书,这开销不小,你能供他们读多久呢?” 陈翠苦笑:“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可是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哪怕我的钱只够让他们读一年,回来照样要种地,可至少他们机会均等,该给的机会我给了,将来不会落下埋怨。” 陈翠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其实银钱有限,一下子让三个孩子读书,也是为了公平起见。 “好,难得你有这个心,想着送孩子们去读书,都是咱们刘氏子孙,不管将来哪个有出息都是咱这一门的荣光,我明天不用车,今晚你让长平过来把赶车吧。” 刘有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陈翠说道。 陈翠告辞,陈梅花出来送她,俩人逗着头说悄悄话。 “翠,你咋就这么大胆呢,在我公公面前说了这么一通,他看上去还挺高兴。” 陈梅花刚刚在旁边憋了半天没说话,如今总算敢说出口,一脸稀罕的看着陈翠。 她都嫁进来十几年了,在严肃的公公面前说话仍旧不敢高声大气,总是放不开,没想到这小翠倒是个不知道怕的,想说啥说啥,老爷子居然还挺开心。 “梅花姐,我哪里大胆了,不就是实话实说么。”陈翠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要把你家三个都送去读书啊,这一年也要不少钱呢!” 陈梅花的丈夫跟儿子都曾经在镇上读书,只是都读的不咋样,但她也知道其中的花销。 “嗯,你知道的,二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去读书,如今他不在了,我就送孩子们去读,能读多久算多久吧,哪怕只认识几个字,只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呢,至少不做个睁眼瞎。” 陈翠做出一副怀念的神情。 “唉,那到时候几个孩子你可管紧点,别跟我家长根似的,读了两三年,连黄历上的字都认不全,写的字也跟狗爬似的,不知道挨了他爹多少回打,就是不上进。” 陈梅花叹气道。 人家想上学还没这个机会,她家的这个呢,有机会却不珍惜。 这读书的钱也花了,孩子学不进去,她也没法子。 如今儿子咋说也不肯再进学堂了,这半大不小的一直在家闲着,她心里也犯愁啊! “多谢你提醒,到时候我指定好好催着他们上进,不能白花这个钱。” 陈翠虽然觉得自家的孩子都是爱学习的,不会如此,还是感激的说道。 “嗐,咱们啥关系啊,还谢来谢去,等你家几个要去上学的时候,有啥不明白的来问我啊,好歹我家也是在学堂待过几年的。” 陈翠笑着应了。 次日早上,陈翠一家人早早的吃了饭,坐着牛车,往陈家沟而去。 到陈家沟的时候,村里人才刚刚吃过饭,陈山根他们家也是如此。 等知道了陈翠的来意,陈山根也觉得十分欣喜。 巧了,他也正想这几天就去县城买头牛回来,这回正好跟闺女家的一起。 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带上了长子陈大海,俩人上了牛车,一起往县城而去。 陈家的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远去的牛车,脸上露出艳羡的神情。 他们也想跟表哥表弟一样去县城啊,可惜车上坐不下了。 不过,爷爷说了,等他回来,他们家就有自己的牛车了。 一行人到县城的时候,都快中午了,陈翠提议先去吃饭,吃完了再去牲口行。 吃完饭陈翠想去结账,却被自家爹给抢了先,老头还很豪横的说:“有我在呢,哪能让你付钱!” 陈翠一笑,算了,也不过是几十文钱的事,就不跟他争了。 牲口行位于城北,靠近城门口的一片地方,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了。 这里不止有牛羊马骡的买卖,还有猫狗之类的也在这里交易,当然,这么多动物集中在一起,每天要进食和排泄,味道自然也十分感人。 这还是冬天,味都这么大,要是夏天的话,陈翠估计她都要无法呼吸了。 陈翠和几个孩子都禁不住掩住口鼻,陈山根和陈大海却若无其事。 他们经常下地干活,每年都要堆粪肥,啥腌臜场面没见过,这点味道对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 他们几个人一进牲口行,就有热心的牙人围了上来,问他们想买啥牲口。 当得知他们要买一头牛和一头骡子之后,那个身材瘦小的牙人简直乐开了花,一直围在陈山根旁边,不住的跟他介绍这行市的情况和自己的业务能力。 陈山根觉得,买牲口还是有个牙人跟着比较保险,他们毕竟是乡下来的,就算有经验,也怕被人哄骗上了当,到时候说啥都晚了,就没有拒绝牙人的陪同。 第81章 买定 瘦小的牙人姓金,据他自己说,已经在这做牙人做了四、五年,这行市里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路上,不管看到什么,金牙人都能解说一番,也算是给陈翠这个初次来的人解了惑。 总体来说,牲口行还是买卖猪、牛、羊的比较多,这也是人们需求最大的,其次就是是骡子和驴还有猫、狗这些。 马也有,就是比较少,还都是拉车的驽马,即便是驽马,小县城能买的起的人也不太多。 陈翠看着自家爹一脸热切的对着那些牛上下打量,都快看花了眼,觉得还是先让牙人帮着先选头牛再说,她的骡子可以稍后再挑。 “爹,咱们一样一样来,先看牛吧,把牛选好之后再买骡子!” 陈山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但是却没有出言反对。 对于买牛这件事,他可是不知道想了不知道多少回,也找了不少人打听其中的门道,对于怎么看牛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金牙人也没有白跟着,也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意见。 看遍了整个牲口行之后,陈山根选中了一头四岁的母牛。 牛的寿命一般是二十年左右,这么大的牛,可以说是正当年,干活拉车都好使唤,养熟了之后再配种,还能再生个小牛犊,难怪陈山根会选择它。 金牙人也说这牛不错,且热心的帮着杀价,最终以十五两的价格给拿下了。 牵着新买到手的牛,陈山根父子实现了由来已久的心愿,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 好在他还没忘了要给闺女参考着买头骡子,就先把牛寄存在牙行这里,重新回头去看骡子。 金牙人刚刚成交了一笔买卖,对这另一笔生意也十分上心。 他问过陈翠的要求,知道主要是用于拉车,接送孩子读书用的,冬天也用于拉货,不由得对她高看了几分。 没想到这家人衣着普通,居然能一下子供得起三个孩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行市里正经有几家卖骡子的,但是陈翠都觉得不是很合适,不是骡子的年纪太大,就是价格太高,有些超出她的预算。 最后,金牙人悄悄指着一处道:“刘嫂子,这头骡子虽然年纪略大,可已经是被驯熟了的,拉车平稳,性格温顺,不会半路撂挑子,您要是能看的中,我去帮着谈价格。” 其实,这头骡子说是年纪大,也不过是八岁而已。 按金牙人的说法,骡子的寿命一般比牛还要高一些,能活二三十年呢,这七岁的骡子,其实还不到中年。 陈翠其实也不太懂,她回头看了看陈山根,却见他也是有几分尴尬:“爹对牛比较熟悉,对骡子也就能看个牙口而已。” 也就是说,他所知有限,最多也就能看出骡子是几岁,再多的就不行了。 此时,金牙人开始得意的向他们传授选骡子的窍门:“这骡子啊,要选脖子长,蹄子窄的,腰腿健壮,牙口短,只要符合这几点,准不会错。” 陈翠仔细的打量了那骡子几眼,除了没有掰开嘴看牙口以外,其他的都符合金牙人所说好骡子的标准。 “那就是它吧,还要劳烦金牙人了。” 陈翠决定还是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就选这头了。 听到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金牙人更加高兴了,带着陈翠他们,快走了几步,到了那骡子主人跟前开始攀谈。 这头骡子年前就曾牵来过,之所以没卖掉是因为很多人嫌弃它年纪有些大。 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后代,大部分都没有生育能力,买回去既不能配种,也不能产仔,图的就是个使用年限长。 这骡子虽然正值壮年,但是如今的人置办牲口是一件大事,恨不得一个牲口能供两代人使唤,所以买的时候多半都是选择牙口小的,这头就被嫌弃了。 陈翠没想这么长远,她觉得能满足眼下这几年的使用需求就够了,追求的是综合性价比。 最后,在金牙人的极力促成之下,这头骡子被陈翠以九两银子的价格拿下。 在她看来,骡子的优点很多,其实应该比牛更贵才是。 可是因为牛善于耕地,农人喜欢,以及朝廷禁止宰杀耕牛的缘故,牛的价格始终居高不下,牛肉也是大户人家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而骡子和驴这些牲口则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它们的肉也没有牛肉这么珍稀和受欢迎,所以才造成了价格比牛要略低的现象。 不过,骡子价格便宜是好事,好歹让陈翠省了些钱。 牛和骡子都有了,可配套的车还没买呢。 金牙人说牲口行这条街的尽头就是卖各种车的,新的旧的都有,热心的领着这一群人走过去。 这一路上几个孩子都紧紧的跟着,按照陈翠的嘱咐,多看,少开口,岁岁被几人轮换抱着,也乖的很。 这时,长平扯了扯陈翠的衣裳,小声说道:“娘,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翠只看到了一头瘦弱的牛病歪歪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怎么了?”她不禁问道。 “娘,那是老宅的那头牛啊,您没看出来吗?”长平有些急切说道。 他先前从这里过的时候就留意了,觉得这头牛很像,可是它太瘦了,瘦到他有些不敢认,刚刚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能确认。 陈翠留神多看了几眼,发现好像就是的,她想起陈梅花跟她说过的,老宅把病牛卖了的事。 “哦,我忘了告诉你,老宅的牛病了,一直不肯吃食,看了大夫也没看好,他们就把它卖了。” 其实是陈翠故意没跟孩子说的,这头牛他毕竟照料了好几年,感情挺深的,不想让他知道这个消息而难过。 果然,长平看着瘦骨嶙峋,光是站着腿都打颤的牛,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头牛在他手底下照料的时候,一向是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能吃能睡能干活,这才多久的功夫,就病成这样了啊! 而且,他听到卖牛人在吆喝:“这牛还活着啊,买回去不亏,能出不少肉呢!” 这摆明了就是把这头牛当牛肉卖的,只等它咽气了。 因为朝廷不许无故宰杀耕牛,可要是牛自己老死或者病死,那就无妨了,许多酒楼里的牛肉都是这么来的。 第82章 牛毙 长平听到这人说的话,看着牛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的泪水,他的泪也忍不住掉下来了。 陈翠看着儿子难过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她也听到了那人的吆喝,知道这头牛大概真的活不久了。 只是,她也不能为了一时的不忍而花钱买下一头快死的病牛啊。 更何况,这头牛听说已经好长时间不怎么吃食了,现在都瘦的皮包骨了,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或者寄生虫之类的。 等等,不吃食,眼睛红,这怎么有点像是她听说过的一个案例啊。 她又看了看牛身上依旧光亮的皮毛,和它跟前的水盆。 这牛都瘦成这样了,还时不时的费力伸头去喝盆子里的水,这会功夫,又喝了一次,盆子里的水肉眼可见的下去了很多。 联想到陈梅花先前告诉她的,这牛不爱吃草,夜里还老叫唤,陈翠基本可以断定,这牛肚子里一定是长了那东西。 只是,她要把这头牛买下来么? 就算买下来,想要拿出它肚子里的东西,仍然是要它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看了看长平的面色,柔声劝慰道:“长平,人有生老病死,牛也一样,有些事不是咱们所能改变的。” 长平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吸着鼻子说道:“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有点难受……” 这牛老宅买来的时候才三岁多,长平照料了它四年,每天给它添水喂草料,看着它从一个小牛犊子长成了一头老成稳重的牛,这其中的感情,实在难以言喻。 他也明白,要是有办法治的话,这头牛也不会是这个卖法,毕竟它才八岁,远远不到老迈的时候。 陈翠叹了口气,叫住了陈山根和金牙人他们,对着金牙人说道:“我想买下这头牛,能不能劳烦您去周旋。” 长平闻言眼睛亮了亮,只是随即就又暗了下去,他心里清楚,就算是买下来,也改变不了这头牛最终的命运。 金牙人听到陈翠的要求,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大嫂,这头牛年前我就见过,这两天一天比一天瘦,眼看都快死了,现在买除了吃肉没别的用,您确定真要买么?” “对,我要买下来,劳烦您去促成,成交之后少不了您的佣金。” 这边牲口行的规矩,经牙人手成交的买卖,买家要给成交价半成的佣金。 这佣金里头的三成是给牙行的,另外两成是属于牙人自己的提成。 这两笔生意做下来,金牙人已经有了五六百文的收入,如今面对雇主的另一桩托付,他已经说明了利害,但这位大嫂依旧打定主意要买,他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送上门来的佣金,傻子才不赚呢,提醒的义务他已经尽到了,这牛被买走之后是死是活就跟他没关系了。 这牛是怎么买来的金牙人清楚的很,因此他到了那买牛的跟前也不啰嗦,直接开口道:“周二,这牛我这主顾要了,开个实诚价。” 卖牛的周二也是常在这牲口行出入的,原本年前的时候买下这头牛,是存着捡漏的心思,想看看能不能治好,再养养转手卖出去。 哪知道,他请了兽医花钱拿了药,这牛一点起色也没有,还是一天天的瘦下去。 他不敢再耽搁了,要是牛死到他手上的话,只能赔钱卖给屠户了。 只是,他已经在这卖了两天了,连个问的人也没有,要是再等下去,真的只能叫屠户来拉走了。 见有人上门,周二那态度别提多热络了,连往日里他没怎么放在眼里的金牙人此时都变成了金大哥。 “金大哥,我也不瞒您,九两银子收来的,请医拿药花了两百文,看在您的份上,我十两银子卖出去,够意思吧。” “还够意思呢,再等半日没人要,你这牛就只能卖给屠户了,现在有人愿意接手你就偷着乐吧,我也不让你赔钱,九两半,要愿意就跟我去立契,不愿意的话就等着屠户来吧。” 金牙人也不含糊,直接砍到底价,也没让这小子赔钱,只是没赚头罢了。 都是在这地界上混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让他真折了本钱。 只是,对于牛贩子来说,辛苦了一场,没赚到钱就是赔啊! 周二顿时哭丧着脸:“哥,您是我亲哥,可真是心疼弟弟呀!” 他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要是不抓住,那这牛可能真的要砸自己手里了。 周二无奈的点了头,双方在金牙人的带领下立了契,把牛交付给陈翠。 牛到了长平手里那一刻,似乎是认出了这个原先的小主人,伸出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长平想牵着它到一边去,喂它吃点草料,哪知道刚走了没两步,牛就四肢无力的摔倒在地。 牛倒地之后就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流出大颗的泪水,它最后抬眼看了一下长平,然后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长平蹲在牛身边,轻轻抚着它的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 长安和长富也难过的摸着牛瘦削的身子,陈翠无声的叹了口气。 周二在旁边连忙撇清关系:“金大哥,你可得给我作证啊,咱这牛可是活着的时候交接的,啥情况我也都跟买家说清楚了,现在钱货两讫,它就算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发反正到手的钱我是不会退的!” 陈翠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放心,就算我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做生意要讲信誉,这牛现在是我的,死了也跟你没干系,不会找你退钱的!” 周二笑嘻嘻的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大嫂敞亮,是个明白人!” 不过,一直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这牛已经死了,在地上躺着,会耽误旁边的人做生意,要及早的移开。 陈翠蹲下身子,轻轻的揽住三个孩子,轻轻说道:“它这辈子勤勤恳恳,下辈子肯定会投个好人家,它现在已经走了,不能一直在这里,娘找人把它挪走吧?” 长平也知道这么着不是一回事,便起身点了点头,把两个弟弟也拉了起来,三人一起依偎在陈翠身边,最后看了这牛一眼。 第83章 买车 金牙人这边早就按陈翠的意思,找人通知了屠户过来。 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牛被带走宰杀的一幕,就让陈山根和陈大海带着他们去看车,她在这里等着。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周屠户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来到之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牛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是按个卖还是按斤卖?” 周屠户掂了掂一只牛腿又放下,似乎是在衡量份量,接着就问道。 “怎么说?”陈翠不是太懂。 “按个卖我给你整个估价,按斤卖就是称重之后算钱,这头牛整只收的话给你七两,按斤的话说不得还没这么多,你瞧这牛瘦的,膘都没了。” 陈翠明白了,她没有说价格的事,只是提了个要求:“周师傅,我家孩子爱吃牛下水,不管哪个卖法,我都要这牛的整副下水。” 周屠户皱了皱眉,虽然这下水的价格赶不上牛肉,可一副下水加起来也有二三十斤呢,这要怎么算这笔账! 这时,金牙人挤了进来,凑到周屠户跟前:“我说老周,你就别抠抠搜搜的了,这个大嫂刚用九两半把这头牛买到手,转眼牛就倒地上死了,你摸摸这牛身子还是热乎的,我也不说让你个更高价,七两,这牛你拉走,把牛下水给这个大嫂,这事就结了哈!” “你这老金,净给我整事!” 周屠户在金牙人背上拍了一下,搞的他龇牙咧嘴的。 “你别光动手啊,行不行你倒是给个话啊!” 金牙人忍着疼问道,这老周手劲可真够大的! 周屠户看了陈翠一眼:“我同意也没用啊,得这个大嫂同意啊!” 就算是拿掉下水,七两他也有不少赚头,因此就索性卖了老金的面子,好歹是他叫人通知自己的。 陈翠当即就说:“好,七两就七两,我这就跟你一起走,看着你宰杀,去拿下水。” 她赌这牛肚子里肯定有东西,最后无论如何也不会亏,此时她在价格上让步,为的是尽早将内脏拿到手。 当即,周屠户就把七两银子给了陈翠,请来牲口行这里常驻的小吏,开具了这头牛是病死,允许宰杀的文书。 然后,这头牛就被人抬上车,拉到了周屠户家。 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快,院子很宽敞,地上还铺了青石板,院子一边有个大大的石台,牛就被放到了这台子上。 趁着牛刚死,血还没凝固,周屠户就先给它放血,然后开膛破肚,把陈翠要的内脏都掏出来。 这时候,陈翠脚边放着个用来装下水的筐子,紧紧的盯着周屠户的手。 只见他下手利索,牛的心、肝、脾、肺、肾,还有胃都被依次从腹腔里掏了出来,接下来就是曲曲折折的肠子了。 陈翠顾不得嫌弃这些东西的血腥气,略微把它们拿水冲了一冲,就背上筐子跟周屠户告辞走了。 陈山根和陈大海都还在卖车的地方等着她呢! 果然,车子他们已经都看好了,就等着她过来拍板定下了。 陈山根选了一辆半旧的牛车,宽宽大大的,能拉不少东西。 他知道闺女如今不比从前,不敢轻易做她的主,要让她自己过来看了才算。 陈翠确实对他选的骡车不是很满意,那就是个普通的平板车。 她问卖车的:“有没有带棚子的车,最好是能拆卸的,平时坐人的时候带棚子,拉货的时候能把棚子卸掉。” 眼下车子主要是用来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光板车,风吹日晒的,总归不是那么舒服。 那老板忙点头:“有,有,我这刚好有个,您看看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陈翠见那车子有六七成新,比陈山根的那辆更加宽大,车子四个角有四根柱子,连接上面的顶棚。 顶棚似乎是用木板加上油布做的,只是车厢的四周没有遮挡,是敞开的。 见陈翠似乎不满意,老板连忙展示这车子的玄妙之处。 只见他叫来伙计,两个人在车子四个角分别轻轻按动机关,四根柱子就被卸了下来,整个顶棚就跟车身分离。 最妙的是,顶棚的四个支柱还可以折叠,一收起来,那棚子就变成了一整张板子,刚好可以卡在车底。 陈翠有些惊叹古人的技艺,居然连这都能想的出来。 老板看见她的神色,也不由的得意了起来:“您瞧瞧,这车子不错吧,是不是挺符合您的要求。” 虽然不是全部符合她的设想,可她看遍了这所有的车子,最好的也就是这辆了,其他的都是像陈山根选的那种大路货,她相不中。 至于她关于车子其他的设想,可以买回去再想办法改造,眼下就选它啦! “多少钱?”陈翠问道。 “不瞒您说,这车子也是人家早先定制的,那可是独一份,原先新的要六两银子,现在么,肯定不能收您这个价,三两银子您拉走!” 老板一副给了大优惠的样子。 金牙人此时又上场了,跟老板好一番撕扯之后,最后,连同陈山根的那辆牛车,两辆车一共三两银子拿下。 此时陈翠不禁觉得找这个金牙人可真是找对了,这大半天没少给他们省银子。 虽然她自己也可以下场讲价,但是总归没有他这么舍得下脸,这么能说! 她知道这牙人不是白忙活,都是有钱拿的,可这样做对她来说,省心省事又省钱,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一行人走出牲口行的时候,牛车上又多了一头刚刚生产过的母山羊,是陈翠买来挤羊奶喝的。 这一家子从陈翠到岁岁,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缺营养的,看上去这几个月长了些肉,其实底子还虚着呢。 尤其几个孩子,都处于生长发育期,更是要好好补补。 羊的产奶期大概是七到九个月,到时候没奶了还可以杀了吃肉,算是一举多得。 陈山根和陈大海分别赶着两辆牛车,长平则慢慢试着掌控那辆骡车。 其实骡子和牛役使起来差不多,这头骡子又是驯好的,一套上车,就自发的迈步前进起来。 虽然长平有意的压着它的步子,可整体速度还是比牛车要快的多,他们走一阵就要停下来等一会,等着后面的陈山根父子赶上来。 第84章 牛黄 骡车车厢里放着两个筐子,一个里面装的是牛下水,另一个则装了两只小狗。 小狗是在牲口行外头买的。 一个老大爷蹲在路边,跟前放着七八只小狗,说是母狗死了,这些小狗他不好养活,索性都拿出来卖了。 陈翠见几个孩子还在为了牛的事而情绪低落,想到自家确实也需要养条狗看家护院,就让他们去选一只。 几个孩子见了毛茸茸的小狗果然来了兴趣,都好奇的上前又摸又看。 但是,这里有八只小狗呢,都很可爱,娘说要选一只回去,究竟该选哪只,这三人可犯了难! 最后,他们三个在选出的两只小狗中间游移不定,半天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最后该把哪只带回家。 那老汉说道:“干脆两只都买走吧,小狗有个伴更好养活,我给你们算便宜点。” 三兄弟顿时心动了,都齐刷刷的望向陈翠,眼里的渴望和祈求显而易见。 陈翠见状,就问老汉:“两只多少钱?” “不贵,不贵,两只才八十文。”老汉忙答道。 陈翠看着几个孩子已经喜形于色,方才脸上的悲伤沮丧都不见了踪影,就利索的掏钱付账。 老汉还送了个装狗的筐子,里头填满了麦秸,给小狗保暖。 这也是因为陈翠买东西干脆,连价也不曾还,他这才大方的把筐子送给他们,不曾提钱的事。 长平在前面赶车,长安和长富在车上就围着两只小狗看个不停,一时讨论它们该叫什么名字,一时又发愁回家该喂它们吃什么。 “咱们不是买了只羊吗,到时候可以让它们喝羊奶,还有煮的米粥糊糊什么的。”陈翠笑道。 这两只小狗看上去应该刚满月不久,牙都还嫩着呢,吃不了太硬的东西,可以先喝点羊奶过渡一下,大了就可以吃剩菜剩饭了。 等他们的骡车和牛车都到了去陈家沟的路口,陈翠就从骡车上下来,去赶村正家的牛车。 她把那副牛下水里的牛心和牛肺给了陈山根:“爹,这些你拿回去让娘洗洗收拾收拾做了吃,我要赶车,就不回咱家了。” 陈山根接过来,叹了口气:“唉,你就惯着孩子吧,一会的功夫就亏了二两半银子。” 他对于闺女手上有点钱就乱花的行为很不赞同,买只羊也就罢了,那是有切实的用处,买下那头病牛他很不赞同。 但是,钱都是闺女自己挣的,就连他今天能买牛车,也是托了闺女的福,他根本张不开那个嘴说她。 而且,他也知道闺女现在是刘家的当家人,要在孩子们跟前树立威严,他就更不能在孩子们跟前驳了她的话,下她的面子。 但是对于亏出去的钱,他还是很心疼,二两半呐,一季的庄稼也卖不到这么些钱呢,就这么白瞎了。 陈翠见他一脸心疼的样子,笑了笑:“放心吧,亏不了。” 说完,她就招呼长平赶着骡车走,她随后跟上。 进村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去还牛车的时候,陈梅花看见门口的骡车,免不了多问了几句他们在县城的见闻。 陈翠无意炫耀,简单说了几句就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长平把车从骡子身上卸下来,把骡子赶进了原先养牛的那间屋子,里头正好还有一些没吃完的草料,不至于让它饿肚子。 羊也可以暂时安置在里面,一起吃草,它们两个相安无事。 陈翠此时才发觉,今天大半天都耗在了牲口行,都没来得及去集市,在周屠户家里的时候,由于急着把下水拿走,甚至忘了找他买点肉。 于是,她就随便煮了一锅菜汤,热了点馒头,一家人简单的吃了晚饭。 两个小狗被安置在三兄弟的房间,或许是因为换了环境,或许是因为饿了,一直哼哼唧唧的叫唤。 于是他们就张罗着去挤羊奶来喂小狗。 幸好那只羊很温顺,连反抗也不曾有,就任由长平笨手笨脚的挤奶。 两只小狗舔着喝了大半碗羊奶,吃饱之后之后就歪着头,挤在一起睡着了。 此时,三个孩子也终于过了兴奋劲,开始打哈欠了。 等到安顿好几个孩子,让他们都睡下,陈翠终于有时间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下水了。 四下无人,她一个人在厨房关着门收拾。 首先拿出来的自然是牛胆。 她先前就根据那头牛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判断,这头牛应该是长了胆结石,也就是俗称的牛黄。 她把牛胆单独拿出来放到一个盆里,用剪刀小心的剪开。 果然,在黄绿色的胆汁中间,有个硬硬的、石头状的东西。 陈翠喜不自禁,看来这就是牛黄了! 她将这块大的牛黄取出,在胆囊里仔细翻找,又找到几块跟指甲这么大的牛黄。 怪不得那只牛不肯吃草,夜里老叫唤,胆囊里有这么多结石在,估计是疼的厉害,还怎么吃的下去啊! 陈翠看过相关的新闻,在现代,天然牛黄的价格曾经被炒到了几万块一克,而且还有价无市,非常难得。 这几块牛黄被她小心的收了起来,拿布包好,等有机会去药铺问问价格,合适的话就出手卖掉。 接着,陈翠就开始开始清理这些内脏。 她以前有曾经洗过一次猪大肠,那个味道哟,真是让人不想回忆。 幸好牛是食草动物,饮食比较单一,而且这头牛先前好长时间都不怎么吃东西了,肠胃里的东西很少,清理起来不算费劲,味道也小的多。 孩子们都不在,陈翠用起空间的井水就毫无顾忌,面粉和食盐都用上,将那些内脏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毫无异味为止。 洗干净之后,把内脏都泡在了水盆里,明天早上再做,如今天还冷着,放一夜也不怕坏。 于是,次日一早,当孩子们都刚被小狗的哼唧声给吵醒的时候,厨房已经飘散出了牛杂汤的香味。 虽然煮的是内脏,可那也是牛肉啊,闻着香的很! 陈翠一早起来先把它们焯一下水,然后放上葱、姜、大料、盐以及酱油,一次性把水加满,锅底下塞两根大点的柴火伙,也不用怎么看火,就让它这样慢慢小火炖煮。 直到锅里的水煮的只剩下小半锅,那就差不多好了。 其实,要是有牛骨头一起炖煮那更好,可惜昨天只顾着拿内脏了,根本没想过骨头的事。 算了,如今自家有了骡车,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县城都方便了许多,下次再买也是一样。 第85章 镇上 家里突然多了好几只活物,要做的事情好似就多了起来。 两只小狗也就罢了,暂时用羊奶喂着,大了就能吃剩饭。 骡子和羊都是要吃草料的,还要定时给它们往盆里添温水。 先前剩下的草料最多够它们吃个把月,等到天气转暖,草木萌发之后,就要开始给它们割新鲜的草了。 这些事陈翠都交给了孩子们做,她自己则是在为了改造骡车而筹划。 她一开始想把车子四周用棉被围起来,后来又发觉这样不太妥当,就改成油布。 油布比较轻便,又防水,虽然保温的作用不及棉被,可也很挡风,比四周敞开要暖和的多,而且要拆卸的时候也方便,一年四季都能用。 陈翠是个行动派,想好了就开始行动。 她让长平赶着骡车,俩人一起去镇上买油布,顺便熟悉一下镇上的环境。 这次,长平赶车的时候明显比昨天要熟练了些,人也放松了不少。 陈翠去过县城次数挺多,镇上还是第一次来,陈氏先前倒是跟着刘二勇来过,但那也是前年的事了。 镇上一共就南北两条街,所有的商业都集中在这两条街上,日常的铺面都有,只是规模不大,货物的选择也比较少。 油布这种东西杂货铺里是一定有的,陈翠估摸着大概的尺寸,还多买了些,准备用来做个雨披,赶车的人可以盖身上。 其实她家里有一件蓑衣,只是体积太大,太占地方,不方便带在马车上。 在杂货店又补充了一些盐和其他的调料,这些盐的成色更差了,里头的杂质比县城铺子里的盐更多,但是价格却是一样的。 陈翠也不知道是上面盐政的人在搞鬼,送过来就是如此,还是老板自己偷摸着往里面掺东西了。 反正她没敢多买,只买了半斤,够用一阵子就行,下次还是去县城或者府城的时候多买点吧。 顺带买了些茉莉花茶用来煮羊奶,那个羊奶实在膻味太重了,别说孩子们了,陈翠自己都喝不下去,只有两只狗子不嫌弃,能喝大半碗。 她听说羊奶用茉莉花茶煮过之后就能去除膻味,就打算回去试试。 过年的时候炸东西把油霍霍了不少,母子两个又去镇上的屠户那里买了几斤肥膘熬猪油,顺便又割了点肉。 或许是因为过去吃的太缺油水了,几个孩子特别馋肉。 虽然他们嘴上没说想吃的话,可只要饭菜里有肉,他们就吃的格外欢实。 如今经济还算宽裕,陈翠自然会尽量满足孩子们的日常需求。 买完东西,他们找人打听了学堂的位置,想先去问问今年开学的时间和报名的问题。 镇上的学堂叫做明德学堂,最早是镇上的几家富户共同出资办的,当初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自家的孩子有个读书的地方。 后来也吸纳了周边一些富农家的孩子前来就读,头几年倒是也出了几个童生,后来还听说有秀才呢。 可惜近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年也考不中一个,如今的学生也不如以前多了,两个先生也走的只剩下一个。 其实陈翠一开始对这个学堂抱有疑虑,想过把孩子们送去县里读书,甚至把家也搬到县城去,这样买菜购物什么的都方便。 可是后来她仔细想了一下,暂时还是不能这么干。 如今人离乡贱,在村里,就算他们一家子不怎么受待见,可好歹整个村都是刘姓族人,说起来也是同根同祖的,就算有矛盾也只是家族内部的事务,有村正在,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事发生。 但要是搬去了县城,凭着她手里那点钱,住不到什么好地段。 在外人看来,他们家孤儿寡母的,正是属于好欺负的外来户,到时候有了什么麻烦,她恐怕没那个实力解决。 在自己不具备相当的实力以前,还是先在村里苟着吧! 等到她财富积累达到了一定阶段,再想法子脱离这个环境,到时候就算是有什么事,她还可以运用“钞能力”解决。 只能说,钱是人的胆,她手里的三百多两银子,还不足以让她有底气离开这个村子,只能让孩子先在乡镇学校就读。 长平将骡车赶到了学堂门口,陈翠跳下了车,跟看门的老头说明了来意。 那门房老头抬眼看了看她,看到身旁的长平,“还早着呢,正月十八才开学,现在先生不在,你要是想给孩子报名,等到十八那天再来。”” 陈翠有些失落,“这样啊……” 她原本还想见见学堂里的先生呢,她先前听过一些关于这位先生的传闻,想亲眼看看是否属实。 “那请问现在还是周先生执教吗?束修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是一年二两半?” 陈翠记得先前长盛在这读书时候是这个价格。 “周先生走了,现在是楚先生,束修如今是三两银子一年。”老头道。 “怎么都变了?” 陈翠忽然觉得自己的消息太滞后了。 “原来的周先生年纪太大,没法再执教,告老还乡了,去年秋天新来的楚先生对学生们很严厉,如今学堂风气可好了,虽然束修涨价了,可从年前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来打听着想给孩子报名的了!” 老头略有些自豪的说道,学堂收的学生多,人气旺,他也与有荣焉。 陈翠点点头,原来陈氏就曾在家听长盛吐槽过,说他们学堂的先生年纪大一把,眼花耳聋不管事,学堂乱糟糟的,风气很差,说自己考不中就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她还曾以为那是长盛为自己的落榜故意找的托辞,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那个周老先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或许就是因为原来的先生不作为,所以学堂才花高价重新请了楚先生,所以束修也跟着上涨了? 陈翠暗自猜测。 其实,涨价不涨价的不要紧,只要学堂风气好,老师负责任,能让孩子学到东西,哪怕多花点钱她也愿意。 接着,陈翠又问了老头一些来上学的注意事项,才带着长平告辞。 有了骡车就是方便,从镇上到家十几里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要是牛车的话,起码要用一个小时。 第86章 改造骡车 一到家,陈翠就开始动手实施她改造骡车的计划,将买回来的油布仔细量过尺寸之后裁剪,然后围在车子四周,形成了一个三面封闭的车厢。 前面的门帘则是用一个旧褥子改造而成,外面缝上一层油布,这样挂上去挡风又保暖。 几个孩子都对改造后的骡车赞不绝口,这样他们坐在车里就不用受风吹日晒了。 陈翠有些得意的说道:“娘还打算在车里两侧做两个能折叠起来的座椅,到时候就不用坐在车厢里蜷着腿了,再放一个能折叠的小桌子,能搁点东西啥的。” 这也是陈翠见了那折叠后的顶棚才有的想法。 她以前看那些电视剧里的马车,两边都有座位,有的还有小桌子和储物的空间,车里不止能带吃的喝的,还能放暖炉和冰鉴,坐车的人甚至能悠闲的在车里下棋看书。 她一个乡下的骡车,不要求这么高端,加装个能折叠的座位还是可以的,再做能折叠的个小桌子,多少能放点东西,这就够了。 不过,安装座位这事她可做不了,还是要找木匠这种专业人士才能操作。 于是,陈翠让长平赶着骡车去了刘有山家里。 刘有山见这母子二人带来,还以为他们等不及了,来催桌椅和衣柜的,连忙说:“东西快好了,就差最后的收尾和打磨了,保证不耽误你们用。” “有山叔,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桌椅和衣柜的事。”陈翠笑道,“是这样的,我想着给骡车装两个能折叠的座椅,放个小桌子,您看这事能成不?” 刘有山听了,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骡车,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得花些功夫。” 陈翠忙问道:“大概要多久能做好?” 刘有山估摸了一下时间,“至少要三天吧,其实这桌子和椅子简单,主要是这个折叠的连接件有点麻烦,我要琢磨一下,到时候估摸着能跟桌子和衣柜一起完工。” “那行,到时候我再把车赶过来,劳烦您给安装上,我用车子把这些家具一起拉走。” 刘有山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的看着骡车问道:“这车子是你家的吗?” “嗯,您也知道,二勇没了,地里的活我一个人撑不起来,买个骡子好干活,也能接送几个孩子上学。”陈翠低声道。 刘有山眼神有些复杂的盯着骡车,含糊的附和了一声:“是,你说的是,一个人带几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他记得二勇死的时候,丧事办的还挺简薄,可见陈氏那时候手里应该没什么钱。 这才过了多久,就要送三个孩子都去上学,还买上了骡车,难道真的跟村里人说的那样,陈氏靠着娘家,有了什么挣钱的门道么? 刘有山有心想问一句,但是他平日里也不是爱跟人攀扯的,而且往日里也跟二勇和陈氏没什么交情,不好意思问出口。 正在犹豫间,陈翠就已经提出告辞了:“有山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一切拜托您了!” 刘有山只得呐呐的应了一句:“嗳,好。” 如今家里多了两只小狗,三个孩子,不,四个孩子都围着这小狗转悠。 岁岁被哥哥抱着,见了小狗就激动的用手指着“啊啊”直叫,想要凑上去,离得近了之后甚至想动手去抓它。 长安怕妹妹手上没轻重,抓痛了小狗,被咬到抓到了,就一直控制着她,不让她靠太近。 娘说了,这小狗身上保不准有什么虫子跳蚤之类的,但现在它们太小,没法洗澡,别让岁岁凑太近,免得虫子传到她身上。 被抱走的岁岁急的两只手乱挥舞,长安就把布老虎放到她眼前,挡住自己的脸,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 幸好陈翠年前给她买了布老虎这个新玩具,颜色鲜艳,可以随便摔打,又有哥哥配合着逗乐,她玩的倒也挺高兴,不时乐的“嘎嘎”的,口水都流到了嘴角。 陈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兄妹和乐的景象。 岁岁原本玩的正高兴,一看见娘,就更兴奋了,嘴里喊着“娘,娘”伸着手要往她怀里去。 陈翠一把将她抱住,拿手帕给她擦掉口水,让长平带着弟弟们去做饭。 现在长平在陈翠的鼓励下,炒菜水平日益进步,就连肉也敢大胆的切了下锅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舍得往锅里放油了,一开始他炒菜的时候,铲子只是沾了点油尖,到锅里连油星子都溅不起来,炒好的白菜跟水煮似的,怎么会好吃呢! 其实陈翠做饭的水平也只是一般,孩子们觉得好吃是因为她舍得放油,调料放的多,就显得味道足。 长平如今能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了家里不再像以前一样困窘,自然不会再抠抠搜搜的。 正月十四这天,刘有山让他儿子来通知,家具和骡车上的座椅桌子都做好了,让他们去取货。 仍旧是陈翠带着长平来的,几个孩子虽然心里好奇,也想来看看,但是陈翠觉得,一大家子人兴师动众的过去,似乎不太好,就让他们在家里等着。 刘有山往骡车上安装座椅的时候,他们母子两个就在那端详做好的桌椅和衣柜。 虽然这些家具都没有上漆,纯原木色,但是打磨的十分光滑,一点木刺都没有。 不上漆是陈翠要求的,虽然现在的漆都是纯天然的,但也有过敏的可能。 主要是,现在的漆价格比较贵,只有讲究的富裕人家,才会在家具上刷漆,乡下人家,用的一般都是原木家具。 家具刷漆的话,价格起码要提高两成,而且工期也会延长不少时间,他们就是个普通农户,没必要讲究这么多。 再说了,这些家具都是铁栎木做的,硬度很高,就算不上漆,日常使用也不怕磕碰和受潮。 很快,骡车上的座椅也调试安装好了,刘有山让他们上车试一下。 母子两个都上了车,各坐一边,配合着中间的小桌子,感觉还挺不错,原来的骡车立刻升了个档次,由原来的无座车变成了包厢,陈翠满意的付了尾款。 第87章 报名 正月十八很快就到了,陈翠赶着新改好的骡车,带着四个孩子去镇上报名。 她用旧褥子改成了一件棉披风,赶车的时候穿着,挡风防寒。 听着孩子们在车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关于上学的事,她坐在前面赶车的时候心情也是愉悦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明德学堂,陈翠也把车子停在门口,请看门的老头多看顾一下,就带着几个孩子进去了。 学堂一进门是个二三十平方的院子,中间空荡荡的,只边上种了几棵树,院子里两排房子,前排是教室,后排是先生的住处和书房。 陈翠抱着岁岁,领着三个孩子到了后院,见到了那新来的楚先生。 楚先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没有蓄须,仪容整洁,只是肤色略黑。 他们去的时候,楚先生正在写字,但是见到有人过来,他就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哪怕见到来人是陈翠这样的农妇,他也是礼数周到,先拱手施礼。 “这位大嫂,敢问可是来给孩子报名?”楚先生问道。 今天是报名的日子,他见陈翠又领着几个孩子,故而有此一问。 “嗯,您就是楚先生吧,我想送我家三个孩子过来读书。” 三个?楚先生有些意外,他虽然见有三个孩子在,可只以为是给最小的那个孩子报名,没想到这三个都要上学。 “他们以往可曾学过?”楚先生看着最大的那个孩子,个子都快有这位嫂子高了,在乡下,都可以当半个劳力用了,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有基础。 陈翠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三个往日也曾跟着先夫略识了几个字,但是都是胡乱学的,做不得准,还请先生从头教起。” 楚先生听到“先夫”二字,看了一眼他们几个的穿着,发现不是青,就是灰,确实一丝带颜色的也没有,看来应该还在守孝。 他便说道:“不妨事,应该的,我要对这三个孩子略微考教一番,请大嫂不要介意。” 陈翠略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 她都说了这几个孩子基本上相当于没学过,还考教啥啊! 没想到,楚先生只是挨个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姓名,让他们说出自己的年龄和属相,以及平时在家里都做什么,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考察学习上的东西。 陈翠似乎有点懂了,这应该是看孩子口齿是否清晰,语言表达是否流利,能否正常与人交流。 幸好这几个月家里条件好了,孩子们伙食不错,性格都比先前开朗了不少,语言上也活泛了些,尤其是长平,在陈翠的有意锻炼下,更是长进不少。 一番问答下来,楚先生对他们还算满意。 他不要求学生个个聪颖有天赋,但起码要能正常读书学习,不然的话,任他再怎么施教鞭策,也是无济于事。 “刘大嫂, 这三个学生我收下了,每人每年的束修是三两银子,他们的启蒙教材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需要自行购买,在学堂写字用的笔墨纸砚是学堂提供的,但是不能带回家,家中要另行准备。” 楚先生说话做事很是干脆利索,不像她想象中的读书人那样文绉绉的,故意掉书袋。 陈翠拿出钱袋,把准备好的银子放到了桌上:“那以后我这几个孩子就拜托楚先生了。” “好说,好说,从明天开始,每日辰时前到学堂,下午申时正散学,学堂不提供餐食,但是厨房可以代为热饭。” 陈翠在脑子里将他说的转换为现代时间,就是说早上七点前到校,下午五点放学,这比现代的小学生在校时间还要长嘛! 不过,好像如今上学都是这样,几乎从天亮到天黑都在学堂待着,不然就显得学习不刻苦似的。 重要的事情说完,陈翠就带着孩子们跟楚先生告辞,他们还打算今天去县城一趟,买齐上学用的东西呢。 之所以没有提前买,是怕学堂有什么变动,现在都报了名,跟老师确认过了,那就可以去采购了。 骡车跑起来就是快,在镇上耽搁了这么久,到县城的时候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就是车上的人都被颠簸的够呛,连赶车的陈翠都有些吃不消。 因为车子是木轮子,没有什么减震避震,路面又不太平整,跑快了确实颠的叫人难受。 她决定下次遇上不好的路就压着点骡子的步子,让它慢点走。 到了书店,陈翠发现这文化人的东西可真是贵啊。 三本启蒙的书都不厚,加起来竟然要六百文,要是买三套的话,那就是一千八百文,都快二两银子了。 长平听到报价,连忙小声跟两个弟弟商量,能不能他们三个共用一套书,上课的时候就坐一起,书放在中间,旁边的两个人也都能看到。 两个小的也忙不迭的同意,这书实在是太贵了,还要再买笔墨纸砚,这加起来得多少钱啊! 在三兄弟一致要求下,陈翠就买了一套书,砚台也只买了一个,笔是一人一支,只有墨条和练字用的纸多买了些。 饶是他们买的都是入门的基础款,算是店里的便宜货,可加起来也花了将近二两银子。 这还只是初步的开销,以后笔墨纸都需要定期购买,这是一笔长期的花费。 这就是为什么乡下少有人读书认字的原因。 二两银子是普通农户一年的收入,却只是读书花钱的开始,光是三两银子的束修,就把大部分人拦在了求学的门槛之外,更不要提后续的花费了。 几个孩子也为此觉得心疼,甚至说他们肚子不饿,不在城里吃饭了,等回家再吃。 陈翠听到他们这么说,又好笑又感动,也为几个孩子的懂事而心疼。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该挣挣,该花花,花了之后娘还能挣更多,再说了,咱家的钱都是冬天卖炭得来的,里头都有你们的功劳,花在你们身上也是理所应当,以后你们读书认字了,能挣更多的钱。更重要的是,娘饿了,妹妹也饿了,我们需要现在就吃饭。” 正在此时,不知道是三兄弟中的哪个,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的长鸣,惹得一家子都笑了。 长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只想着省下饭钱,却忽略了娘和妹妹的需求。 最后,一家人在面摊上吃过了热腾腾的面条,才缓缓赶着骡车回家去。 第88章 上学 三兄弟正式上学的头一天,陈翠早早的起床,做好了早饭和午饭。 早饭是他们一家人吃的,午饭是给几兄弟带到学堂里去的,为此她还特地买了个大的食盒,能一次装的下三个人的饭菜。 她煮羊奶的时候加了一撮茉莉花茶,果然膻味淡了很多,几乎没有了,喝上去好像比她以前喝的牛奶更加香醇。 陈翠特意买了几只花色一样的碗,专门用来盛羊奶。 几个孩子知道这是好东西,娘特意买来给他们补身子的,如今没了膻味也不再排斥,每人都把自己碗里的喝的干干净净,喝完之后,嘴角都沾了一圈奶泡。 陈翠做早饭的时候,还另外煮了几个鸡蛋给他们带在身上,万一不到饭点就饿了,可以先吃下去垫垫,权当点心了。 幸好现在岁岁醒的也早,不等她做好饭就起来了,能跟他们一起吃饭,然后坐上车,不然要是她睡得正香,再把孩子扒拉起来弄上车,也怪不忍的。 唉,这就是家里人少的坏处,她不想把岁岁一个人扔家里,那就得全家出动。 也是她前世看过太多单独把孩子搁家里出现意外的案例,所以,哪怕是孩子睡着了,哪怕他们住的并不是高楼,出现意外的几率很低,她也坚决不把岁岁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从床上摔下来,哪怕不是硬化的地面,也会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 虽然并不一定会如此,只是有一定的几率而已。 那些家里孩子出事的不都是抱着侥幸心理吗,觉得就出门一会,孩子不大可能有事,可结果呢? 不管多小的几率,到了个体头上就成了百分之百。 这一世有儿有女的生活是她重活一世才得来的,她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出现破坏她现有的生活! 把孩子们送到学校,陈翠就驾着骡车回家,一来一回也就用了四十分钟。 来的时候,岁岁坐在车厢里,让哥哥抱着,回去路上,陈翠把她抱在怀里,用披风盖的严严实实,也不会冷到她。 到家之后,陈翠把厨房收拾收拾,给骡子和羊添了草料,把剩下的米粥倒了半碗给了两只小狗。 这只母羊一天能挤两次奶,早晚各一次,加起来有两三斤。 早上挤的煮熟之后刚好一人一碗,晚上回来再挤一次,刚好全家人睡前喝。 这样算下来,每人每天都能喝差不多半斤奶,别的不说,有这半斤奶,那钙应该能补的足足的,几个孩子的个子应该不用愁了。 更何况,现在基本上家里隔几天就买一次肉,买的量多,起码能吃两天,这么吃下去,怎么也该把身体补回来了。 下午,因为孩子们第一天上学,陈翠特意早点去接。 看着学堂里陆续走出来的大小不一的男孩们,陈翠在人群中间寻找着自家那三个的身影。 忽然,长平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接着是长安和长富,三兄弟结伴走了出来。 长平拎着食盒,长安挎着书包,长富空着手,三人都看见了娘和妹妹,紧跑了几步,朝着她们奔过来。 “娘,你来多久了?”长富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的问陈翠。 “娘也是刚来,你们今天学了啥,都学会了吗?”陈翠摸摸长富的头问道。 “今天学了好多啊,我背给你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贵以专。” 长富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就把今天先生教的都背了出来,然后仰着小脸,等着娘的夸赞。 “哇,娘的长富可真是厉害,一天就学了这么多,回去之后能仔细给娘讲讲吗?” 陈翠做出一副惊讶又赞叹的样子道。 果然,长富得意的点点头:“那当然,我回去之后仔细教给你,保准把你也给教会。” 长平和长安含笑看着弟弟在娘面前显摆。 其实他俩也都学会了,此时不开口,只是不想抢了弟弟在娘跟前表现的机会罢了。 一回到家,长平和长安就像往常一样进厨房帮忙做饭,长富则负责照看岁岁。 晚饭后,三兄弟房里就点起了油灯,陈翠也抱着岁岁去了他们房里,向长富学习今天的内容。 其实,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可那些基础的繁体字还是能连猜带蒙认出来的。 像《三字经》这样流传这么广的启蒙读物,连后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背,她这个初中生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都能顺过来。 于是,长富教了两三遍,陈翠就装作磕磕绊绊的都背了出来。 她这个学习速度不止是长富惊奇,连长平和长安都惊叹不已。 他们也是跟着先生念了起码四五遍才能背出来的,娘居然两三遍就会了。 陈翠的学习能力让三兄弟有了很大的危机感,原本他们还因为楚先生的夸赞而沾沾自喜,可跟娘比起来,他们几个的表现实属一般啊! 于是,陈翠都搂着岁岁熄灯了,三兄弟屋里的油灯还一直亮着,不知是在认字还是在描红。 自此之后,每天放学把当天学的内容教给娘就成了三兄弟的固定任务,不过这个任务是他们轮流的,今天是长富,明天是长安,后天是长平。 在陈翠逆天的学习速度下,不管有没有轮到自己当临时先生,三兄弟学习起来都十分刻苦,一是不想浪费了这上学的钱,二是不想被娘给比下去。 他们在学堂的新生里,已经算是成绩比较亮眼的存在了,几乎每天都要受到先生的夸奖,说他们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赶上去年老生的学习进度。 可跟自家娘相比,他们仍旧觉得自己表现不佳。 毕竟,他们要学四五遍的东西,娘可是两三遍就学会了,他们每天学的那些字,娘都能很快学会,这让他们学习的紧迫感越发强烈了。 随着陈翠每天驾着骡车接送几个孩子上下学,他们家把三个孩子都送镇上读书和买骡车的事,也渐渐在村里传开了。 老宅的人也都知悉了此事,老周氏听说之后,简直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去找陈翠质问。 她大儿子给她生了三个孙子呢,只能有一个去读书,另外两个只能在家待着,凭啥陈氏的三个小崽子就能都去上学? 第89章 去老宅 刘有粮却拦住了老妻,他比较冷静,心思也多。 他想起年前陈氏说过的,靠着娘家卖木炭的事,莫不是就是靠着这个发了财,才有钱买起了骡车和送三个孩子上学? 虽然二房的那三个也是他的亲孙子,按理说能去读书识字他也应该跟着高兴。 可人的心总是偏的,他多年来一心一意托举着大房的子孙,没有将二房看到眼里。 此时见到不被自己重视的几个孩子却能去读书,而大房还有两个亲孙子闲在家里,他就跟老妻一样难受。 难受的是为什么能读书的不是大房的孙子,为什么本该受穷的陈氏却发了财! 刘有粮叫了二孙子长兴过来:“去你二叔家,把你二婶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他原本想用老婆子的名义叫二儿媳妇的,但是想到上次俩人的那一番争斗,已经是跟撕破脸差不多,用老婆子的名义未必能把人叫来,干脆就直说是自己的意思。 他相信,不管她们婆媳关系如何,他这个公公在陈氏跟前,还是多少有一些威严的。 长兴步履有些沉重的出了门。 他自然也听说了二婶家的三个堂弟都去镇上念书的事,心里百感交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啊,却落到了一贯被他瞧不上的三个小崽子身上。 为什么二婶突然就能送孩子去读书,还是三个一起去,而不是只让长平一个人去念呢? 一时间,长兴有些妒忌甚至是嫉恨这三个堂弟了,甚至巴望着,爷能出手阻止他们,最好大家都不去念书,都跟他一样! 陈翠听到拍门声,开门看到是神色阴郁的长兴,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二婶,爷让你回老宅一趟,他有事找你说。”长兴说道。 “你爷说是啥事了吗?” 其实,陈翠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跟自己送几个孩子上学和买骡车的事有关。 毕竟这些天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进出这事瞒不了人,一个村的都看着呢,老宅的人又不是瞎子聋子,早晚会知道。 其他人就算眼红嫉妒,也最多就是在背后说几句算话,而老宅的人却是真的能做点什么。 就刘有粮那两口子的尿性,见到原本应该落魄寒酸的二房居然这么抖了起来,不跳脚才怪。 尤其是老周氏,那更是一个心性扭曲的,明明是二勇是她亲儿子,长平几个也是她亲孙子,可那老婆子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仿佛只有二房一直落魄下去,才能证明他们当初薄待二房的事没有错。 如果二房一直沉寂穷困下去,他们兴许会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们这一房是扶不起来的,所以才没有把宝押在他们身上。 可二房一旦有了上升的趋势,甚至发展的超过了老宅,那不就是说明了他们当初选择扶持大房是错误了么? 那他们就该不痛快了! 陈翠心里有了数,就抱上岁岁跟着长兴一起去了老宅。 她进了院子,便看见刘有粮一脸严肃的坐在堂屋里,倒是不见老周氏。 “爹,您找我何事?”陈翠平静地问道。 刘有粮冷哼一声,“你最近又是买骡车,又是送三个孩子去上学,可是在村里大大的出了风头,我以为你将我跟你娘都忘了呢!” 陈翠心中明白,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她不卑不亢地回应道:“爹,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忘记您跟娘呢?” “我问你,办这些事的钱从何而来?”刘有粮质问道。 “帮我娘家烧木炭卖木炭所得。”陈翠照旧用老托词。 “你既有了钱,为何不想着孝敬我跟你娘?”刘有粮理直气壮道。 “爹和娘身体康健,大哥大嫂孝顺又贴心,儿媳是个粗笨的,只会照看几个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多往您二老跟前凑了,您放心,该给的养老粮食和银子,年底我会送过来的,不会短缺。” 分家的时候有约定,刘文德得了大部分家产,负责赡养二位老人,刘二勇每年年底给老人两百斤粮食和八百文钱,算是他该出的那份。 去年该给的,一分家他就从应得的东西中扣除给老宅了,今年才刚开始,还远远不到该给孝敬的时候。 刘有粮见二儿媳滴水不漏,心下有些恼怒。 随即,他心思一转,就又问:“你今年秋冬还烧木炭么?” 陈翠心中冷笑,这看来是打上了她烧的木炭的主意啊,她便回道:“这要看我娘家那边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都是娘家父兄看我可怜,才带着我挣钱么,这个我也做不得主啊!” 刘有粮顿时无言。 他原本想着,既然陈氏去年烧炭挣到了钱,今年就没有不干的道理,可她三个孩子都去读书去了,烧炭肯定缺人手,到时候就把长兴和长荣安排过去给她帮忙。 工钱不工钱的另说,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把烧炭的技艺给学到手,那到时候这两个没能读书的孙子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长,今后也算是有了着落,自己也能少操些心。 哪知道这陈氏可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说话滴水不漏。 虽则如此,刘有粮还是不肯放弃,他沉声说道:“长平他们三个都去读书了,要是烧炭的话,肯定人手不够,到时候让长兴和长荣去给你帮忙,也算是对你这个婶子的孝心。” 陈翠见自己都说的如此明显了,他仍旧不死心,还是要把两个侄子往她这里塞,不就是想偷学烧炭的法子么! 她干脆挑明了说:“爹,这烧炭的法子是我娘家的不传之秘,不适合外人在场,长兴和长荣去不合适。” 刘有粮见她直说了,也干脆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陈氏,你别忘了,长平他们三个姓刘,你是刘家的媳妇,就该心向着刘家,就算他们三个现在读了书,以后做工也需要大伯和兄弟的帮衬,长兴和长荣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你把烧炭的法子教给他们,也没便宜了外人,以后他们发达了 ,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婶子的。” 陈翠心下冷笑:你看我像个傻子么? 第90章 态度 没分家以前,大房占尽了优势,他们一家的地位一直凌驾在二房之上,包括大房的孩子们也在二房的孩子面前充满了优越感。 哪怕是在大房不被重视的长兴,在家里的地位也始终比长平这个二房长子高出一大截,更不要说是长盛这个被寄予众望的长孙和长荣这个宝贝蛋了。 那时候,大房的几个孩子对长平三兄弟处处看不起,动辄欺压,对所谓的二叔二婶也缺乏应有的尊重,打心眼里看不起。 要不是多年累积的伤心和失望足够多,在陈氏难产的关头又见识到了所谓亲人的凉薄嘴脸,刘二勇这个老实人何至于拼死也要分家! 受父母和长辈的影响,大房的孩子连刘二勇这个亲二叔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对陈翠这个寡婶孝顺! 想要学烧炭的法子,想也别想! 陈翠冷然道:“烧炭的法子是陈家的,爹既然有这个想法,不如去陈家沟跟我爹去说,要是他老人家答应,我肯定没二话,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要回去做午饭了,别耽误了下午去接孩子。” 说完,陈翠就抱着岁岁转身走了。 再留下去,她怕自己会气的吃不下午饭。 刘有粮气极,陈氏是他儿媳妇,他能用公公的身份施压,让她把烧炭的法子教给孙子,这算是家庭内务,就算传出去了也只会说陈氏懂事,心向着夫家。 但陈氏要是不同意,他却不能去跟亲家提这话。 他家好歹也是刘家坪说得着的富户,真要传出去惦记亲家家传的秘法,那他的老脸可真要丢尽了,以后可怎么在乡间立足。 只是如今陈氏变的奸猾至极,半点也不肯让步,真真是拿她没办法! 幸好现在还没开春,离秋冬还早,以后还能有机会再筹谋,他总要给剩下的两个孙子找个出路啊! 陈翠要是知道了这老匹夫的想法,定然嗤之以鼻,别说秋冬了,就是再个春天,她也不会让他们的美梦得逞的! 其实她自己的午饭早上就跟孩子们的一起做好了,她再热热就行了,中午主要是给岁岁做饭。 如今她隔一天就把瘦肉剁成极细的肉糜,炒熟了之后,要么拌饭,要么放在蒸蛋里,岁岁很爱吃。 天天又是蛋又是奶又是肉的,几重进补之下,岁岁的小脸圆乎了不少,身上的肉也比从前结实了。 或许是因为营养充足,腿脚有力,这孩子最近想学走路呢。 每天都要扶着东西走几步,但是就是不敢彻底撒开手,一松手,就站在原地不敢走了。 陈翠这时候就拿个玩具在前头引着,让她接着往前走,可她仍旧是颤颤巍巍的不敢前进。 大概是锻炼的多了,今天胆子大了些,总算往前走了两步,她自己也高兴的不行,像是完成了什么壮举。 下午放学,陈翠把岁岁会走路的好消息告诉了几个儿子,他们也极为惊喜。 为了亲眼看看妹妹走路,几个哥哥都使出了各种花样,来引着妹妹走。 岁岁也不负众望,在拨浪鼓和布老虎的双重引诱下,终于迈开步子独自走了四、五步,扑到了大哥的怀里,拿到了她的玩具,这让一家人都欣喜不已。 晚上,陈翠把今天被刘有粮叫过去的事告诉了几个儿子。 她觉得,早晚有一天要因为利益跟老宅彻底对立,这些事应该早些让他们知道,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刘有粮私下偷偷策反儿子们,那时候可就被动了。 等陈翠说完,三兄弟都沉默了。 爷爷还是过去的爷爷,向着大房的心始终没有变。 他们爹刚死的时候,娘失了神智,三兄弟惶惶不安,老宅没有一个人出面来帮助他们,哪怕是没有实际行动,说几句暖心的话也好。 可是,没有,老宅的人连过来说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更别提什么行动了。 爷奶只在爹的尸身刚回来的时候,来看过一眼,奶奶还扑到娘身上厮打,骂她是丧门星,克死了爹。 或许就是因为奶奶的辱骂,才使得娘后来失了神智,浑浑噩噩。 长平记得很清楚,爹下葬的那天,大伯和长盛哥跟普通乡邻一样,过来吃完席就走了,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要不是姥姥过来操持,娘自己后来也觉醒了,长平都不敢想自己家现在会过成什么样! 自那以后,他就暗暗告诉自己,只有娘和弟弟妹妹才是他的亲人,老宅的那些人,只是名义上的血亲,当他的亲人,他们都不配! 所以,关于娘做的决定,长平是完全支持的,自家烧炭的法子,不能让老宅的人知道。 他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 长安一脸的平静:“娘,以后老宅的人和事都别告诉我了,您自己做主就好,我不想再跟老宅的人有什么牵扯。” 他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可是对于自家的处境看的也很清楚。 先前大伯、大伯母看不起他们一家,堂哥,堂弟、甚至堂妹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那种明明是主人,却比寄人篱下还不如的日子他过够了,永远也不想再跟大房的人打交道。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在爷奶身上,要是没有他们的默许和纵容,他们一家的处境何至于此! 长富则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娘,你可千万别答应,要是老宅的人再来找你麻烦,我就……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一直很自责,觉得妹妹之所以早产,娘身子受损差点去世,这些都是因自己当初跟长荣的争执而起。 自从出事以后,他夜里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恨不得当时就让自己挨了长荣一板凳算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在三兄弟分配任务的时候,长富经常主动揽过照顾妹妹的差事,用这种办法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他对于老宅的人甚至可以说非常仇视,可是大哥说不能把这些心思表露出来,不然会给娘造成麻烦,别人会认为都是娘挑唆的,所以他平日才忍着。 没想到,爷爷会这么过分,要让他们把安身立命的法子交出去,让娘把烧炭的办法教给长兴和长荣,他是绝不会让娘答应的! 第91章 陈树根 看到几个儿子的态度,陈翠就放心了,她就怕自己苦心经营,结果几个孩子却秉承着旧式的家族观念,轻易原谅了老宅的人,跟他们和解,那她可真要被气死了! 心情顿时好转的陈翠又开始了对几个儿子的日常打击,今天长平教她的三字经,她只念了两遍就背了出来,描红也写的似模似样,看上去比长富写的还要好一些。 三兄弟在陈翠走后,又点灯熬夜,发奋图强,力争一定不要被娘比下去。 夜里,陈翠等岁岁睡熟了之后,就进了空间,照看玉米和辣椒。 玉米已经开始抽穗,辣椒也陆续开花,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惜,原先拔下的那些菜终究还是等不及天气转暖移植到外面去就枯萎了,陈翠只能做饭的时候把那些干枯的菜秧填进灶膛里给烧了,了无痕迹。 按照玉米的这个长势,铁定能在麦收前收获,到时候就能把收获的玉米再作为种子,种到地里。 虽然不确定空间土地对作物的优化能不能延续到下一代,可她还是觉得用这些空间里的产出做种子更加保险一些。 或者说,到时候两种玉米都种一些,同样的土地和肥力,一样的照料,还可以做一番对比实验。 以此类推,辣椒也可以参照这种模式,做两组参照。 相信到时候,关于空间土地的作用就能显现出来了。 不过,今年的气候似乎不怎么好呢。 如今都进了二月了,过完年之后,只下了一场雾蒙蒙的小雨,湿了湿地皮而已。 这点雨落到庄稼上,就跟露水差不多,地里的土还是干的,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陈翠有空间在手,里头水源不断,手里也有钱,并不是很担心收成,可其他靠地吃饭的人心里都愁的不行,已经开始考虑今年挑水浇地抗旱的事了。 跟刘家坪的人比起来,陈家沟的人更加着急。 一样的旱情,刘家坪起码还有条河流经过,挖的也有蓄水渠,可陈家沟只有一条从山上下来的小溪,水流原本就细,要是天热之后要是还不下雨,也不知道溪水还够不够用。 陈山根虽然有了些家底,可他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还是以侍弄庄稼为己任,看着有些黄绿的麦苗,他心里直叹气。 同时,他也不禁庆幸,多亏了翠啊,给了他这么些银子,现在他虽然发愁,可并不是很急,但要跟原来似的,主要指望地的收入,现在早就急的上火了。 闺女给的那一百六十多两银子,他给三个儿子家一家十两,剩下的他收了起来,准备开春之后在新宅那里先盖几间屋子,让几个孙子挪过去住。 一开始他是想着,既然现在钱够了,那就给三个儿子都盖上一院,以后分家也方便。 但是后来思前想后,他还是改了主意。 一下子盖三院新屋子,实在是太打眼了,穷人乍富,不是啥好事,容易遭人惦记。 他先前穷惯了,就算现在手里有了钱,还是不敢出这个头。 不如就先盖几间,孙子们成家之后能住的开就行。 他准备再跟着闺女干两年,多攒些钱,到时候把家给儿子们分了,让他们拿着钱自己盖去,想盖啥样就盖啥样。 到了那时候,每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窝,也是子孙满堂,他这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陈山根一心低调,不想引人注意,却还是有人找上了门。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弟弟陈树根。 陈树根进门之后眼神不善,一开口就是气势汹汹的质问:“大哥,我是不是你亲兄弟?” 陈山根愣了一下,这个老二,大白天的,说啥胡话呢:“你瞎扯啥呢,咱俩一个娘生的,你咋不是我亲兄弟了!” 陈树根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咧着嘴,露出一嘴黄牙:“呸,我是你哪门子的亲兄弟,你有了发财的路子,宁愿给一个外嫁女,也不知道拉拔你兄弟,你是咋当哥的,你忘了爹死的时候咋说的了,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哼!” 陈树根是陈山根的亲弟弟,俩人差了十岁。 陈山根是父母的头一个孩子,接着陈母其实还怀过两次身子,可一个小产了,另一个小闺女养到七八岁上没了。 所以,陈父、陈母对陈树根这个隔了好些年才有的小儿子难免有些娇惯,养的他有些好吃懒做,拈轻怕重,不像一般庄稼人那样用心做活。 陈母在陈山根二十多岁的时候去世,陈父隔了四、五年也走了,两位老人在临终前,最放不下的都是自己的小儿子。 不约而同的交代大儿子,要好好照应弟弟,多扶持他,让他把日子过好。 陈父走的时候,兄弟俩都已经成家,陈山根的四个孩子都已经出生了,陈树根也有了两个儿子。 让已经拖家带口的大儿子去扶持另一个有妻有子的小儿子,这要求,委实有些不合理。 陈山根也觉得为难,他知道弟弟的性子,就不是个听人劝的,这些年来多亏了爹娘竭力帮衬,他才把日子过起来。 他身为老大,在父母偏心弟弟的时候不去计较,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还要让他再去帮扶便宜占尽的弟弟,这要求实在是难为他了。 纵然陈山根心里不太情愿,可面对亲爹临终前的嘱托,他也没法硬着心肠说不,只能答应了下来。 因为陈父的话,陈树根自此可算是找到新的依靠,但凡遇家里有点事,就要来找他哥。 有时是来借钱,有时是来借物,更多的是借人,让他哥帮他家去干活。 兄弟俩分家分到的地一样多,统共没几亩,他哪里就干不了了,无非就是懒,不想出力罢了。 而且他来借钱借物都是有借无还的那种,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不止张氏有意见,陈山根也受不了了。 夫妻两个一贯感情和睦,却为了陈树根屡次争吵,搞的家里鸡飞狗跳。 张氏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公婆偏心小儿子,一再帮衬,她这个做大儿媳的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没有争吵吃醋,已经算的上贤良了。 公公去世后,有家有口的小叔子整天贴上来,靠着自家过活,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第92章 糊弄 何止是张氏忍不下去了,陈山根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有媳妇和几个孩子要养活,除了要干自家地里的活,还要时常去帮人做零工挣钱,才能养活一家人。 再怎么是亲弟弟,分家之后也是两家人,他自己不干,整天指望他去帮忙,他也受不了啊! 于是,陈山根终于开始拒绝了,他狠下心来,弟弟的任何请求都不再答应。 来借钱没有,借东西也没有,而且态度强硬,让他知难而退。 陈树根虽然因此对哥哥骂骂咧咧,却也毫无办法,能管住大哥的爹娘都不在了,他也不敢去找族里的长辈,别人知道他的秉性,也不会为他说话。 实在没了法子之后,陈树根竟然也真的开始上进了,知道干活了。 没办法,爹娘没了,这个哥哥也不让他靠了,他要是再不勤快起来,这个家就要散了。 因为他媳妇说了,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她就改嫁,把两个儿子扔给他。 如果媳妇没了,再娶的话又得花一笔钱,半路夫妻哪有原配的好,娶回来的又是后娘,肯定不会好好待他儿子,日后他养老指望谁去。 自此之后,陈树根虽然日子过的不算太好,也说得过去。 幸好他两个儿子都是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到了年纪之后各自成了家,开始挑起了家中的大梁,陈树根也成了爷爷辈的人。 陈山根见到弟弟的改变,只恨自己当初太迂了,没有早点把他甩开,不然的话,他不就能早点变好了么! 如今见到亲弟弟上门,还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说了他一通,陈山根有些生气且摸不着头脑。 “你发什么颠,说什么胡话?”陈山根怒道。 陈树根叉着腰,也是一脸的怒容:“你装什么傻?现在村里都传遍了,你那个寡妇闺女发了财,三个儿子都送去读书,还买了骡车,这都是靠你来的,你有生钱的法子,竟然瞒着,都不告诉我这个亲兄弟,你还是个人吗?” 陈山根明白了,闺女家的事传到了村子里。 其实这事也在他的意料中,两个村子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且相互联络有亲,刘家坪的消息传过来很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亲弟听说了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也是,他本来就是好吃懒做,想不劳而获的人。 先前为了养活媳妇孩子,被迫勤快了几年,可如今他两个儿子都长成了,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又可以优哉游哉的过日子了。 平日里在家躺着,或者在村里闲逛,跟那些人吹牛打屁说一下午都不带累的,一年里也就农忙的时候才下几天地,干两天就说自己这疼那疼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就是自己的好弟弟,拈轻怕重,好吃懒做才是他的本性。 “村里人瞎说的你也信,少跟那些人在一起吹牛了,这一冬天没下雪,年后到现在也没什么雨水,好好想想到时候咋抗旱浇庄稼才是正经!” 陈山根一脸正经否认,反而开始劝弟弟多操心地里的事。 见哥哥一口否认,陈树根也开始狐疑:“可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翠翠这丫头有钱买骡车,还送孩子去读书,都是你给的钱。” 其实,是村里有人眼热陈山根家日子平顺和睦,最近又买了牛车,闲聊的时候故意拿话激陈树根,想挑起兄弟俩的矛盾,好在一旁看笑话。 陈山根苦笑:“你光听人家说这些,也不看看翠翠婆家是什么人家,刘家可是出了两个读书人呢,送孩子读书有啥奇怪的,刘家家底子厚着呢,买骡车也正常啊。再说了,人家说是我给的钱,我像是有这么多钱的人吗?我们全家人攒了好几年的钱才买了辆牛车,宅基地划了好几年了还盖不起来,我要是有钱,我早盖房子了,也不至于让家里住的这么紧巴,因为家里没房子,银柱媳妇都没说上,今年就算是借钱,我也得盖几间屋子,好歹让几个孙子有地方娶媳妇,树根,你现在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先前欠我的那些钱能不能还我,这样我也能少借点。” 听到哥哥说要让自己还钱的话,原本还半信半疑的陈树根立刻不打算深究下去了:“哥,我手里也紧巴着呢,不然也不会一听说钱的事就来问你,这样吧,等过几年,过几年我缓过来再给你哈。” 说着,陈树根就一溜烟的出了院子。 陈山根望着大门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看来闺女这是让人盯上了啊,唉,还是太高调了,他有些后悔当初当初没能劝着闺女,让她步子不要迈这么大,一步步来。 可是闺女说的也有道理,自家女婿在世的时候,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没能去读书,家里有钱了,送几个孩子去上学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要不是孙子们年纪都大了,他也想送去念两年,起码出门做工也能看明白招牌和招工的文书,能算明白自己的工钱。 不过,大海家的两个倒是年岁合适,锁柱和拴柱比长平都小呢,长平都能去上学,那这俩孙子也能。 只是,他有七个孙子,上面几个大的都没花这个钱去念什么书,大海家的这两个要是送去了,他担心会引起另两个儿子和媳妇的不满。 陈山根虽然不认字,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可一碗水要端平他还是知道的。 父母处事不公是乱家的根源,他们家之所以多年来能这么相安无事,靠的就是“公平”二字。 三个儿子,三房人,有事一起商量,不管是吃亏还是占便宜都在明面上,绝不在背地里偏向哪一个,这样他们哪一房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也就少了矛盾和争端。 陈山根站在院子里,在心里琢磨着这事究竟该怎么办,一时间倒忘了进屋。 直到张氏从外面回来,见到呆立在院子里的丈夫,脸颊都让风吹的发红,不由的推了他一把:“老头子,傻站着干啥,咋不进屋?” 说着,还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凉,连忙扯着他往屋里去。 陈山根这才如梦初醒,笑着摇了摇头,牵着老妻的手,两人携手进屋。 第93章 周岁 且不提陈家人又如何议论吐槽陈树根的不正干和不靠谱,陈翠这边日子却还算和顺。 白天,她送完三个孩子以后,就带着岁岁在家做点家务,晒晒太阳,没人打扰,母女两个在家倒也自在。 二月十九这天,岁岁的周岁生日到了,恰逢学堂的旬日假,几个哥哥都在家。 学堂每十日放一天假,跟官员的休沐日类似。 几个孩子一到放假,就家里家外的找活干,好减轻陈翠的负担。 可惜,家里柴火还有很多,水缸也都是满的,几乎没什么杂事。 陈翠提前实验了好几次,终于在这天做出了成功的鸡蛋糕。 虽然是在锅上蒸的,可一样蓬松绵软,里头加了羊奶和糖,香甜可口,奶香味十足,几个孩子都很喜欢。 虽然没有什么周岁宴,也没有所谓的抓周礼,只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稍微丰盛些的晚饭而已,可陈翠仍旧觉得很温馨。 虽然不能穿红戴绿,可陈翠仍旧给岁岁做了身素色的新衣服换上,短短的头发也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 这些日子以来,岁岁不仅身上长肉,肤色也变白了,头发也比先前黑了点,不再是原先的小黄毛,这么一打扮,倒有了些“玉雪可爱”的模样。 当然,她的肤色离白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这些夸赞不过源自于自家人的亲人滤镜而已。 进了三月以后,天气渐渐暖和了,陈翠又把后院的菜地给翻了一遍,把攒的草木灰都倒了上去,翻到了土里,当底肥使。 菜种子陈翠也买好了,过阵子气温再高点,就能种下去了。 就是地里不下雨这事有点愁人,已经有心急的开始挑水浇麦了。 陈翠家的五亩地有三亩是靠河比较近的,种的是麦子,两亩靠水远的种的是更耐旱的黍。 闲来无事,陈翠也去地里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行动了起来,挑着扁担和水桶往田里运水。 也是,眼下正是麦子拔节抽穗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缺水,铁定影响收成,“麦望三月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伙都在忙活,陈翠也不好没动作,原本村里这阵子就有许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要是人家的麦地都浇了水,她家的麦还旱着,那议论声就该更大了。 虽然这些声音她也不惧,可原本麦子的收成就不高,要是再因为干旱减产,那损失可就更大了。 陈翠送完孩子上学回来,就把骡车上的棚子和座椅都卸了,把新买的大木桶和家里的水桶都装上车,去河边拉水往地里运。 她装水的时候,就用一根腰带把岁岁捆在车上,防止她下来乱跑。 她现在已经走的比较稳当了,在家里满屋子乱走,一不留神就能出屋,陈翠不得不把所有的椅子和杂物都靠墙放,免得这孩子磕磕碰碰的被绊倒。 骡车上的木桶木盆都装满了水,陈翠赶着车到自家地头。 虽然往地里倒水的时候略微麻烦点,要一垄一垄的浇,慢慢的倒水,不断的移动,可跟别人肩扛手提运水比起来,她这种浇地的方式已经很轻松了。 当然,陈翠浇地的时候也没少往外偷渡空间的水,原本能浇半垄地的,她愣是给浇了一垄,省去了不少灌水拉水的功夫。 中午陈翠赶着骡车回家吃饭的时候,遇上了到地里给丈夫和公公送饭的陈梅花。 陈梅花家里十来亩地,真正的劳动力却只有两个半,她丈夫和公公还有长根。 长根今年十三,能当半个人使,下面的两个孩子太小了,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还需要人照看,根本当不得用。 陈梅花见到陈翠,眼神有些躲闪,在两人打完招呼要错身的一瞬间,陈梅花忽然叫住了陈翠。 “翠,上回我回娘家,跟我娘说了你家三个孩子上学和买骡车的事,让我嫂子听去了,她在村里传了闲话,现在咱们陈家沟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陈梅花咬了咬唇,一跺脚,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翠,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些事说给娘家人听的,我哥已经把我嫂子打了一顿,她再也不敢乱说了,可那些话有的已经传出去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山根叔!” 陈梅花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心里既愧疚又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好姐妹的信任。 陈翠还以为她要说的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 其实 ,事情传到陈家沟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中,毕竟两个村子离的不远,联络有亲,这是早晚的事。 说就说吧,她不可能为了避免人说闲话,而永远苟着,挣了钱也藏着不花,不送孩子上学,不买骡车,该有的消费也省了,那挣钱的意义何在! “梅花姐,我当是啥事呢,就这点事啊,也值当你特意跟我说一嘴,这都不算个事,你就算不说,他们到时候也会知道的,没事啊,不用往心里去,我也不会怪你的,我赶着回家吃饭,不跟你聊了啊!” 陈翠摆摆手,跟站在田埂上的陈梅花道别。 其实中午饭是早上就做好的,她热热就行了,另外给岁岁蒸了一碗蛋羹,浇上炒好的肉末,娘俩的午饭就都得了。 现在天暖和了一些,孩子身上的棉衣也换了薄一点的,陈翠开始训练岁岁自己拿勺子吃饭。 基本用勺子的方法教了她几回,剩下的就看她自己发挥。 给她用木勺子木碗,也不怕打烂,大围嘴一戴,任她自己扒拉,最后能吃到嘴里多少全看她的本事。 一开始岁岁折腾了半天,大多数蛋羹不是在桌子上,就是在围嘴上,能进到肚子里的是少数。 吃不到嘴里,她气的拿着勺子敲桌子,嘴里“啊啊”的叫,眼睛却盯着正吃饭的陈翠,似乎是在控诉她为什么不来喂自己。 陈翠扒下嘴里的饭,又拿着她的手,演示了一遍吃饭的正确姿势,该怎么才能成功把饭送进嘴里。 等到岁岁终于能自己吃下大半碗饭,只洒出少数的时候,已经进了四月。 天越发的热了,只是仍旧是没下雨,麦子进了灌浆期,更缺不得水,村里人不得不又开始新一轮的浇地。 第94章 玉米收获 上次陈翠用了四天时间,用骡车拉水,把五亩地都浇了一遍,等三个孩子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自责不已。 这回,说什么他们都不让陈翠一个人干了,一定要让她等到旬假这天浇水,他们一起去地里。 其实,陈翠根本不想他们一起啊! 原先虽然地里有不少人,可大家都只顾着干自家的活,不会有什么人会多注意她到底运了几次水,浇了多少地,她就可以放心作弊。 如今几个孩子要一起去,多了好几双眼睛,她还怎么从空间里往外偷渡水呢。 但孩子们态度很坚决,陈翠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旬假这日,天刚亮,一家人就坐着骡车来到了河边。 三个儿子一人手里拎着个桶子,从河里打水,往车上装。 地里三三两两走着的,都是一早赶来浇水的人,为了赶农时,一定要在这几天把水都浇足,麦子才会有好收成。 陈翠一家人忙活了一天,也就浇了不到两亩地,人人都累成了狗。 三个儿子拼足了劲干了一天,弄的浑身泥水,回来直感叹:“种地可真是不容易啊!” 如今他们跟着楚先生学了基础的算术知识,已经会算简单的题,已经可以搞明白一亩地最终的收成。 去年冬天他们烧炭虽然辛苦,可最终的收获却还不错,总还算值得。 种地的过程如此艰辛,从种下到收获好几个月的时间,一亩地的收成却还不值半车木炭的钱。 长平不禁发出了疑问:“娘,你说种地的回报如此之低,大伙为什么不去从事更加赚钱的工作呢?” 长安和长富也目光炯炯的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陈翠:“因为农是国家之本,如果农民都不种地而去干别的赚钱,用钱来替代赋税,官府收不到足够的粮食,灾年的时候就没有余粮赈济,粮价就会上涨,那个时候,粮食可以换成钱,而拿着钱却未必能买到粮食,最终受苦受难的,仍旧是咱们平民百姓。” 她笑着看了看三个儿子:“再说了,种惯了地的农民,不是人人都敢于脱离土地的,要不是你爹没了,咱家少了顶梁柱,娘也是没那个胆子的,那时候也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听了陈翠的话,几个孩子都若有所思。 等三个孩子去上学以后,陈翠又带着岁岁又干了三天,才把五亩地又浇了一遍。 紧接着,她也不得闲,又开始在空间里忙着掰玉米。 现在岁岁能断断续续的往外吐字了,“娘”和“哥哥”都已经叫的很清楚,陈翠就不敢再当着她的面玩消失,只能趁她睡觉的时候进空间忙活。 幸好也就这一分地,掰玉米,连带砍玉米秸秆,她都是抽空做的,一共在两天内完成。 玉米秸秆就堆在空间一边的空地上,黑土地上只剩下了硕果累累的辣椒。 说是硕果累累有些夸张了,不过上面结的辣椒确实不少,但整体果实都不是很大,也就比小米辣稍微大一点。 现在辣椒还都青着,陈翠也没摘下来尝,不知道辣度如何。 陈翠现在没功夫管这些辣椒,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收下来的玉米剥皮晾晒脱粒,等麦子收完了好下种。 剥皮晾晒都好办,空间里干燥着呢,没什么水汽,用竹竿在木屋门口搭个架子,把玉米剥了皮两个绑在一起挂上去,要不了几天就能变的嘎嘣脆。 陈翠觉得麻烦的是要怎么脱粒。 这一分地上种了三百多棵玉米,要是靠她纯靠手工搓粒的话,估计都要把手给磨秃噜皮了。 可是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能简化这个过程,而且这批玉米她是打算留种的,要是玉米粒有所损伤的话,她怕到时候出苗会不理想。 所以,只能是按原始的方式,一行行的把每一根玉米棒上的玉米粒给搓干净。 这段时间,只要孩子们去上学,陈翠在家的时候,手里随时都拿着一根玉米棒子在搓,搓下来的玉米粒随时收到空间里,主打一个化整为零,无时无刻的都在干着这项工作。 岁岁见了非常好奇,陈翠就给了她一根玉米棒,让她拿着玩,她也学着娘的样子,把一粒粒的玉米往下抠。 幸好她没有把玉米粒往嘴里填,不然卡到嗓子里就糟了。 自从岁岁会走路以后,家里的所有可能会绊倒她的东西都被贴墙放,尽可能不挡她的路。 因为怕她捏到东西往嘴里放,一些细小的东西陈翠都放的很严实,绝不会被翻找出来。 饶是防护的这样严密,岁岁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还是被树上的大蚂蚁给咬了一回。‘ 小腿上被咬了好大一个包,又红又肿,应该还有些痒,她一边哭,一边不住的伸手去抓挠。 陈翠心疼极了,给她涂了点大蒜汁消毒杀菌,又哄了好久她才不哭。 从那以后,陈翠更小心了,就算是在院子里玩也看的很紧,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就连家里的那两条小狗也都浑身用药水洗过,生怕它们身上有跳蚤,传给了人。 这两只小狗身上大部分都是黑色皮毛,耳朵上有白点的是大黑,眼睛上方有两个白点的是小黑,这是三兄弟给它们取的名字。 因为陈翠家的伙食好,就算是剩饭也有不少油水,而且这俩狗每天多少还能喝到点羊奶,几个月养下来,已经长的肥嘟嘟的了。 大黑小黑没事就摇着尾巴在家里转悠,这闻闻,那嗅嗅,不时的在角落里撒泡尿。 白天哥哥们不在,岁岁最好的玩伴就是这两条狗,抓尾巴,揪毛,都是她的常规操作。 幸好大黑小黑都是从小养的,对家里人脾气温顺,被弄痛了最多自己“嗷呜”一声逃走,也从来没有对岁岁呲过牙。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陈翠总算是把所有的玉米都给收拾好了,收获的玉米粒装了两麻袋,估摸着有一百五十斤上下。 按照常规的种法,一亩地大概需要五斤玉米种子,这两袋子起码能种个三十亩地的。 此时,麦田里的麦穗已经变得金黄,眼看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 第95章 麦收 学堂里也适时的放了一个月的“农忙假”,让学生们回去帮着家里收庄稼。 陈翠早就磨好了家里的几把镰刀,收拾好了打麦场,就只等着麦穗垂头,就手动收割。 麦收之前,陈家派了陈大海和陈银柱父子来给陈翠帮忙,这极大的加快了她家收麦的进度。 虽然多了两个壮劳力,可麦收的过程在陈翠看来依旧很煎熬。 五月的天,日头已经很毒了,顶着烈日在地里割麦,汗珠子从额头上往下滴,还要忍受麦芒刺挠,皮肤被刺的通红,这滋味,是陈翠从没感受过的。 她如今可算是真正理解了《锄禾》那首诗所饱含的深意,知道了种地的艰辛。 早上从家里带出来的一桶绿豆汤,就放在地头,拿个锅拍盖着,免得进灰。 谁要是渴了,就拿舀子去灌几口,解渴的同时也去去暑气。 岁岁跟两条小狗就坐在地头的大树下玩耍,地上铺了油布,还有几样她的玩具。 陈翠用一根麻绳绑在她腰里,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树上,防止她跑出油布的范围。 每个人去地头喝绿豆汤的时候,都会去逗逗岁岁,顺便给她也灌点绿豆汤。 看着小丫头就算是在树下坐着,脸也热的通红,陈翠就是一阵心疼,可又无可奈何。 麦收时节,家里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几乎没有一刻闲着,但凡有法子,她也不会把孩子往地里带。 割下来的麦子用麦秸秆简单捆扎之后,就装车运到麦场里去。 麦场是一片宽敞平整的空地,把地上的土坷垃和石子清理走,清扫干净,用骡子拉着石磙一遍遍的碾压,把地给压实了,弄成平整又光滑的表面,这样才能用来晾晒麦子。 从地里运过来的麦子不能直接铺上去,还要先用铡刀把下面的一半麦秸秆都铡掉,只剩麦穗头和一小截麦秆,再铺平晾晒。 跟先前一直盼着下雨相反,这个时候农民最盼的就是晴朗的好天气,能把麦子尽快晒干脱粒。 三亩麦子,两亩黍,一共花了五天的时间收完运到场里。 今年幸好买了骡子,可以用骡子拉着石磙撵麦,去年的五亩地,都是全靠人力拉的,这其中的主力,当然是刘二勇。 其实,当时也不是不能去求老宅借用牛的,可那时候刚分家不久,刘二勇心里憋着一股气,宁愿自己累的要死要活,也不愿意跟老宅开口。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家里有牲口的好处,牛也好,骡子也罢,都能派上大用场。 没有牲口的人家,就只能全用人力了,拉车、拉石磙,都是壮劳力上,体力差一些的,就干一些辅助的活。 村子里适合做麦场的大块平整地方并不是许多,也就这么两三处。 陈翠家分家晚,好的地方早让人占去了,他们家只能在一个稍微偏僻些的地方做的场,进出就不是那么方便。 从麦子运到场上开始,就需要有人在这里看守,免得被人顺了去。 长安和长富带着家里的铡刀,在麦场里一边铡麦杆,一边负责看守。 麦穗和黍穗都被铡下来,就正式开始碾场了。 石磙是各家必备的,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也就收庄稼的时候能用上,要用的时候大家都要用,怎好开口找人借。 到了碾场这一步,陈翠觉得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活都可以用骡子干,是时候让陈大海和银柱父子回去了,毕竟,陈家的地更多,干活也需要人手。 陈大海让银柱回去了,他自己留下了。 “这几亩地收的粮食虽然不多,可碾场也要十来天,这些日子天天晚上都要有人睡在这里看着,你家谁都不合适,我还是再留几天,等把粮食都收到家里了,我再回去。” 陈翠一想,他说的是实情,暂时还真不能让他走。 毕竟,看场的都是青壮,防着有人偷粮食,长平毕竟是个半大小子,还没长成,没什么威慑力,不足以担当这样的重任。 于是,陈翠就把家里的一张木床用骡车拉到了场上,带了几根竹竿,用油布在床上方搭了个简易的帐篷,防着夜里睡觉的时候有露水。 陈大海就笑:“咋还这么讲究,我哪有这么金贵。” 原来他在家看场,都是随便找块空地,铺点麦秸,拿条被单一盖,就这么睡了。 翠翠这又是床又是油布的,连熏蚊子的艾草都拿来了一捆,可真是瞎讲究。 不过,陈大海还是感激妹妹的用心,毕竟,有干燥舒服的床睡,谁又愿意躺在地上呢! 陈大海在妹妹家住了几天,就发现,她家的伙食是真好,每天不是肉就是鸡蛋的,就没全素过。 虽然他们陈家也会在农忙的时候加点荤,吃了干活好有劲,可也没像翠翠家这个吃法,一盆子菜里头大半都是肉,素菜倒成了搭头。 一斤多肉,好大一块呢,中午一顿,晚上一顿,当天就给做完了全吃了,这速度,让陈大海讶异。 陈翠还振振有词:“天热了,肉不经放,不赶紧吃就该坏了。” 怕坏可以不买这么多啊! 吃饭的时候,几个外甥见了肉两眼放光,吃起来都狼吞虎咽的,就连岁岁小丫头都捧着碗吃的满脸糊糊,还一个劲的往嘴里扒拉。 陈大海就悄悄问长富:“你们娘平时经常买肉给你们吃吗?” 长富摇摇头:“不经常。” 毕竟,七八天买一回肉,也不算很经常啊。 陈大海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呢孩子们这么这个吃法呢,看来,只是因为麦收为了招待自己才买了这么多肉,平时妹妹家应该还是很节俭的。 他们陈家如今光景好了些,基本上每个月都能吃上一回肉,家里的鸡蛋也不拿去换钱了,都留着自家吃,他们不缺营养,孩子们都健壮了不少。 于是,吃饭的时候,陈大海就刻意放慢了夹菜的速度,他想着自己少吃点肉和菜,让妹妹和外甥们多吃点。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美丽的误会! 就算是天天吃肉,这几个孩子也是这个吃法,吃相很不好看。 陈翠纠正了很多次,让他们吃慢点,细嚼慢咽,但用处不大。 她说的时候孩子们会注意几分,一不留神就原形毕露,最后她也只能放弃,任由他们去吧。 第96章 推广种玉米 等到麦子和糜子全部脱粒完成,晒干收进粮仓,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 经过一个农忙季,全家人都黑了不止一个度,脸、脖子跟身上完全是两个颜色。 陈翠的皮肤原本就有些粗糙,这么一黑,看上去就更加显老。 幸好她五官生的好,底子能打,倒也不是太难看,就是颜值严重下跌就是了。 陈大海临走前,心疼的看着妹妹黝黑的脸庞,想着她年轻时候的水灵样:“你也别太辛苦了,这几个孩子读两年书就能去做工了,到时候在铺子里有了差事,能拿钱回来,你也能轻松些。” 其实,他对于翠翠让三个孩子都去读书的事也不是十分理解,毕竟,一年要花这么些钱出去呢,可爹说了,这是妹夫的遗愿,而且妹妹自有打算。 陈大海走后,陈翠想着他刚才怜惜的神情,不由摸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有点粗糙,但是至少没有痘痘,也没有皱纹,不过,我现在难道真的很丑吗? 她从陈氏的记忆中,是知道她长的不错的,是附近村子数的着的姑娘,不然也不会嫁给家境好的刘二勇。 但是陈翠从穿过来之后,就为了生计发愁,根本没那个时间来关注自己的长相。 而且,她寡妇的身份也容不得她打扮,干脆就故意邋遢,一点都不收拾自己,平时连擦脸油都不抹。 只是,她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连陈大海这个糙汉子都觉得她太糙了,那她是不是该略微收拾下? 家里是有面铜镜,可好久没打磨过了,照人糊的很,只能勉强看到五官。 陈翠觉得,等忙完这阵子,也要好捯置捯置自己,不说光彩照人,起码不能老的过分。 过阵子去镇上的时候,让人把铜镜磨一下,方便随时关注自己的外貌。 毕竟,她如今才三十出头,要是往后都能吃的好睡得好,起码能活到六七十岁,可不能未老先衰啊! 夏收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交赋。 这几年每年的标准都一样,早就公布了,家家按照田亩数,称出来相应的粮食,统一送到村正家,由他汇集到一起,用牛车拉到镇上,一起交上去。 往年是刘有才和刘有粮两家的牛车一起拉着,但是去年刘有粮家的病牛卖了,今年刚买的一头小牛犊子才三岁,拉不得重物,就征用了陈翠家的骡车。 村正家帮了她家这么多忙,提供了这么多便利,不过是拉着粮食去一趟镇上而已,陈翠自然不会推脱。 甚至,她让长平也一起跟着去了,说是去赶车,其实是想让他去增长见识。 毕竟,交粮的时候要跟镇上的税官打交道,让长平也看看官面上的人的做派,村正又是如何应对的。 交完粮食,长平赶着骡车回来的时候,果然脸上的神情不同往日,多了许多思索。 陈翠也不说破,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想明白,只是叫上他又一起去了村正家,去商议种玉米的事。 看着陈翠带来的一小袋黄澄澄的玉米子,刘有才捏起来一粒看了又看。 “你说这东西叫玉蜀黍,耐旱又高产?”刘有才问道。 “不是我说的,是那店铺东家说的,说是从西边传过来的,人家那边比咱这雨水更少,种的就是这东西。” 陈翠解释道,还顺便加上了后边几句话。 她想让村正动员大家种玉米,但是又苦于自己没有什么说服力,只能用耐旱这个优点来打动他。 “这东西种出来咋吃呢?”刘有才研究了半天,确信自己没见过这种粮食,不由得问道。 “那东家说跟麦子一样,用石磨磨成粉,但是没有麸皮,磨出来的粉做馒头,做窝头,做糊糊都行。” 陈翠又开始凭空捏造了,这根本不是人家东家说的,是她自己说的。 “这么好么?那一亩能产多少斤粮食?”刘有才问出了自己最关注的点。 “说是好年景一亩地能有四百多斤。”陈翠最终报了一个最保守的数字。 其实按她空间里那一分地的产量,一亩地应该是有八九百公斤,可那是理想状态下的产出,在外面恐怕不会有这么高的产量。 最重要的是,她怕自己说多了人家根本不信啊。 “啥?一亩地四百斤?你说的是真的吗?”刘有才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额,不是我说的,是那店老板说的。”陈翠见他突然如此激动,吓的连忙摆手。 “据说江南一亩好地最多才能产三百多斤,咱这可是西北,要是出了一亩地能产四百斤的粮食,都能当祥瑞报给朝廷了!” 刘有才激动的口沫横飞,胡子都翘起来了。 刘大强连忙扶住他的身子,帮他顺顺后背:“爹, 您别这么激动,弟妹只是听人家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他言下之意,说的是陈翠可能让人骗了,那种子可能真的是一种他们没见过的新粮食,但是产量肯定没那么高。 刘有才定了定神,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仿佛也冷静了几分,喃喃道:“这袋种子你留下,让我好好想想。” 这原本就在陈翠的预料当中,种一样没见过的新粮食,是件很冒险的事,刘有才家里就算地多,也不可能冒着少收一季粮食的风险随便尝试的。 其实,陈大海走的时候,陈翠也让他拿走了一些种子,让他回去跟爹说种玉米的事。 她买种子的时候陈大河就在现场,她就把那段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陈大海,让他好好回去跟家里说。 陈大海虽然觉得妹妹说的不靠谱,家里并不是他在当家做主,只能按照原话回去跟爹转达。 虽然爹在大事上也会听取他这个长子的意见,可总体还是爹做主的时候多。 毕竟家里三个兄弟呢,一日不分家,一日就轮不到他这个大哥做两个弟弟的主,一定要由老爷子总览全局,下面的兄弟才会信服。 没用陈翠等多久,第二天中午,刘有才就让长根过来传话,让她们母子俩晚饭后去他家一趟。 第97章 同意种玉米 “您家真的要种三亩地?”陈翠甚至有些激动了。 她原以为,刘有才能拿出一亩地试种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想到,他竟然舍得一下子拿出三亩地来种这种他从没见过的粮食。 这魄力,也是没谁了! 刘有才这会已经平静了下来,昨晚和今天上午,他已经把种新粮食这件事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甚至把最坏的后果都想到了,最终才做出的决定。 “嗯,靠着山边那三亩地太贫了,年年收成都不好,离河远,浇地也不方便,干脆三亩都种上,到时候管理也方便。” “您就不怕这粮食万一种不出来,或者收成不好怎么办?”陈翠问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有这个胆气试种,我怕什么,再说了,我家里十几亩地呢,只是拿出其中的三亩做实验,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损失的起,可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真的是个高产的粮食,那获得的收益将是你难以想象的!” 刘有才好歹也是半只脚踏入公门的人,经常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所见所思比一般人更加深远。 从去年刘二勇死了之后开始,这个侄媳妇就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开始跟着娘家兄弟,领着孩子折腾着烧什么木炭,应该也挣了些钱。 但这些不过是一介妇人为了养家不得已而为之,而真正让他对陈氏另眼相看的则是另一件事。 今年开春的时候,陈氏买了三百棵铁栎树的树苗,花钱请人种到了山上。 刘有才是等树苗都运到了村里的时候才知道的,他没想到陈氏能做到这个份上。 年前她曾说过要补种树的话,他以为是随口一说,毕竟,她烧炭砍的都是树枝,树都还活的好好的,没有从根本上对山上的树造成损失。 没想到这妇人竟然真的买来了树苗,二十文一天,雇了村里人,让人扛到山上种下了。 刘有才原本还担心今年天旱,种的树怕不会活,没想到过阵子他到山上去看,竟然还都活了。 这下子,村里先前说陈氏在山上乱砍树的人可彻底闭了嘴。 刘有才不知道,这些树之所以能活,是因为陈翠特意抽空上山,给它们都浇了一遍水。 不过,陈翠此举也引发了人们对于她到底挣了多少钱的讨论,毕竟,大家猜测,能大手笔的花钱买树种树,肯定挣的钱不少。 刘有才就是通过这件事,才发觉陈氏是个讲信誉,守诺言、有见识的人,由此将她和其他普通村妇彻底分割开来。 关于新粮种这件事,刘有才其实更多的是信任陈氏这个人,觉得她不会无的放矢,多少是有些把握才会把粮种拿到他面前。 正如他说的那样,他有十四亩地,只拿出三亩实验,就算颗粒无收,无非是损失了一些庄稼罢了,可真要种出来了,产量还高的话,那功劳可就大了! 所以,这所谓的玉蜀黍,值得他冒险一次! “那我这就回去给您拿种子去,跟您说具体的种法,其实简单的很,我一说您就该明白了。” 陈翠简直喜形于色了,马上就要回家拿玉米。 “慢着,这种子多少钱一斤,我算钱给你~!”刘有粮说道。 “这种子我买来便宜的很,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等到秋里收庄稼的时候您再给我种子钱不迟!” 陈翠说完,便转身走了。 刘有粮有些纳闷了,这陈氏,费尽心思的上门来找我试种,却连种子钱都不肯收,那她图个啥呢? 等到陈翠把玉米拿过来,讲解了种法之后,刘有粮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 “不瞒您说,我一开始是只想着自家种的,可后来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自私,如果这个粮食真的如此高产,我希望咱们刘家坪的乡亲们都能种上,多收点粮食,就算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再有人饿肚子。” 刘有才沉默了,他没想到这个妇人还有这等胸怀,遇事不是只想到自家,而是想这村子里的乡亲们。 尤其是,在村里人对他们家其实算不上和善的情况下。 因为刘有粮和刘文德父子两个的态度的原因,大部分人如今都不怎么和陈氏母子来往亲近,在陈氏买了骡车和送孩子读书以后,这种情况更甚。 多数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怨人富”。 陈氏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竟然比从前她男人在的时候过的更好,这就让许多人嫉妒眼红。 要不是村里多数都是刘姓族人,他这个族长的话颇有分量,在村里明里暗里的敲打,早有人欺负上门了。 陈氏是个聪明人,这些情况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仍旧心怀族人,想让大家伙都能多些收成,这份心思,属实可敬! 陈翠:我没那么伟大,只是不忍心见一种高产的粮食作物被埋没,之所以想让更多的人种,是因为不想太惹人注意,大家伙都穷,就我一个人又有钱,又有粮,也太惹眼了! 不过,陈翠多少也有些悲天悯人的心思。 这个时候靠地为生的农民日子过的实在艰难,一年忙到头,要是能有些结余那就要感谢老天爷,想攒点钱非常不容易,一旦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出现意外,那就要一朝返贫,甚至到了要卖地的地步。 刘二勇的朋友王春生,就是因为他娘生病,为了治病把地都卖了,最后人也没了,地也没了,他在村里活不下去,只能外出讨生活,至今生死不知。 如果玉米这种作物能得到推广,起码农民手里有些余粮,多些抵御风险的能力,荒年的时候也能少饿死些人。 之所以村里只找了村正家,那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把种子给别人,人家也不会种的,他们不敢冒这个风险。 陈翠估摸着拿了三亩地的种子,把种植方法说给刘有才、刘大强和陈梅花几个人听。 他们也都是做惯农活的,一听就明白了,忙不迭的点头。 村正这边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陈家沟那边怎么样,老爹会同意种玉米的事吗? 第98章 大雨 陈翠不知道的是,陈山根接受种玉米这个事比她想象的更加顺利。 陈大海把种子拿回去,跟自家爹这么一说,他以为爹会说妹妹瞎胡闹,将种子置之不理。 没想到,陈山根把陈大海叫去,问了买种子的经过,只用了了半晌午,就做出了决定:这个玉蜀黍,他们种! 至于种多少,陈山根也合算过,他家有两亩地地势有点高,种庄稼存不住水,反正今年天也旱,就把这两亩地种上那个玉蜀黍算了。 当然,为了表示民主,陈山根还是将自己的决定说给了三个儿子听,让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爹你都决定好了,再问我们,是不是有点多余? 陈大江还是壮着胆子提了点意见:“爹,要不咱就种一亩试试算了,另一亩还是跟往年一样,种豆子。” 陈山根斜了二儿子一眼:“咋,那两亩地是挨着的,还要种两样庄稼啊?” 本来收了麦之后,地里不是种花生就是种豆子,也就这两样选择。 因为豆子耐旱,产量也高,而且朝廷也鼓励种豆子,可以当精饲料喂马,所以大家一般选择种豆子,到时候交秋粮的时候也方便。 陈大江嘀咕道:“那也不能翠翠说啥就是啥啊,万一种了啥也长不出来咋办?” 陈山根狠狠地瞪着二儿子:“你妹子带着咱烧炭挣钱的时候你咋不说别听她的呢,咱家的牛车,新盖的那几间屋子,那钱都是打哪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为什么信她的话,因为她让咱家一个冬天挣到了过去十年都挣不到的钱,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说啥我也信啥,你有吗?” 陈大江顿时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也是三十多的人了,马上儿子都要娶媳妇了,被老爹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但是爹说的又是实情,他无可反驳,只能闷着头不吭声。 陈山根看着另两个不说话的儿子,大手一挥,“既然你们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大河,你明天去你姐家拿种子,问她该怎么种。” 陈大河利索的应了。 他对种玉米的事没有意见,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如今对姐姐的决定已经习惯性的支持。 陈翠对于陈老爹关于种玉米这件事表现出来的开明有些意外,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支持自己,她都觉得高兴,到了秋天,地里的收成会告诉他们,选择种玉米这件事的正确性。 很快,在陈大河和陈金柱的帮助下,陈翠家的五亩地就全部种上了玉米。 随着刘有才家也有三亩地种上了玉米,这种新的粮食作物的消息渐渐在刘家坪传了出去。 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多半是唱衰的,觉得这个陈寡妇瞎折腾,到时候别弄个颗粒无收。 可因为这件事有村正家参与,村里人也不敢说的太狠,最多是在背后嘀咕。 刘有粮自然也听说了,皱着眉吐了一口浓痰,觉得真是晦气! 长盛今年考童生又失败了,接着长盛媳妇头胎生了个闺女,文德说是想法子给长兴找个差事,但是到现在也没着落,这一年里,一件让他顺心的事也没有。 就连二房的陈氏,也净干些让人说闲话的事,带累他们家的名声,就不能消停安分的在家带孩子么! 陈翠家的玉米种下两天以后,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雨。 整个天空电闪雷鸣,大雨从午饭时候开始下,一直到天擦黑才停,整整下了一个下午,把地浇的透透的。 村里人个个喜笑颜开,这下子总算不用再挑水灌溉了,新种下的庄稼出苗有保障了。 所谓靠天吃饭,就是这个意思,人力终究有限,挑水三天,不及下雨半晌。 虽然下完雨第二天就开始放晴,可这场雨仍旧给大家带来了信心,觉得秋季庄稼收获有了起码的保障。 长平他们三个的农忙假已经过去大半,因为这些日子的忙碌,三个孩子都晒的脸色黑红,手上原本消退的茧子也重新长了出来。 尽管每天都要去地里干活,可一旦闲下来,三兄弟就一起读书写字。 如今练了几个月,几兄弟的字体已经逐渐变的工整,就连字体最差的长富,陈翠都比不上了。 不过,也由于练字勤快,家里的墨条和纸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该去补充了。 陈翠见他们的毛笔也逐渐开始分叉掉毛,不怎么聚峰了,有些后悔当初买的笔质量太差,这么不经用,打算给他们换支好点的毛笔,至少用起来顺畅。 于是,下完雨三四天,等路面彻底干透了以后,陈翠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县城,采买一系列用品。 练字的纸买了厚厚一沓,墨条直接买了六根,毛笔重新买了几支稍微好点的兼毫,是狼毫和羊毫混合制成,软硬适中,适合他们这些初学者。 这么一买,就又是将近三两银子出去了。 付钱的时候,三兄弟虽然没什么,可沉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都在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念出个名堂出来,起码要对得起娘花出去的这些钱。 这几个月来,楚先生不止一次的在课堂上表扬他们,觉得三兄弟都很聪明。 尤其是长平,或许是因为年纪稍微大些,更加沉稳,对书上意思的理解也最快最透彻,比两个弟弟更加出色。 其实长平一开始去上学的时候心里很忐忑,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跟六七岁的小孩念一个班,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可是,他想读书的心实在太迫切,真的开始学习了之后,就不再有功夫计较那些了。 尤其是屡次得到先生的夸赞,更加坚定了他读书学习的决心,他一定要比班里同期学生学得更快更好。 如今先生已经调整了他的学习进度,按照现在的程度,秋收之前有望学完三百千,到时候就能开始学四书了。 据先生所说,这些普通蒙童一般要用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而他,只用了一多半的时间就做到了。 第99章 豆花面 因为心中的紧迫感,三兄弟的学习进度都比同期的孩子要快,长安和长富也只比长平稍微慢了一点,两人都在努力追赶大哥。 陈翠其实也看出了三个孩子的努力和用心,所以买学习用品的时候花钱不眨眼。 买完这些东西,陈翠又带着几个孩子在街上闲逛。 岁岁从前来县城,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如今已经能说很多词汇,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因为她渐渐能听懂人话,陈翠对她的要管束也开始了,会限制她的一些行为,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予取予求。 可是这小孩很聪明,当她发现自己的一些要求不能在娘那里得到满足的时候,就开始把目光转向了三个哥哥。 因为三兄弟白天要上学,陪伴娘和妹妹的时间变短,所以在面对妹妹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宽纵着。 试探了几次后,岁岁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同,就把自己在娘那里不能满足的要求转嫁到了哥哥身上。 一岁多的小女孩,可怜巴巴的喊着“哥哥”,伸出手来,让你抱她,这谁能硬得起心肠拒绝! 于是,三兄弟彻底化身“妹奴”,听岁岁的指令办事,就连出来逛街,由谁来抱着这种小事都要按她的心意来。 这不,今天岁岁就指定了小哥长富来抱她。 尽管长富也是干惯了农活的,力气不小,可他毕竟才十岁,大热的天,抱着二十斤重的妹妹,走了没多久就累的满头大汗。 陈翠见状,心疼儿子,就要把闺女接过来,自己抱着。 哪知道小丫头还犟上了,揽着她小哥的脖子不撒手,不肯离开。 陈翠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小哥累了,你看他出了这么多汗,胳膊又疼又酸,好难受啊,他没力气了,抱不动岁岁了,可能会摔到你哦!” 前面的话岁岁听的似懂非懂,但是“摔倒”她是明白的。 前几天她在屋里跑的时候,就被大黄给绊倒了,摔了一跤,腿上磕青了一块,疼痛的记忆至今还在脑海里。 小丫头顿时被吓的松开了手,把手伸向了娘,同意让她抱着了。 长富这才伸了伸发酸的胳膊,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得好好锻炼了,以后起码要做到抱着妹妹在村里走三圈。 陈翠去布庄裁了点葛布,打算给全家人都做一套夏衣。 其实他们先前都是穿麻布的,透气又吸汗,不过质地略微粗糙。 葛布同样具有麻布的优点,而且比它更加光滑坚硬,耐洗耐穿。 几个孩子穿着葛布衣裳去上学,看上去也更加体面些。 当然,她不可能只给孩子买而没自己的份,既做那就全家都要有,甚至她还连陈山根和张氏的份都算在内了。 陈翠另外买了几尺纱布,用来糊窗户。 现在天太热了,开窗老是有蚊子进出,就算点着艾草也不能完全熏干净。 虽然房间里也都有蚊帐,可孩子们又不是一进屋就上床睡觉,还要读书写字,坐在那不动,就容易被蚊子盯上。 给窗户上糊一层细纱,就能防止蚊子飞进来,又不耽误透气。 就是这纱布太贵了,买的是最便宜的没染色的素纱布,她可着两扇窗户的尺寸一共裁了四尺,居然要八十文,相当于二十文一尺,比那葛布贵多了。 不过,为了让自己跟孩子们都不再被蚊子咬的大小包,这笔钱得花, 从布庄出来,也到了吃饭时间,天太热了,陈翠不想吃路边摊,就想找家店进去坐坐。 看到隔壁的四海酒楼,几人都有意避开,因为这就是刘文德做管事的酒楼。 刘文德在这家店做了十几年,刘二勇也多次赶着牛车来接这个大哥,却从不曾进去吃过一碗面。 每次都是在酒楼外等候,连进去歇息都不被允许。 因为刘文德不想让这个衣着寒酸的兄弟出现在人前,伤了他这个大管事的脸面。 他打心底里瞧不起二房,看不起弟弟和这些侄子们。 先前陈翠带着孩子们买书买文具的时候,也刻意没去长盛所在的那家书店,就是不想跟他们打照面。 在陈翠看来,刘文德这人极为阴险。 一直以来,全家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受益人也包括他的儿子,极力压榨二房父子来为他们卖命,可以说是好处占尽。 他自己对这些也心知肚明,但是在刘二勇面前还要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嘴脸,以仁德宽厚的长兄自居。 凡是需要占便宜出头的事,刘文德都是让爹娘或者妻子上,他自己缩在后面,享受他们为他争取来的成果,事后还会当一下好人,说些便宜话,简直让人不齿! 又走了一段路,一家人进了一家面馆。 从外头的日头下,进入到面馆里,顿时觉得阴凉了不少。 几人坐定后,陈翠问过孩子们的意见,点了五碗豆花面。 豆花面里不止有豆花,还有酸菜,在这种天气,吃起来清爽无比。 陈翠和四个孩子一人一碗,最后一碗挑出大半,分到三兄弟的碗里,剩下的半碗是岁岁的。 要是在家里,肯定是要她自己吃的,但是出门外,换衣服不方便,也为了节省时间,就由陈翠喂了。 长平吃的最快,不一会的功夫,一大碗面已经稀哩呼噜下了肚,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他接过陈翠手里的碗,继续喂妹妹,让娘去吃饭。 现在,陈翠的食量在家里倒数第二,垫底的是岁岁。 三个儿子都比她能吃,吃面条像是往肚子里倒一样,一会功夫碗就空了。 她不由感叹,还好她穿来了,多少挣了点钱,能供得起孩子们吃喝。 要是原来的陈氏,只会种地干活,就算是累断了腰,趴在地里不起来,靠着那几亩地,也没法让孩子像这样敞开了吃啊! 吃完面后,陈翠带着孩子们边走边消食,岁岁又转移到了长平的怀里。 日头正毒,几人就沿着铺子门口房檐下的阴凉地方走,多少能凉快点。 当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果子铺的时候,岁岁的目光紧紧盯着店门口正在吃水果的小男孩。 在他们快要走远的时候,这丫头突然扯了扯长平的衣服,指着小男孩说了声:“要!”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一家人都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她要吃那个果子! 第100章 百果坊 他们离那个果子铺有几米远,都快走过去了,长平以眼神向娘请示:去吗? 陈翠看着小丫头紧紧盯着人家,含着手指,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馋样,不由叹了口气。 这才吃过午饭啊,小丫头吃了半碗面条,吃的饱饱的,小肚子都鼓出来了,怎么一见到人家吃东西,还这么馋呢! 可看着闺女可怜巴巴的样子,陈翠又没法子拒绝,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长平得到了母亲的同意,立刻抱着妹妹向果子铺走去,长安和长富脸上也露出期待的神情,紧随其后。 陈翠是最后进去的,只见岁岁在她大哥怀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柜台,使劲伸着胳膊指着里面的各种果子,连声喊着:“要,要,要!” 看她那激动的样子,要不是人小腿短,够不着柜台,早就下来自己去伸手抓了。 长平可不会就这么听她的,而是回身看向陈翠。 陈翠点头,看着长平:“给她买吧,你们想吃啥,也一样买点吧,不要买太多,天热,放不住。” 这家果子铺内部装修的不错,内里干净,柜台整洁,而且,她总觉得这家店里格外的阴凉。 店里不止有各种新鲜应季的水果,像是桃、杏子、猕猴桃、树莓、瓢子、樱桃这些,还有不少干果、蜜饯、果脯,甚至是用水果为原料做成的点心。 岁岁一直盯着瞧的,就是红艳艳的瓢子,也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吃的。 长平见这些水果都是本地常见的,很多山上就有,就不太想花钱买。 “岁岁,这些咱们村里都有,明天哥哥上山给你找,咱还是买蜜饯吧。”长平诱哄道。 那些蜜饯看着都不太认识,应该是外地运来的,稀罕一些,要买也是买那个呀。 可岁岁并不买账,仍旧目光炯炯的盯着红艳艳的瓢子,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 柜台后面的伙计忍不住说道:“这位客人,咱家的果子可不是乡下野地里长的那种,这可都是有园子专门种植的,味道好得很,不信您尝尝!” 说着,他小心的拿了一颗瓢子递到了长平手里。 岁岁见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大哥的手,甚至她还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长平连忙把果子送到了妹妹嘴里。 吃到瓢子的岁岁心满意足的嚼了起来,甚至还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陈翠见那瓢子长的跟草莓非常相似,都是红色的,外皮上面很多籽,就是个头小了不少。 “多少钱一斤?”她不由问道。 “这位嫂子,这瓢子不是野生的,是我们东家果园里特意种的,着人小心照料,才长的这么红艳清甜,一斤二十文。” 二十文?!这么贵! 就这小果子,山上其实仔细找的话应该也有,从前三兄弟没上学的时候,经常会从山上拿回来一些小果子给爹娘吃。 只是这大半年以来,家里先是烧木炭,接着是去读书,他们忙的根本没功夫找野果子了。 只是见小丫头根本就不满足的样子,陈翠还是忍痛买了一斤,还买了一斤杏和一斤猕猴桃。 靠近柜台,陈翠这才发现,之所以觉得屋子里阴凉,是因为柜台边上放的有碎冰,果子上也不时的会洒水,用来保鲜,怪不得比外头凉快呢。 这个伙计似乎很是健谈,一边给他们拿果子,一边不自主的跟他们推广起来自家的生意。 “您可真是有眼光,我们东家家大业大,不止是在咱们陇南,就是在蜀中也有果园子,过几天,园子里产的荔枝就运到咱们这了,也让咱阴平县的人尝尝鲜。” 可不是家大业大嘛,卖个水果还放冰保鲜,一般人也做不到啊! 先前伙计说的果园子什么的,陈翠还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古人也挺有生意头脑的,现在都知道大规模的种植水果贩卖了,可她听到了荔枝的名字,这就有些意外了。 “荔枝?是前朝皇帝妃子喜欢吃的那个荔枝么,不是岭南才有么?怎么会是蜀中?” 陈翠震惊的问道。 “妃子不妃子的我不知道,就知道咱东家在蜀地有个荔枝园,里面产的荔枝可好吃了!” 伙计先是一脸迷茫,接着又高兴的说道。 他曾经有幸被掌柜的分过一颗外壳有些变色的荔枝,那滋味,真是甜美多汁,甘甜无比,就这还是快坏了的情况下,那新鲜的荔枝该会是多么好吃啊! 看伙计一脸的神往,陈翠这才回过神来,忙问道“能问下是蜀地哪里运来的荔枝吗?” “这个嘛,只是是蜀地,那地方具体叫什么小人也不知。”伙计挠挠头。 陈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要是蜀中真能种荔枝,那他们家岂不是也可以试试? 长平见母亲发呆,便轻轻推了她一下,问道:“娘,还要买点别的吗?” 陈翠这才回神,笑了笑道:“不了,这些就够了,走吧。” 一家人离开果子铺,陈翠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招牌“百果坊”,嗯,果然好大口气。 长平抱着岁岁,不时的喂她吃个瓢子,长安和长富手里拎着买来的水果,一家人朝着骡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陈翠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 她决定等有机会再去打听一下关于蜀中种荔枝的事情,说不定这是一个致富的机会呢。 一家五口赶着骡车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了,把车上买的各式东西都卸下来,将骡车从骡子身上卸掉,把它牵进屋里好好喝水吃草。 最近骡子没少出力,可得好好伺候,长平往石槽里抓了把黄豆,算是给它的加餐。 陈翠去后院看看那几只鸡,给它们添点食水,顺便去菜地摘点菜好做晚饭。 菜地里的番茄、黄瓜和茄子和豆角都长的很旺盛,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陆续摘着吃了,变着花样的做。 开春才种下的辣椒也结了不少,不过个头都还小,没长成,陈翠舍不得摘着吃,经常拿空间里的出来凑数。 空间里的辣椒已经摘了好几轮,还在不断的开花结果。 原来的玉米秸秆砍了之后,陈翠又种上了新的一茬玉米,如今的苗子已经有半尺高,细小的玉米苗跟茂盛的辣椒植株相映成趣。 第101章 辣椒 陈翠摘了几根黄瓜,几个番茄,掐了一把豆角,从空间里偷渡出来几个辣椒,就去了前院,开始做晚饭。 凉拌黄瓜、番茄炒鸡蛋、辣椒豆角炒肉,这就是晚饭的三个菜,非常家常,不过菜量比较大,都是用小盆子盛的。 黄瓜和番茄这两个菜还罢了,孩子们从小吃到大,没什么出奇的,可对于辣椒炒豆角这个菜,他们却是又爱又怕。 这个辣椒,是娘去年买的种子,今年开春才种在后院里的。 原本也觉得这种东西外表平平无奇,可自从前几天娘摘了几个辣椒,炒了一回之后,三兄弟就开始迷上了。 饭菜做好后,陈翠便唤孩子们过来吃饭。 看到桌上的菜,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老三长富,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辣椒豆角炒肉,拿起一个馒头就开始炫。 “啊!好辣好辣!” 长富一边叫着,一边张开嘴巴,吐出了舌头,像只小狗一样喘着气。 陈翠看着他那既怕又喜欢的样子,笑了起来,“慢点儿吃,别噎着。” 她把晾凉的米汤递给他,长富捧着碗,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好多了。 尽管很辣,但老三还是忍不住又夹了一根豆角。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好吃!” 长平和长安也喜欢这个辣椒豆角炒肉,虽然是夏日,吃完之后嘴巴里辣辣的,鼻尖和额头都会不自主的冒汗,可那种辣完之后的爽利感却十分舒服。 “娘,这菜真不愧叫辣椒,比茱萸辣多了,但比茱萸好吃。”长平感叹道。 茱萸虽然是如今最主要的辣味来源,可辣的味道没有这么重,而且还带着一股苦涩味,会破坏菜的整体口感。 也是因此,所以茱萸不是那么普及。 穷人家做菜的调料原本就有限,全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出彩,茱萸既不能给菜添光彩,那么被用到的时候就少,除非是非常喜欢辣味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吃辣的容易刺激食欲,菜里加了茱萸,不管是馒头还是饭,消耗的速度都会变快。 如今的主妇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整个月消耗多少米粮,每天的饭食要用多少米面,都是早就算好的。 万一当天吃饭的时候超了限额,多吃的又是自己的儿孙,打不得骂不得,心里怄的慌。 好点的婆婆可能自己生闷气,遇上不好的,就会拿儿媳妇来撒气,平白多添了是非。 所以,普通农家,都不爱在菜里加茱萸。 辣椒的辣就比较纯粹了,跟合适的菜搭配在一起,还能相互配合,使得彼此的味道更进一步。 几个孩子一边吃,一边嘴里“嘶嘶”的吸气,但是又忍不住还要往嘴里送。 陈翠才不会限制孩子们一顿吃几个馒头,吃几碗面条,除非是吃的实在太多,怕肚子被撑坏了,才会拦一拦。 这菜里的辣椒,其实她只放了三四个,怕吃太多辣上火。 可是没想到这辣味这么足,陈翠自己也有点受不了。 她前世年轻的时候搞坏了胃,年纪大了之后,就只能吃清淡的养生,已经许多年没有碰过这么重口味的菜了。 可是如今看着孩子们吃的如此过瘾,她也忍不住把筷子伸了过去,才两口而已,就有些受不住了。 岁岁看哥哥们和娘都对这道菜如此青睐,她看着自己碗里的肉粥,顿时就觉得不那么香了。 她伸手拽了拽大哥的袖子,指了指那道辣椒豆角炒肉,软软的叫了声:“大哥。” 长平正打算耐心的劝哄一番, 让妹妹打消这个念头,就听到娘说:“给她夹一筷子尝尝。” 长平惊愕的抬头:“娘?” 陈翠:“你再怎么说辣,告诉她不能吃,她也不会明白的,不如让她亲自感受一番,下回就不会再闹着要了。” 这么小的孩子,见大人吃想要很正常,让她尝了之后明白这不是她能吃的,就没有下回了。 最多被辣的哭两声而已,再哄就是了,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长平夹了一筷子辣椒放到岁岁面前的小碗里,看着她欢喜的拿着小木勺往嘴里扒拉,用力嚼了几下。 然后,岁岁忽热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眼圈猛的红了,然后咧着嘴就开始哭,边哭边把嘴里的辣椒往外吐。 长平早就准备好了米汤,连忙端到她嘴边让她喝了好减轻辣味。 哪知道,岁岁因着刚才的辣椒是大哥夹来的,现在连他端来的米汤也不喝了。 陈翠连忙过去柔声的哄劝,告诉她辣椒很辣,不可以吃的,然后奉上已经变得温热的羊奶。 岁岁红着眼睛把一碗羊奶喝了下去,嘴里那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不少,搂着陈翠的脖子“呜呜”的轻轻的抽噎着。 长平上前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把头往另一边扭过去,显然是记恨上了让她嘴巴受罪的大哥。 陈翠朝着长平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他现在先不要凑上来,等明天再说。 睡一觉醒来,说不定这小孩就把今天的事给忘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长平过来抱岁岁的时候,她稍微推拒了一下就接受了。 毕竟,大哥的个子和力气最大,能把她举的最高,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实在无法抗拒啊! 只不过,以后家里再做带辣椒的菜,包括豆角在内,她都离的远远的,绝不去碰,甚至还悄悄地捂住嘴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雨后没三四天,地里的玉米就出了苗,基本上每个穴里都不缺苗,很少有需要补的。 陈翠还跑去刘有才家种玉米的地里看了看,见都是如此,想必陈家沟娘家地里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这下她总算是放心了。 此时,农忙假也要结束了,孩子们要开学了。 其实,就算是地里再忙,孩子们每天也没忘了学习,在田间地头闲下来的时候,也在讨论书上的内容。 只是有些问题他们自己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都攒着要等开学了问先生,因此对于上学这件事很是期待。 第102章 做罐头 开学这天,长平三兄弟穿着新做的葛布夏衣去上学,虽然肤色黑了些,可身板子也更结实了,显得越发的精神。 陈翠在学堂门口看到了迎接学子们的楚先生,觉得他似乎更黑了些。 难道这些时日楚先生也下地干活了吗,不然咋晒的这么黑! “楚先生好!”陈翠跟孩子们都跟他打招呼。 楚先生穿着不知道啥料子做的衣服,虽然布料不少,可看上去很是轻薄凉快透气,起码他穿这么多,鼻子上却一滴汗也没有。 已经进了六月,也就只有早晚凉快点,白天热的都不行。 陈翠早就把骡车上的油布给卷了起来,让车子四面透气,走起来好有风吹着。 见到陈翠母子,楚先生显得很高兴,他摸着长富的头,笑问道:“这些时日没荒废了功课吧,待会把作业交上来,我还要考你们,要是考不过,我可要戒尺伺候!”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长富挺起了小胸膛:“先生,放心考就是了,我指定能过关的!” 长平和长安眼里也闪着自信的光芒,显得信心满满。 这段日子,他们没有一天放下书本的,对先生的考核毫不担心。 陈翠看着几个孩子走进学堂,就带着岁岁去了镇上杂货铺。 “伙计,这样带软木塞的小坛子给我拿四个,再来三斤冰糖,四支蜡烛。” 陈翠将店里的坛子仔细观察敲打了一遍,才选出来她需要的那种,然后在伙计惊诧的目光中又买了四支蜡烛。 因为蜡烛比较贵,最便宜的也要二十文一支,普通人家极少买这个,杂货店的销量也不太好。 她家里一直是点油灯的,只需要往灯里补充桐油。 二十文买到的桐油起码够家里用一个月,而一支蜡烛最多只能燃烧几天。 接着,陈翠又去了镇上的药店,买了两斤火硝。 药店的伙计一开始死活不肯卖她这么多,火硝配药要么是清热止吐的,要么是用来通便,谁家一下子买这么多啊,万一吃死了人找他们药店麻烦怎么办! 直到陈翠说是用来制冰,伙计才肯松口,只是看她的目光也很是奇怪,似乎是没想到一个普通农妇居然舍得花钱买硝石来制冰。 毕竟,有钱人家要么是自家有冰窖,冬天提前窖好的冰,要么花钱去冰铺买冰。 硝石制冰的法子虽然也有人知道,可真舍得花钱这么做的,却还是不多。 因为硝石价格不便宜,制冰的量又不算多,还没有直接买冰划算。 其实,陈翠也是前几天才从水果店伙计那里才知道,硝石制冰的法子在如今并不算秘密,只是普通人平时用不到罢了。 最后,陈翠又去街上买了几斤樱桃,这才带着岁岁回家。 岁岁见到红艳艳的樱桃,心急的不行,伸着手就要去抓,想立马吃到。 陈翠即刻制止了她:“回家娘给你去核捣碎了再吃哈,不然小心果核卡到嗓子里。” 岁岁才一岁多,吃点浆果无所谓,最多是弄脏衣服,这种带核的 ,是不敢直接给她吃的。 小丫头虽然不高兴,可还是慑于娘的威严,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路都不高兴的扁着嘴。 陈翠回到家,先洗了一捧樱桃,在碗里去核捣碎,端给岁岁吃,将她安顿好,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她把两口锅里都兑上了水,同时生火开始烧,把几个买来的小坛子放进大锅里煮开消毒。 将一部分水盛出来,加入盐,化成盐水,另一部分水倒入碳炉上的陶罐里,加入冰糖,煮成糖水。 等其他的水稍微凉了些,就把樱桃去柄清洗干净,再用凉开水清洗,最后放入盐水里泡一会。 然后把樱桃放入陶罐里,煮上两分钟钟,等到樱桃上浮,就把樱桃和糖水倒入消毒好的坛子里。 四个坛子都灌好之后,就要再次把大锅里的水煮沸,把坛子放上去蒸上两刻钟。 在这期间,陈翠把买来的几支蜡烛融化成蜡油,把买来的火硝放入大木盆的水里,让它溶解,使温度迅速降低。 等到坛子蒸好,就迅速用蜡油封口,然后放入大木盆里用冰水降温。 等到这些做完,陈翠已经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岁岁吃完了樱桃,就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好奇的看着娘忙活来去,探头不时观察着,那小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陈翠擦掉额头上的汗,揉了揉小丫头毛茸茸的头发,笑着说道:“娘在做的是罐头,要是能成功,以后你的嫁妆就不用愁了。” 没错,陈翠在实验做罐头。 还是那天晚上几个孩子吃水果的时候,长富无意间说了一句:“这些果子好吃是好吃,可惜过了季节就没了,要是在冬天也能吃到该多好啊!” 长安立刻回道:“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想在冬天吃到鲜果子,除非是神仙才能办到,想啥好事呢!” 陈翠听着哥俩斗嘴,起先还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罐头。 她小时候,罐头还算是个稀罕东西,是走亲访友探病人比较能拿的出手的礼品。 可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人们买到这东西很不容易,普通家庭尚且难得吃一回,她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就更难吃到了。 也是在某次过年的时候,有领导要来他们孤儿院慰问,院里就发了桔子罐头,把领导拿着罐头给他们吃的照片拍下来上了报纸。 那是陈翠第一次吃到罐头,是年幼的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罐头好吃的美好印象,就这样深刻的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直到陈翠成年以后,她最爱的食物仍旧是水果罐头,哪怕那时候它已经过时,不再是紧俏物资,甚至都没什么人买了,她仍旧痴心不改。 她曾经的前夫就曾为此奚落过她,说是怎么会喜欢吃这种老掉牙的东西,还说罐头有防腐剂,吃了对身体不好,影响备孕。 陈翠跟他说罐头啥防腐剂也没有,那死东西愣是不信,可能因为终究不是一路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说不到一处去,两人最后分道扬镳也是必然。 年纪大了以后,她在家没事刷短视频,网上有各种教人做菜的方法,其中就有教人做罐头的。 陈翠就兴冲冲的买了水果跟着视频学着做,竟然还挺成功的,于是就将能买来的水果试了个遍,做好的水果罐头放满了一面架子。 第103章 樱桃罐头 其实网上做罐头的方法很多,大部分流程其实都大同小异,她做的是其中比较复杂的一种。 这也是因为古代没有冰箱,罐头做好之后无法低温保鲜,她才用了多道工序来给器物消毒,给水果杀菌,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延长保质期。 她去买坛子的时候,也是特意挑的店里质量最好的,质地细密瓷实,最好能经得住忽冷忽热而不炸裂。 幸好,坛子经得住了考验,没出什么问题,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了。其实今天买来的樱桃,如果能够去核之后再做更好,但是她有些心急,就没有做那一步。 之所以买樱桃而不是买杏子之类的,也是因为樱桃不用削皮,节省时间。 反正不管有没有皮和核,都不会影响实验的结果,具体的操作流程,可以等成功之后再实验推敲。 这么热的天,如果半个月后打开,里面的樱桃没有变质,那就证明她成功了! 那天听百果坊的伙计说,如今的有钱人家,就算是在冰窖里,把水果存上一个月也是顶天了。 时间如果再长,要么是腐烂变质,要么是被冰给冻坏,失去了果子原本应该有的鲜味。 但是如果做成罐头就不一样了,陈翠自己亲自试过,只要流程不出问题,做成的罐头起码可以在常温下放三个月。 时间再长她就没有试了,一般不等到那时候就自己吃掉或者送人了。 别墅区的邻居、家里的保姆、小区物业的管家,都曾经得到过陈翠馈赠的自制罐头。 但是从理论上来说,成品罐头放上一年半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哪怕保质期只有三个月,那时候水果产出的旺季也早已过去,反季节的水果罐头绝对能大卖特卖。 这可不是木炭那种平价的日常用品,水果罐头这种东西只有有钱人才消费的起,其中的利润自然也非同一般。 想到这里,陈翠简直连身上汗湿的衣服都不觉得黏糊了,而是喜滋滋的开始收拾厨房,给岁岁准备午饭。 等到小丫头吃了饭,去睡午觉了,她这才换下身上都快湿透的衣服,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晚上几个孩子回来,陈翠跟他们说了今天做樱桃罐头的事。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的情绪早已经平静了下来,淡定的就似乎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般。 两个小的还罢了,只是欣喜于可以尝到新的吃食,但是长平却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娘,您是打算……”长平试探的问道。 陈翠望着如今越发长进的长子,含笑点点头。 母子两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就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一切要等实验结果出来再说。 长平明白母亲的意思,他知道这次的罐头制作不仅仅是为了家庭的饮食,更可能是一次致富的尝试。 装着樱桃的坛子就放在厨房的角落里,每次陈翠经过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瞄上一眼。 此后的日子,天越发的热,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都盖不住东西,最多只是拿被单遮一下肚子。 小丫头怕热,身上连被单也不肯盖,陈翠要拿着蒲扇给她扇好长时间才能把她哄睡,一停下来她就不安的扭动,不大一会功夫就能把自己整出一头汗。 陈翠用最细的麻布给岁岁做了一身短袖短 裤,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凉快了不少。 三兄弟见了,也纷纷要求给自己也来一身,于是,陈翠用了两天功夫赶制了三身无袖短裤睡衣出来。 其实乡下地方,就算保守也只是对女人而言,男人们就少了很多顾忌。 天热干活的时候,男人们光着膀子、挽着裤腿的大有人在,可女人们却不管多热都只能穿的周周正正的出门。 陈翠是寡妇,在这方面更要注意讲究,免得招来非议,对自己的名声不利。 四个孩子穿着短打,晚上睡觉的时候凉快了不少,陈翠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穿着长衣长裤睡觉,最多是睡前用凉水擦一擦草席,给地上泼水来降温。 这土房子是几十年前造的,房顶和墙面早就被晒透了,冬天冷,夏天热,还要时不时的给它抹点泥防止裂缝。 要是砖砌的房子就好了,起码屋里墙面和地面都平整舒服,应该比这凉快一些。 给小丫头扇的胳膊都酸了,听着她的小呼噜声,陈翠才放下扇子入睡,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终于,半个月过去了,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 这天晚上,陈翠把其中一个坛子抱到了堂屋桌子上,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罐子。 顿时,一股淡淡的樱桃香气扑鼻而来,几人都伸着脖子朝罐子里看去。 只见那一颗颗樱桃依然饱满鲜艳,没有丝毫变质的迹象,反而在糖水的浸泡中显得更加的诱人。 陈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成功了! 长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长安和长富则开始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这新鲜出炉的樱桃罐头。 岁岁小丫头闻到这香甜的味道,更是急不可耐的扯着哥哥们的胳膊,让他们给自己弄点尝尝。 陈翠拿出几只碗,将樱桃罐头分别倒入碗里,每人一份尝一尝。 这一小坛子装满也就两斤的分量,但是陈翠装坛的时候并没有全部装满,而是留了一些空隙。 所以,倒了五碗之后,坛子就彻底空了。 陈翠首先尝了一口,樱桃肉绵软却保持了完整,甜中带了一丝酸味,比新鲜的更好吃。 因为她买的樱桃不是纯甜,而是带了一点酸味,新鲜的时候那酸味就比较明显。 蒸煮加工过的樱桃增加了糖份的比重,酸味被去除了一部分,成为了陪衬,吃起来更加的可口。 几个孩子都吃的很珍惜,连最后的糖水都喝的一滴不剩。 岁岁自己那小半碗很快就吃完了,舔着嘴唇捧着她的空碗给陈翠看,意思是还想要。 陈翠让几个孩子把各自的空碗展示给她看,还把空荡荡的坛子让她看见,告诉她:“没了,没有了!” 小丫头见此,只能失望的放下碗,任由哥哥抱着她去洗漱。 第104章 东家 次日,陈翠将孩子们送到学堂,就赶着骡车去了县城,去了楚记杂货铺。 “楚老板,好久不见。” 陈翠笑吟吟的跟此时正守着柜台的楚老板打招呼。 楚老板见到带着孩子的陈翠,也是满面笑容,连忙从柜台里拿了块糖递给岁岁:“有阵子没见,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好了!” 岁岁见到递来的糖,本想立刻伸手去接,但是快碰到糖的时候,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仰头看着娘,小脸上满是征询之意。 陈翠这才点点头:“既是楚老板给的,你就接着吧,还不谢谢人家!” 小丫头眼里立时就闪现出喜悦的光芒,细声细气的说了声:“谢谢!”这才伸手把糖接过来。 楚老板有些纳罕,这还没柜台高的丫头,竟然就这么懂规矩,知道不随便接旁人递给的吃食,这可真叫人意外啊! 他轻轻抚了抚岁岁的小脑袋:“真乖!” 最重要的是,这刘大嫂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农妇,竟然能把孩子教的这么听话,更是非常难得。 “刘大嫂,您今天过来看上啥了尽管拿,老楚我一定给您个成本价。” 楚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陈翠也报以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生意人的嘴里所谓的成本价,听听就得了,能优惠一二就不错了,不赚钱卖货,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生意人就是这样,整天迎来送往,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每个顾客都是他的熟人,每人都给“成本价”。 陈翠还真有些东西要买,首先就是称了十斤盐。 镇上杂货铺的盐品质实在太差了,楚老板这里虽然也不怎么样,可比起镇上,还是强多了。 楚老板正在往坛子里装盐的时候,陈翠就状似无意的跟他闲聊。 “城里新开的那家百果坊不知是谁家的,铺面好气派,里头果子居然还用冰镇着,可真是大手笔,也不知是谁家有这等财力!” 陈翠感叹道。 这个问题楚老板刚好知道,见陈翠议论,忍不住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你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我那小舅子就在衙门里帮闲,那店刚一开消息就传出来了,那可是咱们县令夫人的买卖,能不气派吗?” 楚老板压低了声音说道。 陈翠心中讶异,不由问道:“咱们县令老爷不是说为官公正,清正廉明吗,怎么他的夫人……” 她这消息也是村正说的,先前谈到玉米种植的时候,刘有才说新上任的县令是个实心做事的,跟先前的官都不同,因此他才对这种新粮食报以很大的期望,希望届时能靠这个在县令跟前出头。 楚老板嘿嘿一笑:“咱们县令老爷自然是这般,自他上任以来,市面上清明不少,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头上也少了许多盘剥,虽然有些钱还是要交,但是衙门里的人不像过去那样乱要钱,瞎勒索了。” “那咱们县令老爷还挺好的,是个清官,可县令夫人这是……”陈翠心里疑问。 “你道咱们县令老爷为何不把这些钱看在眼里,全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太太呀,据说县令老爷出身一般,也是苦读出来的,可他太太娘家却是蜀中巨富,又是家中嫡女,嫁妆比一县之地的首富家资都要多,有了这种岳家,老爷自然不需要靠着盘剥百姓来弄钱,人家是要往上走的,要的是政绩,爱惜名声,不会让身上有了污名,耽搁了升迁之路。” 楚老板好容易遇到个愿意听他讲这些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之不尽,喝了一口凉茶之后,又接着说道。 “咱们县令太太自小锦衣玉食,吃穿住用无不精细,开那个果子铺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日常吃用和打发时间罢了,真想要挣钱的话,也不会放着这么好的位置,只开个果子铺了,要开也是酒楼绸缎庄之类的呀!” 那家果子铺他也曾去过,生意也就那样吧,县里头有钱的人家就那么些,也不可能整天去买果子吃。 要是他有间位置这么好的铺子,定要开个全县最大的杂货铺,进的货又多又全,让大家伙都来他店里买东西。 陈翠听到这些,倒是对县令和县令太太心里有了模糊的印象。 这不就是一个出身穷苦的读书人和有钱老婆的故事么,简单来说就是凤凰男和富家女的故事,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事情都不少见。 陈翠不由感叹道:“那咱们县令太太可真是掉到福窝里去了,家里有钱,夫婿又上进,年纪轻轻的就有了诰命在身,成了官太太,真是让人羡慕!” 楚老板嗤笑一声,轻蔑的说道:“那可未必!” 陈翠十分配合的低声问道:“咋,这里边还有啥讲究不成?” 楚老板也压低了声音:“听说咱们县令太太成亲五年了,至今还未有一儿半女 ,但是县令老爷的庶出长女却马上要过周岁了,要果真是夫妻恩爱,哪会如此!” 他在这城里做买卖这么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人头和路子都熟的很,大户人家的小道消息没少进他的耳朵,这种事情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本子里可都是写了,读书人靠着岳家的资助有了功名,却开始嫌弃商家女子的钱带着铜臭味,转头就弃了旧人,重新娶了官家的小姐为妻,啧啧,这些个读书人呐! 虽然县令老爷没有另娶, 可一个女子成婚五年无所出,想必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楚老板感念县令老爷的恩德,让他的铺子免于受到盘剥,可并不妨碍他的一颗八卦之心对于官员家事的探索。 他早已根据那些得到的县令家的消息,脑补出了一出痴心女子负心汉读书人忘恩负义的故事,暗地里唏嘘不已。 陈翠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再往下追问,挑了十来个合用的带木塞的坛子,搬上了车,就跟楚老板告辞,架着骡车去了百果坊。 临出门的时候,楚老板还抓了一把果脯给岁岁,小丫头仍旧是看娘的眼色行事,陈翠说让接她才敢要,这乖巧的模样又让楚老板稀罕的不行。 母女两个在县城买完了东西,又吃了午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们就直接去了镇上,等着长平三兄弟放学,到时候好一起回去。 第105章 荔枝 到家之后,陈翠先把晚饭弄好,一家人都吃过晚饭后,她才开始处理自己今天买的那些东西。 今天在百果坊,她终于见到了来自蜀中的荔枝,居然要三十文一斤。 陈翠狠心花钱买了六斤,又买了几斤杏。 当然,她的钱也不是白花的,让店员一并送了半盆子冰块,来给荔枝保鲜。 而且还打听到了县令太太姓张,知道了她最爱的水果便是这荔枝。 为此,张太太不惜耗费人力物力,自几百里之外将自家园子里产的荔枝运到了阴平县,吃的就是那一口鲜。 陈翠可以想象,这么热的天,想要将荔枝从蜀中运过来而不变色变味,那付出的代价想必不是一般的大,甚至运费已经远远超过了荔枝本身的价值。 原本她是想拿着樱桃罐头求见百果坊的东家,然后再谈合作的事情。 可当她知道这些以后,就改了主意。 陈翠准备做几坛荔枝罐头,等到做成之后,相必荔枝的季节也差不多过去了,到时候再拿着荔枝罐头去求见张太太。 从楚老板的讲述中,这位张太太没有儿女,丈夫的庶长女却马上就要满周岁。 县令大人要是真的敬重自己的妻子,就不会让庶出子女先出生,可见有钱又有身份的张太太日子过的也有不顺心的地方。 陈翠先是把荔枝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两个,告诉他们该怎么吃,就又开始忙活着做荔枝罐头。 这次有先前的成功经验,还有几个孩子帮忙,做起来就顺手多了。 长富闻到糖水荔枝的味道,不由舔了舔嘴唇:“这荔枝已经这么美味了,做成罐头不知道会好吃到啥样?!” 长安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弟弟:“得了吧,别老想着吃,娘做这东西是有大用处的。” 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娘做罐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给他们当零嘴的,而是想着为家里增加财路。 看着娘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几乎湿透的后背,长安的眼角有些模糊。 要不是他们几个都要读书,家里开销大,娘也不必如此费心劳力。 村里的其他妇人只要在家做饭干家务,照料孩子便已经算是勤劳贤惠了,可娘不光要做这些,还要在外奔波给家里谋求财路。 娘为他们做的实在太多了,他要是读不出个名堂来,就对不起娘的良苦用心。 长平终于哄睡了岁岁,过来厨房帮忙,刚好看到长安拿袖子在蹭眼角。 “咋了?”长平轻声问弟弟。 长安努力平复了心绪,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没事,汗滴到眼睛里了,蛰的慌,我拿袖子擦擦。” 长平见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长安原本就是个闷性子,也就家里日子好点之后,才变得活泛些,有些事他不想说,不必非要追问。 再说了,弟弟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必事事刨根问底。 罐头做好之后,陈翠见孩子们也都跟她差不多,浑身都是汗,又重新往锅里添了点凉水,让他们拿盆子去洗澡。 如今在陈翠的带动下,全家人每人都有自己的盆子和毛巾,每天洗澡,隔几天就洗头,还天天早晚都用柳枝洁牙。 先前几兄弟邋遢惯了,卫生习惯不好,天天晚上洗个脚都觉得麻烦,更别提每天洗澡了。 他们觉得娘这么要求他们,实在太繁琐,虽然按要求做了,可洗漱的时候多少有些敷衍,经常草草了事。 可是上了学之后,他们见到学堂的同学们个个衣衫整洁,口齿清新,就不由的自惭形秽。 尤其是楚先生,大热的天,身上不止没有汗臭,居然还有淡淡的香味,这让他们一个个都惭愧不已,这才开始注意个人卫生。 三兄弟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洗澡都洗的非常认真,连脖子底下、耳朵后面和咯吱窝都不放过,力求把自己整的干干净净。 实在太热的时候,一大早他们仨还会冲个凉,去除身上的汗味。 当然,陈翠是不会让他们用冷水洗澡的,都是兑了热水之后才往身上冲。 洗完澡换了衣服之后,身上的暑热也渐渐消退,三兄弟趁睡前的这会功夫,又温习了一会功课。 陈翠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都搓洗干净,晾到院子里的绳上才回屋。 现在天热,夏天的衣服薄,一晚上也就干的差不多了,不耽误明天穿。 进了七月,白日里的太阳如同火烤一般,土地都被晒的裂开了缝。 整个六月就下了一场小雨,地里的庄稼缺水缺的苗子都打蔫了。 村里的人都愁眉不展,原本该是多雨的时节,老天爷愣是不下雨,这是要苦死他们这些种地的呀! 正当众人又打算开始挑水浇地的时候,雨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下了起来,这一下,就是五天。 这五天里,雨势或大或小,雨大的时候如同瓢泼,雨小的时候像是天上飘下来的银丝,但是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雨这个下法,又惹得众人忧心不已。 有人冒雨进地里看过了,地势低的地方已经开始积水,半高的豆秧根都被淹的看不见了。 陈翠也披上油布做的雨衣去了一趟地里,看了自家和村正家的玉米。 还好,她家的几亩地地势都比较高,没怎么积水,村正家的也一样,但是要再下去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这雨这么一下,温度也降了下来,早晚就更凉快了。 陈翠重新把车上的油布放了下来,把车厢围个严实,免得有雨进去。 几个孩子一开始为凉快的天气而感到高兴,可后来也发觉了其中的不妥。 “娘,这雨会不会对咱家的玉蜀黍有啥妨害?”长平问道。 “暂时还不要紧,咱家的地势高,存的水不多。”陈翠安慰道。 可玉米耐旱,但是并不耐涝,要是再接着下雨,这减产是肯定的了。 唉,这玉米是头一年在村里种,原本还想用心照料,得个高产,以后好大力推广呢。 要是今年收成不如意,没有特别大的优势,那以后想再让别人种可就难了! 正在陈翠忧心这雨为什么还不停地时候,转机忽然就这么来了。 第106章 雨停 雨下到第七天的时候,忽然停了。 上午还下着大雨,吃午饭的时候雨忽然停了,接着还出起了太阳。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踩着泥泞,奔赴田间地头查看地里的情况。 甚至有不少人就是直接带着工具去的,用铁锨在田里挖出口子,将积水引出来,流到路边去。 此时,因着近日的大雨,不管是河流还是路边的沟渠,水位都极速上升,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陈翠抱着岁岁踩着泥去了地里,发现自己地里积的那点水已经随着雨停而淌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回家路上,她遇见了陈梅花一家人,他们是扛着工具去地里排积水的。 他家种玉米的三亩地虽然没事,可还有好几亩豆子呢 ,豆子更怕涝,要是不及时排水,说不定就要徒长,不结豆荚了。 就从家到地里这短短的一截路走个来回,陈翠的鞋上沾满了厚厚的泥,比鞋子本身还要大,更加厚重。走起来费劲的很。 在大门口的一个石墩子上把鞋底的泥给刮掉,陈翠才进门。 岁岁这丫头刚才还在为看到太阳而激动兴奋,被抱了一路,没等到家就睡着了。 陈翠把她放到床上,确认她已经睡熟了,这才闪身进了空间。 刚才地里的玉米才刚开始拔节,可空间里的玉米已经结了小玉米,再过一阵子就能再收一茬了。 就是这辣椒的长势有点奇怪,其中不少辣椒植株居然都开始木质化,成了传说中的辣椒树的样子。 她先前也是在网上刷到过,说是辣椒其实不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在南方暖和的地方,辣椒能够安全过冬,就不会死,第二年能接着长。 此后只要温度合适,辣椒就能一直保持生命,连续活许多年。 难道因为这空间里相对恒温,不冷不热,正对了辣椒的脾性,所以它们就向辣椒树进化了? 陈翠简直有些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遗憾。 她原本是想在空间里让辣椒多繁殖两代,多留一些种子拿去外面种的,如果辣椒一直这么长盛不衰,那她是不是能一直摘个不停了。 可是这地也要一直被辣椒占着啊,它能跟玉米套种,不代表能跟别的植物种在一起,更何况随着辣椒植株越长越大,总有一天会没有空间再种别的。 所以,她以后要找合适的机会把这些辣椒给挪出去。 幸好后院种的辣椒结的不少,现在也能摘着吃了,就是这阵子被雨给打落了不少花,还有其他的蔬菜,也多少因为这阵子的大雨而减产,这让陈翠有些心疼。 因为大雨而遭到损失的,何止陈翠后院的蔬菜,还有这全县老百姓的生计,此时阴平县的王县令正在为此事而犯愁。 他是今年春上刚到阴平县上任的,原来是在黔地一个县当县令,连续两次考评都是上,才转到了这阴平县做县令。 别看这级别没有升,都是做县令,可黔地那真是穷山恶水,大山里还有不少没开化的异族人,他们和汉人之间有不少冲突,在那当县令风险不是一般的高,很多人都干不够三年就想法子调走了。 要是不他王正卿心眼子正,骨头够硬,是真真正正的想为老百姓做些事,根本在那待不住,也不会连续两次考评都是优。 他刚调来阴平县的时候,只觉得像是从另一个沟里掉到了另一个沟里。 黔地多山,这阴平也不逞多让,全县有四成地方都是山地,但是好在这里的山势跟黔地比起来,不算险峻,且境内有河流湖泊,水渠修的也不少,百姓灌溉无虞。 而且他看过县志,知道阴平多年来一贯风调雨顺,气候适宜,有“陇上江南”之称。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了,阴平不可能跟江南相比,可在这西北来说,已经是比较上好的县了。 既然有这么好的先天条件,王正卿赴任以后, 就摩拳擦掌,准备励精图治,大干一场,好早日作出功绩,获得升迁。 夏收的时候,他不顾炎热,带人下乡,视察了好几个乡镇的麦收情况。 也曾微服私访问过当地的老农,今年的收成如何,尔后还亲自监管税收,严查那些中饱私囊的税官。 在新来的县令大老爷处理了吃相太难看的几个人后,整个阴平县的吏治都猛然一清,大家虽然也照样伸手,可谁都不敢太过分了。 因为大老爷放出话来了,民众有事,随时可去县衙击鼓,他定然受理。 虽然这些底层官吏都是本乡本土的老油子,可他们也怕万一有人头铁的真的去击鼓,坏了他的营生,就得不偿失了。 就算县令大老爷再怎么严苛,也就是这三年的事,他们忍忍就过去了。 等时间到了,这官就该换人来做,他们就能一切照旧。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猫着呢,不敢轻易去招惹这姓王的愣头青。 对,他们觉得这王县令就是个愣头青,仗着娶了个有钱的媳妇,自己不缺钱花,就不把钱看在眼里,也不准他们伸手。 更可恶的是,他来县里大半年,经常折腾着下乡,去那些荒僻的村子,还时常搞什么私访,累的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受罪,还不能像以往那样拿到好处,这就太过分了! 县衙里的人提到这位大老爷都是一肚子的抱怨,没几个说他好话的,也是因此,他们才会将县令家的私事传的人尽皆知,就是看他的笑话呢。 一介穷书生,考了个功名,就真的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但凡出来做官的,哪个不是进士及第,甚至还有榜眼探花的,人家也没像他这样较真,就他愣的很,轮到这样的人做主官,真他妈的晦气~! 这不,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这雨刚停,这位大老爷就坐不住了,又要去查访民情了。 王县令要下乡,说是看看田里的庄稼如何,有无良田被淹,是否会影响秋季的收成。 这县令一张嘴,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这令一下,衙门里三班六房都得抽调人手跟着去。 被抽到的人都在腹诽:如今这地上还满是泥,走起路来都打滑,您就不能再等两天,地上好歹干了些再去么! 第107章 衙门口 陈翠带着几个孩子,赶着骡车到县城的那天,是大雨停了的四天之后。 因为这几日的高温阳光照射,路面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由于未干以前被人畜踩过,留下了痕迹,此时走起来更加坑洼不平了。 今天是旬假日,车上带着的除了四个孩子,还有六坛子做好的水果罐头,分别是樱桃、荔枝和杏,每样各两坛。 陈翠这次打算直接去县衙后宅求见张太太,将这几坛水果罐头作为礼物送上,再适时说出合作的事。 陈翠仔细想过了,她如今虽然已经掌握了在古代制作水果罐头的方法,可她缺少资源。 没有果园,为她来提供大量的原材料,没有店铺,罐头做好之后的销售渠道也是个问题。 这可不是木炭那种民生用品,摆在杂货店里就有人去买,如果无法对准目标客户,那美味的罐头做出来也是白搭。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那个实力来保住这个挣钱的门路,必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合作方,如今县令太太就是她所能找到最有权势的人。 骡车驶到了县衙附近,陈翠就下了车,让长平带着几个孩子在阴凉的地方等候,她带着两坛荔枝罐头过去求见。 县衙跟陈翠想象中的高大威严不同,反而显得有些破败,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显不出威武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兴起来的规矩,历任主官为了标榜自己清正廉明,就算衙门里有钱也不会拿出来去修县衙,以此来证明自身的清白。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每个继任者上任之后接手的都是破烂的县衙,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去修它。 县衙一般是“前堂后宅”式建筑,前半部分为审案、办事的大堂,后半部分是官吏居住的宅院。 陈翠要去的是后宅,住的是县令大人及其它官吏的家眷,跟前衙虽然相连,可另有门路进出,就在县衙一侧的胡同里。 如今是半上午,胡同里没见什么人进出,县衙后宅守门的门子闲的在剔牙,陈翠就壮着胆子上前禀告。 “这位小哥,民妇想求见咱们县令夫人张太太,劳烦您去禀告。” 那门子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见眼前的农妇不过穿着一身素色的葛布夏衣 ,头上只戴了个木簪子,一看就是家境不怎么样的。 他懒洋洋的开口:“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来求见我们夫人?” 陈翠赔笑道:“民妇夫家姓刘,家住尚德镇刘家坪,听说咱们太太最爱吃荔枝,就带了点自己做的荔枝罐头,想让太太品鉴一番。” 门子看着陈翠手里提着的两个不起眼的小坛子,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荔枝可是个稀罕物件,价格又贵,他也是曾经从内院的丫头那里死皮赖脸的讨来吃过一个,这农妇怎么可能会有呢! 再说了,如今荔枝的时节早就过去,就算是太太那般豪富,想吃荔枝也不得。 这农妇肯定是在扯谎子,说不得就是来打秋风的,胡乱带点家里的腌菜,想混进门好弄些钱罢了。 门子板着脸,正想开口把这胡乱扯幌子的农妇打发走了,哪知这妇人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块碎银子,摸着还不小,起码有二钱上下。 门子捏着硬硬的碎银子,动作顺畅的塞到袖带里,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原本的严肃不见了,他笑着问道:“刘大嫂请稍等,我去禀告内院的姐姐们,夫人要不要见你,还要等着内院的回话。” 陈翠笑道:“那是自然,我懂的,有劳小哥了。” 门子点点头,懂规矩就好,他只是负责进去通禀,可不能保证夫人一定会见她。 别跟那等没见识的一般,以为自己收了钱,就要保证一定能让人进去,他可没那么大权力,见不见的,可不是他说了算。 门子转身进了二门,跟守门的刘妈妈说道:“刘妈妈,门口有个大嫂子说是有荔枝想献给夫人,劳您进去问一声,看太太要不要一见。” 刘妈妈“呸”了一声 ,笑骂道:“你小子,可又是收了人家的钱,胡乱传话来了,这时节,哪来的荔枝,扯谎子也不扯个像样点的。” 门子急了,连忙辩白:“刘妈妈,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位大嫂子说的,人家东西都带来了,就等着见了夫人好亲手奉上呢。” 刘妈妈见状,不由得正色了几分:“我先去看看,你小子要是瞎说,仔细你的皮!” 于是,陈翠就见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站在门内打量着她,重点是打量她手里拎着的两个坛子。 “这位大妹子,你手里拿的,可是如你所说的荔枝?”刘妈妈朗声问道。 陈翠不卑不亢的回话:“这位姐姐,实不敢欺瞒您,这正是荔枝,民妇想当面献给咱们夫人。” “你可知咱们夫人身上有七品的诰命,在她跟前扯谎,可是要挨板子的!”刘妈妈忽的严厉了起来。 “民妇知道,如我所言为虚,甘愿受罚,绝不喊冤!”陈翠也是掷地有声,毫不含糊的保证。 刘妈妈暗自点点头。 这个农妇,被自己威吓之后仍然不改口,瞧着不像是在说瞎话,那就是真有什么法子能将荔枝保存到现在,那自己可真要去禀告去。 听说夫人这几天正好胃口不太好,要是真有荔枝可吃的话,说不定她老人家一高兴自己就得了赏钱了呢! 刘妈妈转身走了进去,去找人往太太跟前传话。 等到陈翠被恩准进去,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踏进门的时候,她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跟在丫头后头往里进的时候,她不由腹诽,这后宅不大,规矩还挺不少。 她要见的还只是县令夫人,要是求见知府夫人的话,那岂不是起码要候上半个时辰。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对于她这种平民来说,能见到县令夫人,都已经是走了大运了,知府夫人岂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 随着陈翠跟在丫环身后,逐渐深入内宅,一路上见到好几个丫环婆子,皆是束手而立,看上去很有规矩。 她们在绕过好几道门之后,最后在后堂边上的一处花厅门口停下了。 前头那丫环回身对陈翠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说一声。” 陈翠点头应下。 第108章 张太太 陈翠进到花厅之后,只觉得这地方像是她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古装剧场景一般,陈设无不精致,家具上头都带着雕花,连帐幔上头都带着刺绣图案,而且四周摆了冰盆,觉得格外凉爽。 在这里,她还见到了在古代看到的第一个胖人!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生活条件所限,普通人能吃饱饭就算是不错了,饮食上头也不算丰富,大部分人体型都苗条,鲜少有能把自己吃出一身肉的。 陈翠穿越来以后,不管是县城也好,府城也罢,来去了许多趟,极少见到胖人,可眼前坐着的女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能称的上一个“胖”字。 即便是她穿的衣袍宽松,可也能看出身上的肉挺多的,目测起码有一百六十斤左右。 而陈翠从她身上的穿戴和坐的位置,判断出这位就是她要见的县令夫人张太太。 陈翠向张太太行了个礼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这位本地如今地位最高的贵妇人。 只见主座上的妇人二十三四的年纪,身材丰腴,面容白皙,妆容精致,头饰华丽,处处透着股精致。 也是,人家本就是蜀中富商之女,家中几辈子经商,从小就锦衣玉食,如此讲究也是应该的。 但是陈翠觉得她虽然打扮的很好,但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倦怠。 张太太微笑着看着陈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她轻轻开口道:“你就是刘大嫂吧,听说你有荔枝要送过来,不知是否属实?” 陈翠连忙将手里拎着的坛子递给身边的丫头,答道:“这便是民妇偶然间得来的法子,做成的荔枝罐头,能将新鲜的荔枝保存数月之久,而不变色变味,这两坛是二十来天之前做成的,还请太太品鉴。” 张太太看了一眼丫头:“去,倒出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 片刻后,丫头一脸惊讶的端着一个描金白瓷碗过来了,她将碗放到了张太太身前的几案上,并且对她耳语了几句。 张太太看着碗里洁白莹润的荔枝肉,面上也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蜀中老家的荔枝,一个月前就全部下市了,她吃到的最后一次荔枝也是十几天前的,如今市面上应该早就没了才对。 可这碗里的荔枝,跟刚剥出来的没什么两样,甚至她都闻到了荔枝清甜的味道。 张太太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个荔枝肉送进嘴里,咬了一下,她感受着荔枝的汁水在唇齿间炸裂,对,就是这个味。 她脸上不禁露出了餍足的神情,这种荔枝虽然比不上从枝头现摘的新鲜诱人,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张太太不由加快了挥动勺子的速度,这只碗原本就是个不大的甜品碗,即便装满也装不了多少,很快一碗荔枝罐头连汤带水的被她给吃完喝完了。 将空碗放下,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对着陈翠好生打量了一番。 见她穿着朴素,像是普通的农妇,可进到这装饰华丽的花厅里,却没有四处打量乱看,神情也不见拘谨,这倒是有些矛盾。 “这位大嫂,你说这荔枝罐头是你做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说来听听吗?”张太太不由开口问道。 陈翠先是笑了笑,接着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情:“太太,这确实是我做的,您既然问了,我本该如实回禀,可民妇有个愚笨的想头,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想先说给太太听。” 张太太不由更好奇了:“什么想头?说来听听。” 陈翠觑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您说要是在果子成熟的时候,将它们做成罐头,等到冬天再拿出来卖,这主意如何?” 张太太毕竟娘家是做生意的,涉及不少行业,这法子一听她就明白了。 她不止听懂了,而且越想越妙,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如果真的能行得通,那肯定能赚大钱。 张太太一时兴奋的脸都有些红了,连忙追问道:“这用鲜果子做罐头的法子都能用到什么果子上,做成的罐头能保存多久?” 陈翠沉吟了一下,严谨的答道:“像是荔枝、杏子、樱桃、柑橘、桃子这类的基本都能做,按照我的法子,严格操作,小心存放,应当能保存半年以上。” 张太太听完,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么多种果子都能做成罐头,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它们销往大江南北,半年的保质期,足够了! 她在心中盘算着这门生意的可取之处,可是转念一想,这做罐头的法子如今还是人家的,自己还不知道呢,这可是最关键的核心部分啊! 她看了一眼陈翠,暗自思量,难道这妇人是想把这个做罐头的法子卖给我么,那该出多少钱合适呢? 按照她刚才想的,这门生意里头的赚头很大,这法子还挺值钱的,可这农妇真的能看出其中的价值么? 张太太有些怀疑的望着陈翠,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二。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按你说的,我打算做这门罐头的生意,想将你手上的法子买下来,不知你是否同意?” 这问话原本就在陈翠的意料中,她也对回答早有准备,因此沉着的答道:“太太,我可以将方子给您,但不是卖,而是以入股的方式参与这笔生意,日后盈利了按比例获得分红,您看如何?” 陈翠将这话说出口之后,心就“怦怦”直跳,她的手指甚至都紧张的微微颤抖。 这可是在王权至上的古代,县令说是一个县的土皇帝一点也不过分,在这块土地上,他有极大的话语权。 在她面前的,可是县令的老婆,本地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她如今就是在跟她讲条件。 想到这里,陈翠的头垂的更厉害,将姿态放的更低,生怕触怒了这位看上去很和气的官夫人,使她今天要办的事出什么变故。 张太太一时之间却没有出声,似是在打量,也可能是在思索。 随着张太太沉默的时间越久,陈翠的心就越凉,身子越发佝偻,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就在陈翠额头的汗快滴下来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张太太终于开口了。 第109章 考虑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做这营生,还答应让你参一股?”张太太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翠将头稍微抬了抬回话道:“太太,民妇不敢确定,民妇只是想试一试,毕竟,成不成的,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您说是不是?” “你说你是尚德镇的,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张太太撇开生意不谈,开始问起了陈翠的个人情况。 “回太太的话,民妇家住尚德镇刘家坪村,先夫去年九月意外故去,如今我带着三儿一女过活,去年冬天做木炭挣了点钱,三个儿子如今都在镇上的学堂读书,小女儿还小,刚满周岁不久。” 陈翠知道这是张太太在探自己的底,因此一股脑的将自己家的情况和盘托出,以示真诚。 张太太听到陈翠说她是个寡妇的时候,还没有如何,可听到她有三儿一女四个孩子的时候,是真的羡慕了。 她不由的看了看陈氏瘦削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外凸的肚子,不禁沉默了。 这个农妇身板子看上去也不怎么样,怎么就这么能生儿子呢,为啥自己喝了这么多苦药汤子,肚子就是没动静呢! 陈翠见张太太又是半天不说话,不禁悄悄瞄了一眼,见她低垂着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翠心中有些忐忑,她轻轻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您看......这生意?” 张太太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微笑着对陈翠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不过这生意不是小事,我还需要考虑一下。你先回去,等三天后这个时候再来吧。” 陈翠听了,心中略感失望,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多谢太太给民妇这个机会,另外民妇这里还有做好的樱桃和杏罐头,不过在县衙外的车上,由孩子们看管,要不我给您拿来吧。” 张太太点点头,她也想多尝尝其他果子做出来的罐头的滋味,就让陈翠去了。 等到陈翠出了门,她就吩咐身边的丫头:“春桃,给刘大嫂家的孩子们准备些礼物,最好是实用些的,让她待会走的时候带上。” 那个叫做春桃的丫头点点头,转身去了库房翻找合适的东西。 陈翠再拎着四坛子罐头回来的时候,张太太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叫做春桃的丫头在这里。 “刘大嫂,这是太太给你跟孩子们的回礼,您拿着。” 春桃接过坛子,转而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陈翠。 陈翠也没有推辞,一脸的感激之色:“多谢太太,多谢这位大妹子。” 这个丫头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实在叫不出什么“姐姐”,只含混着叫了个大妹子。 春桃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刘大嫂,我这就送您出去,跟守门的说一声,三天后别拦你。” 陈翠拎着张太太给的东西,回到了骡车上,几个孩子都早已望眼欲穿。 “娘,事情怎么样了?”长平率先问道。 “县令夫人让我三日后再来。”陈翠面有忧色。 “那肯定是那位太太也心动了,只是一时间没拿定主意,三日后就有答案了。”长平安慰她道。 陈翠其实现在隐隐的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她决定,如果三日后县令夫人不同意入股分成的方案,那她就把方子一次性卖给她,也不计较价格高低了,对方给钱就卖。” 一家人采购了生活所需之后,就返程回去了,陈翠如今心绪有点乱,就由长平赶车。 县衙后宅。 眼看都要到晚饭开饭的时候了,县令王恒志还没回来,他太太张若梅就有些坐立不安的。 “老爷今天带人下乡去了哪?”张若梅问身旁的春桃。 县令大人王恒志最近每隔上一日就带人下乡查看民情,往往都要很晚才回来。 “好像就是尚德镇。”春桃努力回想了一下答道。 “怪道我今天听着刘大嫂说的这个地方熟悉呢,原来就是老爷今天要去的地方。”张若梅感叹道。 早上丈夫出门的时候,她还睡着,这个消息还是让人去前头打听来的。 眼看天都要黑了,后厨问要不要传饭,张若梅给拒了:“等老爷回来再上。” “太太,刘大嫂还拿来了樱桃和杏罐头,您要不要尝尝?”春桃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建议道。 她见主子上午吃那个荔枝罐头的时候很喜欢,过后还说:“要是冰镇的就好了。” 于是她拿到那另外四个坛子的时候,就用冰镇了起来,这样吃上去更爽口。 “嗯,盛点樱桃过来吧。” 张若梅随口说道。 她将凉爽可口的糖水樱桃吃到嘴里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吃,要是没核就更好了!” 只是她也知道,这樱桃不比荔枝,个头这么小,去核很困难,刘大嫂一个农妇,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她今天之所以没有当场给刘大嫂答复,也是因为自己还没拿定主意。 按她的想法,肯定是想一劳永逸买下方子自己做的,可她看着刘大嫂是个挺有主意的,且态度还挺坚决,就有些担心到时候不好说服她。 唉,要不是顾忌着老爷那头,她何至于此。 老爷这人迂腐,整日里想的都是些百姓民生,还几次三番的勒令她不许与民争利,弄得她都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他知道了夫妻间再生龃龉。 想到两人新婚时曾有过的恩爱和如今的疏离,张若梅就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两人婚前见过,也彼此中意,她看中王恒志的斯文俊秀,王恒志也喜欢自己的明艳大方,可因为婆婆婚后对自己百般打压,又加上故意作梗,设计将娘家侄女跟自己的儿子送作堆,这才让两人逐渐离心。 后来婆婆的侄女难产殒命,留下了一个小女孩,成了老爷的庶长女。 虽然那女人没了,可自己跟老爷之间却再也回不去最初的亲密无间了。 第110章 礼物 虽然张若梅没有对那女人出手,却莫名的有几分心虚,因为她确实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可并没有狠下心来动手,那女人就自己没福气死了。 而王恒志一开始是对张若梅有歉意的,可因着她的不依不饶,屡次责怪,他也逐渐失了耐心,态度变的冷淡起来。 表妹难产去世,他伤心难过之余,心里也曾怀疑过妻子,只是不愿深想。 后面张若梅有心服软,想修复关系,可因为有使坏的婆婆在,又加上王恒志以为这是因为妻子害死表妹心虚,反而使得俩人关系进一步恶化。 张若梅成亲好几年了,一直没有身孕,补身子助孕的药不知道喝了多少,身上的肉越长越多,却一点怀孕的迹象也没有。 去年她好不容易通过家里走了门路,将老爷调到这阴平县来,将婆婆和那个庶长女留在了蜀地老家,就是盼着俩人能好好的过日子,她能早日有个孩子傍身。 张若梅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如今,虽然离了婆婆和那碍眼的庶长女,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热乎起来。 老爷大部分时候都睡在书房,只有初一十五去她房里,有时候来了也是倒头就睡,因此,这来到阴平都快半年了,她一直都还没怀上。 她现在不求别的,只要有个孩子就好,有了孩子,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和寄托,至于老爷的心,如果实在挽不回来,那就随他去吧。 这几年她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想明白了许多事,就算不靠男人,她的嫁妆也足够她和孩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的,可前提是,她要先有个孩子。 张家虽然是以经商为主,可也是绵延数代的望族,族里不是没有读书人,规矩也大着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到和离那一步。 因此,她如今还是对王恒志抱着希望,想两人早日有个孩子,借此修复关系。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王恒志终于回来了,鞋子和衣袍上都沾满了泥水,有的干了,有的却仍旧湿乎乎的黏在衣服上。 “快,去给老爷备水洗澡,拿身干净衣服过来,吩咐厨房准备上饭菜。” 张若梅见丈夫如此狼狈,忙不迭的一连声吩咐。 王恒志听到前头洗澡换衣的指使还罢了,听到妻子为了等自己还没吃饭,就不由得皱眉,厉声道:“不是说了我回来的时间不定,让你晚饭不要等我了么,何苦如此!” 他知道妻子身材壮硕,吃的颇多,经不起饿,走之前才特意这么说的。 可听在张若梅耳朵里,就成了丈夫说她在惺惺作态,故意饿着自己来引得他关心似的。 于是 ,她面色也忽的变冷了,甩开袖子走了。 两个人都误会了彼此的意思,心里生了新的疙瘩,所以,哪怕面对菜色丰富的晚餐,也都觉得索然无味。 夫妻二人默不作声的吃过了晚饭,王恒志正要抬步往书房走去,整理今天下乡调查的见闻和数据,就被妻子叫住了。 “老爷,今天是十五。”张若梅忍着羞怯说道。 王恒志顿住了脚步,默了一瞬才说道:“知道了。” 只是,他进了房间,看见床上那绣满了红石榴的帐子,就觉得不自在。 那鲜红的颜色,让他想到了难产而死的表妹,就觉得有些对不住那个可怜的女子。 只是,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脱去外衣睡到了里侧,面朝里,想着今天在乡间的种种见闻,思索着今后的举措。 因为连日来的劳累,王恒志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当张若梅沐浴更衣完毕,穿上新作的纱布小衣,特意洒上了玫瑰香露,回到房间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丈夫的呼噜声。 她躺到床上,背对着王恒志,终究有些不甘心,于是就用脚踢他的腿。 哪知道这人照样睡的死死的,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气的她一个劲儿的捶床。 次日一早,当张若梅打着哈欠起来的时候,王恒志已经吃了早饭去前头坐堂去了。 因为今天是放告的日子,有人送来了状纸,还不止一宗,老爷为了看卷宗,了解案情,午饭都是让人送到前头和师爷一起吃的,晚上他又在书房写写画画,之后就直接在书房歇着了。 她知道丈夫做事的时候很不喜欢人打扰思路,因此,这一天下来,张若梅竟是没找到和他碰面的机会,也就没有机会说水果罐头那件事。 后来,还是三日后,王恒志吃完早饭,又匆忙着要出门去看县里的水渠,张若梅才又记起这档事。 “老爷,前两天有个尚德乡的大嫂上门,想找我合作用树上结的果子做罐头往外卖,您意下如何?” 她想到今天刘大嫂就要上门,连忙拦住打算出门的丈夫。 这事总归要让他知道一下,不然事后自己开始干了,又要说她擅作主张了。 “你不是已经开了个果子店了么,怎么还要弄什么果子罐头?” 王恒志皱眉,他觉得妻子为了一口吃的可真是能折腾,都胖成啥样了,还不知道节制,净想着吃。 “再好吃的果子过了季节也就吃不到了,要是做成罐头就能长久存放,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张若梅想到那水果罐头的口感,觉得甚至比新鲜的还要好吃。 王恒志急着出门,觉得妻子说的听起来就跟果脯果干差不多,就随意的点点头:“随你,爱做就去做吧。” 说完,他便走了。 没多久,陈翠就在丫头的带领下,一手牵着岁岁,一手提着两坛荔枝罐头进了内宅。 今天三个儿子都要去上学,她又不放心把岁岁交给别人,只能带着她过来了。 上次她回去之后,看了县令夫人给的回礼,发现里头是三支毛笔,三个砚台和一打墨条,品质虽然不是特别上等,可也比书店里看到的要好的多。 而且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个小孩戴的银项圈,虽然造型简单,但是工艺精美,显见的是给岁岁的。 看到这些礼物是特意按她家的情况准备的,陈翠心下十分感激,可自己手里又没有什么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这罐头眼下还算稀罕点,就又拎了两坛过来。 第111章 示范 来之前,陈翠就对岁岁有一番交待,教了她请安打招呼的话“太太好”,要是人家给了吃的喝的,记得要道谢。 她也只说了这么多,再多的,这么小的孩子根本记不住,只能看临场发挥了。 不过,岁岁不管在家里如何调皮捣蛋,出门在外还是很懂规矩的,就算看见她想要的东西,也只会恳求,而不会胡乱哭闹撒泼。 这也是因为陈翠从小就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哭闹是没有用的,有要求可以提,大人会考虑,不行的话就算是撒泼也是白搭。 只要大人有原则,能狠得下心来,就算是一岁的小孩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陈翠行完礼之后向张若梅介绍:“太太,这是小女岁岁,今天她三个哥哥都去上学去了,我就带了她一起过来。” 张若梅看着这个眼睛忽灵灵的,有着蜜色皮肤的女孩子,可爱中透着一股子健康活力。 而且,这孩子也不怕生,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脆生生的给她行了个礼:“太太好!” 才不到人腰高的孩子,居然这么懂事,不怯场,这真的让人稀罕了。 毕竟,张若梅先前也见过其他农户家的孩子,就算打扮的再干净体面,行事也透着股怯懦,有的个子都老高了,任家里人怎么催促也不敢开口说话。 其实,岁岁这么胆大是有原因的。 陈翠这几个月来天天带着岁岁往返于镇上接送三个儿子,买东西的时候也都把岁岁带在身边,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耐心的教她认识,让她主动开口,这才养成了不怕生的性子。 一般村里的孩子,镇子上都去的不多,整天在村里打转,很少见生人,根本不敢在陌生人面前开口说话。 张若梅让人给岁岁端来孩子能吃的点心,岁岁看着香甜的点心都开始咽口水了,还没忘了先抬头看看陈翠的脸,等着她发话。 “先谢谢太太再吃。”陈翠摸着岁岁的头说道。 “谢谢太太!”岁岁这声谢格外的真诚又大声,见陈翠点头了,她才伸手去拿点心吃。 张若梅又开始羡慕了,她要是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多好,哪怕是个女儿呢,也好过如今膝下荒凉,百无聊赖。 是的,她觉得现在的日子百无聊赖,老爷整天忙着他的公事,自己又不耐烦应付那些地主富户家的太太小姐们,整天闷在后宅无事可做。 老爷不让自己与民争利,在本地总共也只开了那么一家果子铺,还处于半亏损状态,根本提不起心思打理。 她之所以对水果罐头感兴趣,一是因为她出身经商世家,看出了其中的商机,觉得有利可图,二也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好让日子不这么无聊。 既然人已经来了,张若梅也不打算再兜圈子,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刘大嫂,你用方子入股的要求我同意了,但是我只能给你两成的份子,而且你只能在生产上做出指导, 不能擅自插手其中的经营,你意下如何?” 张若梅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倒让陈翠有些意外,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对方不同意自己入股,一次性买断方子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位县令夫人居然这么利索痛快,不止答应了,还把要求摆了出来,那她不答应还等啥呢! “多谢太太宽宏,看得起民妇,我一定将制作罐头的所有工序毫无保留的交出来,保证不会藏私。” 陈翠赶紧表明自己的衷心。 果然,张若梅满意的点点头:“空口无凭,那我们就立契吧,一切落于纸上,你我签字按手印。” 说完,就有人拿来了纸笔,这位县令夫人当场就写出了两份契约。 “春桃,你把契约读给刘大嫂听听。” “太太,我也认得几个字,能让我看看吗?”陈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认识字?”张若梅大为意外。 他们张家算是蜀中的望族,有族里捐助的族学,只收取微薄的束修,可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能读书的,更别提女子了。 她是因为家中豪富,父母知道她以后所嫁的人不会差,所以很小就要学管家理事算账的本事,认字是必须。 这刘大嫂不过是一介村妇,怎么会认字呢? “我是跟着我三个儿子学的,他们每天在学堂学了什么,晚上就回来教给我,我也就这么学了,也就能看个黄历,不当个睁眼瞎罢了。” 陈翠谦虚道。 张若梅不禁感叹,这刘大嫂可真不是一般人。 普通农家挣了钱之后多半是想着买地盖房,她能想着送孩子读书已经是不错了,竟然还能想到自己也跟着学习,这绝非一般村妇能做到的。 怪不得能想出分成的主意而不肯买断呢,原来是因为读书识字涨了见识啊! 张若梅心里暗暗赞叹,觉得这位刘大嫂比她见过的那些富太太们有意思多了。 陈翠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契书,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接着,张若梅也签了字,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契约两人各执一份,张若梅的交给了丫环收着,陈翠的看似放进了怀里,其实转移到了空间,放身上她怕被汗水浸湿了。 陈翠心急,这就想让人准备东西,她好把做水果罐头的过程示范一遍。 正好,张若梅也正有此意:“厨下我已经准备了果子,现在就可以试,我也想知道水果罐头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水果、冰块、盐、冰糖、蜡烛 这些县衙后宅都有,唯一不确定的是装水果的小坛子,这个非常重要。 “要买质地细密瓷实,经得起冷热的。”张若梅这就让人去采买,陈翠叮嘱道。 东西准备齐全之后,都运到了厨房,帮厨的人把水果都按陈翠的要求处理好,就都被清了出来,厨房里除了陈翠之外,只留了张若梅和她的两个丫头在场。 陈翠先用杏子做例子,边做边讲解,开始了做水果罐头的示范演练。 第112章 请医 很快,所有准备的水果都按照步骤处理好装进了罐子,在锅上蒸了之后,放入了冰水里降温。 陈翠此时擦着额头上的汗叮嘱道:“这些罐头算是做成了,最好是放在阴凉的地方,这个时节吃之前先拿冰镇着就更好了,不过太太您最好不要用冰。” 此时在闷热的厨房待了许久的张若梅也是汗流浃背,不住的拿帕子扇着风,听到陈翠如此说,她不禁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用冰?” 从前她做姑娘时身材纤浓合度也就罢了,夏天还不算难熬,只是偶尔用冰。 可自从她婚后怀不上孩子吃补药开始,身子越发丰腴,开始怕热,夏天心里像是装着一团火,她在哪个屋子里待着都必须要放冰的,也喜欢吃些冰过的果子,这样觉得舒服些。 陈翠愕然,难道她不知道么,想怀孩子的人肯定体内最好不要进寒气啊,不然会造成体质虚寒,不利子嗣的! 她前世没去大医院检查前,也是一心备孕,看了很多关于怎么有利于怀孕养生的视频和资料,对于这些基本的理念可是烂熟于心。 只是她不知道这位张太太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有些迟疑着不敢开口。 “这……” 陈翠越是这样,张若梅越是急的慌:“快别吞吞吐吐了,有话快说啊!” “我听说打算要孩子的妇人,最好不要用冰,也要少吃凉的东西,免得寒气堆积在体内,造成体寒,不利子嗣。” 陈翠咬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 张若梅闻言如遭雷击! 她这两三年来,年年夏天都离了冰过不去,平时还吃了不少寒凉的东西,一开始她也担心会不会对身子不好,影响怀胎。 可她问过了请来给她调理开方子的大夫,那大夫说不要紧,她自己身子舒服最重要,只要好好喝他开的药,肯定能怀上的。 怎么刘大嫂说的跟大夫说的不一样啊,究竟谁说的是对的? 张若梅一时间心乱如麻,脸色煞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身旁的春桃也慌了神,连忙跟夏红一起把太太扶了出去,喊人去街上的医馆请个大夫过来。 “大夫?对,请个大夫过来,让他给我看看!”张若梅用力抓住春桃的胳膊,情绪激动的说道。 春桃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心疼的轻轻拍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太太,您别急,待会大夫就来了,咱们去换身衣服等着。” 太太头上的汗一个劲的往下淌,衣服都浸湿了,这个样子可没法见大夫。 等到张若梅任由丫环给自己换衣梳洗完毕,请的大夫也到了。 一番把脉问诊之后,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终于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张若梅她阴虚火旺,气血不足,肾气虚弱,因为肾虚造成五心烦热,所以喜冷怕热,爱吃生冷食物,造成体内寒气淤积,形成了痰湿体质,使得体形肥胖,腹部肥满,容易困倦,这样下去别说孕育子嗣了,就是自身的健康也会受到影响。 老大夫说一句,春桃就应一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太太的症状对上了。 听到最后,说是会危及太太身子健康,春桃不由急急问道:“那要怎么办,您老人家倒是说啊!” 那老大夫气定神闲的理了理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别急,老夫开个方子且先吃着,等到七日后再来复诊,到时定会减轻。” 他们当大夫的,要是不把病人的情况说严重点,怎么能显出他们的本事呢! 但这县令夫人的症状倒是真的,没有一句虚言。 他也没想到,这官太太的身体竟然会虚寒至此,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就是调理起来费些时日罢了。 到时候他治好了县令夫人,想必他们医馆的名声定会在县里更进一步,独占鳌头! 心里如此想着,这老大夫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此时,张若梅那糟乱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了些,连忙问道:“大夫,您说我这还有的治吗?还能有机会孕育子嗣吗?” 老大夫自然不会打包票,而是安慰道:“夫人请放心,您年纪轻,身体底子好,也就这几年饮食不调才会如此,先前不管是什么药都不要乱喝了,只喝我开的药,饮食上按我说的做,一定会好转的。” 张若梅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咬牙切齿的应道:“是,我知道了。” 在蜀中的时候,给她把脉看病的大夫是婆婆找来的名医,在当地颇有名气,所以她没有任何怀疑,一直喝那个大夫开的补药,就算是一直没怀上,也以为是缘分未到,自己没福气罢了。 现在想来,这一切应该都是那个老虔婆搞的鬼,她不想让自己有孩子!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发觉婆婆不喜欢自己这个家境优越的儿媳妇,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王家家贫,而自家太有钱铺张,才引来婆婆的不满。 可他们张家看上了二甲出身的王恒志前途可期,而家贫无人脉的王恒志也需要岳家帮扶,两家的结合不正基于此么。 后来她才发觉,这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跟老爷彼此看对了眼,情投意合,才招来了婆婆更大的不满! 毕竟,婆婆青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变卖家产才将儿子供成了进士,而自己是后来的,却跟她一样,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七品诰命,这怎么能让她心里痛快! 张若梅抚了抚胸口,平定了起伏不定的心思吩咐道:“拿纸笔来,我要写信回家,请周妈妈过来。” 周妈妈是她的乳母,跟着她嫁到了王家,却为了维护她而屡次跟婆婆起了争执,最后在婆婆的啼哭不休中,她不得不将周妈妈送回了娘家庄子上荣养。 她贪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婆婆当时还一反自己平日节约的常态,很开明的没有批评她用冰,说是她凉快舒服最重要。 现在想来,那心思真是恶毒,要是那时候她身边有周妈妈在,一定会劝诫自己,何至于会上了婆婆的当,任由她纵容着毁了自己的身子! 第113章 筹备 陈翠觉得很是尴尬,她旁观了这位张太太一系列的失态场景,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所适从。 见一堆人都在围着张太太忙活,她索性找人要了纸笔,把做罐头的一系列流程给写了出来。 虽然那字体没有任何美感可言,跟一般蒙童写的差不多,但是总归没有什么错别字,且条理清晰, 描述精准,只要认字的人就能看明白,就能按照方法把流程复制出来。 写好之后,陈翠就在一旁看着岁岁,防止她毫无节制的吃太多的点心而导致吃不下饭。 当丫头把那位老大夫送走,张太太的情绪也稍微和缓了些,她终于找到机会告辞。 张若梅虽然大受打击,却也很快就回神。 她让人拿水净面,擦干了脸之后,方才的脆弱、惊慌、愤恨都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坚毅。 她看了看陈翠刚才写下的做水果罐头的方子,不由赞叹不已。 “刘大嫂,如今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一些果子都过了季节,但是还是有不少果子能做成罐头的,我今日就让百果坊的张掌柜在城郊买个小庄子,再买些人手抓紧训练,还是能在入秋前赶制出一批货来,到时候运去京城,定能在年下里成为走年礼的时兴货。” 陈翠也佩服她能这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转头就把做罐头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太太您这边要是再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指定义不容辞。” 陈翠没忘了自己身为合伙人的责任和义务,在产品正式投产前,她身上的担子是最重的,肯定要负责一系列的技术指导。 张若梅也欣赏刘大嫂的敞亮,只是她家住在村子里,离县城太远了往来一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刘大嫂,既然你家的三个孩子都要读书,要不要考虑搬到县城里住,这边的学堂肯定比镇上的要好一些,生活上也更方便。”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有事找她能随叫随到,不会耽误事。 陈翠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太太您说的是,只是……” “只是什么?要是银钱上的问题,我这边可以先让你预支银两,充作生活之资,学堂我也可以让人去打听,这些都不是问题。” 陈翠连忙摆手:“太太误会了,银钱我不缺,放不下的是地里试种的新庄稼,那是我去年在省城买的一种西域传来的新粮食,据说亩产能达到四百斤,今年是头一次试种,所以不敢轻易离开,总要看着它收获才能安心。” 张若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四百斤?你确定不是让人给骗了?” 她好歹也当了几年县令夫人,老爷就算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政事上却是勤勉,尤其对于农事,更是十分上心,她一个后宅妇人也没少听他念叨。 在黔地做官的时候,因为当地多山,少有良田,土地又零碎,耕种不易,亩产两百斤已是大丰收,多半都在一百多斤左右。 听说阴平县这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但往年亩产两百三、四十斤已经算是不错了,今年天气不好,说不得还要减产,这四百斤的产量真是闻所未闻! 陈翠一脸的坚毅:“太太,这玉蜀黍不止我自己种了,村里的村正和我娘家也种了几亩地,如今已经长到一人高,开始结穗了,预计等到中秋节后就能收获,是真是假,到时就能见分晓!” 张若梅见陈翠深信不疑的样子,有些坐不住了。 老爷最近整天下乡,都是在为了庄稼的收成和农民的生计,要是知道了有这种高产的粮食,肯定欣喜不已。 她想赶紧让人通知老爷,让他派人去看看,可转念一想到自家婆婆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就又淡定的坐下了。 张若梅故作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既然你也有住到县城的打算,也不差这些时候,可以先找好住处落脚,等到庄稼收获之后就能一起搬了,你这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翠忙不迭的道谢:“那我就先谢过太太了,这几天就抽空去寻摸个房子,收拾好了就让孩子们搬过来。” 其实,陈翠也想尽早住到县城里呢。 先前她没有搬到县城的原因之一确实是因为放不下玉米,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家没有顶门户的人,怕到了县里受人欺负,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如今她跟县令夫人搭上了关系,且还有利益牵扯,那她在这阴平地面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而且这玉米的事也是她有意透露,虽然这种粮食早晚会被上头得知,且是她带回来率先试种的,可经由谁的嘴说出去,结果肯定不一样的! 虽然她相信村正不会故意掩盖她的功劳,可她不相信镇里的人,到时候要是按部就班的一层层上报,村正都未必能得到该有的好处,更不要说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了! 但是这事由她直接传到一县长官这里就不一样了,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至少她在县令这里挂了号,为他将来的升迁之路添砖加瓦,也算是有贡献的人。 现在,就等着玉米丰收,好把这个功劳落到实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水果罐头的生意,她如今和县令夫人的交情都是自此而来,一定不能把这件事给弄砸了。 销售这块她管不着,也没那个能力管,她在这其中能帮上忙的,就是罐头的生产。 她要做好流程标准化,将工人们培训出来,严格把关,做好品控,确保不让不良品流出。 而要做到这些,肯定要经常待在加工点的,看来,搬来县城这件事有必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从县衙告辞,陈翠就去了最近的牙行,将自己对房屋的要求告知了牙行登记的人。让他们帮着寻找。 虽然这位大嫂只是赁房子而不是要买,且要求颇多,牙行的人却并没有轻忽这笔买卖。 因为他得知这位大嫂家同时有三个孩子要读书,且养着骡车,要经常出城,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 现在虽然只是赁房子,那之后说不定就是买房了,如果这次服务的好,那之后买房说不得还会在牙行登记。 第114章 示弱 下午接了孩子们回到家里,陈翠就跟他们说了水果罐头事情的最新进展。 如今这个时代,因为人的平均寿命低,人们都习惯早婚早育,也就要求年轻人早早的必须成熟起来,担起一个家的重任。 尤其是自家这种情况,男主人过早离世,三个男丁就算年纪不大,也必须尽提早踏入社会,早些知道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将来才不至于不知世事。 当得知陈翠和县令太太合伙做水果罐头生意,在其中占了两成份子的时候,三个儿子都非常开心。 就算他们没有读书的时候,也知道县令老爷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是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接触了学问,对县令的职责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更是深有感触。 县令是本地最大的长官,掌管着一县之内的大小事务,他的夫人就是本地最有身份的女眷。 娘能跟这位贵夫人搭上关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对自家极为有利的事。 几人高兴完了,才想到娘说的要搬去城里住的事。 长平立刻想到地里的那几亩玉蜀黍怎么办,他可是知道娘在这庄稼上没少费心血,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可是要防着出什么岔子。 “你放心好了,这几亩地我已经想好了,准备委托给你丰收伯照看。” 刘丰收是刘有才的亲侄子,一贯老实肯干,可因为家里兄弟多,各家也生了不少孩子,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陈翠打算出钱雇佣他照料这几亩地,看在刘有才的面子上,轻易不会有人敢打这些玉米的主意。 不是她多虑,而是每每到了该收获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心眼子不正的人到处使坏,去偷取糟蹋别人的庄稼。 如果是麦子豆子这类的粮食作物也就罢了,毕竟产量和单价都低,不值当专门找人看管。 可她这五亩玉米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损失,所以一定要找人看管她才能放心。 长平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娘,那咱们一家都搬到城里去,靠什么过活呀?” 他大概知道家里的银钱状况,但是也知道县城消费高,柴火和菜这些都要花钱买,不比在村子里生活自在。 陈翠笑了笑,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和县令夫人合作的水果罐头生意,肯定能赚到钱的。而且,县城里机会也多,总能找到活儿干的。” 长富兴奋地说道:“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能像城里人一样生活啦?” 陈翠点点头,“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可是这也不是几个孩子能决定的,此时就不必说出来扫兴了。 这几个问题的中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们读书的事情。 陈翠今天在牙行打听过了,县城虽然好几家学堂,可大家伙公认的最好的学堂是洞明学堂。 这个学堂不仅束修高,对学生的要求更高,通不过入学考试甚至拿着钱也不给进,而且入学后的管理十分严格,也是因此,每年县里考中童生秀才的人中,必有来自洞明的学生。 而且,洞明学堂不像镇上的明德学堂,所有学生都混在一个班里,而是按照学生的学习进度分班教学,配置的先生最低也是有秀才功名的,高级班的则是由举人任教的。 话说,只有从科举中历练出来的,经历过它的残酷的人,才能更好的对学生授课。 陈翠觉得,既然几个孩子如今的学习进度远超同班同期的学生,那就证明他们几个的资质应该还可以,值当她花更多的钱去送他们到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次日送完孩子们去上学,陈翠就又带着岁岁去了县衙后宅。 看昨天张太太的架势,那是恨不得分分钟就把加工厂给干起来,她这个技术出资者也应该有这种自觉,送上门来,任凭差遣。 没有办法,还是距离的原因,她住在乡下的村子里,要是张太太这边遇到问题想要找她,实在太费劲了,还不如她自己过来,先把问题找出来,解决了再走。 这样既不影响事情的进度,也能在张太太跟前刷一刷存在感,留下个老实勤勉的好印象。 果然,她这头刚刚进来,就被春桃领着去了大厨房。 “快,刘大嫂,你看看这坛子的上的木塞子怎么蒸的时候自己蹦出来了呢,刚才差点没把锅盖给掀翻!” 陈翠仔细看了看,问道:“是不是往坛子里装糖水和果子的时候装的太满了,没按我说的留缝隙?” 春桃连忙问边上的丫头:“说,你刚才是不是装的太满了?” 那丫头吓的直哆嗦:“我……我就想着多装点,真不知道这样塞子会自己蹦出来啊!” 春桃气的直跺脚:“叫你们按我说的做,怎么就是不听呢,谁要是再擅做主张,小心身上的皮!” 说到最后,她声音中已然带了厉色。 不是她非要对人严厉,而是为自家太太着急。 如今太太知道了自己被老爷的娘这么坑害,身子给毁成这样,要不是眼前有桩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定要伤心难过成啥样呢! 所以,她一点都不希望这件事中间出什么岔子,再给太太的心多添烦扰。 陈翠在厨房解疑答惑完毕,又对那两个被选出来操作的丫环重申了一遍操作流程,才去了前面见张太太。 跟昨天相比,她今天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因为花厅里没有用冰,她热的脸色绯红,额头也满是汗水。 “刘大嫂,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张若梅边说边擦汗。 她昨天并没有说今天一定要她过来,没想到刘大嫂居然会自己主动过来,还来的这么及时,刚好解决了一个问题。 “我昨天听了太太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决定这阵子就全家搬到城里来,昨天已经托牙行找房子,今天反正也要给几个孩子问问学堂的事,就早些过来给太太请安。” 陈翠的态度反而比俩人合作前更加谦卑。 虽然她们名义上是合作伙伴,可是身份上却是天差地别,张太太身份、地位、金钱都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对于这桩生意,她手里有绝对的主动权。 自己先前还握有水果罐头的方子,算是有点依仗,可如今方子也交出去了,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实力不济的时候,示弱反而是保全自己的方式。 第115章 打听 而且,按照她现有的条件,也算不得什么强者,根本就还处于社会的底层,在张太太这个县令夫人面前做小伏低,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况且,她只是态度上谦卑,并不是谄媚,在阶级森严的古代,如她这般才是正常的。 其实,就算是在号称人人平等的现代,也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一口号,特权阶级比比皆是,只是做的更隐蔽,不像古代这么明晃晃的罢了。 “你准备让孩子去哪个学堂?”张若梅听到陈翠行动力如此迅捷,心下赞叹,不由开口问道。 “听说洞明学堂不错,我正打算去问问。”陈翠连忙答道。 张若梅跟着老爷来了这阴平县大半年,虽然极少出门,但也不是对县里的事一无所知。 她知道洞明学堂是县里首屈一指的学堂,城里的富户们都争相把自家孩子往那里送,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去。 不是没有人想多掏赞助费走后门,可那要在学生水平有个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是成绩实在提不起来,拿再多钱也没有用。 偏偏洞明书院背靠着县里最大的望族周家,且人家家里不止有致仕的翰林,族中子弟读书者众多,还有几人在外地做官,不是普通富户能招惹的起的。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和靠山,洞明书院才能吸引来这么多优秀的先生,能一直对生源把控严格,稳坐全县第一。 张若梅倒是没觉得陈翠一介农妇,想把孩子送到县城最好的学堂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担心她家的孩子考不进去。 毕竟,她也对洞明书院的招生严格有所耳闻,担心刘大嫂对孩子盲目的自信,到时候会被拒之门外。 但她不好明说出来打击人家的自信,只是叮嘱道:“若是在县里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过来寻我,莫要见外。” 陈翠真诚道谢,但她倒是希望这句话用不上,因为一旦要求到县令夫人跟前,就意味着她遇到了麻烦。 她在县衙略坐了会,便告辞去打听学校的事,说是下午再来。 张若梅也没虚留她,她这会子其实她热的身上难受,根本不想见客应酬。 但是老大夫居然还让她每天起码在日头底下晒上一刻钟,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晒晕过去。 送走刘大嫂,趁着日头不算太高,张若梅就让人搬了张躺椅到房檐下,自己趴了上去,让丫头打伞遮着她的头脸,开始晒了起来。 陈翠带着岁岁驾车来到了洞明学堂,跟守门的青衣老者说明了来意,得到了相应的答复。 学堂每月初一开设考试,给那些想插班就读的学生机会,提前十天来报名就行,到了初一那天来考试,考完当天就能出结果。 “那考生是否有年龄的限制?”陈翠担心的是长平,他的年纪毕竟比一般的蒙童要大上不少,担心会因此而被拒之门外。 那老者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农妇,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拱手道:“圣人言:有教无类,任何人都有学习的权利,只要有心向学,年龄自然不是问题。” 陈翠没想到,眼前不过是一个守门的老者,居然能将圣人之言脱口而出,难道这就是高级学校的底蕴么? 她也向对方施了一礼:“多谢您解疑答惑,请问咱们书院的束修是多少?” 那老者似乎是对陈翠谈钱的事有些不悦:“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还是等考试通过之后再说吧。” 呵,这老头还挺有脾气的,陈翠只好行礼告辞! 中午,天气太热,她带着岁岁在路边的一家摊子上要了两碗热面皮。 看到热面皮,她又想起了自家的辣椒。 因为空间里辣椒产出给力,她已经攒了不少辣椒了,加上后院里结的,加起来足够种几十上百亩地的。 而空间里的辣椒只要不拔掉,就一直源源不断的结果,她觉得,等天冷了之后,是时候把辣椒推出来了。 至于该怎么推广,她都搭上了县令夫人这条线,跟谁合作,还用说嘛。 张太太出身蜀中,众所周知,蜀中人少有不爱辣的。 相比较山茱萸,辣椒的优势不要太明显啊,到时候她只要这么不经意的让辣椒在张太太面前露面,获得她的青睐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如今张太太身体不好正在看病,忌口的东西很多,不好提这个事。 她打算等到玉米收获,水果罐头也有了一定的销路之后,再说辣椒的事。 有了这些成果,她在张太太面前的地位肯定跟如今不可同日而语,她说的话,推荐的东西,也更有说服力,更能容易让人接受。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不能迈的太大,事缓则圆,不能操之过急。 陈翠下午去县衙后宅造访,帮着后厨做水果罐头的两个丫头又解决了一点小问题之后,就踏上归途,回了村里。 她去找村正刘有才说了想让刘丰收帮他照料那几亩玉米的事。 “叔,您看我平时要带岁岁,还要伺候三个孩子吃喝和来回接送,实在是没那个精力照料这几亩庄稼,这才不得不让丰收哥帮忙的,还要劳烦你从中说项。” 刘丰收跟刘二勇同辈,他比刘二勇的年纪还要大一些,长子今年刚娶亲,听说他家为了盖房子娶媳妇的事拉了饥荒,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而刘丰收借钱的对象,正是刘有才。 刘有才看了陈翠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个侄媳妇到底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故意帮衬侄子还是地里真的忙不过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因此而挡了侄子来钱的路子。 “去,叫你丰收伯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因为刘丰收就住在他家屋后,刘有才就吩咐五岁的小孙子去跑腿喊人。 刘丰收是个地道的农家汉子,身材高大,面皮黑红,一看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当他知道了二勇媳妇要请他帮忙照看庄稼到秋收时候,还给了他五百文的工钱,高兴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照料庄稼那是他的本行,根本就不算个事,他家地少人多,地里活根本不缺人手。 现在到秋收也就一个多月的工夫,在自家家门口就能挣到这么多钱,那简直跟白送差不多! 第116章 搞定 刘丰收得了这么好的活计,当即就拍着胸脯子向陈翠保证,一定用心照料那几亩地庄稼,保证不会损了一颗苗,一穗果。 陈翠安排妥当,也就连忙去了镇上接几个孩子放学。 岁岁睡着了,躺在车厢里,小脸红扑扑的,哈喇子都流到了嘴角。 几个儿子不在家,她走到哪都要带着这孩子,有的地方其实根本不适合她去,有时候还要日晒风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翠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现代小家庭里这么多帮着年轻人带孩子的老人。 因为孩子小的时候总要有人带,如果没有老人帮衬,那父母中的其中一人势必要被困住手脚,无法出去工作挣钱,影响家里的收入。 当然,这个一方一般都是妈妈居多,为了照料孩子而辞去工作的女性就有不少,甚至有人因此而成为一个彻底的家庭主妇、全职妈妈。 陈翠前世之所以能获得成功,一个原因是她能吃苦耐劳,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家庭拖累,没有顾忌,敢想敢干。 反正她就一个人,失败了也牵连不到其他人,最多就是一无所有罢了,可她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也正是凭着这一股子锐意进取的冲劲和干劲,加上赶上了好时候,陈翠最后才一步步积累,拥有了偌大的财富。 如今这一世她有了家庭,有了几个可爱的孩子,既是她前进的动力,也是前行的牵挂。 岁岁不能一直这么跟着她跑进跑出的,不是她怕带着麻烦,而是担心孩子受罪。 像是这么热的天,要是有人照看,岁岁原本可以在阴凉的屋里,好好躺在床上睡觉的,可现在只能躺在颠簸的车厢里,还要不时的被太阳晒红了脸。 陈翠想着,等搬到县城以后,是不是该请个人专门照料岁岁呢。 在村里的时候怕人说闲话,家里什么事都只能亲自动手,等到县城之后,她是不是也可以请人做事,把自己从家务劳动中解脱出来了! 她虽然勤快能干,可并不是真的就那么喜欢干活,能享受的时候,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吃苦呢! 下次去县城,她要去牙行让人帮着找合适的人选,她要买下来。 房子可以租,但是照料孩子做家务的人选,她只会选择买。 不是她有点钱就变冷血,就开始奴役人了,而是事关孩子,她不得不如此。 她可不放心让一个雇佣的人单独跟孩子在一起,只有把身契握在手上,对这个人有绝对的控制权,她才能放心。 这个时代出门动辄要看户籍文书,没有身份的逃奴被抓到了下场很凄惨的,所以他们轻易不会背叛主人。 陈翠接到孩子以后,回到家跟他们说了洞明书院考试的事。 出了长平闷不吭声,长安和长富都有些不太自信。 “娘,那可是咱县里第一的洞明学堂啊,我们能考中吗?”长富有些犹豫的说道。 “行不行的,总要先去试试再说,娘在做木炭之前,不也是没把握吗,试了之后才能知道能不能成不成功啊,考中咱就进,不行的话咱还可以去别的学堂,不用太担心。” 陈翠害怕几个孩子以为自己一定要让他们考进去,心里负担太重, 连忙安慰道。 “那我们下个月初一就去考吗?”长安问道。 “要是觉得需要多点时间准备,等到九月初一再去也行的,考试每个月都有,只要提前十天报名就行了。” 兄弟三个坐在一起商量了下,决定明天去学堂问下楚先生的意见。 “其实楚先生先前就曾无意中说过,说要是大哥能去县城读书就好了,因为学堂里的学生太多,水平不一,他没法抽出太多时间给予大哥更加多的指导,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长富感慨的的说道。 陈翠有些意外,她只知道长平学习进度比两个弟弟要快不少,没想到这么得到先生的看重。 “长平,之前你怎么没提过呢?”陈翠嗔怪道。 “大哥不肯说,也不让我们告诉您。”长富嘴快的说道。 长平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笑。 陈翠明白了,他这是怕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才不愿意让她知道。 县城的束修比镇里贵的多,吃穿住用样样要花钱,家里几张读书吃饭的嘴,却都靠娘一人养活,他张不开那个口。 陈翠摸着长子的头:“既是你们有这个读书的天分,娘就一定会把你们供出来,将来能成什么样看个人的造化,可是该往上走的时候,就不要顾忌太多。” 既然学堂的先生都建议他去县城了,那肯定是镇上的学堂已经不太适合他了,一直在这待着反而会影响他的进步,反而得不偿失。 长平低着头,呐呐道:“我知道了,娘。” 既是有了去县城的打算,陈翠就开始收拾利用空闲时间收拾家里的东西,有意的提前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放进空间。 如今空间里的玉米快要成熟了,趁着玉米还泛着青,她晚上偷摸着进去用碳炉煮几根吃。 煮熟了之后,满空间都是玉米的香气,她歪在躺椅上一连啃了两根才住口。 可惜外面的玉米还不到时候,不能把这些拿出去光明正大的吃,不然就更过瘾了。 陈翠没想到张若梅这边的行动这么迅速,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就把把罐头的场地和人手都找齐了。 “哪里是我迅捷,这都是张掌柜办事妥帖。”张若梅说道。 张掌柜是她娘家的老人了,先前在张家也是被重用的,跟着她从蜀中到黔地,又来了这陇南,也算是鞍前马后。 因为她先前顾忌着老爷的想法,一直都没正经的开什么铺子,张掌柜也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只一个果子铺还跟玩票似的,不计成本的经营,早把张掌柜急坏了,抱怨自己闲的浑身长毛。 一个小小的果子铺哪里能展现他的能耐,如今他听到自家姑娘说的这桩生意大有干头,那还不卯着劲的表现么! 第117章 进展 张掌柜找到用于加工水果罐头的作坊就在城里靠近城门的地方,原本是要安置在城外的,可是考虑到自家主子是女眷,往来外出视察进出城不太方便,才把地方选在了城里。 说是城里,其实也很偏远,都靠近城门口了,一个两进大院子,前后院都十分宽敞,加起来将近三亩地,买来才花了四十五两,可以说是非常实惠了。 张掌柜将在牙人那里挑选好的人手都送了过去,从自家太太那借了个人来教给他们规矩,这就忙不迭的来禀报进展了。 张若梅今天虽然身上还是不自在,但是比头一天的时候强多了,这种大事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于是,陈翠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城门口新成立的罐头作坊。 这个罐头作坊是挂在百果坊名下的,所以没有另外办手续,买来的人都算是张若梅的奴仆,她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张掌柜一共买了六个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子。 女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十二三岁,最大的十七八,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外型不太好。 要么是五官原本就长的不好,或者是脸上有胎记有碍瞻观,要么是身形健壮,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以说,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也因此,这几个人的身价都比较便宜,加起来才三十两。 按照张掌柜的话说,主子买她们是干活的,又不是放在跟前伺候,长得好不好的又有啥用,有把子力气干活踏实就行了。 这几个被买来的女孩子在原生家庭的时候就不受家人待见,被家人卖了之后,又被来牙行的买主挑来拣去的,一直没个着落,惶恐的不行。 如今她们得知自己被一个好心的太太买来,是去作坊里做工,心下都十分感激。 陈翠见到她们的时候,五人都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外头成衣铺子买来的统一样式的衣服,虽然面色看上去有些蜡黄,可精神头却还不错。 张若梅也很满意,她自己虽然生的美,也喜欢长相好的人,可对于作坊干活的女工,却不可能这样要求,甚至还觉得就这样挺好。 毕竟,她是出钱的人,能给她省钱,活一样的干,那还有什么说的。 她简单看过之后,就把剩下的事交给了张掌柜和陈翠处理,留下了后厨会做罐头的那两个丫环就走了。 毕竟,她是东家,是老板,只要总揽大局就行了,剩下的事自然有人去办。 于是,陈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教学生涯。 但不是她直接去教给那五个人,而是由两个丫环教,她在旁监督指导,这样也能让那两位的流程更加规范,技艺更加娴熟。 这也是张若梅的意思,毕竟陈翠是个自由身的平民,做罐头这么重要的技艺,还是要掌控在她的人手里才能让她放心。 这边的厨房是特意改建过的,有四口大锅,四口小锅,还有几眼灶口,上头放的是大号的陶罐。 虽然仓促之间,灶上的泥还没干透,但是并不影响使用。 从烧水清洗果子开始,陈翠看着她们一步步的操作,有不规范的地方,她就及时的指正。 整套流程做完,十几坛子水果罐头完工,所有人身上都已经是汗流浃背。 可是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不耐的神情,那两个负责教导的丫环原本只是负责打扫整理的,如今得到主子重用,还被派来教导工人,心里可自豪了。 那几个新买来的女工则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对她们来说,有个容身之处,有活干,有饭吃,有衣穿,没有人打骂,这跟从前的日子比,已经是在天上了,还能奢望什么呢! 至于这罐头工坊建设发展的快,陈翠当然更高兴。 她毕竟好歹也算是股东,早点投产,早点见到利润,这也是她的愿望。 毕竟,这个买卖对于张太太来说,大概就是一次新鲜的尝试,就算失败了不赚钱甚至赔钱,对她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对于陈翠来说,这是她寄予厚望的一笔投资,算是未来生活的收入源泉,如果失败了,她损失的不止是金钱,还有县令夫人这个关系。 所以,对她来说,这笔生意意义至关重要,关系到她未来几年在这阴平县的处境,甚至是几个孩子的前程。 毕竟,县试是县令老爷做主出题,录取名次也是他说了算,她要是因为罐头生意失败而得罪了县令夫人,很难说几个孩子会不会因此被县令不喜。 不是她把人想的太恶,而是本就是如此,多数人都是从心,按照自己的喜恶行事,很难不被自己的情绪影响。 陈翠不想拿未来去赌,所以就竭尽所能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还提出了一些改进性的意见。 比如说让她们都戴上头巾把头发包好,防止头发丝落进罐头坛子里,还要求戴上口罩,防止说话的口水溅到里面去。 负责烧火的人就一直烧火,其他人在操作前必须用胰子把手和胳膊都洗的干干净净,每个流程之后都要洗手,每天操作完毕之后, 都要把场所打扫干净,所有的器具在滚水里彻底清洗消毒。 这是她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卫生规范了,虽然听上去繁琐,但是必须在一开始就把规矩给她们立下来,等她们每天习惯了之后也就不觉得麻烦了。 关于制度的执行,每天轮换着相互监督检查,如果有谁偷懒做不到位的,其他人都可以举报,举报的人有奖励。 至于违反制度的人会怎么处理,那就先让她们自行想象好了。 不过,陈翠看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乖顺的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行动迅速的很,根本没人违逆。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执行力超强,丝毫不打折扣的。 或许是她们本性如此,朴实耐劳,也或许是因为刚到了一个新地方,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好。 但是目前来说,这些人的表现都超出陈翠的预期,一切进展良好。 第118章 录取 这些时日,陈翠每天送完几个儿子就去做罐头的工坊,指导这些女孩子进行标准化生产,固化流程,标准化操作。 幸好也就这么几个人,都在一个屋子里,谁错了马上就能及时指出来,倒也不费什么事。 就是觉得心累,比她自己干活的时候还要累。 主要是因为最近空间里的玉米成熟了,她晚上回家之后还要进空间掰玉米,给玉米剥皮晾晒,砍玉米秸。 这些事只能背着人的时候进空间里做,如今她不止要防着三个儿子,连女儿也要防着。 如今岁岁一岁半了,小嘴叭叭的,很多话都会说了,要是自己在她面前忽然消失又出现,说不得这话孩子哪天就给说出去了 。 就算别人不会信她这个小孩的话,可孩子自己心里存了疑惑,将来长大了也会起疑心的。 陈翠是真心的对待这几个孩子,可空间是她的依仗和底牌,也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因为一旦这个秘密暴露在世人面前,她将面对的可能是又一次的死亡,甚至是生不如死! 她终归是自私的,还是将自己看的最重要,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就在陈翠每日忙碌中,日子到了九月初一,陈翠用骡车带着几个孩子去洞明学堂参加入学考试。 将三兄弟送进去之后,她就带着岁岁在附近的一个茶馆等候。 她跟作坊张掌柜那边提前说了,今天要带儿子过来考试,就不过去作坊那边了,事关孩子前程,大家也都能理解。 一个时辰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走了出来,她牵着岁岁去门口迎接几个哥哥。 “大哥!”岁岁眼尖,看见了长平就要挣脱陈翠的手朝他奔过去。 陈翠牵着她的手不放,小丫头身子一个劲的往前挣,长平连忙快走几步到娘和妹妹跟前,把妹妹抱了起来。 “岁岁,你咋就只看见大哥了,还有我和你二哥呢!”长富似真似假的抱怨。 明明他跟小丫头玩的时间更多,可她就是更黏大哥。 三兄弟一起出现,她总是只朝着大哥扑过去,让他跟二哥充满了失落! 岁岁双手环绕在大哥脖子上,嘟着小嘴巴将头扭过去,根本不理她三哥这一茬。 陈翠没有问孩子们考的怎么样这种话,只是将他们带到茶楼休息,喝点茶水。 考试结果会在一个时辰后公布,所以不少家长和学子都在附近等候,多亏了陈翠先前订了个包厢,提前占了位置才有地方坐。 他们是第一次在外面喝茶,也是第一次到茶楼这种地方。 或许是因为渴了,也或许是因为人家茶楼的茶叶原本就好,长平觉得这茶水香味沁人心脾,入口之后有股回甘,十分解渴。 在家他们喝水多半都是用碗,天热的时候,能一口气喝上大半碗。 这茶楼的茶杯比较小,一杯最多也就是两三口的量,长富一口气灌了三杯才住口。 长安闷不吭声的连着喝了两杯,才咂吧着放下了杯子。 一壶茶就这么被他们兄弟瓜分了个干净,陈翠连忙喊人过来续水。 此时,他们才有心情观察起这间包厢。 包厢布置的很雅致,桌椅都是古朴的样式,墙角放着一盆兰花,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桌上的点心也看上去比一般店里的要精致些,三兄弟早上起的早,吃的也不多,如今半个上午过去,都有些饿了,就拿起来垫垫肚子。 岁岁见了,又忍不住想伸手去拿。 陈翠叹气:“岁岁,你刚才已经吃了好几块了,再吃中午饭就该吃不下了,到时候有好吃的,你肚子装不下可别怪哥哥们吃的多。” 这孩子就是这样,眼大肚小,见了什么好吃的都想尝尝,根本没考虑到自己肚子的容量有限,根本装不下这么多。 岁岁扁了扁嘴,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悄摸摸的将一块点心捏在手里,默默的小口啃着。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陈翠带着孩子们来到榜前,寻找他们的名字。 长平、长富和长安的名字赫然在列,三人都通过了考试。 兄弟三个高兴的抱成一团,陈翠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榜单上还公布了束修的金额,以及入学报到时间。 束修每人每年是六两银子,但是他们是中途入学,只要交从现在到年底的这部分钱就行,三日后来报到。 从九月到腊月底,这五个月三人的束修加起来是七两五钱银子,长富嘟囔着:“可惜镇上学堂的学费不能退,不然还能省点钱。” 陈翠拍拍他的肩:“咱不能为了省那点钱就非要在镇上待到年底啊,到县城你们功课进度加快,同样是省钱呢!” 这孩子啥啥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于精细了,还是因为家里不够富裕的原因啊,不然也不会为了省这点钱而觉得可惜。 既然已经确定了被录取,那房子的事就必须尽快解决了。 陈翠前两天也跟着牙人看了两处房子,但是因为考试结果没出,所以也没有最终定下来。 但是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倾向,今天趁着几个孩子都来了,就把房子的事给落实了,这几天赶紧搬家,不能耽误孩子们上学。 她选中的那处房子离学堂不足一里路,平日里他们几个甚至可以步行去上学,而且附近店铺也不少,买东西很方便。 而且那处房子还有前后院,能种菜,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吃水也方便,就是租金有点贵,一年要五两银子。 但是对于如今的陈翠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这毕竟靠着全县最好的学校,也算是学区房了,配套设施又完善,贵点也是正常的。 很快,陈翠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那处院子,又仔细的将房子四处查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就跟牙人签了三年的契约,付了押金和第一年的租金。 拿到房子大门的钥匙之后,孩子们在房子里收拾打扫,陈翠赶着骡车出门买一些必备的物品。 第119章 搬家 这天下午返家的时候,陈翠绕道去了陈家沟,把自家要搬去县城的事跟娘家人说了。 陈山根看着眼前又黑又瘦却满脸坚毅的闺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说在村里住着挺好,整个村子都是刘姓族人,多少有些照应,孩子们在镇上读书就行,别瞎折腾了。 可看着几个外甥脸上都是对县城生活的憧憬和期盼,他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闺女再亲,可她毕竟嫁到刘家了,是刘家妇,外甥也顶的是刘家的门户。 他再怎么关心他们,也只能在一些事情上提出建议,如果他们还没想好要不要搬去县城,他兴许能提点建议,可如今他们都已经决定好了,他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陈山根叹了一口气:“城里的日子没你想的那么好过,要是不行的话就还搬回村里去,可要跟你们族长好好说,人家没少照应你们,以后要用到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别把关系走远了。” 陈翠点点头:“我知道了,爹,您放心好了,等我们在县城安顿好了也接您和娘去住一阵子。” 张氏擦了擦泪:“你说说你,这么好的日子咋就不能安生的过呢,唉!” 陈翠揽住了张氏的胳膊:“娘,您放心吧,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的,将来您跟我爹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张氏照着陈翠后背拍了一下:“还享福呢,你少叫我们操点心就行了,你三个兄弟和兄弟媳妇都是听话省心的,就你爱折腾,不叫人放心!” 虽然闺女这一年来烧炭卖炭挣了些钱,可也搞出不少事来,让人跟着悬心。 陈大海沉声道:“爹,我明天赶着牛车去给翠翠搬家吧,也让她少跑一趟。” 陈山根点头,不管闺女家是穷是富,儿子们对妹妹始终关爱不变,这是他所欣慰的。 陈大河也忙说道:“爹,我明天也去帮忙吧,能帮着搬搬抬抬的。” 陈山根斜了他一眼:“人家干啥你也干啥,就爱跟风!” 陈大河委屈的闭上了嘴,大哥说要去的时候爹就没说啥,他一开口爹就要说他,每次都这样,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陈翠连忙说:“爹,明天事多,大哥一个人不一定忙的完,让大河也一起去吧。” 陈山根这才点点头,陈翠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就冲陈大河使了个眼色。 陈大河绷住表情,强自按捺住了脸上的喜色。 陈翠又跟家人说了下关于玉米后续的照料和收获的事,这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回到村里,她先去了村正家说自家要搬去县城的事。 陈梅花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倒茶的时候甚至不小心让茶流到了桌子上。 “翠,孩子们不是在镇上读的好好的,咋就要到县里去上学呢?” 她甚至没等公公开口,就先问了起来,等到听到公公“咳咳”提示的咳嗽声,她才注意到自己失了分寸,赶紧拿起抹布把桌上的茶水清理干净,去了边上站着。 “是先生说他们几个读书还行,怕在镇上他精力不济,耽误了孩子,才建议去县里上的,没想到孩子们过去一试,还真考上了。”陈翠笑着解释道。 村正喝了口茶,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长平兄弟三个有读书的天分是好事,能考上县里的学堂,也是咱们刘姓族人的荣光。不过,县里不比村里,人生地不熟的,凡事都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回来找大家。” 陈翠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叔,您放心,搬到县里是为了孩子们读书,刘家坪永远是我们一家子的根,将来长平他们万一有了出息,不会忘了您和族人的关照和爱护,一定会回报乡里。” 刘有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家坪这个小地方多少年没出有能耐的人了,要是长平他们真的读出来了,是族里的荣光,也是整个村子的荣耀。 不过,刘有才也有放心不下的事,那就是关于玉蜀黍的成熟与收获。 虽然陈翠早就把玉米后续的生长和收获告诉了他们,可毕竟是头一年种,心里没底,面免不了担心。 “叔,收庄稼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的,不会耽误农时的。” 有了这句话,刘有才就放心了。 晚上,陈翠带着孩子们连夜收拾家当,打包放在骡车上。 大件的家具她们都不拿走,只拿常用的一些东西和衣服,厨房的家伙什也都没拿,被褥也留了一些在家,毕竟秋收的时候还要回来住,不能啥也没有。 第二天,陈大海赶着牛车,陈翠赶着骡车,两辆车都装的满满的,载着一家人的行李,朝着县城的方向出发。 家里的羊和两条狗也都在车上,岁岁一会去搂这个,一会去扯那个,就没个安分的时候,一路上不是羊叫,就是狗吠,热闹的不行。 等一家人到了县城的家里,已经是艳阳高照,陈翠指挥着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到合适的位置。 因为新家厨房还没收拾整齐,没法开火,中午大家伙就在外面吃的,下午陈大海和陈大河又帮着收拾了一阵子,才赶着牛车回去。 晚饭是陈翠在新家的厨房做的,擀的面条,做的凉拌面,劲道爽口,孩子们都吸溜着吃的不抬头。 除了岁岁的拌面里没加辣椒,陈翠跟三个孩子的碗里都加了自制的辣椒油,孩子们一边“嘶嘶”的哈气,一边忍不住又接着把面条往嘴里送。 晚饭之后,长富负责收拾厨房和烧洗澡水,其他人接着规整东西。 这所房子的布局跟他们家老房子差不多,有前院和后院,虽然院子没有老家的大,但是房子却多。 有五间堂屋,六间东西屋,虽然房子建了有些年头了,但是保护的还好,而且全部是扎扎实实的砖瓦房,屋里也是青砖铺的地,看着就干净利索,也比老房子要显得阴凉。 因为新房子房间比较多,在分配房间的时候,陈翠就问过孩子们的意见,是不是他们三个分开睡,可以一人一间。 结果,兄弟三个却说还想一起睡,就是想有个单独的书房,能跟卧室分开。 第120章 安顿 孩子们感情好,想住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坏事,陈翠自然要满足他们的想法。 布置个专门的书房也是应该的,如果到时候有他们的同学造访的话,也可以在书房接待,不用直接领到卧室去。 这房子里只有必备的家具,像是桌椅板凳和床之类的,书桌是没有的,必须重新添置,还有衣柜,也需要再买一个。 原来定做个大书桌三人共用,是因为屋子小,放不下三张桌子。 如今有了专门的书房,再买书桌,就可以一人一张了,陈翠甚至还多买了一张,留给自己,这样就不用只能趁他们上学才能坐到桌子前练字了。 最近她太忙了,经常赶不上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她倒是没指望过自己学多高深的学问,可是认字、练字却是必须的。 毛笔字这东西,下没下功夫一动笔就能看出来了,原先她觉得自己的字还是勉强能看的,可跟孩子们的字放在一起,就相形见绌,明显不在同一个水平了。 给自己放一张书桌,既方便了平时练字,也是用自己的学习态度来勉励孩子们,将来等岁岁大了些,还能让她也跟着读书写字,一举多得。 书桌和椅子都是家具店送货,不用自己操心,其他的东西陈翠列好清单,赶着骡车出门一趟,就给置办齐全了。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又收拾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把屋子彻底的打扫出来,将所有的东西放到该放的位置上,三个孩子已经累的瘫坐在地。 这屋子的墙壁应该是最近刚刷过石灰水,四处都是白刷刷的,青砖地面又非常平整,打扫干净之后坐在地上也不用担心。 岁岁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往地上一坐,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累死我了!” 长富揉揉她的小脑袋:“小丫头,净会装相!” 今天大家都忙着,顾不上管她,把大门一关,任由她在院子里玩,岁岁领着两条狗前院后院满屋子乱窜,搞的头发蓬乱,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 吃了晚饭,陈翠把岁岁拎过去洗澡。 如今他们是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屋子里洗,也是青砖墁地,不用担心水泼到地上会有泥泞,只是终究要自己端着盆子出来泼水。 陈翠琢磨着是不是把这个房间改造一下,弄个下水道出来,加点保温措施,冬天洗澡也不怕冷了。 她想改的还有厕所,她想改成用水冲的,哪怕是用水舀子手动冲呢,也比旱厕要好的多。 原先在村子里住着,不好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而且离水井远,用水不方便,就算她有空间里的井,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放太多水出来用。 现在搬到了城里,再想做什么改造就没那么惹眼了,等过阵子她闲下来了,就好好设计一番,将他们尽量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房子虽然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过的舒适些,也是爱生活的一种方式。 次日,陈翠带着几个孩子步行去上学,一边走一边熟悉沿路的环境和周边的店铺。 一共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母女两个跟三个小伙子挥手道别,目送他们进学堂。 以后他们都采用走路上学的方式,不让陈翠接送了,每天走一段路,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陈翠返回家带着岁岁赶着骡车去了罐头工坊,因为这几天忙着上学的事连带着搬家,她都好几天没来了,还真有点不放心。 到了工坊的时候,工人们都在认真的做活,一切井然有序,她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最近生产出来的罐头已经堆满了半间屋子,就等着攒多一些,天冷了再运往外地。 虽然因为季节的原因,收到的果子只有桃子、樱桃和杏这三种,而且这些果子的品质其实不是很稳定。 这些水果有的酸有的甜,还有的外表有伤痕,可是经过削皮处理,在糖水里煮过之后,口味被大大的改善,都比原生态的样子要好吃的多。 陈翠在工坊里看过一遍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去了县衙后宅。 她去给张太太请安,也算是销假,顺便跟领导汇报一下自己恢复工作的事。 再次见到张太太的时候,陈翠略微吃惊,这位贵太太整个人瘦了一圈,起码要减去十斤肉,才会有这么明显的瘦身效果。 瘦了之后,不止人少了些臃肿,精神也更好了,至少比她刚开始喝药的时候要好的多。 见了陈翠,张太太先是关怀的问了一番她家里的情况,和孩子们上学的事。 陈翠自然说一切都好,多谢太太挂念之类的。 然后,张太太才说到了正题:“你先前说你家里种了几亩新粮食,现在怎么样了?” “回太太的话,那些庄稼长势都还不错,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收获了,到时候拿来给太太看看,也让太太跟着高兴高兴。” 陈翠有些暗骂自己粗心,她提醒自己,下次回去一定要摘一些青玉米拿来给县令夫人尝鲜,也好让她在县令老爷跟前吹吹枕头风。 其实,她哪里知道,张若梅跟王恒志先前一直处于半冷战状态,实际上是张若梅单方面的不搭理王恒志。 可是这人早出晚归的,一连好几天没跟自己妻子照面,竟然也没有发觉其中的不对。 张若梅也堵着一口气,就是不主动说,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的不对,到时候好一起兴师问罪,将他娘做的那些腌臜事都一起抖落出来,给他一个好大的没脸。 王恒志见到瘦了一圈的妻子大吃一惊,还以为她是生了病,连声的就叫人过来张罗着请大夫。 这时候,张若梅劈头盖脸的将他一顿臭骂,把自家那恶心的婆婆干的事都糊到他脸上,让他看看自己亲娘有多恶心。 一开始王恒志还不信,觉得都是妻子想多了,他娘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可老大夫这时刚好来复诊,说出了先前把出来的脉象,还有病因,以及开的方子,这些都一起放到了他面前,他又仔细回想先前母亲的态度,不由呆立当场。 第121章 说开 王恒志以为,当初娘设计把他和表妹弄到一起,导致他坏了无辜女子的清白,后来表妹又因难产而亡,白白断送了一条性命,这已经是娘做出的最大恶事。 要不是因为对她太过失望,他也不会将她留在老家,不带来任上。 没想到,妻子和大夫的话,却叫他知道了娘另外更加恶毒的一面。 她竟然想出了这种阴损的法子来祸害儿媳妇,她是不是忘了,若梅不止是她的儿媳,更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啊,她如此做法,究竟将自己这个儿子置于何地! 亏他这大半年来对娘多有愧疚,觉得放她跟大妞在老家,孝道有亏,还想着等今年把县里的事都理顺了,明年就劝劝妻子,把娘和大妞接过来,也好共享天伦之乐。 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像个傻子一般! 娘不止是算计了妻子,也同样的在谋算自己,谋算这个儿媳妇的位置! 其实娘心里想什么他多少也知道点,无非就是觉得儿媳妇出身太好,家资富裕,她不好拿捏。 可娘难道没有想过,她如今使奴唤婢,老封君一般的日子是哪来的吗? 难道就靠自己那一年四十五两的俸禄吗?那还不够她两个月的补品钱的。 自从跟妻子成亲以后,娘才彻底过上了好日子,不止不用干活了,进出都有人服侍,每日里补品不断,整个人的气色比十年前都要好,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妻子,是她用嫁妆支撑着这个家。 娘明知这一切是从何而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伤害妻子的事,王恒志真的没法接受。 无子对于妇人是多么重的罪名,哪个女子能受得了这个,妻子这些年来喝那些苦药汤子他都看在眼里,甚至为此而日渐发胖,容颜不再,可如今他却发现这些都是他娘造的孽,这让他情何以堪! “若梅,我……我对不住住你,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让你遭了这么久的罪。” 王恒志又悔又恨,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抓住妻子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他想到自己先前还因为妻子日渐丰腴的身子而嫌弃过她,就觉得自己真是混账,这都是自家老娘一手造成的啊,母债子还,自己就该受着。 张若梅刚才冲着丈夫发泄了一通,憋着的那股气已经散了不少,此时见丈夫如此情境,心底竟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怜悯。 那是他的亲娘,就算他知道了自己娘曾经做过的恶,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是,难道自己这个受害人不是更可怜吗?既然选择今天闹出来,就不能白闹一场,总要有个结果才行。 张若梅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凄楚。 “老爷,我今天让你知道,只是想辨个是非黑白,好叫你知道,无子并不是我的过错,而是出自你那好母亲之手,是她不愿意让我有子嗣,你们王家,我是待不得了,老太太如此不待见我,这次是让我无子,下次可能就是要我的命了,要是老爷你真的觉得对我不起,一纸和离书放我走吧,咱们一别两宽,老爷你再找个老太太喜欢的新妇,我……我会在佛前为老爷祈福念经的。” 张若梅原本只是做戏,故意这般说的,可说到最后,她设身处地的这么一想,忽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王恒志听得此言,简直如遭雷击。 他没想到,妻子竟然要跟他和离! 是了,自从成亲开始,妻子和她娘家就对自己帮扶极多,没有任何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对娘也孝顺又恭敬。 可娘呢,却一再的做出伤害妻子的事,还是害妻子这些年无子的元凶,任哪个女子也无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这种委屈和羞辱啊! 王恒志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想到往日里妻子对自己的好,心中百感交集,泪水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扑通”王恒志就这样忽然直直的跪到了张若梅跟前。 “若梅,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没管好我娘,让你遭了大罪,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以后绝不让我娘和你共处同个屋檐下,绝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张若梅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男人,哭的更凶了。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都哭的不能自已。 张若梅着矮下身子,试图把他扶起来:“呜呜……你起来,你这样让人看到了像什么啊……” 王恒志:“我不起……,我不要和离……,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张若梅:“你起来……” 王恒志:“我不起……” 俩人在屋里边哭边拉扯。 也幸好张若梅提前嘱咐了了下人,让他们都去外院门口守着,这段时间不要随便放人进来,否则早有人过来查看情况了。 也多亏这院子里都是张若梅的人,都听她的吩咐才没有把这番动静传到外头去。 春桃带着个丫头守在外面听着动静,俩人手里还各自抓了个擀面杖,防止闹起来了她们家小姐吃亏,好及时冲进去帮忙。 哪知道,里头的动静越来越不对劲,俩人没打起来,倒是哭上了,还越哭越凶,一个比一个哭的声音大。 春桃和夏红面面相觑,却也不敢随意进去,怕坏了小姐的安排,只能在外面待命。 等到哭声渐渐停了,里头就传来了两个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先是姑爷指天发誓的今后如何如何,再接着是小姐不许他这么发誓,然后两人又说了什么,春桃就没听清。 因为接着就传来了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跟夏红都赶紧跑开了。 她们虽然还是姑娘家,可伺候了小姐和姑爷这么些年,多少也知道些人事了,知道接下来不是她们该听的。 春桃吩咐大厨房多烧些热水,备着主子待会沐浴用。 于是,等到两人洗漱完毕出屋子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雨过天晴的模样。 王恒志心里怀着愧疚,比以往对妻子体贴了许多,而张若梅也没有因此就拿腔拿调的,反而比以往更加贤良,连带的对丈夫的公事也开始上心了起来。 她问陈翠新粮食的事,就是想在这个上头帮助丈夫立功。 阴平这种小地方,农桑不行,文风也不盛,商业更一般,想要升迁,总要有亮眼的政绩。 而这种发现新高产粮食的功劳,肯定能获得上头的关注,将来升迁才更容易,不然的话,她才不会关心这些个事呢! 第122章 买人 张若梅喝了一口水,接着问道:“那新粮食究竟是什么个章程,你再仔细跟我说说。” 陈翠半点不耐也无,又从头到尾,仔细的将玉米相关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玉蜀黍还真是个好东西呢,竟然比其他粮食产量能高一半,要是全县的人都能种上,那岂不是好多人都不用饿肚子了!” 张若梅赞叹道。 陈翠反而开始谦虚了起来:“这都是那卖种子的说的,具体是个什么光景,还要再等些时候,收获了才能知道。” “那你光凭着人家的一番话就敢试种,也是勇气可嘉。”张若梅知道农家对于土地的看重,因此叹道。 “不瞒您说,民妇其实也是在赌,当时民妇已经靠着烧炭卖炭挣了点钱,就算失败,也就损失一季的庄稼,我也能损失的起,可要是成功了,将来子孙就没有饿肚子的忧虑了。” 张若梅点点头:“不错,还是你有远见,这件事我打算告诉给老爷,要是等到秋收的时候,产量真的能远超普通作物,这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我先跟你说一下,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翠心说,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她面上还是要露出一些惊讶来。 此时,丫环过来禀告,说是已经备好了躺椅和遮阳伞,到了张若梅该晒背的时间,陈翠便识趣的告退了。 陈翠去了牙行,看看先前托她们找的人找到没有。 她刚一进去,接待的牙人便笑着迎了过来:“刘大嫂,您来的可真是巧,您让我寻的人有眉目了。” 陈翠让她找的是一个能帮着做饭收拾家务的仆妇,最好三十岁以上,力气大点的。 家里有三个小伙子,大的马上就要步入青春期,她不可能买一个年轻女人回来,免得不安分,而且她是个寡妇,也不能轻易的买男仆,所以,就需要买个力气大,能做活的女人。 “我跟您说,这个麦氏啊,会做一些家常菜,人很勤快,力气也很大,但就是有个要求,她要带着闺女一起卖到新主家,她那闺女不禁长得丑,而且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去看看。” 陈翠点点头,不管这麦氏其他方面如何,关键时刻不放弃自己的女儿,就是一条优点。 麦氏是个身形高大的女人,有多高呢,目测起码有一米七,比许多男人都要高,就是太瘦了,骨头架子很明显,身子也有些佝偻着。 她闺女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扯着她娘的裤腿,怯生生的站在旁边。 陈翠仔细看了看,小姑娘五官生的还行,就是脸上有块胎记,坏了面相。 麦氏见到被人牙子领进来的陈翠,神色也不见动容,反而木然的说道:“我要跟我闺女一起,不然死也不肯卖。” 人牙子不禁斥责道:“行了,行了,别张口闭口的就是死啊活啊的,这位好心的太太只是来看看,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较上劲了!” 这时,被陈翠牵在手里的岁岁好奇的打量着麦氏的女儿,扯了扯陈翠的袖子,指着她道:“娘,姐姐!” 陈翠先前教过她,比她年纪大一些的女孩都叫姐姐。 可他们家少有人造访,没有什么同龄人能一起玩,岁岁还是第一次叫出“姐姐”这个词。 陈翠不禁自责,自己还是太疏忽了,只想着教给孩子一些规矩和生活常识,却没考虑过她缺少同龄玩伴的问题。 陈翠蹲下身,摸了摸岁岁的脑袋,柔声道:“既然岁岁喜欢这个小姐姐,那我们就把她带回家好不好?” 岁岁听了这话,立刻笑了起来,拍着手道:“好呀,好呀!” 一旁的麦氏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女儿又要被嫌弃,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如此和善。 她沙哑着嗓子说道:“太太,你要是肯收留我跟女儿,我一定好好给您家干活,保证不偷奸耍滑。” 陈翠看着麦氏,微笑着说:“以后你们就是我刘家的人了,只要好好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她去付了这两人身价钱,麦氏五两,她闺女二两,加起来七两银。 陈翠将二人的身契收好,就带着她们一起回家。 麦氏见陈翠赶着车,自己坐车,有些不安:“太太,我……奴婢会赶车,让奴婢来吧!” 哦,居然还会赶车,那更好了,陈翠把位置让了出来,让麦氏坐,她坐在边上指路。 麦氏的闺女一直紧紧的抓着她娘的衣襟,岁岁则在旁边对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小女孩却一直不吭声。 路过布庄的时候,陈翠让停了一下车,带着岁岁进去,很快就抱着一捆布料出来了。 到家之后,她将麦氏母女安置在其中的一间西屋,里头床铺都是现成的,勉强也能住人。 陈翠将布料递给麦氏:“成衣店怕是没有适合你的衣服,我的你也没法穿,你自己做两身替换着穿吧,还有小丫头,也给她做两身。” 麦氏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可已经有不少补丁,大概是晒洗的多了,已经非常旧了,怕是用力一扯就会烂掉,那小女身上的也差不多是这样。 麦氏有些惶恐:“这还没开始干活呢……” 她没想到主家太太买的布料竟然是给她们母女做衣服的,一时间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陈翠将布料塞到她手里:“拿着吧,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用心干活,不偷奸耍滑,家里的事不往外说,其他的都不要紧,不然的话,我可是会将你重新发卖的,到时候你跟小丫会被卖到哪就不好说了。” 陈翠虽然不是那刻薄的资本家,只知道剥削员工,可该有的主人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她可以对她们母女和善,可是要是她们以为她只会和善那就不太好了。 因此,她就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一开始就对她敲打警告,免得时间久了,麦氏对她没了敬畏之心,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到那个时候说啥都晚了。 麦氏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太太,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伺候好您跟小姐。” “我还有三个儿子,都在学堂上学,晚饭前才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第123章 试吃 于是,长平三兄弟放学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以后你们就叫她麦婶子,这是麦婶子的闺女小丫。”陈翠向孩子们介绍。 麦氏高大的身子立刻弯了下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敢当少爷们这么称呼,叫我麦氏就行了。” 陈翠摆笑道:“我都说了,别叫什么小姐少爷的,就就叫他们名字好了,我们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晚饭就是麦氏做的,别看她身子高大,做起家务来却又快又灵巧。 而且麦氏做饭手艺不差,洗切炒做起来都非常麻利,味道也不错。 陈翠觉得比自己做的强多了,看来以后这做饭的差事她可以交出去了。 几个孩子都吃的赞不绝口,麦氏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吃的高兴,总算是放心了下来,这才转身回去厨房吃饭。 她和女儿都在厨房吃饭,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原本陈翠想让她上桌一起吃,她怎么都不肯同意,陈翠也就随她去了。 虽然是在厨房吃,但是饭菜是做好就提前分出来的,新鲜又干净,且并不限制她们吃多少,在麦氏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吃完饭,麦氏就及时的收取餐具,拿去厨房洗刷,长平三兄弟去书房做功课,陈翠则带着岁岁在竹床上做游戏。 这是属于母女俩的亲子时间,没了家务活的羁绊,她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孩子。 等到给岁岁洗完澡把她哄睡,陈翠才来到书房,学习今天的内容。 今天负责教授她的先生是长平,他将今天课堂上先生教的内容简化了之后教给陈翠,侧重点不是书上的文章,而是认识新字。 反正她也不需要考科举,最重要的就是会认会写就行了。 来到新学堂之后,长平真的感受到了不同。 班里的同学普遍都比镇上的同学努力,而且基础更好,先生的讲课进度也快,如今他们现在学的论语,一天基本要讲两章。 课堂上先生负责讲解细化的内容,更多的背诵和默写都需要自己课后完成,第二天一早就会检查前一天所学的内容。 要是背不过,轻则罚抄默,重则还要打手板,打完之后该默的一样少不了。 检查完旧功课之后,就开始学习新的内容,先生旁征博引,来为圣人之言做佐证批注,穿插了很多典故。 学生们都听的非常认真,还有不少人抽空做笔记。 其实这些内容楚先生未必不会,可镇上的学生底子浅,他要照顾大部分学生的进度,没法在课堂上讲太深,只能让长平这个他看好的苗子另寻他处学习。 三兄弟适应了如今新学堂的教学方式之后,就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新的知识,紧迫感比在镇上的时候更强。 毕竟,镇上的学生多半是农家子,很多人其实就打算上几年学,认识字之后,将来好去店铺做工,能有份不错的收入就行了。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洞明学堂里,学生很多县城的殷实人家出来的,他们将目光放的更加长远,着眼于科举,期望能有个功名,那学习的劲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陈翠又开始了每日去工坊的日子,但是隔上两天,她还是要回村子里去看看。 麦氏毕竟是新来的,还没摸清根底,她不放心岁岁单独跟她在家,就仍旧是把闺女放在身边。 她先是去了玉米地里,掰了十几穗嫩嫩的青玉米,然后回家把后院的菜浇点水,能摘的菜给摘了。 县城里买菜虽然方便,可毕竟样样都要花钱,最近先是孩子们上学、租房子、买人,这几样接连支出,却没什么新的进项,还是能省则省吧。 临走的时候,陈翠去把自己掰玉米的地方告诉刘丰收,让他把玉米秸秆砍掉,免得到时候地里再少了玉米棒子,他分辨不出来究竟哪些是自己掰的。 她去几亩地都看过了,地里都没什么杂草,可见刘丰收这人是真的实诚,没有白拿钱不干活。 等到陈翠回县城之后,就赶紧去了县衙后宅,将新鲜的玉米棒给县令夫人送去。 “这就是那玉蜀黍么,这模样倒是挺怪的?”张若梅打量这有着青色外壳的东西。 “太太您可不知道,这玉蜀黍外壳看起来是青色的,剥开之后,里头却是黄澄澄的,只有那黄色的籽能吃,最里头中间的棒子人是不能吃的,但是磨碎了之后却可以喂给牲口。” 陈翠接着又告诉了丫头一些注意事项:“煮的时候将外头大部分的青皮去掉,只留最里面的两层,煮好之后可以直接拿起来啃,也可以将上面的籽一粒粒的抠下来放在碗盘里,用勺子舀着吃,暂时我也只知道这一个吃法。” 其实,关于玉米的吃法,她还知道不少,可却不能现在就说出来。 毕竟,她也是个刚接触玉米的新人,不能懂太多不是! “你有心了,等晚饭的时候我让人煮了跟老爷一起尝尝,他这几天公事忙得很,午饭都是在前头用的,也就晚上才能回到后宅,也没功夫出门,等他腾出手来,我就跟他说你家庄稼的事哈!” 张若梅这番话也算是解释了,毕竟,先前是她自己说要把陈翠家的新庄稼告诉老爷的,却迟迟没有行动,人家现在都把东西送过来了,也算是变相的提醒她,她怎么会不懂呢。 陈翠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留,起身告辞了。 晚饭的时候,她家的饭桌上也出现了几根煮好的玉米棒子。 陈翠告诉几个孩子玉米的吃法,他们人手一根,都啃的十分欢快,就连岁岁这么个小人都啃了大半根,剩下的没啃干净的长富替她解决了。 “娘,咱们地里的玉蜀黍都长这么大么?”晚饭后,长平问道。 “这都是挑的大的,其余的有大有小,但是大部分整体相差不太多。” 当初种玉米的时候他也跟着干活的,一亩地种了多少株他心里也有个计较,就算是都比今天吃的玉米小,可数量却在这放着。 一亩地种了有大概三千多株玉蜀黍,就算是赶不上今天吃的这么大,只算可食用部分的话,这产量也算是极为惊人了! 第124章 亲去 因为不清楚这玉蜀黍未煮熟之前的份量,还有成熟时候的真正状态,长平没法估算出具体的数字来,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 同时,他也隐约明白娘把这作物介绍给县令夫人的用意。 一就像是把这种子给村正家种一样,娘想推广种植,让大伙都种上,以后能多收点粮食,不会饿肚子,二是想通过这种有益民生的新作物,跟县令家搞好关系,以后自家在这县里能有个庇护。 陈翠看着长子思索的神情,很是欣慰。 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敏锐,立刻就想到了推算玉米的产量,来猜测后续的发展。 陈翠自己先前其实也没种过玉米,只是模糊的听说过,一亩地的产量应该是在一千五百斤左右。 可那是精耕细作,机械化生产的现代,有各种肥料打底,而且种子都是不知道经过多少代培育优选出来的,才有这么多产量。 如今这玉米种子都是她捡漏得来的,肥料只有最原始的农家肥,全靠人工种植,管理也马马虎虎,更没打过任何药,如果最后能有四、五百斤的收成,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其实,陈翠也不贪心,四、五百斤在如今已经是划时代的高产了,再多的话,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不过,她可不知道,王恒志在得知自己治下有人发现了一种新的粮食作物,产量能高达四百斤的时候,心情有多激动。 要不是已经入了夜,再加上妻子阻拦,他就要立刻派人传唤这个陈氏了。 次日一早,几个孩子还没出发去上学,陈翠就被县令夫人派来的人传唤了。 她对此早有准备,并不慌张,带着岁岁轻松前往。 到了之后,果然县令大人两夫妻都在,王县令跟陈翠想象中的差不多,是一个清瘦的读书人模样,只是肤色比较黑,显得操劳了些。 张若梅让人将岁岁带到边上去吃点心,让陈翠好安心回话。 “陈氏,敢问这可是你所种的名为玉蜀黍的新作物?” 王恒志手里拿着一根未煮过的青玉米,急切的问道。 陈翠镇定的答道:“正是,这是民妇在府城偶然所得,麦收之后试种,侥幸成功,眼见就要收获了。” “那你可否带我到种植玉蜀黍的地里去看看?”王恒志忍不住问道。 他尽管已经见到了果实,可还是要亲眼看到整个植株才能安心。 “大人有请,民妇自当从命!”陈翠巴不得他对玉米多上点心,自然不会拒绝。 “好好好,我去前面安排人手,咱们这就走!”王恒志急不可耐的从座位上起身,接着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张若梅无奈的笑了笑:“刘大嫂,您别见怪,老爷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凡是关系到百姓民生的事,性子急得很,一刻都不想耽误。” 陈翠自然要跟着夸几句:“大老爷这是心存百姓,关心民生才会如此,有这样的一位父母官,实属百姓之福啊!” 张若梅听了果然很开心,掩着嘴笑了起来。 王恒志不会骑马,平时下乡,他为了赶路,一般不坐轿子,路好的地方坐马车,不好走的地方就骑驴。 今日天实在太热,他就坐了马车,张若梅就让陈翠母女坐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 陈翠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时代有钱人的座驾,或许是因为顾忌身份的原因,车厢外表平平无奇,可内部就别有洞天。 车内的装饰十分精致,内衬全是上好的丝绸,像是她之前憧憬的小桌子和储物格子什么的全都有,设计的特别贴心。 这个马车,应该也做了减震装置,比她家的骡车行驶起来平稳多了。 张若梅还特意让人在里面放了不少孩子爱吃的小零嘴,岁岁一上车就吃上了。 走着走着,陈翠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是越走越热的,可这车里却一直很凉快。 她在车里摸索了一番,终于在座位底部发现了个木盒子,里头装的是大块的冰块。 盒子只开了一条缝,有丝丝的冷气外泄,大概是内部做了保温层的原因,冰块融化的速度很慢,车里可以一直保持凉爽。 陈翠感激张太太的细心周到,同时也不禁感叹,只要有钱,不管在哪个时候,照样能生活舒适。 岁岁早上在县衙吃了不少点心,肚子饱着呢,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就犯起了瞌睡,上下眼皮直打架。 陈翠把座椅稍加改造,变成榻椅模式,躺下一个岁岁绰绰有余,将她抱了上去。 又从座位下抽出一张似乎是羊绒质地的薄毯子,给她盖上,确保不会着凉。 很快,陈翠乘坐的马车就到了刘家坪村。 因为有衙役先行一步,过来通知村正接待以及开道,大家已经知道了县令大老爷要驾临的消息,不少村民都在各自大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围观。 田间小道过不下这样大的马车,陈翠必须在地头下车,走路带着县令大人去地里。 马车停在树荫下,有衙役看管和给马饮水,陈翠托那人关照一下岁岁的动静,要是她醒了,请人通知自己。 此时,刘有才早已守候在地头,焦灼不安的等待,心里如同打鼓一般。 他只是被衙役告知,县令老爷要来他们村里看庄稼,让他准备接待,别的话一句也没多说。 刘有才虽然没有见过县令,可按照惯例来说,这种事不该是由镇里的人先通知吗?怎么是县里直接来人呢,这难道是起了什么事端不成! 等他见到跟在县令身后的陈翠,心里这才明白了几分,这怕是为了那玉蜀黍而来的。 同时他也不禁感叹,这陈氏可真是有能耐,居然直接把县令大老爷引了来! 要知道,就在前些天,玉蜀黍开始结棒穗的时候,他曾经跟镇里提过此事,可那帮只顾着喝酒取乐,根本没人理会,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甚至让人把他赶了出来。 刘有才此时心里有股微妙的感觉,他在猜想,要是镇里的那帮大爷们知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县令,甚至他老人家为此不惜亲自前来,他们该是作何感想! 第125章 查看 陈翠并没有将县令带到自家地里,而是把人引到了刘有才家种了玉米的地里。 刘有才知道这是她故意给自己出头露脸的机会,就向陈翠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侄媳妇,果然是个知道感恩的,自己没有白护着! 于是,向县令讲解玉蜀黍如何栽种,如何管理的人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刘有才,陈翠则只在他言语失当的时候在旁边描补。 天气原本就热,这王恒志还要深入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亲自进入查看,其余人也只能陪着。 等到把玉米地从头到尾的钻了一遍再回到地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面色赤红,浑身是汗了。 王恒志一边往嘴里灌着凉白开,一边用力的挥舞着蒲扇,他比其他人穿的更周正,所以也更热。 这水是陈梅花烧好晾凉让自家男人送来的,扇子也是她从别人家借来的,借了有十几把,此时正派上用场。 原本陈梅花还打算往里放茶叶呢,是刘有才阻止了她。 县令老爷啥好茶没见过,自家那茶叶沫子就别拿出来献丑了,这种天,还是凉白开最解渴。 果然,王恒志喝完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大叹了一声:“果然是真水无香!” 他成亲这几年来,有妻子供养,吃穿都精致,嘴巴也被养刁了,平时喝的茶叶都是上品,可在这夏日暑热的时候,还是这一碗白开水最解渴! 见县令老爷高兴,刘有才更加开心了。 王恒志站在地头,根据自己刚才数出来的一行玉蜀黍的个数,再乘以行数,很容易就得到了一亩地种植的数量。 如今这玉蜀黍离成熟不远了,个头应该已经定型,剩下的就是种籽往饱满了去长以及去除水分。 王恒志在心里默默测算着,居然被自己算出的结果吓了一大跳,这一亩地的收成何止四百斤啊! 只是,在真正收获之前,这一切都算不得准,不能随意往外说。 王恒志强自按捺住了心中的狂喜,故作淡定的嘱咐刘有才,将这些庄稼小心看护,一根棒子也不能少,收获的时候他会派人看管监督,做最终的称量。 只是,上马车的时候他差点摔了一跤,终究是暴露出了心里的不平静。 陈翠到马车跟前的时候,岁岁正在树下玩,陪着她的是陈梅花。 “翠翠,你们这就要走了吗,岁岁已经尿过尿,也喝过水了。” 虽然陈翠仍旧是往日的打扮,穿的不怎么起眼,态度上也没什么区别,可她是坐着马车,跟县令大人一起回来的,这叫陈梅花无端的觉得她似乎跟过去不同了。 “今天出来的急,没来的及给几个孩子带东西,下次你们进城的时候,记得去我们住的地方去认认门。” 陈翠笑着对陈梅花说道。 正当她准备把岁岁抱上马车,出发回去的时候,有个人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 这人正是老周氏,只见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陈翠和岁岁,眼中闪着嫉恨的光芒,张口就是一顿疯狂输出:“陈氏,你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竟然敢勾引县令大老爷,你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你……” 下面的话她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刘有粮给捂住了嘴。 老周氏自然不肯就范,用力的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就想接着骂,哪知随即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她愣住了,打算上手反击,结果又是一巴掌呼到了她脸上,两巴掌下去,她整个脸迅速红肿了起来! 这次老周氏真的被打懵了,算上上次扇她巴掌,这是老头子第二次在人前对她动手,偏偏两次都是因为陈氏这个贱人! 她要跟这个贱人拼了,老周氏张牙舞爪的就要冲着陈翠挠过去。 刘有粮气极,这臭婆娘,没见着赶车的都是衙役吗,她还一个劲的往前冲,是不想活了吗? 她自己不要命不要紧,不要带累儿孙! 刘有粮一脚踹在了老周氏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地,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没法起身。 他自己却拱手跟赶车的衙役告罪:“我家婆子神志不清,惊扰了这位大哥,还请恕罪。” 这衙役也是个人精,他出发前打听到这陈氏最近常出入县衙后宅,跟县令太太交情匪浅,这婆子虽然不知身份,可她要找陈氏的麻烦,他自然要出言维护。 “哼,陈太太可是县令夫人的贵客,刚才这疯婆子竟然差点伤她,要是陈太太哪里受了损伤,小心你们被拉到衙门里吃板子!” 刘有粮心下一惊,自己这儿媳妇,才进城几天,怎么就跟县令夫人搭上关系了呢! 陈氏搬家当天,才带着孩子跟娘家兄弟一起来老宅告诉他,为了几个孩子上学的事,要全家搬去县城住。 当着几个孙子和他们大舅,他能说啥,他就算心里再气,也没法当场发作,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让陈氏好生教养长平他们,日后出息了好光耀门楣。 他原本想着,等这个月儿子和孙子回来,让他们去陈氏在县城的住处看看,打探一下情况, 可哪知道还没等到儿孙回来呢,就等来了县太爷和自家的二儿媳妇。 刘有粮在儿孙跟前能摆老太爷的谱,可对着公家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衙役,也是恭敬有加。 只见他弓着腰,继续陪着笑脸道:“大爷您有所不知,我们不是外人,乃是这陈氏的公婆,都是自家人的事,没必要惊扰了贵人!” 说着,他还朝陈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发话,说不怪罪于他们。 那衙役瞄了一眼陈翠的脸色,见她并没动容,便知道自己该如何了。 只见他不依不饶的对着刘有粮喷道:“我不知道什么内人外人的,我只知道陈太太是我们夫人的人座上宾,谁要是对她不敬,那就是冒犯了我们夫人,定不轻饶!” 刘有粮闻言,额头上汗直往下淌,不由开口道:“陈氏,你倒是跟这位大人说句话啊!” 此时,陈翠终于开口了:“周小哥,切不可这么说,这确实是我的公婆,自家一点误会,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那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衙役瞬时身子就矮了下去,恭敬答道:“是,陈太太,一切听您的吩咐。” 第126章 人死 刘有粮更加开始惊疑不定,莫不是这陈氏真的得了县令太太的青眼,不然这衙役怎的对她如此恭敬? “爹,县令夫人还找我有事,我得赶紧回县城去,改天再来给您请安。” 陈翠看了一眼至今躺在地上,惨白着脸双眼紧闭的老周氏,淡淡的说道。 刘有粮连声应道:“是,是,县令夫人的事要紧,你赶紧去吧。” 等陈翠上了车,他才踢了地上的老周氏一脚:“你给我起来,别躺到地上装死!” 见老周氏仍旧不动弹,没有要起来的迹象,他便对旁边的儿媳周氏和孙媳谭氏吩咐道:“把她弄回去,这丢人败家的玩意儿,回去再跟她算账!” 说完,他便气哼哼的走在前头先回家了。 周氏和谭氏婆媳面面相觑,她们来的时候,婆婆已经倒在地上了,也不清楚先前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想法子把人扶回去再说。 这时,有几个“热心”的妇人七嘴八舌的向她们讲了刚才事情的经过,这拼凑出来的事实让婆媳两个简直心下暗骂。 这老太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陈氏攀上贵人,她不想着攀附好让自家也跟着沾光,反而急不可耐的又往她身上泼脏水,上回的教训没吃够么,这怎么就屡教不改呢! 周氏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家姑姑兼婆婆,一边努力把她叫醒。 这老太太平时吃的好,又不怎么动弹,可是有一百多斤呢,自己婆媳两个可是弄不动,让她自己走,她们在边上扶着还差不多。 哪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呼喊,老太太就是毫无反应,而且双目紧闭,面色白的吓人。 周氏有些慌了,连忙让谭氏回家去喊人:“回去让长兴把牛车赶过来,顺便告诉你爷爷,老太太她有点不对劲。” 她原本是想让儿子来背老太太回去的,但是又怕婆婆真有什么不好,到时候又怪到自己儿子身上,就改用了牛车,哪怕麻烦点呢,也不能让儿子担罪责。 她也没敢跟老爷子说说老太太不好,而是用了不对劲这个词。 谭氏慌忙应了,转身就快步走回家。 边上围观看热闹的人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对:“别是你公公刚才那一脚踢重了,伤了脏腑了吧!” 周氏赶紧否认:“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我娘气性太大,刚才被气到了,一时背过了气,待会拉回家躺着,缓缓就好了。” 她不能让伤了婆婆的罪名落到公公头上,不然自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话马上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就是,有粮婶子平时就爱生气,这两年气性就更大了,动不动就老爱发火。” 也有人不赞同:“这不像是背了气啊,还是拉去镇上请大夫看看吧。” 周氏不吭声,不管怎么做,都要等回家见了公公再说,有公公在,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做这个主。 等到长兴将老周氏抱上牛车,她还是毫无反应,要不是她胸口还有起伏,周氏都要以为她已经不行了。 到了家,周氏连忙跟刘有粮汇报了婆婆的情况,面色忧虑的说:“爹,要不让长兴赶车带娘去镇上看看大夫吧,到现在不醒也不是个事。” 虽然婆婆有时侯发起火来甚至连自己一起骂,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姑姑就是自己在这个家最大的靠山和依仗。 就算自己如今的日子是靠着丈夫和儿子,可姑侄两个毕竟还有血脉牵绊,而且相伴几十年,那情分不是假的。 刘有粮此时心里的火气总算下去一些,他看着牛车上声息全无的老妻,到底做不到不管不顾。 他进屋拿了一块碎银子,递给长兴:“你跟你娘带你奶奶去镇上医馆看看,我在家等着。” 他也上了年纪,这大热的天不愿往外跑,让儿媳妇跟着是因为她是妇人,来回伺候老婆子方便。 长兴应了一声,赶忙带着周氏和昏迷不醒的老周氏往镇上去了。 一路上周氏都在担心,祈祷着婆婆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明明上车的时候老周氏的胸口还有起伏,可上路以后,这起伏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周氏颤抖着手伸到婆婆鼻子底下,只能感受到微微的气息。 她缩回了手,心里怕的厉害,后悔没有让公公也跟着一起来。 她不顾路途颠簸,一再催促儿子把车赶快一点。 可他们坐的是牛车,再快能快到哪去,长平把鞭子抽的作响,也没法让牛的速度再快上几分。 在周氏再一次把手伸到婆婆鼻子下的时候,忽然感觉不到气息了,她立刻慌了神,又去摸婆婆的胸口,发现那仅有的起伏也不见了。 周氏顿时吓得尖叫出声:“长兴,长兴,你奶没气了——” 正在赶车的长兴立时扯住缰绳,停下车子,跑到车后去。 等母子两个都确认老太太是真没气了之后,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咱们回去吧,把老太太赶紧拉回去,趁着身子还软着,赶紧擦洗了换上装老衣服 ,好让她入土为安。” 周氏哑着嗓子说道。 长兴虽然心中也慌,但总归是男人,比她多了份理智和冷静:“不行,娘,咱要把奶奶送到医馆去,要让大夫来判定奶奶的生死,不然咱这么半路回去,到时候爷爷跟前不好交待。” 长兴想着,何止是爷爷跟前,恐怕到时候他爹和大哥回来都要把他跟娘怪罪上了,不用怀疑,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这地方确实离镇上不远了,与其折返回去,不如到医馆打个转,到时候跟大家都有了交代,说出去也好听。 这样对外可以说,老太太人是在医馆没的,不知内情的肯定以为得了急病,没治好人才走的。 于是,等到母子两个拉着老周氏到了医馆,听到里头的大夫摇头宣告她的死亡,就又把人拉回了家。 这天晚上,刘有粮家就挂起了白,布置好了灵堂,在县城的刘文德、刘长盛父子也终于回来了,跪在灵前做起了孝子贤孙。 当然,婆婆死了,陈翠这个做儿媳的也少不得要回来披麻戴孝,长平他们兄妹四个作为孙辈,也逃不过跪灵的命运。 大热的天,一家子都跪在老太太的灵前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呼天抢地。 第127章 灯灭 大热天办丧事真的很折磨人,幸好这些都是大房的长子长媳负责操办,他们二房的人只需要听安排就好。 陈翠带着几个孩子赶回来的时候,灵堂什么的都已经布置好,老太太的棺材是早就预备下的,已经装裹好入棺了。 孝服也由村里全可人缝制完毕,他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身份穿上就好了。 陈翠身为儿媳妇,里外要穿两层孝衣,头上还要顶着孝帽,长平他们稍微好一些,但也要在衣服上罩一层孝衣。 就算孝衣都是粗麻所制,足够透气,可奈何天热啊。 这种天气,就算是什么都不做,穿着一身孝衣跪在地上一天也够受的。 灵前的火盆里纸钱一直在燃烧,往外散发热量和烟气,熏的人难受,更别提还要时不时的哭嚎,因此,陈翠身上的汗就没消过。 三兄弟跟堂兄弟们跪在另一边,陈翠旁边是周氏、月娘以及潭氏,岁岁也跪在她身边。 虽然这孩子哭不出来,可也要在这跪着充数,烟熏火燎的,岁岁的小脸热的通红。 潭氏的女儿因为太小就没抱来,陈翠也想让岁岁也去边上屋子带着,起码不用在这里让膝盖遭罪。 可周氏却讲:“弟妹啊,我孙女那是不会走没法跪下给她老奶哭灵,岁岁可是能跑能跳会说话了,要是让人知道她不给亲奶奶跪灵,将来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啊!” 陈翠:我闺女才一岁半,热的都快中暑了,我管它屁的名声! “大嫂,我听说娘是因为被爹踹那一脚人才没的,是不是这样啊?” 陈翠没有再说让岁岁去边上歇着的话,反而提及了婆婆的死因。 其实,从接到老周氏的丧信开始,她就怀疑婆婆是死于那一踹之下,最大的可能是脾脏破裂。 就算是在现代,脾脏破裂的伤者如果没能及时抢救,生还的机会也很小,更不要说是古代了。 周氏闻言心里就是一颤,她如今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这件事。 今天从医馆回来的时候,她在车上哭了一路,长兴也前头赶着车也是一个劲的抹泪,俩人刚一进村就被人看到了。 牛车还没进家门,她的哭声就先传进去了,这种拉长调子的哭法,不是家里死了人是不可能会有的。 当刘有粮听到儿媳妇哭的这个腔调的时候,心里就是猛的一惊,难道是…… 等从儿媳妇嘴里确认了消息,和看到老婆子那依旧面带痛苦和不甘的面容,他直接晕了过去。 幸好村里的人都得到了消息,纷纷上门来帮忙。 刘有粮虽然醒过来了,却一时打击过大,头晕目眩的起不来身,只能躺着。 刘有才也带着儿子媳妇来了,再加上擅长主持红白事的柱子,还有热心的村里人,就算是没有刘有粮主持大局,老周氏的丧事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凡是需要拿主意的,就先问过周氏的意思,不需要主家做主的,他们就按常规的去办了。 派人去县城喊刘文德父子和二房的母子回来,采买丧事要用的东西,再让人带着刘文德去亲戚家里报丧,都是在一个下午完成的。 当然,丧事上人多嘴杂,免不了有人问起老周氏的死因,周氏一口咬定婆婆是得了急病去的,至于说是什么病,她就含糊其辞不愿多说。 当然也没人会在这个上头没眼色的多问,只是上午那场闹剧村里不少人围观,刘有粮把老周氏踹的躺在地上起不来,自然也有很多人目睹。 大家伙私下在底下偷偷议论,说那老周氏的死因可疑,说不得就是被刘有粮给踹死的。 周氏面对自家丈夫,自然是实话实说,反正死的是他亲娘,动脚的是他亲爹,至于该拿个什么态度出来,也是由他做主。 刘文德听了也是极为震惊,他没想到,自己亲娘的死会跟爹关系这么大,只是,娘人已经没了,不能再因为这而牵连爹的名声,那也太不智了。 “对外就说娘是得了急病去的,对谁都这么说,在长盛他姥爷跟前也别吐口风。” 刘文德沉默了一会,这么对周氏吩咐。 长盛他姥爷,就是周氏的爹,也是老周氏的弟弟,是周家现存的当家人,也是明天葬礼上最重要的宾客。 周氏听到自家弟媳妇对婆婆的死因提出质疑,还明确的说出了公公的作为,她心里也直打颤。 虽然这个弟媳妇原先性子和善绵软,可自从二勇没了之后,就变得刚强起来了,甚至几次和公婆对上都没落下风,周氏打心眼里啧啧称奇。 而她也由此领教了这陈氏泼辣和不要脸的一面,真怕她在这个关口带头找事。 虽然二房已经分出去了,可外人仍旧觉得他们根子上是一家人,要是自家人闹起来,那指定要让人看笑话的。 她作为长媳,是丧家事主,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家里的颜面。 周氏只好妥协道:“弟妹啊,你别听外人胡咧咧,瞧我糊涂了不是,岁岁才一岁半呢,咱们大人都遭不住,还是让她去边上呆着吧,别在这熬了。” 陈翠这才把岁岁抱到隔壁屋子里,给她喂了点凉白开,把水壶和装有零嘴的小荷包都放在她跟前:“岁岁,你老实在这待着,千万别出去哈,娘一会就过来看你。” 岁岁可怜巴巴的揉着着自己的小膝盖,用力的点点头,跪在地上太难受了,她不想再跪着了。 因为天热,乡下又没有冰,时间长了尸身要有味道,所以老周氏停灵一天就得下葬。 次日,很多吊唁的宾客都来了,其中最重要的客人就是周大贵。 他不止是老周氏的弟弟,也是周氏的爹,是刘文德的丈人,是这场丧事的贵客。 可惜这位贵客并不是很安分。 他来了之后,一会嫌弃纸扎件太少,说应该给他姐烧几个小丫头伺候她,他姐为老刘家辛苦了一辈子,也该让她老人家在底下享享福。 还嫌弃吹手就只请了六个,说起码要请八个人才对,这样才够热闹排场。 就连早几年就预备好的棺木和装老衣裳,他也能挑出刺来,觉得亏待了他姐姐。 总之,周大贵在老周氏的葬礼上没少挑刺,最后在竟然趴在老周氏的棺材上嚎啕大哭,怎么也拉不起来。 第128章 出殡 周氏劝不动自己亲爹,气的嚎啕大哭,所幸这是葬礼,她就算哭的再痛也没人说什么,反而夸她对婆婆孝顺。 可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外人没来挑毛病,自己人却来拆她的台,偏偏这是她亲爹,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大贵是刘文德的亲娘舅,娘亲舅大,他不松口没法出殡,来帮忙抬棺的人就站在院子里,没法上前,整个局面一时就僵在了这里。 眼见马上就要误了时辰了,刘文德急的眼珠子都要冒火,恨不得一脚把这老东西踹走,赶紧让棺材出门! 可是他知道,如果这样做,那他的名声也就完了,包括整个刘家都会臭名远扬!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急中生智,悄悄的塞了个小银锭子在周大贵手里。 周大贵摸到了冰凉的银子,掂量了下份量,这才满意的起身,擦着眼泪边哭边说道:“我的好姐姐啊,弟弟真是舍不得你啊,可我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好时辰,妨碍你投个好人家啊!” 他这一挪开,抬棺的人才得以进来,一行人立马抬棺出门。 虽然事情最终解决了,可葬礼上这场闹剧终究是传了出去,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人还是站在刘家这一边的。 毕竟,老周氏的身后事办的已经算很体面了,在十里八庄的也都能数的着,身为娘家人的周大贵不该在这个时候找外甥的麻烦,更何况这不止是他的外甥,还是女婿呢! 但是也有人觉得周大贵应该不是无的放矢,刘文德肯定平时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周大贵心里不满,自然要在丧事上拿捏他,这也怪不得旁人! 不过,这一切都跟陈翠一家无关了,老周氏下葬之后,他们一家人帮着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长富对此愤愤不平:“娘,爹没了的时候,我大伯他们家一个来给咱们帮忙的都没有,我们今天凭什么要帮他们干活?” 跪了一个下午连带晚上,还有一个上午,刚才又干了不少活,陈翠觉得比那时候烧炭砍了一天树还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开解小儿子。 “咱这不是为你大伯他们干的,这是你奶奶的丧事,我们出点力是应该的,这是为人子孙的本分,你爹去世的时候你大伯他们当初是咋做的,咱们现在又是咋做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呢,公道自在人心,再说了,也就这么一天,往后就没咱啥事了,乖,等会到家娘给你做凉面吃哈!” 陈翠又是说道理,又是用美食诱哄,总算是把小儿子给哄好了。 这几个孩子这两天也累的不轻,岁岁已经趴在她大哥肩膀上睡着了,陈翠要把她接过来,长平没让。 “娘,我抱着吧,换人别把她给弄醒了。”长平轻声道。 奶奶过去是怎么对待娘的,长平很清楚,娘却为了爹和他们几个,将一切都忍了下来,如今在奶奶的丧事上,娘仍然要听凭大伯母吩咐做事,他心疼的慌! 如果他们几个有了出息,哪怕只有个童生的功名,大伯母也肯定不敢这样指派娘了! 长富还在自言自语的嘟囔:“唉,又有一阵子不能吃肉了!” 长安不由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头:“非礼勿言,这样的话不准再说了,否则你这书就白读了!” 亲奶奶去世,守孝是应该的,因此而不能吃肉,要是为此心生埋怨的话,那就是有违孝道! 长富不服气的回嘴:“我又没有在旁人跟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长平严肃的开口:“就算是只有你自己也不行,长富,君子慎独!” “咦,大哥,君子慎独这不是《礼记》里头的话么,先生上课的时候好像提过一次,你是不是偷偷看书了!” 长富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指着大哥叫道。 长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略翻了翻而已。” 长安和长富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挫败感。 他们觉得现在的课业已经很紧张了,甚至学起来还略微有些吃力,必须全力以赴才行,可大哥居然还有余力去钻研别的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翠轻笑了一声,将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搭到两个儿子肩膀上:“好了,不用在这个上头一较长短,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娘的好儿子,不管什么时候,娘都一样的爱你们,疼你们!” 长安和长富霎时羞红了脸,娘也太那个了,多羞人啊,他们都多大了,还把他们当孩子一样哄。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却美滋滋的,谁还不想当个被娘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呀! 一家人坐着骡车回到县城家里的时候,都要入夜了,幸好如今有了麦婶子,到家之后不是冷锅冷灶的,而是有人帮着准备吃的。 麦氏得了陈翠的吩咐,飞快的和面,放那醒着,准备擀面条用,然后又给一家人烧洗澡水。 昨天匆忙的回去村里奔丧,什么东西也没来及带,夜里也是在老宅守灵,别说洗漱了,有个地方能躺一会就不错了。 因此,一家人回到县城的家里,最迫切的愿望不是吃东西,而是洗澡换衣。 孝服早就脱下,只要换上素色的衣服就行,反正他们原本也在父孝里,根本没有带颜色的衣服,不会违制。 等到三兄弟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出现在堂屋里,陈翠也把酸辣可口的凉拌面条做好了。 三个半大小子,每人跟前一盆面,到最后都吃的干干净净,连根黄瓜丝也不剩。 陈翠吃了一大碗,岁岁路上睡饱了,此时也来了精神,自己用特制的小筷子扒拉着吃了大半碗。 麦氏早在刚才就留意陈翠的做法,暗暗学习,准备下次由她来做,不能再劳烦太太动手了。 吃完饭,几个孩子就又去读书了,昨天和今天都跟学堂请了假,要是不复习和预习,下次上课肯定跟不上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他们早就懂了。 陈翠饭后则是跟岁岁玩了一会,然后带着她洗了个澡,两人换上清爽干净的衣服上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129章 秋收 老周氏之死对于陈翠一家来说,除了回去奔丧的那两天有些辛苦外,似乎就再没引起别的波澜。 回城后,三兄弟又重新恢复了每天上学的生活,陈翠带着岁岁每天往返于罐头工坊之间。 家里的一应杂事都由麦氏来料理,陈翠如今觉得自己的时间空出来许多,也能有空来教岁岁背三字经了。 她觉得自己跟着几个儿子学习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起码给小女儿启蒙这件事她自己就能胜任,不用再找别人。 陈翠不会传输给岁岁太多不符合时下的观念,也不希望她太特立独行,只是希望她能有独立坚强的品质,能在这个礼教吃人的时代里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自由。 暑热逐渐褪去,地里的玉米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早在上次县令大人来过以后,陈翠家的和村正家的那八亩玉米就被村正派人看管了起来,日夜都有人巡逻,就是防着被人搞破坏。 就连陈家沟陈山根种的那两亩玉米,也被他们村的村正带人看管了起来。 陈山根一开始还有些惶恐,他从没想过,种个庄稼还能引来官府的关注。 直到陈翠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说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他才安定了下来。 到了该掰玉米这天,陈翠也跟着县衙派来的衙役一起回了村里。 如今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是县令夫人的座上宾,干活的事已经轮不到她了,地里的玉米自然有村正安排的刘氏人去收获。 虽然那些人是心甘情愿的,觉得自己是为县官老爷效劳,是为族里争光,可陈翠却不愿意平白的占这个便宜。 她跟村正说了,按照农忙时请短工的价格付给族人们工钱,这个钱她来出。 刘有才想了一下倒是没有拒绝,而是在向那些人说工钱的时候,着重提到了陈翠的功劳。 “这新粮食种子是陈氏在府城发现的,这次能引来县令大老爷关注,也是因为陈氏和县令太太的交情,咱们村若是因此而得到了嘉奖,当为陈氏记首功!” 刘有才的话一说完,便引来底下人潮议论纷纷,多半都是对陈翠的夸赞溢美之词,似乎他们都忘了,玉米刚种上的时候,唱衰的也正是他们自己。 县衙只派了两个人下来,一个去了陈家沟,另一个就来了刘家坪。 刘有才自然要对上面来的人用心招待,每顿好酒好菜不说,衙役住的也是他特意腾出来的屋子,收拾的再利索不过。 人多力量大,一天的功夫,八亩地的玉米就都掰下来了,放在场上晾晒,壮劳力们把玉米秸也都砍了下来,收集在一起,听说这个还能留着喂牲口呢。 虽说如今天气没那么热了,可天天也都顶着大太阳,玉米的水分蒸发起来很快,刘有才组织了一批村里的婆娘在场里剥玉米粒。 衙役就在一旁树荫下的躺椅上做监工,实际上,刘有才的儿子刘大强每天都把这些人盯得死死的,婆娘们回家吃饭之前都会让陈梅花摸摸她们身上,看看有没有偷拿玉米粒的。 这可是官府要的东西,万不能有一粒损失。 等到八亩地的玉米都脱粒完成,再次晒干称重的时候,王恒志也忍不住赶来了。 玉米粒一共装了四十多个麻袋,加起来总重四千一百二十五斤! 这还是把麻袋的分量除去之后的净重,王恒志简直要沸腾了。 陈家沟这边也传来了喜讯,那两亩地的玉米加起来一共收获一千一百斤! 王恒志大手一挥,让人把这些都运到了县衙,言明这些收成要交上去,用于给朝廷报喜,为他们请功! 而且,他还宣布,陈翠、刘有才、陈山根这三家往后三年的赋税都免交! 虽然目前惠及的只是这几家人,免去的赋税算起来也并没有多少钱,可知道后头肯可能还有封赏,整个刘家坪的人都觉得与有荣焉,欢呼不已! 陈家沟那里,村里人纷纷夸陈山根养了个好闺女啊,让娘家人也跟着沾光。 三年的赋税固然让人羡慕,可他们更看重的是陈家的闺女居然跟县里的贵人有关系,这可就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农人,见到镇里的税官都要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了人家,更不要说是知县大老爷了。 他们觉得那是跺跺脚阴平县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见了之后一里地开外都要跪下磕头的,不然就是对大老爷不敬! 上次王恒志来过一次刘家坪之后,周边甚至有不少村子里的人特意过来打听。 大老爷长啥样?威武不?吓人不? 有见过的村民如实的描述王恒志的长相,说是看上就跟村里的俊后生差不多。 听的那人还不信,总觉得都当了官了,管着一县的百姓呢,怎么可能长这样呢! 因为大家伙都太高兴,甚至连陈翠家的那几亩地种麦子的事也给承包了,陈翠把麦种子交给了刘有才,剩下的事就由他来安排了。 虽然陈翠很喜欢吃面食,可她空间里再次种的仍旧是玉米。 物以稀为贵,等到玉米得到了上层的认可,那种子就会变的稀缺起来,短时间内,她未必能再有种的机会,自己私下存点种子还是有必要的。 刘家坪的人觉得陈氏给村子带来了贵人,带来了吉祥,还有获得封赏的希望,可对于刘家老宅来说,却恰恰相反。 刘有粮从老周氏死的那天起,一直缠绵病榻,出殡的时候勉强下了床,可又被周大贵无赖的行径给气的晕倒了,从那以后,他就常卧床上了。 陈翠种的玉米给村子带来的一系列改变的事,他都是听小孙子长荣说的。 长荣本就不是能坐住的,尽管说的守孝不能出门,他还是时常趁大人不注意溜出去,这才能从别的孩子嘴里探听到消息。 实际上,长荣因为霸道自私,在村里的孩子间并不受欢迎,旁人也是因为知道他们家和二房不和,才故意把陈翠家的事夸大了告诉他的,就是要让他嫉妒难受! 而长荣则是在去探望爷爷,吃爷爷屋里的点心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在刘有粮的一再追问下,他终于把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第130章 生子秘方 刘有粮听了之后,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直到长荣有些害怕的出声:“爷,爷,你咋了?” 他才挥挥手,示意小孙子出去。 长荣有些不舍的看了看点心盒子,可看着爷爷那阴沉的面色,终究不敢再待,就转身走了。 刘有粮长叹一口气,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是真没想到,二房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越来越穷,反而开始起来了,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达到了他都无法想象的程度。 要是知道二房能有如今的光景,当初就算是老二再怎么威胁,他也不会同意分家的。 可惜了,当初那样将老二分了出去,老二又很快过世,二房的几个孙子都因此跟他和大房不亲,他当初想着是等他们陷入困境以后,再出手帮助,好让他们记住他的恩德,再收拢回来。 但是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不到,二房就彻底翻了身,三个孩子都去县城读书不说,还和县令家搭上了关系,更有发现新粮食的功劳,以后的路肯定会越来越往上走。 相比之下,他所看好的大房却越走越窄,长兴到现在还没找到事做,亲事也没成,长荣都十来岁的小伙子了,还整天惦记着吃喝玩耍,一点正型都没有,这怎么能不让他发愁呢! 可按着陈氏如今的脾气,是不可能像过去一般顺从了,长平兄弟三个,也不像是好拿捏的,那要该如何重新和缓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呢! 病床上的刘有粮为了重新拉拢二房而费尽心思,陈翠这边的生活却怡然自得。 现在罐头工坊的事都已经步入正轨,不用她操太多心,有事的话自然会来家里找她。 现在罐头的品种又增加了葡萄和李子,反正是能收到什么果子就用什么果子做原料,尽可能的多囤积一些,等到攒的足够多了,再一起运到京城去。 原来,张夫人在京城有个陪嫁铺子,原本是做点心生意的,但是并没有什么特色,在京城的一众老字号中间,根本不起眼,生意一直不好不坏。 张夫人已经去信给掌柜的,让他把铺子的规制改一改,到时候专门辟出来一节柜台卖这个罐头。 当然,具体的销售方法她也有了初步的规划,还把陈翠叫来,兴致勃勃的讲给她听。 如今已经过了老周氏的五七,她出门倒是无妨,而且是县令夫人的传召,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张太太的兴致很高,大概是沉郁了许久,终于提起兴致做一件事,又难得的有人可以分享心中的想法,所以说起来,简直是滔滔不绝。 在她的理念中,这些果子罐头一开始就不是打算卖给平民和普通人的,要走精品路线,作为富户或者权贵之间走亲访友的礼品,为此她没少在外包装上费心思。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批坛子是从市面上买来的大路货,后来的都是她特别去窑里定制的,烧制的时候就有张氏罐头的字样。 甚至坛子上写有水果种类的标签纸,她也费了不少心思,尽可能做的精美,总之,整个罐头看上去就得非常高大上,能入得有钱人的眼。 陈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经商头脑,就连张太太这种常年困于内宅的后院女子,谈起生意来也是头头是道。 大概是她的惊讶太过明显,张若梅不禁叹了口气:“你道我原先就是这么不爱出门的么,未出阁前,我也曾随着兄弟们在外行走,在自家铺子里管过事的,嫁给老爷后,才出门少的,这几年身形愈加肥胖,怕人嘲笑,才不爱出门。” 其实,张太太现在跟陈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相比,已经瘦多了,起码瘦的得有二十斤。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明显的宽松了很多,脸也小了一圈,腰身更是瘦的明显。 听到陈翠如此说,张太太果然很高兴:“我原想着趁着瘦了,重新做一批衣服呢,可大夫说,按照他的方子坚持吃,还会继续瘦下去,让我不必急于一时。” 她不缺做衣服的那些钱,可很享受看着身上衣服日渐宽松的这种感觉,享受瘦了之后的这种愉悦感。 更让她高兴的是,如今她跟老爷仿佛回到了新婚的时候,两人间的甜蜜让她忘却了过去的那些不愉快。 想到老爷,她出言安慰陈翠:“你放心,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上头老爷如实的写了你的功劳,因为路途遥远,消息传回来要一段时间,等到有结果了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 发现新的粮食作物,而且这么高产,是件绝对的大事,相信上面的人不会轻忽,肯定会派人来调查的。 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并没有半分捏造,经得起调查,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翠十分感激:“多谢老爷和太太挂心,我一个妇道人家,功劳不功劳的有什么打紧,要是这新粮食能传播开来,惠及万民,那都是二位的恩德。” 张若梅摆摆手:“这都是应该的,老爷一心想为百姓做点事,如果这功劳能让他升迁,官位更高,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那就是对他的回报了,至于我么,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再高的诰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心下暗叹,再高的官位和诰命又有什么用,不及一个孩子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慰藉。 虽然大夫说等她恢复正常的体重,再稍做调理就能受孕了,老爷也从没在孩子的事上催过她,更没有什么纳妾的心思,可一日见不到孩子的影子,这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张若梅看着依偎在陈翠身旁正在吃点心的岁岁,想到她生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活了下来,而且都聪明健康, 就有些欲言又止的想开口。 陈翠笑道:“太太有话尽管说,但凡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 “春桃,你带刘姑娘去隔壁去尝尝昨天刚到的点心。” 张若梅让丫头把岁岁带走,把其他的小丫头也支开,这才小声的问道:“刘大嫂,你生了四个,个个都养的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生子秘方啊?” 第131章 爱女之心 陈翠看着张太太神神秘秘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莫名的就有些想笑,但还好及时忍住了。 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不知道是鼓了多大勇气才对开的口,她可不能这么失礼。 于是,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把现代几乎人人皆知的安全期和易孕期的那些知识告诉了她。 说自己之所以生了几个都养住了,就是因为算好了时间,生下孩子身体养好了之后才在易孕期同房,平时就刻意避开那个时间段,避免怀孕。 张若梅听到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这怎么跟她以前所知道的正好相反啊! 原先她都是特意在身上刚干净的时候跟老爷同房,如果刘大嫂说的才是对的,那她能怀上才怪呢! 但是,刘大嫂并没有理由骗她,她也相信刘大嫂没这个胆子骗她,而且她那几个健康的孩子就是极为有力的佐证。 陈翠带着岁岁告辞的时候,张若梅还有些回不了神,不知是在为过去的失误而懊悔还是在为往事而惆怅。 陈翠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生孩子仿佛就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就连张太太这种出身富贵的女子也不能免俗。 怀不上孩子,仿佛都是女人一个人的问题,男人半点责任没有,他还可以找别的女人去生,像是王县令这种成婚几年没有儿子而没纳妾的,简直都成了道德典范。 随着跟张太太的交往,陈翠也对她们家的事也知道了一些。 其中的是非她无法评判,可不管过程如何,都是女人们之间的战争,男人往往置身事外,事后来安抚几句,都算是好丈夫的典范了。 如今的世道,对女人来说太难了,张太太出身富贵又嫁了做官的丈夫,境况已经超越了世上九成的女人,曾经都遇到过如此困境,更不要提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女性同胞了。 就拿陈翠家的佣人麦氏来说吧,也是个苦命人。 麦氏本是天水人,祖上有异族血统,所以她才生的这么高大。 她的婆家娶她进门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要把她当壮劳力使唤。 身形高大,可需要的营养也更多,但是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婆家,她都没有吃饱过,所以,哪怕有这么高的个子,可她身子底子是虚的。 因为常年劳作,麦氏第一次怀孕未满两个月就流掉了,婆家人埋怨她没本事,保不住孩子。 第二次怀孕的时候,正是农忙抢收,她天不亮就下地,晚上看不见路了才回家,干的还都是最重的活,吃的却是剩饭,后来那个刚怀上两个月的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这回不止是婆家,娘家人也开始指责她,怪她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护不住孩子。 麦氏连着没了两个孩子,本该是最伤心难过的人,却没一个人来安慰她,她所听到的全都是责怪。 自此以后,她就对自己的身体格外的上心,一旦发现有怀孕的迹象,就特别的注意,还因为月事不准误以为怀孕而闹了几次乌龙。 可自连续流产两次以后,麦氏像是被诅咒了一般,要么是不怀孕,要么是到两三个月就自己掉了,直到成婚六年了,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她夫家早就对她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她干活还行,力气又大,早就休了她另娶个好生养的回来。 当麦氏怀上她女儿小丫的时候已经是成亲的第七年了,她在发现自己有孕以后,万分小心,十个月后终于平安生下了女儿小丫。 自己千辛万苦才得来的骨肉,麦氏自然是心疼的,可婆家人却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孩,她丈夫也因为她没能生下儿子而对她诸多不满。 全家只有麦氏一个人护着这得来不易的小闺女,小丫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四岁,因为遗传了麦氏身形高大这一点,虽然平时吃的很差,倒也能跟同龄人差不多高。 她们母女两个之所以会出现在人牙子那里,是因为小丫生病了,麦氏的夫家不肯出钱给她治病。 麦氏不得已只能只卖自身,将钱给丈夫好给小丫看病,可哪知道她丈夫根本就没想过救女儿,只想拿着钱好再去娶个媳妇,给他生儿子。 麦氏一气之下就把女儿偷偷抱走,将病治好之后一起卖给了人牙子,夫家人想追究,可终究不敢跟有背景的人牙子抗衡。 此后她们母女俩终于脱离了夫家人的掌控,可惜的是,小丫自从那次生病之后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后来她们经过人牙子的重重转卖,最终才流落到了阴平县。 不管被卖到哪,麦氏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跟她的小丫在一起。 陈翠当初就看出麦氏那般护着女儿的情形,定然有一段心酸往事,可没想到却是这般。 麦氏在说这些的时候,虽然尽力平复心绪,可仍旧忍不住擦了好几次泪,最后,她吸着鼻子说:“我跟小丫到了太太家,可真是到了福窝了,以后我们定然会好好伺候太太和少爷小姐。” 在她看来,如今能吃饱穿暖,不受打骂欺压的生活,已经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小丫能安稳生活,再不必终日担惊受怕。 陈翠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如今这世道,对女性格外苛刻,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能随意做女人的主,唯有女人自己,却没有这种主权。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钻营,督促几个儿子上进,除了为自己养老考虑,也有为岁岁打算的缘故。 钱她可以想法子挣,攒着给岁岁做嫁妆,让她以后衣食无忧,可如今是封建社会,男权至上,女人的一身荣辱皆来自父兄和丈夫。 岁岁将来能和什么样的人结亲,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几个儿子将来所达到的层次。 虽然拥有了金钱和地位,也未必能获得幸福,就像是张太太那样,她既有钱又有地位,但是仍旧有不少的烦恼,可至少她不必为三餐而困惑,不用为银钱而发愁。 张太太每日所思所想的,都是衣食之外的东西,她起码身处在五个需求等级的第三层,追求的都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经济基础都是必须的,陈翠希望女儿将来能在这个时代获得起码的自由和尊重,那就要在现在为她打好基础,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所能想到的给孩子最好的礼物。 第132章 火锅底料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腊月,此时,早已入了冬,距离王县令将奏折上交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上头却一直没有相关的回复,甚至连一点消息也无。 不只是踌躇满志的王恒志心里开始打鼓,就连陈翠也在心里多有思量,惴惴不安。 其实,她当时是有写过种植日记的,就是把种子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几天之后发芽,什么时候拔节,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附带的还有当时的天气。 可是最后她却没有把这本册子交上去。 她一介农妇,能跟着儿子认识几个字已经算是顶天了,哪来的眼光和见识写下这般周全的种植册子。 她害怕上头的人会因此而对她有所质疑,出于自保的顾虑,陈翠把自己的小册子瞒了下来,没有上报。 可如今她却有些后悔,是不是上头的人不相信玉米这种新粮食,如果她连带种植册子交上去,证据链更周全,是不是会更好的引起重视。 腊月初十这天,陈大江和陈大河兄弟从府城卖木炭回来,晚上在陈翠家落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暖锅子,其乐融融。 今年陈翠跟孩子们搬来了城里,而且有了水果罐头这个新的进项,就将木炭生意全部都交给了娘家来做,自己不再沾手。 原先的店家和车马行,这些她都带着娘家兄弟走了一遍,将人员和关系都说给他们听,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来维系了。 今年烧炭的事开始的早,准备的也周全,备货也充足,所以整体都还算顺当。 累自然是累的,本该农闲的时候,陈家一家人包括刚进门的银柱媳妇在内,就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每个人几乎天天都是灰头土脸的。 村里人也知道了他们家是在烧炭,可就是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有人爬墙头偷看,想把烧木炭的方子学了去,被金柱一砖头给砸的头破血流,接着还拿棍子把那人打的浑身没一块好肉,惨叫连连。 被打的那人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还不能下地,这才吓退了一些心思不正的人。 陈家原本男丁就多,都在一起住,还养了两条厉害的狗,夜里也在后院守着,就更没人敢上门偷学。 再加上陈家的闺女听说跟县令夫人攀上了关系,一些想打主意的人也就收了心思。 就连陈家沟的村正,也对他们家烧炭的事大开方便之门,山上的树任由他们砍,只要来年补种上就行。 陈山根心里知道,这是因为闺女的缘故,他这都是沾闺女的光。 所以就算陈翠说自己不再参与烧木炭的事了,可陈山根仍旧把收益算她一份,给她三成的利。 毕竟,烧炭的法子是闺女给的,连收木炭的店铺也是闺女给联系好的,不可能自家独享收成,把闺女排除在外。 陈翠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想想还是答应了,她好歹算是跟县令夫人有些交情,陈家无权无势的,如果卖木炭中间遇到什么麻烦,她起码能帮着说项,这钱也不算白拿。 前些时候最后一批桔子罐头完工以后运走,罐头工坊就彻底没活干了,因为市面上已经没有任何能收到的果子。 但是买来的这些丫头也不能让她们闲着,张掌柜在请示了张太太以后,就调派她们去百果坊下头的点心房里去帮忙,做些和面烧火的事,这样也不不至于浪费粮食。 陈翠才是真的闲下来了,怕自己胡思乱想,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琢磨吃的,把晒干的红辣椒磨碎,或者打成粉,用来做各种调料,甚至是火锅料。 其实就是用辣椒做主料,配上各种香料,加上牛油,进行炸制熬煮,然后倒入木托盘内凝固,吃的时候掰下来一块加水就行,再方便不过。 如今他们吃的暖锅子其实就是火锅,陈翠就是这么做的。 放进锅里煮的有自制的肉丸,豆腐、豆皮,白菜、香菇、还有猪血,虽然种类不多,但是胜在量大,最后还有手工面条可以放进去煮。 除了岁岁以外,这一桌子人都是能吃辣的,在这寒冷的天气,吃的人头上冒汗,觉得十分过瘾。 “姐,你这火锅料给我拿点呗,我回去想吃了能自己加点水煮。”陈大河吃饱了之后,不客气的说道。 陈大江也是眼神希冀的望着妹妹,其实他也想说这句话来着,被弟弟抢先了。 “行,待会我给你拿点,用的时候掰下来一块就行,别放太多,太辣了咱爹娘他们受不了。” 陈翠痛快的应道。 她打算等年后水果罐头的事见了成效,就跟张太太提辣椒合作的事,如今只是试验阶段,还算不上最后的成品,给自家人吃也无妨。 不过,大河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合作可以等年后再说,现在要先让张太太知道辣椒这么个东西。 于是,她就准备了一托盘的火锅底料,还有一个新制的铜锅子给张太太送去了。 张若梅如今已经彻底瘦下来了,陈翠这才算是见识到了她真正的容貌。 肌肤娇嫩,眉目如画,身材秾纤合度,行止坐卧间,自有一股气度在身,好一个古典美人! 陈翠在这个时代见到的平民女子,多半都是荆钗布裙,未加装饰的。 她们因为辛苦劳作,风吹日晒,不管是脸上还是手上,皮肤都相对粗糙,没有一个能像张太太这样,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 这就是阶级带来的差距,就算是在后世,也无法避免。 张太太听到陈翠说的火锅底料的做法,很是新奇。 她是蜀中人,自小就吃辣,可都是茱萸胡椒之类的,从没听说过辣椒这种东西。 “这也是那次在府城买的种子之一,当时因为种子太过细小,就跟菜种子一起种了,结出来的辣椒单纯吃口感一般,但是做成底料之后,煮出来的东西却香辣可口,知道太太跟老爷都是是蜀地人,是能吃辣的,特意送来给您尝尝。” 果然,张若梅来了兴趣,她控制饮食控制了很久,最近好不容易解禁了,却因为冬日里菜蔬少,饮食品种单一而觉得的不高兴。 这刘大嫂不止送来了锅子和底料,甚至连做法和蘸料也整理了一份送来,正好晚上让厨房做一下,等老爷回来他们一起吃。 第133章 钦差 王恒志也是蜀地人,晚上见了这新奇的锅子果然很喜欢,夫妻两个也不要丫头动手,自己一边涮,一边沾着蘸料吃,吃的鼻尖冒汗,好不过瘾! 王恒志对这火锅赞不绝口,但是吃完之后又无奈叹气。 “唉,也不知上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新粮种这种关乎百姓的大事,递上去的折子竟然石沉大海,唉,还是人微言轻啊,倘若我身居高位,怎会如此!” 他心中纵有千般抱负,也奈何官位有限,无法施展,因此也是愁肠百结。 张若梅安慰道:“老爷你不用急,这山高路远的,说不定在路上耽搁了,再等等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王恒志情知妻子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张若梅的话居然很快就应验了。 三日后,王恒志就在县衙见到了自京城出发,专门为新良种而来的钦差特使。 特使是户部的农官,品级倒是不高,不过是正六品,但他是京官,且背负皇命而来,有钦差的名头,地方上自然不敢轻忽。 王恒志自然大喜,原本以为无望的事忽然来了转机,简直是喜从天降啊! 钦差胡大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小老头,肤色黝黑,要不是身穿官服,看起来真的跟田间地头的老农没有什么区别。 胡大人是个心急的人,落地稍事休息就要求去看那些被保管起来的玉蜀黍。 他虽然觉得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子欺君罔上,可亩产五百斤,也着实骇人听闻,他这个跟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非要亲眼来看看不可。 那一仓库的玉米都保存的好好的,没脱粒的也留了一袋子,甚至连玉米秸秆都有两捆,这证据链如此全面,王恒志根本不怕看。 胡大人看到这些东西,挨个的上去查验,确认无误之后,呆立当场,然后抱着玉米大哭:“天佑我大周,此物一出,宇内再无饥民!” 王恒志能理解他的这种情绪,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激动过后,胡大人要求召见发现这种子并且种植的农妇陈氏来见,他要问问详细的经过。 毕竟,发现了新粮食是一回事,后续的种植和普及推广还需要一个过程,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问问率先种植的人,兴许能少走不少弯路。 陈翠接到通知以后,就拿上了准备好的种植册子,去了县衙。 虽然男女有别,可在场的人不少,胡大人问起话来也就没有什么忌讳。 陈翠觉得他很专业,问的问题都是种植一种新作物的关键问题,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就顺势把册子献了上去。 胡大人见到册子大喜,他没想到这个农妇识字不说,居然还知道作记录,这就给他后续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不过,虽然有册子,但他还是有许多有关玉米种植的问题要实地提问,所幸陈翠种植的时候就特别留意,因此倒也能做出解答,而这些问题和答案,都被胡大人记录在册。 胡大人虽然证实了玉蜀黍这种新粮食的真伪,可并不急着动身回京,山高路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他要把这种庄稼给弄明白了才能回去。 再说了,他们走的时候是要把这几千斤玉蜀黍一起带到京城的,现在天寒地冻的,路上并不好走,还不如等过了年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再上路。 胡大人把阴平的情况如实写了公函,递交了上去,人就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每天不是研究琢磨那个册子,就是把陈翠叫来问话。 王恒志并不是每次都有时间作陪的,陈翠后来觉得不堪其扰,有些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就干脆推荐了刘有才过来。 刘有才得知眼前的这位大人乃是来自京城的钦差,简直是诚惶诚恐,说起话来就有些词不达意,甚至颠三倒四。 这让胡大人不禁感慨,还是个村正呢,回起话来还不如一个妇人流利。 但是他也知道陈氏是个寡妇,家中还有三个读书的儿子,最是注重名声,人家要避嫌也是应该的。 胡大人的到来终于让陈翠的心安定了下来,接下来朝廷的封赏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到时候不管是给她虚名还是银钱,她都不介意,当然,最好还是名利双收,这样既落了实惠,又得了面子,一举两得。 长平三兄弟也为这件事而感到欣喜,县里来了钦差,学堂里的人也都在议论这个事呢,但是没人知道这会跟他们三兄弟有关。 三兄弟在学堂里是既朴素又耀眼的存在,朴素是因为他们的穿戴不起眼,耀眼是因为成绩。 除了第一个月,长平已经连续三次月考占据前三,长安和长富的成绩也在前列,这对于学堂里其他成绩好的孩子来说,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以往的转学生在班里都是垫底的存在,后面即使赶上来了,也不会太拔尖,没想到这兄弟三个的表现如此突出,让先生们都刮目相看。 好学生在哪里都受欢迎,先生们从来不掩饰对成绩优异孩子的偏爱,尤其是长平努力又谦逊,更是让先生们赞赏,平日里对他多加关照,渐渐的,长平也敢壮着胆子去跟先生借书看了。 书店的书都太贵了,不如借来抄写,既能练字,也能加深印象,帮助背诵,抄好了之后,三兄弟也能轮流看。 腊月二十七这天,陈大海和陈大河给陈翠送来了今年卖木炭她应得的利润,一共是一百四十五两。 陈翠这钱也不算白收,陈家父子烧木炭的技艺都是她教会的,这算是技术入股。 也就是说,今年陈家靠着卖木炭赚了四百八十两,这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她有些担心,陈家乍然得了这么大一笔钱,穷人乍富,会出什么乱子。 可考虑到陈家人忙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忙完了,趁着过年能歇一歇,就别折腾人了,等年后见了老爹再说也不迟。 三天后,陈翠迎来了她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新年! 第134章 新年 虽然县城的房子舒适又宽敞,可过年他们仍旧要回村子里。 因为要给先人上坟,还有过年祭祀,都要在村里进行,大冷的天来回跑不方便。 村里的老宅陈翠早就托了陈梅花照看,因此还算干净,被褥什么的也没发霉。 她们提前回去给每个屋子里点了炭盆,没多久就暖和了起来。 骡车上带着肉和菜,还带着他们一家五口和两条狗。 要不是两个狗子一直追在骡车后面,岁岁又一直恳求,陈翠是不会带着它们回来的。 因为他们一家人也只在村里待两天就回城,带的食材有限,自己做饭洗刷都不容易,还要再给两条狗准备吃食,太麻烦了。 麦氏母女没有跟着回村,陈翠不想让人知道家里有佣人的事,她现在已经够惹眼了,不想因此又引出什么闲话。 就算是临时住两天,可屋子还是要打扫收拾的,桌椅上都是浮灰,碗盘也要重新清洗。 幸好三个儿子都成了半大小伙子,如今长平已经比陈翠高了半个头,长安也跟陈翠差不多高了,只有长富的个子比她略低。 三个男孩子如今力气也大,干起活来比陈翠还要利索,不嫌脏,不怕累,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出来了。 陈翠带回来的有在县城包好的饺子,足够全家人吃两顿的,还有要带去坟里的贡品以及纸钱元宝。 三十晚上,陈翠只简单做了两个菜,配着饺子吃。 “这两天先将就一下,回到县城再给你们做好吃的。”陈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几个孩子都笑着摇头,长平大口的吃着饺子:“娘,这已经很丰盛了,原来咱们哪能吃上肉这么多的饺子啊!” 原先陈翠没穿来之前,他们家做的饺子,都是菜多肉少。 陈翠知道几个孩子都爱吃肉,每次剁馅的时候, 肉都放的足足的,每个饺子咬一口都有肉汁,孩子们都吃的满意开心。 现在这么香的饺子,配上陈醋、辣椒油,还有大蒜,别提多好吃了。 晚饭后,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拍响,两条狗一个劲的朝着大门口叫唤。 今天年三十,他们家正在守孝,理应没人会上门的。 长平已经起身去开门了,还跟门口的人说了两句话,很快就回来了。 “长平,是谁啊?” 陈翠问道。 长平神色有些复杂:“是长兴,他来通知我,明天上坟的时辰,还有跟老宅集合的地点。” 长富气愤道:“哼,去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我们,今年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我们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呢!” 长平没说话,能为什么,不就是他们娘跟县令夫人走的近,还有献良种的功劳么。 如今他们二房的日子远比老宅过的要好,他们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视自己这一房,可是,自己根本也不需要他们所谓的重视! 长平轻轻拍了长富一下:“说什么呢,既然他们特意来说了,明天就一起去,省得让人说嘴,到时候就又成了我们的不是。” 明天几个孩子要早起上坟,陈翠也要起床煮饺子,都不是能熬夜的人,饭后在堂屋里略坐了会,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大年初一,天不亮几个孩子就起床了,先去给陈翠拜年,然后才挎着篮子,拿着上坟用的东西出门。 “长平,记得给你春生叔爹娘的坟上烧几刀纸啊。”临出发前,陈翠叮嘱道。 长平点点头,即便娘不提醒,他也不会忘的,年年都要去,已经成了习惯了。 天色将亮的时候,几个孩子上坟回来了,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寒气。 陈翠连忙把饺子下锅,给他们盛出来,坐到堂屋里吃,这间屋子里有碳炉,比外头暖和的多。 刘家老宅。 刘有粮躺在床上,正在向长盛问起今天上坟的情形。 “长平他们态度如何?”刘有粮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问道。 “跟先前差不多吧。”长盛努力回想着几个堂弟的神色,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长平刚会走路,他就去读书了,两人平时的交际很少,跟下面的两个堂弟年龄差距更大,平时打交道的时候真不多。 刘有粮叹了口气:“去吃饭吧,你媳妇把饺子煮好了。” 长盛转身出去了,刘有粮却盯着被子角开始发呆。 他这几个月,病就没好全过,身子一直发虚,最多也就能下床去个茅厕,在院子里走几步,再多的话,就觉得头晕目眩的站不住。 请了好几个大夫,也都没看出什么来,只说年纪大了让静养。 药方倒是开了,药也没少吃,却也没有哪个大夫的药起效过,他的身子依旧是这个死样子。 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不能随意活动,让刘有粮免不了多思多想。 县上来了京城的钦差,还把刘有才叫去问话的事,他也听说了,心里想着二房在这中间起的作用。 要是当初及早的跟二房修复关系,种新粮食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老宅一份,说不定被钦差叫去的就是他了。 那可是京城来的贵人,他们庄稼人修了几辈子福分才有这个荣幸见一面,为什么就让刘有才这老狗给轮上了呢! 那陈氏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这种好事竟然会给了外人和娘家人,而将老宅这些真正的亲人置之脑后。 文德和长盛曾经去过二房在县城的住处,但是陈氏见了他们不冷不热的,不管父子两个说什么,她都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主,要等儿子回来再说。 文德说长平他们见了他这个亲大伯一点热乎劲也没有,冷淡的很,比陈氏的态度还不如,但偏偏礼数周全,让人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气的文德和长盛连饭也没吃就走了。 刘有粮知道这件事很忧心,这几个孩子可都不小了,一直跟大房这么处下去可不行。 昨晚他让长兴通知长平他们一起上坟的事,也是为了提醒他们,也让外人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才是一家人,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惜,长平他们这几个崽子也让陈氏给教坏了,冷心冷情的,一点都不知道跟大伯和堂兄弟们亲近,全然忘了自己的血脉出处,真是狼心狗肺! 第135章 分家 陈翠才不管刘家老宅的人怎么想,刘有粮又有什么心思打算,他们一家人初一下午就回了县城,重新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因为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家在守孝,也没人来串门拜年,家里清静的很。 虽然市面上还没开市,但是家里年前已经囤了足够的吃食,麦氏更是不遗余力的变着花样给一家人做吃的,每天饭后几个孩子都要摸着肚子在后院活动消食。 学堂是正月十八才开学,所以这个半个月仨孩子能一直在家。 陈翠觉得孩子们平时上学辛苦,有心让他们趁着过年休息休息,放松一下,哪知道各个都是不听劝的,天天仍旧是手不释卷。 就连回老家那天,他们还各自拿了本书回去,睡前背诵默念。 陈翠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热爱学习固然重要,可好的身体也非常关键,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着,运动量这么少,将来身体早晚会吃不消的。 陈翠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古代的健身操,就问长平听说过五禽戏没有。 长平有些奇怪,他也只是偶然听先生提起过,娘怎么会知道这种医家养生的法子呢。 陈翠淡定的答道:“我是听给县令夫人看病的一位老大夫说的,他曾经提议张太太没事的时候练练五禽戏,有助于丰盈气血,强身健体。” 长平点头:“我们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平时就经常练五禽戏,说这个法子尤其适合久坐以及不常活动的人,张太太挺合适的。” “那你开学之后就去问问先生能不能跟他学一学,学会了教给我们,我觉得咱们全家都要练起来。” “好。”长平应道。 他近期读书的时候,也时常觉得脖颈不适,眼睛也偶有酸涩,也确实需要多活动活动。 至于两个弟弟的意见,他没想过问,他跟娘都练了,他们还能说不吗? 正月十七这天,钦差胡大人派人来传唤,让陈翠一家人前去县衙。 原来,胡大人准备这两天就启程回京,感念于陈翠对于种植玉蜀黍的技术上给予的帮助,临行前特意招她和几个儿子前去相见。 胡大人虽然沉浸农事多年,可也是苦读多年,科举出身,才学是不缺的,得知他们去年才开始读书,就随意考教了几句。 虽然都是些难度不深的,可没想到这几个孩子对答如流,毫不磕绊,可见平日应该很用功,基础扎实。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将来有机会考取功名,咱们京城再见,陈太太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胡大人赞叹道。 “您谬赞了,咱们出身农家,这几个孩子资质一般,读书又晚,胜在勤勉,能读书明理就够了,功名什么的咱们可不敢想!” 陈翠谦虚道。 “那可不一定啊,孩子们的前程还在后头呢!” 胡大人话中似有深意,却又就此止住了话头,转而说起了关于玉蜀黍种植的事。 从县衙离开后,陈翠和孩子们的心情都很好,长平抱着着岁岁睡觉,长富在跟长安小声议论胡大人的长相。 他们没想到京城来的钦差会生的如此寻常,看起来跟乡间老农没什么区别。 长平觉得,这个胡大人虽然外貌普通,那身上的气度却非同一般,这大概是就是所谓的“官威”吧,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不外如是。 一个原本面目平凡的瘦小男人,因为有了功名,做了官,就能成为人上人,让诸多平民俯身下拜,这也正是读书所带来的好处。 三兄弟开学后,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长平将从先生那里学到的五禽戏教给了全家人,大伙都练了起来。 听说这是强身健体的,麦婶子也带着小丫跟着练了起来,岁岁见状,也跟着凑热闹,似是而非的跟着比划。 正月底,陈山根带着张氏进了城,陈翠终于有机会跟老爹说说话了。 她先是问候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确定大家身子都安康,没什么事之后,就问起了老爹对那笔钱的打算。 提到钱的问题,陈山根面上现了愁苦之色:“正想跟你讨个主意呢,这么大一笔钱握在手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该咋办才好,我想给他们分家,但是又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分,正愁着呢!” 这其实跟陈翠的想法不谋而合,把家给分了,银子也分一部分。 以前不分家,是因为手里没钱,各家的屋子都盖不起来,分了孩子们没地方住,也没有多余的钱,分家之后就立马赤贫,日子就要过不下去。 现在手里有几百两银子,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现在家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吃饭两桌都坐不下,还都是能吃的年轻人,一顿饭要用掉一盆面,炒菜都论盆的,就算有人搭班,做一顿饭下来,也把人累得不行。 陈山根也不是那迂腐的人,觉得分了家儿子们就不受他掌控,他就没了做大家长的威严。 他也知道树大分叉,只是分的时候一家该给多少钱,他心里还没想好。 “爹,每家你给个盖房子的钱,额外再给个几十两过日子就行,孙辈的婚嫁,到时候再另外算,其他的钱您老留一部分在身边,剩下的可以买成地,到时候就租出去,您和娘也不用干活了,每年都能有收益。” 陈翠真心建议道。 “啥,买地往外租,自己不干活,那我不成地主老财啦?” 陈山根惊异的说道,他是想过多买几亩地,但是想自己一家人种,没想过还能当地主啊! 陈家沟地少,又零散,就没有什么地主,地最多的村正家也就不到二十亩,平时自己管理,只是在农忙的时候雇短工干活。 “爹,您跟娘年纪大了,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别老想着下地干活了,享享清福不挺好么!” 陈翠耐心的劝道。 去年兄弟们卖炭回来在她家落脚,提到自家爹娘忙着干活,累的腰酸背疼还不肯去歇着,怎么劝都不肯听,直到最后腰实在是直不起来了,才肯去休息会。 其实陈翠心里也明白原因,他们就是想趁着还能干的动,多挣点钱,给儿孙多攒点家底,免得以后子孙受累。 可他们没想过,身为子女的,也不忍心见父母就这样受苦啊! 第136章 分成 “你说的对,我老了,干不动了,是该歇歇啦!”陈山根叹道。 今年冬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不如以前,连着干了几天腰就直不起来了,贴了膏药躺了两天才能下床,确实没法再像从前一样给家里出力了。 老婆子也一样,今年明显觉得她精力不如从前,他们老两口都快六十了,重孙子都有了,不服老不行哟!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可以干点轻活,别再把自己当年轻人使就行。” 陈翠自觉方才失言,赶紧补救道。 年纪大的人最怕人说自己老,说自己没用,忙活了一辈子,乍然闲下来也是不可取的。 “算啦,我懂你的意思,知道你是好意,我跟你娘心里明白着呢,话说回来,家里有如今的光景其实全靠你,没有你给的烧木炭的法子,咱家哪有这么多钱,哪能分的起家啊!” 陈山根动容的说道。 “爹,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没有你们,我生岁岁的时候人就该没了,您跟娘给了我两次生命,你们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陈山根摆摆手:“快别这么说,你那个时候眼见就要不行了,我咋地也不能眼见自己的亲骨肉去死啊,人参再值钱,它能有我闺女的命重要么,还有我外孙女,两条人命呢,那人参能换回你们俩,也值了!” 话虽如此,陈翠还是非常感激,当时陈氏难产的时候,要是没有他们及时出手,说不定陈氏早就身死,也就没有了自己后来的穿越,没有了这重活一次的机会。 “算啦,买地不买地的再另说,我先把家给分了,把房子给起来,让他们各家都挪到自己窝里住,好歹耳边也能清静清静。” 陈山根说道。 现在孙媳妇都进门两个了,接下来还有好几个孙子呢,要是都成亲了,那家里就更热闹了。 到时候一大家子人,都在一个锅里搅食吃,难免有磕碰,等到各房之间有了摩擦,伤了情分再分家那就不好了。 刚好如今是农闲,大家伙都没事做,过阵子就能开始盖,不耽误收麦之前住新屋子。 陈翠想到接下来自己种辣椒的计划,有心想跟老爹说几句,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没跟张太太这边说好,就暂时打消了念头。 二月中旬,关于罐头销量的消息终于从京城传来,张太太喜不自禁,把陈翠叫过去分享喜悦。 “太太,您说的是真的吗?咱们所有的货都卖空了,一坛也不剩?”陈翠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知道罐头可能会受欢迎,但是没想到初上市销量就这么好,那是八千多坛啊,一个多月的功夫,竟然卖的一坛也不剩,这也太惊人了吧! “当然,明面上自然是这么说的,可我让掌柜的私下里留了一部分,不卖,只留着送人,在咱们新的罐头上市之前, 那些就是仅有的存货,比先前卖出的那些都更珍贵!” 张若梅如今瘦了之后,精神头更足,谈起罐头的营销方案来,显得神采飞扬。 “送人?送给谁啊?”陈翠不禁问道。 “自然是对咱们的生意有用的人,那些当官的咯!”张若梅笑道。 陈翠不禁佩服张太太的思路,竟然搞另类的饥饿营销,在物以稀为贵的时候,就算是原先普通的水果罐头,也立刻身价百倍。 况且,这罐头原先的售价就不便宜,一坛子要卖二两银子,陈翠知道这个价格的时候都直咂舌。 她是想过这罐头价格要贵一点,可最多几百文顶天了,没想到张太太这么敢定价,竟然决定卖二两银子一坛,而且最终的销量还出奇的好。 只能说,她太狭隘了,没想到京城的有钱人这么多,人家的消费能力还这么强! “既然销路已经打开,今年我们就要早些准备,多备点货,推出更多种类的罐头,同时,我打算开发江南市场。”张若梅成竹在胸地道。 “江南?”陈翠疑惑道。 “江南富庶,有钱人不比京城的少,但凡京城流行什么, 江南很快就会兴起,掌柜传来的消息说,年前就有不少的江南人在打听罐头生意的出处,好在咱们的靠山够硬,四处打点的周全,才没有让人给掀了底。” 陈翠知道在京城做生意背后要有靠山,尤其是这罐头生意是新兴的产物,年前掀起一股风潮,引得众人抢购,必会惹来有心人的关注,那些想摘桃子的,想巧取豪夺的,必不会少。 只是对于张太太嘴里说的靠山,她就不太清楚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个技术顾问,做好分内事就好,这种层面上的事 ,她也识趣的不去主动打听。 只要把该分的钱分到手,其他的,她不会过问。 果然,张太太说完这些,就提到了钱的事。 “一共八千五百坛罐头,运到京城每坛成本是五十文,售价二两,一共净利是一万五千四百两,本该是一万六千五百七十五两,其中有一千一百七十五两是拿来走关系,疏通人情了,所以咱们能分的只有这些,你分得三千零八十两。” 说着,张太太就示意丫头递了个小盒子给陈翠,这里头应该就是银票了。 陈翠却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说道:“太太,这太多了,我不能收,我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钱,您要不给我其中的一成就行了。”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张太太会定这么高的价格,其中的利润会这么大,所以才要了两成的份子,如今却觉得这么多钱烫手了起来,有些不敢拿。 张若梅似乎是看出了陈翠的想法,不悦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们张家世代经商,凭的就是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我虽是个女流之辈,却也是个信人,咱们当初说好的多少就是多少,再说了,要不是有你的法子,这门生意也干不起来,你就别推辞了,拿着吧,这钱你也不是白拿,等到再过两个月,就又到了你该出力的时候,到时候你可要辛苦了!” 陈翠见她说的诚恳,显然出自本心,便也不再推辞,顺势接下了盒子。 第137章 改造 陈翠见张太太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就跟她提了辣椒种植以及后续产品开发的事。 张若梅果然对此感兴趣,辣椒这种调料,她太喜欢了,吃的过瘾,很合她的口味。 “你手上的种子能种多少亩地?”她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概能种十几亩。”陈翠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空间里的辣椒树一直都在持续的结果,现在植株都长到她的脖子这么高了,已经挤压到了玉米的生长空间。 她近期打算把它们拔掉,或者移植出来吗,反正攒的种子也足够多了,以后辣椒可以放在空间外繁殖。 “那亩产能有多少斤?” 陈翠想了想,回道:“民妇只是在自家后院里种了一片,没有太大规模的种植,但是如果小心照料的话,应当不少于三五百斤。” 其实,她觉得亩产怎么也会在五百斤以上,但是辣椒这种东西,怕旱又怕涝,万一照料不好,或者气候不对,是肯定会减产的,所以,她就没敢多说。 张若梅又问道:“那做一斤辣椒油和一斤火锅底料需要成本几何?” “辣椒油我是用豆油做的,一斤豆油四十五文,加上香料,不超过六十文,火锅底料用的香料比较多,还要用到牛油,算起来一斤成本大概要三百文左右,当然,这些价格都是不包含辣椒在内的,辣椒也可以直接炒菜的时候放入,或者碾碎成粉当调料用。” 张若梅听完,就把手托在下巴上凝神思考,显然是在思量这其中的可行性。 半晌后,她才说道:“让我想想,过两天我再回复你。” 陈翠自然点头应是,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出门之后,她才将那个装着银票的小盒子仔细摩挲了一番,看着盒子上头精致的花纹,她的心不禁有些颤抖。 一下子进账三千两,陈翠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个富人。 按如今的物价,只要不刻意挥霍,这三千两足够全家人衣食无忧的用许多年。 当然,家里有人读书的话例外,尤其是同时有三个读书的娃。 之所以古代识字的人少,就是因为读书上学是非常费钱的,而且越往上,花费越多。 普通人家温饱尚且不能保证,哪还有这个余钱让后代读书识字呢。 长平三兄弟也知道自己学习的机会得之不易,因此才这么努力。 陈翠已经知道了孩子们为了省钱而抄书的行为,她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也没反对。 抄书固然费时间,但也同时能让他们更好的加深对书本的印象,更加知道学习的辛苦和钱财的来之不易。 所以,这三千两她不打算对几个孩子全盘托出,只告诉他们分到钱了,但是具体数目就不必公开了。 因为孩子们毕竟年纪还不大,乍然知道家里多了这么些钱,很难说会不会对心性造成影响。 万一他们觉得自己家的钱足够多了,就不努力了呢,或者觉得有这么多钱以后可以躺平了,就不想上学了。 毕竟,这是三千两,连她一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给惊了一下,这些眼光见识有限的孩子就更难把持心性了。 这天晚饭的时候,陈翠宣布了罐头分红到手的事,同时也告诉孩子们,准备把他们如今住的房子买下来。 她对这个房子大致还是很满意的,想对它做更多的改造,当然是买下来更加安心。 买房子是大事,自然要跟家庭成员商议。 因为陈翠刻意模糊了分红的金额,又加上有买房子这件事让人欣喜,孩子们竟然也没有多问。 只有长平在私下里问她:“娘,家里的钱够用吗?” 陈翠非常肯定的告诉他:“家里的钱足够供到你们仨考上进士,只要你们愿意读,能考上,娘就能一直供你们!” 长平知道娘不是说大话的人,说出的话必定会实现,因此他也用力的点点头:“嗯,我一定努力!” 陈翠很快让牙人行的人联系房主,把这所房子买了下来,接着就做了一系列的改造。 最主要就是针对厕所和洗澡间的,厕所建了男女两间,都用青砖铺了地,挖的坑洞也用大块青砖铺平,方便之后用水冲,旁边挖了化粪池,平时盖着,不会有味道。 洗澡间也在中间隔开,分成了男女两间。 如今家里女性大小加起来有四个,男的有三个,算是势均力敌。 夏天的时候,大家每天都要洗澡,省的人多排队不方便。 每间里面都挖了排水沟,地面做出坡度,用砂浆做了简易防水,这样就不必每次都要把洗澡水端出去泼掉了。 趁着修整的机会,陈翠把每间屋子的房檐下都加了棚子,所有的棚子连接在一起,这样下雨的时候各个房间之间相互走动也不怕淋雨了。 甚至连骡子和羊住的棚子都做了修整改动,让喂食和打扫更方便。 如今的羊是去年十月刚买的,还处于产奶期,每天能产三斤多,每人一碗都还剩下不少,陈翠便让麦氏和小丫也跟着喝,别浪费了。 麦氏格外感激,她自己喝不喝的无所谓,但是她想让闺女喝,让她身子好起来,不要再生病。 她觉得,自己就是掉进福窝里了,在这里真是享福来了,哪个下人能跟主人吃一样的饭菜,一样洗澡如厕,她跟小丫遇见太太,真是遇到贵人了。 太太甚至还请大夫给她看那羞人的病,甚至来月事的时候,还让她用那么金贵的月事带和昂贵的纸,她觉得,这辈子就算是为了太太干到死都报答不了她的恩情。 其实陈翠只是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她偶然发现了麦氏有严重的妇科病,就耐心做了她的思想工作,请了大夫来给她治。 为了避免后续复发,就要求她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澡,生理期的时候不要用草木灰,而是使用跟自己一样的绵纸。 虽然这种纸比较贵,但是跟生理健康相比,陈翠觉得还是值得的。 同为女人,她对麦氏的过往抱有同情心,自己买东西的时候多买一份,就算是员工关怀了,没想到麦氏会反应这么大,对自己感恩戴德的。 大概是,身为女人,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她这方面的需求,也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关心,所以才会觉得感动吧。 第138章 庄子 陈翠想到自己刚穿来的时候,上大号用竹片,生理期用草木灰,真的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能接受。 后来卖木炭一挣到钱,她就迫不及待的买了很多草纸,放在厕所里,让大家一起用。 现在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用厕纸,而且早就在她的要求下,都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 几个孩子都定期修剪指甲,穿的衣服也比从前体面很多,因为读了书,走路做事姿态也更从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户家的孩子。 谁又能想到,在一年多以前,这三兄弟还大字不识一个,灰头土脸的在乡下干农活呢! 陈翠种辣椒以及后续发展辣椒衍生产品的提议,得到了张太太的赞成和支持,她建议自己买些地大规模种植,先多囤积点货,再谋求后续的发展。 这和陈翠的想法不谋而合,张太太的计划中是由她来出资买地雇人种植,不过,这个活却被陈翠抢去了。 “太太,罐头生意我没出什么力,这辣椒生意好歹就让我一让吧,这买地的事就让我来做,雇人种植的事也交给我,等到辣椒收获做成成品之后,剩下的事再让您操心。” 陈翠觉得自己手里好歹有了些钱,不比原来,就要在该出钱出力的时候主动些,免得后续分钱的时候不好意思。 张若梅果然没有和她争,买地这些钱她根本没放在眼里,觉得无所谓,陈翠愿意揽过去也行。 不过在拟定契约的时候,她却将陈翠的份额定为三成,她自己占七。 陈翠有些不好意思:“太太,这是不是太多了,后续的经营和销售我根本插不上手,全靠您手底下的人维持。” 张若梅很满意她的态度,含笑道:“不多,你提供种子和原料,还有后续的制作方法,这些都是独一份的,值这么些。” 要知道,物以稀为贵,要是那些大路货根本不值得她费这个心思,也不会给刘大嫂这么多分成。 虽然如今还没见到那些辣椒的影子,但是张若梅已经对后续的营销方案有了初步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基于她做的是独门生意的基础上的。 她只叮嘱了陈翠:“种辣椒的一定得是可靠的人,不能把这东西外泄,起码这三年内不能有别人跟咱们做一样的生意。” 陈翠点点头:“我打算买人,这样用起来放心。” 张若梅点点头,她其实是怕陈翠像寻常庄稼一样雇人照料辣椒,这样的话,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买人就比较省心,万一买来的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就能想法子处理,再不济,把人卖掉也行。 张若梅再怎么善良,也是富豪出身,从小使奴唤婢的,根子里就有主人思维,对下人好归好,但是一旦有人背叛了她,也是绝不会手软的。 陈翠虽然不能完全认同这个观点,可入乡随俗,想要让自己生活更舒适些,有些时候的融入是必须的,就比如她买了麦氏母女。 而且,在如今的世道,确实没法宣扬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这会被视为异类。 陈翠把一些前期的事和张太太敲定以后,拟定了契约,就着手去办她该办的事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买地,她计划起码要买个三五十亩,这就必须要去牙行才行。 牙行的郑牙人见了陈翠,得知她要买这么多地,还要买人种地的时候,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个陈氏不简单啊,先是买人,然后买房,现在又要买这么多地,看来她攀上了县令夫人的事果然不虚。 小县城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先前王县令后宅的私事都有人敢拿出来说道,更何况是陈翠这个普通人呢。 陈翠频繁进出县衙后宅,和县令夫人过从甚密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她会发迹的如此之快。 毕竟,刚进城的时候,她甚至还买不起房,这才多久,不止房子到手,甚至都要买地当地主了。 不过,郑牙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放走这么大笔的生意。 毕竟,县里牙行不止他们一家,消息也不会是独家的,要是自己有哪里不周到,眼前的大客户很可能就飞到对家去了。 陈翠详细说了自己的要求,要买良田,最好是一个庄子,私密性要好,种地的人要老实可靠的,偷奸耍滑的趁早别推给他。 郑牙人连忙拍着胸脯子保证。 “陈太太,您放心,我们牙行可是最有信誉的,不是好的根本不会送到您跟前,上次您买去的那麦氏母女用着怎么样,是不是能干的很?” 陈翠点点头:“还行。” 也是因为前几次跟这家牙行打交道的过程还算顺利,本着做生不如做熟的原则,她才会再一次选择在这里登记。 “陈太太,我记得先前有个庄子登记过要卖的,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去翻翻册子,劳烦您稍坐片刻。” 这么大的单子,郑牙人也想尽快的成交,所以立马就行动起来了。 半刻钟之后,那郑牙人果然捧着本册子出来了,他脸上洋溢着笑容:“那个庄子还真在,它就位于城郊,离东门口不远,您要是方便的话,我现在就能带您去看看。” 其实,这个庄子本是另一位牙人接下的委托,但是既然客户撞到了他手里,他就没理由错过。 只要能成交,到时候抽成怎么分润,他们自己内部可以再协调,重要的是先完成客户的委托。 陈翠反正此时无事,就跟着郑牙人出城来到这庄子上。 路上郑牙人就根据资料将庄子的情况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算是有个初步的了解。 这是个有八十亩良田的庄子,虽然地不多,但是还带了一个四十多亩的小山头。 山上虽然种了些果树,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管理不善还是种的果子不合适,总之收成并不是太理想,几乎处于半荒废状态。 陈翠下了骡车,入眼皆是绿色,大片麦田连在一起,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像极了绿色的草坪。 第139章 买下 “陈太太,这就是那个庄子,主人是经商的,因为生意遇到了问题,需要银钱周转,所以要把它转手,因为卖的有点急,所以价格方面也好说,您看过之后,要是有意的话,价格我帮您去谈,保证不会让您多花冤枉钱。” 郑牙人殷勤的说道。 不过陈翠并没有给予他答复,而是随意的四处走走看看,观察周边的环境。 他们今天前来是临时决定的,郑牙人只是为了让她来看看庄子的大小和位置,并没有和庄子的主人约好,自然也没人招待。 庄子上的土地种的都是麦子,靠近山脚的地方有处院子,除此之外,这四周就一览无余,全部展示在人前。 陈翠仔细观察四周,发觉这地势还可以,离水源近,但是地势又高,不会积水。 地里麦子的长势也都不错,就算不是良田,土质也差不到哪去。 “这庄子多开价多少?”陈翠淡淡的问道。 “主人开价三百两,但是没有咬的很死,应该有不少谈的余地。” 郑牙人闻言大喜,问价格就表示感兴趣,这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那你去谈吧,尽可能的便宜,有结果了告诉我,顺便帮我找找可靠的种地人手。” 陈翠不是很懂行情,也就没有给他设限制,他想成交自然会从中出力,这个应该不用她来说。 郑牙人忙不迭的答应:“那是自然,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陈翠回到家之后,就见岁岁不高兴的嘟着嘴朝她扑了过来。 “娘,你说一会会,结果好大一会!”岁岁不满意的抱怨道。 因为陈翠出门的时候说一会就回来,结果出去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陪她玩,所以有些不开心。 “娘出去办事了,家里不是有麦婶子和小丫姐姐陪你玩吗?” “不好玩。”岁岁将头埋在了陈翠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说道。 陈翠知道她是嫌弃小丫不会说话,不能给予她回应,所以觉得没意思。 小丫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听力和理解能力却没问题,平时也很懂事,因为她娘的嘱咐,小丫陪着岁岁玩的时候也会很尽心的照顾她,将这看做自己的责任。 陈翠觉得这小姑娘挺可惜的,上次特意让大夫给她看过,也没发现声带有什么问题,但她就是不会开口说话。 大夫说可能是受到刺激导致的失语症,他也无法医治,只能家人慢慢引导,说不定自己哪天就能开口讲话了。 麦氏当时就哭的不行,她知道小丫这样都是让丈夫那一家子给害的,把孩子生生的吓的不会说话了。 早知道会如此,她就早点带着孩子跑出来了,也不至于让小丫开不了口说话。 陈翠自然是好言安慰,小丫还小,慢慢教,以后肯定能重新开口说话的。 岁岁年纪小,又活泼好动,话也多,就连对着树上的小鸟和地上的蚂蚁她都能讲个半天。 虽然小鸟和蚂蚁也不会讲话,可她心里也知道,它们不是人,不会讲话是正常的。 但是小丫作为玩伴,年纪比她还大,竟然不会说话,这就让她觉得很不好。 “好了,咱们家打算买个庄子,到时候弄好了娘带你去庄子上玩玩。”陈翠摸摸岁岁的头,耐心的说道。 “庄子是什么?”岁岁好奇的说道。 “庄子就是种了很多庄稼的地方,那里还有个小山,上面还有果树。”陈翠努力向她解释。 庄稼是啥岁岁不感兴趣,对于果树,她倒是关注的很,娘拿回来的罐头就是用果子做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啦。 此时,陈翠提起果树,她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开始撒娇。 “娘 ,罐头,吃罐头。”岁岁摇着陈翠的胳膊,软语恳求道。 罐头虽然大部分都拉到京城去了,可县衙后宅和陈翠家里倒是有不少,这是留着自己吃的。 虽然家里不缺罐头吃,可因为冬日天凉,怕吃坏肚子,又加上糖份大,太甜,不能让岁岁多吃,所以她能吃到的机会并不多。 “好,好,好,等你哥哥他们回来一起吃。”现在天暖一些了,吃点倒也无妨。 得到娘的答复,岁岁拍着小手欢呼! 陈翠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 这些时日孩子老是憋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她想着等庄子的事情落实下来,就带她去庄上转转,也让她看看外头的风景。 郑牙人果然办事利索,两天后,就给陈翠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庄子的主人同意以二百八十两的价格,把田地、山头、庄子里的房屋,以及这一季的收成全部转给陈翠。 另外,田庄上那两户种地看庄子的下人,主人也要转卖,如果她愿意接手的话,价格也好谈。 陈翠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可以,但是对于下人,她表示要先看过之后再决定。 于是,陈翠又跟着郑牙人去了庄子上,这次有主人陪同,算是对庄子做一次全面的考察,也算是对下人的面试。 庄子外面她上次已经看过了,这次进到了院子里。 这个院子是两进的,虽然收拾的还算干净,但是可以看出平时没怎么住过人。 “平时生意忙,顾不上过来,只是农忙和收庄稼的时候派人来看看。”那庄子主人解释道。 那两户人家早已战战兢兢的列在一旁,他们显然知道了庄子和他们自己都要被卖的事,因此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 说是两户,其实人还挺不少,其中一户人家两夫妻有四个儿子,大的十七八,小的也十一二岁了,另一户人家三儿一女,连带一个老娘。 这两家加起来有十三个人,大部分都能干活,要是工具齐全,种这些地完全不成问题。 陈翠仔细端详了这些人的面相打扮,看了看他们的手,又分别问了几个问题,观察他们的反应,确认他们还算忠厚老实,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就打算买下来。 至于忠心不忠心的,眼下也看不出来,只能先用着再说。 第140章 怀孕 陈翠花了五十两把那两家人全部买了下来,继续帮她照料庄子。 三兄弟对于陈翠买下庄子的事倒没怎么意外,因为先前他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陈翠每做出重大决定之前都会告诉他们一下,虽然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可起码要让他们有知情权。 学堂放旬假的时候,陈翠带上四个孩子去了新庄子上。 现在正是初春,草木萌发,外头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算是带着他们踏青了。 庄子里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等候新主人的降临。 陈翠买下的那两户人家一家姓李,一家姓周,李大叔就是庄子上管事的人。 这两家人见了新主人,都极为拘谨,姿势僵硬的束手立在一旁,似乎都不怎么敢动的样子。 陈翠见他们如此不自在,就让他们下去了,只留下李大叔和他婆娘带路,领着他们一家参观庄子。 李大叔大概是经常在主人面前回话,倒是不怎么胆怯,介绍的又是他熟悉的领域,言谈中自在了不少。 陈翠仔细走过了一遍之后,对这个庄子更是满意,这地的土质是沙土和黏土的混合的,既能保水肥,又不会因为疏水不利而烂根,正适合种辣椒。 一家人在庄子上吃了午饭,因为只有一些普通菜蔬,李大叔他们诚惶诚恐,生怕怠慢了主家。 但是陈翠一家并不因此介意,毕竟,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下午,陈翠带着几个孩子去山上看了看,这就是个普通的小山包,山石比较多,土质也不太好,所以种下的果树都长的不怎么样。 山上种的果树主要是桃树跟枣树这两样,但是植株矮小又稀疏,甚至看上去还比不上一些野生的,所以,山上最主要的树种还是以本地最常见的铁栎木为主,其次是一些灌木杂木。 陈翠仔细看了看这些果树,她貌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它们,只能先这样搁着,眼下她要考虑的是给辣椒育苗的问题。 她打算麦收之后种辣椒,但是不可能那时候才把种子种到地里,要知道,辣椒的产出期很长的,只要温度合适,它能一直结果子。 所以,要想让它多结果,早收获,那就要先育苗,等到收完麦之后再移栽,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现在已经三月,温度开始上来了,正是育苗的好时候。 要育苗的话,就要先腾出一亩地来,把上面的麦苗给拔了,这可把老李和老周心疼坏了。 但是心疼归心疼,他们只能听主人的话,把麦苗拔了,把地平整好。 陈翠把空间里的辣椒种子拿了出来,先在太阳下晾晒了两天,然后用温水催芽。 把泡好的种子倒在托盘里的纱布上,每天撒温水保湿,保持一定的温度,三四天的功夫就露出了小白芽,这就可以播种了。 把辣椒种子和沙土混合,洒在平整好已经浇透水的土地上,然后再覆盖一层薄土,接下来就可以等着它出苗了。 不负陈翠所望,五六天之后,辣椒苗就已经出的七七八八,等到第十天的时候,这块地上已经是满眼的绿色小苗芽了。 老李和老周两人都在私下嘀咕,他们种了半辈子庄稼,竟然不认得主家让种的究竟是个啥,这也太玄乎了! 当辣椒苗出齐全了,陈翠去给张太太汇报进度的时候,她得知了一个消息:张太太怀孕了! 现在她已经怀孕满三个月,可以对外公布了,算起来就是正月的时候怀上的。 张若梅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因为怀孕的喜悦而显得容光焕发,甚至还稍微胖了点。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总算得偿所愿了!”陈翠衷心的祝福道。 张若梅抿唇而笑:“说起来还要多谢刘大嫂你呢!” 陈翠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自己先前跟她说过的那些所谓的生子秘诀,难道她就是根据这个怀上的么! 只是,如今在人前,也不好谈论这些,她只能含糊的应着:“哪里哪里!” 张太太说谢,那就是真谢,不是空口说说而已,陈翠回去的时候,车上带了一堆东西,都是张太太给的谢礼,不收都不行。 虽然如今张太太身边除了她的乳母周妈妈以外,还有个年纪大的嬷嬷,应该不缺人提点。 但是陈翠还是出于责任心而对她传授了一些孕期常识,最重要的就是少吃多餐多运动,不要过于进补。 这在现代,几乎是每个孕产妇都必知的常识,可对于古人尤其是张太太来说,却有点新鲜。 有钱人家的女眷不用干活,原本运动量就小,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那几间屋子,体质都不怎么样,孕期又常常进补,补过头了胎儿过大,就容易造成难产。 陈翠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可张太太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成亲六年了,才头一次怀孕,这一胎来的殊为不易,容不得半点闪失,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她开始考虑陈翠的意见,为此还请教了大夫。 结果,请了三位大夫,都说陈翠的说法没有问题,只是很多大户人家的女眷做不到,所以他们平时也不敢提。 让那些主母们去干活,或者伸胳膊蹬腿的运动,那怎么可能呢? 至于少吃,那他们就更无法控制了。 要知道,很多大户人家能做主的,并非怀孕的女子,而是她们夫家的长辈。 长辈们关心的,只是女子腹内的孩子,生怕吃的少了孩子营养不够,根本不会考虑生育的时候对母体造成的伤害。 所以,大夫们就算知道这样对产育有好处,也没法直言,最多只能让她们在孕期多走动走动。 张若梅听了这些大夫的说辞,认真思索了好久,她不由庆幸婆婆在老家没有跟来。 在这县衙后宅,一切事都是她做主,丈夫在这些事上也听她的,所以,她和孩子的事由她自己说了算。 参考大夫们的说辞,还有周妈妈以往的经验,张若梅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孕期方案。 这次,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力保在生产时母子平安,将来孩子的身体康健! 第141章 模仿 除了张太太的家人以外,陈翠是最希望她平安的人,因为如今她是自己最大的靠山和经济来源。 如果张太太有了什么意外,那罐头生意势必很难再维持下去,辣椒的后续经营也会打了水漂,再想找一个像张太太这样有良心又有眼光的合伙人谈何容易! 所以,陈翠希望她能健康的生下孩子,跟县令老爷一直感情稳定,保持她的身份地位,这样才对自己最有利。 别怪她势力庸俗,这世道本就如此! 其实,最根本的办法还是要让自家人取得功名,这样才更稳妥。 可惜几个孩子读书太晚了,虽然有些天分,可是毕竟念书的时间短,想要考取功名,还有的熬。 从四月上旬开始,罐头作坊就又开始运作起来了,今年不止要扩大生产,而且还要在张太太的娘家蜀中那里另外设一个作坊,主要是生产荔枝罐头,当然,其他的果子也一并做。 张掌柜新买了一批人手,同样是比较实惠能吃苦耐劳的,都交给了陈翠培训。 陈翠也不亲自上手教了,而是让老人中比较熟练的充当先生,她只在旁监督。 这流程本就不是很复杂,又有果子拿给她们不断的练手实践,很快就培养出了一批熟练工。 一部分人被带去了蜀中,在新的作坊里做事,一部分被安置进了阴平县的作坊里,被老人带着干活。 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迎来了麦收时节。 县城的学堂并没有“农忙假”这一说,学生们照常上学,陈翠就带着麦氏母女和岁岁来到了庄子上,监督麦收。 地里的麦穗都变得黄澄澄的,纷纷垂下了头,在烈日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虽然庄子上有十几个劳力,可陈翠为了节省时间,提升效率,还是请了五个短工,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把麦子都割下来运到场里。 她给庄子上买了两头牛,此时就派上了用场,拉运麦的车,拉石磙碾麦,大大节省了人力。 麦子交完赋税,收进粮仓,他们将已经育苗两个月的辣椒移栽到地里,一共种了二十亩,剩下的地就跟往年一样种黄豆。 陈翠家在刘家坪的那五亩地不用她操心,刘有才家早就说会帮着她收了,甚至他们还帮着交了赋税,剩下的收成就放在那里,等着陈翠空的时候再去拉。 刘有才如此,无非是感谢陈翠在玉蜀黍的事上提携了他,在钦差面前让他露了脸,这可是能光耀子孙的事,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此时,陈家沟,陈山根家终于完成了麦收,交完赋税,种上豆子,就开始了正式的分家。 坐在堂屋里参与分家的,只有陈家老两口和三个儿子,加上儿媳,孙辈的都不在跟前。 其实,各家的房子早就已经盖好了,连老宅也翻盖了,一共三院砖房,在村里是独一份的。 三个儿子,房子一家一院,没什么好说的,银子每家五十两,算是以后的生活之资。 粮食老二老三一家拿走八百斤,咋滴也够吃了,家里剩下的还有一千多斤,算是老大和他们老两口的口粮。 至于往后的日子咋过,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手里是还有点钱,可那是有大用的,等我该闭眼的时候再拿出来分,现在能分给你们的,就是这些,别不知足,你们已经比旁人家不知道强出去多少倍了!” 村子里分家,条件好点的每个儿子能分个十两八两的,有的甚至连这个数都没有。 如今爹娘已经把房子给他们盖好了,一家还有五十两银子,算是顶好的条件了。 其实,早在开始盖房子的时候,他们就对分家有了预料,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老人跟着长子过,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长子太过不成器或者不孝,否则没有别的选择。 老二和老三对此都没意见,至于老人手里要留些钱,他们也没什么说的,就像爹说的,他们已经比旁人强多了,得知足! 与分多少钱相比,他们更关心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爹,那今年烧木炭的事要怎么弄?”陈大河存不住气,先问出了口。 其实,这也是老大和老二所关心的,他们也目光炯炯的看着陈山根。 “到时候每家出人干活,由我跟你娘分配,卖的钱就还先放在我这,最后除去要分给翠的那三成,剩下的分成四份,我跟你娘算一份,你们三家一家一份,你们看怎么样?” 陈山根对于此早有计较,因此不疾不徐的说出了早就想好的方案。 三兄弟闻言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行,就按爹说的办!” 只要有能持续的进项就行,跟卖木炭的钱相比,分家的银子反而不算什么了。 既是分了家,二房和三房就陆续搬了出去,谁不想住好屋子,能自己当家做主呢。 尤其是这些嫁进来的媳妇,早就盼着能跟自家的丈夫儿女一起过小日子,而不必事事都在旁人的目光下, 连多吃个鸡蛋都要顾忌重重,害怕因此误会和猜忌。 陈翠知道娘家分了家,知道父母心里大概不自在,就想接他们来城里住一阵子。 刚好老宅原来的老房子要扒掉,重新整院子,家里会乱一阵子,陈大海索性就把父母送到了妹妹家。 张氏见到了被陈翠改造后的厕所和浴室,说她瞎讲究,乱折腾。 可没两天,她就觉出这两样的好,甚至开始考虑让陈大海在老宅的新房子里也这么改一下。 因为陈大海的两个儿子也都成了亲,加上新媳妇,家里男男女女人口不少,上厕所和洗澡都是个麻烦事,她觉得像翠翠家这样就挺不赖的。 陈山根虽然嘴上没说啥,但是心里显然也是赞成的。 陈大海把家里收拾好来接他们的时候,张氏领着他在厕所和浴室来回看了好几遍,一些关键的问题也陈翠也都做出了解答,说要是不行的话就把当初干活的师傅介绍给他。 陈大海蹲下来端详了一阵子,再起身的时候就说他自己能搞,不用请人,买点材料,他带着两个儿子就能干。 后来,等陈大海把自家改造好,同样的厕所和浴室就又出现在了陈大江和陈大河家里。 只能说,好的设计有着共性,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引来更多的人模仿。 第142章 囤积 庄子上的粮食入了仓,辣椒苗也顺利移栽成活,罐头工坊也在有条不紊的运行。 虽然周遭的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只是陈翠心里难免会有隐隐的牵挂,也不知道玉米的事上头究竟是怎么看的,为什么半年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回音。 有同样念头的,何止陈翠自己,王恒志比她更加操心这件事,因为这关系着他的前程和命运。 只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将东西交上去之后,剩下的事就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了。 就算内心焦灼,他也只能耐心等待,用心的做好眼下的每一件事。 幸好,妻子终于怀孕了,这让王恒志非常欣慰。 他的心只在政事和仕途上,觉得后宅的事只会牵绊他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从来没有产生过纳小的念头。 妻子不管是家世还是长相都与他相配,也将一应杂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没让他在内务上费过心思,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 要不是因为意外而有了长女,他所有的子女只会出自妻子,免的后宅不安,起了嫡庶乱家的祸端。 只是,成亲好几年了,妻子始终没有传出好消息,这让他不时也会有隐忧。 所以,在得知妻子怀孕的时候,王恒志表现出了极大的喜悦,表现出了平日少有的体贴。 为了遵照大夫的嘱咐,让妻子多运动,他甚至特意抽时间跟妻子一起练五禽戏,每天尽可能夫妻一起用餐。 张若梅有丈夫的体贴和周妈妈以及下人的悉心照顾,怀孕后并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比从前更加容光焕发。 陈翠过来探望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张若梅,皮肤白里透红,肚子微微隆起,除此之外,身形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一个人的整体状态,是由内而外的,心情的好坏,会反射到身体上。 陈翠如今也有了不少改变,虽然肤色仍旧谈不上多白皙,可细腻光洁了很多,头发也用心养护过,黑亮有光泽,就连原先粗糙干裂的手,如今也变的柔软细腻了。 这一切的变化都跟钱是分不开的,如今家里这些洗护用品,都是她在脂粉店里精心选购的。 从澡豆、胰子,到面脂、头油,都是挑的清新淡雅的味道,不会香味四溢,连三个儿子都在她的带动下开始讲究对身体的护理。 岁岁这小丫头就更别提了,小小年纪就知道爱美,每天洗脸抹香香都十分积极。 她明明不喜欢吃芝麻丸子,可因为陈翠说这是能让她的头发变黑变好看的,她就能一顿不少的吃下去,然后再喝水冲掉满嘴的黑渣子。 也不知道是芝麻丸的功劳,还是营养充足的原因,小丫头的头发不那么黄了,数量也多了不少,总算脱离了黄毛丫头的范畴。 今年跟去年相反,雨水比较多,夏天的时候,隔几天就是一场雨。 豆子和辣椒都怕涝,陈翠让人提前在地头挖了排水沟,雨一停就要去地里排水。 因为雨水多,今年收上来的水果品质也受到了影响,幸好他们这是加工成罐头,不管什么样的果子,只要去皮在糖水里煮过,味道保证不会差。 除了荔枝罐头现在就会有一部分运往京城以外,其他的水果罐头都放在了阴凉的地窖里,等到水果过了季节再运往京城和江南。 陈翠先前在修整房子的时候,就在后院修了个地窖,说是用来冬天窖藏食物的。 那地窖有两间房子这么大,里面是青砖铺地砌墙,靠放了几排货架,上面放了不少日常用品和粮食,足够一家人吃用几个月的。 这算是她的一点小私心吧,这里地处西北,虽然太平了许久,但她总担心哪天遇上了战乱或者灾荒,这地窖到时候就能变成暂时的安全屋。 虽然她的空间能装很多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总不能凭空的变出来,地窖就是一个掩护。 如今她空间里收获的玉米粒已经堆积了很多,土地上的玉米还在继续生长,她打算收了这一茬之后,就改种麦子,算是换换口味。 那些辣椒树已经被她拔掉了, 可积攒的干辣椒也还有不少,其他的像是粮食面粉和油盐酱醋之类的,空间里都有不少存货。 这些都是平时她借着给家里买东西的便利转移进来的,一次一点,积少成多,现在已经有不少的量了。 其他的还有衣服被褥,还有布匹这些,屋子里也有不少,这些都是出自一个独居惯了的老人的手笔。 前世她一个人太久了,虽然有很多钱,可时常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囤积癖。 她家里的冰箱几乎就没有空出来过,食物只要稍微消耗一点,她就会想办法再次填满。 陈翠每次看着这些的东西,心里就充满了满足感。 当然,她在空间里放了这么多,家里的东西也不会少。 庄子上今年收的粮食她一粒也没卖,一部分在庄上的粮仓里,一部分运到了家里做日常消耗,还有一部分转移到了地窖里,算是储备粮。 这些她都跟三兄弟说了,他们一开始觉得娘似乎有点杞人忧天,想得太多了,但是随后经过陈翠一番陈词,几人倒也觉得不无道理。 不过,陈翠每次往里放东西基本都是趁这几个人上学不在家的时候,为的就是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究竟弄了多少东西下去,不让他们知道其中的虚实。 今年夏天,因为雨水多的缘故,总体不算太热,就是蚊虫比较多,每天都要点着艾草熏好久。 地里的辣椒很快就能收获了,李大叔他们按照陈翠的吩咐,都等这绿色的辣椒彻底变红了再摘,然后在麦场上支起架子晾晒,方便后续的保存。 暑热渐渐褪去,迎来了金秋八月,许多水果进入了收获旺季,罐头作坊每天忙的不可开交。 陈翠每天起码要在那里待上半天,盯着生产,监督流程,她庄子上的豆子也即将面临收割,需要她不时的操心关注,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她忽然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旨意。 第143章 孺人 先前陈翠还会不时的幻想自己会受到什么封赏,可随着等待的时间太久,而她又太忙碌,最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了。 她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去了县衙,见到了来传旨的宦官,然后跪下听他念了一篇措辞讲究的骈文。 虽然她也跟着儿子们读了不少这个时候的书,可她的目的只是认识字而已,并没有增加太多的文学素养,前面的一大段她都听的云里雾里,直到最后几句才算听到了实质的内容。 那就是,皇帝鉴于她发现了新粮种的功绩,于国于民有功,给了她一个七品孺人的诰命身份,赐给她一座牌坊,用于纪念她的功绩,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的奖金。 其实,那什么牌坊不牌坊的,陈翠根本不在乎,那一千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真正对她有用的,也就那一个诰命身份。 有了诰命身份,见了品级比她低的官员可以不用下跪,可以用官眷的身份求见各级官员,出门在外的话可以给自己糊一层金字招牌,撑一撑面子。 不过,诰命身份所谓的风光排场,其实也就是在那些平民百姓面前才有。 因为她这个身份是直接封的,比较虚浮在表面,不像其他的官眷,身后有做官的丈夫或者儿子,有实在的靠山。 陈翠将来要是见到了那些真正因丈夫或者儿子获封的诰命,哪怕品级相同,相互之间,她仍旧要矮一头。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一个七品诰命的头衔已经能够带来足够的荣光。 毕竟,在此之前,陈翠不过是一介村妇,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在外人看来,获得了诰身,她已经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陈翠听完宣读的圣旨之后,不过怔愣了一下就迅速的反应过来,立刻给宦官磕头谢恩。 那宦官笑嘻嘻的对她恭贺,陈翠顺势在袖子里一掏,从空间里拿了个荷包出来:“多谢内官大人,这是民妇的一点心意。” 那荷包里是两个小银锭子,加起来大概有五两重,那宦官捏了捏,脸上的笑意就更真切了。 “陈孺人,这圣旨您收好,还有您的诰命服饰和御赐的银两,关于牌坊的事,稍后会有礼部的人过来指导修建。” 那宦官身后有两个护军模样的人,每人手上都有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那里面就是衣服和赏赐下来的银两。 陈翠再次道谢,接着就是由王恒志出面,招待这位姓胡的宦官和跟来的胡军。 “陈姐姐,恭喜你了,往后咱们可就一样了。”王若梅挺着大肚子对陈翠恭贺道。 她如今也是七品的孺人,陈翠获封之后就跟她平起平坐了。 陈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个怎么能跟你比,咱们老爷说不得马上就要高升,到时候你的品级也要跟着往上提了,我到时候还要恭喜你呢。” 陈翠虽然不知道对于王恒志的具体奖赏,但是想必好处不会少,不然张太太不会笑的这么开心。 对于官员来说,还有什么比升官更加直接的奖励么! 果然,她试探性的说了县令要高升的话,对方也没有立刻反驳,可见这事应该是真的。 “唉,您这话说早了,如今只是个嘉奖,谈不上什么高升不高升的,我们老爷才到到任一年多,到时候还要看上面的意思。” 张若梅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其实,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等老爷做满这一任,就能升任本府的同知。 虽然同知不是主官,是知府的副手,只有分管之职,可如今老爷只是七品,升为同知以后,一跃成为正五品,这还有什么好挑拣的呢。 老爷今年才二十七,一年多以后,三十岁不到,就能成为五品官,这也足够让那些人羡慕了的。 “姐姐,这还要多谢您,要不是有这个新粮种,上面也不会对老爷如此看重夸赞。”张若梅真心感谢道。 因为玉蜀黍的事,上面对王恒志这个主官也关注了几分,注意到他过往的履历都十分亮眼,考绩都是“上上”,在黔地那个情况复杂的地带,能有这个评语,着实不容易,才有了提拔他的意图。 陈翠自然要谦虚,不能认了这个功劳:“都是老爷实心做事,才会得了上面的看重,这也是老爷积累的福报。” 两个女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夸了好一阵子,陈翠看天色不早了,才告辞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放学的孩子们。 三兄弟知道自家获得封赏的消息,激动不已,将圣旨摊在桌子上仔细研究个不停,一会分析上面所用的字体,一会看圣旨所用的材质,忙的不亦乐乎。 只有长平,高兴之后,神色中竟然有一丝黯然。 陈翠注意到了,轻声问:“长平,你怎么了?” “娘,我……我原本想着,要是我能考上进士,就能给您请封,让您当官太太,可现在您已经有了诰命,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长平的脸上带着一丝局促和迷茫,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忽然被抢了先,失去了既定的目标,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傻瓜,娘期盼的从来不是这个,娘只希望你们能健康的活着,以后能有个正经的事做养活自己,这就足够了。” 长平脸上闪过一抹坚毅:“可是我想考取功名,我想出人头地!” “那你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等你成了六品官,不就可以重新给我请封了么?”陈翠笑道。 她虽然没要求他们一定要往科举上奔,可孩子自己要往这个上头使劲,她自然要支持鼓励,毕竟将来有了出息,她自己也跟着受益不是。 长平恍然大悟,对啊,他的官做的越大,不就可以给娘请封更高的诰命了么! 长安和长富听到了,两人也不甘示弱开始攀比起来,一个说自己要当五品官,让娘当老封君;一个说要当一品大员,让娘以后再不必见人就下跪,反而是别人都要对她行礼。 陈翠听着儿子们有些幼稚的“豪言壮语”,笑的乐不可支! 第144章 好命 或许是因为期待已久的缘故,对于自己身份的转变,陈翠并没有太大的欣喜和意外,但是周遭的人却显得极为兴奋。 麦氏得知了这个消息,激动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转圈:“我的老天爷啊,太太您成了官身了,能跟咱们县老爷平起平坐的,这真是……” 麦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陈翠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抚住,让她平静下来。 只是,从麦氏的态度上来看,她已经可以预料到,陈家父母会是何等的激动,还有刘家坪的乡亲们,估计也要将她当成话题中心,议论好一阵子。 后续官府还要在村里建牌坊,以后只要有人从牌坊下面过,可能都要提及她的所谓功绩。 不止如此,还有刘家老宅的那些人,肯定会再找上来,想到这里,陈翠就觉得有些头痛。 她觉得一家子如今的生活挺好的,不想被打破宁静,只是,这些又是她必须面对的,躲也躲不掉。 陈翠打起精神,想好应对措施,主动回了村子一趟。 果然,村里人已经得到消息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刘有才整个脸都泛着红光,仿佛被封了诰命的是他本人。 见到陈翠回去,大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提问。 “二勇媳妇,那圣旨长啥样,你咋没穿皇帝赏赐你的衣裳呢?” “嫂子,那你以后见了县令大老爷也不用跪啦,你见到那宦官长啥样了吗?” “侄媳妇,那牌坊是啥样的,盖在哪啊?” 一群人乱说话,吵的陈翠脑子嗡嗡的,她哪个问题也没法回答,只能微笑的看着他们。 终于,刘大强大声喊了一嗓子:“乡亲们,都散了吧,我爹有事跟二勇嫂子说。” 刘有才适时的开口:“大家都先回去,等闲了再来。” 众人终于恋恋不舍的走了,陈翠这才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进了堂屋,从陈梅花手里接过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刚才被人围着,又热又渴,又不能冲出来,真是急死她了。 哪知道,她刚坐下定了定神,陈梅花就好奇的问道:“翠,那诰命的衣裳啥样的,上头绣的什么花样?” 陈翠笑道:“这个啥样我也说不上来,上头绣的是喜鹊样式的,改天你去县上我让你看看就知道了。” “哎,那感情好!”陈梅花欢快的答道。 刘有才落座:“侄媳妇,那牌坊啥时候来盖,具体盖哪里?” 陈翠苦笑:“叔,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要等礼部的人过来,具体的地方和规制,还要让人家来说,咱自己也做不了主,我这趟回来是办另一件事的。” “啥事,你说!” “我想把我们家那五亩地交给族里来种,收成归族里,用来救济族中的孤寡。”陈翠缓缓说道。 其实,今年这几亩地她都没管过,都是刘有才指挥族里人干的活,如今她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了,在旁人看来,她名利双收,要是对族里毫无贡献,一毛不拔的话,早晚会有人说闲话。 与其等到不好的声音传出来再去补救,不如一开始就把事做在前头,这样就算后续再有什么流言,也难成气候。 刘有才一惊,他原想着今天提醒她一番,让她对族里有所表示,好堵上村里那些人的嘴,没想到这个侄媳妇如此机敏,竟然自己先提出了。 刘有才抚掌:“好,好,这个事我应下了,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族里有你这样的贤妇,为我宗族添光加彩,乃是我刘氏一族之福啊。” 继而,刘有才又有些迟疑道:“如今族里遇上这般难得的盛事,肯定是要告慰祖宗的,我打算在村里建一所祠堂,以后逢年过节祭拜祖宗也有个去处,就是这费用需要大家筹集,你看……” 陈翠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接口:“是该如此,建祠堂是大事,刘姓子孙都该出一份力,大家量力而行,余下银两不足的数额由我来补上,就从那一千两赏银里出。” 大家都知道她得了一千两的赏银,建祠堂又是因她而起,出大头是应该的,但是她绝不会因此就把这些钱一力承担。 她就算钱多,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其他人或多或少,总要出的,不能一毛不拔,不然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估计都要让她来出钱了。 刘有才满意极了,要是族里人人都像陈氏这么懂事,识大体,那就好咯!总有些人像癞蛤蟆似的,时不时的要跳出来膈应一下人。 陈翠见他应该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就回到骡车上,拿出一盒茶叶,一盒点心,交给了陈梅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话是对陈梅花说的,但是她看的却是刘有才,刘有才也没有客套,对着儿媳妇轻轻点点头,陈梅花这才把东西接过来。 “叔,我还要回老宅看看我爹,就先走了。” 刘有才点点头:“是该给你爹说说这个好消息,让他高兴高兴,他自从患病以来不怎么出门,我都有阵子没见他了,你替我向他问个好。” 陈翠提着两盒点心进了老宅的门,大嫂周氏见了她满脸堆笑,那笑容是陈翠未曾见过的灿烂。 “弟妹,快,快坐下,你如今身份可不比从前了。” 虽然周氏告诉自己要对弟妹恭敬,可话一说出口,还是免不了含着酸意。 从前周氏可是家里地位仅次于老周氏的女人,她男人和儿子又是家里看重的长子嫡孙,日后等老周氏不在了,家里就是她掌管内务。 实际上,如今的情况也正是如此,可事实却跟周氏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前的优越感是来自于跟二房的对比,可二房自从分家以后,确切地说,是从二勇去世之后,日子就越来越好。 二房不止买了骡车,三个孩子还都送去了学堂,等到婆婆去世的时候,她们一家竟然搬去了城里住,陈氏还成了县令夫人跟前的红人。 相比之下,他们大房不止没有任何向上发展的趋势,反而显出几分落寞。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氏妒忌和眼红,只是两人相距的远,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所以平日她只能暗自腹诽和诅咒,最好让二房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吧,这样就永远被大房踩在脚下! 但是现在,陈氏竟然又有了新一重的身份,成了官府亲封的七品诰命夫人,回村之后,受到大家的恭维和追捧,还要为她建什么牌坊。 她的命,为什么这么好! 第145章 想法 周氏强压下心底的不甘,面上热情的招待陈翠,将她带去公公的房间探望他老人家。 最近几个月,刘有粮连下床的时间都少了许多,除了如厕,他都是在床上躺着,明明一天三顿饭一顿没少,但是人却愈发消瘦。 陈翠见到他的时候甚至略微有些吃惊,因为眼前的刘有粮瘦的几乎脱了相,脸上皱纹横生,肤色却因为不见天日而显得莫名白皙,整个人呆呆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爹,我来看您老人家来了。” 陈翠打了招呼之后,刘有粮却不见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 周氏略有些尴尬的解释:“最近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时候就是不爱理人,自己发呆,但是过会子就又好了,他不是特意对你如此。” 陈翠当然知道刘有粮不会是特意针对她,这老头精明的很,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不搭理她的,但是他的情况明摆着不对劲。 “爹的情况大夫怎么说?”陈翠低声问道。 “能说什么,人年纪大了,脾气古怪,谁也没办法!”周氏略有些心虚的说道。 实际上,家里好一阵子没请过大夫了,老头子一直这样,不好不坏的,再找人来看也没什么意思,都是白浪费钱。 就这样吧,隔一阵子去抓几副药来给他吃,抓药回来特意选在村里人多的时候,让大家知道他们没断了老爷子的药就行了。 陈翠看了一眼周氏,没再说话。 她又喊了刘有粮几声,他仍旧没反应,陈翠就被周氏扯着袖子拉出来了。 然后周氏就开始对着她诉苦:“爹这个样子,谁伺候谁知道,吃喝都要端到他跟前,就这样还免不了要骂人,有时候还要让长兴来给他收拾尿湿的裤子,唉,这一天天的,都过得胆战心惊的,生怕哪里惹了他老人家不开心,可谁让我们是长子嫡孙呢,就得在跟前守着,哪像弟妹你,带着孩子们在县城,日子轻松快活!” 陈翠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立刻喝止道:“大嫂,要不要找出分家文书看看,上头是早呢恶魔说的,每年该给的养老银子和粮食我可是一分不少,您在这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再说了,我怎么觉得老爷子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呢,要不让大哥在县城找个大夫来看看?” 周氏有些慌了:“弟妹,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计较!” 陈翠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道:“咱们自家人,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大嫂别见怪。” 周氏松了一口气,见陈翠起身似乎是要走,她连忙叫住她,有些艰难的开口:“弟妹,你现在成了诰命夫人,又和县令夫人交好,能不能给长兴在县城里找个事做,不求当什么管事,只要轻松些,挣钱多的活就行!” 长兴今年春上定了亲,原本是该年前成亲的,可他岳家要求一定长兴要像他大哥长盛那样,在城里找个挣钱的好差事,才肯把闺女嫁进来。 可刘文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给儿子弄好,周氏担心长兴的婚事有变,这才求到了陈翠头上。 “大嫂,您太高看我了,我要是有这个能耐,早把娘家兄弟和侄子都给弄到城里去了,他们也不会还在家里种地,长兴的事,我确实帮不上忙,你还是让大哥想想办法吧。” 其实,陈家的事,不是陈翠不帮忙,而是陈家人仔细考虑过后做出过选择,他们觉得自家孩子不适合去城里,也怕去了之后给陈翠惹麻烦。 如今陈家不再为了银钱发愁,她几个侄子们都分别去拜师学了各自感兴趣和擅长的手艺,以后要凭自己的技术和本事吃饭。 这点陈翠倒没说什么,人各有志,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只要勤勤恳恳的靠自己的双手干活挣钱,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陈家最小的两个孙子,拴柱和锁柱被亲爹陈大河给送去了学堂。 按照陈大河的说法,不求他们能学到多少学问,能识几个字是几个字,只要不当个睁眼瞎,跟他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就行了,多学的那都是赚的。 陈翠倒是佩服他的魄力,夸了他几句,哪知道陈大河嘿嘿一笑:“我是跟你学的,你把长平他们都送去读书,我就觉得肯定没错,就也跟着这么干了。” 陈翠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下次给他们带礼物的时候,给陈大河家的东西中就多了些练字用的纸笔。 不能否认,她身为一个现代人,还是觉得读书是最好的出路,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说法,她不能强求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看法,但是可以对愿意上学的表示应有的支持。 周氏见陈翠不买账,还抬脚就走,她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拽啥,再怎么封你也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真当大家都看的起你啊,那都是假的,都嫌你晦气呢,我呸!” 陈翠脚才踏出大门,听到周氏如此口不择言,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骡车上,陈翠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最看不起女人,最爱贬低女人的,往往都是同性? 她死了男人,就该被鄙视,被看不起吗?哪怕她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家,养活儿女,比别人过得更好,也不能获得来自同性的尊重和认同。 陈翠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女子的地位和看不起女人的社会风气。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能力卑微渺小,想要见到成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以说,任重而道远。 但是,不管过程如何艰难,她都想试一试。 陈翠想到了那句话:所有的伟大,都源于一个勇敢的开始。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最终的结果呢! 不过,想要有所为,光是头脑一时发热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个完整的计划,还要争取当权者的支持。 陈翠目前和未来的靠山仍旧是王太太,不会因为她有了诰命而改变。 王大人升迁在即,王太太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她要扒紧了这棵大树,抱住王太太这根粗壮的金大腿,确保未来能给自家带来更多的保障! 第146章 一年后 一年以后 “翠,你别动了,放着我来。” 陈梅花一边收拾着院子里的桌上的碗盘,一边对陈翠说道。 今天是刘二勇三周年忌日,大宴亲朋,过了今天,他们家就算是除服出孝了。 但除了刘二勇的孝,他们身上还有一重孝要守,那就是刘有粮的孝。 刘有粮是去年腊月去世的,陈翠这个儿媳要守孝三年,孙辈们要守孝一年。 要陈翠说,这简直没完没了了,她自穿过来开始,就没出过孝期。 幸好她是个寡妇,原本就穿不得带颜色的衣服,守孝不守孝的,也影响不大。 今天刘二勇三年,村子里几乎每家都来了人,摆了三十几桌都坐的满满的。 现在宴席散了,要把这些桌椅碗盘收拾好给人还回去,虽然婶子大娘们都热心的帮忙,不缺人手,可陈翠觉得,自己身为主家也不能支棱着两只手干看着吧,可她刚摸到个盘子,就被人给拉到一边,不让她动手。 边上也有人劝道:“长平娘,你就歇着吧,忙活一天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陈翠捶了捶腰,因为如今她身份不同了,今天的除服仪式比下葬那天还要繁琐。 不止请的吹手班子庞大,烧的纸扎件也是最全套的,还请了两个道士做斋醮、立墓碑,将刘二勇的坟好好修了修,规格比下葬时候提升了不少。 陈翠身为事主,自然闲不到哪里去,不止是她,四个孩子也被指使着辛劳了一天。 如今流程已经走完,剩下的都是收尾的工作,她确实可以歇一歇。 村里的汉子们陆续将桌椅板凳抬回各家,妇人们就在院子里洗刷那些碗盘。 今天的菜色很丰盛,油水足,虽然剩菜陈翠发话让她们都带走了,可碗盘上沾的汤汁得用热水才能洗干净,一帮人在那飞快的冲洗。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帮忙的人把院子收拾干净,纷纷告辞之后,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起说话了。 如今陈翠家的老院子也翻盖过了,一水的青砖瓦房,屋里也是青砖铺地,白灰刷墙,家具也都是新的,四处都显得整洁干净。 岁岁原本靠在陈翠怀里说话,可说着说着,她就眼皮打架犯困睡着了。 陈翠看着儿子们也都是一脸疲惫,便说道:“都辛苦了一天了,吃了饭洗洗就睡吧,别熬夜看书了,明天咱们就回县城。” 按照这个时候的算法,长平算是十六岁了,身材高大,眉目俊朗,又读了几年书,胸中自有丘壑,接人待物都能从容应对。 长安个子比长平略低些,照旧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但是却沉稳又可靠。 长富的虽然年纪最小,身材也瘦,但是饭量却奇大,如今虽然不似前两年跳脱,稍微好了些,但是性子仍旧是三兄弟中最活泛的。 这三兄弟如今走出去,个个都是总是被人夸一表人才,身为老母亲的陈翠自然高兴,可孩子大了,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也多了。 老家的厕所和浴室也都是改造过的,饭后一家人轮流洗澡之后就都睡下了。 不过,陈翠临睡前看到长平屋里还没熄灭的灯光,便知道他大概是又在熬夜读书了。 想到前几天长平说过的,他想报名明年的县试,下场考个试试,陈翠就觉得心里头愁的慌。 这孩子太心急了,他才读了几年书,就算再有天分,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考中的,要是落榜了,到时候对他的自信心肯定是一重打击,影响下次的考试。 如今这个时候,很多人将科举当成终生的事业,三五十岁才考取功名的大有人在,长平这样的少年人,实在不必如此急切,完全可以再多读几年,准备再充分一些再去参加考试。 可这些话她都说了,也劝了,长平却仍旧不改心意,想要明年下场一试。 陈翠想着,自己劝不动,是不是该去学堂,让先生劝劝他,让他戒骄戒躁,安下心思读书。 次日,他们一家人跟村里的乡亲们告别,回了县城里的家。 但是学堂轻易不让家长进去,先生们也不是想见就见的,只能等到学堂放旬假的时候去拜访。 得知陈翠的来意,负责教授长平的任先生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这孩子也跟我说了,想去试试,我觉着呢,他想试的话大可以放他去,虽然火候有些欠缺,但是未尝没有考中的可能。” 陈翠愕然,她只知道长平读书很用功,功课很好,但是没想到他才读了三年竟然就有参加科举的资本了。 “先生,依你之见,长平考中的可能性有几成?”陈翠小心翼翼的问道。 “五五之间。”任先生答道。 听到先生这么说,陈翠不淡定了,要是完全没有希望,她阻止也就阻止了,可这样子,她要是再阻拦,那就不太好了。 只是,也不能任由孩子自由发挥,到时候看天意啊。 于是,次日一早,陈翠早早的起床,忙活了许久,做了一锅点心出来,然后换衣收拾了之后,去了县衙后宅拜访张太太。 张若梅的儿子王若昀刚满周岁,长得白净可爱,又爱笑,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孩子,如今两个女人见面,话题多半是围绕着孩子转。 陈翠看过不少现代关于育儿的知识,而且她还自己亲手带大了岁岁,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经验窍门可以传授给张若梅,而且往往十分奏效,这让对方极为感激。 对于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孩子的女人来说,你对她的孩子有利,比什么都能让她高兴。 陈翠带了自己早上做好的山药糕,可以健脾胃,助消化的,没放糖,适合小孩子吃,这叫张若梅十分欢喜。 “我正愁这孩子最近两天食欲不佳,不怎么肯吃饭呢,姐姐你就拿来这个,真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张若梅笑道。 “快别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出身乡野,是个粗人,弄不来太精细的东西,也就在吃的这方面多花了点心思,在养育孩子上头有几分心得,能对咱们昀哥有帮助,让你少操点心,这比什么都强!” 陈翠连忙谦虚道。 如今虽然两人说是姐妹相称,平等相交,但她可不会真的把自己摆到跟对方同样的位置上,商业互吹是难免,谦虚谨慎要记牢,这是她给自己的提醒,时刻都不能忘的。 第147章 提点 “我就羡慕姐姐你教养的孩子个个出色,也不知道昀哥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张若梅叹道。 “快别说了,我最近正愁着呢,长平这孩子竟然想参加明年的县试,我说他不肯听,想让先生劝他吧,可先生说他虽然欠些火候,但是可以下场一试,你说说这,人家都读了多少年了活该考不中呢,他一个才读了三年书的人就想去试,不是不自量力么!” 陈翠面带忧色的抱怨道。 张若梅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才慢条斯理道:“既然先生都说可以一试,姐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吧,等过几日老爷休沐,你让长平来一趟,我让老爷考较他一番,也好试试深浅。” 陈翠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便喜不自禁:“那就劳烦妹妹了,也让老爷多费心了。” 张若梅嗔怪道:“又不是外人,姐姐何须客气!” 这两年来,两人先是合伙做罐头生意,然后又一起开火锅店,这两样事业都获利颇丰,让张若梅赚的盆满钵满,陈翠也跟着身家日益丰厚。 虽然张若梅负责运营和销售,但是两个生意最初的创意和原料都来自于陈翠,且她都很识趣的只要了小份额,并没有对其中的经营指手画脚,张若梅对此很满意。 如今陈翠提到儿子科举的事,意图很是明显,张若梅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让老爷见见这个少年人,多少提点几分,就足以让他受用了。 县试的出题人是县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考前能获得提点,得知考官的出题偏好,对于考生而言,已经算是一个大大的利好了。 陈翠晚上到家将这件事告诉长平:“王大人明年主持完县试之后就要调任去府城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长平神色复杂,他没想到娘会因为这件事去求人,他只是想试一试自己的真实水平,凭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而不是靠着走后门上位。 陈翠见他脸色不大好,就知道这孩子犯了轴劲:“你道为什么古往今来考中功名的,多是些官宦人家的子弟,那是因为人家家学渊源,收集的信息齐全,考前能对考官的文章和喜欢的风格作出分析,到时候就能投其所好,获得赏识,如今咱们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用呢,你只当是常规的考较罢了,又不是泄题作弊,这属于规则之内的便利,你要尽早明白这件事。” 长平白着脸应下了,他还是太嫩了些,没有接触过这些官面上的事情,所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而陈翠其实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只是冰山一角,也在不断摸索中,增加对这个时代规则的深入了解,好在有很多事道理是相同的,她上一辈子的经验可以拿来参考借鉴。 关于关系这回事,古今都一样,社会毕竟是由人组成的,人情在有些时候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又一个冬日到来,县里去年新开的“一品鲜”火锅店生意又开始火爆了起来。 这个一品鲜以铜锅子出名,要说这锅子,在本地也不是没有过,冬天涮羊肉的也挺多,可这家锅子跟别处不同。 有个麻辣锅,辣味十足,鲜香诱人,越辣越想吃,而且还有个什么鸳鸯锅,把一个锅分开两半,分别有辣的和不辣的汤底,满足不同人群的喜好。 本地人原本就爱吃羊肉,这天一冷,去涮锅的人就多了起来,吃完辣出一身汗,舒坦的很,因此店里每日顾客盈门,生意繁忙。 这家火锅店正是张若梅开的,去年她在蜀地也开了两家,三家店同时开业,生意红火,将去年陈翠种的辣椒消耗了一大半,幸好今年扩大了种植面积,才不至于出现原料缺口。 虽然辣锅子只有冬日最受欢迎,天热了以后营业额就下滑的厉害了,可去年一冬天,陈翠还是靠着火锅店分了将近三千两银子,加上罐头分红的六千多两,她已经身家破万了。 跟这些收入比起来,他们一家人的开销真的不多。 陈翠因为寡妇身份,朴素惯了,就算是如今衣服质地好一些,看上去也是平常,孩子们更是只要穿的舒适就好,料子不讲究。 他们吃的也就是家常便饭,只是孩子们爱吃肉,家里时常买肉,每天蛋类不能断,蔬菜也要有保证,这样才能营养均衡。 除此之外,陈翠的社交不多,在这县城里,有往来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送礼什么的也是你来我去的,基本收支平衡。 一开始她得到诰命头衔的时候,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来送礼恭贺,也有女眷上来有意跟她结交。 但是后来他们打探清楚了刘家的底细,见这家人着实没什么底蕴,往后对他们用处不大,而且这陈氏也形容粗鄙,跟她们没有共同语言,相互说不到一起去,渐渐觉得没什么交往的必要,就不再往来了。 她们觉得,要想攀附的话,直接去县令夫人那里不更好,何苦在这跟个农妇周旋呢。 只有几家原本就是寒微出身的,女眷出身也寻常,倒是跟陈翠有些共同话题,不时还在走动着。 陈翠没有把家里真实的收入情况告诉几个儿子,他们只是知道家里有这么个进项,但是具体有多少银钱,却没让他们知道。 三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学习上,如今他们都升入了甲班,班里都是学堂里的佼佼者,三兄弟虽然优秀,但在班里却还算不得最出色,紧迫感一直伴随着他们。 因为长平说了自己年后要参加考试的消息,长安和长富更是不敢懈怠。 他们俩如今的水平可没信心去参加考试,先生也不会允许的,这就是他们跟大哥的差距。 很快,新年又至,一家人提前回到村里,准备过年的事。 正当他们忙着收拾打扫,清理院子的时候,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上了门。 第148章 王春生 “嫂子,我想去二勇哥坟上看看,呜呜……” 黑红脸膛的中年男人,此时哭的双目红肿,涕泪交加,难掩哀伤之色。 “行,待会我让长平带你去,春生,你也别太难过了,不然你二勇哥知道了,在下面也不安心。”陈翠劝慰道。 “当年要不是二勇哥从家里偷着给我带吃的,我说不定早就饿死了,离家的盘缠也是二勇哥给我凑的,如今我好不容易混出点人样子,想着回来报答兄弟,没想到……” 王春生一边用袖子抹着泪,一边呜咽道。 陈翠叹了口气,这事谁又能想到呢! 今日王春生忽然返乡,得知了刘二勇的死讯,一路哭着奔了过来,如此情真意切的哭诉,让陈翠一家都跟着难受起来。 因着过年回来要上坟,家里元宝纸钱都是早就备好的,陈翠让长平三兄弟带着他去了坟上。 在刘二勇坟前,王春生又哭了半晌,哭他早死的二勇哥,哭他这命苦的兄弟。 王春生又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地,见到高大正整齐的坟包,坟前一根杂草也无,就知道这肯定是长平他们做的。 想到二勇哥人都去了三年,他儿子却依旧将自己父母的坟照料的这么好,他心里就又感激又愧疚。 王春生在父母坟前跪着,一边烧着那些纸钱元宝,一边又狠狠地哭了一场。 等到陈翠见到了王春生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似的,鼻头红彤彤的,嗓子也变得沙哑。 “嫂子,我前些年时运不济,四处漂泊,这几年才算安定下来,手里也攒了点钱,原想着回来能报答二勇哥当年的恩情,没想到……” 王春生家里的房子原本就破,这些年没有住人,早就塌了,院墙也破败不堪,他是直接提着行李来的陈翠家。 此时,他从行李包袱里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放在了桌上:“我知道嫂子家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可能用不上这些,可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还请您收下,好让我安心。” 陈翠有些为难了,她如今确实什么也不缺,也不需要他的什么谢礼,但是看着眼前这人红肿憔悴的脸,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你哥不在了,我替他收下,领了你这份情,也全了你们的兄弟情谊。” 王春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捂着脸开始淌泪。 在村里无亲无故的王春生就暂时住到了陈翠家,他这趟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给他的父母迁坟。 据他所说,如今他已经在蜀地定居,在当地娶妻生子,他能在那里站住脚,多亏了岳家提携帮助,他以后很大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就想把父母的坟迁过去,以后拜祭也方便。 陈翠让长平找了先前来做过法事的道士,来给王春生父母迁坟的事看风水选日子,选出最近的吉日是正月初三。 原本陈翠打算初二就回县城的,这样就要在家多等两天。 陈翠将王春生给的那两个包袱收起来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小的袋子里是三十两银子,另一个袋子里则是灰白色的食盐。 银子还罢了,陈翠见的多了,可是那盐的成色却是少见,颗粒比较细,颜色也浅。 虽然不能跟她在现代见过的精制盐相比,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她见过质量最好的盐了,哪怕是县衙后宅厨房用的盐,也没有这么好的品质。 不过,这么好的盐陈翠并非没有见过。 她先前受不了买来的盐太过粗糙杂质多,曾经试着给他们提纯。 方法是她先前在网上看到过的,把粗盐用水溶解,在锅里煮开,然后兑入豆浆,之后盐里的杂质就会跟豆浆结合,变成浮沫飘在水面上。 将浮沫捞出,再次加入豆浆,重复这个流程,直到杂质被吸完,锅里水煮干之后,底部剩下的盐就是雪白的细盐。 但是因为那盐的品质太好,她不敢拿出来用,万一被人发现传了出去,说不清盐的来历,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她敢做水果罐头的生意,敢用辣椒做火锅,那是因为这两样都是不犯忌讳的吃食,食盐相关的,她是万万不敢碰的。 如今的律法对贩私盐十分严苛,一旦抓到或是被认为有嫌疑,无法洗脱罪名的话,那就是死罪。 但是她实在无法容忍买来的盐都是那副脏乎乎的样子,还要把它们放在饭菜里,后来就想了个法子。 她把盐用水化开之后用纱布过滤煮开,进行最初步的提纯,这样得到的盐,去除了基本的杂质,品质比刚买来的时候强不少。 而且看上去跟县衙后宅用的盐差不多,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她花高价的买的好盐,而不会想到其他。 陈翠看着眼前的食盐,想到王春生只是说自己挣到钱了,却没提过自己是干啥的,心里就有些发颤。 这王春生,该不会是干了那要命的勾当吧? 陈翠在饭桌上忍不住用言语试探:“春生兄弟,不知道你在外头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春生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嫂子,我就是个帮人贩货的,挣点辛苦钱,不值一提。” 陈翠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紧。 他要是说自己在盐矿或者铺子里做事,那能拿出这么好的盐还算不得什么,可他这么含糊着说自己是贩货的,那就有点可疑了,毕竟,贩私盐也是贩货啊! 可是,这个话题不能深谈,即便家里没有外人也不适合再往下说了。 陈翠只能按下心底的怀疑,装作对此毫不怀疑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继续热情招待实则心里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早点送走这位客人。 终于,初三那天到了,王春生父母的棺木被起出来,骸骨焚烧,装进了骨灰坛。 次日,陈翠一家连带王春生去了县城,将他送去了车马行,她将备好的回礼奉上,看着他坐上了远去的马车才算安心。 接下来,全家最重要的事就是长平的考试,时间是在二月中旬,已经非常紧迫了。 第149章 县试 他们学堂这次有不少人一起参加考试,联保的人数很容易就凑齐了。 作保的禀生也是学堂里的先生,不用请什么外援,这些事情都是学堂里安排好的,根本不用家长操心,这大概也是在重点学堂就读的好处了吧。 虽然这段时间长平几次拜访县令王大人,获得不少指点,可真正面临考试的时候,仍旧心情紧张。 五场考试下来,长平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最后一场考完,陈翠什么也没问,就把孩子接回家,准备好饭食,让他吃完好好休息。 长安和长富虽然关心大哥的考试情况,可都不敢去问,倒是长平自己主动把县试的题目拿出来跟他们探讨,三兄弟讨论的如火如荼。 五天以后,县试放榜,长平榜上有名,而且名次还不低,位居第五名。 不管名次如何,长平都取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如果能通过的话,就可以成为童生,进一步再去考秀才,算是迈出了科举的第一步。 陈翠高兴的不行,要动员全家为他庆祝,他自己却摆摆手拒绝了。 “娘,我这次是取了巧,下次就未必了,这次考试,我也更多的知道了自己的不足,这段时间要专心温书,好好应对府试。” 长平没有太多欣喜,甚至可以说冷静,没有一个少年人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喜悦。 陈翠想了想,便也随他去了,她自己收拾了些礼物,去县衙探望张太太。 王大人的调令已经正式下来了,他马上就要去府城上任,做陇南府的同知。 陈翠过来,一是感谢王大人对长平的提点,二是请教张太太,他们合伙的生意往后的具体运作。 他们先前在县城做生意,依仗的就是王大人的县令身份,只要他们不违法乱纪,他们的生意就不会有人找茬,没人敢招惹。 虽然王大人升了官,去了府城,但是张太太也要跟着去呀,离得远了,就不太好遥控了。 这跟京城和江南的铺子不一样,那两个地方的繁华是无可取代的,可作坊和酒楼却是开在府城更有优势。 张太太曾经提过,等她在府城安顿好,就把这边的生意挪过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但是在搬迁之前,一些事情就要提前安排好了,陈翠过来就是向她讨个主意,毕竟她那八十亩的庄子还在这里,今年的辣椒还没开始种呢。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全家搬去府城住?”张若梅思索了一阵,对陈翠问道。 搬去府城?她当然想过啊,阴平县只是陇南府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再怎么样也没办法跟府城比啊,只是她们家在府城全无根基,不是说搬就搬的,这得看张太太的意思。 虽然两人的生意仍旧在合作中,一直在赚钱,可陈翠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价值。 现在她手上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交出去了,就算离了她,罐头和火锅生意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她不确定张太太还愿不愿意继续罩着她,充当她的靠山和保护伞。 所以,就算早就知道张太太一家要搬去府城,她也没说过要跟着搬过去的话,自己主动贴上去,对方要是不认的话,一切都白搭。 可现在张太太主动说了这个事,那就是代表她仍旧愿意罩着陈翠,想继续跟她来往,陈翠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妹妹你说笑了,谁不知道府城肯定比咱县城好啊,只是咱们小门小户的,也没个根基,怕到了府城无法立足,这才不敢说这话。” 张若梅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姐姐啊,你可别太自谦了,你可是御笔亲封的七品诰命,哪个衙门敢不认你就是欺君之罪,再说了,万一有个什么事不是还有我么,你我姐妹二人同气连枝,要是有人敢欺到你头上,我定会为姐姐讨回公道!” 陈翠尴尬的笑了笑,装的太过了,被她给看笑话了。 “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正好长平过阵子要去府城考试,我到时候跟着提前过去,看看宅子和地,到时候把咱的辣椒种到府城去!” “好,到时候咱们姐妹又可以常来常往了,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姐姐,我知心的姐妹没有几个,我希望姐姐能像从前一样,咱们姐妹有话直说,畅所欲言,不要藏着掖着,行吗?” 张若梅凝视着陈翠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陈翠不禁心道一声惭愧,她一直对账若梅存着利用之心,从一开始跟她交往的目的就不纯粹。 那时候两人身份悬殊,她若是脚底下的泥,那对方是天上的云,她为了赢得对方的好感,达到自己的目的,交往的时候,自然要使用一些技巧,不可能完全对她敞开心扉。 但要说是纯粹的利用,那也绝对不是,不涉及利益的时候,她还是很真诚的,付出了应有的真心和关切,不然对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直跟她交往下去。 陈翠觉得,像张若梅这种有钱有身份的人,还保有良善之心,非常难得。 而且,王县令也是实心做事的,一心为民,想做出政绩,只求名,不贪钱,这种官,未必能高升,但也不容易倒台。 陈翠觉得,跟着这两口子混,比较有安全感,她要牢牢抓住。 所以,就算是她有了诰命,仍旧避免不了患得患失的心态,对张若梅反而更加巴结了,失了最初的本心,这种态度自然被对方瞧了出来,今天特意拿话点她呢。 陈翠面露羞赧之色,惭愧道:“叫妹妹看出来了,以前家里穷,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想这么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这如今有了身份和钱财,反而想的多了起来,有时候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过几遍,是姐姐不对,今后一定改了,还请妹妹原谅则个,且看姐姐日后的表现吧!” “好!” 张若梅本身就欣赏陈翠身为一介农妇,丈夫没了之后,自强不息爱学习的举动,心里对她怀着敬意,且对方对自己帮助不少,从某一方面来讲,算的上自己的良师益友。 刚才拿话点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失去一个能谈心说话的人,想日后一直和她做朋友和姐妹。 如今二人把话说开了,便也不再计较,两人相视一笑,重归于好。 第150章 坐镇 陈翠得了张太太的话,就开始着手安排去府城的事,也把这个消息及时的告诉了几个孩子。 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家才从乡下搬到城里住了两年,这么快就要再去另个一个新环境了。 陈翠笑道:“这有什么,以后你们继续往上考学,咱们说不定还要搬家呢!” 长平闻言眉头紧皱:“娘,我只是去府城考试,考完还回来接着上学,实在没有必要举家搬迁,太劳师动众了。” 陈翠拍拍他的肩:“你们读书考试只是搬家的其中一个因素,最大的原因是王大人要去府城做官,张太太也跟着去,生意也会搬迁到府城,想必你们也知道,咱们家最大的进项就是跟张太太合伙做的生意,自然要紧跟她的脚步,去府城的话更方便。” 长平点点头,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好。 长安和长富都好奇的问道:“娘,那我们将来也要到府城去念书么?” “嗯, 府城肯定也有更好的学堂,甚至还有规模更大的书院,这次你们大哥去考试的时候,我先跟着一起过去看看,找找住的地方和帮你们打听一下上学的事,不过,越是好的学校收学生就更严格,你们的水准要是够的话可是念不了的。” “娘,您放心吧,我们虽然比不上大哥,可水平也不差的,我跟二哥的成绩都是班里拔尖的,很多念书念了五六年的都比不过我们呢。” 说到成绩,长富可不怵,自豪的向陈翠说道。 长安也一脸镇定从容的样子,仿佛在说他根本不怕什么考试。 陈翠笑道:“你们心里有数就好,这几天我安排一下,过两天就跟你哥去府城。” “娘,那要带岁岁去吗?”长平犹豫了一下,问道。 陈翠也正发愁这个,她跟大儿子两个人去府城都有事要办,带上岁岁这么大的孩子很不方便,可这趟出门时间肯定不短,要是真把她搁家里,她也有点不放心。 毕竟,岁岁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来到这里三年多,就没有离开过这孩子三天以上。 这几年,就算她要忙的事情增多,可只要条件允许,她出门的时候都是带着这丫头的 。 陈翠想了想:“我明天去你姥姥家一趟,看能不能让她老人家过来照看一阵子。” 她只是把麦氏当保姆家政用,不大放心岁岁这么长时间单独跟她在家,尤其是这丫头性子有点倔,麦氏面对小主人的时候又没什么脾气,她怕麦氏镇不住她。 陈翠次日一早就驾着骡车去了陈家沟。 她只跟陈家二老说自己要去府城一阵子,陪着长平去考试,先瞒下了要搬家的事。 陈山根听说外孙子考过了县试,那高兴劲就别提了,喜的搓着手在院子里打圈转。 张氏也激动的直抹泪,抓着陈翠的手说:“你可算是熬出来了,这几个孩子有出息,就是你的福气,也不枉你这几年辛劳奔波,以后你只管享福吧。” 在老人家看来,能通过县试已经很了不得了,甚至比陈翠先前得的那个什么诰命更重要。 毕竟,他们认为,对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子有出息更重要,那诰命的虚名肯定抵不过靠自己真本事得来的功名更实在。 陈大海知道外甥通过县试这件大好事,喜的连忙让闺女彩霞去叫她二叔三叔来,好分享这个好消息。 现在地里没什么活,陈大江和陈大海很快就赶来了,对于长平取得的成就,也与有荣焉。 “姐,这么大的喜事,得回刘家坪摆几桌吧?”陈大河激动之余突然说道。 陈翠摇摇头:“过几天长平就要去府城考试了,现在真没这个心思,我今天来是想接咱爹娘去城里住一阵子,帮我看家,我要跟长平去府城,几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三兄弟一听,觉得也是,啥都没有外甥考学重要,他们对于爹娘要进城的事,更是非常赞成。 各家那崭新的大瓦房和分家银子是怎么来的,三兄弟最清楚不过,要不是有妹妹帮衬娘家,把烧木炭的法子教给他们,他们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这都是托了翠翠的福,只要妹妹有需要,让爹娘去住多久都可以。 陈家老两口更是对此没意见,能帮上闺女的忙,他们非常乐意。 如今几个儿子都有了各自的窝,孙辈的嫁娶银子也不缺,一家家的日子都过得和美,他们老两口这辈子的大事都了了,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陈家老两口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就跟着陈翠去了县城。 其实,陈翠请他们过来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不过是让孩子们在家里有亲人罢了,做饭洗衣都是麦氏的工作,老两口也不用干活,最多就只是陪着外孙女玩罢了。 可能是血缘天性,就算岁岁跟姥姥姥爷见面的机会不多,可没两天就十分熟悉亲近了。 老两口对这个小外孙女十分宠爱,对她的要求没有不应的,岁岁的小嘴又很会哄人,把老两口哄的整天乐呵呵的。 陈翠没有瞒着岁岁自己要跟大儿子去府城的事,小丫头得知自己不能跟着去,有些不高兴,软玉央求陈翠,想让带着她一起去。 岁岁如今也四岁了,能听得懂一些道理,陈翠耐心的跟她说明,这趟真的没法带她,但是保证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府城好吃好玩的东西。 果然,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吃和玩,有了陈翠的保证,岁岁就不再闹着去了,而是十分郑重的跟她拉钩上吊,让她保证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他们这次去府城搭的还是“亨通车马行”的车,不过不是运货的马车,而是单独的客用马车,条件比运货的车要好的多,两个人坐十分宽敞。 因为出发的时间是凌晨,陈翠没有惊动岁岁,也没有要老两口去行,她跟长平两人带着行李包裹就去了集合的地点,上了预定好的马车。 第151章 便利 虽然他们坐的是单独的马车,但还是跟车队一起上路的,说来也巧,领队的是陈翠的熟人陈师傅,给她赶马车的也是老相识周师傅。 两人自然没忘了陈翠,可也忍不住惊叹。 虽然才不过三年多的功夫,在这二位的眼里,陈翠的变化却非常大。 先从长相上来说,陈翠虽然五官没有变化,可皮肤比原来又白又细,脸部又紧致,发质乌黑蓬松,看上去比先前年轻了五岁不止。 再加上她现在衣服料子也考究,虽然同样是暗沉的颜色,质地跟普通人穿的截然不同,走近一看就知道是贵价货。 就算陈翠身上没戴什么首饰,可她姿态闲适,神情平静,无端的叫人觉得她身上有几分贵气,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单看她现在的样子,哪能想到三年前她还蓬头垢面的往来府城贩卖木炭呢! 陈师傅和周师傅二人心内都唏嘘不已,心里这都信了这陈大嫂跟县令太太关系匪浅的传言。 原本这小县城就没有什么能藏得住的秘密,他们车马行经常承接各个商行运货的任务,更是消息的集散地。 关于这个陈大嫂有关系的传言他们不是第一天听说,但是因为没什么机会和碰面,今天才算得到验证。 母子两个入夜之后到了府城,在那悦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洗漱睡下了。 次日,长平在客栈里温书,陈翠则出门去拜访张太太,告知她自己来了的事。 张若梅一家子也才安顿好,因为知府衙门属官众多,后宅住房紧张,同知又不是主官,分不到多大地方,张若梅就不打算委屈自己,而是在外头另外找了房子住。 他们家寻的宅子离知府衙门不远,是一所三进的大宅院,比县衙住起来宽敞舒服多了,更比知府衙门分到的那小院子强百倍。 这所宅子是张若梅年前就让人买下来的,按自己的心意收拾好,如今住进来没有一处不合心的。 像是买宅子置地这种事情,王恒志向来不多问,只让妻子做主,他只要有的住就行。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的那点俸禄别说养家了,甚至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家里的开支全靠妻子支撑,像是这种要花钱的事,他出不上力,也不会多说话。 张若梅虽然脸上有些疲倦,可见了陈翠还是很高兴,两人稍微絮叨了些生活琐事,张若梅就让张管家陪着陈翠去了牙行。 毕竟,这张管家是从去年就在这府城了,帮着收拾宅子,采买东西,对城里也更熟悉,且他有同知府管家的身份,由他陪着出面,陈翠不管是买房还是置地,都要省不少事。 果然,牙行的人眼睛都好使,见了张管家,马上认出了他的身份,立刻陪着笑围了上来。 “别来这一套,今天我是奉了我们太太的命,陪着陈太太过来的,陈太太可是我们太太的至交好友,身上有着七品的诰命,你们可得伺候好了。” 牙人迅速打量了陈翠一眼,热情的招呼道:“陈太太,不知您是要买房还是置地,或者是要买人呢?” 陈翠:我都需要! 牙人虽然有些惊讶,可更开心了,需求多好啊,他们能多赚佣金哪! 当然,眼下最紧迫的还是买房子,要现有落脚的地方,再说其他的。 陈翠对房子的要求就是要交通便利,但是又不能太吵闹,面积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够他们一家人住就行,最好能离学校近一些,。 “可否问一下您家公子在哪个学堂读书呢?”牙人小心的问道。 “目前老大刚过了县试,正准备参加府试,老二老三还在县里的学堂读书,还没选好在府城哪个学校就读,我刚来府城没打听过,你这边有知道关于学校的消息吗?” 陈翠也正发愁这件事呢,她知道牙人向来消息灵通,对于府城哪家学校更好,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果然,那牙人见陈翠诚心请教,立马眉飞色舞的介绍道:“太太,您可算是问对人了,您家公子若是能过了府试和院试,那就是秀才公了,可直接入府学就读,至于另外两位公子,选择面也很广,我跟您说哈,咱们府城比较好的学堂都是这几家……” 陈翠猜的不错,府城的学堂果然很多,知名的好学校就有三四个,牙人虽然有些啰嗦,可总算是将这些学堂的特点和优劣都给罗列了出来,给陈翠做参考。 至于说招生条件以及报名相关事宜,就要让陈翠自己去打听了。 陈翠把自己对于土地和下人的要求也一并说了出来,让牙人按条件寻找,这些都需要时间寻摸,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眼下就先回去等消息。 陈翠回去的时候,长平还在背默经典文章,客栈里的嘈杂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宣纸上的字体工整,语句流畅,一看就知道是一气呵成写就的。 “长平,明天你跟我去拜访一位府学的教员邹先生,这位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却在府学执教多年,经验丰富,且为人耐心和气,明天让他给你讲讲府试的应对要点。” 陈翠今天去拜访张太太也不是白去的,这位邹先生就是张若梅让人打听到的。 王恒志初来上任,事务繁忙,没空辅导长平,且他刚来,插手府试也不太合适,但是利用他的名头,找人咨询一下其中的关窍却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长平学堂里的先生也说过参加府试的注意事项,可他们毕竟是在县城,哪有这些身在府学的先生们对其中的内情了解呢。 只要条件允许,陈翠不介意利用自己的优势来为孩子创造一些便利,让他的求学之路走的更顺畅一些。 勤学苦读是应该的,这是必备的基本要素,可有利的外在条件也要把握住,这些也会对事情的结果造成重要的影响。 邹先生能告诉他们的,除了考场座位的布局,和场内一些不为人知的规矩,还有行卷的要求,包括出题人的偏好这些关键信息。 有了这些消息,可以让考生入考场前就做到心中有数,避免两眼一抹黑的参加考试,答卷的时候不犯阅卷者的忌讳,这就大大提升了过关的几率。 第152章 买房置地 果然,从邹先生家拜访回来,长平原本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 “多亏有邹先生指点,否则我这次考试说不定要走些弯路,多谢娘为我费心安排。”长平感激的说道。 娘找到邹先生是托了张太太的关系,上门还提了四色礼,价值应该有三四十两银子,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考试顺利。 陈翠笑了笑:“能对你考试有帮助就行,不要太紧张,你年纪小,只当是来见识一番,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不要对结果太过在意。” 长平虽然面上微笑着点点头,可心里却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考试,不能辜负了娘的良苦用心。 大概因为陈翠是大客户,牙行的人效率很高,两三天的功夫,一份齐全的调查表就出现在了陈翠面前。 “陈太太,这些宅子基本都符合您的要求,它们都紧邻着城里知名的几家学堂,闹中取静,关于这些宅子的情况我都列了出来,您先过目,咱们再挨个去看。” 陈翠有些诧异,这些牙行的服务还挺周到的,而且做事也很用心,居然知道把手上的资源先让顾客筛选,这么多个地方,总会有对方中意的。 陈翠就由牙人陪着,一处处的看了起来。 一天之内,他们一共看了六处房子,其中她比较中意的有两处,一个是在陇南书院附近,一个在思源学堂旁边。 这两所学校是府城众多学校里的佼佼者,每年的考中的人数都在伯仲之间,算是实力相当。 陇南书院创办多年,里面的平民子弟比较多,会为成绩好的家贫学生提供各种奖学金,思源学堂内部环境更加优越,里面家境优越的学生更多,但有一点是相通的,两所学校的招生考试都很严格。 陈翠临行前,其实去拜访过洞明学堂的先生,提及了孩子们可能要转学到府城的事,也是咨询先生的意见,看自己孩子的水准能不能通过好的书院的考核。 当时先生就肯定的告诉她,这三个孩子哪家都能考进去,具体上哪所,就要看个人的选择了。 陈翠说了这些学堂的风格,仔细咨询了长平的意见,他根据对两个弟弟的了解,决定选择陇南书院。 陇南书院附近的那套房子陈翠也比较中意,两进的院子,房间比较多,前后院都很宽敞,虽然是十几年前建造的,可去年刚修整过,内部设施都很新。 而且,这个位置确实很好,闹中取静,离陇南书院不到一公里,左右邻居也都是殷实人家,居住环境比在县城的时候强多了。 就是这房子的价格也不便宜啊,房主开价五百六十两,就算是能还下来一点,最终也不会便宜到哪去。 可是未来他们一家可能要在府城住好几年,当然要选个合乎自己心意的,免得住进去之后处处后悔。 再说了,对于现在的陈翠来说,这点钱已经不算什么了,过阵子水果罐头和火锅的盈利就又要分红了,她的存款会进一步增加,钱藏着不花赚来干啥~! 陈翠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五百二十两的价格把这个房子买了下来,去衙门过了契,然后通过牙行找人对房子进行维修改建。 为了能有人盯着工程进度,陈翠买了一房家人,是一家四口,夫妻两个带着一儿一女。 徐大贵和他老婆原先是在同知老爷府上做事的,可大人调往外地,没法带太多人手,他们一家子就被卖掉了。 因为他们家四个人,不想被分开,可人家买下人少有一下子买这么多的,他们一个多月还没被卖掉,直到遇到了陈翠。 徐大贵会赶车修车,会打理花草,日常修修补补的杂活都会干,他老婆丁氏原先在同知府上是做浆洗缝补的,针线活很不错。 徐大贵的儿子徐小满十三岁,从前在府里是打杂的小厮,跑腿传话什么的都干,他闺女小雪才十岁,平时就在院子里做洒扫和一些零碎的活计。 这一家人虽然老实,可并不是愚钝,徐大贵也不是蠢人,只是不善钻营又看重家人情分罢了。 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跟着大人走,宁愿留下来跟家人一起被转卖,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 陈翠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人口简单,不需要那种太过精明厉害的下人,免得算计太过,反而会噬主。 徐大贵一家被买下之后,自然对陈翠这个新主人感激涕零,知道了她是位有诰命的夫人,更放心了不少。 陈翠就把徐大贵一家人安置在新房的倒座房里住,把自己的改造计划全盘告诉他,让他监督施工,自己只要定期过来视察进度就好。 很快,府试的时间就到了,长平清点好自己随身要带的东西,自信从容的迈进了考场。 陈翠并没有在考场外等候,她要去城外看牙行给她推荐的一个庄子。 这个庄子有一百多亩,附带的有两座院子和七八户庄户,这些都是庄子的附属财产,要买的话都要一并接手。 “杨老爷是做丝绸布匹生意的,可他有一批货在江南被雨淋了,损失极大,可店里又不能没东西卖,所以要卖掉这个庄子筹集资金重新进货。” 牙人在路上向陈翠解释了卖家要卖地的原因,陈翠听了不过点点头罢了。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就像现代卖房子的人,理由也大都雷同,管他什么原因卖的,只要庄子符合她的要求,契书是真的就行! 话说回来,这个这个庄子倒真是不错,麦子和糜子的长势都很好,入目一片耀眼的绿色。 这里的土地应该挺肥沃,不然就算农人伺候的再精心,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成果。 陈翠问了价格,得知这庄子加庄户一共作价八百两,倒是不算贵。 但是出于买东西的习惯,她还是要让牙人去还还价,能便宜多少是会多少。 长平考试完毕的那天,陈翠付了七百八十两,成了这个庄子的新主人。 第153章 通过 等待结果的日子是难熬的,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天。 陈翠不想看着长平把自己关在客栈房间里,对着默写下来的试卷发呆,或者是来回翻书查询典故,干脆就把他带到了正在施工的新房子里。 这还是长平第一次到这里来,进了院子大门,左手边是一排倒座房,目前徐大贵一家在住,右手边是一间屋子,应该是给门房住的。 然后经过一个垂花门,就到了后院,中间有个大大的庭院,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然后是五间正房。 所有的屋子之间都有连廊,雨雪天气各个屋子串门也不用担心会淋湿。 陈翠打算这次搬过来住的时候,就让岁岁跟自己分开住,自己住在正房东间的耳房,让她住在西耳房,到时候找个小丫头陪她住。 三个儿子就住在东厢房,刚好一人一间,书房可设在西厢房里的其中一间。 可惜的是,这个房子虽然规整,但只有两进,没有后院,所有的绿化都在中庭,只能种植观赏性的植物,不能种菜。 房子虽然被主人修整过,但是毕竟不够精细,想要住进去还有不少地方需要改动。 目前改造的主要是厨房、厕所和下水道,还有就是把住人的屋子都重新粉刷,窗户重新裱糊。 陈翠让长平四处看看,最主要是他们几个住的地方,有意见和建议的话可以现在提出来,她可以安排人去改。 长平把整个房子看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娘,这房子已经够好了,没什么要改的了。” 跟这个房子相比,他们在县城和老家住的就是彻底的农家小院,根本谈不上什么规划,就是按大部分人家房子那样造的。 可这个房子别看不大,可处处都有讲究。 从大门进来就是瓦片造型的影壁,院子里的青砖上有雕花,窗棱和门上的栅格都是各种花样,就连房檐上的瓦片都有不同的造型,廊下的柱子上也有各种彩绘图案,这些都是长平从没见过的精致。 “娘,咱家这个院子多少钱?”他低声问道。 “也就五百多两,没多少钱。”陈翠浅笑道。 长平吓了一跳,五百多两,娘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难道家里真的已经富到不把五百多两看在眼里的程度了么? “那庄子呢?”他忽然想到娘还买了个庄子。 “庄子也便宜,连带庄户也不到八百两。” 长平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他颤声问道:“娘,咱家现在有多少钱?” 陈翠看了一眼左右,见旁边没什么人,才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咱家现在的钱,足够你们兄妹花的,就算你考上了进士,咱们也能在京城买宅子安家,将来还能有钱给岁岁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将来让她风光出门。” 长平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明白了娘的言下之意,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们几个读书,她供的起! “娘,我一定会争气,让你享福,让岁岁将来不受委屈!” 他心里很清楚,女子嫁入什么样的人家,将来过得如何,全看父兄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就像是他见到的张太太,因着娘家富庶势大,县令大人在她面前也要伏小做低,这就是娘家带给妇人的底气! 岁岁是他从小看大的,他不求妹妹将来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过得顺遂,能像张太太一样随心自在。 “嗯,你有这份心就好,但是你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为你自己,你要想清楚,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怎样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别人而发奋!” 长平听了这话,一时陷入了沉思。 迄今为止,他所有努力的源泉,都来自于家人,这让他怎么区分呢! 一开始家里只有一点钱,他是想通过读书认字找个好的差事做。 后来家里日子好了,银钱没那么紧张了,又想着去考取功名,想让娘能不要这么辛苦。 他知道,娘这几年一直围着张太太转,一开始是为了家里的生计,合伙跟她做生意,后来又因为自己兄弟几个读书考学的事,没少麻烦对方。 他看见过娘在张太太面前刻意逢迎的样子,心里很难受。 他那时候就想,要是他拥有了更高的权势,娘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违心的跟人应酬了。 他要是坐了高位,那个时候,娘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着旁人对她下拜,再无需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什么民生福祉,只能等考中为官之后再说,等他有了相应的位置才能考虑相匹配的事。 在如今,他所有向上的动力,都是来自家人。 “娘,我想的很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长平微微仰起头,掷地有声的向陈翠宣告。 陈翠拍拍他的肩,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小伙子,点了点头:“嗯,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娘永远支持你!” 长平重重的点头,一时间,母子两个的眼眶都湿了,相对良久无言。 府试发榜的日子到了,陈翠带着儿子去看榜单。 她从榜单上从后往前找,看了好几行还没看到长平的名字,心里就有些急了。 这时,在榜单靠前一些的地方,她看到了“刘长平”三个字,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长平,中啦,你中啦!”陈翠忍不住扯着长平的袖子喊出了声,却并没有引来旁人的议论,因为观看榜单的人中,比他们更加激动和疯狂的大有人在。 长平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强忍着泪应道:“嗯,娘,我看到了,我中了!” 母子两个总算是放下了心,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商议一番后,他们准备回客栈收拾东西回阴平。 府试过关,只是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院试能通过,才能获得秀才的功名。 而院试不是年年都有的,三年之中可以考两次,每次都是在八月份,也就是说,下一次考试,是在明年的八月。 这边的房子很快就能收拾好,他们现在回县城,给三兄弟办理转学,大概还要回村办个酒席,向街坊四邻宣告此事,搬到府城的事也瞒不住人,总要跟亲友说一声的。 第154章 回乡 母子两个返家,长平考中童生的喜悦在小院子里弥漫。 陈翠没有食言,给岁岁带了不少好吃的和小玩意回去,喜的小丫头都不黏她只顾着去玩玩具了。 此时,她才对陈家父母坦言自己一家要搬去府城的事。 陈山根吸了一口旱烟,没有说话。 按照他想法,自然是希望儿女都在身边,不要远离,抬抬脚就能见到,好共享天伦。 但是他也明白闺女的不得已,张夫人的生意挪过去了,她也得跟着去。 端谁的碗,受谁的管,人家男人是大官,就算闺女是诰命了,咱这种毫无根基的,也没法跟人家比啊! 再说了,几个孩子也能在府城上更好的学堂,跟着更好的先生。 尤其是长平,小小年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接下来说不定前程大着呢,可不能耽误了。 张氏先前还为了外孙获得功名而欣喜,如今却为闺女一家要搬走而不舍。 “翠啊,不能不搬吗?咱离府城那么老远,往后想见你跟孩子们一面都不容易!” 陈山根斥责道:“你瞎说个啥,这事能由着咱自己么,咱翠是给人管事的,东家都搬了,她能不走么,再说了,坐马车到府城也就一天半的功夫,能有多老远呢,哪像你说的那样!” 如今陈山根手里攥着几百两银子,再也不是原先去趟县城都要思量许久的老农了,说出的话也显得大气了不少。 张氏抹了抹眼角:“是哩,是哩,你看我都糊涂了,还以为是从前呢!” 从前家里人口多,银钱紧张,去镇上割肉都要算计着来,生怕花钱花冒了。 现在的日子跟过去不同了,他们一家靠着烧木炭赚来的钱,过的比村正家还滋润,村里谁不羡慕! 陈翠带着父母和几个孩子回了乡下,先是去了陈家沟,把二老送回去,然后将长平通过府试的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银柱在去陈大江和陈大河家喊人的时候,忍不住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很快就传播开来。 整个陈家沟都因为这个消息而轰动了,乡亲们都涌到了陈大海家里,想参观一下新出炉的“神童”长啥样。 陈翠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长平这才读了几年书,居然一下子就考中了,大家都觉得他一定是个“神童”! 陈大海家的屋子里和院子里都围满了人,陈翠想跟陈大河说句话都躲到了院子角落里。 “大河,我很快就要带着几个孩子搬去府城住了,县城的房子和城外的那个庄子没人照看,你看你能不能帮姐姐的忙,住过去,照料一二。” 陈大河听了陈翠的话,瞪大了眼睛:“姐,这不巧了么,先生说锁柱和拴住这俩书念的不错,我这不寻思着不能耽误了孩子么,就想让他们转去长平他们学堂读书,想问问你能不能让让他们住在你家里,你看,这不巧了么?” “那正好,到时候你带着媳妇和俩孩子住过去,帮我看家,照料庄子,姐不会亏待你的!” 陈大河摆摆手:“姐,你说啥呢,这不我应该做的么,家里就那几亩地,也没什么活,我肯定能把庄子给你看好了,不会出岔子,你就放心吧。” 陈翠笑笑没说话,总之她不会亏待这个弟弟的。 虽然陈大海和陈大江都比大河靠谱,俩人也都老实能干,对她也是实心实意的,可她就是打心眼里感觉大河更亲近,有什么事更愿意托付给他。 像是照看庄子这种活,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盯着庄户干活就行了,陈大河完全能胜任,就交给他了。 陈翠带着孩子们返回刘家坪,长安长富在家带着岁岁打扫卫生,陈翠带着长平去了刘有才家。 “啥,长平考过府试,成了童生啦?” 听到消息之后,一贯从容的刘有才不淡定了,整个人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差点撞翻了茶杯。 陈翠笑着点点头,一旁的长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才只是通过府试而已,可乡亲们简直都把他当做了文曲星一般,朴实的夸赞和溢美之词不要钱一般往他身上堆砌,他觉得受之有愧啊! 刘有才目光炯炯的看着长平:“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这孩子就是个读书苗子,不愧是我刘家的子孙,生来就是光宗耀祖的,祖宗仙灵,咱们族里还是头一回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呢,这可得开祠堂祭祖,告慰先人呐!” 陈翠:我就知道,肯定要来这么一套,我儿子出息是我花钱出力培养出来的,有成就了就都成了刘氏先人的功劳! 腹诽归腹诽,陈翠面上却是一副极为赞同的样子:“您说的对,但这些事我没操办过,要劳您多费心了,还有关于宴请乡邻的事,也要劳您安排,我这边就全权托付给您了!” 说着,陈翠把一个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办事用的开销,您尽管从这里边出,不够了您言语一声,我再添。” 这是十两的银锭子,就算是再大的排场,也足够用的。 果然,刘有才皱眉道:“要不了这么多,一半就差不多了。” 陈翠笑道:“最后剩下了再说,还是宽裕点好,不能紧巴了。” 刘有才点点头:“成,你既然信得过我,那我就接下了,花剩下的钱再还你。” 接着,刘有才又掏出一个账本让她检查,是她家那五亩地的收益这两年的支出情况。 当初说好的是用来救济族中的孤寡,因为东西不多,五亩地每年交了赋税之后剩下的粮食也没多少,所以她也没怎么操心过问。 可刘有才做事很周全,每一笔的支出都记录在案,都经过了几个族老的同意,上面有几人共同的签字画押。 陈翠翻了翻,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把本子还了回去:“叔你做事我放心,所以才把这都托付给您,您放心大胆的做就行了。” 刘有才抚了抚胡须:“我忝居族长之位,就是要为族人着想,扶贫济弱是本分,你能深明大义的将自家的田地收成捐出来,已经是义举,我总要让钱财的去处明明白白,给你个交待才行。” 第155章 月容 陈翠一家子如今是刘家坪的风云人物,一回村就被诸多人关注,刘家老宅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刘文德和刘长盛在县城铺子里,刘长兴也出去做短工了,家里只有周氏和两个儿媳妇和月容这个小姑子在,哦,不对,还有刘长荣这个吃白饭的。 虽然长兴没有在铺子里寻到差事,可原先跟他定亲的乔家到底还是把姑娘嫁过来了看来,他们终究不舍得放弃刘家这门亲事。 乔家觉得,刘家大房和有出息的二房虽然不睦,但是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再说了,自家姑娘要是无故退亲,坏了名声,将来也不好再说亲事了。 乔家虽然家境殷实,可对待女儿却是寻常,乔氏被养的缩手缩脚的,性子又闷,进门就被周氏嫌弃。 周氏心里恼恨当初乔家逼迫他们给长兴寻差事,导致她昏了头一时跟陈氏交恶,要不然两家关系不会这样坏。 听说陈氏带着几个孩子回来,周氏就算想去看看也拉不下这个脸,两个儿媳妇就算是想去,没有她这个婆婆发话也不敢出门。 “娘,我想去二婶家去看看。” 周氏的小女儿月容才十三,从小就生的伶俐,很会看人脸色,此时她看出了娘的犹豫和纠结,便出言试探。 娘要是不想让她去,无非就是骂几句罢了,要是同意她去,她就能想法子跟当了诰命的二婶处好关系。 果然,周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想去就去吧,机灵点,别讨人嫌。” “哎,知道了娘。”月容清脆的应道。 从她八九岁起,爹和大哥就说她是大姑娘了,轻易不让她出门,说是不能抛头露面惹人笑话。 虽然这样她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可整天在家里闷着也怪难受的,村里以前跟她一起玩的孩子都是漫山遍野的跑,只有她整天被圈在家里出不去。 月容拎着装有菜卷子的篮子,脚步轻快地朝着二婶家走去。 一路上她心里都有些激动,她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跟二婶打招呼,怎样才能讨她的欢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二婶家,因此还慎重的敲了敲门,没想到敲门之后,开门的却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你是谁?”岁岁原本在院子里玩,听到敲门声,第一时间跑过来开门。 “我是你姐姐月容,你是岁岁吗?” 月容笑的格外温婉,她听说二婶和长平他们对这个丫头宠的很,因此不遗余力的想赢得这孩子的好感。 “岁岁,你怎么能随便过来开门呢,怎么跟你说的?” 长安听到大门口的声音,连忙放下手里干了一半的活,擦着汗从屋里跑了过来。 见到门口的两人,他愣了愣,诧异道:“月容,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们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这是我嫂子包的菜卷,拿来给你们尝尝。” 月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将篮子上盖的布掀开给长安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月容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虽然过去跟他们二房关系不亲近,可也并没有欺负过他们,她最多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要是过去的话,长安一定不会给月容好脸色,可他读书三年多,也接受了娘不少的教诲,让他懂得了许多道理。 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锋芒毕露并不是真的厉害,真正伤人的,往往是无形的杀招。 “你进来吧。”长安一只手接过篮子,一边牵着岁岁的手,将月容迎了进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这个小院,小心而又不动声色的打量这眼前的一切。 “二婶不在家吗?” “我娘和大哥去有才爷家了。”长安将篮子放在堂屋桌上,给岁岁洗弄脏了的手脸。 正说着,陈翠和长平就从大门进来了,月容连忙起身。 “二婶,长平哥,你们回来了。”她脸上露出最真诚而和善的笑容。 陈翠看着眼前长相甜美,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心下叹了口气,但是面上却是挂着慈爱的笑容:“月容来了,快坐吧,家里有点乱,别嫌弃哈。” 月容忽闪着大眼睛:“二婶,我又不是外人,您不用这么客气。” “对,对,咱们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陈翠看着眼前布满灰尘的屋子,不太想跟这小姑娘周旋。 “我嫂子用荠菜和马齿苋包了点菜卷,我娘让我拿来给您尝尝鲜。”月容指着桌上的篮子。 陈翠听到这两种野菜,忽然来了点兴趣,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看到了十几个菜卷。 哟,这可真不少,差不多够他们一家人的晚饭了。 “替我谢谢你娘和你嫂子,也谢谢你特意跑一趟送来,我今天从县城带的点心你也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陈翠看了一眼长平,这大儿子就把篮子拿到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又提了过来,此时里面已经放着两盒点心。 月容接过篮子的时候,激动的望着长平:“长平哥,他们说你考中童生了,是真的吗?” 她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她爹跟她大哥俩人汲汲营营半辈子,连童生的边都没摸到,这让她觉得读书科举是件很难的事。 可这个堂哥才读了三年多的书,竟然就考中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长平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他对这个堂妹的感观并不好,人虽然谈不上坏,但是精明太过。 大伯和大伯母并不是疼女儿的人,就连长兴那个儿子都不怎么重视,可她却能靠着自己的机灵劲儿一直让自己过的不错,这是个聪明人。 “你太厉害了,长平哥,我听说很多人年纪老大了都考不上呢,你才读了这几年就考中了,可真是太棒了!” 月容眼里的崇拜不是假的,她是真的觉得长平很了不起,同时,她对于自己爹和大哥就更加鄙视了。 这两个人,平时在家人五人六的,简直就没有他们瞧得起的人,但是真要办起事来,却逊的很。 家里所有的田地产业都是爷爷置办的,大哥娶媳妇是爷爷操办的,二哥娶亲的钱也是爷爷留下的。 自从爷爷去了以后,家里很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可他们却还无知觉似的,照旧我行我素。 第156章 喝酒 刘月容挎着篮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去了,她的口袋里,多了只荷包,里头有两个银裸子。 这是二婶另外给她的,一定是见她乖巧可爱,才出手这么大方。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这银裸子给娘知道,不然肯定保不住。 陈翠带着儿子们将几个房间都收拾出来,厨房打扫了一下,做了个丸子汤,就着月容拿来的菜卷子,草草的结束了这一餐晚饭。 唉,每次回来就是打扫收拾太麻烦了,可这又没办法,幸好她把县城的房子托付给了大河照看,不然每次要是回去还要打扫一遍,想想就头痛。 次日,刘有才就已经开始筹备祭祖和宴席的事了,长平考中童生的事也彻底的传遍了全村。 长平和长安去了祠堂帮忙,毕竟是跟自家有关的事,不可能真的只出钱就不管了。 陈翠在家里送走了好几波来恭喜她的女人们,陪着笑了一上午,茶水喝了一肚子,还要负责收拾地上的垃圾。 长富帮忙扫地的时候,看到地上乱扔的花生瓜子壳,还有口水和痰迹,忍不住嘀咕了几句:“明明咱家有垃圾桶的,她们还是要往地上扔,吐痰也不知道吐到纸里,真是没……” “长富,垃圾入桶只是咱家的习惯,不能强求别人也要遵守,她们可能并不知道这是装垃圾的。教养不止是对自己的约束,也是对他人的尊重,尊重他们不符合你认知的行为。” 陈翠有些严肃的说道。 这几天长安和长富先是因为长平的考中而高兴,可接着就开始焦虑。 他们担心自己将来不能像大哥一样考中,所以情绪就有些矛盾和反复。 陈翠察觉了,也委婉的劝了几句,长安情绪稍微稳了些,但是长富平时性子就有点急,现在还是不能缓解。 听着娘的斥责,长富的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他也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虽然平时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可毕竟跟大哥存在一些差距,又加上要转学去府城。 他心里不确定的事太多了,都压在一起,就觉得有些憋闷,见了那些女人粗俗的行为就有些来气。 “娘,我……” 长富有些羞惭的低下头。 “娘知道你心里不踏实,可不能因此就迁怒她们,咱家原先穷,娘以前也跟那些婶子大娘没区别啊,也就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咱们才讲究的起,你想想自己从前啥样,可别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本!” 长富的的头垂的更低了,觉得脸上像是在发烧。 他从前仗着年纪小,老是在外面野,经常搞的脏乎乎的,吃东西也不讲究干不干净,就连上完厕所都不知道洗手呢,过去的他又能比这些婶子大娘们好到哪去! “仓廪实而知礼节,他们要是能有咱家如今的条件,说不定比咱还讲究,读书明理不能光浮于表面,要读到心里去啊!” 陈翠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留下了长富一个人呆立原地。 下午长平和长安回来,说是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看过黄历了,祭祖的时间放在后日,办席面需要的肉菜和酒明天去采买,村里的妇人们明天都会去帮忙。 本来要宴请的也大多数是村里人,因为她说了不收礼,就只是纯粹请大家过来热闹一下,自然有不少热心人帮着搭把手。 祭祖这天,陈翠第二次来到了祠堂,第一次是牌坊落成的时候,告慰祖宗,她这个当事人有幸进了次祠堂。 这一次,祭祖的主角是她儿子,她只能在门外围观。 修建这个祠堂的钱大部分是她出的,当然都是以三兄弟的名义,刘有才这人确实是实心做事,有限的预算内,祠堂盖的很是气派结实。 酒席就放在了祠堂外面,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长平这个小童生跟族长和族老他们坐在一桌,不时的有人过来找他敬酒。 现在的酒都是浊酒,跟米酒差不多,度数大概跟现代的啤酒类似,除非喝的足够多才会醉人。 长平虽然平时喝酒的机会不多,可在座的都是长辈,他也不好推辞,只能都饮了,结果就是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到最后他喝的整个人面颊绯红,站都站不稳。 刘有才见状,就把其他敬酒的人都拦下了,让他们自己一旁乐呵去,别来难为孩子了。 长安跟长富也沾了大哥的光,跟他们坐在一桌,也跟着喝了不少,各个脸色坨红。 下午酒席散的时候,村里人把已经走不成路的三兄弟扶到了家,陈翠只能认命的照顾三个醉鬼。 三人一起躺到了一张床上,各个眼神迷离,神志模糊,幸好还算老实,躺下就没有乱动。 岁岁帮着陈翠倒水拧毛巾,递毛巾的时候,她捂着鼻子嫌弃道:“这个酒怎么这么难闻啊,好臭啊!” 陈翠也后悔了,本以为这种酒度数低,喝点应该没事的,提前也没交待三个孩子要注意。 可她忽视了如今的人体质,没怎么沾过酒的人,对酒精的耐受肯定不行,所以这三人都喝成了这样。 虽然在这个时代,孩子们普遍早熟,十几岁就成婚,男孩十岁出头就能跟着大人去吃酒,可这仨孩子都还没成年呢,不该让他们这么早就沾酒的。 陈翠给他们仨一人喂了碗蜂蜜水,盖好被子,没一会就都睡下了,直到夜里才醒来。 此时岁岁都已经睡下了,陈翠给他们把锅里的粥盛了出来。 三兄弟蔫头耷脑的坐在堂屋喝粥,喝完之后,一起聆听母上大人的教诲。 陈翠从前天长富对村里婶子大娘们的嫌弃说起,还有今天喝酒喝多的事,跟他们说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她告诫他们,切不要因为如今自家条件好了就飘忽了,忘了根本,还有出门在外要有戒心,一定不可以让自己醉的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这天晚上,三兄弟躺在床上聊了很久, 每个人也都想了很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夜深了才都睡下。 第157章 府城生活 安顿好村里和县城的事,陈翠帮三个孩子跟学堂说明了情况,办理了转学手续。 陈翠一家五口连带麦氏母女还有家里的两条狗就出发去了府城。 这么多人,一辆马车根本坐不下,分了两辆坐,另外还有一辆车专门拉行李。 陈翠带着岁岁和麦氏母女坐一辆车,长平三兄弟和一部分行李坐一辆车。 为了能不在路上过夜,他们仍旧是凌晨出发,城门一开就动身,刚好能在府城关城门之前到达。 这条路线陈翠以前卖木炭的时候就走了很多次,可孩子们却没走过。 一开始上路的时候岁岁一直在睡觉,睡饱了精神来了就不时的扒着马车的帘子往外开。 不过一路上她所见到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黄土路和庄稼,跟从县城回村的路并没有什么不同,让她有点失望。 入夜进了府城之后她才开始兴奋起来,一路被夜市的繁华所吸引,头伸在窗户边就没收回来过。 陈翠估摸着新房子应该已经彻底收拾好了,就让马车行驶去了新家的位置。 徐大贵在宅子里每天都等着主人的降临,让他老婆儿女也随时都准备着,因此陈翠他们一进门,几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没多久他们就吃上了饭菜。 陈翠对他们一家子的服务很满意,果然是在同知府里干过的,就是有眼色,做事也周全,让她省心不少。 一家人都在车上晃荡了一天,劳累的不行,吃完饭之后就都洗漱睡下了。 次日,陈翠让他们整理各自的行李,把东西都安置好,然后再看看各人屋里还缺什么,报给徐大贵,让他一起去采买。 昨晚岁岁仍旧是跟陈翠一起睡的,不过她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个单独房间的事。 那间房陈翠特意空着,只放了基本的家具,没有进行软装,就等着按岁岁的心意自己布置,好让她有归属感,住起来更舒心。 岁岁自然是不愿意离开娘的,她想每天都跟娘一起睡,不过陈翠答应她了,刚分房的时候,她会每天陪着她睡,直到她睡着之后再回自己的房间。 当然,真要是放这么大的孩子自己住她其实也不大放心,打算安排麦氏夜里在榻上睡,方便照顾孩子。 如今家里佣人多了,就要重新分工,明确每个人的职责。 徐大贵担当管家的职责 ,但是驾车、维修、采买什么都干,他老婆丁氏主要负责家里的针线和浆洗衣服,麦氏以后就只负责做饭,丁氏给她打下手。 至于小满,因为认识几个字,就充当他们兄弟三个的书童,跟着跑腿什么的,小雪就负责跟着岁岁,麦氏的女儿小丫因为年纪太小而且不会说话,就没分配什么任务。 其实,说是这么分工,其实只是个大概,真的实行起来,不可能这么死板。 就像是岁岁,陈翠要是不在家,不可能把她交给小雪这么大的孩子照看,肯定要麦氏或者丁氏陪伴才能放心。 不过,这个徐大贵倒真是能干。 陈翠家的骡车放在县城给大河用了,没带到府城来,她让徐大贵去买骡子和车,人家仔细的听了她的吩咐之后,事情就办的利索又妥帖。 因为现在他们家的车子不用拉货了,就更注重车厢的舒适性,徐大贵买的这辆车既宽敞又方便,内部虽然跟张太太的车子没法比,可也算的上不错了,能满足他们一家的乘车需求。 陈翠带着三兄弟去陇南书院,就是徐大贵驾着新买的骡车带着他们去的。 或许是因为府城的路比较平整,也可能是新车加了减震的构造,他们坐着觉得比家里先前的骡车舒服多了。 今天过来书院只是报名,考试是在三天以后,一家人报完名之后就去街上逛了逛。 三兄弟如今只对笔墨纸砚和书籍感兴趣,岁岁又只关心吃和玩,陈翠则更关心几个孩子的衣食住行。 陈翠很民族,每个人的愿望都满足,他们在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逛了大半天,书店、笔墨铺子、点心店、杂货铺,还有布庄,这几个地方都留下了一家人的足迹。 逛的累了,也到了吃饭时候,他们就在那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楼吃了午饭,这才提着一堆买来的战利品,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没什么悬念的,长平三兄弟通过了入学考试,转入陇南书院就读。 因为离家近,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三个就步行上下学,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五禽戏全家仍然还在坚持练习,就连岁岁都记住了所有的动作,跟着陈翠练的有模有样。 具体的功效陈翠也说不上来,但是确实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晚上的睡眠也好了很多,气色比之前好了。 岁岁这孩子自从坚持练习以后,胃口变的更大了,现在身上肉乎乎的,就算是换季也没怎么生过病,这是陈翠最庆幸的地方。 当初看着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现在能养的白白胖胖,这其中她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可只要看着小丫头每天健康活泼的身影,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仿佛过去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家里和孩子都安顿好之后,陈翠就要去张太太新开的工坊上工了。 这次的办公地点仍旧是在内城边上,地方更大,不止是因为要加大出货量,需要地方当仓库,还因为张太太打算等天冷了收不到果子的时候,就在这里做火锅底料。 现在进了五月,已经开始有早熟的果子陆续的运了过来,新买的人手也培训的差不多了,其实陈翠已经没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了。 最早的一批员工如今早就成了小管事,下面的人也分了很多组,每个组都有组长,分属不同的工种,管理起来更加方便。 随着产能的加大,所有的流程都更加严密,规则也更完善,每个环节都有制度可循,只要严格按照流程做,出错的几率很小。 当然,人不是机器,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但是每批产品每个流程都有相关的监督人手,那些错误都能及时的被发现和挽回,按照制度进行处罚和补救。 只要能在问题产品入仓库以前发现问题,确保它们不会流入市场,其他的事情都好解决。 第158章 院试 “娘,你们回去吧,这边人太多,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去跟师兄们汇合。”长平对着车上的娘和弟弟们说道。 “那你小心点,带进考场的东西待会再检查一遍,别出什么岔子了。”陈翠殷切嘱咐道。 “大哥,祝你一切顺利。”长安轻声道。 “大哥,你肯定能考中!”长富满怀信心的祝福。 长平用力地点点头,跳下了骡车,朝他们挥挥手,朝着远处的院试考场走去。 这次院试参加的人仿佛格外多,骡车离考场还有几百米就走不进去了,只能把他送到这里。 长安和长富看着周围涌动的人群,都是赴考的学子和送考的家人,将这条街挤的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官兵只把守在考场门口一百米处吗,其他地方不时的小有骚乱。 陈翠看着这街上的场景,吩咐徐大贵把车子赶回去,等到考试快散场的时候再来接人。 “你们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等到吃饭再起来。”陈翠对着两个儿子说道。 她跟大儿子都不希望让两个小的送考,奈何这俩人执意要早起送他们大哥,也只能允了。 可这起床的时间也太早了,送完考回到家也才不到卯时,离天亮还有好一阵子,还能回床上再睡一会。 “娘,我不困,现在正好精神,回去刚好可以背书,这样记得牢。”长安一脸神采奕奕的说道。 “对,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觉,只想看书,等困的时候再说。”长富脸上也丝毫不见困倦。 陈翠无奈:“那随你们,我回去要再睡一会,你们饿了自己让麦婶子做饭吃。” 她知道这两个儿子跟着去是为了见识一下院试的场面,好为后年他们两个的乡试做准备,因此才这般的精神。 这俩人今年齐齐考过了县试和府试,终于跟他们大哥一样有了童生的身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要不是书院的先生好意劝告,这兄弟两个还想参加今年的院试呢。 书院的先生说的很中肯:“你们两个的基础虽然还算扎实,但是文章还不够火候,不足以应对院试,今年参考不是明智之举。” 长平也跟两个弟弟长谈了一回,这俩人终于打消了今年参加院试的念头,决心这两年埋头苦读,争取后年院试一举拿下秀才功名。 今年陈翠家另外两个儿子也考中了童生,已经在阴平县彻底出了名,舆论之下,她只能又带着儿子们回乡祭祖,办了回酒席。 这次刘文德和刘长盛父子特意从县城赶回来,跟长平三兄弟套近乎。 从前陈翠刚得了诰命头衔的时候,刘文德父子就借口去攀附,想趁机谋求些好处。 陈翠借口自己是个寡妇,不方便接待,把他们送出了门,后来他们就特意挑长平他们在家的时候来,跟他们兄弟扯一些有的没的,每次都是老生常谈,拿血脉关系和孝道来说事。 陈翠见长平他们几乎简直无法再忍耐,都要压不住怒火了,她生怕这几个孩子一时恼怒,说出什么不智的言辞,导致他们名声有损,就赶紧采取了措施。 她利用张太太的人手,给他们父子铺子的东家施压,警告他们安分点,不要再去招惹二房,不然阴平县就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果然,这父子俩都是怂货,得了警告之后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安分守己了好一阵子,陈翠也就没有再理会他们。 反正整个村子都知道他们两房不睦,关系不亲近是正常的,她没有什么明显的错处,也不怕人说闲话。 等到老爷子去了之后,这两人就更不足为虑了,从前他们可以欺压二房,多半都是仗着老爷子老太太的势,让两个老的出头,他们自己躲在后面享受成果。 等到二老都没了,陈翠的身份也今非昔比,整个村子都得了她的恩惠,不管真的还是假的,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大房一家人就更兴不起什么风浪,就此沉寂了下去。 这次长安和长富考中童生,在村子里摆席的时候,刘文德灌了几口酒,就在酒桌上当着众人的面趁机向他们兄弟施压。 说他们如今有出息了,别忘了本,要看顾兄弟,让他们给长盛和长兴还有长荣找个好差事,别让人看了笑话。 长平听了这话,面色看似淡然,但手心紧握,长安面沉如水,拿筷子的右手却已经发白,他左手用力的按着长富的肩膀,别让他起身,免得让人抓到把柄。 幸好,他们坐的是主桌,刘有才和几个族里的长辈都在,刘有才当时就劈头盖脸的把刘文德训了一通。 “灌了几口猫尿就开始发疯了,长平他们一心读书用功,哪里有这个闲工夫管什么兄弟,再说了,你们早八百年都分家了,有你这个爹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长平他们照看堂兄。” 刘有才是真的生气了,气刘文德这丢人败德的玩意不干好事。 在刘有才看来,长平三兄弟都有了功名,都是读书的好苗子,是他们族里的希望,不管哪个能读出来,都是他们刘家坪的福气,可以造福子孙的。 刘文德这么出来捣乱,影响了他们兄弟的前程,就是跟大家伙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当即就让刘长盛兄弟把他们爹给弄回家去,少在这丢人现眼的。 刘长盛和刘长兴一脸羞愧的扶着刘文德回家,等到半路上周围没人的时候,原本醉醺醺的刘文德就站直了身子,气哼哼的甩开了二人,自己走着回家了。 刘长兴面色复杂的看着大哥:“是你吧,是你鼓动他去的,对不对?” 刘长盛一脸的若无其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到席上,给长平他们致歉,咱们一起去吧。” 刘长兴冷笑:“要去你去,我没存攀附利用的心思,也不用道什么歉,没脸没皮的东西,果然是一脉相承!” 说完,他大踏步的回家去了,而刘长盛气的脸色涨红,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半天才慢慢松开。 刘长盛调整好情绪之后,重新回到了酒桌上,真挚而诚恳的向长平三兄弟致歉,却只收获了几人淡淡的表情和所谓的谅解。 第159章 秀才 两场院试考完,长平整整睡了一个下午才恢复了些元气,接着就是把考试题目默出来,让两个弟弟自己琢磨着做去。 考完试,书院也开学了,长平把自己答的卷子默写了出来,拿给先生过目。 先生看完,便道:“如无意外,这科你应在榜上。” 长平虽然略微放心,可并没有把先生的话告诉家人,他怕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万一没中,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先生也对长安和长富写的卷子做出了点评,句句切中实际,指出了各人的不足,让他们以后治学的时候注意避免这类问题。 七日后,院试发榜,长平果然在列,虽然名次不够高,没考中禀生,可十八岁的秀才,在这文风不盛的西北,也能称得上是少年英才。 今科院试主考是王恒志王大人的同年,两人虽然交往不密,可时有来往,考前陈翠曾经让长平拜会了王大人,得知了主考的偏好。 知晓了主考的好恶,长平考试的时候就多了些把握,起码行文的时候就避免了一些可能会引起主考不喜的地方,避免对方生厌。 榜单出来,陈翠带着长平去王恒志府上拜会道谢,长平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王恒志并不居功,摆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就值当你这般了,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成绩,年少有为,实在可喜可贺啊!” 长平惭愧道:“学生不敢当,大人在我这般年纪,已然在准备参加会试了,小子何德何能,能当大人这般夸赞!” 王恒志不以为然:“你可知我是五岁开蒙念书,考中秀才的时候已经读了十一年,你才读了几年,就有这般成就,已经远超众人了!” 长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恒志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谦虚谨慎是好的,科举之路还很长,考过院试只是入了门,后头的乡试和会试才是决定命运的关卡,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止步于院试,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全看你自己。” 王大人在这里勉励后生,花厅这边,陈翠和张太太在说生意上的事。 “仓库里已经有七千坛了,接下来直到九月末,估摸着还能再产个一两千坛。”陈翠在汇报水果罐头的库存情况。 “今年天旱的影响这么大么,果子减产了这么多?”张若梅蹙眉道。 “是的呢,人们浇庄稼都来不及了,哪还能顾得上果子树,庄稼起码减产了三成,今年的辣椒就算浇了三遍,收成也不好,连去年的三分之二都没有。” 陈翠叹气道。 今年该下雨的时候不下,庄稼旱的厉害,人们肩挑手扛的运水去浇,收效也不大好,有些离水源远的地方受灾更厉害。 陈翠特意在庄子上又打了两口深井,发动全庄子的人浇了好几遍,可依旧避免不了辣椒减产。 这么一来,今年不管是水果罐头还是火锅底料的产量都要减少,利润肯定要下跌。 “唉,怪不得老爷脸色最近这么难看,每日里忙碌到很晚。” 张若梅面有忧愁之色,也跟着叹气道。 到了府城做同知,王恒志不再是主官,反而不好再频繁的下乡查看,但是对于陇南府下辖的几个县的情况,他还是非常关注的,尤其是府城附近,他更是抽空便会亲自去实地考察。 可不管怎么看,今年的减产都成了必然,马上就要秋收了,如果还像往年那样定税,那农民交完赋税之后的余粮定然不足以度日,到时候民不聊生,他这个官也当的不安心啊。 可是,如果要实行减税的话,得先由知府上报朝廷,获得批准了才能执行,他不确定,知府马大人是否愿意出这个头。 毕竟,跟上头叫苦,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显出主官无能,治理地方不利,势必对官声和将来的升迁有影响,马大人未必肯冒这个风险。 王恒志叹了口气,以他对马大人的了解,他很大可能会拒绝,让民众们坚持一下,捱到明年就好了。 可他怕的就是明年也不好啊,“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这是他在地方多年,从各地百姓那里获取的经验,且多有验证。 王恒志觉得,不管马大人是否同意,他都要去试一试,将眼前的利害和未来的风险告知,免得将来灾害来临时候无法应对。 干旱和洪涝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又无法避免,整个陇南府年年都征发劳役兴修水利,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天时给农业带来的影响,可终究抵不过大自然的力量。 因为干旱,不少河流的水位大幅度下降,甚至有些小的支流都断流了,这让许多依靠河流灌溉的农人犯了愁。 陈翠托人捎信,让大河在县城的庄子上打了一口深井,另外还捎银钱给刘有才,让他请人在村里的田地中间打两眼深井,方便村民灌溉用水,这一举动,又引来了不少村民对他们家的好感。 从王有志府上出来,长平眉头紧锁:“娘,今年咱们庄子上是不是也情况不太好?” “咱们庄子这一季种的是辣椒,浇了好几遍,但是还是减产了三分之一,幸好咱们之前也有不少存货,影响不是很大,苦的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粮食收成少这么多,冬天说不定就要挨饿。” “娘,你说要是今年大伙种的是玉蜀黍的话,结果会不会好一些,那个产量高而且耐旱。”长平问道。 “这个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得看朝廷的安排,新粮食的推广往往需要数年的功夫,咱们才献上去两三年,兴许正在其他地方种着呢,传到咱们这里需要时间。” 其实,陈翠也觉得这个玉蜀黍传播的速度也太慢了,如果办事效率高一些,应该在各个省设立试验田,确定适宜的产地,最后再依据各地的产量扩大种植面积,总比只在一个地方种,一年年的扩张要强的多。 可惜,这种事轮不到她说话,将种子献上去,领了奖赏,后续的事情就跟她无关了。 她能决定的,只有自家的那一百多亩地,和手底下几十号人的生计。 第160章 共享天伦 干旱带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粮价的上涨。 秋收减产已经是定局,就算是新粮上市,价格也比往年高了一成,王恒志向马知府提出的减税的建议如他所料般的没有被采纳,赋税跟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收到家的粮食不多,那老百姓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勒紧了裤腰带,省着点吃用,好能坚持到明年粮食下来。 虽然这些对陈翠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她一贯的谨小慎微,不管是府城的庄子还是县城的庄子,收的粮食她都没有卖,都好好的存着。 在她的计划中,起码要存够三年的粮食,等第四年的粮食下来了,再把头一年的陈粮卖掉。 涨价的不止有粮食,菜蔬和肉类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但是涨幅不大,虽然招来了民众的抱怨,可对销量影响不大。 目前看来,这只是一个因为干旱而稍微有些不太好的年景,远远谈不上成灾的地步。 可陈翠也怕会出现王恒志说的那种情况,今年旱,明年涝,那影响可就大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要照常过下去,长平考中秀才回乡的时候,陈翠没有跟着,让他一个人回去了。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也该学会些眉眼高低,懂得为人处世了,那些人就交给他自己应付吧。 不过,她还交给长平一个任务,那就是把回府城的时候,把陈家二老带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陈翠知道,老两口很看重长平这个外孙子,觉得他就是将来的一家之主,他亲自开口邀请,比陈翠自己说话都管用。 果然,以前陈翠叫他们来,他们都不肯,这次外孙子去请,他们就同意了。 老两口坐了一天的车略微有些疲惫,但是精神还算不错,他们下车后见了陈翠家的宅子,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精致讲究,也是惊叹不已。 房间是陈翠早就收拾好的,一应物品都很齐全,老两口带着随身的几件衣物就能入住了。 陈翠这次让他们过来,一个是有些想他们了,还有就是担心二老的身体。 第二天,她借口带着二老出门逛逛,在去了几个铺子之后,就就把他们带到了医馆,让大夫给他们把把脉,做个身体检查。 老两口连连推拒,怎么都不肯进去, 说自己身体好着呢,用不着看大夫。 可来都来了,陈翠岂容他们再逃脱,这可是她提前打听好的名医坐诊的医馆,预约很不容易的。 她跟几个孩子一起,连哄带拉的,把老两口给带到了大夫跟前。 果不其然,号称自己身体很好的俩人都有不同的健康问题,不是腰肌腰损就是关节炎,甚至陈山根还有心脑血管方面的危险。 陈翠庆幸自己带着二老来一遭,不然的话哪天很可能就直接听到噩耗了。 就算是现代,老年人因为这些原因猝死的也很多,她自己就是死到这个上头,在古代就更加常见了。 那些所谓原本身康体健的人忽然暴毙,看不出死因的那种,多半都是心脑血管疾病而亡。 腰肌腰损和关节炎这种病不能根治,但是只要控制的好平时也没什大碍,但是心脑血管疾病不容忽视。 陈翠在医馆买了一堆常见的丸药,作为常备药给老两口带上,这些她家里已经有了一份,要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寻个药丸子吃就得了。 不过,她跟几个孩子的体质都还不错,少有病痛的,目前也就小丫因为感冒用到过。 陈翠还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牛黄,想让大夫给配成安宫牛黄丸之类的丸药,放在家中备用。 如今虽然没有安宫牛黄丸这味成药,但是有功效差不多的丸子,不过因为配料中要用到牛黄、麝香、犀角、冰片这些材料,价格很是昂贵,普通人别说买了,怕是听都没听过。 那个老大夫见到陈翠拿出的这么大块牛黄,眼睛都快直了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听到陈翠配药的想法,老大夫沉吟了片刻,也提出了自己要求,只需要陈翠出剩下的材料费,但是配成之后的成药丸子,他要留下一成。 陈翠得知可以做出好几十颗药,就点头同意了。 从医馆出来,老两口都有些不安,他们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有这么多毛病,虽然大夫说了,好生保养,不影响寿数,但是他们仍旧免不了多想。 “爹,娘,大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今年冬天烧炭的事就让大哥总管,不要再上手了,你们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到时候病了痛了的,还不是大哥他们的事么!” 陈山根沉默不语,张氏则不死心的说道:“那我不干别的,做个饭总成吧,总不能一家子都忙活,我们好胳膊好腿的在那闲着啊!” “我们还没老到动不了,我今年就只看着炭堆,不干别的,操心的事都交给你大哥,其他我都不管了。” 其实大夫说的话多多少少也对陈山根有了些影响,但是他的性子又不可能真的就看着孩子们忙活,自己啥也不干,便如此说道。 其实陈翠刚才那么说是故意的,她知道二老不可能完全撒开手的,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自己说的那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行人在街上又逛了一圈之后回了家,尽管二老一再劝阻,陈翠还是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其中有给他们做衣服的好料子,给张氏买了一套金首饰,给陈山根买的镶嵌着金箔的旱烟袋,还有给两个嫂子和弟媳买的胭脂水粉和首饰。 张氏见陈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不由嗔怪道:“你给你嫂子她们买也就算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啥首饰,买了我也戴不出去啊!” 陈翠随手拿过一根金簪插到老太太头上,笑道:“瞧瞧,这不挺好看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老封君呢!” 张氏闻言忍不住摸了摸头上,还凑到镜子前跟照了照,有些犹疑的问陈翠:“这戴到头上是不是太招摇了啊,咱村戴银簪的都没几个,我听说镇上唐地主家的老婆才插金簪呢!” “您就放心戴吧,您闺女好歹也是七品诰命呢,您外孙子还是秀才和童生,难不成我们的身份还比不过老家的地主么?” 张氏被陈翠逗笑了,但过了一会还是把簪子小心的收了起来,说是等到孙辈娶媳妇的时候再戴。 第161章 教女 陈翠给张氏买的这套首饰包括了簪子、耳环和两只手镯,是个比较基础的套件。 这套金饰虽然造型简单,没有太多纹饰,可胜在分量大,几样加起来足有七两重,非常的实在。 张氏把东西收起来的时候还在念叨:“这堆东西,能顶老家的十几亩地呢,这得多大的福分才能把十几亩地穿戴在身上。” 陈翠上前拍拍她的手:“娘,您放心吧,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您老人家好好保养身体,等您外孙子考中进士当了官,到时候也让您跟着风光风光!” 张氏虽然知道闺女是在哄她,可也忍不住咧嘴笑了:“净瞎胡说,考进士哪有这么容易的,再说了,长平他们姓刘。” 在老人家的观念里,外孙子再亲,毕竟跟他们是两姓人,他所挣到的荣誉也都属于刘氏宗族,陈家能跟着得点实惠就不错了,什么风光不风光的,他们也搭不上边。 “您可别这么说,日后您享福的时候还在后头呢,眼下您跟我爹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注意饮食,还有这五禽戏也跟着我们练起来。” 陈山根之所以会有心脑血管的的风险,跟日常的饮食关系很大,这几年家里日子好了,陈大海为了孝敬老人,经常割肉买鱼的,吃的太油腻了,运动量也跟不上,所以才会这样。 饮食清淡一些,多吃蔬菜瘦肉和蛋白质,加上适量的锻炼,可以改善这一问题。 上了年纪的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尽管陈山根和张氏一开始觉得五禽戏怪模怪样的,但是听说是大夫传授的招式,对身体很有好处,能延年益寿,就也笨拙的跟着学了起来。 三五天之后,他们就能练的有模有样了,而且确实觉得身子骨好像轻便了一些,不由的对这个更是热心,每天都要打上两遍。 长平成了秀才,就能进入府学读书,虽然离家也不远,可这样就不能跟两个弟弟同进同出了。 虽然他有些不舍,但还是毅然的进入了府学就读,毕竟,整个府学的学子都是秀才,所有人都在为了乡试努力,这样的情况下,对他的学业更有利。 长安和长富两个人对此十分羡慕,决意两年后他们也要像大哥一样,考中秀才,进府学就读。 陈家老两口在闺女家住着,看着三个外孙每天读书这么用功,就连外孙女小小的年纪都认识不少字,还天天写作业,不由的感叹,这刘家,看来马上就要改换门庭了。 他们想到自家的几个孙子,除了大河家的锁柱和拴柱,其他人对于读书一点灵性也没有,也可能是年纪大了,读不进去了。 陈家二老不由下定决心,他们重孙子这一代,说啥也要从小就往学堂里送,能读到啥样不管,总之要先认字再说。 陈翠觉得,父母和儿女都在身边,每天充实又简单,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陈翠一直想找个能让女孩就读的学校,让岁岁进去学习,听张若梅说,京城和江南就有这种女子学堂,可惜这陇南府终归是太保守,竟没有这种地方。 她退而求其次,想找个能上门教学的女先生,可惜也一直没打听到。 西北本就是偏远之地,男子识字进学的机会尚且不多,更不要说是女子了。 能有机会认字读书的女子,都是家中富庶有身份的,根本不会做这教书先生的行当。 因此,岁岁的文化课只能一直由陈翠教着,反正她如今最多只去工坊待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可以用来教孩子,三个哥哥有空的时候也会指点她一番。 不过,这么长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陈翠自己的学识有限,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认字,以实用为主,书上的很多典故和包含的韵味都无法向她传达和解说,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讲解的干巴。 幸好岁岁年纪还不算大,每天的学习任务也不算重,最多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授课,加上完成作业的时间,也要不了一个时辰,不耽误她每天吃和玩。 不过,按照现在年龄的算法,岁岁也是七岁的大姑娘了,像是针线厨艺什么的也要学起来,陈翠自己的针线活不怎么样,只会做简单的衣服,针脚也粗疏,只能让徐大贵的老婆丁氏教她。 她跟着丁氏学了两个多月,已经学会了缝补衣服,虽然针脚粗陋,就这张氏还一个劲的夸她外孙女聪明,说比她娘小时候强,让陈翠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厨艺,现在让她学还太早,只是先学会了生火烧水煮粥,还有就是和面这些,教的时候也不紧迫,跟玩差不多,因此她学的还算愉快。 虽然这些要学的东西都不多,任务也不重,可孩子的本性就是贪玩,如今姥姥和姥爷在家里,岁岁就等于多了两个靠山,不时的就想偷懒,让她姥姥姥爷在前头顶着跟她娘说情。 陈翠可算是体会到了长辈妨碍家长教育小孩的无奈。 虽然她是半路来的,陈家二老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这几年的情分却不是假的,她贪恋这种温情和家庭的温暖,不自觉的将二老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看待。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二老替岁岁求情的时候,她很难板起脸拒绝,也不想驳了老人的面子,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这丫头。 可是,有一就有二,岁岁见这招管用,就屡次用姥姥姥爷做挡箭牌,来抵挡她娘的攻势。 陈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先前做法的不妥,跟二老恳切的谈论了一番,用长平三兄弟做例子,说就是因为自己严格要求,他们才有今天的成就。 岁岁这孩子虽然是女孩,但是她几个哥哥都有功名,将来她不会嫁入太差的人家,要是自己不够优秀,拿不起事,有哥哥撑腰也没用,将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好在二老也是通情达理的,明白陈翠说的对,先前不过是被外孙女鼓动一时心软才犯了糊涂,此后陈翠再管教岁岁,给她布置任务的时候,二老再也不会插手。 不管外孙女怎么求救怎么示意,他们都不再动容,而是坚持按陈翠的意思,按她说的办。 岁岁见没了指望,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完成作业,只是不时的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狠心的娘。 这天,陈翠正在给岁岁上课的时候,忽然有不速之客来访。 第162章 亲事 来人是一位打扮的还算体面的中年妇人,穿着粗绸的外衫和裙子,头上插了三根簪子,耳环戒指和镯子都戴的很齐全,虽然都是银的,但是看上去做工不错。 陈翠不出门的时候,基本上不戴什么首饰,头上就插着根普通的银簪,家常穿的也是棉布衣裳,跟对方比起来,就显得朴素了很多。 果然,来客见到陈翠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七品诰命居然如此寒酸吧。 徐大贵说,对方自称是府衙的官媒,姓徐,是受人所托,来向大公子提亲的。 陈翠哑然,这大儿子成了秀才,随之而来的桃花也就来了。 其实,早在长平考中童生的时候,回老家就有镇上的地主托人传话,表示有想结亲的意思。 陈翠没有自专,而是告诉了长平,问他的意见,不过她觉得,长平不会答应的。 果然,长平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说自己要专心学业,这几年不用为他的亲事费心。 但是如今大儿子有了秀才的功名,且在众人眼里,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到了定亲成亲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虽然陈翠不会应承对方什么,但还是耐心的听完了这位徐媒婆的讲述。 她是为了府城宁财主家的闺女来提亲的,宁家是府城的老户,家中几代经营,有良田数百亩,铺子好几间,家境十分殷实。 按照徐媒婆所说,宁家的小姐今年芳龄十六,秀外慧中,贤惠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配他们家的秀才公可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能当媒婆的人,嘴皮子自然十分利索。 徐媒婆大概是见她态度不怎么热络,还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说宁小姐在家中如何受宠,她的嫁妆又是如何丰厚,总之,他们家要是跟宁家结亲,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陈翠听着徐媒婆的话,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徐媒婆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才缓缓的端起茶杯:“多谢您今日跑一趟,事关孩子的终身大事,我总要多加思量,劳烦您过几日再来吧。” 徐媒婆也不以为意,笑着说:“这是自然,那我就等夫人的好消息了。” 说媒这种事,哪有一次就成的,就算是两家早有默契,也要跑个三两趟才能成事,像是这种女方主动上门的,男方需要去打听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她临出门的时候,这位陈太太还让人给她个红封,加上宁家给的,她今天收获不小,这趟也算是来值了。 等徐媒婆走后,陈家二老好奇的问陈翠心里究竟是个啥想法。 陈翠笑道:“我能有啥想法,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愿。” 不,其实她是不希望孩子们过早的婚嫁的,但是她不能说的太明显,因为跟时下父母希望孩子早婚早育的潮流不符。 陈翠只能在平日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想法,说一些关于家庭责任,关于身为男人的担当这些观点。 她还拿了王恒志家的事做例子,告诫他们做人做事要有操守,有原则,要爱护将来的妻子,这也是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陈家二老闻言叹了口气,其实他们来府城之前,是存过一些心思的。 大海家的闺女彩霞是他们老两口唯一的孙女,今年十四了,跟长安和长富年纪都相当。 在陈家二老看来,孙女不管是跟哪个外孙子成一对,都算是一桩好姻缘,也把陈家和刘家下一代的关系续上了。 明眼人都知道,闺女本身有七品的诰命,还有三个争气的儿子,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可自己三个儿子都没什么才干,只能说还算老实勤快,孙辈中目前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日后的光景真不好说。 他们老两口在的时候,闺女和娘家亲近,外孙也敬着他们,可等到他们百年之后,外孙们各个成家,就未必会和外家如此亲近了。 结亲是他们想到的维系两家关系最好的办法,彩霞也不是拿不出手的姑娘,勤快能干,长的也好,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们见识过府城闺女家的生活,和几个外孙和外孙女的日常之后,就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三个外孙都是努力往科举上使劲的,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他们虽然觉得自己孙女千般好,但是说白了,她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姑娘,跟外孙们已经不匹配了。 尤其是看到翠翠对岁岁的教导,连教闺女都如此用心,那对儿媳妇肯定要求也不低。 他们老两口如果不切实际的提出了结亲的意思,只会让闺女为难,也伤了他们兄妹的情分,日后处起来尴尬。 所以,陈家二老就把这事咽进了肚子里,只当从来没有生过这种想法。 晚上,三个上学的儿子回到家,一家人吃过晚饭,陈翠把岁岁交给父母照看,带着三个儿子去了书房。 她说起了今天媒婆到访的事,也把宁家姑娘的情况说了说,问长平的意思。 长平脸上并没有少年人提到亲事该有的羞涩或是脸红,而是皱眉说道:“娘,我说过了,这几年我不会考虑亲事的,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直接回绝了吧。” 他现在只是秀才,前来结亲的也就是府城的地主富商之流,图的不过是用钱财来打动他,在他尚未奋起的时候进行投资,将来谋求更大的好处罢了。 可娘前些时候跟他们说了家里的财产情况,他已经知道了家里并不缺钱,不需要通过结亲这种方式来支撑举业,也就无须在意这些人的意图。 当然,就算是家里没有如此多的家底,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谈婚论嫁。 他的目标是会试中选,将来入朝为官,如今才迈出了第一步,正是该用功奋进的时候,不该有别的事情来分散读书的心思。 等到他成了进士选了官,再说婚事也不迟,到时候能匹配的,肯定不会是如此这般的女子。 正所谓是,举业未成,何以为家,大丈夫当如是也! 长平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两个弟弟的积极响应,三人纷纷放出豪言壮语,他们在考中会试之前,不会考虑婚事,要是再有这种情况,就让娘帮他们拒了吧。 第163章 靠山 陈翠有些无语,她是想让儿子们能晚些成婚,这样身体和心理都相对成熟之后,会对日后的婚姻生活有帮助,可她并没有说一定要学业有成才能成亲啊。 还各个都说一定要会试中选,才会考虑成家,好似乡试对他们来说如同探囊取物,到了会试还能十拿九稳似的! 也不看看多少一把年纪的老秀才为了个举人的功名,考到胡子花白的都有,如果科举真的这么容易,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蹉跎半生却求而不得了。 是不是这仨人一路考过来太顺了,才有了这般狂妄的想法? 陈翠不禁反思,自己一路暗中给他们支持帮助,减少科举障碍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了,这才让他们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她不后悔这么做,要是乡试的时候能有机会获得一些便利的话,她还会想法子为儿子去努力的。 古代的科举之路远远比现代的应试教育要残酷,在这个时候,家世、地位以及人情关系能在科举起的作用很大,这种作用越是到了上层越明显。 对于底层民众来说神秘而又难得的一些信息,在上层的圈子里,几乎是半公开的,很多资源也只会在一定范围内流转,很难被圈外人得知。 所以,官宦人家的子弟因为有父祖和姻亲的扶持,科举过程往往更加顺遂,少走不少弯路,为官之路也更加平坦,而平民子弟缺少资源,能出头的是极少数。 他们家原本就是最底层的草根,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非常不容易,其中有不少是靠她托举出来的。 可如今他们并没有真正脱离底层的范畴,但是要想真正跨越圈层,非得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人继续努力不可,因此姻亲的选择就格外重要。 裙带关系虽然被不少人所不齿,可也不能否认,这是比较有效的扩大自身势力的一种方式。 而且,不同出身的姑娘眼光和见识也不同,这还涉及了日后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和方法,这些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从这个层面来说,陈翠对于几个儿子的观念是认同的,但是对于他们说的要会试考中之后再成亲的话,她却不敢苟同。 但不管怎么说,孩子们有这个决心都是好事,她不能贸然的出言打击他们的自信心,所以就表示对他们的想法赞同和理解,然后带着一肚子的郁闷去洗漱。 既然儿子都没有这个心思,陈翠也就没有费心去打听那所谓的宁家的底细。 三日后,徐媒婆再次上门的时候,陈翠就拿出了自己想好的说辞来回绝t她:大师给儿子批了命,不宜早娶,起码要过了二十才能谈及婚事! 尽管陈翠又给她封了个红包,客气的送出门,徐媒婆还是一脸的闷气,这陈太太说的一听就知道是托辞,就是看上不宁家罢了,谁家好好的儿子会到二十之后再说亲啊! 过了两日,陈翠去王府造访,将这事当笑话般的对张若梅说了,还将几个儿子的豪言壮语也一并说了出来,哪知对方却忽然笑了。 陈翠不解其意,张若梅却未加掩饰,直接将有人托她向长平说亲的事说了出来。 陈翠苦笑:你说这叫什么事,怎么都赶到一起了呢! 张若梅连忙解释道:“既是如此,我去回了对方便是,就按你说的,大师批了命,不宜早娶,这么一说就完了,也不算什么事。” 陈翠一听,便知道对方应该也不是什么有根底的人家,不知道怎么攀附上了张太太,这才通过她向自家说亲,可惜,儿子们志向远大,没这个心思,她也不能做拖后腿的娘。 “让您受累了,实在是这几个孩子牛心左性的,一心只想着读书科考,旁的一概不管,不瞒您说,我是又高兴又担心,日后且有的愁呢!” “这有什么,说实话,我倒是希望昀哥将来也能有这个劲头,在科举上闯出个名头来,先立业后成家才好呢,总比少年不知事耽误了前程强!” 张若梅的儿子才三岁,可她已经时常设想孩子的将来,无非是盼着他日后能够能举业有成,在官场上能有立足之地罢了。 陈翠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昀哥托生在您肚子里,可是有大福气的,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哪用到您操心呐!” 她也是去年才知道,张若梅娘家张家在蜀中可不是一般的富户,而是有着深厚底蕴的大族,虽然大部分族人还是经商为主,可读书做官的人也有不少。 每个做官的人,都少不了“三同”,即:同乡,同门,同年。 这“三同”之间,关系未必有多瓷实,但是却在官场上构建出了一张关系网,关键时刻能够守望相助。 王恒志能年纪轻轻做到五品同知的位置,跟他自己本身的才干有关,可也少不了那些关系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张若梅的一个堂姐,嫁入了蜀王府做侧妃,育有二子,据说他们母子很得蜀王看重。 他们合伙的水果罐头和火锅生意,就是托赖这位侧妃照应,给他们打上了蜀王府的烙印,这才劝退了那些动歪心思的人,这几年顺顺利利的经营。 毕竟,蜀王虽然不是太受宠,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谁敢在他嘴里抢食吃。 张若梅将这两桩生意里的三成利润给了张侧妃,每年托人送进王府,算是她的诚意。 陈翠知道这件事以后,很是过意不去,觉得这三成不能都从张若梅那里出,提出自己也出一成。 不过张若梅没同意:“你拿的都是你应得的,就安心收着吧,我的产业多着呢,给侧妃的也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算不得什么。” 陈翠对张家的豪富有了新一层的认识,也再次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心善的张若梅。 在古代生存这么久,她对社会的黑暗也有了更深的认知,当初要是换了个心歪的,说不定得了方子之后就要把她踢出去,自己独享,甚至还会想法子把她给害了,以绝后患。 第164章 女先生 陈家老两口在府城住了一个多月,到深秋的时候,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跟陈翠提出要回去。 见二老打定了主意,她也只好帮着收拾东西,联系车马行。 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包裹,小包裹装着要穿的衣物,大包裹里是给闺女他们带的菜干和山货。 但是走的时候,尽管行李一再压缩,还是整理出了四个包裹出来,一部分是陈翠给他们添置的衣服首饰,还有一些是给老家亲人的礼物。 从两个嫂子到弟媳,还有侄女和侄媳妇,陈翠都没有漏了,人人有份,买的都是县城不常见面脂和精巧一些的首饰,还有衣服料子。 至于她的兄弟和侄子们,那还是算了吧,糙汉子不需要礼物,女人们开心就得了。 不过,她给大河家的两个儿子带了几本长平兄弟们用过的书,上面有不少注释,正是两个侄子现在用的着的。 收拾好的行李中,还有不少的药丸子,都是些常见的丸药,除了牛黄清心丸以外,其他的都不算名贵,算是家中常备药。 陈家沟离镇上有一段距离,请医问药不方便,而且老年人往往不愿意给子女添麻烦,有些小病小痛的都忍着不愿意说,有了这些丸药,只要对症,自己吃药就行了。 陈翠为了给二老讲清楚每种药对应的症状,还有用法用量,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唉,要是他们识字就好了,只要写个说明书就解决了。 陈家二老要回老家的那天,他们两个轻手轻脚的起床收拾,生怕惊动了几个孩子,可哪知道走出房门的时候,三个外孙和外孙女已经排排站在门口了。 二老有些手足无措,他们知道长平兄弟读书有多用功,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恨不得吃饭的时候都在背书,对于他们耽误时间送自己很不好意思。 陈翠笑道:“爹,娘,是孩子们自己要送你们的,他们心里惦记着呢。” 一大家子上了骡车,将车厢挤得满满当当,岁岁依偎在姥姥的旁边,挽着她的胳膊,不舍的说道:“姥,你跟姥爷过阵子还来呀,不然我会想你们的!” 张氏心下感动,抚着外孙女的头说道:“成,过阵子得了空我们就还来。” 话虽如此,陈翠却知道年前二老是不可能过来了,秋冬天家里要忙着烧木炭,一家子大大小小都要忙活起来,他们又怎么舍得闲着呢。 陈翠一再的叮嘱他们一定不能过于操劳,不然身子出了问题到时候就成了给儿孙找麻烦,二老一个劲的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等陈家二老上了车马行的马车,陈翠一家人赶着骡车回家,岁岁靠在大哥肩膀上睡着了,长平用胳膊圈住她,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免得人倒下去。 到家之后,长平直接把岁岁抱了下去,放回她自己的床上。 现在岁岁已经能自己睡了,但是临睡前陈翠都会陪她一阵子,等她睡着了再回自己的房间,有时候她也会让小雪或者小丫陪她。 这两个女孩子对岁岁来说,更像是玩伴,小丫虽然仍然不能讲话,但是心思灵巧,而且陪着她的时间最久,俩人的情分也最深。 小雪这丫头虽然老实,但也不是笨人,很是能体会岁岁的心思,两人之间也相处的很融洽。 三个儿子从小干活干惯了,基本不需要人伺候,他们的房间自己整理打扫,除了衣服没时间洗之外,其他的基本不用旁人费心。 就连岁岁,看上去娇惯,其实自理能力也很强,穿衣梳头整理房间她都可以独立完成,洗衣服陈翠也教会她了,只是她有时候会偷懒,经常让小雪或者小丫帮忙。 陈翠知道了这些也没有多理会,这些事她会干就行了,没必要天天去做,时间可以留出来做更有用的事。 比如读书、写字,做饭、绣花还有运动锻炼,这些都是她对女儿的基本要求。 陈翠现在去工坊的时间变成了三天一次,规模大了,里头也有不少管理者,不需要她事事操心,定期去看一看就可以。 夏天的时候,生产罐头的大房间由于不断地烧火煮水,热的像是蒸笼,陈翠进去一会儿出来后背都被汗给浸湿了,更不要提里面的女工了。 如今是深秋,早晚都凉了下来,里面倒是还好,有时候她也会带着岁岁一起过去。 陈翠趁机向她科普一些原理还有生意门道。 为什么坛子蒸过之后用蜡封住口,里面的东西就能好几个月不坏,为什么本钱几十文的罐头却可以卖出二两银子的高价,这其中涉及到的供需关系,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都细细的说给她听。 虽然这些她现在未必都能理解,却能在她心里播种下概念,将来要是遇到了合适的养分,就会破土而出。 入冬的时候,陈翠托张若梅寻访的女先生终于有了消息。 “邹先生原本出身府城的书香门第,嫁到了江南 ,却因为无子与夫家和离,但她却并没有再嫁或者依附娘家过活,而是开始在江南做起女先生,以教授大户人家的姑娘为生,如今她年纪大了思乡心切,回乡居住,却因为独居孤寂,开始重新收学生,要是她愿意收下岁岁,倒是这丫头的福分。” 张若梅将邹先生的来历说出, 面上却是有股说不出的惆怅。 “是这邹先生有什么不妥么?”陈翠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担心的问道。 “不是,我是为邹先生的境遇感叹,据说她琴棋书画都精通,极富才情,只因为生不出孩子就只能和离,孤独终老,这就是身为女子的可悲之处。” 陈翠也不禁默然,这邹先生起码出身良好,还有傍身的技艺能养活自己,这世上更多的女人却没有这种幸运,被休弃或者和离之后的下场只会更凄惨。 就连张若梅出身富贵,钱权都不缺的人,生活中尚且有许多不能外道的委屈之处,何况是普通妇人呢。 张若梅轻轻的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但愿我肚里这个还是个小子吧,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了!” 第165章 拜师 邹先生并不随意收学生,要她看过满意才能入门。 陈翠带着岁岁去拜访,就见到了这位古代的独立女性。 说是回乡养老,但是邹先生看上去年纪并不太大,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保养的很好,光洁细腻,只有极少的几条细纹。 陈翠今天特意给自己和闺女都打扮了一番,穿戴已经算是少有的讲究,就算是出席宴席也不算失礼,可她到了这邹先生跟前,立刻被衬成了村妇一般。 邹先生打扮的并不华丽,穿戴素雅,身上也没几件首饰,可却搭配的极好,看上去就显得高雅,可见审美很在线。 见了陈翠母女,邹先生也很和气,先是跟陈翠闲话了几句,接着就跟岁岁对答了起来,问她读过什么书,会写了多少字。 岁岁的字是跟着哥哥们一起练的,用的是陈翠花大价钱买来的字帖,这么贵的东西,当然不能浪费,所以全家人都跟着练。 邹先生看着岁岁写出来的字,略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就松开了。 接着又问岁岁还有什么爱好,平时最喜欢做什么。 岁岁常跟着陈翠出门,胆子早练出来了,也不怕生,先生问什么就答什么,脆生生的嗓音说起话来井井有条。 邹先生暗自点头,最后她让小丫头带岁岁去一旁吃点心,转而问陈翠:“陈太太,不知你对这孩子的将来有何期许?” 陈翠沉默了一瞬,还是如实说道:“我想让她将来能活的随心自在,独立自主,而不是做那菟丝花,只能依附旁人而活。 ” 她知道在如今的世道,想要实现这个很难,可身为一个母亲,还是对女儿的将来怀着美好的期望。 邹先生愣了一下,继而赞许的点点头:“您是位好母亲,真心为了孩子打算,但是想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啊!” “所以我才想把孩子送到您这,读书明理,学些技艺,将来好安身立命。”陈翠诚恳的说道。 来之前她其实还有些担心,怕这邹先生因为自身的经历而迂腐守旧,或者性格阴沉,不适合教孩子。 见到本人之后,她才发现婚姻和生活的不顺并没有在她身上刻上什么不好的烙印,邹先生人淡如菊,清新淡雅,心胸开阔,是她所见过的气质最好的人。 有这样的先生教孩子,她很放心,非常希望对方能收下岁岁这个学生。 邹先生淡然一笑:“行,这个孩子我收下了,三日后吃过早饭过来吧。” 陈翠大喜,向她谢了又谢,这才带着岁岁告辞。 “你喜欢这个邹先生吗?”车厢里,陈翠问岁岁的看法。 “喜欢,先生长的美,人也和气,我喜欢!”岁岁回答的很欢快,小孩子的好恶就是这么直白。 “那你以后要用心学,好好跟着先生上课。”陈翠叮嘱道。 岁岁用力的点点头。 把岁岁上学的事落实,陈翠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真怕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自己把孩子给耽误了。 说实话,因为几个儿子在学习上都比较自觉,她操心的时候反而不多,甚至还时常劝他们劳逸结合,别劳累过度。 可对于岁岁的学业,她却无比上心,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几个儿子。 儿子们就算读书不成,还有她攒下的家底在,将来只要不挥霍,日子总不会太差。 可是女儿如果不能好好教,将来的生活可就说不好了。 自在随心的基础是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强大的能力,这些都需要知识来支撑。 如果不能接受好的教育,接受向上的引导,那么岁岁大概就会像这世上的万千女子一般,庸庸碌碌的生活,一切都随波逐流,直到老去。 岁岁是陈翠一手养大的,除了没有把她生出来,她做了身为母亲该做的一切,她不甘心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将来会是这般,所以才不惜余力的想把她教好。 三日后,陈翠把岁岁送到了邹先生处,带来了拜师六礼和束修。 六礼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并不麻烦,跟学费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邹先生对外报出的收学生的费用是一年八十两银子,比男子在书院读书的束修要高的多,一般人家根本承担不起。 能出的起这笔钱的,大概更愿意把这些投资到自家儿子身上,或许正因为此,陈翠送岁岁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别的学生。 邹先生倒也不以为意,在岁岁行完拜师礼之后,她回赠了一方青玉镇纸作为礼物:“这是我从前用过的,拿去玩吧。” 这青玉材质通透,被雕成了兔子造型,看上去质朴又可爱,很是适合女孩子,岁岁一见就爱不释手,连声道谢。 陈翠虽然觉得太过于贵重,但是这是长者赐,也不可能让孩子回绝,只能日后再想法子回礼。 邹先生一人独居,宅子也是两进的,她跟前有一对老仆和两个小丫头照料日常生活。 上课的地点就在二进院落的西厢房里,布置的清幽雅致,既有书桌和笔墨纸砚,也有古琴、绣棚这些闺阁之物,甚至还有棋盘和算盘。 这是上课的地方,这些东西能被展示出来,就证明邹先生擅长此道,有足够的信心教授学生,陈翠不得不感叹这个先生真是选对了。 陈翠一个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不会下棋,更不会弹琴,她也没什么机会学这些。 就连算盘也是她前两年跟个老账房学会的,并不是很精通,在此之前她只会心算和列竖式,并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展示。 岁岁跟着邹先生,能学会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主流的一些技艺,对于将来她在世上立足是有很大好处的。 不管她以后想干什么,要不要嫁人,嫁给什么人,这些学到的本事总归是自己的,艺多不压身,这句话什么时候都通用。 第166章 空间现状 因为只有岁岁一个学生, 年纪又小,邹先生说课程不会排的太紧,免得孩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关于上课的时间,她征求了陈翠的意见。 一是每天上午过来上课,天天来。二是隔天来一次,全天上课。 陈翠自认还算是个民主的家长,就问了岁岁的想法。 这丫头想了想,选择了隔天来一趟,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早起了,空出来的那天时间还可以自己安排玩耍。 其实陈翠也倾向于这种隔天来一次的上课方式,她虽然希望女儿上进,但是并不会因此就急功近利,还是要张弛有道的。 不过,要是一整天都在这里上课的话,中午还有个用餐问题,她就问要不要给孩子带饭来。 “不用另外准备了,一顿饭而已,就让她跟着我吃吧。”邹先生淡然的说道。 陈翠觉得这样也好,天冷了,单独带饭挺麻烦的,光保温就是个大问题,她三个哥哥如今午饭都是在府学和书院解决,她在先生这里吃正好。 至于伙食的好坏陈翠并不担心,邹先生看上去就是个讲究人,肯定不会在饮食上亏待自己,岁岁也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欢,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一开始说的学费中并不包含伙食费这一项,看邹先生这样子,如今也如不好再谈钱,只能再找机会给她送些礼物表示感谢了。 陈翠家里离邹先生家并不远,但是也有一段距离,送岁岁去上课的任务就落到了徐大贵头上。 徐大贵赶着骡车,小雪坐车上陪着岁岁一起去,申时末的时候再去接她们回家。 话说回来,闺女就是跟儿子不一样,几个儿子走路去上学她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闺女就必须车接车送,就算是先生家离的近,她也不会让孩子走路去的。 说白了,养儿子顶门户是生存需要,这个闺女才是她的心头肉啊! 一开始跟岁岁分床睡的时候,她还很不习惯,晚上总归要去她房间看几次。 看过之后回房间也经常睡不着,这个时候她就会进空间干会活。 如今家里佣人多了,她没什么动手干活的机会,庄子上也有庄户在忙活,空间里反而是她唯一需要出力气的地方。 虽然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进去,可她利用这些碎片时间种出来的粮食已经囤积了许多,足够家里吃好几年的。 没办法,除了粮食,她也不知道该种什么,种菜的话她没什么机会拿出去,药材她又不懂,种出来她也不会炮制处理,只有种粮食最简单。 所以,这几年来,她把常见的粮食轮换着种,玉米、小麦、糜子、黄豆、绿豆这些她都存了不少,甚至她还种了两季旱稻,存了些大米。 一开始她得到空间的时候欣喜若狂,觉得像是得到了金手指,每天都要进去待一阵子,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 可随着她对这个时空的适应,对生活的投入,她对空间的依赖逐渐减少,只是当成了一个辅助工具。 当她把玉米种子献了上去,辣椒也培植的足够多,有了水果罐头和火锅生意的收入,家里日子逐渐好了起来,空间能起的作用就更小了。 现在进空间种地已经成了她活动筋骨,休闲娱乐的一种方式,跟她现代在院子里种菜的作用差不多。 空间里还放着一部分她的家当,金银和银票,还有一部分值钱的小物件。 当然,她不敢把全部身家都放进去,只是放了一部分,狡兔三窟,才能活得长久。 岁岁一开始就很喜欢邹先生,开始上课之后对她更是推崇,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先生说。” 完成作业的时候也很积极,哪怕需要耗费她一两个时辰,她也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全家人都乐于见到岁岁的这种变化,三个哥哥都时常鼓励赞扬她,这让岁岁更加对学习充满信心。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更冷,虽然没下雪,可人却冻的伸不出手,张嘴就是一股子白气。 入冬前,陈大河来府城送木炭的时候,就给陈翠家拉来了两车,卸在了倒座房里,就他们家这些人,一冬天根本用不完。 正房白天晚上炭盆和炭炉都没断过,屋里一直暖暖和和的,也没什么烟,家里的女人们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 徐大贵父子住的地方也有炭盆,虽然没有正房暖和,可在屋里待着也不冷。 三个儿子房间和书房只有晚上才会点炭盆,白天他们都不在家,点了也浪费。 今年木炭价格高,陈翠想到邹先生对对岁岁如此用心,还特意给她送去了一车好炭,聊表心意。 邹先生道过谢,坦然收下了。 随着打交道的次数增多,陈翠也算是摸到了几分她的性子,觉得邹先生有几分自己想象中的名士风范,自在洒脱,对待人和事都处之泰然,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般的女子。 邹先生从不提她的娘家和家人,陈翠也没有去深挖,对于这种高洁淡雅的人,她本能的保持了一种尊重。 今年夏天的干旱天气一直持续到了深冬,秋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入冬后就没下过雪,天气一直干冷干冷的。 直到快过年了,才下了一场小雪,这让路上更难走了。 可再难走也要走,陈翠一家要回老家村子里过年。 今年她可不会再只带着孩子们回去了,而是把麦氏和丁氏连带小雪小丫都带上,至于徐大贵父子,则留在府城看家。 因为带的人手充足,让她们去干活,过年的时候陈翠就没怎么忙碌,只是需要应酬不时前来拜访的乡邻和一些乡绅家的妇人。 自己村子里的乡亲们还罢了,都是亲族,过去也相熟的,就算许久不见也不缺话题,聊聊村子里发生的八卦也就过去了。 她觉得麻烦的是那些乡绅家的女人,以前都没过来往,大过年提着礼物上门了,也不好拒之门外。 她们来了之后,先是对陈翠奉承巴结一番,然后再闲扯一会,接下来就提到了长平他们的亲事。 第167章 逛街 等打发走这些上门的女人们,陈翠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 不止刘家坪村子里的人需要应酬,初二去陈家沟走亲戚的时候,还有不少不请自来的客人。 陈家的族长和族老们把长平兄弟叫过去说话吃酒,陈翠则又被一堆妇人包围。 来人跟她都是一个庄子上的,都沾亲带故,说起来不是长辈就是平辈,她只能打起精神应酬。 鉴于在老家的这些经历,陈翠迫不及待的想回府城,大年初四就带着一家人返程了。 在府城,她需要走动的只有张若梅和邹先生,这两个人相处起来都比较舒服自在,不需要违心的应酬,之后就可以关上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不过,大过年的,也不可能真的闷在家里,书院放假,邹先生那里也是等到正月二十再开学,所以陈翠就带他们去逛逛。 年下里,府城比往日更加热闹,各类铺子就不说了,街上的小摊小贩都比平时要多,还有各种形式的表演,很是能吸引人的眼球。 像是耍剑、倒立、走绳索、顶杆、顶碗、耍酒坛的,应有尽有,围观的人很多。 有爱热闹的岁岁在,陈翠一家人自然也都围上去观看,很快就被精彩的表演所吸引。 也就这个时候,这三个儿子才像个少年人,流露出年轻人该有的好奇与兴奋。 岁岁看到这些,更是激动的不行,一个劲的大声叫好,后面给赏钱的时候,更是把自己手上的铜板都丢了进去。 等到接下来再看到东西想买的时候,这丫头就傻眼了,她带的钱已经花完了! 出门前陈翠就说了,除了学习用品和必需品以外,其他看中的东西只能用自己的零用钱买。 岁岁一个月零用钱只有五十文,因为她经常让小满帮着买零嘴和一些小玩意,基本都是月光。 今天出门前她把自己仅剩的二十几个铜板都带上了,现在已经没了,又不能找娘要钱,那咋办? 找哥哥付账啊! 她有仨哥哥呢,不过她打算找大哥,二哥跟小哥零用钱也不多,没比她强到哪去,而且他们也没大哥大方。 以前她也有向大哥求救的时候,大哥不仅给钱痛快,还会为她保密,不会透露给娘知道,免得娘说她。 长平如今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零用钱,平时买笔墨纸砚都属于公共支出,不会用他们的零用钱,他平时也没什么额外的花销,这些钱大部分就都攒了下来。 岁岁扯了扯长平的袖子,指了指她看中的一个小玩意,小声道:“大哥,我钱花完了 ,你能不能……”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小脸上满是期盼。 长平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随即就付钱给她买了下来。 等家里其他几个人知道的时候,岁岁的新玩具已经到手了。 她喜滋滋的把玩着,甜甜的跟大哥道谢。 还是大哥最好,要是二哥跟小哥,说不定还要逗她几句才磨磨蹭蹭的掏钱,哪像大哥这么利索,嘿嘿! 孩子们的小动作陈翠自然看在眼里,她也没有多加理会。 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加强对岁岁的财商教育,她挣的钱,有不少都是给这丫头准备的,要是她没这个能力守住,心里没个盘算,给她再多钱也是白搭啊! 府学开学之前,长平有两个同窗来家里拜访,按照礼节,自然要先去见过陈翠这个长辈。 这两个秀才都很年轻,一个姓周,一个姓王,都跟长平差不多大,所以几人才能说到一块去。 以前长平在县城和府城的书院读书的时候,虽然也有交好的伙伴,可是能相互到家里拜访的却很少,多半都是在翻泛泛之交。 按他自己说,进了府学之后,像是跨入了求学的另一个阶段,所见到的人都是秀才。 能取得功名,要么是有天分,要么是足够努力,或者是二者皆有之。 大家能聚集在府学这个地方,相互之间的共性更多,也更容易找到投契的伙伴。 陈翠明白了,他其实就是嫌弃之前的同窗良莠不齐,不像是府学里的人都那么上进而已。 长安和长富这俩人倒不似他们大哥这般,只是一路走来他们哥俩都在一起读书,彼此就是对方的同窗伙伴,跟其他人的联系就不是那么紧密,也少有能来家里拜访的同窗。 她心下暗叹,他们几个这些年好像只顾着读书,不善交际,有些孤僻了,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 陈翠没几个朋友,这些家里的事也只能跟张若梅发发牢骚,对方倒是不以为意。 “你瞧瞧那些后来有出息的,有几个整天呼朋唤友的,有能耐的人多半有自己的主意。” 张若梅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不是我自夸哈,我们家老爷读书的时候也是经常独来独往,少有交心的人,可等他会试考中之后,就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虽然他们分散在各地为官,但是却经常有书信往来,情谊深厚。” 见陈翠若有所思,张若梅接着道:“我跟你说,男子们跟咱们妇人不同,他们平日里不像咱们这般爱絮叨,没那么多话要说,如今几个孩子正是该用功的时候,专心读书没什么错,等到功成名就了,自然会有自己的圈子,你不用担心!” 陈翠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优秀的人会相互吸引,当他们到达一定层次的时候,自然会有实力相当的人做朋友,如今还在奋斗的路上,集中精力读书也没什么错! 接着,陈翠又跟张若梅汇报了一些关于工坊的事。 如今工坊里在做的,是火锅底料,这些底料不止放在火锅店里用,还单独出售,方便顾客自己在家涮锅。 这么做也是为了薄利多销,火锅店的生意早就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虽然碍于蜀王府的名头,没人敢明晃晃的使坏,可背后也有不少人做小动作。 辣椒已经被陈翠拿出来种了好几年了,就算是防范的再严实,它们也终究是要长在天底下的,不可能永远的保密。 第168章 生意 辣椒从种到收几个月的时间,后期还要晾晒,哪个环节都做不到绝对的保密,传出去也是意料之中。 市面上已经出现了辣椒制品,只是规模比较小,做的也不怎么样,对他们的生意暂时还没什么影响。 但是有一就有二,原料一旦外泄,跟风者就不远了,火锅底料会被模仿也是早晚的事。 在辣椒大规模种植以后,陈翠就想到过这点,跟张若梅商量之后,第二年就推出了单独售卖的火锅底料。 口味跟店里的相差无几,但是可以拿回家吃,一家人享用,不用在店里等候,方便了不少。 说是薄利多销,但是里头那么多样香料,还有羊油、牛油,最后的定价也不低,只是没有在火锅店里卖锅子利润高罢了。 毕竟店里的各种配菜和蘸料都要成本,还要加上溢价,再算上人工费用,一顿火锅吃下来自然不会便宜。 这些火锅底料面向的消费者也不是穷苦大众,起码得是温饱无虞的人家或者是富裕之人。 而且,为了保密,火锅底料里面的许多香料她都尽可能的隐藏了,要么是磨碎了,要么是炸过之后捞出来,不做进成品里,所以仿制的难度比较高,暂时还不会被赶上。 他们做的是吃食生意,很难做到长久的保密,连独家种植的辣椒都被人窃取,那水果罐头就更难以幸免。 罐头刚推出的第一年,销量喜人,当时就有人眼红买去研究,次年水果上市的时候确实有人仿制出来了,但是成品却差强人意。 陈翠做罐头的流程看似简单,却是多年来人们反复试验出来的步骤,每个环节都有它的作用,最终才有了能够长期保存的成品。 而仿制者虽然也想法子把水果密封之后蒸煮消毒,但是流程却没那么严密,消毒杀菌不严格,那保质期就很短。 而且,陈翠还多了一道冰水迅速降温的流程,来保持水果的外型,尤其是荔枝罐头,没有这道工序很容易有铁锈红,但是模仿者却不知道。 大商家背后都有各自的靠山,他们知道了这是蜀王府的生意后,就不会让大商家去碰了,只有那些实力一般的看到罐头热卖眼红,暗搓搓的去仿制。 虽然也做出来了, 甚至坛子都跟陈翠他们的“张记”差不多,但赝品就是赝品。 那些罐头徒有其表,只能保存很短的时间,甚至有些人刚买回去就发现是坏的,去店里索赔之后,只能重新去“张记”店里买。 如今陈翠他们改进之后的罐头包装,每坛生产出来之后贴上的标签,会写明水果的种类,以及它的生产时间,以及保质期。 上面写的保质期是一年,店里承诺,如果保质期限内发现里面的东西变质了,将会给予十倍赔偿! 事实上,陈翠每次生产出来的罐头都特意留下一部分,做保质期的测试,有的都两年了还照样不变色不变味。 那些仿制者很难做到这一点,在经历过多次罐头腐坏被索赔的风波后,眼下也没什么人再干这些仿制的事了,起码是明面上没有了。 但是陈翠知道,早晚会有人勘破其中的窍门的,毕竟不是什么太高深的东西,只要肯努力钻研,迟早有一天会发现的。 但那又怎么样,无非是降价罢了。 那时候,她跟张若梅早就在这桩生意上赚的盆满钵满,降价也很难影响到什么了。 经过多年的经营,大家心里也早就认定,“张记”的罐头才是最货真价实,最正宗,最值得买的! 张若梅也很满意,她利用这两桩生意,成功的和堂姐拉近了距离,将彼此更好的捆绑在一起。 别以为她们是堂姐妹关系就有多亲近。 张家家族大,人口多,堂姐是张家家主嫡出的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是自小也是费尽心思培养的。 张若梅虽然也出自嫡支,但却是旁支,家里男丁没什么出色的,只是她爹更擅长经商,家里钱多一些,才在族里有几分地位。 而且她跟堂姐两个人差着岁数,往来也不多。 张若梅在族里地位增高还是王恒志升任同知以后。 七品的县令在族里不稀罕,可五品的同知就比较少见了,尤其是王恒志还年轻。 张若梅的爹也很高兴,族里知道消息后,都在夸他有个好女婿,前途无量。 张老爹觉得当初果然没看错人,这个女婿太给他挣脸了。 可再怎么前途无量的同知也没法跟王爷相比,尤其是这个王爷还是皇帝的亲儿子。 堂姐虽然是蜀王的侧妃,但是有两个儿子傍身,地位不是一般侧室能比的,在王爷跟前很是有脸面,张家这些年来靠着张侧妃的关系,也没少获得便利。 张若梅从小就对这个堂姐很是尊崇,能靠着一点吃食生意跟堂姐拉进关系,增加往来,她觉得简直太值得了,至于钱不钱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陈翠从王府出来的时候,离午饭时间还早,她想起过阵子天气转暖,该给家人缝制新衣了,就打算去布庄看看。 其实做新衣裳主要是给孩子们做,她自己倒无所谓,尤其是岁岁,现在长的快,有时候春天的衣裳秋天就不能穿了,所以几乎每季都要做新衣裳。 不过,布庄的料子似乎都涨价了,越是贵的料子涨价越是明显。 “太太,没法子啊,我们进价在这放着呢,去年天旱,庄稼收成不好,棉花、桑、麻都减产,这料子的价格可不得上来么!” 陈翠叹了口气。 粮食涨价、蔬菜、水果涨价,这布也涨价,衣食住行,就没有不涨的,这生活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布不管是便宜或者贵都不会影响她做衣服的计划,该裁多少还是多少,但是对于底层的人就不一样了。 不管什么时候,最苦的都是底层的老百姓,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的生活就会受影响。 衣服可以少穿一件,但是饭却不能不吃,为了吃饭,很可能就用做衣服的钱去买米面,以求果腹。 第169章 裁衣 下午陈翠在看丁氏裁衣的时候,不禁发出一些对于物价的感叹,丁氏因为徐大贵经常在外行走的缘故,对此知之甚深,表示很有同感。 “也就是我们遇到了太太您这样的好人,给了我们安稳的日子过,如今不用为衣食发愁,外头小门小户的,早就开始节衣缩食了。” 丁氏一边给陈翠量尺寸,一边感叹道。 陈翠买的布料中也有给徐大贵一家和麦氏母女的,虽然只是普通的棉布,但是做成了也总归是新衣呀。 陈翠一家人用的是产自江南的松江三梭布,虽然也是棉纺而成,但是光洁细密,柔软光滑,做成衣服之后,穿起来远比一般的棉布要舒服的多。 当然,它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要高出普通棉布将近两倍,跟一些粗绸的价格相差无几。 陈翠虽然提倡俭朴,不想把几个孩子养成奢靡的性子,可也不想委屈自己。 吃的上面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用的器具虽然不起眼,可也都是质地上佳的产品。 像是她家用的餐具和茶具,虽然是没有花纹的白瓷,却是打闽地运来的上等货,瓷胎致密,细腻洁白,一套要十两银子,比那些绘着各种纹样的普通餐具要贵多了。 这样贵的东西,陈翠一买就是两套,一套平时用,一套当备用的,防着哪天要是打碎了好补上。 一家人也没人知道价格,只当寻常的东西用,只有徐大贵在外面跑的多,见多识广,猜到这些器具大概不便宜,私下嘱咐自家老婆做活的时候小心点,别打坏了东西。 丁氏的裁剪的手艺很不错,起码给他们一家人做家常的衣服是足够了,做活快,针脚细密,有她在,省了陈翠不少功夫。 她需要出席正式场合要穿的衣服,都是在裁缝铺子里做的,那些才会用上绸或者缎这些材质。 但是她穿那种衣服的机会很少,做几套在衣柜里挂着备用就好了,只要保存的好,放几年都能像新的一样,不用每季做。 几个孩子放学一回到家,就被叫到正房由陈翠来给他们量尺寸。 三兄弟的个子都有增长,但还是岁岁长高的最明显。 而且这丫头开始换牙了,少了一颗门牙,因为怕一张嘴就漏出豁牙子,最近她开口说话的次数都少了很多,更不敢像过去一样张大嘴巴笑。 就算陈翠一再的跟她说,家里所有人都经历过换牙的过程,都曾经门牙漏风,可已经知道爱美的岁岁还是不敢轻易的张口,总是下意识的抿住嘴巴。 陈翠无奈,只能叮嘱其他人,主要是三个哥哥,不要去看妹妹的嘴,也不要去谈论她的牙,就当她没掉过牙,大家都不在意,她自己也不会这么关注了。 这个法子貌似有点用处,至少岁岁如今仿佛没那么在意这件事了,话也多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跟陈翠讨论想做一件新样式的衣服。 “那你得跟丁婶子说,我可不会做,你确定你做好之后会穿出去吗,别到时候不敢上身啊!” 陈翠笑道。 岁岁说的是她在邹先生那看到的一本书上的衣服样子,觉得好看,想自己也做一件差不多的。 丁氏见陈翠同意了,便说道:“那姑娘能不能把书拿回来,让我看看,有个样子我差不多就能做出来。” 岁岁便欢快的应道:“那我后天上课的时候跟先生说,把书拿回来一天。” 长平三兄弟对衣裳的样式甚至颜色都没啥意见,基本上是做啥穿啥,省心的不得了。 当然,男人常用的布料也就那几个颜色,款式也都差不多,没什么好挑拣的。 长平还甚至觉得衣服够穿,不用做了:“娘,去年秋天做的衣服还能穿呢,不用做新的吧?” “你们个子都高了些,那些估计该有些短了,再说了,就算没长高,你们衣服都洗的勤,料子过了这么多遍水,又被日头晒,肯定有磨损,早就不鲜亮了,还是重新做吧。” 现在家里银钱宽裕,三个儿子不是在府学就是在书院,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总不能穿的太寒酸,免得跟同窗往来的时候被低看,因此丢了面子。 虽说他们成绩好,读书上头灵光,可难免会遇到那种以貌取人的。 有些人惯常先敬罗衫后敬人,以他们现在的家境,没必要让孩子装穷遭受不公的待遇。 所以,自打来了府城之后,她给孩子们做衣服用的都是松江布,既不显眼,又相对低调的展示了家庭实力。 有见识的自然知道这布的价格,要是不认识的,觉得是一般棉布,那也没必要跟他们说。 随着气温升高,已经正式的进入了春天,总算是下了两场小雨,给干旱了许久的土地带来一丝湿意,使得草木萌发,入眼皆是一片新绿。 陈翠家里厨房是在东厢,边上有一眼井,还挺深,就算是久不下雨,水位也没下降多少,因此院子里种的花木浇的就比较勤快,发芽的也更早。 虽然不能种菜了,可陈翠却不觉的日子无聊。 以前是因为财富自由之后无所事事,又无牵无挂的,只能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 可现在她有四个孩子,都没成年,哪个都需要操心,还有生意要看顾,天天都有事可做,哪件事都比种菜更重要。 偶尔闲下来,她给院子里的花木浇浇水就够了,如果还想看看别的植物,那庄子上的庄稼和菜蔬多的是,想干活的话天天都干不完。 她前世好歹也算是新时代的小老太太,自诩能跟上时代的脚步,不会没苦硬吃。 就算是来了这古代,她也是紧守着这时代的规则,遵循这世间的礼法,凡事不会做的太出格导致旁人的怀疑。 没钱的时候,她砍树、种地、烧炭样样能拿得起,干的来,有钱之后就没必要再让自己这么辛苦了。 下人该买的买,先是麦氏母女,然后是徐大贵一家四口,现在家里的活都可以交给旁人做,她彻底的从家务中解脱了出来,空出的时间可以用来做更重要的事。 第170章 夏收 快入夏的时候,雨水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来一场,人们很是高兴,觉得今年不再旱了,收成肯定比去年强,算是有几分指望了。 但是,一直到了快收麦的时候,雨还是这么个下法,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农人们又开始惊慌了起来。 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啊, 要下也是等到收完麦,粮食入仓之后再下啊,这时候下算是咋回事啊! 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农看出了天时不对,今年怕是要生涝灾啊! 去年旱,今年涝,这是要把种地的人给坑死啊! 天旱的话,只要地里井里的水不绝,总有办法给庄稼浇水,可这该收麦了,连阴雨一下,那地里的庄稼全泡汤了啊。 麦穗被雨水打湿,缺乏日光照射,很难长的饱满, 势必会减产,更不要说收割之后原本还需要晾晒碾压,这雨要是不停,这些活都没法干了! 陇南一带的农人都欲哭无泪,发愁今年的日子该咋过。 幸好,老天有眼,端午节的时候,雨总算停住了,太阳露出了头。 早就望眼欲穿的农人们一个个冲进了地里,赶紧抢收。 就算麦子被打湿减产,也比啥都落不到强。 陈翠的庄子上也是如此,一百多亩地的麦子,她请了比往年多一倍的人手去收,可仍旧减产了四成。 交了赋税之后,剩下的不足四成,扣除种子成本,还有人工,这一季算是白忙活了。 这好在是她,不靠种粮食过活,能亏的起,普通百姓不知道亏成啥样了。 陈翠想到刘家坪的乡亲们,也不知道收成如何,想必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她写信回去告诉刘有才,要是村里有人借粮,那就借吧,不够的话让她弟弟大河从县城里运回来。 同样的话她也跟大河写信说了,还叮嘱他,让他跟自家老爹说,要是陈家沟的乡亲们来借粮,只要不是那等偷奸耍滑的懒蛋,就借出去吧,不够的话从她庄子上拉。 她们家如今是刘家坪乃至尚德镇的名人,陈家也在陈家沟成了富户,要是乡亲们遇到难处,他们不主动伸手帮的话,肯定会惹来非议的。 刘有才和陈大河很快回了信,说一定会按照陈翠说的办。 她能力有限,帮不了更多的人,但是起码能帮两个庄子上的乡亲们度过难关,那些粮食就算全借出去了,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损失,但是对于遭受灾害的人而言,就是活命的希望。 陇南知府马大人为了夏收减产的事都愁坏了,赋税不能不收,但是收了税之后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却是个大问题。 根据各县报上来的数据,大部分地方减产都在三、四成左右,家里存粮多的还好,要是那等小户,本身余粮就不多,交赋税之后剩下的粮食很难撑到秋收。 要是太多人生存不下去,民不聊生,百姓外逃,那他这个知府也该当到头了。 马大人没法子,只能上了折子,说明自家治下这两年的天气情况,还有粮食减产的数目,希望朝廷能减免些赋税,让百姓度过难关。 王恒志为此也忧心忡忡,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紧皱着眉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老爷,您就算自己不吃也解决不了问题呀,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祉。” 张若梅劝道。 “我吃不下,唉,要是下一季百姓们能种玉蜀黍就好了,总产量高,也不挑地,不管天气好不好,最后能收到手里的肯定比其他粮食高的多。” 王恒志打探到的消息是玉蜀黍目前在京郊和北直隶的一些皇庄里种植,但是整体规模并不大,也没有往更多的省份推广,这让他很是失望。 他虽然想升官往上爬,但也是真正心怀抱负的,想多做实事,他满怀希望献上去的新粮种,能造福万民的东西,居然被如此埋没,他觉得很不甘! 可是,他只是一个五品的同知,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唉!”王恒志发出一声重重的喟叹。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王恒志自己,陈翠甚至有种想把空间里的玉米种子拿出去种的冲动,但是最后终究是忍住了。 当初献上去的时候,说是把全部的玉米都送走了,啥也没留下,现在要是拿出来,那就是欺君之罪。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轻则全家获罪,重则连累全族,连带陈家沟的人也落不着好,甚至王恒志张若梅都要被牵连,陈翠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她也深恨朝廷,为什么这么好的粮食不尽快推广,但凡周边城市能有种植的,她就敢把空间里的拿出来让人种,让大家不至于填不饱肚子! 为此,她有些烦躁,虽然尽力压制着情绪,还是被孩子们看了出来。 岁岁发现了娘有些不开心之后,她先是自省了一番,细数自己最近的举止,最近应该没犯什么错啊,那娘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这孩子是开朗大方的性子,跟陈翠也亲近,就这么问了出来:“娘,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要不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这是陈翠经常跟她说话的口气,她有意的模仿,让陈翠“噗嗤”一下子被逗笑了。 “娘好着呢,只是看着这两年不是旱就是涝的,农人的收成不好,有些担心罢了。” 陈翠也没有敷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只是隐瞒了对朝廷推广玉蜀黍不利的不满。 岁岁有些不解,人家受灾,也不干他们家的事啊,自家照样吃喝不缺,不受影响,娘担心个什么劲呢! 陈翠没法跟她解释自己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者的使命感,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身上就背负着一股子莫名的责任感,想利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生活,继而改变这个社会。 她想起自己原先听过的浅显的经济学课程,于是就跟女儿从基本的经济学原理讲起,农民的收成关系到整个国家的经济,也关系着每个人。 第171章 以民为本 岁岁毕竟年纪小,见识少,听了这些有点似懂非懂,但是在一旁关注着母女两个动向的三兄弟却皆有所得,越听眼睛越亮,此时都若有所思。 最后,长富忍不住问道:“娘,您怎么懂这么多啊!” 他觉得自己兄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见识已经今非昔比,但是却能时常从娘嘴里听到一些与众不同的言论,包含着非同一般的见解,使得他们获得不同的收获。 长平和长安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他们觉得娘就像是一个睿智的贤者,时时为他们的前进破除迷障,指明道路。 陈翠摇头叹道:“我不过是读了几本书,又常在市面上行走,听的见的多了,所以能看清这其中的真相罢了,我只是能看到问题,可真的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你们才行。” 她正色道:“长平、长安、长富,你们三个既然立志科举,那就要记住,从古至今,皇权至上是不假,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个世上都是底层的民众最多,如果忽略了这个世上最大群体的利益,别的都不会好,就算有一时的繁荣,那也不会长久,最后一定会乱掉。” 见几人垂眸不语,她看了看下人们都在别处,屋里只有他们母子几个,才又道:“你们以后如果做了官,一定要秉承本心,以民为本,这才是长久之道。” 她没有说说该怎么做官, 或者为人处世的道理,那是他们在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会自行领悟出来的。 当吃了亏,受了罚,自然会学乖,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可不管将来处事风格是什么样,以民为本的本心却不能改变,这是立身之本。 陈翠见三个儿子脸上都是沉思的面容,连闺女也是仰着小脸一脸钦佩的看着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又说多了。 没办法,这又是她那该死的使命感在作祟! 陈翠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已经凉了的茶水,让自己那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现在说那些还为时尚早,眼前还是做点实际的吧! 既然这个世界有玉米,那红薯、土豆这些是不是也存在呢? 这两个的产量远比玉米要高的多,而且种植也不难,如果有了这两大杀器,再加以合理的推广,那么大多数人就可以远离饥荒的威胁! 先前她不过一介农妇,没有能力和身份,不敢做太多,怕引人注意。 可如今她手里也有几万两银子,有几个有功名的儿子,还有张若梅这个盟友,多少也算是有了点底气,是时候去做一些事情了。 于是,她去了王大人府上拜访。 现在张若梅已经进入了孕晚期,离产期没多久了,肚子已经老高,不过整体却没有胖多少,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 陈翠还是问候了一番她的近况,身体怎么样,待产的事准备的如何了,奶娘找好了没有,这些琐碎的事情。 虽然这些都还好,但是张若梅神色却不见多少高兴:“老爷已经去下面县里好几日没回来了,你说说,都当了同知了,还跟过去似的,动不动就去田间地头,像是什么样子。” 她神色怏怏的抱怨道。 临近产期,丈夫一连几天不回来,不能陪伴在身边,任哪个女人遇到这事都不会高兴的。 张若梅虽然平时打理后宅很能干,做生意也有一套,可生产毕竟是大事,没有丈夫在身边总归心里不踏实。 “老爷他也是心系民生,担忧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才会如此,知道你要临产了,他肯定会提前赶回来的。这几天我会日日过来,有什么事我会搭把手的。” 陈翠安慰道。 张若梅非常感激:“姐姐,这些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昀儿这孩子,这孩子自打生下来筋骨就强健,也是多亏了你的指点。” 是陈翠让她勘破了婆婆的毒计,让她醒悟过来,调理身子才怀上了孩子,孕期的保养和后来孩子的喂养,也是多亏了陈翠的建议和指点。 她按照陈翠说的,孕期控制饮食,没有一味进补,身形没有复胖,生产的时候也很顺利。 昀儿生下来之后,她亲自哺乳了一个月才交给奶娘喂养,这孩子果然身子骨很好。 她采纳了陈翠的意见,没有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周岁前只给孩子喝奶,而是从半岁开始就添加各种辅食,昀儿就一直健健康康的,走路说话都比旁的孩子早,人也聪明机灵惹人爱。 这些都是陈翠对她的帮助,说是她的恩人和贵人,一点都不夸张。 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的呢 ! 所以,就算陈翠在生意上没有那么大的重要性了,每年分给她那么多钱她也不觉得心疼。 因为相比较陈翠给予她的帮助而言,那些钱真的不算什么,更何况,陈翠确实是这两桩生意的起源和重要的发起者,那些也是她应得的。 “您言重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该我谢谢您才对,说实话,一开始是因为您的身份我才会跟您来往的,后来,也是真心换真心,您给我机会让我赚钱,让我几个儿子能读上书,改变了我们家的情况,后来我从一个不名一文的农妇成为今天的诰命,也都少不了您的帮助,跟这些相比,我做的那些都算不了什么!” 陈翠真心道。 张若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那些事就别提了,再说下去,咱们姐妹谢来谢去的没完没了了,对了,今天怎么没带岁岁来?” 张若梅一直很喜欢岁岁,曾经一度也想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可只要一想到女子在世上立身不易,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孩子,今天去了邹先生那里捣鼓着做衣服呢,上回她看了个奇怪的衣服样子,丁婶子给她做出来了,她喜欢的不得了,就开始对裁布做衣裳感兴趣了,知道邹先生也擅长此道,就缠着人家要学,还不知道能做出啥样的衣服呢,说不定最后做出来的都不能穿,只是白费料子!” 陈翠无奈道。 第172章 海运 张若梅轻笑,这就是养女儿的乐趣了吧,要是儿子,定然没有这些事了。 她不由的又抚上了肚子,稳婆说她肚子里这个应该还是个男丁,她觉得这样也很好,将来儿子们读书科举自然有老爷操心,她只要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好。 想到老爷,她又有些担心,这都出门好几天了,除了第二天派人回来报个平安,这几天都没消息传回来。 陈翠见她神情一时欢喜,一时低落,便不由问道:“您这是又怎么了,该到产期了,不要胡思乱想,安生的等着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我是担心老爷在外头该不会有什么事吧,都好几天没消息回来了!” “ 您想什么呢,老爷出门带的有长随和衙役,身边围着的人一堆,去的又是下边的县里,能有什么事呢,甭在这胡思乱想,有时间不如多陪陪昀哥,等你生产后注意力大概都会放在小的这个上头,可别忽视了大的!” 张若梅自嘲道:“也是,是我瞎想了,您说的对,我该关注昀哥,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最近昀哥经常会抱着她的肚子问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他要带着小弟弟一起玩,想到儿子的童言稚语,张若梅脸上不禁露出慈爱的神情。 陈翠看着她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般的叹道:“话说回来,要是玉蜀黍能在咱们这种的话,下一季的收成就有保证了,老爷估计也不用这么费心,能早点回来陪你了!” “谁说不是呢,老爷当初得知了玉蜀黍只在京城附近种植的消息,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半天不出来,那是给气的!” 张若梅叹道。 “唉,要是有其他的高产的种子出现多好,这样不行那样行,总有一样能让百姓受益的!” 陈翠故意如此说道。 张若梅闻言凝神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对,要是咱们再发现了其他高产的粮食,不信推广不起来!” “可这谈何容易啊,那个铺子后来您跟老爷不是也让人去打听了么,老板早就不知去处了,其他往来西边的商队也没有类似的消息,要是有的话,早就该发现了!” 陈翠故意唱衰。 “往西去的商队没有,那别的方向呢,咱们大周朝疆域大着呢,咱们身处西北内陆没去过其他的地方,东边可是有好多地方临海呢,我们张家前两年就入股了一个船队,专门往海外走,将咱们的丝绸和瓷器运出去,把海外的宝石和香料运回来,这才两年的功夫,船队入股的分红就赶超在蜀中一半生意的利润了!” 张若梅提到海上的生意,眼睛发亮。 虽说入股是以张家族里的名义入的,不少族人都有份,可她爹在其中占的比例最大,谁让他们家最有钱呢。 她能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爹出的钱中,里头也有她贡献的一份子。 也是多亏了这几年罐头和火锅生意挣的不少,手上闲钱多了,就顺势投了进去。 族里投了这么多钱,自然要派人跟着上船,因此海外的不少消息就跟着传了回来。 有些地方竟然一年四季如春,一年三熟,还有些地方的人竟然刀耕火种,像是野人一般的存在,让人啧啧称奇。 这其中,他们还提到了在海外的岛屿上见到了不少大周朝没有见过的作物。 若是其中侥幸遇到有用的, 那老爷不就再次立功了么! 张若梅想到这里,激动的一拍桌子:“我这就给我爹写信,让他叮嘱我堂兄,再出海的话帮我找一找那些咱们这没有的植物,不拘是什么,先带回来再说,到时候再从中分辨。” 陈翠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连忙附和道:“您说的对,咱们大周没有,不见的其他地方也没有,若是侥幸能得到这么一两样,那造福的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全大周的百姓了,到时候您和老爷那可真是功德无量了!” 她前阵子偶然听到张若梅提到,他们家入股了海上的生意,她手里的闲钱这两年都投了进去。 当时她只是感叹张家可真是有能耐,这航运生意,谁都知道赚钱,不是想入股就入股的,背后要是没有大人物支撑的话,被吞掉只是分分钟的事。 船只一旦出海,就不再受陆地的掌控,海上情形复杂,天象飘忽不定,回来就说船遇到了风浪,东西被水泡了,或着损失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再狠心一点,说是遇上了海盗,来个人财两失,死无对证,你也无可奈何。 这次估计是蜀王在其中起了作用,才让张家有了入股的资格,还能安然的拿到分红。 陈翠当时没往深处想,如今遇到了这连年的灾情,才想到了航海发现新种子的事,引导张若梅自己往这上头思索。 也幸好张若梅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读过书,会思考,见多识广,她既关心夫婿的仕途,也有做生意的眼光,这个办法才能奏效, 陈翠见她似乎一刻也不想等,立刻就吩咐人准备笔墨,就赶紧劝道:“您悠着点,别这么激动,当心肚子里这个,写个信而已,能费多长时间,缓一缓也没什么。” 张若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连忙平心静气,抚着胸口缓缓道:“对,对,不急,不急,眼下我的肚子最重要,谁都没这个小家伙要紧!” 陈翠见她脸上露出一丝乏色,需要休息,就起身告辞: “这个时候,您该多休息,我今天就先告辞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天天过来打扰,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呐!” 张若梅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担心老爷要是临产前回不来,自家府上也没个长辈,只有一院子奴才,生产的时候要是有个万一,自己遇到情况了,连个能做主的人也没有。 她心下十分感激,拉着陈翠的手说道:“那就有劳您了。” 陈翠拍拍她的手:“咱俩这关系,还跟我客套什么!” 此后,陈翠每天早上用过饭,就去她府上造访,有时候还会带着岁岁,她能跟昀哥在一起玩。 第173章 议政 第四天的时候,王恒志终于回来了,人晒黑了不说,还瘦了不少,想必这些日子没少劳心劳力。 张若梅也终于放下了心,一连声的吩咐人去给老爷备水沐浴,准备吃食。 陈翠见状,就起身告辞,不打扰他们夫妻叙话。 这几天,她也不轻松,每天提着心呢,生怕张若梅一不小心提前生产了,到时候要靠她来主事,那身上担的责任就重了。 现在王恒志回来,府里有了主心骨,就用不到她了。 晚间陈翠一家人用晚饭的时候,就都知道了王同知回来的消息。 长平三兄弟知道王大人是去了下面视察,不由的跟着议论了一番如今市面上的情况。 他们一只脚迈入了科举,时常要写政论,就对这些时事比较关注。 府学还会定期的将邸报抄录之后张贴,让学子们及时的了解朝廷的各项举措,不至于让他们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导致言谈空洞无物。 长安和长富虽然没在府学就读,可有长平在,经常跟他们互通消息,对这些时事也不陌生。 “王大人真是一心为民,可惜官位所限,并不能随心所欲,所想甚多,能做的却太少。”长富感叹道。 “你以为身居高位便能为所欲为了么,咱们大周朝疆域辽阔,眼下遭灾的不止咱们陇南一地,等着减免赋税赈济救灾的地方多了去了,做事要统观全局,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长安闻言反驳道。 “但要是官位高一些,自己能做主的时候总会更多吧,哪像王大人这样,事事都要跟知府大人请示,苦哈哈的干活也落不到好。”长富嘟囔道。 “地位越高,身上的担子越重,肩负的使命就越多,考虑事情就要更加周全,咱们知府马大人担负一府百姓的生计,哪能随意下达指令,别说是马大人了,即便身为宰相之尊,也不能任意妄为。” 长平接话道,继而他看了四周一圈,又看着长富,肃容道:“长富,你也不小了,该当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妄议朝廷命官,不管是王大人也好,马大人也罢,都不是咱们可以肆意谈论的,你记住了!” 说到最后,长平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狠厉,眼含警告的看着长富。 幸好吃饭的时候娘不爱让人伺候,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其他下人都在厨房吃饭,长富这番话才没让人听了去。 因着娘跟张太太交好,自家也跟王家的往来较多,王大人更是惜才,多次在科考上给他们提供一些不犯忌讳的便利,也不时的会指点他们几个的学问,两家有了通家之好的趋势。 这样的亲密往来,导致长富失了警惕之心,将这些朝政相关的事就这么脱口而出,还带了自己的好恶,任意品评。 这些话要是让人听了去,传到了外面,他们几个轻狂的名声就坐实了,还会同时招来两位大人的不喜。 王大人看似行事刚硬,但是做起事来却极为有分寸,从来不会让上官真正为难,他年纪轻轻便身居五品,岂会是个莽人! 长富这些话,看似是在为他抱不平,可却是在贬低他人的情况下把他架了起来,得罪的不止马大人一个,王大人除非疯了,才会乐意听到这些。 长富被大哥的眼神给吓住了,他不就随意说了几句么,怎么就惹来大哥这般的怒气。 他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的应道:“是,我知道了。” 长平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一定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由的叹了口气:“吃完饭跟我去书房,我跟你细说,长安也来。” 虽然长安一贯稳重可靠,不是多言的性子,可知道这些也有几分益处。 他们两个一起在书院念书,每天同进同出,万一长富再有言语失当的时候,长安也好从中规劝,及时制止,免得酿成灾祸。 陈翠一直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并没有插话,此时她方道:“先吃饭吧,有事吃完饭再说。” 岁岁一手拿着筷子,瞪着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他们说的话都好高深啊,她都听不懂。 算了,她还是先吃饭吧,一会菜都要凉了。 饭后,麦氏和丁氏过来收拾餐具,长平带着两个弟弟去了书房。 陈翠看着大儿子沉稳的身形,不由的心中暗叹,长富还是太莽撞了,幸好长平靠谱,不止自己言行谨慎,还能主动承担起教育弟弟的责任,给她省去了许多麻烦。 不然她一个农妇,能给儿子们讲解为官之道和政治的黑暗么! 别说她其实也不太懂这些,就算是懂,这些大道理也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跟她的人设不符啊! 她能跟孩子们讲解为人处世的道理和经济上的一些事情,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但是好在有她这些年的努力和成绩在这放着,倒也不算是太离谱。 可她要是对朝政和官场也肆意点评,一副知之甚深的样子,那就太过逆天了! 她毕竟只是农妇出身,就算因为这些年的际遇而有些眼光和见识,那也是取自于她的经历,要是她对于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都能侃侃而谈,那也太扯了! 陈翠跟着岁岁去了她的房间,检验她最近的学习成果。 话说回来,这个邹先生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师,把岁岁教的很好。 邹先生自己博学多才不说,而且教导孩子也很有一套。 她根据岁岁的性格,灵活的安排课程,将原本枯燥的知识用各种方法传授给她,使得原本性子有些急躁,耐心不多的岁岁如今也爱上了学习,能沉下心来研究课业。 现在岁岁不止书背的好,算术学的不错,字也写的挺好,还对下棋、画画、古琴、裁剪这些事起了兴趣,吵着让邹先生给她增加这些课程。 但是邹先生并没有依照她的想法来,而是将这些副课当成了奖励,只有在主课学的好的情况下才能安排这些副课。 第174章 亲子关系 岁岁为了能上自己感兴趣的课,在学习的时候就加倍努力,每上一节副课,都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自然不会马虎。 副课也不是上着玩的,照样有作业,要想下次还能上课,作业也要好好完成。 为了能做好这些,便于将来的深入学习,这丫头还让陈翠给她购置了古琴,在家里练习。 至于棋盘和棋子,她哥哥的书房里就有,她跟哥哥们申请了,自己可以拿来用。 画画的颜料虽然书房里也有,但是陈翠还是另外给她买了一套,这个是消耗品,少不了的,没必要兄妹共用一套。 岁岁作为初学者,下棋的技术差,但是瘾头却不小,经常吃完饭就兴致勃勃的就把棋盘摆了出来。 她几个哥哥虽然会下棋,但是却没办法时常在家陪她下,家里其他人更是不会,于是陈翠就只好又当起了陪练。 好在围棋想精通的话难,但是掌握初步的方法却容易,目前陈翠被岁岁这个小老师教会了之后,跟她的水平相当,俩人算是棋逢对手。 果然,陈翠检查完女儿的作业之后,就见她笑嘻嘻的拿出了棋盘,想让自己陪着对弈一局。 这也算是亲子陪伴时光了,陈翠虽然对这个围棋没什么兴趣,可为了满足女儿的爱好,还有增加母女间的感情,只要女儿提出要求,她就没有拒绝过。 等母女两个在棋盘上分出胜负的时候,已经时候不早了,岁岁因为输了棋,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乖乖的收拾棋子,去洗漱睡觉。 等陈翠看着女儿安顿好,给她盖好被子,把灯熄了,这才看向书房。 书房的灯已经熄了,但是兄弟三个房间的灯还亮着,陈翠想了想,就去了长富的房间。 敲门进去,发现长富正在写字,从舒展而又匀称的字体来看,他的心情应该还算平静。 见娘这么晚了还过来,长富知道她应该是担心自己,没等陈翠开口,他就先安慰起陈翠来。 “娘,你放心吧,我没事了,大哥已经都跟我说明白了,我以后一定会长记性,不乱说话,不给家里惹祸,安安分分的走下去。” 长富脸上十分平静,那不是装出来的,让陈翠觉得十分欣慰,这个最小的儿子现在也长进了,变得成熟懂事了不少。 “自从你爹没了之后,你大哥就把我们一家子都放在了心里,背负在身上,当成了他自己的任务,有时候他话要是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他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你们兄弟好,我们一家五口相依为命,今天的场面得来不易,但是想要破坏却很简单,你们以后都是想要做官的,谨言慎行要始终牢记。” 陈翠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让小儿子多体谅他们大哥,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也不要介怀。 一席话说的长富眼里闪起水光,他红着眼圈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娘,您不要再操心了,我以后会好好的,听您和大哥的话。”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陈翠拍拍儿子的肩,转身出去,又在其他两个儿子门口轻轻提醒了一遍:“你们都早点休息,别太晚睡了。” 得到其他两个儿子的回应之后,陈翠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唉,教养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原先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吃饱穿暖就行了,自从他们开始读书以后,要面临的事就多了起来,尤其是考取了功名之后,情况又复杂了许多。 想到以后他们兴许还会做官,面临官场的倾轧,陈翠就觉得有些头痛。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有门阀士族了,在科举这种模式被推广之前,那些没有家族传承的人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 没有人能生而知之,许多事情需要长辈的教导,甚至是言传身教,只是会读书擅长科举考试的话,是很难在官场上立足的。 古往今来这么多状元榜眼,他们这么会读书,能被人记住的有几个,多半都在做官之后泯然众已。 最终能在政治斗争中出头而身居高位的,除了自己能力超群之外,多半都是父祖辈有传承的,起码祖上不会是白丁。 她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现代独居老人,最多只是能吃苦耐劳,在生意上有点小头脑,实在没有信心能给几个儿子提供什么太有用的帮助啊! 但是他们几个又实在争气,读书才几年的功夫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得了功名。 虽然其中有她找关系提供的一些帮助,可要是孩子自己本身不行,水平不够的话,她再怎么从旁协助也没用啊! 都走到这个程度了,让他们放弃根本不可能,只能一路往上走下去,能走到哪步算哪步。 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拖后腿,只能跟着儿子共同努力,给他们继续提供必要的帮助。 最后要是实在托举不上去了,那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管头一天睡得都不早,可第二天全家人照样按时起床。 麦氏和丁氏在厨房里做早饭,陈翠跟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练五禽戏。 现在早上的晨练已经是她家的保留节目了,除非是遇到考试这种重大情况,一般全家人早上都会聚在一起锻炼身体。 做了几遍之后,身上微微出汗,然后稍加洗漱之后去吃饭。 前年开始,三个儿子在他们先生的建议下,添加了力量训练,那就是举石锁,通过这个锻炼臂力,不止能强身健体,也对练字很有帮助。 但是这个项目是他们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不属于家庭集体活动了。 岁岁现在的字体有所改变,不再是跟着哥哥们一起临“馆阁体”的帖子了,而是开始练邹先生给的字帖,是簪花小楷。 跟“馆阁体”比起来,簪花小楷更加的圆润、娟秀、挺拔,看起来也更加美观,岁岁一看就喜欢上了,马上就改换了自己的笔迹。 不过,按照邹先生的要求,岁岁练字的时候要在手臂上绑一个沙袋,这样可以增加负重,锻炼臂力,跟长平三兄弟的举石锁有异曲同工之处。 第175章 栎子 要上学的几个孩子都出门了,徐大贵送完岁岁之后,陈翠就让他赶车带自己去庄子上,去田里看看。 出城之后,春夏的时候满眼绿色的情形不见了,农田裸露出原本的土地,入眼皆是一片黄色。 她这些天她每天都往张若梅府上去,也没顾上来看,她知道粮食已经入了仓,但地不知道有没有整好。 陈翠到庄子上的时候,庄户们正在耙地,将收获之后的土地修整一遍。 前面一个人牵着牛,牛的身后套着一个木质的大耙子,上面压着几块大石头,牛走动的时候,就能翻动平整地块,将大块的土坷垃击碎,把先前焚烧的麦秸茬黑灰均匀的掺进土里。 这么耙地除了平整土地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将地里原本的杂草都搂一遍,免得影响播种。 庄子上有五头牛,庄户们划分了不同的地块分组干活,现在大部分都已经被耙好了。 领头的庄户叫做程大夯,见陈翠过来庄子上,连忙上前汇报耙地的进度。 “太太,今天差不多就能把地整好,明天起垄,短工都已经请好了,没什么意外的话,七八天就能把辣椒苗子给移栽好。” 陈翠看着这片土地,和远处仍旧泛着绿色的辣椒苗子,幸好当初育苗的时候选的是一块边角的高地,排水性比较好,辣椒苗子又小,才没受什么影响。 这些辣椒可比麦子、豆子什么的值钱多了,不能出什么差池。 陈翠去粮仓里看了看,确保入库的粮食没有问题,又要了程大夯记的简陋的账本翻看。 程大夯之所以能成庄头,就是因为他认识几个字,虽然不多,写出来也经常缺胳膊断腿的,可毕竟跟那些目不识丁的普通庄户不同。 账本上用文字和一些符号夹杂记录着最近的支出,和粮食的出入库情况,还有一些零星的东西。 她大致翻了翻,看了看最后的结余,发现没什么出入,便不再多问。 陈翠知道这里头肯定多少有些水分,但是她以前在县城她亲力亲为的管过庄子,对于一些事情心里也有本细账。 这程大夯虽然占了点好处,但是不多,是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就不言语。 因为这程大夯管事还算可以,能领住下面的人,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就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让她省了不少事。 要是她非得把每笔花销都抠个仔细,让人家半点油水也沾不到,那到时候他做事的时候稍微不上心一点,损失的绝对比他贪去的多了。 就算人是自己买来的,可也不用锱铢必较,水至清则无鱼,没必要太较真! 陈翠坐在树荫下,看着这些干活的人们,她身旁是程大夯的妻子杨氏,更远的边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嬉笑打闹。 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可却对于陇南府目前的困境束手无策。 陈翠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借给老家的乡亲粮食,但是也只能帮助一小部分人,更多的,她没那么大财力,也没那个本事救济。 就在她靠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凝神思考的时候,一个小石子一样的东西忽然打到了她腿上。 “不是让你们去一边去玩么,去去去,离这远点,别惊扰了太太!” 没等陈翠出声,杨氏就出言驱赶这些小孩子。 陈翠看过去,三个小女孩一脸怯生生的看着她,一副要走又不舍得的样子。 “还不赶紧走!~”杨氏一边看着陈翠的脸色,一边对孩子们低声说道。 “我的栎子还在那呢!”其中一个小女孩壮着胆子对着陈翠脚下说道。 陈醋一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打到她的,不是什么小石子,而是一个铁栎树的果实,也就是前世她所见过的青冈果。 这个栎子也就比拇指稍微大点,但是大约是因为被把玩的久了,浑身都光滑的很,泛着油亮的光泽,显然是小女孩们的爱物。 陈翠心头忽然一动,捡起那个栎子,向那小女孩问道:“这是你们啥时候捡的,在哪捡到的?” 她记得这附近好像没有铁栎树啊! “麦刚黄的时候在庄子后面的山上捡的,地上多的是,这是我们挑出来长得最好的!”那小女孩壮着胆子答道。 杨氏闻言,不禁急道:“都说了不让你们随便上山,咋就不听话呢,回头我要告诉你们爹娘,一定把你们看紧了。” 这三个小孩大的也就五六岁,确实不是能独自上山的年纪,就算是家附近的山,也有许多不可知的风险。 陈翠曾经在山上遇到狼之后,就再也不会一个人上山,而且只去自己熟悉的领域,再也不敢瞎逛了。 杨氏因为是庄头的老婆,似乎在庄上颇有点威严,几个小孩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就要哭出来了。 “给你,拿着吧,别哭了,下次记得别偷偷上山了。” 陈翠起身将手里的栎子递了过去,还从身上的荷包里拿了几粒薄荷糖出来,给她们分了分。 接过自己心爱的栎子,见到糖果,几个孩子脸上忽然多云转晴,立刻欢喜着跑去找自家的兄弟姐妹分享去了。 杨氏见陈翠脸上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还是赔着笑解释了一句:“庄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规矩,让太太您见笑了。” 陈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让你男人找几个人去山上,多捡点刚才那种栎子回来,越多越好, 等我走的时候给我放车上。” 杨氏有些迷茫了:“您是要拿回去给小姐玩么,我去捡一些就是了。” “不是,我有别的用处,记得让他赶紧腾出来几个人手,去山上捡,尽可能多弄点回来。” 见陈翠语气郑重,杨氏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去跟自己男人传话,让他赶紧安排。 她男人可是说了,让她一定要把东家太太伺候好了,对于她的任何吩咐都不能怠慢。 他说,太太她人看着和气,说话也从不高声大气的,可其实厉害的很,能识文断字不说,还会算账管铺子,比许多男子都强! 第176章 带回 他男人说了,就算人家没这些本事,可也是七品的诰命夫人呢。 别的庄子上出过的事不少,可自家庄子一直太太平平的,没人敢拦惹事,村里的村正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去交赋税从来没被为难过,这是多大的脸面啊! 在以前的东家手底下,程大夯不止要对村正笑脸相迎,还要对税官们巴结奉承,时不时的还要面临村民的小偷小摸和无理取闹,别提多心累了。 可自打换了陈太太这个新东家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再也没找上门过了, 他就只用带着庄子上的汉子们种地就行了,旁的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很显然,这是陈太太或者是她背后的人的能力,这让程大夯越发勤勉的同时也经常提醒自己,这个妇人不简单,一定要用心做事,不要出了错处。 杨氏将陈翠的要求跟程大夯一说,哪怕他不太理解东家为什么要这种有毒的果子,也连忙抽调人手,找了几个对山上熟悉的男人背着背篓,拿着麻袋去后山捡栎子。 栎子因为有坚硬的外壳,去年冬天成熟的那些虽然落到了地上,但是并没有腐烂,最多是外表有些潮湿脏污,捡拾起来也容易。 等到下午陈翠坐着骡车回城的时候,车上就多了三麻袋的栎子,她对程大夯的办事效率很满意。 她先让徐大贵赶着骡车到家把东西卸了,再让他去接岁岁回来。 陈翠吩咐麦氏和丁氏,让她们抽空把这些栎子的外壳给去了,里面的皮也给剥掉,最里面的果仁她有用处。 麦氏不太认得这东西,可丁氏就是陇南府的人,对铁栎树很熟悉,自然知道这是有毒的栎子。 对于陈翠带了这么多这玩意回来,还一副有用的架势,她不由的好心出言提醒。 “太太,这东西有毒的,别说给人吃了,牲口吃了都拉不下屎,最后死掉。” 丁氏说的是大家对它的共同认知。 因为铁栎木材质坚硬,长得又高大,不管是当柴禾烧还是打家具都是好样的,陇南府几乎每个乡村都栽种了不少,要是这果子能吃有用的话,也不会任它熟了落在地上不管。 这年头粮食产量低,赋税又重,要是家里人多地少的话,光靠地里的产出根本吃不饱,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 像是榆钱啦、槐花啦,赶上能吃的时候,大家都不会放过,春天地里的野菜根本就等不到长老,有的刚冒头就被人挖回了家,但凡能吃的,根本就不会浪费。 像是这栎子,要不是真的中过毒,死过人,吃过了教训,怎么可能掉在地上都没人捡,只有小孩们会拿来玩呢。 陈翠知道她的顾虑,毕竟是大家口口相传有毒的东西,别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她再担了不是。 “放心吧,我知道,没事的。”陈翠笑着对她说道。 也是自己粗心,刚穿过来没多久的时候,就在山上见过这玩意,当时自己认出来这是曾经见过的青冈子之后,还想着能靠这个卖钱改善生活呢,没想到后来木炭烧制成功之后,就再也没往这个上头想过。 因为这种小果子虽然能吃,可处理起来是真的麻烦,当时木炭的盈利还不错,很快日子就变好了,她自然不会再费时间和精力去搞这些收益低的东西。 大家嘴里的栎子也就是她前世在蜀地旅游的时候见过的青冈子,当地也只有一些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老人知道它的做法,偶尔有空的时候做一些,算是怀旧吧。 成熟之后的青冈子,去壳去皮,用水浸泡七天,每天换水,之后把果实砸碎研磨,过滤加水煮开之后就变成了青冈子豆腐。 要是不怕麻烦的话,也可以把果实磨碎之后晾晒,掺点好面做面条。 不过,能吃这玩意,多半都是缺粮的时候,哪舍得往里头放白面啊,多半都是直接做成豆腐吃,吃的时候放点调料就得了。 后来陈翠在网上查过,青冈子之所以处理起来这么费劲,是因为里头含的单宁,要通过水泡之后才能彻底除去,之后才能安全食用。 青冈子的淀粉含量很高,能达到百分之七十,怪不得灾荒的时候用它来果腹。 而且,它不止能做豆腐和面条这一类食物,还能用来做动物饲料,甚至还能拿来酿酒。 只是,到了现代以后,有了更加丰富的食物种类,而且产量又高,加工起来更加方便,青冈子这种东西就渐渐的被人所遗忘,成了老年人怀旧的一种象征。 如今在这陇南,几乎随处可见铁栎木,这种树长得又高大,几乎每棵树上的栎子都有几百斤,要是自己证实了栎子能食用,那得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啊。 自己是知道这东西肯定是能吃的,但是首先得拿出有利的证据,证实了这件事之后,才能想办法公布出去。 在百姓心里,栎子有毒的观点已经传承了许多代,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东西不能吃,只能拿来玩。 如今家里的这些栎子就用来做实验,等她拿出确切的实验结果,到时候再去找张若梅说明情况。 这事光她自己跑去跟人说肯定不行,大家不会信的,只能由官府发布消息,大家才敢尝试。 陈翠相信,王大人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并且乐意将这事向上汇报,然后由衙门对民众发出布告的。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铁栎树不止陇南一地有,遭灾的也不止陇南一处,只要消息散布开,会有无数的人因此受益。 陈翠并不是什么胡乱发善心的滥好人,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大慈善家,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一些好事,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她还是很愿意的。 她先前帮着推广玉米,还有引导张若梅寻找新粮种,以及澄清栎子能食用这些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尤其是在这种年景不好的时候,粮食的作用更加重要,有了新的食物出现,不管是对于自己或者是那些缺粮的人而言,这都算是一件大好事。 第177章 栎子凉粉 不管丁氏和麦氏心里有多不理解,还是按照陈翠的吩咐,将那些栎子清洗之后去壳去皮,然后放在大盆里浸泡。 陈翠原本吩咐的是每天换水,可现在天太热了,泡的时间久了水里就会起泡,变脏,于是丁氏和麦氏就每天早晚都换一遍水。 等到七八天过去,这些栎子被处理好之后就被放入了石磨,磨成了细碎的浆液。 陈翠把这些浆液用纱布反复过滤之后加水沉淀,接着把上层过滤之后的水倒掉。 然后把沉淀物加水在锅里熬煮,一开始水很多,随着煮的时间越来越长,水越来越少,锅里的东西也越发粘稠。 这个时候,就需要拿个勺子在锅里不停的搅拌,免得糊锅。 最后,当水分变得极少的时候,就可以停止烧火,把锅里的糊糊状的东西盛进盆子里,让它凝固定型,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一天。 最后得到的,就是褐色的像是凉粉一样的东西。 这整个的制作过程,陈翠都是照搬的那个蜀地老太太的做法,最终的成品也大致相同,不过当时老太太说这个叫青冈子豆腐,但是陈翠觉得这更像是凉粉。 于是,做成之后,她就顺便给这东西取了个新名字:栎子凉粉! 现在天热,陈翠就把栎子凉粉切开凉拌了,加了点辣椒油、香油和蒜末,看着闻着都非常不错。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这道菜就被端上了桌。 “娘,这是啥?” 岁岁眼尖,很快发现了这是道从没见过的菜,立刻问道。 “这就是用栎子做的凉粉,怎么样,还不错吧?” 说着,陈翠就伸出筷子去夹,想尝尝具体的味道。 但就在陈翠的筷子快要碰到它的时候,却被长平拦住了。 “娘,还是先别吃吧,要不明天买两只鸡来,先喂给鸡试试,要是鸡没啥事再入口。” 长平劝道。 几天前丁氏和麦氏给这栎子去壳的时候,几个孩子便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当时十分不理解,娘让收拾这玩意儿干啥? “那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太太说这栎子能吃,但是要好好处理,然后就把法子跟我说了,巧的很,我第二天去庄子上,就有孩子把栎子丢到了我跟前,我觉着,这事说不定是真的,就让人弄了点回来试一试。” 陈翠是这么对孩子们解释的。 可如今别说三个儿子读了几年书,长了不少见识,是有功名的人了,就连岁岁这小丫头眼里都充满着“不信”两个字。 “娘,那不过是梦啊,您怎么连这个都信呢,还让丁婶和麦婶为此辛苦忙碌,这栎子谁不知道有毒不能吃啊,快别费这个劲了。” 岁岁扯着陈翠的袖子道。 几个儿子虽然没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想法,几人都觉得这很不靠谱。 “咋就不靠谱了,当初咱家烧炭的法子不也是我从梦里学来的么,要不是干了这个营生挣到了钱,咱们一家子如今还在乡下种地呢,你们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过!” 陈翠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岁岁顿时卡了壳,她偶然听小哥提起过,家里当初是如何穷困,就是靠着娘跟哥哥舅舅烧木炭,才挣到了钱,才摆脱了困境,后来又跟张太太一起做了罐头生意,才一步步的变得更好。 三个儿子此时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当初他们不过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孩子,自然是娘说什么就信什么,甚至还为有了挣钱的法子而欣喜,根本不会想太多。 可后来他们读书明理学会思考之后,就渐渐发觉了当初娘做梦得到烧炭和做罐头方法的不合理之处。 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们虽然对于这些事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也不好拿出来随意讨论,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娘。 自从爹去世以后,娘带着他们几个过日子十分不容易,他们不愿意对她妄加揣测。 虽然娘身上确实有了些变化,比原先更加独立自强有主见,可那都是因为爹不在了,她不得不立起来,撑起这个家而已。 原先有爹在,娘只要好好干活就行,她为了爹的面子和家里的安稳,也从不跟奶奶和大伯母起冲突,一切都默默忍受着。 爹没了以后,娘身上像是脱了一道枷锁,褪去从前的温婉,变得自立自强。 不过,她对他们的关心和疼爱却一点都没减少,甚至更多。 娘不止在生活上对他们照顾更加周到,而且母代父职,还时常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 要不是娘的目光长远,一有了钱之后就送他们去读书,一步步的为他们筹划,说不定他们几个现在都在乡下做农夫,哪会有如今的光景。 虽然一路走来,已经证明了娘的能力,他们都对娘的话很信服,可这栎子毕竟是有有毒的东西,怎么能让娘冒这个风险入口呢。 “娘,您还是先别吃了,照大哥说的做吧,再多等两天也没什么!”连一向话少的长安都开口劝阻。 “是啊,娘,真要中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您不是经常让我不要贪吃,小心入口的东西么,怎么您自己却一点都不谨慎呢!”长富急道。 唉,看着三个儿子都挨个劝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赞同,陈翠只能放下了筷子。 “好吧,我让丁婶子端走,明天买两只鸡回来,让它们先吃。” 一家人用完晚饭,三兄弟去了书房温习功课,岁岁却有些鬼鬼祟祟的开口:“娘,那个真的是用栎子做的么,不知道会是啥滋味啊!” 其实,刚才要不是几个哥哥拦着,娘尝过之后她就该伸筷子尝尝了,毕竟那栎子凉粉闻着还挺香的。 她娘一向不让她多吃辣椒,怕上火,所以刚才她一闻到那辣椒油的香味就有些忍不住,因为实在太诱人啦! 陈翠…… 她错了,她不该因为自己知道这东西能吃就毫无顾忌直接端上桌的,起码要做做表面文章,做个动物实验的。 她刚才给这丫头做了一个坏榜样,差点把未经确认有没有毒的食物送进了肚子! “岁岁,我跟你说哈,你以后见到吃的可别这么随意入口啊……” 第178章 条陈 次日,徐大贵一早出去买菜的时候,带回了两只肥肥的母鸡,放在了倒座房旁边,用个笼子罩着,把栎子凉粉切了一些喂给它们。 一直到晚上,这两只鸡都是能吃能喝的,还不时的“咯咯哒”叫几声,晚上陈翠去看的时候,甚至还在笼子里摸出了一只鸡蛋。 她把热乎的鸡蛋展示给几个儿子看:“你们瞧,这俩鸡加起来吃的有大半碗,到现在还好好的,甚至还下了一个蛋,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这栎子已经无毒了么?” 几人见此,都无话可说,于是,这道栎子凉粉又在晚饭的时候被端上了桌。 这次陈翠不再客气了,率先动筷子夹了一块。 唔,入口爽滑,在这么多调料的作用下,口感还算不错,算是一道合格的凉菜。 “都尝尝吧,还算不错~!”陈翠吃完一口,向大家推荐道。 几人不再犹疑,尤其是岁岁,接连吃了好几口,一边被辣的“嘶嘶”直吸气,一边还忍住不往嘴里送。 其实不是陈翠对她饮食要求严格,确实是她不太能吃辣,稍微吃点辣整个嘴巴就跟肿起来似的,却又偏偏热衷于尝试。 长平三兄弟也都纷纷举筷,试吃过之后,他们都大为惊叹。 没想到,传说中有毒的栎子,竟然还能做成这种凉粉,吃起来竟然还不错! “我纠正下,直接吃的话这个栎子当然是不能吃的,应该是有毒,但是被水泡过之后,毒性就被祛除,口感也变了,所以人才能食用。” 陈翠擦擦嘴,郑重声明道。 长平则沉思了起来,整个陇南地区,最多的就是这铁栎木,几乎随处可见,长得高大,木材结实,大部分人家做家具都是用它,只有少数讲究的人家才会用其他的名贵木材。 每棵树上结的栎子起码有个几百斤,大概是先前有人和牲口吃了栎子中过毒,所以一直以来这种果子都白白的落到地上,只有一些小孩子会捡来当玩具。 如果栎子能吃的消息传了出去,处理栎子的方法能扩散开,那么几乎每家每户都凭白的多了许多口粮,就算不能彻底解决粮食的问题,也能改善缺粮的困境。 而且,这铁栎树几乎种下之后就不用怎么管理,每年的果实却从没断过,只要树不死,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灾荒,大家也等于多了个小粮仓。 长平越想越兴奋,目光闪闪的看着陈翠。 娘可真是慈悲为怀啊,以他家目前的家底,不管是遇上什么灾荒,都不会影响他们家的生活,娘却愿意为了更多的人,费心费力的用栎子做实验,还冒着风险亲自尝试,这不是菩萨心肠是什么! 陈翠被大儿子热切的目光吓了一跳,这孩子是咋了? “娘……”长平喊了一声,想要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剩下的话却换成了:“娘,我们去书房谈。” 陈翠点点头,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也想知道大儿子想说什么。 其实,从长平的反应来看,她也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说的内容,肯定是跟栎子有关的。 “娘,关于栎子能吃和怎么吃的事我们要尽快的上报官府,趁着去年的栎子还没腐坏,让大家尽早收集起来进行处理,能代替多少粮食就替代多少,到了冬天还能再收获一波,以后可以作为常例,年年收获,这样遭受饥荒的人也能少一些。” 长平眼里含着兴奋,对陈翠说道。 陈翠笑着点头:“那我把详细的方法说出来,你来记录,然后加上你自己的意见,写成条陈,由你汇报给王大人!” 长平愣了愣:“我?” 陈翠点头:“嗯,就是你,不用怕写不好,这事情本身比文笔和措施更重要。” 她原本是想仍旧走太太路线,把这个消息经由张若梅传达给王恒志,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 陈翠之所以如此折腾实验,除了想造福万民之外,还想给自家增加筹码和功劳,其实从根本上还是为了儿子们的仕途考虑。 她本人其实既不为名,也不图利,既然如此,这次应该让大儿子来出这个头才对,多给他增加见官的机会,也算是一种历练了。 长平也明白过来娘的用意,他定了定神,慢慢的应了一声:“好。” 于是,陈翠口述,长平执笔,先是将栎子的处理方式按照步骤详细说明,然后长平又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推广意见。 母子两个不时的进行讨论,对着稿子修修改改,长安和长富也不时的给出建议,最终这篇文章修改好定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陈翠打了个哈欠:“你们都赶紧去睡吧,事不宜迟,长平你明天就去拜访王大人,让他过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长平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娘。” 只是,他有些迟疑的看着两个弟弟:“只是,这个文章,娘说最好署我的名字,也是由我出面上交。” 明明这是娘的创意,他们兄弟三个应该都有份的,但是现在却只有他享受到了红利,他有些过意不去。 长富摆摆手:“大哥,这本来就是你写的,当然署你的名,我们不过多了两句嘴,算不得什么,你只管去好了。” 长安笑道:“大哥,你多虑了,你是咱家的长子,也是功名最高的人,有事当然你先上。” 长平见弟弟们确实不在意,也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体贴,不禁挨个拍拍他们的肩,笑道:“好兄弟!” 陈翠含笑望着这兄友弟恭的场景,却催促道:“行了,时候不早了,都去洗洗睡吧!” 尽管头一天睡的有些迟,但是次日一早陈翠还是按时起来了,不止是她,长平三兄弟也没人耽搁,都在平时的时辰起来了。 只有岁岁,昨晚吃多了辣,夜里肚子有些不好,跑了两趟厕所,没睡好缺了觉,此时还睡的有些沉。 陈翠见状就没让人喊她起来,让丁氏把饭给她留在锅里,煮了粘稠的小米粥温着,等她起来再吃。 第179章 递上 陈翠把未经加工的栎子以及栎子凉粉的成品,都收拾出来一份当样品,装在食盒里,让长平带上。 口空无凭,还是把东西带上才能更好的佐证。 长平该出门的时候,陈翠还是要有些不放心,索性一起跟着上了车,长平去衙门找王恒志,她去探望张若梅。 母子两个兵分两路,长平到衙门求见的时候,王恒志还挺稀罕的。 这小子要是有事的话多半是去家里拜访,且都是事先约好的,像这样突然来衙门造访的情形还未曾有过。 但是他知道长平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前来定然是有什么急事,因此就让人放他进来。 长平一手拿着条陈,一手拎着食盒,进了内堂,然后放下东西,向王恒志行礼:“学生见过大人,贸然来访,还请大人海涵!” 王恒志看到食盒,不禁皱眉,他知道陈氏经常会做些吃食拿给夫人,但是送到府里就行了,不该往衙门里拿,这毕竟是办公之地,不该公私不分。 “不用客套,坐吧,长平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王恒志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面色还是一贯的沉稳,开口问道。 “家母近日去庄子上视察,偶然有所发现,回家之后反复试验,确信铁栎树的果实经过处理后可去除毒性,人畜皆可食用,可为果腹之物,学生知道大人心系民生,特将此法整理之后献上,还请大人过目。” 长平说着,就将那两页纸递到了王恒志跟前。 王恒志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是出了问题,他听到了什么,长平竟然说铁栎树的果子能吃,这不笑话么! 铁栎树不是此地特有,蜀中也极为常见,他不知道见过多少铁栎树,甚至小时候还拿栎子跟小伙伴耍过。 这东西他自小就知道它有毒,连牲口都吃不得,也不能拿来烧火,简直毫无用处,现在长平竟然跟他说这东西能吃! 不管王恒志如何的不肯相信,可那薄薄的两页纸就在他眼前,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起看了起来。 纸上写的很详细,从处理栎子开始写,怎么去壳,磨碎,过滤,然后煮开做成凉粉,每个步骤都很清楚,最后面还有一些关于怎么向民众公开此事的一些建议。 王恒志看的心头火热,要是这纸上写的真的可行,那就太好了! “你既是说此事确实,可有证据?” “有,大人请看!” 长平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栎子和栎子凉粉展示给王恒志看。 栎子也就罢了,王恒志并不陌生,那褐色的凉粉却也是分了两种,一种是未加调料的,一种是经过凉拌调味后的。 “这凉粉昨天喂给鸡吃了,两只鸡都安然无恙,昨晚晚上我们一家人也都吃了,早上也没有人有什么不适,大人若是不信,学生这就吃给您看。” 王恒志还未来得及阻拦,长平已经用筷子夹着吃了起来。 一块,两块,三块,他生怕大人不信,接连吃了三块才住口。 “大人,这未经调味的凉粉滋味一般,但是也可以果腹,不过还是加了辣椒油凉拌的更好吃。” 送来衙门的这些凉粉,调味的时候没有放辣椒油,怕味太重,吃不出原本的味道,也怕万一要呈给知府大人,对方吃不得辣,到时候会尴尬。 哪怕只放了些香油和酱油醋凉拌,那凉粉滋味也还算可以,不管是当主食还是当菜都行。 这时王恒志是彻底的信了,这栎子真的能吃,长平没有理由骗他,也没这个胆子说谎。 王恒志拿起食盒里的另一双干净筷子,先是尝了尝未经调味的,接着又试了试凉拌好的,最后他点点头。 “不错,这滋味不错!” 他虽然现在生活优渥,可当初也是吃过苦的,原本他家资尚可,可惜后来他父亲早逝,家道中落,但是母亲记住了父亲的话,不管怎么苦也要供他读书。 他读书读了十几年,家里原本的四十亩地卖的只剩下了七亩,要不是后来跟张家姑娘定了亲,有了岳家的支持,他能否将学业坚持下去都未可知。 在他看来,这栎子凉粉不止能果腹,口感还能算得上不错。 长平见王恒志的反应,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进门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王大人似乎有些不悦,后来听到他说栎子能吃的时候,更是对他充满了怀疑,直到自己呈上条陈,主动试吃,大人的情绪才明显的好起来。 王恒志何止的心情好,简直是大喜啊! 连长平一个秀才都能看出这栎子的功用,连忙赶来跟他汇报,他好歹也做了好几年主官,对底层百姓的生活了解甚深,还能看不出这栎子的妙处么! “据我所知,这铁栎树的果实是入冬的时候成熟,你现在用的都是去年的果子么,是从地上捡的还是树上摘的,还有多少可用的?” 王恒志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长平闻言倒也不慌,他虽然没去实地看过,可这个事情她娘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回大人的话,树上现在已经没了栎子,这些都是庄子上的庄户在地上捡的,因为栎子外壳坚硬,地上又有大片的树叶铺垫,所以基本没有损坏。” 王恒志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今年这个年百姓就不难过了。 众所周知,年景不好的时候,普通人最怕过冬以及春夏之交。 怕过冬是因为冬天基本上没有什么产出,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春夏之交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旧粮已经吃完,新粮却还未下来,饿极了的人甚至会去吃地里的青苗。 但是有了这些栎子就不怕了,眼下能收获一波去年的旧果子,入冬还能再吃一季,不再是只依靠粮食,这就宽裕了许多了。 按照长平所说,这栎子向凉粉的制作过程中,转化率极高,入口之后的饱腹感也很强,能当粮食吃,也能当菜用。 铁栎树长的很高,结的果子也多,一棵树上少说也有一两百斤,多的甚至能达到四百斤。 而且这铁栎树的生长范围极其广泛,这陇南有,蜀地有,黔地也有不少,再往南的地方肯定也有,这发现一旦公布出去,惠及的人口无数,简直是一项利民的壮举! 第180章 检验 王恒志越想越兴奋,站起身就招呼长平:“走,随我去见知府大人,将此事向他禀报!” 他虽然激动,但并没有失了分寸,他只是同知,是知府大人的副手,再好的策略,也要经过知府大人的首肯才能往下实施。 虽然他知道这么一来,功劳可能大部分就要落到知府马大人身上了,可他并不为此介意。 王恒志虽然想在官场上立足,想往上攀登,想位极人臣,为此也曾夜不能寐,筹谋着晋升的法子,可遇到这种事情,他却将自己的私心靠后,以民为先。 知府马大人听闻王恒志带了一个年轻的学子求见,虽不解其意,但也很快就接见了他们。 王恒志没有过多的客套,向马大人行礼之后,介绍了长平的身份,就把栎子能食用的事全盘托出,把长平写的条陈递给马大人过目。 马大人初听也极为惊异,他在本地已经为官五年,期间也有去下面视察的时候,自然对铁栎树不陌生,也知道栎子有毒不能食用的事情。 他将条陈阅览了一遍,又看了看那褐色的凉粉,心下简直乐开了花。 马大人已经在这知府任上做了快三年了,马上要面临考评。 陇南这地方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又多山地,少良田,文风也不盛,读书人不多,考中的更少。 除此之外,本地也没什么特别的出产,经济也不算繁荣,所以他尽管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为官勤勉了,却仍然没有什么亮眼的政绩能拿得出手。 在这偏远地方做官的,就没有不想往别处调的,不管是去中原还是江南,都比在这西北待着强。 可要想调动或者升迁,总要有一些功劳能呈给上边看,上一任的知府听说因为献新粮种有功,被调往了江南,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比这西北强出百倍! 马大人满心遗憾为啥没让自己碰上这等好事,也能借此升迁,这栎子的事就被送到了他眼前! 这铁栎树分布广,果实产量高,一旦此事上报朝廷,那这意义不亚于发现新粮种啊! 毕竟,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他连那玉蜀黍长啥样都不知道呢,可见推广起来也不怎么容易。 可这铁栎树却已经存在了多年,是马上就能见到成效的举措,能极大的缓解旱涝灾害造成的缺粮困境。 跟上头申请减免赋税的折子被拒了,就是因为遭灾的地方太多,减免不起啊! 国库本就不丰,要是各地都减免,那今年的征粮工作还怎么开展,官员们的俸禄如何发放,那些军中的兵士们吃什么! 听说边关异族蠢蠢欲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开始征战,那粮草不备足怎么能行! 其实,关于朝廷的决定,马大人也能理解。 大周朝疆域广阔,贫富不一,既有江南那等的富庶鱼米乡,也有北边的苦寒之地,听说更南边的烟瘴之地更加糟糕,但凡流放过去的,少有能活过一年的。 马大人也不贪心,也不一定非要去江南,只要能把他往富庶一些的地方调去就行。 而有了眼下这桩功劳,他升迁的事就有了指望了! 不过稳妥起见,这凉粉还是先让大夫看过之后,确认毒性全无之后他再尝。 不是马大人信不过王恒志,而是人心难测啊,他久居官场,见过的奇葩事多了,行事不免就更加小心。 府衙所在之地很繁华,周边各种铺子齐全,马大人下令,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 马大人没说凉粉是什么做的,只是让大夫尝一尝,看看是否有异常,有无毒性。 大夫先是用银针扎进去测试,然后见银针没有异样,才小心翼翼的挑了一个小丁点放进嘴里细细品鉴琢磨。 此时长平心里略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请个大夫验看呢,还是马大人做事周全。 不过,也由此可见王大人对自己的信任,自己一吃,他就敢跟着吃下肚,没经大夫的手,他完全相信了自己。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自家跟王大人这些年的交情在,相互之间更加了解,马大人跟自己并不认识,更谈不上熟识,怀有戒心也是应该的。 很快,大夫就得出了结论:“回大人的话,这食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毒性,起码老夫并未尝出,能否告知它是何物所制,老夫也好根据它的性状具体分析!” “这是铁栎树的果实所制,有人去除了果子里的毒性,做成了凉粉,人和鸡吃了都没事,所以才想让大夫您看看是否真的无毒!” 大夫大惊失色,他是本地人,自然知道栎子是有毒的,且入口涩意明显。 但是刚才的凉粉他确实没尝出什么不好的,而且完全没了栎子的那股子涩味啊! 大夫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栎子所制的凉粉,喃喃道:“可这凉粉真的没毒啊!” 送走了大夫,警告他切不可多言之后,马大人这才拿起了筷子,开始品尝这栎子凉粉。 只见他笑的格外和蔼,尝凉粉的时候还特意多吃了几口,咂吧了几下嘴才夸道:“不错,不错,这栎子果真是个好东西啊,有了它,有多少百姓能免于挨饿啊!” 放下筷子,他拍了拍长平的肩膀:“刘长平是吧,小小年纪便得中秀才,真是少年英才啊,你此次将如此重大的发现了禀告于本官,我定会凑请朝廷,嘉奖于你!” 长平:其实我是报告给王大人了啊! 可他见王大人面上毫无异色的坐在一旁,也没有出言提醒,便知道他他应该对此早有预料。 于是,长平对着马大人深深的做了个揖,恳切道:“大人您过奖了,学生不敢当,学生不过是陇南府辖下的一个普通百姓,见大人您整日为民生疾苦辛苦操劳,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学生偶然有了这等发现,自然是该及时上报,也好为大人分忧,为朝廷尽忠,这是每个普通百姓都应该做的,并不是图什么嘉奖,您如此说,可真是羞煞学生了!” 马大人: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说的人心里还挺高兴! 第181章 豌豆凉粉 长平在府衙跟两位官场老油子周旋的时候,陈翠正在王府跟张若梅聊育儿经。 原来是张若梅的儿子昀哥最近变的有些不听话,她不让他干什么,这孩子就非要跟她对着干,劝说也不肯听。 张若梅本来就处于孕后期,接近产期,面临随时可能生产的焦虑,管教孩子的时候就少了几分耐心。 这段时间,昀哥已经挨了两次打,虽然只是被拍了小屁股,可那嚎哭起来的动静却不小。 张若梅打完孩子本来正在后悔,打算哄他几句的,可却被这放大的哭声给扰的心烦意乱,心里更加焦躁,想再打的话又下不去手,只能把他交给奶娘,自己转身走掉,去别的地方平复心情。 陈翠也经历过这个阶段,岁岁像昀哥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突然变的不听话,老是跟她对着干,还经常故意挑衅几个哥哥,搞的一家人都头痛。 于是,陈翠就把自己的经验拿出来跟张若梅分享,虽然有的并不一定适用,但是也给她提供了一些参考。 这个话题聊完,陈翠才向张若梅说了今天长平去衙门的事。 张若梅有些讶异,这栎子当真能吃么,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她的丈夫是官员,她的身份就不再仅仅是个内宅妇人,对外面的情况多少要有些了解,总要知道自家男人在忙什么,为什么而烦心吧,不然俩人说话都没话题。 张若梅知道这栎子能吃对于这陇南府和别的有铁栎树的区域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凭空的多了个储备仓啊。 虽然官府并不能把这些东西拿到手,可吃到老百姓的肚子里,民众没有饿肚子的忧愁,那也对民生有了极大的缓解。 “这可真是一桩不小的功德,先是玉蜀黍,然后又有这栎子,这两桩事惠及的人无数,你们家日后定会有大福报的!” 张若梅感叹道。 陈翠谦虚了几句。 其实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功德和福报存不存在,只是她自己经历了穿越这么玄而又玄的事,免不了对这些有无形的敬重,做事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考量。 陈翠觉得,不管在哪个时空,不管到啥时候,人做事的时候都要有底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在有能力的时候,回馈社会是自然的,这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前世她有钱之后也没少捐款,向各种慈善机构,捐资助学,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社会价值。 张若梅身子重,需要多休息,见客的时候却难免要端坐,陈翠不想她多受累,就及时的出言告辞。 所以,等长平从知府衙门出来的时候,陈翠已经在一旁的骡车上等候多时了。 她没有急着问儿子今日去办事的过程和结果,只是递给长平一个凉布巾,让他擦擦汗喝点水,一切等回去再说。 到家之后,长平向陈翠叙说了事情的经过,陈翠沉吟了片刻,便问儿子:“依你之见,马知府何时会将此事公开以及向上面汇报?” “起码要等七八天之后,马知府自己的人把栎子凉粉做出来,试吃过后没问题,才会公布此事,还有写折子上报。” 陈翠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爱惜头上的乌纱帽,未经他自己亲自证实的事情,哪怕证据确凿,都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完全信的。 毕竟,许多人奉行的原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事要是不报上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可要是往上报了,中间有什么差池,被问责的第一人就是他自己,不能不慎重啊! 陈翠欣慰的看着长平,这孩子如今是越发的长进了,果然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的。 不过以后要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光有书本上的知识怎么能够,还是要多经历事情,多锻炼呐,将来遇到事才会有自己的见解和经验,解决各种问题。 关于栎子的事一旦报上去,后续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了,只能静等结果。 因为不知道上头最终的决定会是什么,在等候期间,栎子能吃的事他们也不能外泄,起码不能从他们这里往外透露出去。 一家人都得了陈翠的叮嘱,都守好自己的嘴巴,不再谈论这件事,只有岁岁还有些遗憾,最近她不能吃这个凉拌的栎子凉粉了。 陈翠有些哭笑不得,那天因为吃多了辣椒油,这孩子都拉肚子了,还这么贪嘴。 不过,既然女儿喜欢吃,她自然要想法子满足,暂时不能用栎子做凉粉,可以选别的原材料啊。 豌豆其实才是做凉粉最好的材料,做出来的成品也比栎子凉粉口感要好的多,步骤也大致相同,而且用豌豆还省去了先前反复浸泡的功夫,成品出来的更快。 如今像这些事,陈翠只用动动嘴就行,买豌豆的事交给徐大贵,做凉粉的话麦氏和丁氏随便哪个都行,她最多负责最后拌一下。 两天后,岁岁就吃到了更加美味爽滑的豌豆凉粉,别提多高兴了。 豌豆凉粉被麦氏切成了稍微粗一点的条状,这样能沾到料汁的部位更多,陈翠只放了一点点辣椒油,有点辣味就行,醋就多放了一点,这样口味更好。 不止岁岁喜欢,家里人也都爱吃,炎炎夏日,这冰凉爽滑的凉粉算是解暑利器。 凉粉切好了放在那里,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酌量添加调料,这样不管能不能吃辣的,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味道。 这凉粉陈翠让岁岁去上学的时候给邹先生也带了一小盆,辣椒油是另外装在另一个 小坛子里的,方便取用。 这大半年来,他们家像这样给邹先生送东西的次数不少,大部分都是些吃食,偶尔也有别的。 邹先生口味清淡,接受不了麻辣火锅这类的,但是水果罐头什么的她很喜欢,尤其是荔枝罐头,是她的最爱。 陈翠为此特意跟张若梅说明情况,申请从蜀地的工坊里调了一批荔枝罐头过来,一部分是留着自家吃,一部分送给邹先生。 第182章 公布 陈翠家里特意备着许多硝石,为的就是在夏天制造出冰水,给食物降温用。 被冰镇过的水果罐头别有一番滋味,那荔枝罐头更是个中翘楚,冰凉爽口,美味怡人。 不过,因为水果罐头糖分太多,陈翠也不敢多吃,被冰镇之后的又比较凉,更是不能食用太多。 一次冰镇两坛罐头全家人分,陈翠一家五口分一坛,徐大贵一家人和麦氏母女共分一坛。 吃这种冰饮用的是特意买的小碗,每人分到的也就一小碗,都吃的很珍惜,徐大贵夫妻和麦氏都没舍得吃,把自己的那份都省给了孩子。 岁岁自己那碗很快就吃完了,甚至还把碗底的糖水也喝的干干净净,有些遗憾的望着空碗。 忽然,她眼珠一转,对着陈翠说道:“娘,邹先生家的罐头快吃完了,要不我明天再给她送点吧!” 陈翠看着这丫头故意做出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却门清:这哪是想给邹先生送啊,这分明是她自己想多吃! 水果罐头因为价格太过昂贵,只在京城和江南销售,在本地的话,张若梅执行只送不卖的原则,只用来走礼用。 这就造成了陇南一部分上层人士都知道了水果罐头这东西,想吃的话却无处可买,只能寄望于张太太这里。 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他们更是对这美味可口的水果罐头念念不忘。 邹先生略微上了些年纪,重视养生,对于一些重口味的食物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水果罐头却很符合她的口味,自打过年的时候吃了第一坛之后,就极为喜欢。 不过,她从前在江南教授女学生,都是在大户人家,自然有几分见识,知道这大冬天的能有这宛若新鲜的果子多么不容易,价格肯定不低。 她后来悄悄让下人出去打听,却发现陇南地面上并没有卖水果罐头的,她就越发的知道了此物的珍贵。 不过,岁岁这个小机灵鬼确实看出了自家先生对罐头的喜爱,回来跟陈翠讲了。 这东西对于旁人难得,对于陈翠家里却是寻常,后来她隔一段时间就往邹先生家里送几坛。 而得了陈翠佳礼的邹先生也越发的对岁岁的学业上心,对她的课业也盯的很紧,这是岁岁意想不到的,但是陈翠却对此很满意。 岁岁这孩子小聪明是有的,但是有些自由散漫,要是不好好管教,将来的性子真的很难说。 陈翠希望她将来能活的自在,可不是无法约束,这个社会的大环境在这放着,要是太过离经叛道,是很难立足的。 岁岁去邹先生家上课的时候,午饭是跟邹先生一起吃,有什么好吃的邹先生也不会少了她的。 因为陈翠在家限制她吃水果罐头的数量,这孩子就想曲线救国,让陈翠给邹先生送罐头,这样她就可以在邹先生家吃到了。 陈翠一眼就识破了岁岁的小心思,但是还是配合的应道:“嗯,明天给邹先生送四坛吧,你上学的时候放马车上。” 看着小丫头脸上立刻挂起愉悦的笑容,陈翠也不禁莞尔。 管教孩子也不能一味的紧,偶尔也要放放水,让孩子有种计谋得逞的乐趣。 半个月后,知府衙门和府衙辖下的县衙都先后贴出了布告:铁栎树的上结的栎子可以食用,还把处理方法一同张贴了出来。 同时,每个县衙都派出人敲锣打鼓的下乡广而告之,把给栎子泡水换水这件事宣传到位,避免有人因心急而食用了毒性未加祛除的栎子。 这消息一出,整个陇南府的民众都沸腾了,尤其是乡下的农民。 每个村的村正都涌入了镇上,找镇长确认消息的真假,确认是官府发出的通知,消息也没错后,赶紧回去告诉自家村里的人。 接下来,所有人都带着麻袋箩筐,走出家门,四处寻找栎子。 刘家坪和陈家沟的人除了从官府得到消息,同时还收到了陈翠的来信,里面更加详细的说了栎子的处理和保存方式,还有成品的吃法。 两天的功夫,所有地面上能见到的栎子就被人捡拾的干干净净,各家都响起了敲打栎子壳的声音。 说实话,栎子的个头并不大,去除外壳很麻烦,后续还要泡水磨碎,多次过滤,整个工序挺复杂的。 但是农人们不嫌弃啊,只要这东西真的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麻烦算什么,反正现在庄稼也种上了,人闲着也是闲着,能给家里添点果腹的东西,就算辛苦点也愿意。 这两年收成都不好,家里男人们能在外头干活的都出去干活了,哪怕一天就给几文钱,也比闲在家里强。 陈翠终于放心了下来,有了这些栎子,今年人们的日子就不会太难捱,这也算是给她一点安慰吧。 不过,虽然这件事已经对外公布,但是马大人所说的对长平的嘉奖却毫无踪影。 长平也不急,因为他心里清楚,所谓的嘉奖到了最后可能就是一句空话,这点从马大人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以前,他还以为官员都跟王大人一样,秉性正直,心系百姓,但是后来他渐渐发觉,王大人这样的可能是少数,大部分他所见到的官员根本不是这样。 他如果是个农夫,知道了官员们的真实嘴脸和背后的意图,大概会骂一句:天杀的狗贪官! 然后照旧扛起锄头种地,丝毫不影响他见了最底层的衙役都要点头哈腰巴结恭维,这也是普通人常见的做法。 可他现在是个读书人,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将来也有可能会做官,见到这种现象,就不禁深思:这真的是他将来要踏足的官场吗? 不,绝不是! 他最初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家人,想为亲人撑起一片天,想扬眉吐气,让过去看不起他们的人拜服在他脚下。 可是随着书读的越多,他也见识到了这世上另外一面,心里的想法渐渐变了。 他读书的目的仍旧是做官,可是做官的目的却不再只是为了家人,而是更多的百姓。 他想做一个像王大人那样的官,甚至比他更高的位置,将来造福百姓,改变这个世道! 第183章 抢水 一年后。 “大哥,一路顺风!” “大哥,你多保重!” “大哥,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啊,回来的时候可别忘了啊~!” “长平,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入口的东西要仔细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翠看着即将出门的长子,做了最后的叮嘱。 “嗯,我知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考完就回来了!” 长平点点头,对着亲人们挥挥手,不想让他们在这里多耽搁。 “大贵,别怕花银子,住好点的客栈,杂事你帮长平打点好,让他专心备考,不为杂务分心。” 徐大贵大声应道:“太太您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大少爷,您就在家等着大少爷高中的消息吧!” 陈翠笑笑没说话,反而对长平道:“尽力就好,结果不必强求,咱家的家底你也知道,日后不缺你们兄弟的一口饭吃,此去就当是出门见见世面吧!” 长平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少爷,咱们可以启程了么?” 眼看日头就要升起来了,再不出发就要耽误赶路,赶车的车把式忍不住出言提醒。 长平乘坐的马车终于启程了,在一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去往金城的路。 陈翠带着孩子们坐着骡车回家,前头是小满赶车。 眼下是七月初,还在伏天里,正是最热的时候,虽然是早上,温度已经升的老高,车里又不怎么透气,岁岁不住的拿起她的小扇子扇风。 “娘,这天也太热了,你看二哥跟小哥也都热的不行,回去我们能吃个冰镇的罐头么?” 岁岁用希冀的小眼神望着陈翠,希望她能批准。 看着三个孩子都热的脸色发红,陈翠自己也觉得浑身燥的慌,但也不可能一大早就让孩子吃凉的:“回去好好完成作业,下午再吃。” 岁岁不禁小小欢呼了一声。 陈翠转头看向两个儿子。 长平去了金城去考乡试,这俩在家的儿子也不轻松。 “我让麦婶子煮了一锅冷饮子,那个解暑极好,待会你们上学的时候带一点,免得在书院太热了受不住。” “嗯,谢谢娘!” 陇南书院什么都好,就是屋舍有些年头了,里头不够阴凉。 这么热的天,人就算在屋里待着什么也不干也热的一头汗,更不要说他们读书人穿的周正,还要读书写字费心神,更是热的不行,这俩人天天回来脱掉的衣服都泛着一股汗臭味。 陈翠往往在他们该到家的时候,就备好洗澡的温水,让他们一回来就能冲个澡,去去暑气。 长安和长富这俩人洗完澡吃了饭,就去书房学习,一刻都不耽误。 他们明年就要参加院试,考中之后就能跟大哥一样有了秀才功名。 可是,大哥今年要是乡试能考中,那就是举人了。 明明仨兄弟是一起读的书,可大哥却一直比他们领先一步,至今所有的考试都是一次通过,这让同样勤奋的兄弟俩羡慕的同时也充满了紧迫感。 他们要更加努力,争取早日赶上大哥的步伐,日后三兄弟能站在同样的高度,而不是他们一直站在低处仰望。 到了家,陈翠觉得自己后背都汗湿了,连忙洗了把脸,给岁岁也把脸打湿了,算是降温。 小满赶着骡车去送长安和长富去上学,虽然他们坐在车里照旧是热,可总比自己走着强,不然一大早汗流浃背的到了书院,总归不大雅观。 岁岁一进了自己的屋子,就换了衣裳,穿着短袖的上衣,和到小腿肚的裤子,又让麦氏给她端了一盆水放在屋里,觉得热的时候就擦擦身子。 陈翠没法跟闺女一样换衣,这样的衣服她只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她现在只能手不停的给自己扇扇子。 也就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念现代的生活,好歹空调和电风扇都普及了,大部分人都能享受凉意。 陈翠暗暗后悔,她因为怕自家太过打眼,一心低调,而没有在家里搞个冰窖,这个夏天才这么难熬。 今年等天凉快了,就派人赶紧挖,挖个大的冰窖,多储藏点冰,明年就不会再受这种罪。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冰好不好买,从去年冬天以来,降水就不多,加上夏日持续的高温,不少河流水位严重下降,要是一直再这么旱下去,今年凿冰恐怕不容易,到时候冰价肯定会上涨的。 想到这旱情,陈翠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今年比前年旱的还要厉害,据说城郊河流附近的几个村子,因为抢水都爆发好几场械斗了,引的衙役都出了面。 府衙的人压着几个村的村正,让他们坐下来商议好水的分配协议,才算是把事情解决。 一般村里的事只要不是死了人,都是各村的村正或者族长出面解决的,衙门里的人也乐的清闲,懒得管乡下人的那些破事,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油水,都是白折腾。 可要是死了人,那性质就不同了。 出了人命案子意味着地方上治安不宁,不止府衙要出面审理,还要报到巡抚大人那,最终卷宗还要送到京城,呈报三司。 人命案子多了,上面肯定会有意见,这等于是给整个甘省脸上抹黑。 一个村的村正基本都是本村人数最多的家族族长担任,村与村之间的矛盾,也等于说是宗族之间的斗争,平日里的小矛盾也就罢了,像是这种大规模的械斗,上头就不能容忍了。 只是,像是这种为了争水而发生斗争的何止是府衙附近,早前刘有才写来的信里,就说起了隔壁的周家洼因为水源的事差点跟自家村里的人打起来,两个村子因此起了纷争的事。 只是,因为刘家坪近些年因为陈翠家的缘故,颇受上面关注,刘有才也因此在一众村正中间格外有牌面,别说他了,整个刘家坪的人都与有荣焉,走出去都比其他村的人要站的直。 他们村的陈氏可是圣上都表彰过的诰命夫人,还赐了牌坊下来,陈氏的三个儿子,一位是秀才老爷,另两位是童生公子,以后可是要官做宰的,哪个村能有他们村这般大的福气! 第184章 凉面 周家洼的人慑于刘家坪的威名,自然是不敢主动跟他们抢水,可又不能眼看着庄稼旱死,就在夜里偷摸着去河里运水浇地。 哪知道让刘家坪的一个村民发现了,上前去阻止,发生了摩擦,继而差点演变成两个村子的械斗。 好在刘有才没有因为那些外在的荣光而昏了头脑,并没有向着自家人,而是跟村民们晓以大义,这河不是自家村子的,好处不能都占完,也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然后将自家先动手的那个汉子训了一通,再跟周家洼的村正赔礼道歉。 周家洼的村正气的不行,自家虽然是在下游,可总不能一点水都不能用吧,这是要让他们的庄稼都旱死么。 但是,气归气,周家洼却不敢真的跟刘家坪对上,不是人少拼不过,而是人家上头有人有底气。 要是得罪了人家,旁的不说,每年的赋税和徭役上给你使点坏,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一家两家。 周家洼的村正为了自家村里人着想,已经决定好低头给刘有才认错了,只要人家肯让咱用水,只要大家有活路就行。 哪知道刘有才却率先提着东西上门致歉,还让人把拦河的土坝扒开一个口子,让他们下游用水。 这下子,周家洼的村正是彻底消气了,人家刘有才就是会来事,怪不得好事都让他们村子给占去了呢! 陈翠从这件事上,不止了解到老家的旱情,也侧面知道了村里人仗着他们家的名头,应该没少在外宣扬,免不了有行事不当的时候,就请刘有才多多约束族人,免得给村子招祸。 当然,这些都是她口述,让长平写下的,刘有才写来的信,也是写给长平,只是这孩子拿给自己看而已。 陈翠叹口气,说来说去,都是这旱灾给闹的,要不是这老天爷一直不下雨,他们也不为了一点水闹到到这种地步。 土地连年歉收,对农民的生活影响极大,物价涨了之后就没落下来过,要不是有栎子能填补一二,说不定早有人外出逃荒了。 人离乡贱,但凡有点活路,谁又愿意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呢! 想到栎子,陈翠苦笑一声,马大人对长平的所谓嘉奖,就是给了他一个“禀生”的名头! 这禀生并非一成不变,如果秀才岁考优异,也是可以取为禀生的,而以长平的实力,并非得不到这个称号。 “禀生”官府每月有二两银子的补助,可是以长平的家境来说,他稀罕这二两银子么? 他未经岁考便得了“禀生”的名头,惹来了府学一众同窗的议论,他有口难言,百口莫辩,心里憋屈到极致! 对他来说,这马大人给予的 “禀生”称号,不是奖赏,更像是侮辱! 但是他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面上若无其事的向马大人道谢,对他感恩戴德,万分尊崇。 只有陈翠看出了端倪,这孩子一时的隐忍,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图谋吧! 长平去往金城的十天,陈翠总算收到了他报平安的信。 金城是甘省的省城,在陇南府西北方向,两地相距八百多里,对于内地的人来说,是个更加偏远的地方。 当初之所以会把金城立做省城,是因为大周朝的某一任皇帝将异族人赶到了草原深处,金城作为一个边防驻军处,比西北许多地方都要繁华,所以就成了甘省的省城。 不过,后来随着内陆的居民不断的往甘地其他地方迁移,渐渐的不少城市都发展了起来,连边境线也往西北推进了不少,但是金城仍然是西北第一大城,作为驻军的所在地,牢牢的拱卫着这一大片土地。 长平说他跟长贵二人住进了金城老字号的“平安客栈”,交了一个多月的食宿费用,足够住到乡试结束。 既是如此,陈翠就放心了,老字号的客栈,背后必然有人撑腰,住在那里,只要不刻意惹事,安全应该是有保证的。 长平又是谨慎的性子,以他的聪明,轻易不会与人起争端,只管安心备考就好。 乡试是在八月上旬,要是一切顺利,那么下旬长平估摸着就能返家。 哎,虽然明知道长平此行不会有什么事,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他此科考不中罢了,可陈翠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这大概就是老母亲心态吧。 一转眼,陈翠已经到这个世界六年了,按虚岁算,长平也十九了,从她初见时怯懦老实的孩子,变成如今风度翩翩有担当的青年。 长安和长富也从孩童,变成瘦高的少年人的模样,性子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身量有些单薄,这三个男孩都与成年人无异。 岁岁也从一个小婴儿变成齐她胸口高的小姑娘,因为营养充足,身上肉肉的,她现在已经抱不动这个孩子了,有时候跟她嬉笑玩闹,还可能会被她按压到床上瘙痒而挣脱不开。 他们都在长大,只有她在变老,虽然陈翠现在因为勤于保养,面容比六年前看起来还要年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正在一天天的老去。 虽然她现在只有三十七岁,可在这个时代,这么大年纪的人做了祖母并不稀奇,她的心态逐渐变老,也只有面对小女儿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真正在养孩子的感觉。 “娘,咱们午饭吃啥?” 岁岁从门口探进个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陈翠故作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嗯,让我想想——要不吃凉拌面吧,面条用冰水过一下,怎么样?”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这就跟麦婶说去!” 岁岁欣喜的扭头就跑。 陈翠知道,她想吃的就是这个,才这么说的,这么热的天,吃点凉凉的就是会舒服一点。 于是,中午,除了大黄小黄以外,一家人就吃上了岁岁喜欢的凉面。 大黄小黄吃的也不差,是用面汤煮的麦麸,外加两根大棒骨,在这个年月,这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了,许多穷苦人说不定连这个也吃不上呢! 第185章 肉月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八月上旬的时候,暑热终于褪去,温度开始降了下来,虽然还谈不上凉爽,但是总归没有那么热了。 陈翠开始准备过节的事情。 她的娘家那边,还有村里的一些族老和长辈,以及在府城有来往的几户人家,这些都要准备节礼。 尤其是老家的前亲友,他们平时一年到头不在家,这些大节气要是礼数不周到的话,就要让人说嘴了。 陈翠按照关系的亲疏远近,一家家的礼物都准备好,让长安和长富帮着分好,然后再分别贴上标签,让商队的人帮忙带回去,送到陈大河家里,然后再按名单分配。 幸好陈大河家里出了两个读书的儿子,能帮着看礼单,不然的话这礼单还要找人去念的话可就笑死人了。 让两个儿子帮忙也不是她忙不过来,而是让他们熟悉老家的这些亲戚关系,免得她一时不在,这些孩子们就搞不清楚,忙乱了手脚。 总体来说,给老家的节礼更加实惠一些,多半是月饼、点心、酒以及布匹之类的,按照关系远近减等,只有刘有才家多了两盒茶叶,这个 旁人家也用不上。 当然,给陈家二老的东西就不拘于这些了,都是二老能吃能用的东西,点心、罐头、布料、还有一盒子配好的丸药,算是日常的补充。 府城的这几家送的东西就讲究些,不过也脱不开这几样,只是档次更加高一些。 将礼品都整理好,分别让儿子和小满都送出去,陈翠在寻思自家的这个节该怎么过。 本地风俗,中秋节是一定要吃核桃的,月饼有吃油酥饼的,也有吃千层饼的,这些他们都吃过了,陈翠今年想弄一些不一样的。 “啥,肉馅的月饼?娘,你是说真的吗,人家月饼里头都是放花生核桃芝麻青红丝,放肉的还真没听说过,你做出来让我吃吃看呢!” 岁岁一边质疑,一边期待。 陈翠也是突发奇想,她原先吃过江南的鲜肉月饼,外皮酥松,肉馅鲜美,味道真的很不错,此时就想试试。 这也是因为家里前些天因为岁岁想吃烤鸭而弄了个简易的烤炉,有了这个烤炉,她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其实,陈翠也不知道肉月饼的具体做法,但是麦氏和丁氏都是经常在厨房里打转的人,这些年也有不少见识,她把鲜肉月饼想要的外型一说,她们就大致明白了做法。 至于里面的肉馅,那更简单了,就按照做肉包子的做法来做,肉馅剁的碎碎的,加入葱姜酱油,然后搅合上劲。 酥皮陈翠见麦氏她们是这么做的,用面粉和猪油做油酥,然后用猪油、开水和成水油面,面团醒好之后用水油面包裹住油酥,擀薄之后再卷成卷,最后切成一个个小剂子。 岁岁对肉月饼很好奇,不由得过来观摩,甚至动手一起做上了。 最后,麦氏把包好的月饼送入烤炉里,小火烘烤,密切观察,大约两刻钟,见月饼的外皮都鼓了起来,就停了火。 等到里面温度稍降,把热腾腾的月饼端出来,岁岁就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这里面毕竟也有她的功劳呢! 陈翠用小刀把月饼切开,一股子肉香就溢了出来,那是与包子完全不同的香味。 “好香啊!” 岁岁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就想去拿月饼。 陈翠略微挡了挡:“小心烫!” 说完,她拿了双筷子给她:“用筷子夹吧!” 虽然用筷子会掉渣,可也比烫到手强。 岁岁夹了半只肉月饼,往陈翠嘴边送:“娘,您先尝尝!” 陈翠轻轻咬了一口,唔,不错,外皮酥松,里面的肉馅鲜美多汁,跟她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 她连忙吩咐丁氏把烤出来的月饼装盒子里,趁热给张若梅家和邹先生家分别送去几只。 虽然节礼已经送去过了,再单独送月饼似乎有点奇怪,可这肉月饼上头既没有盖印,也没有画戳,只当是寻常的点心好了。 肉月饼送到的时候,张若梅正在哄小儿子吃饭,如她所愿,二胎还是个男丁,取名王旸。 小儿子将满周岁,见了这新奇的点心就想伸手去抓,张若梅把外头的酥皮去了,将里面的肉馅喂给他吃,这小子竟然吃下去了大半只,喜的她连声夸赞。 邹先生见到这肉月饼,怔愣了片刻。 她在江南多年,吃了这多许多年的肉月饼,回到西北,倒是没想过还有再吃这个的一天。 “替我谢谢你家太太!”邹先生让婆子拿出一把铜钱给了小满。 “谢谢邹先生!”小满喜滋滋的道谢。 这些日子太太派他去送节礼,各家都有赏钱,回来他也都上报了,但是太太让他自己收着。 他原本想交给娘收着,但是娘说他年岁大了,身上也应该留些钱,免得将来讨了媳妇不知道花钱哄媳妇开心。 长安和长富放学回来,陈翠把烤好的肉月饼重新回炉了几分钟,就又像是刚烤出来的一般新鲜,他们两个吃了也连连夸赞。 岁岁又凑上去吃了一个,陈翠就不许她再吃了。 下午刚出炉那会,她已经吃了三个,这都晚上了,吃的太多该睡不着觉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好,想必你大哥也喜欢,等他回来,咱们再另外烤一炉,让他也尝尝。” 随着中秋节临近,陈翠越发的惦记在外的大儿子,她算着日子:“你大哥该考完了吧,等放榜之后就能启程回来了,到时候赶路也舒服些。” “嗯,快了,等大哥回来,咱们再一起吃团圆饭,把这个中秋节给补上。”长安笑道。 “大哥肯定能考中的,到时候他还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岁岁一脸的憧憬。 大哥答应过她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中秋节后,就在一家人期盼着长平回来全家团聚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西戎大军突然集结,大举进攻大周边境,战事已经打响,边关告急! 第186章 形势 陈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出生于和平年代的她,从没想过战争会离她这么近。 “会打到我们这吗?”她不禁问张若梅。 “这个不好说,要是金城驻军抵挡不住,西戎骑兵到咱们这里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老爷去跟马大人商议对策了,我叫你来你想问你要不要出城避一避,往南边去,老爷在这,我是不能走的,你要是走的话,我想让你带上昀哥和旸哥,你们可以往蜀中去,那边地形复杂,骑兵轻易不会过去,而且蜀王旗下兵强马壮,万一有事,也可以抵挡一阵!” 张若梅说完,眼泪都下来了。 “什么,是从金城那开始打的?”陈翠一惊。 “是金城驻军,交战应该是金城以西两百多里的地方,但是说不好他们能守多久!” 张若梅语气沉重,似乎对这场战事并不看好。 “长平还在金城没回来呢,他会不会有事啊……”陈翠急的不行。 “要是开战的时候他没出城,那现在应该在城里,要是已经在半路上,那估摸着还能赶回来!” 陈翠想说她要等大儿子回来,不管是走还是留,一家人要在一处,可想到另外三个孩子,这话她就说不出口。 张若梅看出了她的迟疑,吸了吸鼻子道:“我这说的都是情况最坏时的打算,边军不一定会这么没用,要是能把来犯的异族人打退,那咱们啥事也没有,要是万一真的形势不好,求你走的时候带上昀哥和旸哥。” 陈翠见她说的郑重,便重重的点点头。 “到时候你们往南边去,蜀中地形复杂,骑兵不好进,就算他们打进来,也只会往中原去掠劫,我会给你们准备好户帖和路引,还有我们张家商号的信物,以及给我爹的书信,他老人家还没见过这两个外孙呢,到时候麻烦您把这俩孩子给他送去!” 陈翠见她语气不祥,似有托孤之意,便劝道:“你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形势不一定就坏到这个地步!” “西戎养精蓄锐这么多年,此次进攻必然是有备而来,朝廷已经几十年没打过仗了,那些军士们根本就没人真正对敌过,我真的不敢抱太大希望啊!万一敌军打过来,衙门里就这么几个人,拿什么对抗人家的骑兵,可你知道我们老爷的脾气,他肯定不会投降的,而且会死战到底,我只能陪他一起上路!” 张若梅眼泪簌簌而下,泪滴打湿了衣襟。 被她这么一说, 陈翠心里也沉甸甸的,张若梅是个官太太,对局势应该比她了解,她如此悲观,可见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那他们一家人怎么办,尤其是她长平还在外面没回来,说不定正被困在金城出不来,她跟另外三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要是真的像张若梅说的那样他们提前出逃避难,那大儿子要是回来了找不见他们怎么办? “姐姐,我求你了,我保证,要是你们走了之后长平回来,我一定会想法子把他也送走,万一没法送走,也会接他到府里,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有事,要是万一我不在了,那……那……” 张若梅泪眼婆娑,哽咽住了,下面的话已然说不出来了。 陈翠的心被揪的不行,此时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她逼自己做了决断:“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回去准备,带几个孩子出城。” 张若梅说的没错,要是大军能抵挡住,犯边的敌人就不会打进来,陇南也不会有事,那最终大家都会没事。 要是万一抵挡不住,敌军也不一定会来陇南,那他们也能平安,可要是敌军真的来犯,那不能大家都困守一处,死在一起,这样是毫无意义的。 这个时候,能活一个是一个,要不是真的没把握,张若梅也不会把孩子托付给自己。 “一个时辰后,我让人赶着马车到你家门口汇合,你放心,我会派护卫一起上路,他们认得路,一路上也能保护你们!” “好。”陈翠擦擦眼泪,郑重的应下。 边关开战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张若梅趁王恒志去跟马大人议事的时候把陈翠请了过来。 这么重要的事,她也不会让太多的人知晓,两人是在小书房里说的话,门窗敞开,四周的下人都被支开了。 陈翠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府,让小满赶车去书院,把两个少爷都叫出来。 长安和长富被书院的仆役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娘从来不会在上课时间找他们,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他们一踏上骡车,陈翠就吩咐小满:“快点走,赶紧回家!” 兄弟俩大惊失色:“娘,这是怎么了?” 陈翠长话短说,把如今的严峻局势告诉了他们,并且说了自己的决定。 长富虽然惊讶,但却不太赞同她的想法:“娘,且不说形势不一定就坏到这个程度,就算是真的打进来了,也不一定会危及到陇南,现在往别去去,是不是为之过早,况且谁能知道路上是不是太平呢?” 陈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长安沉思片刻道:“长富,听娘的,如果局势好转,我们大不了再回来,但要是我方战事不利,那往蜀中就是最好的路,一条我们的生路!” “蜀人善战,且有关隘阻挡,草原骑兵轻易不会涉足,他们进攻中原,无非是要抢掠粮食和财富,不会去往硬骨头上啃,我们只要进了蜀地,差不多就算是安全了!” 长安冷静的分析道。 “那大哥怎么办?”长富喃喃道。 陈翠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张太太既然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了娘,就一定会想法子保住大哥,现在我们固守城里也是无用,不如先走了再说,日后再想办法跟大哥汇合!” 说到这里,长安也是心情沉重。 原本一家人还在等着大哥回来团聚,甚至还想着要是考中了为他庆祝,可没想到这战事居然说来就来,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第187章 上路 骡车一到家,看到其他人都在,陈翠就立刻宣布,他们一家马上要出城南下,每个人只能收拾出一个随身的小包裹,不能多带行李。 然后她吩咐吩咐麦氏和丁氏俩人赶紧生火,搅面糊烙饼子,越多越好,要当做路上的干粮。 幸好岁岁今天没去上学,省的她再去接了,陈翠让岁岁把她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出发的时候不要拖后腿。 她自己则开始收拾一些细软,地契和大额银票都放空间,包袱里只带了小额银票和碎银子铜板。 虽然除了长安和长平之外,家里的其他人都对陈翠的命令十分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办。 或许是因为陈翠的语气太过凝重,表情又足够肃穆,岁岁这次都没敢追问原因,而是利索的去收拾东西。 除了随身的衣物,陈翠还带了常见的丸药,防着路上有人生病。 麦氏和丁氏十分给力,很快就烙了一大摞饼子。 陈翠吩咐她们把家里的水囊和水壶都灌满水,带上十斤米,再把平时煮粥的那个小锅带上,带几只碗,防着路上寻不到吃饭的地方可以自己煮粥吃。 在陈翠的建议下,所有人都换上了方便活动又耐脏的衣服,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陈翠让大家赶紧去上个厕所,待会会有马车来接。 此时,岁岁扯了扯陈翠的袖子:“娘,那我们都出门了,大黄小黄怎么办,谁来喂它们?” 陈翠十分焦躁,她连亲儿子顾不得了,哪还顾得上两条狗? 只是,她看着小姑娘惶恐不安的神情,还是不忍心呵斥她。 “小满,把厨房里剩下的粮食和水都弄到狗窝这边,等我们出门的时候,就把它们的绳子弄松一些,要真饿狠了,能自己挣开绳子找食吃。” “是,太太。”小满连忙去办了。 “岁岁,娘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岁岁眼里含着泪点点头。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能从大人的情绪察觉不对,应该是发生什么了=了不得的大事,不然娘不会突然让一家子出城远行。 在马车到来之前,陈翠让各人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她往每个钱袋里都放了一把碎银子。 “万一咱们路上不小心走散了,那也不用慌,先在外头待一阵子,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回到省城来!” 被陈翠这么一说,几个下人原本心底的不安就越发严重,难道是主家犯了什么事了,要各自逃命去了么? 可是,麦氏和丁氏都不敢问出口,小满在骡车上隐约听到了一点,但是此时却不敢说。 他们做奴才的,原本就没有自主权,连这条命都是主子的,按理说主子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他们交待。 可太太就连逃命这种事,都不忘带上他们,小满心里的感动简直无以言表。 事实上,陈翠对于要不要带着这几个下人走,也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的。 最终,她还是决定了带着他们。 不是她滥发好心,而是她不能把自家几口人的安危都交到张若梅派的护卫手里。 带着几个下人,虽然累赘一些,可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里,不怕他们不忠心。 但是张若梅的护卫就不好说了,他们兴许对两位王家小少爷是忠心的,但是对于她们母子却未必。 万一路上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身边自己人多,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很快,马车就停到了他们家门口,陈翠带着两个儿子迎了上去。 “张太太,快上车!”赶车的是张若梅的一个护卫,姓庄,陈翠也认得的,他低声说道。 陈翠掀开马车帘子,见昀哥和旸哥已经在马车上了,在他们各自奶娘的怀里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们这是怎么了?”陈翠皱眉。 “太太怕二位少爷哭闹,就给他们喂了点安神汤药,剂量不大,一个多时辰之后就会醒了。”昀哥的奶娘说道。 “上车吧,在车上不要随意开口,不要多问,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 马车一共两辆,所性都比较宽大,是双驾马车,能坐的下他们这么多人。 陈翠带着岁岁和丁氏母女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他人上了第二辆马车。 两个护卫赶车,另两个护卫骑马在边上守护,一行人就这么上路出了城。 这一路上外面都是熙熙攘攘的,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刚收秋完,街面上比平时还热闹几分。 如果边关守不住,让敌人打了进来,这么这些百姓们都有可能会沦为丧家犬。 传闻中,西戎人残暴无比,不管是大周的军士,还是普通百姓,一旦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果是男人还好,最多是被一刀杀了,妇人的下场才最悲惨,往往都是被折磨凌虐之后才能屈辱的死去。 陈翠一路思绪纷飞,却一直保持沉默。 两个奶娘和丁氏母女也没人说话,岁岁被这沉闷的氛围给包围,也不敢随意开口,十分的沉闷难受。 自从出了城,马车的行进速度就开始加快,坐在车上颠簸的人难受。 陈翠自己勉强还能忍受,岁岁却脸色发白,一副想吐的样子。 陈翠连忙递给她一个酸梅含在嘴里,再用力的按压她手腕上的内关穴,总算让她的症状缓解了一些。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已经彻底出了府城的管辖范围,车速却依旧没有减慢的趋势,车上的人不得不逐渐适应这种状态。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个镇子上,住进了镇上唯一的客栈里。 这大半天来,虽然走的都是官道,但道路并不如何平坦,而且几乎都是一路疾驰,路上颠簸的厉害。 整个赶路中间,他们中途只休息了一刻钟,让马喝水,车上的人下来方便,接下来就继续往前走。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称得上是人困马乏,确实需要休息了。 第188章 赶路 这家客栈很小,独立的房间只有六个,剩下的两个是大通铺,于是这六间房都被他们包圆了。 客栈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儿子操持,丈夫是厨子,老板娘站柜台,两个儿子是伙计。 大概是很少一次性有这么多人入住,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乐开了花,连忙指挥儿子把各个房间重新检查收拾一遍, 忙着给他们准备吃的,去喂马,这些事让他们一家忙的团团转。 由于都想早点回房休息,他们都要了最方便的面条,简单快捷,另外让老板给两个孩子做了蛋羹,煮了粥。 昀哥大概是因为张若梅对他嘱咐过什么,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他只是轻微不适,陈翠好生安抚了一番之后,他就不再闹情绪,反而能帮着陈翠哄他弟弟。 旸哥因为年纪太小,刚刚周岁,还不怎么会说话,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此时就闹着要找他娘。 他的奶娘哄了再哄也没有用,陈翠就把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的转动,拨浪鼓“叮叮咚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停止了哭闹。 等到蛋羹上来,稍微放凉了之后,陈翠就让奶娘喂旸哥。 大概也是真的饿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吃完了一整碗蛋羹。 昀哥自己可以吃,虽然吃起来速度有点慢,而且动作也不是很利索,但是分给他的食物基本都吃完了,小肚子明显的鼓了起来。 长安和长富俩人也是没什么精神,他们原本随身还带了几本书,哪知道马车会如此颠簸,根本看不成,只能一路上通过默背文章来分散注意力。 因为就每辆马车上坐的人都很多,剩下的空隙就没有多少,大家都只能坐着,想躺一会都做不到。 大半天下来,人人都是腰酸背痛,四个护卫大概是平时就有这方面的训练,精神倒是还好,他们两个骑马和赶车的人中间轮换了一次,此时状态最好的就是他们。 此时,客栈的热水也都烧好了,陈翠跟岁岁住一间,两个奶娘带着两个小少爷住一间,麦氏母女和丁氏母女四个住一间,其余的三间由男人们自行分配。 热水不是很充足,只能随意擦一擦,陈翠让岁岁先洗,她后洗。 等到她洗完上床的时候,岁岁已经微微张着小嘴睡着了。 陈翠用手轻轻的把她的小嘴合拢,在床的外侧躺下,没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上,天微微亮,一行人就都起床了,这是前一天说好的起床时间。 吃过客栈老板准备的粥和包子之后,他们就继续上路了。 两个王家小少爷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吃早饭的时候都是朦朦胧胧的,勉强吃了点,吃完就继续犯困,由奶娘抱上的马车。 岁岁的眼睛也是半睁半闭,起床的时候衣服都是陈翠协助才穿好的,含混着吃了早饭,到了马车上她眼睛就彻底闭上了,倚靠在陈翠身上继续睡。 陈翠自己也觉得没休息好,腰背都不舒服,但是此时她要揽着岁岁,扶着她别歪倒,自己不能睡,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午时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茶寮,让他们下车休息吃午饭,几个护卫也要给马喂草料,饮水。 哪怕这茶寮简陋的只有一个棚子两张桌子,也让他们也觉得十分感恩。 此时,也没人嫌弃眼前的茶水粗陋,都十分珍惜的小口喝着。 他们带的水有限,赶路的时候能不消耗就不消耗,免得路上没有补充水源的地方,造成短缺,也怕水喝多了想方便,耽误赶路。 陈翠让丁氏借用店家的炉火,煮了一大锅粥,然后主食是昨天烙的饼子,配着带的咸菜和煮鸡蛋,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饭。 王家的奶娘另外带的有些点心,让两个孩子配着粥吃了。 这点心岁岁也分到一块,她小口小口吃的十分珍惜。 吃过饭,一行人休息了两刻钟,等到几匹马吃饱喝好,他们就又开始上车赶路。 到了天将黑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叫做姚渡镇的镇子上落脚。 这个镇子明显比较繁华一些,不止有一家客栈,他们选了规模比较大的那家入住。 他们住进去打听了才知道,之所以叫做姚渡镇,是因为他们镇子紧挨着白龙江,镇上有个渡口,平时不少船只停靠,所以才比一般的镇子繁华。 所以,这天晚上的饮食也稍微丰富了一些,一行人分了男女两桌坐,每桌都要了好几个菜,算是这两天里比较丰盛的一餐。 就连两个小少爷也不怎么挑食了,奶娘捡着他们能吃的喂,很少有被拒绝的时候,不大一会这俩孩子就被喂饱了。 尽管陈翠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但是身体的本能在叫嚣,她需要进食,需要补充能量,不然承受不了赶路的辛苦,所以,最后她还是吃了不少。 吃了晚饭,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仍旧是天亮就起床赶路,等到半上午的时候,陈翠被告知,他们马上就要走出陇南府的辖区,开始进入蜀地的管辖范围。 “陈太太,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到了青川县了,此县属于广元府治下。” 庄护卫向陈翠汇报行程。 “张太太是怎么吩咐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陈翠心里有个想法,但是要先问过护卫之后再做决定。 “太太说,一路急行入蜀,过了剑门关之后可放缓行程,至于接下来该如何走,让我们听您的安排。” 陈翠思索了片刻,问道:“剑门关是什么地方?” 原谅她对地理并不是很熟悉,而且这个时候,舆图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她即使能看到,也未必能看的懂,所以一路上只能由着护卫安排行程。 “剑门关地处险要,乃是是入蜀咽喉、军事重镇,此地有重兵把守, 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庄护卫答道。 第189章 落脚 陈翠明白了,过了剑门关,才算是进入安全地带,有这么险要的关隘,敌军轻易不会来攻打。 说白了,草原上的异族攻打大周也不过是为了掠劫粮食和财宝,通常是拿到足够的好处就收手,根本没有逐鹿中原的实力和勇气。 毕竟,他们再怎么兵强马壮,可毕竟人口有限,难以和人口以千万计的中原人相比,无法统治这么庞大的人口。 而且他们也不擅长耕种,更加习惯游牧的生活方式,这是数百年来难改的习俗。 西戎就算是想占据土地,也是稀罕边关上的那些草原,想多放牧点牛羊,对中原人那些可耕作的土地并不是很感兴趣。 这是陈翠一路上空着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她一开始被张若梅那悲观的论调给唬住了,只要一想到战争可能很快就到跟前,就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惧怕感,不由自主的按照张若梅安排好的路走。 这两天在路上,她冷静了下来之后,不断的思考,西戎人进攻陇南的可能性,还有他们这一行人可能会面临的风险。 最后,她通过自己的分析得出结论,西戎人进攻府城的可能性不太大,往蜀中方向就更不可能。 西戎人就算攻破了边境的防线,因为骑兵的特性,一般也只会往平坦的地方进发,方便作战和掠劫,陇南说起来也是个多山的地方,很多地方的路并不好走。 陈翠有些懊悔当初的冲动,想到消息全无的大儿子,她就更加自责。 虽然她在家里给长平留了书信,告知他们一行人的去向,让他去王府暂住,张若梅也承诺了会照应长平,可陈翠仍旧是不大放心。 “庄护卫,既然这样,那我们进入剑门关之后暂时不再往南走,先找个地方安置,去打听战事的消息和府城的动静,等有确切的音讯了,我们再做决定不迟。” 这是陈翠的决定。 因为连连番赶路,大家的状态都很萎靡,陈翠很怀疑,要是再这么走下去,肯定会有人支持不住倒下去。 尤其是两个小孩子,这两天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小的还经常吵着要找娘,再这样下去,说不好就要生病了。 现在的医学并不太发达,小孩子夭折率很高,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症候可能就会夺取小孩的性命。 张若梅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她,是想确保孩子的安全,要是府城最后平安无恙,可孩子却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她可就成了罪人了! 庄护卫稍微思索,便应了下来:“是,陈太太。” 于是,吃午饭的时候,陈翠就向大家公布了接下来的行程,让他们再坚持坚持,等到进了剑门关,就可以暂时安顿下来休息了。 果然,一圈人就没有不高兴的,大家都有些受不了这么个赶路方式,盼着休息。 次日下午,他们一行人通过了有士兵把守的剑门关,进入了剑阁县境内。 入夜的时候,总算是在剑阁县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陈翠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他们赶着马车行进了四百多里,按此时的路况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速度了。 剑门关是入蜀的要道,所以比一般的县城要繁华,客栈的规模也要大一些。 他们一行人多,就包了客栈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厨房和厕所,这样可以减少跟外界的往来,避免被打扰。 今天的晚饭是这几天用的最舒心的,因为明天不用早起,也不用再赶路,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包括那四个护卫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四个分做两班,轮换着骑马和赶车,这几天也都累的不行。 以前他们是跟着张家的商队外出押送,可因为商队要顾忌货物安全的原因,一般都不会走这么快。 这次他们确实折腾的不轻,只是因为他们算是队伍里的领头人,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想到太太承诺给的奖赏,他们觉得再怎么辛苦都值得,有了那笔钱,他们就可以买房置地,过更安稳的日子。 吃饭的时候,陈翠看到昀哥一边扒拉饭,一边默默地掉眼泪,她看着那可怜的小模样,心疼的不行。 这孩子才不到五岁,可路上不止没有给大人添麻烦,反而还能帮着哄弟弟,也太懂事了。 奶娘轻声的哄着他,但是却不怎么奏效。 “昀哥,你怎么了?”陈翠放下饭碗,坐到昀哥身边。 昀哥先是摇摇头,继而才忍不住扁嘴小声哭着道:“翠姨,我想娘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啊!” 陈翠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很快的,我们在这里住一阵子,等你外祖家来接,到时候我们见过你外祖就回府城去!” 这是她糊弄众人的借口,她说蜀道难走,他们在这里等着昀哥外祖家来接,汇合之后再出发。 到时候肯定不会有人来的,但是如果府城的形势稳定了,他们就不必再往蜀中去,可以返回家了。 陈翠他们一行人终于可以安顿下来,暂时稳住的时候,府城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恒志是在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发觉两个儿子不在家的,平时都是一家四口一起用饭,除非是他特别忙或者不在家。 虽然今天王恒志事情也不少,可因为听说了战争的消息,心情格外沉重,就想趁着眼下局势还算平稳,多跟家人在一起去。 “怎么不见孩子们?”王恒志见孩子们都不在桌前,桌上也没有孩子们爱吃的饭食,不由的问道。 此话一出,张若梅的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掉。 他这时才发觉,妻子双目红肿,显然今天没少哭。 “这是怎了,昀哥和旸哥呢?”王恒志急道。 “我把他们送走了,老爷,我看到那封急报了,不小心看到的,所以我把孩子们都送去我娘家了!”张若梅含泪道。 “你……你……” 王恒志听到她说自己看过急报了,气的立时起身,指着她的脸,想要谴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90章 回到府城 说什么,怪她不该擅自看公文,还是怪她不该把孩子们送走? 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王恒志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颓然落座。 “唉……”他垂着头,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安全了。” 没错,王恒志自己也对这场战事不看好,觉得己方胜算不高。 他虽然不懂兵法,军方具体是怎么应战的,采用什么战术,他也无法置喙,可他却知道这些年来,由于太平承久,军中早已不是当初强盛时的模样。 光是他知道的军费被拖欠,军中粮草被延误,这种事情就不是一回两回,他就知道军队内里情况肯定好不了。 他不知道这是因国库实在紧张,拿不出钱粮的缘故,还是上层大佬们博弈的结果。 可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对待军中的将士。 要知道,军队中最多的,还是最底层的士兵,他们多半出身于平民家庭,来服兵役不就是因为家中无钱,才到军中寻一份出路的么! 如果他们连吃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上阵杀敌,每个月的饷银都拿不到,用什么养活家人,更不要说他们若是战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小该怎么办? 重重顾虑之下,还能有多少人肯舍生忘死的为国征战,不临阵脱逃就是好的了! 王恒志虽然是文官,有时候也不认同武将们的一些做法,可是却不赞同文武之间派系相争而波及底层的人! 可是,他人微言轻,又在地方上为官,远离权利的中心,这种上层的争斗哪里有他置喙的余地! 往往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他只能从结果中推断一二。 拿到这次战事的急报,他立刻去呈送给马大人。 马大人看了之后也是愁眉不展,他比王恒志在官场的时间长,关系网比较多,对于一些内幕知道的更多。 但是,不管对战事再怎么不看好,俩人现在明面上也不能有什么举措,免得扰乱了民心,造成百姓们恐慌,四处逃窜,反而会引起更多的治安问题。 明面上不能有动作,但是暗地里的准备还是要有的,清查粮仓和各个粮食铺子的库存,看看城内现有的生活物资,下令衙役们近阶段不准请假,要随时待岗。 但王恒志不知道的是,他这边刚走,马大人那边已经把子女和妾室都悄悄送走了,只留了正妻在家稳住场面。 此时,他看着双目红肿,啜泣不止的妻子,顿时心生愧疚。 一面是不怎么乐观的战争局势,一面是被送走的两个小儿,夫妻两个都没心思吃饭,谁都没有去动筷子。 “要不,你也跟孩子们一起回娘家暂住吧?”王恒志沉思良久,声音低沉的开口。 张若梅一惊,反倒哭的更厉害,她上前抱住王恒志的胳膊:“不,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要留下来陪你。” 王恒志不禁红了眼眶,妻子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孩子送走,可是她却甘愿留下陪自己,即便有可能会丧命。 他用力搂住张若梅的身子,将头埋在她肩上,眼泪无声的落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次日一早,王恒志张若梅夫妇暂时挥去了离愁别绪和对局势的担忧,重新打起精神,一个应对衙门里的事务,一个安排工坊和家里的事。 因为已经下定了决心,二人行事间,身上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张若梅让工坊多购置点粮食,一部分送进府里,一部分留着他们自己吃用。 不管未来战事如何,一旦开战的消息传过来,粮价上涨都是必然,此时不屯粮,将来说不得就要没的吃。 王恒志估计,最多也就是一天半天的功夫,边关开战的消息就会传到府城,到时候各种生活物资就会陡然变的紧张,不少人会趁机囤积,要加派人手巡逻, 防止宵小趁机作乱。 陈翠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边关开战的消息传到了府城,大批人涌入街市,抢购粮食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物资。 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告诉人们,这个时候不买,过后很可能就买不到了。 所以,哪怕这些店铺闻风涨价,所有的东西都起码贵了三成,他们也只能忍痛拿出银钱,赶紧把东西买到手带回家! 就算有衙役们巡街,整个市面也也乱哄哄的,就在这个时候,长平和徐大贵二人坐着马车进了城。 二人看到街面上的乱象,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边关开战的消息传回来了! 他们得知开战的消息是在一天前,长平一听说之后就立刻动身返回陇南,所幸走的及时,他们的马车前脚刚刚出城,后脚城门就被关了,再也不许百姓通行! 长平见此,简直心急如焚,着急往家里赶,把赶车的大师傅催的火急火燎的。 赶车的师傅实在支撑不住了,长平就跟徐大贵俩人轮流帮他赶车,让他休息之后轮换。 就这样,晓行夜宿,路上除了吃饭几乎不停歇,长平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赶了四百多里路,回到了陇南府,跟家人团聚。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一家人起码要在一起。 哪知道,长平和徐大贵二人带着浑身的疲惫一身狼藉的到了家,却看到的是锁着的大门,敲门也没人应,只有大黄和小黄的叫声在应答他。 长平的心猛的紧了起来:家里究竟是出什么事了,才会所有人都不在家? 因为大妞不能说话,也不爱出门,麦婶子怕她孤单,不做活的时候都在家陪着她闺女。 所以,就算其他人都出去了,这俩人总会在家的。 可现在,却是大门紧锁,无人应答。 俩人好不容易挣命似的赶路才回到家,却见不到亲人,想到街上的乱糟糟的情况,徐大贵也有些慌了。 他先是拍门喊小满的名字,没人应,然后又叫小雪,也没人回答,最后他带着哭腔叫了他老婆的名字:“春花,春花,你在哪啊?” 第191章 入府 长平见徐大贵涕泪横流的瘫坐在地上,他的心更乱了,却勉强劝道:“徐叔,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 他想的是去王府问问消息,说不定家里人为了安全避到张太太府上了。 那毕竟是同知府邸,只要陇南城不被攻破,那里就足够安全。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先是在巷子里瞅了瞅,见四下无人,便掀开了门口一侧的大石头,下面赫然有一枚钥匙在那躺着。 他迅速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徐大贵见状也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泪,提着两人的行李进去。 大黄小黄看见主人进来,叫的更欢了,长平却顾不上理它们,而是大步向着正房走去。 正房的门倒是没锁,一推门就开了,他一眼就看见桌子中间有一封信,连忙上前打开。 这是陈翠的笔迹,仓促之下写就的,上面简短的说了他们离开的原因和去向,让长平回来见信之后就去王府找张若梅。 “大少爷,大少爷,这信上咋说的啊?”徐大贵遍寻不见家里人,连忙跑过来问道。 长平正要向他说明原委,此时大门口却传来了叫喊声:“长平少爷,长平少爷……” 随着声音走来的,却是张若梅家的一个小厮,惯常来陈翠家跑腿的,家里人都认得他。 “元宝,你怎么来了?”长平问道。 “是太太让我一直守在巷子里等您的,见到您之后就把你接到府里去,刚才我拉肚子走开了一会,就见门已经被打开了,我就猜肯定是您回来了!” 元宝面色隐隐发白,额头上却有一层薄汗,他刚才在厕所里蹲了好久,现在腿都发麻。 长平见状就跟徐大贵说:“徐叔,我们跟元宝走,路上我再跟您说。” 三人退出了院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长平见大黄小黄一直向他摇尾巴,嘴里“呜呜”做声,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心下不忍。 “元宝,我能不能把这两条狗一起带上?” 元宝正因为刚才长平少爷回来的时候自己不在而心虚,怕他在太太面前提到此事,主子要是想发落人,可不会管你什么原因擅离职守,便有意的向他卖好。 “您要是不舍,那就带上吧,府里养的也有两条狗,到时候可以拴在一起。”元宝利索的答道。 他们府里物资储备足够多,不过是两条狗而已,他们还养的起,再说了,费的又不是他的粮食,他自然不心疼。 大黄和小黄的绳子被解开,乖乖的跟着长平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王恒志在衙门忙的脚不沾地,家里只有张若梅在主持大局,她见了长平,眼中不由溢出泪花。 “好,好,平安归来就好,你在府里安生住着,不要见外,只当自己家一般,等你娘他们回来,你们再一家团聚!” “多谢张姨收留,侄儿定当遵命!”长平深深的施了一礼。 “客气什么,该我多谢你娘才对,对了,你给我讲讲金城那边的情况吧!”张若梅心忧局势,还是想多知道些情报。 “那天我跟徐叔一得到消息,便高价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回来,多亏我们行动迅速,刚一出城,城门就被关了,现在金城内里情况如何,实在无从得知。” 长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要不是他当机立断,说不定就被堵在城门口出不来了。‘’ 金城离边境只有两百多里,是离边境最大的城市,以西戎骑兵的速度,全速前进不到一日就能到达,一旦边境被攻破,首先遭殃的肯定是金城。 张若梅一声叹息,如今陇南的局势又能好到哪里去。 “对了,乡试结果出来了么?”她忽然想到了长平此去金城的目的,不由问道。 “出来了,小子名字有幸在榜,位居第五名!”长平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太好了,你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张若梅真心的为长平的成绩而欢喜。 张若梅见识过不少读书人,可其中有不少人就止步于秀才,长平才读了几年书,就能一次考中举人,这真的非常难得! 长平听她提到娘,心里有有些略微的失落。 可他也明白,娘的做法是对的,按照眼下的局势,带领家人入蜀才是保全他们最好的方式。 如果最终陇南没有被战火波及,也不过是舟车劳顿一场,可要是陇南被拉入战局,那这个举动就等于救了全家。 张若梅见他神情憔悴,衣衫也多有褶皱,知道他这两天为了赶回来定是极为辛苦:“好孩子,去歇着去吧,等到晚上老爷回来我再让人去寻你。” 长平也确实劳累不堪,便没有推辞,回了自己临时的住处休息。 张若梅给他安排的是外院一个单独的跨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屋子里面样样俱全,直接入住便可,可见是早就准备好的。 此刻他身心一放松,便觉得浑身的骨肉都酸疼,躺在松软的床铺上,眼睛一闭,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等到长平一觉睡醒的时候,门外的天都黑了,徐大贵就在门口候着,听到他起身的动静,连忙上前掌灯。 “大少爷,刚才厨房的人来送餐,我让他们先端回去了,您现在要用饭吗?”徐大贵问道。 “嗯,让他们送进来吧。”长平睡了大半天,肚子早就空了。 “对了,王大人回来了么?” “应该是没回来,我注意着呢!”徐大贵答道。 在别人府里住着,他肯定要多关注主人的消息,张太太住在内院,他不好打听,可外院的事想知道并不难。 两家往来频繁,他认得不少张太太手下得用的人,主人回府这种事情又算不得什么秘密,他们也不会刻意隐瞒。 饭菜端过来,分量不少,长平让徐大贵一起过来吃:“徐叔,别客气,这里就咱们俩,就一起坐下用吧。” 徐大贵连忙摆手:“大少爷,我刚才用过了,您赶紧吃吧,别放凉了。” 长平见此,也不再强求,便开始吃了起来。 第192章 帮忙 长平用了饭,想去找张太太打听一下要怎么联系娘他们,把自己回来的消息传过去,却因为入了夜,王大人没回来,他不好过去。 再怎么以子侄称呼,他也毕竟是外男,跟张太太没有什么亲缘关系,该守的礼数必须要守好,免得让人诟病。 他让徐大贵在去外面盯着前头的动静,一旦发现王大人回来就回来跟他禀告,他自己手上拿着一本书等消息,却好长时间也没翻动一页。 哪知道,这天直到深夜,王大人也没回府,长平只能无奈的叫人送水洗澡。 虽然王府的装饰摆设都比他们家强出几倍去,可这洗澡间,还真的没他家的用起来方便。 不过,他一连好几天没有沐浴,也顾不上这许多,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身子仿佛又轻了几斤。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却一时没有睡意,只好坐在几案前练字,直到手酸眼疼,这才躺到床上睡去。 次日用完早饭,长平去给张太太请安,说到了给陈翠送消息的事。 “昨天你一进府,我便让人将消息送了出去,算起来你娘他们今日应该已经进入蜀地,我们张家在蜀中铺子众多,只要他们一行人没有刻意躲藏,就一定能找到。” 长平十分感激,再次致谢。 “昨日没能给大人请安,属实失礼,不知大人现今可在府里,待我前去拜见!” 张若梅叹了口气:“昨夜他忙的太晚,就宿在了府衙,早上刚回来,现在正在洗漱更衣,要不了多久就又要出门,待会我让人带你过去。” 王恒志是在书房见的长平,他得知这个年轻人考过乡试,如今已是举人了,便又客气了几分。 “果然是后生可畏,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呐!” “大人谬赞了,小子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学生听闻大人事务繁忙,小子不才,在算学上有几分心得,不知可有能帮上大人的地方?” 长平见王大人面容疲惫,显然极为忙碌,他也不愿多说废话耽误他的时间,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所求。 “哦,你擅长算学?”王恒志的眼睛亮了。 这两日他一直在忙的就是核算各个粮仓的储备量,以及各大粮商和布匹商人报上来的数额,还有其他的储备物资,要做到心中有数。 万一发生战事,需要他们支援,能拿出多少东西,要是被围困,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这原本应该不是多复杂的事,可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些账目混乱如水草,早已理不出头绪,又没有时间挨个去检查,只能把衙门里的文书都找来,分别复杂一摊子,到现在才勉强理出一点头绪。 要是眼前的年轻人能派上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他书吏他还会担心与人勾结,从中做手脚隐瞒,可长平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没问题,又跟各方势力都没牵扯,用起来再放心不过。 况且,他有了举人功名,就有了做官的资格,此时去衙门里帮忙也不算犯忌讳。 “好,稍后你跟我一起去府衙,今日你有的忙了!”王恒志笑道。 “求之不得。”长平长身一揖,恭敬说道。 这事是他主动求来的,自然乐意之至,外面乱象丛生,让他整日闭门不出在屋里读书,非他所愿。 他既已中举,离做官就又近了一步,此时主动提出给王大人帮忙,既能帮他解决问题,赢得他的好感,又能提前接触一些政事,锻炼自己,算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从这天开始,长平就成了府衙的编外人员,加入了一干书吏当中,埋头苦干了起来。 王恒志发觉这小子果然所言不虚,他算学极好,打起算盘来,堪比积年的老账房,且又对数字敏感,能一眼看出账目中的漏洞,找出问题所在,把账目理顺,得出真正的结果来。 长平在府衙噼里啪啦拨算盘的时候,陈翠一干人也急着知道他的消息。 在剑阁县客栈落脚的第二天一早,陈翠就问庄护卫,有没有办法能联系上张若梅,或者探听陇南和和金城的消息。 “陈太太您别急,您就是不说,我也要跟我们家太太联系,将我们现在的行踪告诉她,昨夜到达此地的时候天色已晚,我稍后便去驿站给太太送信,顺带打听消息,只要路上不出意外,最多三天,太太便能收到信件。” “那就好。” 陈翠原本就对于没有等长平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暂时安顿下来,且又算安全,自然对于金城和府城的局势多有关注,想透过这些,来得到儿子平安的消息。 还有就是仍旧身在阴平县的陈家人,事出紧急,她来不及去通知他们,心中亦是愧疚难当。 所以,她迫切的想得到府城无恙的消息,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躁和难过。 因为赶路辛苦和这些心理负担,短短几天的功夫,陈翠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其他人虽然多少也瘦了些,可都没有她这么明显。 跟庄护卫说完事,陈翠就又听到了旸哥的哭声,让她头痛不已。 这孩子大部分时候还好,但要是一旦想起他娘来,便会好一阵子哭,虽然声音不大,只是小声抽泣,但也着实让人心烦。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这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乍然离开了父母和熟悉的生活环境,有惶恐和不安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旸哥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没有用大声嚎哭来魔音贯耳,这样的哭声还在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所以每次陈翠都只能跟奶娘一起哄他,拿吃的和玩的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哭的太多对他的情绪和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幸下午庄护卫回来的时候,告知陈翠,给张若梅报平安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关于金城和陇南,他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出来! 第193章 城破 看来目前开战的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来,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目前他们也只能在此地暂时住下,密切的注意市面上的消息和动向。 为了防止消息传过来之后物价飞涨,和为了以后上路做更多的准备,陈翠他们又采买了一批物资。 主要是粮食和成药,这些都是耐放的,不管是在客栈还是以后上路都有可能用到,尤其是带着三个孩子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次岁岁真的是叫人刮目相看,一路上不止没有叫苦叫累,还不时贴心的安慰陈翠,给她捶捶背,或是按按腿。 虽然以这孩子的力道,基本上对解除疲劳起不到什么作用,可也能让她在赶路劳累之余,获得一些慰藉。 自从住下之后,庄护卫就每天早中晚三次出去打探消息,第三天一早,西戎攻打大周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不过,大概是由于剑阁县离开战地有八九百里,且又有剑门关这个关隘阻挡,这里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不如何恐慌,只是街面上奔走买东西的人多了些。 只有那些商人们愁眉苦脸的开始忙碌,一旦有战事,对交通肯定会有影响,物资、人力肯定都要涨价,对他们的生意影响极大。 又过了两天, 他们接到了张若梅传来的消息,长平跟徐大贵平安回到了府城,如今正住在她府上,两人安全的很。 陈翠看到信喜极而泣,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封报平安的信而如此感性,真是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她用手背擦去不经意流出的泪水,把消息告诉丁氏和小满、小雪他们。 丁氏这些日子也同样很煎熬,她跟两个孩子虽然安全了,可她男人还跟大少爷行踪不定,生死难料,这让她寝食不安,短时间内瘦了不少。 得知徐大贵平安的消息,丁氏也禁不住哭出了声:“呜……呜,平安就好,真是老天保佑啊!” 小满跟小雪连忙劝慰他们的娘,让她以后可以放宽心,不用再想这么多了。 “太太,大少爷跟大贵他们是不是在王大人家待着就没事了!”丁氏擦了擦泪,希冀的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陈翠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丁氏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要是府城能确保安全,他们也就不会带着王家的两个少爷在这里了。 连王大人他们自己都对府城的安全不能确保,那她家太太又能保证什么呢! 陈翠确实什么都不能确保,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待着,把身体养好,免得需要再次上路的时候吃不消而拖后腿。 为此,她特意买了许多鸡蛋,用客栈的小厨房给煮熟了,每人每天都必须吃两个,当做补充营养的加餐。 他们一行人主要的饮食还是来自客栈的大厨房,或者是外面的餐馆,但是小厨房可以用来给几个孩子做营养餐。 他们三个年纪小,口味相对清淡,尤其是旸哥,他还是个幼儿,许多大人能吃的饮食他都没法吃,必须另做。 陈翠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每天亲自变着法子的给孩子们做三餐,丁氏和麦氏给她打下手。 幸好,岁岁小的时候,她没少在饮食上头费心,做的食物又结合了现代的许多做法,他们都还算适应。 但是,原本陈翠是给三个孩子做的,但是最后的受众往往只有旸哥自己。 岁岁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个小孩了,可以跟大人吃一样的东西,昀哥也见样学样,为自己争取权益。 陈翠只能依了他们,随便吧,具体吃什么其实不太重要,只要营养均衡就好,小孩子只要胃口好,肯吃能吃,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长平自打去府衙里帮忙,就极少有清闲的时候,每天跟着那些书吏忙到很晚,尤其是在得到金城被攻破的消息之后。 身在府衙,是距离整个府城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他又勉强算是王大人的子侄后辈,所以,金城被攻破的消息一传过来不久,他就知道了。 此时,他在担忧陇南局势的同时,也在庆幸自己当初最后关头从金城冲了出来,还有就是娘和弟妹他们及早的去了蜀地。 因为,得知消息之后,府城的城门就已经立刻关闭,进入了备战状态。 虽然陇南府并没有驻军,那些衙役们也不是能上城墙和敌军拼命的,可该有的防御姿态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大开城门让敌军长驱直入吧! 从这天开始,整个府城就既不许出,也不许进,整个府城的人都关门闭户,不在街上走动,全员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慌中。 长平早在他到达府城的第二日,就让徐大贵把庄子上的粮食运进了城,除了留给庄子上的人必要的口粮之外,都进了王家的粮仓。 现在看来,他当初真是做对了。 五千斤粮食在此之前也就值个几十两银子,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能买的起,可如今,却是人人争抢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那些大粮商兴许有不少存货,可他们不会一下子放出来的,尽管王大人一再下令,不许哄抬物价,可粮食的价格还是涨到了先前的两倍,而且,粮食铺子每天只卖一个时辰,到点了就关门。 许多人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甚至有人因为抢不到粮食而在街上失声痛哭,为这紧张的局势,为这操蛋的世道! 陈翠得知金城被攻破的消息,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长安担忧的喊了她一声:“娘!” 她终于回神,眼中却不见神采,虚弱的摆摆手:“我没事,让我躺一会,歇一歇,晚上吃饭别叫我。” 说完,她便脚步虚浮的回了房,回去之后就一头歪到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长安、长富两人目送着娘离开,却张不开嘴说安慰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岁岁默不吭声的站在哥哥们旁边,看着娘的背影失神。 第194章 安排 陈翠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低落的情绪中太久,只是一个晚上而已,第二天早上,她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平淡。 这一队人马中,长安和长富虽然读的书不少,可实际的生活经验却算不得丰富,遇到事情很难做出决断。 其他的不是下人就是护卫,还有的就是几个孩子,遇到事情谁也没那个胆子拿主意,在危急解除之前,她只能担当起队伍的领头羊,帮大家做出决定。 看着陈翠神色如常的出现在客堂里,大家都投来担忧的目光,甚至还包括了几个护卫。 “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陇南府的情况,接下来还要劳烦庄护卫多出去打探最新的情况,以便于我们及时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庄护卫当即就大声的应了下来。 其实不用陈太太说,他也要密切注意动向,这原本就是他的分内事,他们比谁都希望陇南安好,那里有他们的主子在。 虽然他们只要把两个小主子安全护送到蜀中也有赏钱可以拿,可之后的生计可能就会泡汤了。 像张太太这样大方而又宽厚的主子并不多见,他们平日的工作又清闲,待遇优厚,因此都希望以后还能在她手下效力。 陈翠希望这场战事能出现转机,国家的军队能把外敌驱逐在国境之外,国内获得和平,他们也好动身返乡,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可惜的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 自此以后,庄护卫打听来的消息就没有一个是好的。 “西戎大军到达了定西,城门很快被攻破,入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到了天水,攻入城池之后,不止摧毁了府衙,还把知府的人头挂在城门上,只因为知府大人带人抵抗,造成了他们骑兵的折损!” 如果说先前听闻定西的消息他们还能坐得住,可当得知天水距离陇南仅有一百多里之后,所有人都不安起来。 陇南可是有他们的亲人在,万一这群恶人万一闯到陇南府怎么办? 庄护卫去过的地方最多,在纸上画出了一幅简易的舆图,让他们明白自己如今处的位置和西戎人进攻的路线。 从地形上看,按照庄护卫和陈翠的估计,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宝鸡,接着是往长安方向进发,可这谁都说不准,万一敌人就是不按套路走呢? 所以,如今距离天水最近的陇南岌岌可危! 连身在剑阁县的陈翠一行人都担忧成这样,身处陇南府的人更是瑟瑟发抖。 马知府一直派人关注战事的进展,当得知敌军到达定西的时候,他就破口大骂,骂那些军汉是吃白饭的,居然就任由敌人这么长驱直入,毫无用处! 当得知西戎人已经到达天水的时候,马知府已经连骂都骂不出来了,危险已经离他如此之近,他却毫无办法,既没有迎战的实力,也没有逃走的勇气,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王恒志这些日子辛苦操劳,整个人则愈发消瘦,当他得知西戎人近在咫尺的时候,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镇定的指挥衙役和民夫做出防守。 先前定西的事摆在面前,他知道一定不能放西戎人入城,否则这一城的百姓就没了活路,生死都在那些人的一念间,对于习惯了杀戮的西戎人来说,屠杀平民就像碾死蚂蚁那样简单。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定要守到最后一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城墙上。 幸好马大人是个开明的好上司,早在金城被攻破的时候,就将府衙的大权全权交到了他手里,一应事务任由自己安排,他自己则躲在府里称病不出。 王恒志知道,他这是为了逃避责任罢了,陇南要是能躲过这一劫,马大人身为知府,最大的功劳当然是他的。 要是陇南最终也不幸沦陷了,他这个“病人”就能逃脱大半责任,所有的罪责都将归于自己这个同知头上。 可要真是到了那个份上,罪名什么的还重要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马大人当真不知道么,不,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他身为主官,平日好大喜功不愿做实事也就罢了,关键时刻,却连一个没有职位的年轻人也不如! 王恒志看着前来汇报的长平,心下叹息。 可惜了,这孩子还没正式走入仕途呢,却可能就此要随同这座城一同的埋没在此。 “长平,万一西戎人打了过来,城门守不住,我有件事想托付给你。”王恒志平静道。 “大人请讲!”长平郑重道。 “到时候你带人护送夫人往蜀地去吧,过了剑门关应该就安全了,到时候将夫人护送到她娘家去,这是我唯一要求你的一件事,你不可以拒绝!” 长平愣住了,虽然张太太没有明说,可他知道她是要与大人共进退的,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同死守的准备。 “可夫人她……” “这件事不要提前告诉她,到时候把她迷晕或者打晕都行,我乃朝廷命官,坚守城池是本分,她却没必要随我一同葬身于此,她本该有大好的人生,都是我连累了她!” 王恒志眼眶发红,是他对不住妻子,原本她是个娇小姐,本不该跟着自己受苦,二人夫妻一场,自己做些安排,能在最后的时刻将她送出去,也算是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平眼睛也红了,他知道王大人的意思,护送夫人本可以安排其他的护卫就行,此时将他也一起算上,也是对他的回护之意,借此保他一命! 他可以拒绝的,此时该表达自己的衷心,应该说“学生与大人共进退”,这才能表示他的赤诚。 可他想到身在蜀中的娘和弟弟妹妹,就说不出这违心的话。 他终究是怕死的,有生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他想继续活着能跟亲人团聚,不想毫无意义的死在这西戎人的屠刀之下。 于是,他眼里含泪应道:“是,我听大人安排!” 第195章 结束 接下来,坏消息一个个的传来,不止是战场上的,还有朝中的。 满朝文武为了外敌入侵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几个皇子也纷纷在此时出策献计,以求能在父皇和众位大臣面前有亮眼的表现。 接下来,就传出了太子薨了的消息! 这不止让满朝哗然,也让天下人都震惊! 太子正值壮年,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往日也没传出体弱的消息,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个外敌入侵,人心不稳的时候。 西戎人的骑兵大军此时已经在长安城外,一路所过之处,皆被洗劫一空,金银珠宝、粮食布匹这些但凡能带走的,都运回了他们的王庭。 许多百姓已经闻风而逃,逃往内陆,寻找庇护,但是更多的人则连上路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没有粮食,没有钱,一旦离开破败的家,根本活不了几天,说不定在路上就会饿死,到时候就要客死异乡了。 王恒志虽然因为西戎人没有劫掠陇南而有些庆幸,但是心底的沉重并没有减轻多少。 外有强敌,朝中却不稳,储君此时薨逝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他虽然不在京中,但是对于大致的局势还是知道的,而且因为妻族跟皇家多少也有些关系,对于这些贵人们更是多有关注。 太子不得皇帝欢心这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显着的才干,可是仍旧因为嫡长的身份而在皇帝登基之初就被封为太子,做了二十年的储君。 如今太子一朝命丧,储君的位子势必要另选他人,朝中恐怕又要重新掀起一股争斗了。 此时跟二十年前不同,那时候各个皇子们尚且年轻,羽翼不丰,如今他们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各自的封地,一旦为了那个位子而战,免不了又要波及更多无辜的人。 可如今更重要的是把外敌驱逐出去啊,希望那些人不要搞什么“攘外先安内”那一套,看顾一下大局吧! 西戎人没有退兵,陇南府依旧城门紧闭不敢打开,可一直这样并不是办法。 已经封城一个多月了,城里各项物资都十分紧张,不止是粮食,还有柴火,都出现了短缺,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如果没有取暖的东西,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王恒志甚至开始寄望于西戎人抢夺了足够的财富,赶紧回他们的部落去吧。 马上就要入冬了,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冬日是个难关,他们已经抢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还不知足,他们一直在外面征战,难道就不担心自家的老窝被端吗? 十月初的时候,陇南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而此时,各地征调驰援的军队也在长安附近和西戎人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这次,大周终于因为人数的原因在这场战争中占了上风,可真正改变局势的却是蜀王的神来之笔。 原来,蜀王率领他的五千亲军从后方绕到西戎人的大本营,趁着秋季天气干燥,在草原上四处点火,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牧场给烧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身西戎妇孺和牛羊,也有不少被烧死或熏死在了这场火灾中,负责拱卫后方的西戎军队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派兵围剿。 可惜的是,蜀王早有准备,在他们的河流里下了药,使得他们的人和马都失去了战力,原本的对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西戎军中有逃出来的,连忙赶往长安跟大部队报信。 此次征战,乃是由西戎头领亲自带队,大部分精锐都被他带了出来,听闻自己的老窝被人抄了家,怒不可遏,却也不敢再恋战,准备带着掠劫来的战利品速速返回。 不过,此时大周近乎四成的军队全部集结于此,怎会让他轻易离去,又加上蜀王带人在后方包抄,形成了合围之势,西戎骑兵也失去了迅捷的优势,再也难以逃脱。 因为西戎人在大周境内做的恶,也因为他们手中的那些掠夺来的财富,大周的军队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大部分有生力量都屠戮殆尽,只留下了几个西戎高级头目,押送到京城。 西戎人元气大伤,这个部族只剩下了草原上的老弱病残,再想发展起属于自己的势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至此,这场困扰了大周朝廷两个多月的战事总算是结束了,消息一经传出,举国欢庆! 陈翠他们在客栈里得知消息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动身启程回家,与家人团聚。 可是,庄护卫拦住了:“陈太太,战事刚结束,局势还未完全稳住,路上说不定会有流民和劫匪趁机作乱,我们这么上路并不安全,最好跟再请几个镖师护送,或者跟商队一起上路。” “好,就依你说的,麻烦你去安排吧。” 只要能赶快回家,此时让陈翠干什么她都愿意。 在外面这两个多月,她瘦了起码有十斤,每天梳头的时候头发都掉落很多,晚上还经常性的失眠,最后不得不借助汤药才能安睡。 她挂念长平,挂念陈家的人,挂念刘家坪的乡亲们。 虽然知道陇南并没有遭遇兵乱,可并不代表他们都是安全的,她急不可耐的想跟他们见面。 第二天,庄护卫又找到了四个镖师护送,有了这么多人手,安全应该有所保障,他们终于踏上了返家的路。 这次比出发的时候要强上一些,赶路没有那么急,用了四天的时间到达了府城。 路上虽然也遭到了一些意外拦路,但是由于他们一行人壮年男人多,且各个都有武器,轻易的就吓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从中安全脱身。 陈翠不得不佩服庄护卫的先见之明,要是没有新增加的镖师,他们这一群人兴许就要面临一群人的围堵而被洗劫一空。 虽然那些破衣烂衫的“劫匪”,甚至连木棒都不是人人都有,可他们却个个神色狰狞。 陈翠相信,如果不是镖师砍伤了一个人的胳膊,见了血,震慑住了他们,说不定那些人就真的一哄而上了! 第196章 挂念 当陈翠到达王府的时候,她发现张若梅的状态也没比她强到哪去,人消瘦了不说,脸色发黄,人也显得很憔悴。 这也难怪,她所居住的城池时时要面临被敌军进攻的风险,仅有的两个孩子又不在身边,内忧外患之下,哪个母亲也难以安然度日。 “昀哥,旸哥,我的儿,你们终于回来了!”张若梅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儿子痛哭失声。 陈翠看着长平瘦削的脸庞,宽松的衣服,也禁不住湿了眼眶,喃喃道:“瘦了,我儿受苦了!” “娘,您受累了!”长平红着眼睛说道。 能看到娘和弟弟妹妹平安归来,这是一件幸事,甚至比他乡试的中更加重要。 虽然他没有直面战争,可却已经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看惯了生离死别,在这个时候,能够全家团聚,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看着王家一家四口团聚的场景,陈翠他们不顾张若梅的挽留,回到了自己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哪里也没有自家好。 家里好几个月没住人,到处都很脏,需要好好打扫收拾。 话说,这期间多亏了王大人派人看管着这个宅子,才没被人摸了进去搞破坏,因此里面除了有些灰尘,别的都跟走的时候一样。 “娘,我回来之后,把庄子上的粮食运回来了,后来都发给那些衙役和民夫了,王大人实在太难了!” 能征调的粮食都已经征调了,可总不能让那些人饿着肚子办差,这城里的治安还要靠那些人来维护,之所以城内没有乱起来,他们这些人功不可没! “嗯,你做的对!”看着大儿子有些不安的面色,陈翠毫不吝啬的对他夸奖。 虽然那些粮食是她囤积起来的,可用在守城上面,并不算是浪费,在那个时刻,没有什么比城里和谐稳定更加重要。 “对了,你乡试考的如何样?” 先前他们一直担心的,都是对方的安危,也是直到此时,陈翠才有功夫问了问儿子的乡试成绩。 “嗯,中了,第五名。”长平有些羞涩的笑道。 “太好了!” 陈翠真心的欢心,儿子一路考试都顺利的通过,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举人的功名,这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恭喜大哥!” “恭喜大哥!” “大哥好厉害哦!” 兄妹三人纷纷向长平道喜,他们的大哥考中了举人,这在他们家可是一件大事,大大提升了他们家的社会地位,要不是赶上这该死的战争,他们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等等,那大哥岂不是可以参加明年的会试了?”长富猛然反应了过来。 陈翠这才意识到,大儿子可能很快就又要离家了。 会试是在明年二月,考试的地点是在京城,路上起码要走一个月,这肯定是要在年前出发的,不然没法准时赶到,还有要适应京城的天气。 听说京城比他们这冷的多,且那边的人冬天都要烧火炕,不然的话很难过冬。 “嗯,冬天路上不好走,我在家修整几天就动身,赶在年前到京城安顿好。”长平淡然道。 在封城的日子里,他无数次的想过万一城破了他的下场会如何,万一活下来了又该何去何从,幸好那些不幸的事都没有发生,他活下来了,他还有机会去为他想做的事继续努力! 陈翠叹气:“你不要急,我明天去找张太太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去京城的商队一起上路,或者找镖局的人护送你,总之不能就这么上路。” 她想到自己一行人回来遇到的那些拦路者,他们有两辆马车六匹马,都还差点被围住呢,要是长平只带了一个人就上路,那肯定是不行的。 “嗯。”长平也没有反对,他这些日子在衙门里帮忙,见到了社会更多的阴暗面,对人心之恶有了更深的了解,再不是从前那个有些单纯的少年了。 “我明天想回阴平一趟,去看看你姥姥姥爷,还有村里的乡亲们,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陈翠跟几个孩子说道。 原本她想写信回去问问的,可终究不太踏实,要亲眼看到他们安好才能放心。 “对了,丁婶子陪我去邹先生家去看看,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他们一家人走的时候一声不吭,都没来得及跟邹先生打个招呼,岁岁几个月没去上课,这也太失礼了,总要亲自上门致歉才算全了礼数。 至于上门的礼物,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只能拿了原先存着的两坛罐头去了。 万幸,邹先生家里没事,她人也还好,只是同样瘦了不少,眼神中免不了有些疲惫,想必这几个月也过的极为煎熬。 对于陈翠说的他们一家人恰好有事外出,回路被阻,来不及折返的事,邹先生也完全没有提出疑问,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深究。 陈翠又顺带的帮岁岁多请了几天假,让她有时间休整调理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上课。 回到家之后,陈翠写了一封信给张若梅,说明了自己明天一早要回老家,不能上门拜访的事,拜托她帮着找去京城的商队或者镖师,陪长平一起赴考。 次日凌晨,陈翠就带着长安和丁氏小满母子,跟着车马行的队伍一起踏上了回阴平的路。 进行过急行军一般的赶路之后,这种跟着车马行的行路节奏就完全不在陈翠眼里,她甚至有些心急,恨不得让他们走快点。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车队的行路安排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人家有自己的节奏,入夜的时候,他们到了阴平县城。 陈翠一行人让马车停在了他们县城宅子的门口,却发现里面灯光全无,敲门也无人应答,这让她心里多了不少猜测。 还是左边的邻居听到动静,探头来看,见是陈翠,这才敢出来告知:“别敲啦,你弟他们都搬回乡下住了,这都几个月了,还没搬回来呢!” 第197章 返乡 第二天天刚亮,陈翠就出现在了陈家沟村口。 事实上,要不是昨晚城门关了,她大概会连夜过来。 当她到了陈大海家里,见到安然无恙的陈家二老时,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 “爹,娘……”陈翠泣不成声,抱着张氏说不出话来。 天知道她在蜀地的时候,心里的懊悔和羞愧把她给折磨成啥样了,现在见到亲人们安好,她总算可以放下心里的负担了。 张氏也是泪水涟涟:“我的翠啊,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是咋过的啊,你哥你弟他们就都在我跟前,他们都好好的,就差你一个,离的那么远,是好是歹我都不知道啊,现在总算是见到你的人了!” 自从边关开战的消息一传过来,县城城门就关闭了,村里的人也不再外出,各自守好门户,村正组织了青壮把守在村口,以作示警。 他们老两口就算是挂念闺女和外孙,也没办法让儿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府城打探情况,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有了闪失都是剜他们的心呐! 现在见到闺女平安,他们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娘,家里的人都好吗?” “好,好,好,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只是这些日子只能在家待着不能出门,啥消息也不知道,有些担惊受怕,旁的都没啥。” 就算是这两年年景不好,庄稼歉收也没有影响陈家的生活,他们早已不再将种田作为主业,靠着卖木炭的钱,能买来更多的粮食存起来。 “我听说那些入侵的西戎人已经被打败了,都杀光了是不是?” 陈山根关切的问道。 山沟里交通不便,相对比较安全,但是消息也更闭塞,他们也是今天才听说朝廷获得胜利的事。 “对,已经没事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安全了。” “那你路上回来太平不?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事,我是跟着车马行商队的车一起回来的,这么多人和车呢,还有护卫,安全着呢!” 因为战争的原因,各地都实行了封锁,商人们许久都没开张了,物资流通不畅,这一传来胜利的消息,他们就都动了起来,各种物资调动频繁,争取早日把这几个月的损失给弥补回来。 “阿弥陀佛,那就好!”张氏擦了擦泪。 “姐,姐,你回来了!”陈大河一路喊着进了院子。 见到陈翠,这个魁梧的汉子眼圈都红了:“我早上刚听说已经不打仗的消息,打算明天就去府城看你们,没想到你们这就回来了,姐,你跟外甥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好着呢!”陈翠擦了擦眼角,含笑说道。 接着,陈大河一家人也来了,算上各家的小辈们,堂屋里站都站不下了,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现在没事了,早点让两个孩子回去念书吧!”陈翠叮嘱陈大河道。 当初也算是他当机立断,一得到消息就带上家里人从县城回了乡下村子里,跟那并不如何高大的城墙相比,他还是更原因相信崎岖的山路带来的阻隔。 “对了,长平和长富岁岁咋没回来?”陈山根问道。 “长平考过了乡试,过阵子要进京参加明年的会试, 正在家里准备呢,我没让他回来!” “啥,我大外甥成举人老爷啦!”陈大河惊呼。 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考过乡试是咋回事,也就是他两个儿子都在读书,知道乡试是咋回事,考过了乡试又意味着什么! 众人闻言都喜的不行,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举人老爷啥地位,多大的牌面,能当啥官! 陈翠心内苦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没让长平回来是对的,他现在需要休息,需要静心准备,而不是应酬亲朋。 见到陈家的人个个健康安泰,陈翠就彻底放下心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她就回到了刘家坪。 距离上次回来,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她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刘有才目测可见的瘦了许多,皱纹也凸显了出来,显得比之前老了很多。 他也是今天才得到战事已经被平定的消息,见到陈翠这么快赶回来,他十分欣慰。 “好,好,你有这个心就好,村子里没什么事,这几年多亏你大义,帮衬族亲,大家虽然日子艰难了些,可好在没人饿死,比早些年的灾荒年景强多了。” 刘有才感叹,也是多亏陈氏他们一家子,不断的向上走,越来越有出息,给村里明里暗里带来了不少好处。 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在陈氏他们没有发迹前对他们家的帮扶,这算是他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不过,要说有事的话,还真有这么一桩……”刘有才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陈翠诧异,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老头这么纠结。 刘有才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 原来,还是刘文德家的破事。 刘家坪像别的村子一样,一得到打仗的消息就纷纷紧闭门户,不再随意外出,安排村里的男丁们轮流去村口巡逻,确保大家的安全。 巡逻的差事,是每家出一个男丁,白天一组,晚上一班,大家轮流着来。 像是家里兄弟多的,多半都是轮换着去,不可能一直让一个人去出任务的,可刘文德家三个儿子,却每次都是长兴去,老大长盛和老三长荣明明也在家,却像是隐身似的,从来不露面。 不过大家也见怪不怪了,长盛从前可是个宝贝蛋,不然咋能读这么多年书呢,长荣呢,又是个不干正事的混子,整天游手好闲的,年纪不小了,到现在连个媳妇也没有。 这俩人,要是能老老实实的去巡逻就怪了。 某天长兴去巡逻的时候,他那即将临产的媳妇乔氏却忽然摔倒难产了,还是他小妹月容跑去给他报的信。 当即长兴就像是疯了一般往家里跑,跑进家的时候,他看到房门口那一滩血,听着屋里妻子的惨叫,那段几乎被他尘封多年的记忆忽然再次闪现在眼前。 第198章 又见分家! 那年也是这样,二叔疯了一般的跑回家,地上有滩血,二婶在屋里呻吟,他奶跟他娘却若无其事的做自己的事。 而现在,他奶没了,他娘脸上没有身为婆婆该有关切,却有掩不住的惊慌。 长兴顾不上去探究其中的猫腻,进屋看自己的妻子,乔氏疼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裙子被血染红了半截。 “小莲,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摔倒?”长兴颤声问道。 “兴哥,我也不知道,我好端端的走着,脚下一滑,就摔倒了……”乔小莲痛苦的说道。 长兴一怔,脚下一滑? 这院子里都是土路,都好几个月没下雨了,怎么会滑? 很快,村里的产婆到了,仔细的为乔氏检查,长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乔氏摔倒的地方观察了起来。 果然,地上有一抹油光~! 虽然上面已经覆盖上了土,可油这种东西,沾上就很难去除,还是被他发现了踪迹。 他咬牙切齿,这是有人存心要害人啊!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 他想到回来的时候他娘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便红着眼上前质问道:“乔氏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地上的那油是怎么回事?” 周氏怒了,老二这几年来是越来越不服管了,竟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可她看着儿子可怕的样子,莫名的胆怯,不敢在这个时候怼他。 “我不知道什么油不油的,她自己不当心摔倒了,你问我干啥?” 周氏极力轻描淡写的说道。 长兴额头青筋暴突,哑着嗓子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二婶怀着岁岁的时候是怎么摔倒的,我都看见了!” 周氏闻言,心里猛一颤,她色厉内荏的反驳:“你看见什么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提起做什么,再说了,这些事跟我有啥关系,你别啥事都往我身上扯!” “小莲要是有什么不好,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长兴低吼。 当年长荣往地上抹油,二婶踩上了之后差点难产丧命,二叔也因此以死相逼要跟大房分家,长荣犯了这么大的错,过后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照旧我行我素逍遥了这么多年。 当然,他也不是光彩的角色,他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却没有发声,任由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那只是因为,他讨厌这宅子里的每个人,包括他的爷奶、爹娘和无能的二叔和二婶,还有兄弟和堂弟们,这些人他统统都不喜欢,他早已厌恶这个家里的一切。 他在这个家已经受够了,要不是手里攒的钱还不够,他早就带着妻子自立门户了。 之所以他家每次去巡逻的都是他,那是因为他每替长盛和长荣一次,就有十文钱可以拿,他为了多攒些钱,才一次次的替他们去的。 可他要是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乔氏会出事,就算是一次一百文,他也不会去的,一定会好好在家守着她。 乔氏是这些年唯一真心对他的人,她胆小又听话,将自己当成她唯一的依靠,自己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这样一个从不违逆的人,竟然还会招了旁人的眼,被人害成这样。 不对,娘就算再不疼自己,乔氏肚子里的总归是她的亲孙子,她不会主动出手害她的,害了乔氏的,肯定另有其人! 谭氏!一定是她! 长兴忽然想到。 要说原因么,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乔氏肚子里的被断定是个儿子,受到爹和娘的极大关注,而谭氏则已经连续生了三个闺女,经常因为这事被娘给奚落,责怪她没能给刘家传宗接代,让长盛到现在连个儿子也没有! 呵呵,这些女人们啊! 长兴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有些癫狂的笑道。 这笑容刚好被谭氏瞧见,禁不住心里发毛,这老二是不是疯了,他老婆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长兴看见谭氏,阴恻恻的盯着她:“小莲要是有什么不好,我让你跟你的孩子给她陪葬!” 谭氏心里一寒:难道他知道了,不,不会的,我都用土盖好了,啥也看不出来,婆婆也说了会帮我的,任谁也不会再知道这件事! 谭氏强笑道:“他二叔你说啥,我知道你担心弟妹,可也不能在这里胡乱攀扯吧,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外出,请不来大夫,可要是有药材的话多少也有些帮助,他只能去村正家里求助。 刘有才家里确实有药,平时陈翠给陈家二老送各种常备药的时候,也不忘给他准备一份。 刘家坪能有如今团结发展的现状,离不开这个公正廉明的老人,因此她盼着刘有才能长寿,有助于维持眼下的局面。 刘有才听说这事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把长兴有可能用上的药材都让他拿了过来,尤其是补气血的,那可是用人参配的药,珍贵着呢! 乔氏不断地在里面呻吟,产婆一脸的愁苦之色,唉,这家人怎么总遇上这种事呢,好在这乔氏的身子比当年陈氏的身子要好的多,没有那么凶险。 长兴在门口坐着,一脸的生人勿近的表情,不吃不喝也不动弹,谁叫也不理。 最后月容劝了几句,再端水给他,他总算是喝了。 乔氏在挣扎了四个时辰之后,在入夜时分,总算是生下了一个瘦小的男婴,浑身通红,哭声虽然不大,却还算康健。 长兴双腿颤抖着抱着刚得的儿子,跟屋里的妻子隔着窗子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呜呜”的哭出了声。 他擦干眼泪,就下定决心,他要分家,一定要分家! 他算是体会到当年二叔的心情了,也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二叔宁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松口了,任谁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之后,要是还能再忍受下去,那他简直不能算个男人! 他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 但是对于全心全意对自己的妻子却是真心,他不愿意以后妻儿继续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里,一定要跟他们撕扯开! 第199章 历史重演 大房的这个家终究是分了! 不分不行啊,长兴追着长盛揍,一家子拦都拦不住,要是不分家,他就照着一天三顿揍,把这个爹娘的宝贝蛋给揍的起不来! 刘文德气的直骂兔崽子,不孝子,周氏则是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骂乔氏是个搅家精,搅合的家宅不宁! 长兴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他不能对爹娘动手,但是还有兄弟呢! 他又按着长荣狠狠地揍了一顿,把他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这几年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他干,练出了一把子力气,长盛和长荣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靠着实力把这两人按在地上不断摩擦。 周氏不敢再骂了,她要是再骂,她另外两个儿子就要再挨打,二儿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那可是真打,一点都不带留手的,两个儿子身上都已经伤痕累累了! 长盛和长荣都哭丧着脸求刘文德答应分家,不然长兴每天这么发疯似的打人,他们抗不住啊! 刘文德老泪纵横,他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混账子啊! 只是,他终究不甘心受这个兔崽子的胁迫,而是请了刘有才和几个族老评理,想用宗族来压制二儿子! 在族老跟前,长兴倒是没有再犯浑,只是他仍旧坚持分家。 出了屋子,没人看到的时候,他阴恻恻的将身上揣着的刀亮给长盛和长荣看,低声道:“不分家,下次落到你们身上的可就不是拳头了,你们都死了,这个家也不用分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长盛是个绣花枕头,从小就被爷奶和爹娘保护的很好,没吃过什么苦,有什么坏点子也只是在心里琢磨,真正敢动手的时候不多。 长荣虽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可真不是个胆大的,当时就吓的说不出话来。 长盛颤声道:“杀人是要被斩首的,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要是爹娘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你猜他们会不会去官府告我!” 长盛顿时说不出话来。 时下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小事都是宗族自己裁断,就算是犯了大罪,还讲究个“亲亲相隐”,真要是自己跟长荣都没了,爹娘只剩下一个儿子,无人养老的情况下,未必肯去告首! 而且,村正是跟二婶长平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会让村里出个杀人犯,辱没了村里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呢,他们大概都会帮着隐瞒。 整个村子的人都是看他们的脸色行事,那自己即便是死了,估计也是白死! 更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为了长兴这个疯子搭上自己的命呢! 于是,长盛和长荣两个人一起跑到村正和族老跟前跪求,求着把长兴给分出去! 所以,即便刘文德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可大势已去,在三个儿子众口一词的要求下,就这样分了家,把长兴一家三口分了出去。 他们家没有多余的宅基地,村正现场给指了一块,就是王春生家的旧宅子。 那宅子因为多年没住人,早就房倒屋塌破的不成样子,可长兴并不介意,只要能分开,有个自己的地方就行! 陈翠听了刘有才的讲述,神情有一瞬的恍然,这跟当年刘二勇跟刘文德分家情形何其像! 只是,她不会去同情大房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看似无辜的长兴! 刘有才看了一眼陈翠,又看了一眼长安,长叹了一口气:“我是老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个族长的位置也干不几年了,不也不知道谁来接这个位置合适!” 长安看了一眼陈翠,见她面色淡然,并不出声,就知道她无意插手族长的更迭人选。 “有才爷,您老身体扎实着呢,少说还能在做个十年八年的,让咱们刘氏一族在您的带领下继续发扬光大!” 长安笑道。 “不行咯,不行咯,我这身子自己知道,最多能再干个三五年的,就得让位给年轻人了,不知道咱们族里谁能担得起这个重任哟!” 刘有才饮了一口茶,拿眼角去瞅陈翠和长安,注意着他们的反应。 “有才叔,我们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关于下一任族长的人选您跟几个族老斟酌着办就是了,我们不参与意见。” 陈翠见这老头话赶话的,不得不表了态。 刘有才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就怕这陈氏跟几个儿子在对继任族长的事上有什么意见,这才出言试探,既然他们不愿插手,那再好不过,只希望新的族长选出来之后,他们还能跟过去一样对族里衷心维护。 “对了,长平这次为什么没回来?”刘有才问道。 “忘了告诉您老了,长平此次乡试中举,接下来要准备进京会试,时间紧张,这趟就没回来。”陈翠笑道。 “啥,长平中举了啊!这可是咱刘家坪咱们刘氏一族出的第一个举人呐,肯定要祭祖告慰先人的,这长平怎么能不不回来呢!” 刘有才闻言惊喜交加,又遗憾长平人为什么不在。 “有才叔,都是因为这战事耽搁的,长平都好几个月没正经读书了,明年二月就是会试,可得早些准备,这次就别打搅祖宗了,等到他会试考中了再一并庆贺吧!” 陈翠实在是怕了这所谓的祭祖,流程繁琐不说,每次都要大张旗鼓的,虽然大部分事情不用她亲自张罗,自有族里的人出面,可她总是要陪着应酬那些人的,这一回回的,也是挺烦的。 自从有了这祠堂开始,这几年间除了过年,每次的祭祖几乎都是因为他们家的事,她都有点厌了,索性这次借着战事的名头,免了一回,也让她少劳累一次。 刘有才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知道这会试的重要性,要是长平会试能得中,那可就是进士老爷,整个阴平县十几年也不出一个呢,更不要说是刘家坪这小疙瘩。 因此,他笑呵呵的道:“对,对, 长平会试最重要,安心备考才是正经,我回头给祖宗上柱香,让他保佑长平高中,给咱刘家争光!” 第200章 耽误 陈翠沉吟了一下:“虽然不开祠堂祭祖了,可毕竟是中举这样的喜事,总要庆祝一下,如今年景不好,就不办酒席了,村里每户人家给三十斤粮食,也让大家沾沾长平中举的喜气!” 刘有才闻言更高兴了,这陈氏,做事就是大气,村里有五六十户呢,加起来就是将近一千多斤粮食,说给就给了。 一家三十斤,已经不少了,省着点吃,够嚼用一阵子呢,可比酒席啥的实惠多了! “那我代大家伙谢谢长平了,预祝他早日高中!” 刘有才脸上笑开了花,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陈翠和长安并没有在刘家坪过夜,而是在天黑前就又回了县城,安排县城庄子上的人把攒的粮食装车,明天一早运回刘家坪去。 这一千多斤粮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一家三十斤,听上去也不多,可却是她对于老家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帮扶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夜里,陈翠他们住在了县城的房子里,大河一家四口也在,长安和两个表兄弟相互讨论学问,陈翠则跟兄弟和弟媳叙说别情。 “这两个孩子如今读书怎样?”陈翠问起了两个侄子的学业。 “嘿嘿,先生说这俩臭小子明年可以下场试试。”陈大河语气中不乏自豪。 先生既是这么说了,就代表孩子学的不错,有很大的希望能考中,这怎能不让他这个当爹的高兴呢! “不错,不错,他们俩没虚度光阴,进步挺快的。”陈翠笑盈盈的说道。 娘家侄子出息,她只有高兴的,要是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让几个侄子都去读书考学,将来改换陈家的门庭。 不过,就算是只有大河家这一支出息也不错,将来也可以带动别的房头的子孙。 陈翠跟弟弟弟媳聊到深夜才睡下,次日一早就又坐上马车返回了府城。 长平过些日子就要启程,要安排的事不少,家里离不得她,不得不这么赶。 入夜回到府城的家里时候,陈翠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舟马劳顿的,也实在是吃不消,等忙完这阵子,她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陈翠简单洗漱后,便回屋躺下歇息了,她躺在床上,想着长平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须得准备充足才行。 第二日,天刚亮,陈翠便起身了。 时隔几个月,一家人又难得齐聚在庭院里,共同做五禽戏。 如今天已经开始变冷,练完之后身上都是暖洋洋的,然后才开始吃早饭。 长平回书房学习,长安和长富则是去了书院。 陈翠唤来徐大贵,对他能在混乱的环境中护住长平做了一番嘉奖和肯定,赏了他十两银子。 徐大贵被夸的脸上泛着红光,手里拿着银子,心下却羞愧不已。 其实,都是大少爷行事果决,他不过是照吩咐做事罢了,哪里有太太说的那般功劳。 接着,陈翠又说起此次长平进京的事。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以及作坊需要照料,她根本走不开,跟着长平进京的,只能是老成持重的徐大贵。 陈翠仔细吩咐了一番,让他备好长平一路上所需的各种物品,家里有的,就从库房里拿,没有的,就出去采买,务必在上路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 徐大贵领了差事去准备了,陈翠也出发去了作坊里。 先前府城被关闭的那几个月,大家都自觉生死难料,命运未卜,又加上原料也无法继续收集,水果罐头的制作便停工了,今年的产量远远不如去年。 而且,因为干旱的缘故,辣椒也减产了不少,今年的火锅底料也势必会减产。 这两个生意都因为战事的缘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同样的,陈翠今年的分红也肯定不如往年的多。 不过,府城没有被战事真正波及,大家都平安无事,都活了下来,这就比那些被屠杀丧命的人幸运的多,毕竟,除生死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今年只是少赚了,又不是赔钱,大不了明年再赚回来好了! 作坊里的女工们正在炒制火锅底料,厨房里到处是油烟和辣椒呛人的味道,陈翠虽然戴着口罩,可仍旧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在厨房里根本没办法开口讲话,陈翠只能把组长叫到外面谈一谈近期的情况。 “大家最近怎么样?” “回陈东家的话,大家都挺卖力的,中间耽误了几个月,现在一开工,都加班加点的赶制底料,争取早日完成计划任务。”组长答道。 城门被封的时候,外面形势一片混乱,粮价涨上了天,还买不到,而他们作坊却因为有东家提前安排的缘故,囤积了不少粮食,她们人人都有饭吃,不必像那些人一样,因为买不到粮食而呼天抢地。 虽然她们是被买来的,可东家却一直对她们很好,从来不无故打骂,就算是被罚,那也是因为犯错在先,罚的有理有据,不是那等无故糟践人! 她们这些姑娘,不是长相平庸就是身材健硕,或是身有隐疾,总之,各有各的不足。 那些买丫头的人家都不愿意要她们,也只有东家心善,买她们回来做活,吃喝管够不说,还每季都做新衣裳,这种待遇,就是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也未必有。 而经历了这场战事之后,她们就更是感受到了东家对她们的庇护,外头多少富裕人家都吃不上饭,她们却顿顿不缺,没饿过肚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啊! 陈翠仔细看了看生产计划表,心下十分满意,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生产出一大批火锅底料,销往各地。 只是,那些已经做好的水果罐头却没来得及运出去,都堆在仓库里,这个要问问张若梅是怎么安排的。 按照往年的规划,这些罐头早就该上路发往京城和江南了,今年被耽误了一段时间,还是要尽早运出去才是,这样才能赶上年前的销售旺季。 兴许,长平能跟着运送罐头的队伍一起进京也说不定,陈翠如是想。 第201章 太子 果然,张若梅这边安排好了送罐头进京的车队,立刻就通知了陈翠,让长平跟着队伍一起走,专门给他安排一辆马车,随行的有护卫保护人和货物的安全,再是合适不过。 徐大贵这边也将要带的东西准备了七七八八,出门在外,不可能做到事事齐全,路上真缺了什么,拿钱买就是了。 他们是进京,又不是去什么偏远之地,沿途也会经过大的城市,只要带的银子足够,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困难。 怀着复杂的心情,陈翠带着家人送别了远行的长子。 这跟上次去几百里外的金城不同,这次去京城,距离他们府城有一千多里,即便再怎么快速行进,也要一个多月才能走到。 据陈翠所知,这大周的京城,应该跟她前世知道的北平那个位置相当,是如今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所有大周人都向往的地方。 她前世虽然去过许多地方,可在这个时代,她到过的地方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五百多里外剑阁县,对于其他的更多广阔天地缺乏了解。 有机会的话,她还真想去京城看看,见识一下这所谓的首善之地。 长平出发去京城半个月后,陈翠忽然听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那就是蜀王被封为了太子! 原太子身亡,大家都知道早晚会有新的太子出现,毕竟皇帝已有春秋,国不可无储君,可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储君人选会是蜀王! 毕竟,跟他的几个兄弟这些年来热衷于经营,经常以各种借口盘桓在京城结交各路权贵相比,蜀王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封地,低调,不冒头,不显眼。 要不是这次他带军攻打西戎大本营,解除了朝廷的危机,立下了赫赫战功,恐怕还不被朝臣们正视。 不过,即是有了这泼天的功劳,他被立为太子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毕竟,前太子死的蹊跷,这恐怕跟其他的几个皇子脱不开关系,这些年来他们上窜下跳,为的就是把太子拉下马,自己上位,这些事情应该早就被皇帝看在眼里,而一贯本分低调的蜀王就这样入了皇帝的眼。 这些事情都是陈翠根据张若梅的讲述,自己的猜测,拼凑出来的情节,其中内情如何,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得而知。 可总的来说,蜀王成了太子,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而且是天大的好处,尤其是张若梅所在的张家。 没看张若梅笑的眼睛都弯了么,连原本今年生意损失带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脸上笑靥如花。 这也难怪,他们张家的姑娘是蜀王侧妃,而且还是诞育了两个儿子,比较受宠的那种,如今蜀王成了太子,将来一旦登基,他们张家不但成了皇亲国戚,而且还是皇子的外家,这是何等的荣光! 要是再往深处想,他们张家的外甥,也未必没有荣登大宝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可就成了真正的外戚了! 他们张家本是一介商贾,发迹之后,也不过是族里多了一些读书人,有几个做了低品级的官员,能有今天这般造化,可真是得天之幸啊! 蜀王成了太子,沾光的何止是张家人,连带的王恒志这位张家的女婿也得了好处,更不要说是张家那些生意和商号了。 知府马大人原本一直病歪歪的,在获得战事胜利的消息之后,他的病势迅速好转,强撑着身子出来主持大局,将原本王恒志所做的工作迅速的抓到手里,让他转而去做那些无足轻重的工作。 王恒志身为下属,面对顶头上司的要求,自然不能提出异议,只能任由他抢占功劳,还要任劳任怨的去干那些既辛苦又显不出成绩的事。 可等到蜀王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一传来,马大人就迅速转换了另一副面孔。 马大人将原本王恒志负责的工作又交还给他不说,还相当和颜悦色的对他勉励了一番,那变脸的速度之快,幅度之大,让王恒志惊叹不已! 只是,他也不是官场的新人了,对这些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如今已经能纯熟的应对,自然会接住马大人的话,不会让对方的面子掉下来。 要说一开始王恒志入官场的时候是个四方的石头块,棱角分明,那现在他就是枚铜钱,外圆内方。 只是,不管外在如何,王恒志的本心并未改变,他的心,仍旧是为民的心,要走的,仍旧是那青云路,所改变的,不过是行走的步伐而已。 陈翠从没想过,自家还有能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一天,虽然有关系的是张若梅而不是她,可是别忘了,她们这生意里头,还有蜀王张侧妃的份子,她也算是张侧妃的合伙人之一了。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蜀王成了太子,对他们的生意肯定是有好处的,而且好处大大的。 只要太子不倒,以后就不会再有商家或者别的势力打他们生意的主意,谁敢跟太子家眷抢生意,那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这身后的靠山变大变强,有人为他们撑腰,免除了很多后顾之忧,陈翠开始思索是不是要再另想一门生意,免得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她终究是个生意人,原先只敢弄点不怎么惹眼的吃食,是因为张若梅只是个县令夫人,能量有限,要是牵扯太多,利益太大,惹来真正的豪强注意,她们免不了要臣服在强大的势力之下,保不住手里的东西。 就算后来她知道了张家真正的靠山是蜀王侧妃,陈翠也不敢放开胆子,因为蜀王太低调了,不像其他的皇子那样,四处发展势力,导致陈翠对他的真正实力认识不足。 可如今,蜀王坐上了太子的宝座,地位已经今非昔比,陈翠的心就稳了。 按照张若梅的说法,几个皇子斗法,最后反而让蜀王捡了漏,其他人现在已经是彻底的输家,再也折腾不起什么浪花,蜀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第202章 毛衣 陈翠虽然不敢对这话全信,可也觉得算是比较靠谱的说法,只是她不觉得蜀王是捡漏,而是厚积薄发,伺机而动,才成了最后的赢家!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在登基前韬光养晦,不显于人前,而在登基后却大放异彩,大展心中的抱负! 陈翠宁愿相信这位蜀王是胸有丘壑之辈,坐上太子宝座是他苦心经营的结果,也不愿认为他只是个单纯的幸运儿! 因为这关系着以后的国土民生,和治国的经略,陈翠虽然是个没什么太大野心的商人,可在这异世,身为一个眼光和见识都远超当下的现代人,却也生出一股子想要改变现状的豪气! 自从长平启程进京之后,陈翠一家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只是她时不时的会算着时间和路程,在舆图上看看长平他们的车队走到哪了。 这舆图还是张若梅临摹来的,只标注了进京的路线和沿途的地名,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按照他们计划中的路程前进,整个队伍会在腊月中旬到京城,那正是北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听说京城的河里每年上冻,那结的冰能有两揸厚,要是下点雨雪,那房檐下的冰溜子能有尺把长,这得冷成啥样呀!” 陈翠不无忧心的说道。 虽然她按照打听来的给长平带上了厚棉衣和皮毛衣服,但还是担心大儿子适应不了京城的气候,万一被冻到了,伤风感冒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娘,您就放心吧,京城的人都烧火炕,屋里暖和着呢,就算是客栈也有足够的火盆,再说了,张姨不都说了吗,让大哥住到她在京城的宅子里,里面东西都齐全的,还有下人照应,您就别再担心了。” 长安劝道。 唉,陈翠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就养成了这爱多思多虑的毛病,尤其是在几个孩子的事上,总爱多想,算了,她还是忙点别的吧。 陈翠最近正在忙活着织毛衣。 最初是因为给长平准备进京的御寒衣物,买皮衣的时候看到了羊毛毯子,她就忽然想到了毛线,还有织毛衣这件事。 可因为长平出发时间仓促,她根本没时间准备,只把那些羊毛都买了下来,等长平走了以后,才有功夫琢磨。 这羊毛可以跟棉纱一样纺成毛线,只是需要把现有的纺车调整下,而且羊毛也需要多次漂洗处理,才能祛除那股子膻味。 等到陈翠拿到结实又匀称的毛线,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也多亏丁氏心灵手巧,不断琢磨改进,才成功的纺出了这么好的毛线。 至于织毛衣这件事,可是陈翠在孤儿院学到的本事,虽然后来好些年没用过,可只要竹针一拿到手里,死去的记忆就再次复活,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织了起来。 随着陈翠的手上下翻飞,竹针来回挑动,细长的毛线逐渐的变成一块织物状的东西,这让旁观的丁氏和麦氏都啧啧称奇。 她们家太太可真是个能人,懂的东西真多,这原本又脏又臭的羊毛居然在她手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真是神奇啊! 更神奇的还在后头,陈翠织出来的第一件作品是一件羊毛背心,是给岁岁穿的,穿在里衣外面,轻巧又暖和,外头就不用穿太厚的棉衣了。 大家都是头一次见到套头穿的衣服,都觉着稀奇,男人们还罢了,不会在这个上头过多关注,可家里的女人们就不同了。 丁氏和麦氏以及大妞小雪她们,围着岁岁的羊毛背心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至今也不敢相信这么轻便又暖和的衣裳就是由那毛线做成的,而且出自太太的手。 “妈呀,这衣裳还有弹性呢,既能包裹住身子,又不会勒的慌,这可真是太好了!” 丁氏赞叹道。 她身为针线上人,也见过不少料子跟织物,羊毛毯子什么的她也有幸亲见过,甚至摸到过,可却从没想过羊毛还能做成这种太太说的“毛衣”,一种新式的保暖衣物。 “太太,这针法您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巧思啊!” 丁氏说到了点子上,这羊毛做成的面料并不罕见,稀罕的是这个编织针法,这本是陈翠在现代学到的技艺,拿到古代就成了原创。 “偶然想到的,这法子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就是简便罢了,对羊毛的要求也不高,比不得那些精妙的织法。” 陈翠说的是曾经在张若梅那里见过的那种料子。 如今已经出现了那些能将羊毛面料做的轻薄光滑的织机,但是那对羊毛和织工的要求极高,那种料子,一个熟练的织工一年最多能织出三匹,其价值比起等重的黄金也便宜不了多少。 这些也是她从张若梅那里知道的,张家虽是商贾,可她见过的用过的好东西一点都不比那些权贵们少,尤其是张家开始涉足海外贸易以后。 那些受到贵人们追捧的舶来品张若梅那里都有,只是她因为自家相公官位的缘故,不能高调的拿出来使用,将它们现于人前,只能跟陈翠这个密友分享一二。 陈翠有幸见到了这个时候的怀表、八音盒还有座钟这些“洋玩意”,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她有时候想,这个大周是她未曾在历史书中学到过的朝代,但是在某些方面的发展却又和真实的历史有相似重合之处,也真是费解。 就像是这些洋货,也是跟真实的历史上一般,从异国开始兴起,传到海内。 这其中,陈翠得了张若梅馈赠的一只怀表和一瓶香水。 怀表她给长平带上用来看时间了,可这香水她却自己留下来反复琢磨,想分析出其中的窍门。 没错,陈翠下一步想做香水,这东西基本上是做女人的生意,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她记得香水好像有两种方法可以得到,一种是浸泡法,一种是蒸馏法。 其中浸泡法需要用到酒精,可如今市面上多半是低度酒,高度白酒兴许有,可她从没见过。 想从这低度的浊酒里提纯出可用的酒精,其耗费的人力物力想必不会低。 而且陈翠对于酿酒的事一窍不通,不过是从网上看过几个土法做香水的视频,就把这个需要用到酒精的办法划掉了。 第203章 登基 目前看来,还是蒸馏法更加容易操作一些。 但是需要用到的蒸馏器皿也需要提前定制,更重要的是,现在是冬天,没有鲜花可以拿来给她做实验。 陈翠只能先把想到的事情写下来,等到东西齐备之后再去实地操作。 时间飞逝,很快就又到了年底。 安排好府城的事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回到了村子里过年。 话说回来,陈翠其实对这样每年都折腾着回村的事很不喜欢,大概是她在现代习惯了冷清的日子,对于这种热闹的氛围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在她想来,过年就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而不是面对这些无谓的应酬。 可惜,今年过年不仅家人不齐全,还要照旧需要挂上面具来应付各种各样上门拜访的人。 长平中举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今年来的乡绅地主家的女人就更多了。 这些人不是向陈翠推销自家女儿,就是介绍侄女或者外甥女,总之,都想给自家亲戚和长平牵线。 就算陈翠强调长平被批过命,不宜早娶也没有用,她们照旧一腔热情的对着陈翠喋喋不休。 没办法,举人老爷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别说长平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年轻,就算是年龄翻倍,想跟举人做亲的人仍旧会是前仆后继。 不止是陈翠被一堆女人吵的头痛,长安和长富两人也被一群人围攻。 前两年家里的男客都是兄弟三人共同接待,一般有长平打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长安和长富只需要跟着随意应对就行了。 可今年长平不在家,长安就变成了待客的主力,承接了大部分的关注,连长富都被不少人注意到,上前搭话。 兄弟两个可算是体会到了往年大哥的压力,真真是疲于应对。 所以,年一过完,刚刚初五,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人上门拜访,一家人就急不可待的回了府城。 哪知道,一到府城,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年底的时候老皇帝驾崩了,蜀王继位,改元至德,今年就是至德元年。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府城,于是,一家人还没来得及把行李归置好,就急急忙忙的把过年穿的喜庆的衣服换掉,穿上了素服。 家门口白灯笼倒是已经挂上了,那些带颜色的喜庆的装饰也撤掉了。 国丧以日代月,一共二十七天,国丧期间不得宴饮,这种情况起码要持续到正月底。 陈翠是有有诰封的诰命,长安和长富都是有功名的人,普通百姓不用太看重的东西,他们家却要严格遵守,否则就是明晃晃的罪过。 不过,打心底来讲,陈翠是很高兴的,蜀王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怎么来说对她也没坏处。 张侧妃肯定是要被封妃的,她两个儿子也成了皇子,这些都可以算是张家的靠山。 陈翠的事业都是跟张家捆绑的,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自然希望张家实力雄厚,靠山强大。 不过,这其中也不是没有风险,拜那些宫斗文所赐,她也知道不少皇族内部斗争失败的例子。 可那已经是很久远之后的事情了,蜀王自己都刚登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的儿子们还没到要争夺皇位的那个年纪,起码最近几年不会面临这个问题。 不过,陈翠想到远在京城的长平,不知道国丧和新君继位会不会给会试带来什么变化,但愿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虽然近期都要素衣素服,连带饮食不能食用荤腥,可陈翠却没什么怨言。 整个大周朝的所有官宦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何况蜀王上位之后带给她的只会是更大的便利和好处,想到这些,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张若梅更是几乎都要掩不住眼角的笑意,没想到堂姐的地位在短时间内迎来了三连跳,一跃而上成了宫妃,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连带的,他们张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没见马大人这些日子对老爷都更加和颜悦色了么。 要不是国丧期间大家不好相互做客走动,马大人的正妻钱夫人说不得就要来上门拜访她了。 张若梅想到以前自己在钱夫人面前的曲意逢迎,伏低做小,不得不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底,大家终于可以换上带颜色的衣服,恢复走动和宴饮了,陈翠立时就去了王府,向张若梅打听京城的消息。 她前几天收到了长平到达京城之后报平安的信,只是对于其中的详情还是想要了解更多,就只能去问张若梅。 “你就放心吧,我把长平当自家侄子看,那些人都叮嘱过了,不会怠慢他的。” 张若梅笑盈盈的答道。 自从战事结束,陈翠带着她两个儿子平安归来,孩子们不仅健健康康的,而且还胖了不少,张若梅心里对陈翠一家的情谊就愈加升温。 张若梅又不是没养过孩子,就算是她自己亲自照看,孩子们也未必能这么妥当,出去几个月,陈翠自己瘦了一大圈,却把她两个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这其中所耗费的心力自是不用提。 所以,投桃报李之下,她对于陈翠拜托她的事都十分上心,对长平一路的衣食住行和到了京城之后安顿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会让这孩子生活上有什么不足。 “可真是多亏了你了!”陈翠轻轻拍了拍张若梅的手,感叹道。 “说这些外道的话做什么,我都没说你帮我照看俩孩子的事呢,更何况,就算不提你我的交情,单说长平这孩子将几千斤的粮食运到府里的事,我都要好好谢他。” 当时府城城门被关,城内物资紧张,大家都人心惶惶,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的时候,粮食就成了比银子还硬的硬通货。 想让那些衙役和民夫听吩咐,光靠官位压制是没用的,在生存的威胁下,一切都要靠后,后来老爷还是靠着真真切切的粮食,才笼络了那些衙役和民夫,保证了城内的治安。 第204章 香水 因为那几个月长平在府衙帮忙的事,让王恒志对这个年轻人评价很高,连带的张若梅也对他非常看好,觉得这孩子今后的前程定然不会差。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现在能在生活上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她都是乐意的,更不要说还有陈翠与她的情分在里面,所以,她说这些话也是出自真心。 “来来来,给你看点东西,商队从京城铺子里带回来的,保证你从没见过。” 张若梅神神秘秘的把陈翠叫到内室,打开一个匣子,陈翠就见到几个玻璃小瓶子,像是她先前见到过的香水瓶的大小,还绘着各色纹样。 “这是什么新款的香水么?”她不由问道。 “要是那个我还给你看干嘛,这是海外来的鼻烟壶,专门放鼻烟的,鼻烟是用烟叶和香料做成的,用鼻子吸入可以明目避疫,听说在洋人那可流行了,都是人家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来,给你挑一个,回去拿着玩吧。” 陈翠看了看那些绘着小天使或者圣母形象的玻璃壶,心想幸好不是那种没穿衣服的,不然她可真没法要。 她随意挑了一个岁岁可能会喜欢的图案,想着回去给这丫头拿去玩也不错,她肯定会喜欢。 “话说,长平今年可就二十了,不管怎么样,会试之后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成算?” 两个女人瓜分完了东西,张若梅又谈起了长平的婚事。 确实,二十岁的年纪,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大龄了,哪怕是男人,也不该再把婚事拖下去。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长平是个有主意的,对自己的事早有安排,这事我还真没法完全做他的主,只能等他考完回来再说。” 陈翠叹了一口气,长子出发前,她曾经也跟他谈到过这个问题,当时他的答复是,未立业,何以成家? 她就明白长平是想会试考中,有了身份之后再谈亲事,到时候也能说个相当人家的姑娘。 虽然这个想法稍微功利了些,可陈翠觉得也有道理,这孩子既然想走仕途,那找个对自己将来有利有帮助的岳家也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什么姑娘的人品性情,两人相处是否投契之类的,她只是稍微说了说,也不敢多提,生怕说多了这些会让儿子觉得她观念太过开放。 春暖花开的时候,陈翠准备好了所有用于制造香水的工具,用比较容易获得的桃花做了试验。 经过了四次失败之后,陈翠经过反复蒸馏,终于成功提取到了桃花纯露和精油。 对,不算是香水,最多只能称之为纯露和精油的混合物。 虽然味道很香,但是过于浓郁了,而且洒在衣服和皮肤上,留香并不持久,这样的品质是没法作为商品上市销售的。 陈翠想要推出的是香水的定位是高阶的奢饰品,那些权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们,什么样的香料没见过。 那些香味持久,配比齐全的香包不比香水的味道差到哪里,甚至香味更加丰富,如果香水的优点不如香包的话,那她们凭什么为之付出银钱。 如果香水想获得她们的认可,就必须有出众的地方,留香的持久性是必须的。 陈翠努力回想那些视频里说的,制作香水的必备品,还有一些什么麝香、檀香之类的东西,用作定香剂,只是具体要怎么操作,却没有详细的说明,只能她自己反复试验。 麝香太贵了,她选取了更加便宜常见的檀香。 但是说它便宜常见也只是相对于更加难得的麝香而言,檀香只在南方地区才有,是香包配比中常见的一味香料,可不管是在产地多么普遍的东西,运到这西北之后价格都会上涨一大截。 将檀香木块同样经过蒸馏之后,取得精油和纯露,与桃花精油混合,果然得到了香味更加迷人,留香持久的香水。 陈翠把它灌装到定制的小瓷瓶里,一瓶只能装大概十毫升左右。 这小瓶子是用白瓷做的,瓶身极薄,对着光甚至能看到里面液体的高度,上面绘有各种花卉图样。 张若梅见到陈翠真的做出了这所谓的香水,十分惊喜又讶异。 “你可真是……,让我该怎么夸你好呢!” 张若梅一遍嗅着这香水的味道,一边对着陈翠喜笑颜开的夸赞。 她们张家既是做这海运生意,她岂能不知道这香水的利润,那简直是极其暴利啊! 可惜,因为海运不便,每次运回来的数量都十分有限,可越是这样,却偏偏越受那些贵人们的追捧,这真叫人又爱又恨啊! 这下子,他们自己就能做香水,这钱不必再让洋人赚了去,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虽然她还没顾得上问陈翠这自制香水的成本几何,但是想必不会比从海外运来更贵,要是没有足够的赚头,翠姐也不会拿到她跟前来。 果然,陈翠随之就将她这次实验的成本报了上来,所有的器具加起来,一共花费也没超过二十两银子,可做出来的成品,灌装出来的香水有将近一百瓶。 而且,这些器具都是一次性的投入,后期最多只是增加设备,总的成本并不会增加太多,跟香水的售价比起来,这利润何止百倍! 张若梅激动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的不停喃喃自语:“让我想想,该怎么操作才好……” 先前陈翠说自己想要试着做香水的时候,张若梅以为她是在说着玩,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她居然成功了,拿出了成品不说,而且还发现这里面的利润这么大,这简直让她惊喜的无以复加~! 此时,她不禁庆幸,现在蜀王已经登基,他们张家的身份不同以往,才有可能筹谋这么大利润的买卖,要是在以前,就算是知道有这么大利,说不定她也没那个胆子做的。 像是这种暴利的行当,就不会出现在籍籍无名的小家族手里,只能由那些背后有大人物撑腰的家族掌控。 无他,利益动人心耳! 第205章 进士 虽然陈翠已经造出了香水的样品,可真要是想大批量生产上市,还差的远着呢。 首先,要解决原料的问题。 如今不管是香包还是香膏,都是从植物中提取的,没有化学合成这一说,且多半以花香为主,制作的过程要用到大量的鲜花。 想要大规模的量产,就必须有自己的种植基地,统一种植采摘,这样才能做好品控,这是没法通过零星收购做到的。 就算是今年开始买地种植,最快也要明年才能采集大量的鲜花,所以,今年年内香水是不可能面世了。 不过,虽然不能大批量生产,但可以少量的制作一些,作为礼品馈赠给那些贵人们,既可以加深关系,也可以提前为将来推出的产品铺路扬名。 尤其是张若梅的那位侧妃堂姐,如今已经被封为淑妃,据说她极爱茉莉香,就可以单为她做一些茉莉香水,通过张家的门路送进宫去。 当然,这要送给淑妃的茉莉香水自然不能跟普通的香水一样,制作的时候不能用檀香作为定香剂了,而是要用名贵的麝香或者龙涎香,至于究竟哪个配方最合适,要看最终出来的香味来决定。 张若梅跟陈翠俩人就香水这一新事业的原料、生产、包装、以及销售这些问题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以至于陈翠从王家离开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俩人讨论了一个上午,吃完午饭又谈了一会,陈翠才回家。 张若梅太兴奋了,觉得自从认识了陈翠以后,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藏一般,也不知道为什么翠姐的好点子怎么这么多,还都是能赚钱的那种。 这几年以来,罐头和火锅生意带来的盈利已经超过了她原本嫁妆资产的总和,使得她的私库更加充盈。 而且还因为这些生意拉近了她和堂姐的距离,使得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利益体,使得关系更加亲近,这带来的好处简直太多了。 于是,张若梅吩咐下人去寻找购买那些鲜花原料,以供陈翠后续的实验,就连后来的香料,也都是她送过去的。 这是两人合伙的生意,翠姐已经开了个头,度过了最难的一关,将东西研发了出来,后续她当然不能再当甩手掌柜,总要为这件事尽可能的提供便利的。 就在陈翠一边忙着工坊的事,一边沉浸在香水的实验中的时候,长平在会试中考取了二甲第三名的消息传到了府城! 这次她是真的惊喜了,原以为长平刚考完乡试,就遇到了那样一场祸事,耽误了几个月都没办法专心读书,这次会试很可能就是去见识见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说实话,长平出发去京城的时候,她基本对这次考试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是没好表现出来,怕给孩子泄气。 她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身子不要出问题,考完赶紧回来就行了,没想到,他居然出人意料的考中了,而且名次还不低! 激动的何止是陈翠,一家子人都要欢喜疯了,就连一贯老成持重的长安都忍不住欢呼:“大哥真是好样的,头一次参加会试就金榜题名!” 就连麦氏、丁氏她们也一个个的“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的,她们家大少爷可是进士老爷了,她们以后就是进士老爷家的下人,说出去多光彩啊,怎么能不与有荣焉! 岁岁高兴的拉着陈翠的袖子:“娘,娘,我们去京城找大哥吧,不然大哥一个人在京城多可怜啊!” 这小丫头知道,考中进士之后并不会马上授官,对于新科进士而言,都没有做官的经验,多半会是在京城各部观政,算是正式进入官场之前的培训和实习。 而这个观政的时间,多半是在半年以上,之后才会根据殿试的名次和考核的结果来授予正式的职位。 这些都是陈翠从张若梅那里打听来的,她虽然觉得儿子考中的机会不大,可是并不妨碍她提前知道一些考中之后的流程。 她们谈这些的时候,岁岁就在旁边,难免被她听了去,此时就作为她想去京城的借口。 陈翠知道岁岁是从张若梅嘴里听说了京城是多么的繁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十分向往,这才用她大哥没人照顾当借口,怂恿陈翠带她一起去京城。 “就算是照顾,也用不到你啊,你去了能做什么,有丁婶子就够了。”陈翠故意逗她。 岁岁有点急了:“那可不行,大哥会想我们的,他会想娘和我,丁婶子又不能代替我们,再说了,邹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也可以趁机去京城见识见识啊!” “行啊,你连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都知道了,可见学的挺不错的嘛!”长富揉揉岁岁的脑袋,打趣道。 岁岁一把挥开她小哥的手,气的跺脚道:“你又弄乱我头发,人家好不容易才扎好的呢,我头花都被你弄歪了……” 兄妹两个又开始了日常的你追我跑中,俩人围着堂屋跑了好几圈,陈翠不禁笑着摇摇头。 长富如今看起来比从前稳重多了,可在面对岁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暴露本性,老喜欢逗弄她,直到把她惹毛,两人再来一番追逐打闹! 笑归笑,陈翠虽然欣喜与长子考中进士,也担忧他在京城的生活,可却不可能真的像岁岁说的那样,去京城照顾他。 毕竟,她身边还有另外三个孩子,不可能为了其中一个而不顾另外三个。 老二老三的学业还要继续在陇南完成,岁岁在邹先生那里也学的很好,还有和张若梅的生意,她也要尽到自己该负的责任,她不能为了长平一个人而不管这些。 就像她对岁岁说的,最多派丁婶子过去,照顾长平,帮他洗衣做饭,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就在陈翠正忙着安排,打算托人把丁婶子送去京城的时候,此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使得她不得不改变原有的计划! 第206章 调动 “什么?王大人要调往户部?” 陈翠大为讶异,她知道王恒志今年同知的任期已满,考评也是优,又加上蜀王登基,他们家的身份不同以往,这次可能会被派往别处做官。 可不管是张若梅还是她自己,都猜测王大人要么是去往稍微繁华一些的地域做同知,要么是去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做知府,却没想到最后调令下来,居然是调往京城户部做郎中。 张若梅脸上现出喜色:“是啊,大概是上头看到我们家老爷擅长民生,所以就把他调往户部,还让尽早到任呢!” 虽然郎中和同知都是五品,可大周朝自来是京官的地位更高,甚至曾经一度有宁做七品的京官,不做五品的地方官的说法。 明明大家也都知道京官清贫,地方官油水多,但还是有许多人挖空心思的想往京里调动。 京城毕竟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能在京城为官,离皇权近,出头的机会也多,使得京官们自来就觉得高人一等,看不起同品级的地方官,越发使得京官的位置变得清贵。 怪不得张若梅这么高兴,这件事确实值得开心,可是她要是跟着去了京城,那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真是对不住了,又要让你重新折腾一回,不过搬到京城总体还是好处更多,咱们的东西最终的去处就是京城和江南,以后在京城就能近距离的管理生意,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张若梅此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即将奔赴京城的喜悦,完全没注意到陈翠眼里的纠结。 等她发现陈翠脸上的犹豫之色,才想到陈翠不止长平一个儿子,还有另外三个孩子在陇南读书,不像是自己,随时可以带着孩子走。 “话说回来,你家的三个儿子都是读书苗子,他们迟早也是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然后做官的,你早点去也是早为他们打算,免得他们将来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 张若梅此时劝说陈翠跟自己进京,嘴里说的全是进京的好处。 她是跟着王恒志在京城住过一阵子的,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才在后来的时间里,一直对那里念念不忘,此时丈夫有了更好的官职,自己能重新回到京城,怎么能不充满喜悦! 陈翠知道张若梅说的有这种可能,可那总是两个儿子考中举人之后的事啊! 他们就算是逢考必过,一路顺利,考中举人至少也是后年的事了,中间这两年,难道就让两个儿子单独待在这陇南么? 在陈翠心里,这俩人还都未成年呢,怎么能脱离父母,单独在一处呢! 陈翠满腹心事的回到了家,不对劲的表现很快就被家里人看了出来。 “娘,怎么了,是大哥那边出什么事了吗?”长安担忧的问道。 目前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件事才会让娘如此不对劲,不然没有别的可能。 “不是,你哥他没事!”陈翠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娘你说出来听听啊,说不定我们会有办法!”长富着急的说道。 陈翠看了一眼两个儿子,决定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再决定。 没想到,两个儿子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的纠结点之后,竟然都笑了。 “娘,张姨说的对,我有信心,我们迟早都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的,您先去安顿下来那简直太好了,再说了,我跟长富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您在一旁盯着,您尽管放心的去吧!” “是啊,二哥说的对,我肯定是要进京的,娘您先去打头站,跟大哥汇合,在京城等我们好了!” 长富信心满满的说道。 陈翠没料到儿子们会是这个反应,她有些迟疑:“那岁岁怎么办,她跟着邹先生学的挺好的,能遇到这么好的先生不容易。” “那还不简单,您先问问邹先生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京城,要是不行的话,在京城另寻名师也可以,京城这么大,肯定会有更好的女先生。反正岁岁还小,不急于一时。” 陈翠没想到,她纠结的事就这样被儿子们三言两语的给解决了。 “唉,你们说起来轻巧,哪有这么简单啊!”她苦笑道。 “只要您下定决心去京城,这些问题可以一个个解决,没那么难的。”长安缓声道。 “好!”既然儿子们都这么说了,陈翠也不再纠结,此时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去京城! 她也想见识见识这大周京城的风貌,看看与陇南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不过,在走之前,她要把一些杂事都处理好,才好一身轻松的上路。 工坊搬迁的事张若梅都交给了张管事,但是关于辣椒这些原料却还需要暂时在陇南种植,京城包括周边的地都比较贵,且没那么容易买,一时半会的,根本不可能在京城周边种植。 还有老家和陈家二老那边,也需要做出一番安排。 老家村里的宅子照旧托付给陈梅花照看,那五亩地则彻底变成了族田,不止如此,在得知长平中举的事情之后,刘有才就曾提出把村里的田地都挂到长平名下,好免除赋税。 当时陈翠没有一口答应,说要问问长平的意思,前阵子长平写来的书信中应承了此事,陈翠也要去帮着办理。 一个举人名下有四百亩地可以免除赋税,只要村里的土地挂在他名下,全村人就都不必缴纳赋税。 陈翠其实从心底来说,不愿意这样钻空子,占国家的便宜,这跟偷税漏税有什么区别,可现下的世情如此,九成九以上的举人都是这么做的,有了功名就要之后造福乡里,不然就会被家乡人戳脊梁骨,说忘本! 而且,长平自己都同意了,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会反对。 长平虽然没有回来,可刘家坪仍旧举行了祭祖仪式,一是庆祝长平考中进士,二是为大家不用再交田赋而高兴。 陈家二老对于陈翠进京十分不舍,这山高路远的,想回来一趟可不容易,他们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哪天一蹬腿去了,临终前见不到闺女的面。 陈翠被他们说的心头酸涩不已,可她也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势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不能不去了! 第207章 相见 其实她跟儿子们都知道,长平考中进士,加上王恒志被调往京城,这两件事加起来,陈翠的京城之行已经是势在必行,非去不可了。 就算她放心不下家里,也只能用两个儿子说的借口来安慰自己,迟早都是要去的,早点去还能早些在那安家落户,早些适应京城的环境。 王恒志因为有调令在身,匆忙的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马大人之后就启程进京了,至于张若梅和陈翠,因为要处理工坊的事,还有其他杂务要办理,所以就延后出发。 所以,陈翠她们真正动身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 张若梅带着两个儿子还有一干下人护院,陈翠带着岁岁和丁氏母女,还有邹先生以及她的两个下人。 陈翠不知道张若梅用什么法子说动了邹先生,愿意跟他们一同进京,继续教授岁岁,她心中十分感激,一路上都对邹先生她们关照有加。 因为队伍里主要的人员都是妇孺,要照顾到孩子们的身体和情绪,所以他们整体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又因为天气炎热,队伍每天都是早早出发,中午最热的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下午再接着赶路,晚上保证会住进当地最好的客栈。 张若梅出身富贵,从不会在吃住上头委屈自己,整个队伍都是以她为主,其他的人都是附带,路上的安排自然也就以舒适为主,其他人也就跟着享了福。 麦氏和大妞还有小满留在家里照顾长安和长富两兄弟,陈翠跟岁岁和丁氏母女坐一辆马车,她们都是去年一起去过蜀中的,不由感叹两次路上的境遇差别如此之大。 因为跟随的不少都是商队的老人,这一条道都是走惯了的,路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没从出过什么岔子,每到一处,都有人先行一步去定客栈,安排食宿,这可比原先出行要舒服多了。 但尽管路上安排的再好,这个时代出远门总归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惬意的事,在经过两个月的跋涉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张若梅家的宅子多年前就置办好的,且足够大,所以她们这些人到京之后就暂居在她府上,等到陈翠找好了宅子再搬出去。 陈翠再次见到长平的时候,大吃一惊。 “长平,你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身形消瘦的长子,简直说不出话来。 长平苦笑,还未来得及答话,陈翠就怒视徐大贵:“大贵,我把大少爷交给你照看,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贵哭丧着脸,他就知道,太太见了大少爷的样子,指定要问罪的。 “娘,别怪大贵叔,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殿试考完之后就病倒了,多亏了大贵叔仔细照料,我才能及时康复。” 大概是因为他终究不太适应京城的气候,又一心苦读,压力过大,身子有些吃不消,刚考完殿试就体力不支病倒了,甚至连放榜的时候都起不了身。 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病了一个多月,直到该入部观政的时候才算是勉强好了起来。 陈翠隔着衣服摸了摸长平的胳膊,只觉得瘦的厉害,也不知道当初病的多严重,才会几个月了还没把肉养回来。 陈翠狠狠的瞪了徐大贵一眼,又看着长平:“我带了丁婶子过来,让她给你做些可口的饭食,好好的补一补。” 长平欣喜的点点头,他可太想念丁婶子的手艺了。 虽然京城也是属于北方,可跟陇南的饮食还是有不少差别的,加上又是客居在别人家,饮食不好这么自专,又加上生病胃口不好,所以人就瘦的厉害。 “等我问过你张姨,再找牙人寻一处靠谱的宅子,收拾好了咱们就搬进去,还是自家住着舒心自在。” 陈翠也想到了这一茬,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关系再好,也要有个界限,肯定不能像在自家这么随意。 “对了,你现在在哪个衙门做事?” 陈翠刚才光顾着关心儿子的身子,这才有功夫问问他的工作安排。 “在户部做文书。”长平笑道。 陈翠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巧了,王恒志如今就在户部,这俩人一个衙门呢。 “王大人如今在户部做郎中,你们可有公事上的往来?” “并无,王大人乃是清吏司郎中,我是照磨所的文书,负责管理卷宗与稽核公文,除非是王大人需要查看卷宗的时候才会碰面。” “这样啊。”陈翠点点头。 就算不是一个部门的,但是总归都属于户部,总有机会见面,就是这个什么“照磨所”的名字有点奇怪,不像是一个部门的名称。 陈翠放下了心底的小嘀咕,转而问起了儿子这几个月在京城的见闻,长平也问了近期家里的一些情况。 当他知道陈翠把家里的那五亩地都捐给族里做祭田的时候,点头称是。 “娘做的对,其实原本那几亩地的出息这些年都是给族里用了,区别只是地契还在咱们手里,如今就算是交给族里,也不算什么,只是让他们用的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陈翠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全村的地如今都在你名下,对你的仕途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将来会不会有人拿这个事攻讦你?” 长平笑了:“娘,您想多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这是约定俗成的事,不会有人拿来说嘴的,包括王大人也是这样办的,不这么做的才是异类,旁人会觉得这是假清高,反而难以融入同僚们之间。” “至于您说的仕途还有攻讦什么的,还言之过早,我一个小小的八品文书,谁会闲着没事来关注我,除非将来我到了高位,才会值得别人出手打击,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事也都不算事了。” 长平嘴里说着这些话,脸上是陈翠从没见过的高远之色,却目光悠远,可见他这大半年在京城应该也经历了许多,增长了不少见识,才能说出这么意味深长的话来。 第208章 京城安置 接下来的日子,陈翠一边忙着找房子,一边着手安置新的工坊,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等到她终于将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已经是十月初了,此时新房子已经修缮完毕,可以入住了,工坊也都已经全部安置好,开始生产火锅底料,准备在京城铺货。 他们的新家位于城东,距离王若梅家不远,是一所三进的大宅子。 陈翠之所以把房子买这么大,是考虑到三个儿子都大了,以后要面临娶妻成家,宅子小了将来住不开。 这宅子说是三进,其实后面还有一排后罩房,东西两路都有跨院,比一般的四进宅子都要大,宽敞的很。 不过,这京城的宅子可真是贵啊,尤其是这房子闹中取静,附近交通便利,商业齐全,最重要的是离内城各个衙门都很近,不管是去哪里上衙,路上都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买下这宅子连带改造修缮,一共花了八千两,可把陈翠好生肉疼了一阵子,但是考虑到这宅子的优越位置,她又觉得值了。 张若梅过来参观新居的时候,一个劲的夸她巧思,这房子改造的好,说是要把她家也这样改。 她家的宅子是十多年前王恒志刚考中进士的时候购置的,当时买的急,加上住的时间不长,然后就去了地方上做官,就没怎么大动。 现在他们估计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京城了,她见陈翠家里收拾的这样舒服,就不由的动了心思。 其实陈翠最大的改动也就是在厨房和厕所以及洗澡间上头,旁的改动不大。 京城这边冬天冷,小户人家或是用炉子以及火炕取暖,大户人家是用火墙或者地龙,地龙的话造价太高,只有皇宫大内和顶级权贵们才用的起,陈翠家里用的是火炕和火墙相结合的取暖方式。 不过,她在居室套间设置了卫生间和洗澡间,这样洗澡和上厕所都不必出门,更大程度的保留了个人隐私。 不止她跟岁岁的房间是这么改动的,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院子,他们的房间也都是这么做的,这样以后他们成了家,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天地,不不必事事都要出门。 不过,因为技术的原因,以及成本所限制,如今她还没办法大规模的铺设管道,享受自来水的便利。 所以,如今用水还需要人工提,没法做到自助,这也是一点小小遗憾。 但是,只要人手足够,这都不是事,反正干活的又不是她。 如今宅子大了,相应的也要增加不少人手,陈翠在人牙子那里挑了不少下人,还买了两个有丰富经验的嬷嬷来调教他们,保证以后使唤起来方便。 等到住进这宅子的时候,看着这周围的丫头仆从,陈翠不禁感叹,自己也终于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封君了。 可不是么,她现在身边有一个嬷嬷,四个丫头,岁岁身边则是有一个嬷嬷两个丫头,凡事她们几乎都不用自己动手,这些人就将她们母女两个伺候的周到极了。 不过,陈翠觉得她自己享受就算了,岁岁还小,可不能养成这种性子,还是坚持让她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丫头们只是辅助。 至于长平,陈翠问过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丫环,就给他添了一个书小厮,一个长随,平时有人伺候,出门办事也有个能传话的人。 关于儿子不要丫环的行为,她其实是有点担心的,都二十岁的人了,从来都不和母亲和妹妹之外的女人来往,而且连丫环也不要,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啊!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种疑虑,因为长平居然主动向她提及了自己的亲事。 这天刚吃过晚饭,陈翠正要跟岁岁去书房练字,她如今也开始跟着岁岁练邹先生给的字帖,母女两个经常相互比较。 此时长平却忽然叫住了她,而且脸上还有着可疑的红晕。 “娘,我有事跟您说。” 陈翠有些诧异,这孩子一贯冷静自持,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他脸上出现了这种神色。 “什么事啊?”陈翠问道。 长平却没直接开口,而是催着岁岁赶紧走:“岁岁,你先去书房吧,娘待会再去。” 岁岁瞪大着眼睛看着大哥,这还是她的好大哥么,到底是什么事要跟娘说,竟然连她这个亲妹妹也不让听。 长平见她不动,便又轻咳了一声:“快去吧,明天我给你买驴打滚回来。” 驴打滚是京城的一种小吃,岁岁很喜欢,可因为是糯米面做的,不太容易消化,陈翠怕她积食,不让多吃,她有好一阵子没吃到了。 此时见大哥允诺给她买,岁岁便欢喜的转身走了。 有了驴打滚,大哥要跟娘要说的事究竟是啥已经不重要了。 “娘,我……我……想让您帮我去提亲!” 长平挥退了下人,红着脸对着陈翠来了这么一句。 陈翠哑然,她还以为儿子要说啥呢,就这? 刚到京城的时候,她还问起过长平的婚事,因为她以前看的一些小说里,说是新科进士很多会被榜下捉婿什么的,想知道儿子有没有被什么人家给看中。 结果呢,儿子因为生病,根本就没去看榜,后来倒是有人上门了,有结亲的意思,可主人家一直病着没法见客,后来对方一打听,这个新进士已经病了许久,一直在吃药呢,就也歇了心思。 人家想结亲的,都是奔着新进士日后的前程去的,这人年纪轻轻的,身子就这么差,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啊。 于是,长平身子差体弱的名声就传了出去,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什么人来说亲了。 就算他后来病愈,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更加证实了这一说法,许多原本有意结亲的,也都打消了心思。 当初陈翠知道了这些是哭笑不得,如今这都过了几个月了,长平的身子早就养回来了,恢复了往日的丰神俊朗,现在亲事又有了眉目,可真是太好了。 “是哪家的姑娘?” 第209章 拜访 “是刑部侍郎秦大人家的姑娘,我跟她哥哥是同僚,我们同是新科进士,一起在户部做文书,在秦大人家里见过几次秦姑娘,儿觉得她堪为良配,便想劳烦娘托人去秦大人家求亲!” 既然已经开了头,长平便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 刑部侍郎?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想跟他们家结亲的话,自家的门第是不是有些低了,对方能同意么? 陈翠脸上不无忧虑,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自家底子着实薄了些,在老家的时候还勉强算的上中等人家,可到了这京城,自家就实在排不上号了。 不管是官阶还是银钱,在这权贵云集,富人扎堆的京城,自家都是处于底层,只能说比一般的富裕人家要强一些,可要是跟三品京官比的话,那可就差得远了。 而且,这边一贯有“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说法,这不只是说男女双方在婚事中所持的态度,也是对双方家境的一种描述。 女方家长在为闺女找女婿的时候,怕自家孩子以后过苦日子,一般会寻比自家家境强一些的,而男方娶媳妇则不然,人是娶进了自家的门,女方条件差一些也无妨。 陈翠担忧道:“咱们家跟这秦大人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亲事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还是对方也有这个意思?” 长平此时已经褪去了脸上的红晕,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然是有了些眉目才告知您的。” “怎么说?”难道是那个秦大人看中了长平,有意招他做女婿? “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先递个帖子去秦家一趟,回来我再告诉您个中详情。” 长平还卖上关子了。 陈翠虽然急于知道情况,但是儿子不说,她也没办法,只能按他说的来。 她次日就去找张若梅打听关于秦大人家的事,因为在京城的时间短,她除了新认识的左右邻居,也只有张若梅这么一个交好的人。 “我倒是在旁人的宴会上见过秦夫人两回,是个大气温婉的妇人,她膝下有二子一女,俱是嫡出,儿子们都已经做官,女儿还待字闺中,秦家小姐生的也好,看上去是很懂礼数的一个姑娘,至于真实性情什么的,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张若梅再怎么不喜应酬,可到了这京城,为了显得合群,她也不得不跟着参加了许多官太太们的聚会。 像是什么“赏菊宴”啦,什么秋日游园会啦,之类的,都参加过好几场了,就算是如今天气渐冷了,她还接到一个帖子,说是暖房里的花开了,要开赏花会。 虽然王恒志的官位不算高,可张若梅却和宫里受宠的淑妃是堂姐妹,有这一重关系在,京里许多差不多人家的宴请聚会都会给她发帖子。 而且,王恒志进户部是皇帝亲自下的调令,为的是让他负责玉蜀黍推广种植事宜,进京不到半年,已经面圣了好几回,对其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张若梅如今算是陈翠眼里的消息灵通人士,自然想到来找她打听。 不过,她来京城的时间终究不长,对许多官眷只是见过,知道基本情况,更深入的消息就不太清楚了。 陈翠也不失望,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清楚强,她一回家就让人递了帖子到秦府,想要明日上门拜访。 对方反应很快,当即就回了帖子,应允了。 陈翠见此,心中便有数了,人家肯定知道她上门的意思,甚至单等着她呢。 第二天,她带了几罐水果罐头,还有几色点心,就去了秦府。 秦家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宅子占地也不大,不过收拾的倒是很利索,一看就知道主母是能干的人。 秦夫人果然像是张若梅说的那般,是个大气温婉的妇人,行为举止都颇为优雅。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都在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想找到一个共同的、相对安全的话题。 不过,对于她们这种中年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比男人跟孩子更重要的呢,尤其是陈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着见那秦小姐和探一探秦家的态度。 所以,彼此礼貌性的客套了几句之后,话题就迅速的转到了各自的孩子上头。 秦夫人先是夸陈翠一个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不说,几个儿子都培养成材,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陈翠也不甘示弱,夸秦夫人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定会在官场上仕途顺达。 接着终于轮到了今天的重要环节,话赶话的,秦夫人就把自己的闺女叫出来见客。 秦小姐身量不低,目测跟陈翠差不多高,在一米六三六四的样子,且看着身材匀称,面色红润,陈翠对这一点很满意,起码不是那种娇弱美人。 而且秦小姐接人待物也是落落大方,谈话间也是言之有物,不是那等脑袋空洞的,陈翠又心生欢喜。 秦小姐闺名若芷,陈翠和她母女二人在堂前不过聊了两刻钟,就对秦若芷发出邀约,请她后日来家里做客。 秦若芷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答应了。 第一次上门拜访,也不宜时间太久,目的达到了,陈翠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之后,她忍不住向长平夸赞秦小姐的长相和谈吐,称赞他有眼光。 长平眼里含笑,语气轻松道:“您儿子也不差啊,也堪为秦小姐的良配。” 陈翠看多了他少年老成的样子,难得见到他放松且俏皮的一面,不禁心中快慰。 说实话,她觉得长平自从开始读书进学以后,都太过冷静功利了,很担心他会将自己的婚姻也当做向上的跳板,进阶的工具,而完全不注重个人的感受和幸福。 当初她一听到长平让她去刑部侍郎家提亲的时候,就怀疑他是为了攀附对方的家世而费心选了这么一门亲事。 可陈翠见了他在提到秦小姐的时候的反应,就改变了这个看法。 长平的眼里,都是对秦小姐的情意和欢喜,而不是功利和算计,显然,这桩婚事是他真心想要促成的。 第210章 志向 秦小姐来家里做客这天,陈翠也没有很刻意隆重的接待,免得让对方觉得不适。 家里只有她跟岁岁两个女主子,未免太过冷清,陈翠就把邹先生也请出来帮着陪客。 陈翠虽然不知道邹先生为什么会同意跟他们一起进京,却对她一直保持敬重。 她虽然是西席的身份,下人们却一直十分礼遇,餐食也都跟陈翠她们分开,单独送进她住的小院,还另外拨了一个粗实的婆子在她院里打杂。 或许是离开了陇南那原本熟悉的环境,邹先生现在人也比先前活泛了些,不再是足不出户,有兴致的时候还会带着岁岁出门去逛街采买。 邹先生原本就是个极为风雅的人,且博学多才,跟秦小姐这种闺秀不愁没话说,两人谈兴很浓。 中午的时候,陈翠把秦小姐留在家中用饭,菜色自然是特意准备过的。 因为她听说秦小姐幼年一直住在江南外祖家,十来岁上才进京,所以桌上的菜色有好几道都是江南风味。 秦小姐果然很喜欢,不住的夸赞这几道菜做的地道,有家乡味道。 饭后,邹先生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陈翠也借机有事离开,让岁岁带着秦小姐去她的屋子坐坐。 今天岁岁被提前叮嘱过,跟秦小姐相处起来格外的机灵乖巧,利用她年纪小的优势,套取了不少有用信息来。 等到秦小姐告辞的时候,岁岁已经开始亲热的叫起了“若芷姐姐”,而且俩人还约定了下次再聚。 回到屋里,岁岁得意洋洋的向陈翠请功。 “娘,要是大哥和若芷姐姐的事成了,这里面可是有我不少的功劳,你可得有奖赏啊!” “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赶紧跟娘说说,你今天都打听出什么来了。”陈翠笑道。 “若芷姐姐平时喜欢刺绣和画画,还有下棋,平日里也喜欢做五禽戏和八段锦强身健体,她外祖家世代行医,她也从小读了不少医书,可惜她爹是个官,她不能去当女医给人看病,实在是太遗憾了。” 岁岁边说还边摇头。 在她看来,会给人看病是顶厉害的本事,为什么因为若芷姐姐的爹是个官,她就不能做女医呢。 陈翠默然。 秦若芷不是那种心无城府,会将自己的情况随意透露给一个小孩子的女子,她将自己会医这件事告诉岁岁,是想通过岁岁让自己知道罢了。 这是一种试探,试探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 陈翠断定,秦若芷对行医这件事应该并没有死心,想在此时看看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好确定她成亲以后的做法。 那长平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我知道,我们最初相识便是因为她用来做试验的兔子跑到了她哥哥房里,她怕被家人发现,急忙来抓,是我帮她找到的,后来我还见过她亲自为兔子缝合伤口。”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如果她成亲以后想要行医,你会允许么?” 陈翠盯着长平的眼睛,沉声问道。 “这话秦小姐也问过我,我的回答是,只要她自己愿意,不影响我们的生活,便可以。” 陈翠实在没想到长平会是如此态度,难道是自己平日潜移默化的教育太过成功了么,这儿子竟然开明至此。 要知道,如今虽然有女医,可那多半是在宫里,专门给宫妃女眷看病的,也只是专看妇科,且地位并不高,也只比那些女官稍微强一些,在那些贵人眼里,她们跟那些奴婢没什么两样。 至于市面上,并没有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医馆,也没有出来坐诊的女医,仅有的两三位女大夫,也是因为家学渊源,学了一星半点,只是给姻亲故旧中的女眷瞧病,并不正式坐诊。 虽然陈翠自己平日没少跟几个孩子灌输女子生活不易,且女人真要做起事情来,并不比男人差什么的思想,可她自己其实也没把握,能对他们具体产生多大的影响。 毕竟,这个世道是如此的坑人,专坑女人! 像是麦氏,她先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给夫家换彩礼,夫家又做主把她卖了换钱,之后还要卖她的女儿,这都是因为性别的缘故。 要是麦氏是男人的话,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就算是亲生父母想要卖掉儿子,也要经过宗族的同意许可,不然就是有悖人伦。 可要卖掉的是个女孩的话,就不会有人过问,因为女孩将来是要出嫁的,早晚是婆家的人,不算是自家血脉。 即便秦小姐身在官宦之家,也是受诸多约束,行事不能由心。 陈翠也是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秦小姐一个三品高官的女儿,会选择长平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农门小子。 如果说秦老爷和秦夫人是看上了长平的才学和将来发展的可能性,那么秦小姐大概是出于想要自由的原因,才会同意这么一门婚事。 如果她嫁到了高门显宦之家,那婚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标准的贵妇人,官太太,再难有任何行医的可能,可刘家却不同。 如今的刘家跟秦家比起来,家世差了一大截,能跟秦家结亲,是绝对的高攀。 刘家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给秦家的女儿气受,使得两家的关系出现裂痕,影响了长平的前程。 即便如此,秦小姐还是在亲事说定之前,小心翼翼的透过岁岁来向自己递话,隐晦的表达自己的心愿,可见她想要从医的心是多么迫切。 陈翠叹了一口气,秦家能选择长平,也是出自秦小姐父母的一片爱女之心,不想让自家闺女受委屈。 不然的话,刑部侍郎的闺女,想要求娶的人大有人在,怎么会轮到自家儿子呢。 不就是想找个人口简单的,不如自家的,免得将来闺女被欺负了娘家人不好出头么! 既然长平对此并无异议,她也不会做那等的恶婆婆,反对秦小姐的志向。 更何况,女性自我意识觉醒,原本就是她日后想要着手做的事,如今有这么一个自我意识强烈的女孩子放到了眼前,简直是送上门的帮手,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第211章 定亲 于是,第二天,陈翠就出门到书店买了两本医书回来,夹在一堆礼物中,送到了秦府,算是对秦小姐试探的回应。 且不提秦小姐见到这两本普通的医书是如何激动,陈翠这边已经拜托了张若梅充当媒人,找个好日子去秦府提亲了。 张若梅自是欢喜的应了,她是头一次做媒人,且又是陈翠这个熟人家的孩子,而且两家已经达成默契,她只是负责走个过场而已。 陈翠这时在忙着置办聘礼,这是他们家长子的婚事,对方又是三品高官之女,自然不容疏忽。 就算是两家早有默契的婚事,也没有一次上门就能说成的,不然就显得女方不矜持。 张若梅一共去了三次,前两回都是陪着秦夫人坐那喝茶聊天,到了第三回,才算是把事情给定下来。 之后,就飞速的进入了婚事的流程,开始走三书六礼。 秦若芷今年已经十七,在京城未婚闺秀中算是年纪比较大的,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及笄前就定下了婚事,十五六岁就成婚了。 她之所以能拖到这个岁数才定亲,跟秦大人夫妇的纵容是分不开的。 秦大人看似是个古板端方的人,公事上一丝不苟,所以才能凭着真才实干升到了刑部侍郎的位子上。 但是对内的话,则是对女儿疼爱有加,不然的话,秦小姐早就嫁入高门大户联姻,用来巩固父兄的官位了。 要是没有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许可,刘长平这个偏远之地来的农门小子也不会有机会成为三品高官的女婿。 秦夫人娘家是江南的读书人家,诗书传家,族中名医辈出,多年的行医经验使得他们研究出了女子生育年龄和子嗣健康之间的关系,所以向来不赞成女子早婚,也不赞成过早生育。 所以,她倒是觉得女儿十七岁定亲刚好,三书六礼走完,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成亲,就算婚后即刻有孕也无妨了。 陈翠用心准备的聘礼足有三十六台,且都不是那等样子货,不管是其中的点心干果还是首饰布匹,都是出自京城那些老字号的店铺,且都是上等货,十分体面。 更重要的是,其中的聘金足有两千两之多,这让秦夫人心下十分满意。 虽然不管聘金多少,都会放在嫁妆里给女儿带回去,可男方给的聘金,一是证明自家的实力,二是表明对女方的重视。 两千两银子的聘金,在京城相当的官宦人家中都算是数的着的,她去年给次子下聘的聘金也才一千两而已。 她从前听儿子说过,刘长平是西北偏远之地来的,家里世代务农,他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才开始经商,家境只是尚可。 而且秦夫人听说刘长平先前在京里也是寄居在别人家,她还以为刘家估计家境不怎么样,以后说不得女儿嫁过去要吃苦了。 可自从刘长平的母亲进京之后,这情况好似就忽然变了。 刘家买了一座位置极佳的三进大宅子定居不说,且就她亲见的,这位陈太太的言语谈吐也不像是个农妇,性情宽和,举止有礼,也是从那时候起,秦夫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虽然她丈夫秦大人觉得只要年轻人有才华,将来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就好,可只有身为女人的她才知道,女子婚后的生活又岂是只跟男人们过的! 自家闺女虽然性子跳脱了些, 有那等不切实际的行医志向,可却也是从小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的,规矩礼仪一样不差,去任何一户官宦人家做主母都使得。 要是闺女将来的婆婆是个无知村妇,两人之间都无法沟通,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秦夫人见了陈翠之后,觉得她不愧是能教养出三个有功名儿子的女人! 据刘长平说,他十三岁才开始读书,那时候他父亲已经不在世了,跟大伯和祖父母也已经分家,他跟弟弟们上学全靠母亲一力供养,他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母亲的激励和鞭策。 三书六礼走完,已经到了年底,长平和秦若芷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二十八,这已经是让人算出来的最近的好日子了。 长平定亲的事虽然没有刻意张扬,可还是传了出去,他那些同僚和同年们纷纷艳羡不已。 那可是刑部侍郎家的闺女啊,刘长平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等福分,真是羡煞人也! 有了未来女婿的名分,长平往秦家去就更名正言顺了,几乎一逢到休沐日就上门拜访,带的礼物也不算多贵重,可却是贴合秦家人的喜好,其中总会夹杂着特意给秦小姐的物件。 秦若芷的大哥已经娶妻生子,现在工部任职,是个跟秦大人一般严肃端方的君子,她二哥就是长平的同年兼同僚,性子略微跳脱,将于年底成亲。 这两位哥哥虽然性情不一,可都对妹妹十分疼爱,一开始也免不了对长平挑拣来去的,直到长平展示出了自己的诚意,获得了秦大人夫妇的认可,这两个大舅哥才消停些。 今年在京城过年,不用回乡祭祖应酬,陈翠觉得挺不错的,只是有些担心那两个在家乡的儿子。 如今他们已经双双考中了秀才,又在老家出了一次名,长安倒还罢了,写信都是规规矩矩四平八稳的,长富则是在信里对陈翠大吐苦水,诉说回乡祭祖的种种不适。 除此之外,二人倒是没有别的问题,生活上有麦氏和大妞还有小满三人照顾,他们自己也不是四体不勤的,一般自己能做的事都自己做了,不会事事依赖别人。 陈翠临走之前留下了三百两银子和两千两银票,都交给了长安保管。 银子是日常的花销,银票则是以备不时之需,京城毕竟离陇南太远了,万一有什么事需要用钱的话,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多月,太误事了。 长安这孩子虽然平时不言语,可心里有成算,陈翠把钱交给他也放心。 秦家二哥娶亲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长平去给他做了傧相,帮着迎亲,顺道也了解一下京城这边成亲的流程,为自己成亲做准备。 第212章 大奶奶 这年的大年夜,陈翠是跟长平岁岁,还有邹先生四个人一起过的。 桌上的饭菜一半是陇南风味,另一半是江南和京城的特色,自家人用饭,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有岁岁这个话多的小孩在,根本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不过邹先生用晚饭之后略坐了会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真正在一起守岁的只有他们母子三个。 知道岁岁肯定坐不住,陈翠早就准备好了烟花爆竹,让长平帮着岁岁点燃。 这京城就是物资丰茂,烟花爆竹的花样比陇南多多了,陈翠买了不少,打算过年的时候放一些,等到元宵节再放剩下的。 这个年一过完,出了正月,长平在户部的观政时间就要到了,考核之后会正式分配新的岗位。 不过,他已经提前从王恒志王大人那里得到了消息,他仍旧会在户部,被调到王大人手下做事。 这大概就是朝里有人的好处吧,王恒志如今做的是新粮种推广的工作,非常受皇帝的看重。 大周这几年先是遭受灾害,又遇到外敌入侵的兵乱,损失惨重,很大一部分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急需这种高产的新粮迅速推广,让人们能填饱肚子,好稳定民心。 蜀王登基后改元至德,今年是至德二年,三月二十八,长平大婚。 陈翠在这天难得的穿起了酱红色的礼服,坐在堂上,接受新人的跪拜。 这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个年头了,还是头一次穿这么鲜亮的衣服,头上也插戴了好几样贵重的首饰。 毕竟是儿子大婚,有不少他的同僚与朋友来参加婚礼,总不能给孩子丢份。 仪式完毕,陈翠要去招待前来参加婚礼的女客们,就派了岁岁去照看新娘子,免得秦若芷有什么需求不好提。 岁岁很喜欢这个秦姐姐,觉得她会给小兔子缝伤口是件很厉害的事,她曾经试图学着杀鸡,但是却不敢将刀对着鸡脖子割下去,她终究是怕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 秦若芷也很喜欢岁岁这个小姑子,觉得她被婆婆教的很好,活泼可爱的同时又机灵过人,行事也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闹腾。 秦若芷坐在新房里的时候,跟前是两个带过来的陪嫁丫环陪着,岁岁带了两个人来给她送点心,是一碗她爱吃的泡泡小馄饨。 为了保持仪态,和防止婚礼期间要出恭,秦若芷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块点心,喝水也是极小口的抿了几下,怕弄花了口脂,此时见了这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别提多感动了。 “嫂子,你只管放心吃,不够的话我再去厨房要,这是大哥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包的馄饨多着呢。” 秦若芷听了那句“这是大哥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连这小馄饨都吃出一股子甜味来。 她十分文雅又迅速的吃完了那碗馄饨,漱口之后,让丫头把脱落的口脂补回来,这才重新坐回了新房的床上。 岁岁十分尽责,一直在边上陪着,跟她说话聊天,直到长平送走了宾客进到新房,岁岁才打着哈欠离开。 当然,她走的时候不忘记给大哥一个眼神,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妹妹的功劳,可别忘了她的好处。 长平朝着岁岁拱了拱手,示意自己领了这份情,这才将她送出新房。 这一晚,新房的红烛燃到了天明,里边自然是被翻红浪,春色无边。 次日一早,陈翠在正堂喝了新妇敬的茶,给过见面礼之后,一家人才开始吃早饭。 因为长子新婚,为了照顾儿媳妇的口味,早饭比往日要丰盛。 岁岁开心的跟秦若芷道谢:“嫂子,多亏你来了咱家,我才有这种口福。” 其实也都是平时他们吃的早点,只是花样多了些,让秦若芷有更多的选择,等到知道了她的口味之后,食谱就会固定下来。 秦若芷脸上有些羞涩,想要站在一旁布菜,却被陈翠制止了:“咱家没有这样的规矩,直接坐下吃吧。” 秦若芷这才坐下,早上要不是长平阻止,她甚至还要下厨去做早饭。 “我娘自己现在都不怎么下厨了,更不会让你去沾染这个油烟,你再躺一会,等到时间到了,再起来。” 秦若芷当然不敢像丈夫说的那样继续躺着,这毕竟是新婚的第一天,要是起的迟了,会被笑话的。 就算是家里人口简单,现在在京的只有婆婆和小姑子,秦若芷也不希望给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确实进了厨房,不过厨房的人都得了陈翠的吩咐,不要让她沾手,做好了让她带人呈上去就是了。 用过早饭,陈翠就让小两口回了自己的院子,不用在她跟前候着,这个时候该是让两人相互熟悉一下,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长平有九天的婚假,这些日子他可以留在家里陪着妻子和家人,也是趁机跟对方培养一下感情。 三朝回门过后,陈翠观察了这个儿媳妇几天,发觉她确实是个心里有成算,做事有条理的,就将家里的一摊事都交给了秦若芷管理,她则腾出手来专心负责香水的研发工作。 秦若芷一开始有些惶恐,这个家虽然人少,事不多,可她也没听说过婆婆会这么快放权给儿媳妇的啊! 有些人家,孙媳妇都进门了,掌权的仍旧是家里的老太太,至于太太,自己都当了婆婆的人了,只能仍旧听从自己婆婆的吩咐,而手里没有半分权柄。 自家这婆婆倒好,说交权就交权,账册、库房的钥匙、还有银子都一股脑的交了出来,连管家和下人也都老老实实的听从自己的指派,没有那等阳奉阴违的,这可真真是省心极了! 纵然骤然被赋予管家权,秦若芷也不怵,她可是受了十几年的闺阁教育,是被当做当家主母培养的,这才多大点摊子,她还不至于拿不起来。 不过花了一天的功夫,她就把家里从上到下所有的事都理顺了。 厨房、库房、以及人情往来的账本她都做到心中有数,遇到事情都不需要去查档,随口就能支招,说话做事自有派头,这一家上下,都对这个新进门的大奶奶心服口服! 第213章 香水面世 刘家算上秦若芷自己才一共四个主子,哪怕算上客居的邹先生,也就五个人,一天能有多少事,秦若芷处理起来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陈翠也不需要她在跟前服侍,所以,空闲的时间很多,都被她拿来钻研医书了。 尤其是长平假期结束,开始上衙门办差之后,她的自由时间更多,不管是在家也好,出门也罢,都没人管她,这比成亲之前更加自由。 虽然以前她也不是不能出门,可毕竟是未婚的女孩,常出去也不好,现在有了已婚妇人的身份,在外行走就方便多了。 陈翠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香水的研制开发当中,张若梅去年年前在通州买了一座苗圃,里面有各色花卉,今年开春之后,还买了一座现成的桂花园子。 有了这两个基地在,就暂时保证了香水原料的来源,至于其他更多的原料,则需要再花时间培育和寻访。 陈翠现在主要做的是茉莉香水,天天泡在工坊里,已经试过了好几种配方,不断的调整浓度,以及和各色香料之间的组合。 连续多日下来,她觉得自己鼻子已经麻木了,闻什么都是一股子茉莉香味。 婆婆天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香味,秦若芷自然察觉了,陈翠也没瞒她,说了自家跟张若梅准备合伙做香水工坊的事。 秦若芷对于张夫人也不陌生,这位不止是婆婆的至交好友,还是自己跟丈夫的媒人。 据长平说,两家的亲密关系已经持续数年,关系甚笃,且王大人现在又是丈夫的上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两家的关系都是极为亲近的。 而且,她还知道了在京城已经兴盛多年的水果罐头以及火锅生意都是这位张夫人的产业,且自家在其中还占有份子,这也就能解释家中的用度从何而来。 原本她还稀奇,丈夫一介农家子怎么能拿出这么丰厚的聘礼,且婚事也办的极为体面,让娘家脸上也有光彩。 不少人都说爹将闺女嫁给一个小地方来的贫家子,真是猪油蒙了心,可自己的聘礼和婚事的排场彻底打了那些人的脸。 京里的官是多,可京官穷也是出了名的,就像是自家,父亲已经是三品的高官,可秦家如今还住着二进的小宅子,日子虽然过的不算窘迫,可也谈不上多豪富,要不是母亲持家有道,将家里的产业经营的好,且两个兄长也都是正经读书进学,不是那等浪荡子,那日子真算不上多好。 京里那些品级低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听哥哥们说,他们的同僚有不少都还在赁屋而居,根本买不起京城的房子。 刘长平本人性子朗朗阔豁达,学问才识都是经父兄认证过的,且家境殷实,婆婆性子和善大气,这种好人家,简直是挑着灯笼也难找。 更重要的是婆婆不反对自己钻研医术,那两本医书就是她亲自选购的,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秦若芷虽然从前不常出门,可对于香水这种曾经在贵女们中间引发过一股风潮的舶来品还是有印象的,知道它价格昂贵且难得,却没想到自家婆婆竟然要制作这种东西,且已经有了眉目。 陈翠终于研制出她和张若梅共同认可的一款茉莉香水,连同另外三款香水一起进献给了淑妃娘娘,毕竟,宫里不止她一个宫妃,上头还有皇后在,这种稀罕东西,淑妃不可能独享,总要留给她送人的份额。 陈翠送给儿媳妇两瓶玫瑰香水,两瓶桂花香水则是给了秦夫人,虽然总体来说这香水造价不高,可为了为日后上市准备,保持它高贵的格调,不可能像是大白菜一样批量送。 现在蒸馏的器具已经再次改造过,使得效率更高,杂质更少,这器具做了四套,分别交给可靠的人操作,而最后的调香环节,则是从张家的家生子里挑了两个嗅觉灵敏的女孩子来做。 不过,目前还是要由陈翠和张若梅来把关,陈翠是因为知道现代的许多香型,而张若梅则更了解权贵人家女眷的喜好,两相结合起来,才能作出更加受欢迎的香水。 送进宫里的香水不止得到了淑妃的喜爱和认可,连皇后也好评有加,于是,由张若梅一手打造的香水专卖店“幽然阁”终于开业了。 这其中有淑妃的三成干股,张若梅占四成,陈翠占两成,另外一成则是给了皇后的娘家大嫂。 皇后张氏虽然出身官宦之家,可娘家并不算得势,父亲已经去世,兄长在国子监任职,蜀王登基之后才给大舅兄封了承恩公的爵位,赐些财物,虽然这两年也有不少人巴结上来,可张家到底缺了几分底蕴。 这一成的份子虽然不多,可到底不是给皇后,而是给她娘家大嫂,香水的利润何等大,这又是白得的,既不用她出钱,也不用出力,一成的获利足以让这承恩公夫人喜笑颜开。 因为原先海外来的香水制造的噱头,和宫妃们前期给做的宣传,陈翠她们做的香水一经上市,便受到了广大贵妇及贵女们的喜爱。 又因为这些香水其实更加贴合大周人的喜好,而且要比海外的香水稍微便宜点,所以更加受欢迎。 不过,因为陈翠建议张若梅做了饥饿营销的策略,每日限量销售,一天只卖十瓶,每种香型两瓶,每人只能买一瓶,卖完就不再对外出售,对外就说香水难得,制作不易,产量低,才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店里那些各色味道的香皂倒是有不少,用这个洗完手之后手上也会香香的,且不容易干燥,在买不到香水的情况下,这些香皂也遭到了哄抢。 不过香皂虽然备的货多,也是限量的,每人只能买一块,卖完为止。 想买香水的女眷们每天都早早的派人去排队,买不到香水的话能抢到块香皂也好,总不能空手而返。 香水面世不过三个月,就给陈翠她们带来巨大的利润,此时,张家入股的船队远航归来,也带来了好消息。 第214章 新粮种 船队这次在大周境内登陆,运回来的东西中,除了常规的货物之外,还有就是陈翠曾经委托他们找的新粮食作物。 “这几样东西都是当地的土人种植的,他们以此果腹,那些土人种地的法子笨极了,用的都是些极为简陋的工具,像是犁头,耙子什么的统统没有,就是随便挖个坑埋下去就能有收成,且收获不错,光靠着这个就饿不死,我想着要是在咱们大周精耕细作的话,那产量肯定会更高。” 陈翠听完管事说的,又看了看那筐子里的土豆和红薯,这两样东西此时跟着船队在海上航行几个月,漂洋过海来到大周,有不少都已经发芽了。 她看着这些尚且稚嫩的小芽,已然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有了这两样东西,只要推广得当,不出十年,这大周境内大部分人就能摆脱饥饿! “翠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若梅少有见到陈翠如此失态的时候,不由问道。 陈翠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我这不是想着,王大人跟长平如今做的就是推广新粮种的事情么,这两样东西要是产量真的如此之高,说不得能给他们提供助力。” 其实张若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寻找新粮食的事当初毕竟是陈翠托付给她的,就算是张家的人找到的,也不能都算作她的功劳,此时见陈翠仍旧是把王恒志放到头里说,她不由得感慨。 “翠姐,您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福星和恩人,一路走来,我们得您助力良多,你放心,老爷日后但凡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就不会忘了长平三兄弟,定会将他们当自家侄儿一般提携。”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初要不是有你跟王大人,我说不定还苦哈哈的带着孩子们烟熏火燎的烧木炭呢!” 陈翠说的是真心话,当初就算她已经做出来了罐头这东西,但要是没有合适的人合作,照样也是白搭,要是遇到的人是心怀叵测的,那后果可能会更糟糕,找到的张若梅难得的既有实力又有良心,也算是她的幸运吧。 陈翠暂时放下了香水那一摊子,赶紧回去把红薯和土豆给种上。 幸好开春的时候她跟着在京郊买了个小庄子,虽然只有七十多亩,可已经非常难得,也是凑巧有人卖才能买下的。 要不是庄子实在太小,那些大户人家看不上,也轮不到她买。 此时正是七月底,还没入秋,温度合适,这两样东西还来得及种下,不影响明年春上收获。 陈翠让庄户找来了许多草木灰,把红薯和土豆按照发芽的位置进行切割,将切面全部沾上草木灰,防止腐烂。 庄户见主家太太蹲在地上,也不嫌脏,一个个的块状物都经她的手小心翼翼处理之后放置,全部弄完之后才种到平整出来的土地上。 已经发芽的土豆可以直接种下,而红薯则需要先育秧,陈翠将这两样东西安置妥当,交代过庄户注意事项之后,才洗干净手脸,坐上马车回城。 要不是宅子里地方小,她真想把这些种到自家里,好天天注意观察,免的出了岔子。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留后手,船队带回来的土豆和红薯一共有四筐,一样两筐,在运到庄子上之前,她已经先藏了一部分在空间里,就连草木灰都弄了一些进去。 以防万一,她要在空间里也把这两样东西都种上一些,免得外面种的出了什么岔子,到最后颗粒无收,功亏一篑。 这几年,她进空间的时候少了,但是粮食还是一直在种,定期的进去给麦子浇水。 尤其是经历了战事和蜀中之行,一路上看到了那些饥民的惨状,心里的的警惕感更加提升,越发意识到粮食的重要性。 不过,现在有了这两种比玉米产量还要高,种植更加简便的作物,她有信心将大周人的生活水平提升一个档次。 别说那些普通人的死活跟她没关系,她可是想在这个时代安稳过日子,靠着经商挣钱的。 如果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都在挨饿的话,社会难以安定,时局动荡不安的话,哪一行的生意都不会好做。 更何况,其实她心里还有小小的愿景,想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女性群体的生存现状。 自古以来,女子都处于弱势,就算是现代的孤儿院里,也是女孩居多。 那些孤儿院里仅有的少数男孩都是有残疾或者缺陷的,可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的,她们被遗弃,只因为她们是女孩。 这种情况在古代更为恶劣,有些女孩子甚至一出生就会被溺毙,因为家里多一口人,就要多交一份人头税,那些人觉得女孩子无用,养活要费粮食,又不能传宗接代,干脆生下来就弄死。 像是陈翠原身陈氏这般的,已经是少有的幸福,父母兄弟都对她关爱,就连出嫁后也多有帮扶,这已经是万中无一了。 所以,陈翠穿越过来以后,也对陈氏的父母孝敬有加,把烧木炭这条生财路子给他们,有个长远的进项,惠及子孙,也让二老能安度晚年。 陈翠晚上在空间里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那些截留的土豆跟红薯种下去,脱掉干活专用的鞋子,出了空间躺到床上。 现在家里的下人多了,她跟前也有两个丫环随时候着,就不像从前那般自由,没法随时进空间。 幸好她对空间的依赖度很低,除了必要,一般不会进去,就算是进去,也很快就出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天干活有些累到了,次日陈翠就不想出门去工坊,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今天不过去了,有事让他们来家里找她。 其实,现在不管是罐头、火锅还是香水,流程已然固定,大部分环节都不需要她就能完成,她也只是起个监督作用而已,就算没有她,其实也影响不了什么。 她日日过去,不过是尽一份责任罢了,这几个生意利益都很可观,她不能白拿那份钱。 第215章 医馆 在这个世道,任何挣钱的生意背后都要有靠山,至于靠山的实力,这取决于这桩生意利润的大小。 像是他们之前的罐头和火锅生意,要不是挂上了蜀王府的名头,早被人给篡夺去了。 可如今,利润更加可观的香水生意却无人敢觊觎,无非是因为蜀王登上了皇位,而淑妃跟她的两个儿子地位稳固罢了。 而且,他们还把承恩公夫人也牵扯了进来,算是给皇后卖好,这么一来,就更加稳固了。 各项生意运转良好,两样被寄予厚望的新粮食也顺利的种下,陈翠开始有时间来寻思些别的。 “开医馆?娘,您是说真的吗?”秦若芷简直要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惊喜的问道。 “嗯,咱家在京城就那么一个小庄子,也没别的产业,每年的分红的银子也不能白搁着,我就想着开一家医馆,招两个大夫坐堂 ,对来看病的穷人,诊费药费都收便宜些,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其实,她想看看能不能招个女大夫,专门看妇科病,普及一些生理知识,让女人们能少受一些罪。 像是麦氏从前之所以会有那么严重的妇科病,就是因为羞于启齿耽误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并不难治,主要是她不敢去找大夫看,也怕看了之后也没钱治。 因为居住卫生条件差和认知有限的缘故,得妇科病的多半是经济情况不大好的女人。 越是穷的地方 ,女人的地位越低,想要天天浪费柴火烧水洗身子也要看丈夫和婆婆的脸色,更不要说是花钱找大夫看了。 她们多半还会觉得这个是脏病,是因为自己不干净导致的,不好启齿,所以就只能忍着。 这个时候的医馆一般还是比较挣钱的,就跟现代似的,没人会跟大夫们讨价还价。 赊欠医药费的不是没有,但是只要有能力,最终都会还上,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生病,万一因为失了信誉而导致医馆拒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翠想用低价或者减免医药费来给妇女们看病,把在其他病人身上挣的的钱补贴到这个上头。 不过,一旦医馆真的开起来,她自己恐怕没有太多精力管理,交给儿媳妇来做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看秦若芷眼里的惊喜简直要溢出来了么,她实在没想到婆婆会如此的“善解人意”,竟然会开一间医馆来让她管理。 秦家不穷,可也算不上富,家里虽然有两个铺子,可那盈利是要留着做日常开销,将来要传给儿子们的,所以她的嫁妆里就只有一个一百多亩的小庄子,这已经是秦家竭尽全力给置办出来的了。 秦若芷知道父母的难处,也不想跟哥哥们争抢家里的东西,可就是有些遗憾,她没法在京城接触到更多的医者,来进行进一步的学习。 可如今婆婆的决定简直是雪中送炭一般,让她高兴的无以复加。 秦若芷的激动劲一直持续到了长平回来,她见了丈夫,上前抓住他的手激动的诉说自己的开心。 “伯康,你知道么,娘说要开一家医馆给我料理,我实在太高兴了,娘怎么这么好!” 长平去年满二十岁加冠的时候,他岳父给他赐了字,叫伯康,所以如今他名长平,字伯康。 他含笑望着妻子,看着她满面笑容,觉得当初做的决定是十分正确。 在他殿试后那次生病之前,他对于自己人生伴侣的选择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只是想有一个有力的岳家,能对自己的前程有所帮助,少走些弯路。 可是经历了一场大病,差点不治之后,他才有所改观。 尤其是知道了他病重,那些来提亲的人反应之后,更是幡然醒悟。 生命很短暂,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会跟这个世界告别,要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只是为了所谓的前程而蝇营狗苟,连最亲近的伴侣也只是经营的结果,两人的关系有利用,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进京之前,他确实没考虑过婚事,也对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期许,可见到秦小姐之后,一切就不同了。 她很好,好到他甚至有些自惭形秽的程度。 幸好,她并没有嫌弃自己,而是微笑以待,秦家人也没有对自己的出身横加挑剔,而是在对自己进行一番考察之后,暗示可以找人来提亲了,一切顺利的超乎他的想象。 哪怕到了新婚这天,长平还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直到两人一起过了大半年,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异常的和谐,生活渐入佳境,他才踏实了下来。 每天不管在衙门里再累,可回到家,见到妻子的笑脸,看着她帮自己脱下官服,备水洗手脸,准备擦手的巾子,围着自己忙的团团转,就觉得心里异常的安稳,一天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此时,他看着妻子的笑脸,心情不由得也跟着好起来,含笑道:“是么,那你的机会不是来了么,可以常到医馆里去,看看人家真正瞧病是什么样的,有不懂的也可以跟坐堂的大夫请教,你可是东家奶奶,能说的人家总不会藏着掖着了。” 如今的医术传承,不是父子就是师徒,就算是秦若芷在江南外祖家,学到的也只是些粗浅的跟女子相关的病理知识,至于更多的,就没人教她了,其它的都靠自学。 医术这东西,光靠看书是没法子真正掌握的,就算是看遍了天下的医书,如果不亲自实践,也没法子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 对于秦若芷这个一心想在医学上获得进步的人来说,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能不欣喜若狂。 “可是,我要是经常去医馆抛头露面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娘会不会不高兴啊?” 秦若芷不无担忧的说道。 时下的女眷们,就算是出门,也是去布庄、胭脂水粉店、首饰铺子之类的地方,就算是去逛的太多,无非是被人说是爱出门罢了。 可要是自己经常去医馆,接触的人繁杂,时间长了,肯定会惹来旁人的非议,到时候婆婆还会像现在一样支持自己吗? 第216章 过年 “娘既然说了要把医馆交给你打理,就肯定会想到这点,你不用想太多,只管去做就是了。” 长平含笑道。 果然,陈翠并没有对秦若芷限制太多,从医馆选址到筹建,都让儿媳妇拿主意,她最多只是从旁给予点参考意见罢了。 其实,正常开一家医馆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找到一个靠谱的女大夫,且还愿意来坐诊。 这又用到了秦家的人脉,秦夫人娘家族里在江南有不少人行医,自然也认识许多大夫,其中就有一个愿意来京城的女大夫。 这位女大夫姓钱,娘家和夫家都是杏林中人,自小耳濡目染,婚后又跟着丈夫进出,她才能学得一手医术。 可惜的是,她的丈夫因为意外身故,她膝下却无子,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夫家族人想要过继个男丁到她这一房,被拒绝后不死心,到处使坏败坏她的名声,想迫使她就范。 这位钱大夫正不堪其扰,恰巧遇到这么个招女大夫的,还是在京城,可以远离那些族人,就应承了下来。 钱大夫今年才三十出头,她女儿苏木今年才十岁,陈翠给她们母女赁了一处离自家比较近的小院子,既能保证安全,又方便照应。 他们家的医馆取名“济仁堂”,两位坐堂的男大夫已经就位,抓药的药童也是找好了,钱大夫一到,这人就基本齐了。 虽然医者父母心,可陈翠出于谨慎,仍旧是把给女子看病的地方跟另外一边隔开,保持了相应的隐私,也使得那些来看病的妇人少些顾虑。 秦若芷每天为了济仁堂的事忙的不亦乐乎,就连自己身怀有孕的事也是后知后觉。 当她给自己诊出喜脉的时候,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记得娘的教诲,一开始成亲的时候别急着有孕,先跟丈夫相处一段时间,两人对彼此有一定了解,感情甚笃之后再怀孩子也不迟。 先前她一直记得算日子的,也就是最近忙着医馆的事才忘记了,这不就怀上了么! 不过,已经成亲大半年,夫妻二人相处下来,不说如胶似漆,也是恩爱有加,此时有个孩子倒是正好。 对于儿媳妇有孕,陈翠自然是开心的,这俩人都正当年,身体又好,既是成了亲,有孩子才是正常的。 她不仅把自己曾经给张若梅抄录的孕期手册重新誊写了一份给秦若芷做参考,还说了许多话来宽秦若芷的心。 “虽然你对于医学之道懂的比我多,可我生过四个孩子,这方面好歹有些经验,有不明白的事尽管来问我,还有就是咱家是泥腿子出身,不搞什么通房小妾那一套,伯康要是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这个当娘的饶不了他!” 一番话下来,秦若芷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她爹娘感情这么好,三兄妹都是嫡出,可她爹还有个妾呢,只是没有生育,少出现在人前罢了。 这不是因为她爹有多自觉,而是她娘懂医术,手段高的缘故,不然换个人试试,说不定早弄出一堆庶出子女来了。 如今婆婆把这话说在前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让她安心不少。 虽然她知道自己娘家比夫家地位高,就算是为着丈夫的前程着想,婆家也不会让她不痛快,可婆婆能如此深明大义,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很快就到了年关,因为秦若芷怀孕不满三个月,陈翠就让她暂时放下了手里管家的差事,她亲自来操持过年的事。 其实过年无非是备年货,给各家有来往的人家送年礼,这些都是有账本可查,有例可循的,有些跟长平官面上有来往,拿不准该怎么备礼的人家,回来问问他就是了。 跟大多数官样礼物不同,陈翠真正用心的是给老家备的礼,包括两个儿子,娘家和老家的族人。 给两个儿子的,有长平精心挑选出来的书籍,还有一些老家不容易买到的海产干货和补品,将吃法都写在上头,让麦氏给他们做着吃。 给陈家二老的,除了必备的成药,还有一些好的衣服料子,和给嫂子和弟媳以及侄女的首饰。 如今自家开了医馆,那些药材得来更加容易,做起来也更方便。 给老家族人的,一部分是由长安在老家采购,每家两斤肉,两斤白面,让大家伙过年吃顿好的。 另一部分则是给刘有才和几位族老的,是衣料和补品,各家都有一份。 唯一让她犯难的,则是给刘文德家的年礼,她去问长平的意见。 “就按给族老家的那份礼来吧,总不能让人说我这个侄儿发达之后对大伯不管不顾。” 长平沉默了一会,才轻笑道。 这两年老家来的信里,说了刘文德要带刘长盛进京投靠长平的事,都让族长和族老们拦住了。 没有身为族长的村正给开具的证明,这父子两个办不来路引,连县城都出不去。 大家伙也不是瞎子,这长平对村里的普通族人都这么好,凡事尽心尽力的都想着大伙,唯独对自家大伯和堂兄弟平平,甚至还不如一般族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刘文德这小子以前是怎么对二勇和几个侄子的,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也有人说过长平如今得势了,不该这么狠心,要善待亲大伯和堂兄弟的话,可很快就被人给批了。 “去去去,要善待你善待去,把你家的肉和面给大文那小子送去吧!” 有人起哄道。 刘文德小时候叫刘大文,十几岁才改名叫刘文德,以前大家都叫他刘文德,可这几年随着长平几兄弟越来越出息,大家看出了两家人不对付,就开始有人重新叫起了大文这个名字。 说要让刘长平善待大伯的那人立刻语塞,尴尬道:“我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后来长安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找人疏通了县衙的书吏,关照他们不要给刘文德父子开具路引,让他们无法远行进京。 想也知道,这爷俩就不会干什么好事,万一让他们进了京,不定会给大哥惹来什么麻烦呢! 第217章 生子 次年七月,秦若芷生下了一个男孩,陈翠升级当了祖母。 这是陈翠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头。 不过,她把这孩子抱在手里的时候,却只觉得心内无比柔软。 她把孩子递给长平:“给,你抱抱你儿子吧!” 看着长平一脸温柔的将孩子拥在怀里,深深的凝视,陈翠觉得十分欣慰。 不过,她对于刚生产完的儿媳妇也没有疏忽,而是更加细心的照料。 现在家里这么多佣人,凡事根本用不到陈翠动手,她只需要吩咐下去就行了。 酷暑的时节,坐月子不是件舒服的事,就算每天拿布巾子沾水擦身,秦若芷也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异味。 尤其是她的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油腻的厉害,丈夫来看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陈翠也不敢擅自发话让儿媳妇洗澡洗头,能允许她擦身子已经是大胆之举了,要是她发话让秦若芷洗头洗澡,日后儿媳妇有个头疼什么的,估计都要归罪于她身上了。 秦若芷尝试了陈翠教给张若梅的做法,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亲自喂了几天奶之后才交给乳母喂养,然后她再喝大麦茶回奶。 等到十月初天气彻底凉爽下来,秦若芷的儿子轩哥也会翻身了。 此时,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她的身体也恢复了过来,又重新投入了医馆的经营之中。 经过一年多的种植发展,红薯和土豆的高产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红薯亩产达到了一千一百斤,而土豆的亩产也有五百多斤,尽管有玉米这种新作物在前,可这两样作物的产量还是让庄子上的人大为惊讶。 其中,春季种下的红薯产量更高,能有一千三百多斤,夏季和秋季种植的产量则要稍微低一些,土豆的话各个季节的产量相差不大。 陈翠把这一年的种植经验和数据整理了出来,连同已经收获的这些种子交给了王恒志。 这两年王恒志为了推广玉蜀黍,殚精竭虑的想出了很多办法,终于让玉蜀黍在北方几个省的种植面积超过了三万亩,使得当地民众的生活改善了不少,许多人免于饿肚子,各地官仓的储备粮也大大增加。 尤其是在军方的粮草储备方面,这玉蜀黍的功劳可是大大的,不管是玉米粒还是玉米秸秆,都可以作为储备粮给牲口食用,玉米芯还能用来当柴火用,这玉蜀黍简直全身是宝。 原本皇帝就对王恒志的实干精神十分欣赏,对他所做出的成绩表示赞许,有意给他把官位提一提,有了这红薯和土豆的举荐之功,直接升他为户部右侍郎,继续负责新作物的推广种植。 长平作为他的得力助手也随之升了官,成了正六品的主事,这在同科的进士中,已经是升迁比较快的了。 当然,作为首先发现并且实验种植的陈翠也得到了应有的嘉奖,她的诰命头衔升级为五品宜人,是比儿子等级还要高的存在。 长平看着母亲的诰命服饰,心下有些郁闷。 他升官的速度,跟不上母亲诰命的升迁之路啊,什么时候,他才能靠自己的本事给母亲请封呐! 陈翠对于自己会获得嘉奖的事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喜,但是对于拥有更高的身份和获得赏银她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最近更让她开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长安和长富两人在今年的乡试中双双中举,马上就要启程来京城了! 考虑到信件的时效性,这俩孩子说不定已经在半路上了,陈翠接到信之后就连忙让人收拾房屋,给他们的屋子添置东西,务必让儿子们来了之后住的合适舒心。 十一月初,在天彻底的冷下来之前,这兄弟两个终于抵达了京城。 对于长居京城的人来说,现在还算不上冷,还没进九呢,这才哪到哪! 可对于初抵京城的长安兄弟俩来说,这已经冻的叫人受不住了,说话嘴里都冒着白气,鼻子耳朵都被冻的红红的,太冷了! 不过,一进屋之后,这又是另一番景象。 屋子里暖和的像是春天,身上的棉衣根本穿不住,脱掉厚袄子还热的身上直冒汗,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这冰火两重天。 接下来就是家人之间相见见礼,主要是秦若芷跟两位小叔子之间彼此认识,还有就是两个当叔叔的见见未曾谋面的小侄子。 轩哥已经快五个月了,长的白净可爱,非常爱笑,又加上最近刚刚萌出来一颗小乳牙,一笑之下,别提多喜人了。 岁岁骄傲的抱着小侄子给两个哥哥看:“看轩哥长的多像我,娘说我小时候就长这样,多可爱啊!” 长安和长富面面相觑,虽然岁岁可以说是他们一手抱大的,他们也很疼妹妹,对她有强大的滤镜,可并没忘了她小时候黑黄的样子啊。 拜他们强大的记忆力所赐,岁岁小时候的样子他们记得很清楚。 这丫头从小就黑黄黑黄的,身上没什么肉,头发又稀疏,跟现在白嫩可爱的样子大相径庭,这种情况一直到她周岁之后才慢慢改善。 可是,对着自信心爆棚又可爱的的妹妹,兄弟俩实在不忍心说那伤人的实话,只能一脸诚恳的点头:“对,对,你小时候跟轩哥一样可爱!” 陈翠在旁边忍笑都忍的很辛苦,长平也忍俊不禁,只有秦若芷不解其意,这有什么好笑的么,儿子长的像姑姑,这不也很正常么? 晚饭后回房,长平才告诉妻子他们发笑的缘故:“那时候家里穷,岁岁又是早产,生下来又黑又瘦,头发都没几根,也没什么好东西吃,一直到家里开始烧木炭,境况才慢慢的好转,她小时候跟现在的轩哥简直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秦若芷想起方才两个小叔子和婆婆的反应,想到丈夫说的小姑子小时候黑瘦的样子,她也开始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秦若芷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摩挲着他指尖写字磨出来的茧子,一脸的怜惜。 长平知其意,反握住她的手:“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你跟轩哥,何其幸也!” 第218章 妇科圣手 隔了两年多,一家人终于重新团聚,陈翠只觉得满心的幸福。 冬日天寒,不宜出门,又加上要准备来年的会试,两个儿子多半都在家里闭门读书。 来到京城的第二天,秦若芷就叫来了裁缝来家里为两个小叔子置办新衣,好抵御京城的严寒。 至于日常饮食方面,秦若芷这个长嫂也早有安排,问过了兄弟两个的口味之后,以后的每餐饭食中必定有他们喜欢吃的。 除了大家一起吃的一日三餐之外,还吩咐厨下每天炖补品宵夜给他们吃,来弥补他们读书费神的损耗。 陈翠对此十分满意,她最近正忙着调制梅花香味的香水,每天跟长平一样早出晚归的,多亏了家里有儿媳妇照料。 不过,她也感叹秦若芷这个长嫂的不容易,尤其是她如今刚拜了钱大夫为师,每日跟随在她身边学习给病人看诊,还要腾出时间来照料家务,又要抽时间陪伴儿子,也是十分繁忙。 不过,秦若芷却是忙并快乐着,她在跟着钱大夫的过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济仁堂虽然有女大夫,可一开始来看诊的女人寥寥无几,直到某天有个产妇在街上被惊马吓的早产,当场羊水就哗哗直流,根本来不及回家,不得已才送进了最近的医馆。 钱大夫接到这产妇之后,就察觉到她胎位不正且是早产,羊水过早的流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情况都十分危急。 钱大夫利用她丰富的理论知识和过往的经验,先是用特殊手法扭转了胎位,然后又给产妇服用了益气催产的汤药,让她鼓足了劲早些将孩子娩出。 当这位产妇顺利的生下孩子,且母子均安的时候,全程在旁围观且充当助手的秦若芷也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自此一回,钱大夫的名气就渐渐打开了,不少有孕的妇人来找她看胎像,想在自己生产的时候请钱大夫保驾护航,这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钱大夫妇科产科都不差,可是因为时代的原因,她想要出名只能从产科着手。 毕竟,女人的身子哪有子嗣后代重要! 钱大夫就借着给孕妇和产妇看诊的机会向她们传达一些卫生理念,尽可能的避免一些妇科疾病。 能在怀孕和生产时候请得起大夫的,都算是家境不错的,对于这些说法接受起来也更容易些,有些女子甚至还识字,钱大夫就把自己编录印刷的女性生理知识送给她们传阅。 这些事情都是在秦若芷的首肯下完成的,包括编录印刷那些注意事项,秦若芷也有参与。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陈翠的支持,她才是这家铺子的幕后的东家,秦若芷始终没忘了这一点,做那些决定之前都会给自己婆婆汇报。 陈翠当然不会反对,事实上,能请来钱大夫这么一个水平、理念都超前的女大夫简直是意外之喜。 秦若芷虽然一心向医,可是毕竟只是拥有理念,没什么实践机会,可钱大夫却两者都不缺,且她的一些想法也极为前卫。 比如,在江南的时候,她就曾为不少青楼女子看诊,这才积累了丰富的妇科经验。 除了看那些常见的妇科疾病外,她还给这些青楼女子开安全又不伤身的避孕药物,还有就是伤害比较小的堕胎药,以及教会她们平时如何护理身体。 钱大夫出身并不差,不然也没机会识字学医,夫家也是小康之家,经济上并不拮据,她给这些女子看病不是为了多挣钱,而是出于医者父母心,出于对于女性的同理心。 这些都是秦若芷看到了钱大夫的行医手札之后才知道的,钱大夫也是见秦若芷喜医且不忌讳这些,才把事情说给她听。 “要不是实在被逼的没法子,我也不想离开江南,好在临走前我拜托了另一位卢大夫,能为她们看诊!” 钱大夫讲述的十分平淡,语气中没有丝毫对那些女人的鄙夷,有的只是对病人的痛惜和怜悯。 秦若芷敬佩的同时也不禁感叹,钱大夫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要是她的话,眼下是做不到心无芥蒂的为那些女子看诊的! 陈翠知道后也大为钦佩,虽然她知道那些青楼女子都是身不由己,不是被家人卖去就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走上这条路,可她仍旧是没法子无视旁人的目光跟她们来往。 “她们都是些可怜人,每次来看诊都是遮掩的严严实实,怕被人认出来知道了给我招来不好的名声,带来麻烦!” 钱大夫感叹道。 自从来看诊的妇人增多,她的患者终于不限于孕妇和产妇,而是多了不少求子的妇人。 这些求子的大部分都是冲着钱大夫是个女大夫,又擅长产育来的。 虽然钱大夫早就从过往的经验中得知女子不孕,除了本身的原因外,还与她们的丈夫息息相关,毕竟在她看来,生儿育女怎么可能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没有播种的男人,女子能凭空生出孩子来么!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她这个观点的,包括那些来求子的妇人和她们的家人。 她们很多人都认为,怀孩子的是女子,生孩子的也是女子,不能怀或者怀了保不住,那定然也是女子的责任啊! 钱大夫也很无奈,她说的嘴巴都干了,也没办法让这些女人们的丈夫一起过来就诊,索性就先不提这一茬,专心把女人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找出来,改善它,要是这样还不能怀孕,那就要让男人配合来看看了。 所幸大部分女人的问题其实不大,许多人都只是月经不调和气血不足,钱大夫从前人的医书和她过往的看诊经验中发现了安全期和易孕期的规律,当她们身体调理好恢复正常以后,再按照时间和丈夫同房,多半三两个月内都能怀上。 这样过了一年多,随着越来越多前来求子的妇人怀孕,钱大夫“妇科圣手”和“送子观音”的名头渐渐传了出去,来求子和保胎的人络绎不绝,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城之外。 第219章 婚事 这一现象不仅是钱大夫自己,就连秦若芷和陈翠也都始料未及。 随着前来就诊人数的增多,原本想要做的生理卫生普及工作倒是有了一些进展。 前来医馆的,不管是求子还是安胎保胎,只要见了成效,就会对钱大夫产生认同,也就更容易相信她所说的话。 哪怕这个钱大夫说的有些事也太过羞人了些,让她们听了都面红耳赤,可念及她是个女大夫,每天打交道的也都是些女人,且说的又都是对女人家切实有用的,那些患者也就都能理解了。 因为病人太多,秦若芷不得不又买了两个半大丫头,经过简单培训以后成为钱大夫的助手,帮助维持秩序和去隔壁跑腿抓药。 加上原本的两个助手,济仁堂女部这边已经有了五个人,也算是上了规模。 可惜,因为这几个丫头都是半路买来的,以前干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活计,只是认识一些字,并不太懂医理,很多事情都要一点点慢慢教,这让陈翠觉得是不是该开个培训班,好好对员工进行培训一下。 其实,她觉得更需要培训的是女大夫,自从钱大夫觉得有些忙不过来开始,医馆外头就贴出了招女大夫的告示,可惜一直没人来应征。 至于通过熟人介绍,也不是没试过,京城那几个懂医术的女子都是有夫有子的,家人不许她们抛头露面出来行医,说是家里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哪轮得到女子出来讨生活! 这让陈翠她们都很无奈,只能继续拜托人帮着打听。 这天,陈翠难得有空闲,既没有去工坊,也没有去医馆,而是在家给岁岁做一件小衣,却忽然接到了张若梅的帖子,说是明日要来家里造访。 原本在老家的时候,他们两家之间是不需要这种繁文缛节的,有事了直接上门就是了,还递啥帖子啊! 可自从进京之后,长平考中进士授了官,接着又娶妻生子,家里人口增多。 后来长安和长富两兄弟也进京参加会试,有幸双双考中,虽然都是二甲,名次也不高,可这一家子出了三个进士,门庭算是彻底改换了! 陈翠家里如今有三个在朝中做官的,虽然都是低品级的官员,可该有的配置必须有,家里下人增多,规矩也越来越齐全,而张若梅在跟她来往的时候,礼数也越来越讲究。 不过那些只是表面现象,两人相处的时候跟过去没什么区别,多数时候都是敞开了说话,举止也随意,不会像跟别的官太太应酬的时候那样彬彬有礼。 次日,陈翠在家里见到了一脸喜色的张若梅。 “我的好姐姐,你就说该不该谢我吧?”张若梅一进来就神秘的对着陈翠说道。 陈翠被她说的一脸迷糊,到底是什么事,还要说上谢不谢的! 忽然,她心里一动,惊喜道:“是不是长安的婚事有眉目了?” 张若梅得意的拍拍手:“对啦,我如今打听到的这个姑娘,可是极为难得的,保证让你跟长安都满意。” “快,赶紧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我先听听!”陈翠连忙道。 唉,不怪乎陈翠如此心急,长安今年都二十一了,这都考了进士当了官了,按理说可以考虑婚事了,可这都一年多过去了,他的婚事还没影子。 陈翠一开始想着是不是也能像长平一样,等着看看落到长安身上的是什么姻缘,就不用自己费心了。 可哪知道长平家的轩哥都已经满地跑了,可长安仍旧是老神在在的 ,每天上衙下衙,回来就在屋里看书,一点也没有什么春心萌动的迹象。 期间倒是有几家来探口风想结亲的,可长安在得知对方什么情况后都给拒了,还说出了一大堆理由。 说是如今不是从前,他们三兄弟已经进入官场,大哥的岳家又是刑部侍郎,他们兄弟再结亲的时候就要注意对方的门第和在官场的派别,免得到时候站错了队伍,牵扯进不该牵扯到的事里。 看着长安一脸的严肃,陈翠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可就算是真的,找对象要讲究,那也不能不找啊! 陈翠不得已就拜托了几位相熟的官太太,让她们有合适的姑娘想着点自家的老二跟老三,长富今年十九,这年岁也不小了啊,要是不早点打算起来,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总算是理解了后世那些家长们,为什么乐此不疲的给子女介绍对象,催着子女早些结婚。 因为她现在自己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不自觉的就想撮合儿子早点成家。 至于原因么,大概是因为年龄到了,她已经四十岁,成了真正的中年妇女,激素水平的变化也改变了她的一些想法,另外还有就是舆论给她造成的压力吧! 就算是她再怎么不喜欢应酬,大部分社交都交给了儿媳妇,可三个儿子都做了官,她身为有诰命的官眷,有些时候也不得不出面敷衍一下。 每到人多的场合,那些女人们能谈论的无非就是自家的男人和子女,那时候她家里大龄未婚的两个儿子就会被拿出来谈论一番。 有人是善意的关心,有人却是阴阳怪气的讥讽,说他们泥腿子出身,就算是考中了进士也改变不了根子,那两个儿子想跟大儿子一样攀上一门好亲事那是别想了! 陈翠虽然当场就怼了回去,直说的对方维持不住表情,掩面而去,可她回到家仍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总觉得那口气没有完全出来。 人是群居动物,生活在社会这个大群体中,谁也没办法做到真空,就算是心理再强大的人,也难免会顾忌旁人的评价和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 如今儿子们都完成了举业,进入官场,家里参与的那几项生意也都平稳发展,每年都给她带来可观的收益,除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眼前再没什么让她烦心的事了。 现在张若梅兴冲冲的跑过来说长安的婚事有着落了,怎么能不让她惊喜呢! 第220章 救命之恩 原来,张若梅想要给长安说的是光禄寺丞古大人家的闺女,今年十六了,品貌皆上等,可就是家中资财不富,置办不出像样的嫁妆,想寻一户殷实些的人家做亲,不会计较女方嫁妆多寡。 “瞧,这不刚好跟你家符合么,只要姑娘的品性好,嫁妆不嫁妆啥的,相信你跟长平都不会在意,古大人家风清正,只是不善钻营,所以官职不高,但是教出来的儿女不会差。” 光禄寺是掌管朝廷祭祀和宴会的,是个没什么油水的清水衙门,寺丞是从六品,品级不高,按着这古大人的年纪来说,确实不善钻营。 不过,如今她又不是想要攀附权贵,只是想给儿子说门登对的亲事,只要他家的闺女品性好,能跟长安合的来,官位大小或者嫁妆多寡都无所谓。 反正她攒下的家底足够多,除了给闺女留出足够的嫁妆之外,其余的分给三个儿子,每人得到的都不在少数,足以让他们不必在官场上贪图财物,犯那些不该犯的错误。 如今她为了安儿子们的心,每年的分红到手之后都会向他们透露一二,让他们知道自家的财力,不至于在官场上把持不住,收不该收的钱。 虽然现在他们的品级都不高,都是底层小官,每年最多不过是分到些外官孝敬的冰敬和碳敬,那也没几个钱,可陈翠要把话说在前头, 免得他们因为这清贫的官场生涯而移了性情。 晚上长安回来的时候,陈翠就跟他说了这古家姑娘的事,这次长安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让陈翠看着安排,于是她连忙让人去给张若梅递消息,好安排相看。 这场相看最终被安排在五天后的休沐日,地点在京中一座香火比较旺盛的寺庙,叫做静安寺。 那天古小姐会陪着自家母亲去进香,陈翠到时候就让长安陪着自己去,到时候可以趁机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 陈翠有些后悔,以前的那些聚会去的太少,导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古小姐。 “你就算去的多也没用,古小姐家里管得严,平常出来的少,以前都没见过真人,我也是最近才见到的,不然怎么才给长安提呢。” 张若梅笑道。 休沐日这天张若梅也会一起去静安寺,只她认识古夫人和古小姐,到时候可以帮着两家会面。 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重阳节刚过去不久,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出门游玩散心的好时候。 事后陈翠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都得像是做梦一样,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向着如此奇怪的方向发展, 以至于原本的相亲对象没成,反而促成了另一对姻缘。 古小姐看上去确实不错,温婉大方,谦和有礼,古夫人也是个颇有气度的官家太太,虽然可能因为古大人的缘故,她们过了多年的简朴日子,可这对母女神情中却没有什么小家子气。 陈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家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人家,跟那些有根基的人家没法比,这样的对象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至于儿子的意见么,她一时看不出来,长安一直都是十分有礼,见了这母女之后情绪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回去的时候,古家人先行,她们随后,陈翠在马车上问儿子对古小姐印象和意见的时候,忽然变故横生。 他们这辆车拉车的马不知为何突然狂躁了起来,拉着马车飞速前行,车夫怎么也控制不住马的走势。 眼见的车子突然提速,路上颠簸,陈翠和长安身子坐不稳,只能神情紧张的用手紧紧抓住车厢扶手。 长安到底是个男人,一边大声问车夫是怎么回事,一边尽力把身子向外挪,试图查看个究竟。 车夫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二爷,这马像是忽然发了疯,我制不住它了!” 这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可见他真是没了主意。 陈翠心里也慌了,长安身子探出了车门,却够不到缰绳,无法帮着车夫控马,眼见过了这一段路马上就是闹市,要是车子一直这么疾驰,到时候肯定会冲撞行人,那罪责可就大了。 长安心里也发急,京中多官员权贵,御史们的眼睛耳朵都支棱着呢,就看哪家的官员或者家眷犯错,好闻风奏事! 退一步说,就算马车没撞到别人,他跟母亲如今在这车上下不去,要是再制不住这匹马的话,他们母子二人危矣! 就在此时,忽然边上一个骑在马上的红衣姑娘飞身而上,跃到了他们这匹马上,用力的勒紧缰绳,将马头拉住。 这匹马被人夹住了肚子,又拉住了缰绳,不住的嘶鸣,想要抵抗,却抵不过身上之人的大力钳制,奔跑的速度终究是渐渐降了下来。 等到车速彻底的降下来,马也看似恢复了正常,那红衣姑娘才从马上跳到了车辕上,向着长安嫣然一笑。 “这马估计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才会发狂,回头找个看牲口的大夫给它看看。” 长安只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般明媚的笑容,那姑娘的衣服红的耀眼,他努力让自己心神恢复原处,才开口问询。 “多谢姑娘及时出手相救,才没酿成大祸,敢问姑娘贵姓,府上何处,好让小生上门拜谢!” 长安只觉得自己嗓子发紧,心神紧绷,生怕对方不肯告知,就算是殿试面对圣上的时候,那心情也不过如此。 那姑娘笑了笑:“不过是偶然路过,随手帮了一个小忙而已,哪里就用得着特意道什么谢,我看你车里应该有女眷,刚才也许被吓到了,还是早些回到家安神压惊吧!” 陈翠此时连忙掀开车帘,向着那姑娘道:“姑娘太自谦了,对于您来说随手的一个小忙,可是救了我母子二人的性命,还请告知府上所在,好方便来日答谢!” 她先前不现身,是因为在车子的颠簸中掉了头上的发簪,如今发髻歪斜,衣衫凌乱,不好出现在人前而已,可现在见儿子要不来救命恩人的联系方式,这才不得不出面。 第221章 以身相许 “长安,你等下让人去打听张家的情况,回来挑选合适的礼物,明天去上门道谢。” 陈翠到家之后,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就对长安吩咐道。 “是,娘,我先去看看请的兽医来了没,看看这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安此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淡定,神情冷静的应下此事。 陈翠想到今天在马车上没能进行下去的谈话:“你对古小姐意下如何,要是觉得不错的话,我这就让人知会你张姨,给人递话,去上门提亲。” 长安的神情却忽然冷淡了下来:“娘,这事过两天再说吧,我先去忙了。” 陈翠觉得这孩子真是多变啊,明明在马车上她问的时候,儿子似乎已经像是要同意了的,可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态度忽然就不同了。 晚上家里其他人都回来的时候,知道了陈翠他们今天马车差点出了意外,都十分关切,长平却是问长安:“原因查到了么?” 不是他多想,好端端的马怎么会突然狂奔,他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长安苦笑:“查到了,马之所以会有这种异常表现,是因为吃进了一种杂草,导致了腹中绞痛,所以才会狂奔,兽医喂了药排泄出来就没事了,而这种草就长在寺庙外的马车停放地。” 长平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巧的么? 长安点头:“我仔细查过了,真是巧合,没有别的原因。” 长平点点头,只要不是有人故意使手段就好,他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身在官场,见多了尔虞我诈,对于这种事也不得不防。 秦若芷则是一脸的后怕:“娘说今天多亏了那位张姑娘力挽狂澜,他们才能安然无恙,明天我亲自上门去向人家道谢。” 长安看了看娘的脸,见她没有出言反对,只能无奈道:“大嫂,明天还是我去吧,毕竟我是当事者,亲自上门才显心诚。” 秦若芷有些疑惑,张姑娘可是个闺阁女儿家,不应该由她这个女眷去么,二弟一介男子,怎好去见人家! 可她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婆婆轻轻扯了扯袖子。 她是个机灵人,一看婆婆的的反应,便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故,便及时改了口,笑吟吟的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倒也是,救命之恩,是该亲自上门的,那明天就二弟去吧!” 等到大家都散了之后,秦若芷送陈翠回房:“娘,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呀!” 陈翠面上却浮现神秘的笑容:“这个长安啊,名为道谢,实则想见佳人,你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吧!” 她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可见了长安急着跟嫂子抢去张家的差事,想到他对于相亲结果的反应前后不一,综合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准是对人家张姑娘有意思了! 秦若芷也听明白了,她掩口轻笑,这小叔子也真是,明明是去跟古家相看的,却看上了张家姑娘,这是不是就是误打误撞啊! 长安到了张家之后是怎么应对的陈翠不知道,只知道这小子回来之后脸上就时不时的含着笑,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陈翠见了,拿话试他:“哎哟,看你这样子,指定是对古家小姐上了心,我这就跟人家回话,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吧,也让你早点把人娶进门!” 长安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顿了顿,这才郑重的跟陈翠说道:“娘,我对古小姐无意,您还是趁早回话,别耽误了人家!” “你对古小姐无意,那你对谁有意?”陈翠故意问道。 “我,我……我对张姑娘有意!”长安咬咬牙,说出了心里话。 “谁,你说的是哪个张姑娘?”陈翠逗儿子。 “就是那天救我们的张红娟,张姑娘!” 既是已经开了头,后面的话也没有那么难以开口,长安干脆说出了心上人的名字。 “哟,看来那天道谢你没白去啊,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知道了!”陈翠打趣道。 长安的脸顿时红了,低着头小声道:“儿子喜欢张姑娘,劳烦娘为我张罗提亲的事。” “亲事总要两厢情愿才好,你喜欢人家张姑娘,那你知道人家姑娘中意你么?” “那是当然,张姑娘性子磊落大方,身负武艺,但她却不喜那些同样会舞枪弄棒的男子,而是中意我这种斯文有礼的读书人,我敢说,张姑娘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 呵,还挺自信的,陈翠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起了这个二儿子。 “可婚姻是缔结两姓之好,张姑娘的亲事她自己说了恐怕不算,还要她父母点头才行,张家虽然出身不显,可如今的门第比咱家高,她父母未必会同意,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长安点了点头,张家的事是他亲自让人去打听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总要去试一试,他心里既有了张姑娘,便容不下其他人,自己的幸福,总要自己去争取,这点还是大哥教给他的。 他和三弟刚得到大哥成亲的消息,且知道了大嫂父亲是刑部侍郎之后,都怀疑大哥为了仕途,把自己的婚事给许了出去,拿婚姻换前程。 可等到进了京,见了大哥跟大嫂相处的情形之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哥对大嫂的体贴和关怀,那是真心实意的,大哥娶大嫂,也是出自本心,而不是为了攀附岳家。 大哥跟他讲述了自己当初的心路历程,他感叹人活着并不是只有奔前程一件事,教导他不要为了一时的利益,而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给交出去。 妻者,齐也,妻子是要与自己白头偕老、相伴一生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婚姻的对象尽可能找跟自己知心着意的人,而不是将就一生。 长安原本对这话不太懂,他对未来还没有太大的概念,觉得婚姻好像很重要,又仿佛不是很重要。 可是上次见到张姑娘之后,他好像明白了大哥的话。 他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第222章 长安亲事 既是得了儿子的话,陈翠这就让张若梅回绝了古家的事,转而开始准备去跟张家提亲。 张若梅得了消息之后跑过来,向陈翠打听个究竟。 “再是没想到,长安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姑娘!”张若梅感叹道。 “是呀,我也没想到呢,这事还要麻烦你从中牵牵线,毕竟张姑娘家里也是出自蜀中,跟你家多少还有些渊源。” “这事你放心,为了长安大侄子,我指定尽力,只是张将军那边我可不能保准,毕竟,我出嫁的早,跟他们家其实没来往过,内里的情况也不大了解。” 张若梅有些迟疑道。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尽人事,听天命吧。”陈翠正色道。 她之所以会有这般说法,是因为张红娟的父亲张开山原本是在蜀中开武馆的,门下弟子里有不少好手,后来不知道怎地,跟张若梅所在的张家连了宗,两家慢慢有了走动。 皇帝还是蜀王的时候,带人突袭西戎人的大本营,人手不够,征召了张家及其弟子随军杀敌。 张开山带领门下的弟子在剿灭西戎人的战事中立了不少功劳,今上登基以后,论功行赏,张开山从一介江湖草莽成了官身,被封了正四品的宣武将军,其门下弟子也多有封赏。 张若梅虽然是张家女,论起来是跟张开山平辈的,可她出嫁多年,随着丈夫在任上,跟张开山这个张家少有往来,并不熟悉。 还是今年张开山调入了京城,两家互相拜访,才有了些走动。 只是两家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平时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圈子,所以对他家的事知道的不多。 “不过,你心里可要有个准备,红娟那丫头自小习武,爱舞枪弄棒的,可不是那等你见过的闺秀,你真要娶这么一个儿媳妇进门么?” 张若梅先将丑话说到前头,免得将来进门之后对人不满意,生了矛盾,她到时候两头不是人。 “放心,我已经领略过张姑娘的英姿了。”陈翠笑道。 那天张红娟将他们的马降服以后,又转身一跃上了自己的马,策马而去,陈翠看的真真的。 这姑娘从头至尾脚就没挨过地,别说儿子了,连她看了都觉得潇洒至极! 谁年轻时候还没个武侠梦啊,小时候没少披着床单扮女侠呢! 可惜啊,她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最多也就是练练五禽戏、八段锦强身健体罢了,想要有那种身手,是绝无可能了。 不过,岁岁还小,倒是可以让她练几手功夫防身。 陈翠的眼睛一亮,顿时想到个好主意。 可随即她就又开始摇头,眼下最重要的是长安和张姑娘的亲事,如今人还没娶到家,总要等亲事说定了再讲其他。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桩婚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张府。 张开山气呼呼的坐在主位上,向自家老婆叫屈:“不就是个七品小官么,我现在好歹也是四品将军,闺女也算是将门虎女了,凭啥就要许给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农家小子!” 张夫人气的叉起了腰:“你听听,这口气可真大呀,咱家开武馆的时候,你见了县丞都得点头哈腰的,还七品的小官,人家要是外放了,那就是县太爷,你现在披了一身官皮,就忘了本了,在街上讨饭跟狗抢食吃的日子早忘了吧,还说人家是农家小子,真不要脸!” 张开山原本出身农家,父母俱亡,家里仅有的房屋田地也被大伯给霸占去了,年少的他沦落到上街讨饭,饿昏在街头。 后来被开武馆的岳父救了回去,收做徒弟,又娶了师妹,继承了岳父家的武馆,将原本的一家小武馆开的红红火火,这才有了后来张家武馆的名头。 两人名为夫妻,实则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他是被师妹“欺压”惯的,就算是现在做了官,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张将军,在家却仍旧是对老婆言听计从,是典型的“耙耳朵”。 只是事关女儿的终身,他少不得出言发表自己的意见,嘟囔道:“那也不能就这么把闺女许出去,总要再寻摸寻摸,京城的好人家这么多,肯定有更好的!” 张夫人气道:“还寻摸呢,咱们进京都大半年了,你看这京里有名有姓的人家,有多少肯跟咱来往的,再说了,咱闺女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她就喜欢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这刘家的二公子,正是她中意的,不然前些日子人家上门她也不会出来相见,两人还相谈甚欢。” 张开山叹了口气:“唉,你说咱家这么多弟子,娟这丫头咋就没一个相中的呢,非要喜欢那种小白脸!” 张夫人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身上有这层官皮,那小白脸咱还高攀不上呢,我可都打听过了,这刘公子家里虽然没了爹,可兄弟三个都是进士,他大哥还娶了刑部侍郎家的闺女,人家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农家小子,他家跟今天来的张家四姑奶奶一起做了好几桩挣钱的买卖,家底子足着呢,咱闺女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 她知道丈夫是舍不得闺女出嫁,担心嫁到人家家里吃亏受委屈,可她家娟都十七了,先前一直在家野着, 没怎么管束过,原本是想着在自家武馆的弟子里找一个当女婿的,这样闺女在眼前守着不受气。 可哪知道自家男人还会有这种造化,如今成了官身,闺女又明说了她不喜欢那些师兄弟,只喜欢读书人,这就有点难办了。 因为自家出身江湖草莽,别说是文官了,就是那些武将也看不上他们的根底,不屑来往,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能结亲。 可他们又想遂闺女的意愿,连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一个闺女,从小娇宠着长大,两口子谁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如今的刘家二公子,已经是女婿的上上之选,且闺女自己又中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开山无奈:“那你去问问闺女的意思,她要是愿意那小子的话,我也没二话!” 张夫人瞪了他一眼,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害她浪费这么多口舌,真是的! 第223章 嘴硬 陈翠没想到张若梅去了两趟就带来了好消息,对方允了这桩婚事! 她这边就连忙开始准备起聘礼来。 虽然这回聘的是次媳,可她也没轻忽,多数礼品都是按照娶大儿媳妇时候的规格置办的,只在一些地方稍微改了改,让其看起来没越过长媳去。 三书六礼走完,都快进腊月了,婚期也定下了,就在来年六月十一,距离现在不过半年。 自从张家应下婚事,陈翠帮着操办定亲开始,长安整个人都似乎洋溢着一股子喜气,直到婚期定下,那脸上的喜色简直溢于言表。 长富看的直摇头,又是一个老婆迷! 大哥跟大嫂两人平时黏黏糊糊也就算了,这二哥还没娶媳妇呢,人都欢喜的快傻了,看来,人还是不要娶媳妇的好! 长安瞪他一眼,意思是,等着吧,快轮到你了! 可不是么,长安的婚事定下,家里没娶亲的就剩下长富了,陈翠又开始专心的给小儿子打听合适的姑娘。 “娘,娘,你可别,求你了,我还不想娶媳妇呢!” 长富故作可怜的向着陈翠拱手求饶。 陈翠真是不明白,从前这三个儿子都憋着一口气要考出个功名来,专心读书,不考虑婚事也就算了,现在都中了进士当了官了,这还不让说婚事是几个意思。 自己一心帮他张罗,他还不领情! “快别傻了,都这么大了,哪有不想媳妇的,看你大哥跟你嫂子,日子过的多和乐,还有你二哥,从前也是说不想成亲,现在你看看,往张家跑的多勤,你还是别嘴硬了!” 陈翠简直不想吐槽自家老二,自打跟张姑娘定亲有了未婚夫妻名分,简直一逢休沐日都往张家跑,话也比从前多了,看着人都活泛了不少。 “那是他们,我现在日子美着呢,不想谈这事,过几年再说吧!” 他从前一心苦读,根本没时间做别的,现在在吏部做个七品小官,公事不忙,才有功夫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管是下棋还是画画,或者是到茶馆里听书,这些都是他喜欢的消遣,在他看来,哪样都比陪女人有意思。 瞧他二哥,原来多老实一个人,现在竟然也会说那些腻歪的情话了,他有次偶然看见他跟张姑娘相处,他觉得二哥那傻样简直没法看。 还有他大哥,平日在公事上睿智冷静从容决断,可在大嫂跟前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大嫂说啥就是啥,他全都听从,从不违逆,简直比他上官的话还好使。 他觉得这两个兄弟如今都栽到女人手里了,被管头管脚的,偏偏还乐在其中,他如今难得自由,才不想找个人回来管自己呢! 看着一溜烟往外跑的儿子,陈翠只觉得心累。 这老三是不是也太晚熟了,明显还没开窍呢,都快二十的人了,竟然只想着玩,而不是惦记哪家姑娘,唉! 陈翠这边为了三儿子的愚钝而叹气,张夫人这边却在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女儿。 “娟啊,你都是定了亲的人,可别跟过去似的总往外跑了,有空在家做做针线,练练厨艺,将来到了婆家也省得被人嫌弃!” “娘,长安都说了,我以前什么样,成亲以后还能什么样,他不反对我出门,再说了,这些我会了就行了,还练什么练啊,他家有厨娘,有针线上的人,这些活根本轮不到我做!” 自打他们家的武馆有了起色后,张夫人就想给小闺女说门好亲事,当年也是花大功夫教养过女儿的。 可惜这孩子虽然聪明,心思却不在这上头,虽然也会读书认字和针线厨艺,但是这些都学的平常,反而是武功骑马这些,随便练练就超过了不少师兄弟,这都让人没法说! “别傻了,就算是长安他同意你出门,可他娘能同意么,男人出去做事了,在家相处最多的还不都是女人们,当人媳妇的,就要受婆婆的管束,你到时候要是做的太不像样,人家可不会惯着你,我跟你爹就算是想护着你,还能管到你婆家去么!” 张夫人无奈的劝自己傻闺女。 原先没人上门求娶的时候,她着急,可现在闺女亲事都定下了,她也忧心,。 一想到刘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自家闺女进到人家家里,要是再舞刀弄棒的,骑马射箭的,那不得被人嫌弃死! 尤其是她那个大嫂,是三品侍郎家的闺女,听说也是知书达理,能写会算的,自家这孩子怎么跟人家比哟! “娘,长安都说了,这些他娘都知道,也都同意,你不知道吧,他大嫂也天天出门呢,还每天到医馆里给人瞧病学医术呢,他娘不止不反对,还挺支持的,说是女人家整天在家待着没事干,太浪费时间了,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也行,娘,你说我将来开个武馆怎么样,教女孩子练武防身,免得将来受人欺负!” 张红娟在自家武馆里当够了小师妹,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开馆收徒,一堆人围着自己叫师傅,就觉得开心的很! 陈翠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二儿媳妇已经想着将来开馆收徒的事了,她现在正在教厨娘做拔丝红薯。 如今红薯种植面积增多,有了足够的种子,也终于舍得用来做点吃食了。 拔丝红薯是一道很简单的甜品,做出来之后获得了家里人的一致好评,尤其是岁岁和轩哥姑侄两个。 岁岁甚至为了以后自己吃着方便,在陈翠教学的时候还去围观了,她要把自己喜欢吃的菜都学会,将来想吃的话就不用求人了。 陈翠觉得她这种想法很好,没有因为家里有厨娘就不愿意自己动手,所以也就不时的对她进行鼓励,激发她的学习兴趣。 岁岁现在已经十一岁了,虽然她性子仍旧活泼,有时候还机灵古怪,但这些年跟着邹先生,该学的东西却都没落下。 最基本的读书识字这些就不用说了,琴棋书画她也多有涉猎,其中她感兴趣的书法和画画学的最好,琴和棋的水准一般。 其他的像是针线、厨艺这些水平也不差,如今的岁岁走出去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呢! 第224章 女扮男装 不过,聪明可爱的岁岁也有让陈翠烦恼的时候。 这天,陈翠去了工坊,找管事的商议事情,回来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她换了外出的衣服去岁岁房里,想看看闺女在做啥,却发现她人不在。 “你们姑娘呢?”陈翠问小丫头坠儿。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坠儿却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一会说是在邹先生那,一会又说是跟大奶奶去医馆了。 陈翠见她面色慌张,言语含混,加上闺女不见影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她边上的刘嬷嬷便厉声道:“还不快说实话,姑娘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你的皮!” 坠儿才九岁,此时被这么一吓,顿时两腿一软跪到地上,红着眼睛道:“姑娘是跟三爷出去了。” 刘嬷嬷不禁气道:“既是跟三爷出去了,刚才你浑说什么,太太又不是不让姑娘出门,这又是跟三爷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坠儿此时低头吸着鼻子道:“我,我害怕。” 陈翠知道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可见这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温声道:“你起来吧,下回记得好好回话,别乱说了。” 坠儿点点头,却仍旧不敢起来。 陈翠便给刘嬷嬷使个眼色,让她在二门守着,等兄妹俩回来,给她报信,看他们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等到陈翠见到一身男装打扮的岁岁缩头缩脑的跟在长富身后一起进来,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你们这是演哪出呐?”她打量着这兄妹俩,沉声问道。 岁岁扯扯小哥的袖子,示意他来应对。 “娘,我不过是带着岁岁出去一趟,只是这么穿更加方便而已。”长富自知躲不过,只能尴尬的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哪个正经地方是男人能进而女人不能进的,非要让岁岁穿成这样跟你出门!” 陈翠似笑非笑的看着岁岁身上的衣裳,明显是长富的衣服改小的,他俩身量差的多,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好的,显见的这俩人是早有预谋啊! “也没去哪,就是……”长富有些吞吞吐吐的不敢说。 “娘,小哥也没带我去哪,就是一家棋社而已,那里都是男人,没有姑娘家,穿成这样也是怕引人注意。” 岁岁见长富说话不爽利,她索性自己招了。 陈翠闻言,倒是放下心来。 她可真怕从儿子嘴里听到的是哪家青楼楚馆的名字,那她可真就要恼了,非得狠狠地罚这俩人一顿不可。 拜那些古早的女主穿越文所赐,她还真听过好几个跟青楼有关的经典桥段。 女主要么是穿越后女扮男装逛妓院,要么干脆就直接穿越成青楼的姑娘,用现代的歌曲将自己打造成头牌,大出风头,获得贵人们争抢! 陈翠看的时候就觉得不靠谱,这古代人又不是瞎子,能逛妓院的年岁,这男女之间的区别已经很明显了,还能真看不出来么。 再说那用现代的歌曲打造人设,这在古代也是完全行不通的。 古代的乐曲跟现代的歌曲是两码事,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流行,市面上盛行的艺术和音乐都是和当时的文化和社会背景息息相关的,并不是随便什么外来货就能占据头部。 她并不是歧视那些青楼的姑娘,只是那个环境太复杂,不适合岁岁这种小姑娘去,只要这俩人没往那地方跑就行。 “下次要去哪里,大大方方的跟家里说,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到棋社去下棋看棋而已,不用这么避讳,哪怕是穿着男装也不要紧,只要不去不该去的地方就行!” 陈翠说着,还是狠狠白了小儿子一眼。 都快二十的人了,还不知道轻重,随意带着妹妹出去,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万一在外头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岁岁,你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我有事跟你小哥说。” 岁岁惊喜不已,她没想到娘居然没怪罪她,早知道她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了。 此时听到娘让她回去,不禁如临大赦,乖巧的应了一声是,便飞快的沿着门溜走了。 长富则被留了下来,独自面对娘可怕的面色。 “娘,我错了,我下回一定不会偷偷带岁岁出去了,一定会先禀告您老人家,我下回不敢了!” 不等陈翠发话,长富就麻溜的认错,按照他的经验,这么说了以后估计就没啥事了。 哪知道,陈翠却忽然莫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去过青楼?” 长富愕然,不是说带岁岁出去的事么,怎么话题忽然转到这个上头来了。 不过,他还是立刻摇头否认:“没有,儿子没去过,以前曾经有同僚约我去吃酒,我没去!” “不过是吃酒而已,你为什么没去?”陈翠饶有兴趣的问道。 “娘,您也说了,不过是吃酒而已,何必要到那种地方,外头有多少酒楼馆子去不得,各式菜色任人选,酒楼又不是没有包间,去那腌臜地方作甚!” 长富皱眉说道。 他可是听说了,那些楼子里的女人们向来是认钱不人,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门都进不去,何必去给那种女人送钱,有那些钱,多少好酒好菜买不来! 陈翠也无心纠正他的一些观念,只要他不去那些青楼楚馆就好,不管是什么原因,正经人就不该涉足那些风月场,哪怕是所谓的逢场作戏的应酬也要避免! 她想到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这俩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尤其是老大,他来京里的时间长,如今的官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难免有一些交际应酬,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去过那种地方了吧? 她从前只顾着防家里,警告过他们不准纳妾和收通房,要尊重妻子,对媳妇一心一意,倒是忘了外头的诱惑更多。 他们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出门什么的不会事事禀告,究竟有没有涉足过,他们自己不说,她也很难知道啊! 不行,她得对那俩儿子也告诫一番,青楼楚馆一律不准去! 第225章 新婚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长安成亲的日子。 如今天已经很热了,人坐着不动都会出汗,更别提是跟许多人围在一起吃酒席了,尤其是来宾们都穿着比较整齐体面的衣服,想一想都觉得热得慌。 不过陈翠事先准备了许多冰,在宴席四周角落都放了冰盆,持续的向屋里散发冷气,这让前来赴宴的人几乎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连赴宴的宾客都考虑的这么周到,更别提是对新进门的二儿媳妇了。 因为秦若芷这个长媳要帮着陈翠招待上门的女客,要处理宴席中随时可能会发生的突发事件,去新房慰问的任务就又落到了岁岁这个小姑子身上。 这种事情她已经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她给二嫂端过来的是清凉爽口的鸡丝凉面。 “二嫂,这凉面是过了一遍冰水的,凉丝丝的,里头还加了麻椒油,可好吃啦!” 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在席上吃了不少东西,觉的已经很饱了,可现在肚子好像又空了一样,还想吃东西,待会她还要再去吃点。 虽然定亲大半年了,这个小姑子先前也见过好几回,可头一次被人叫做“二嫂”,又是在新婚夜,张红娟这个大方爽利的姑娘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个凉面可真好吃啊,虽然不是很辣,可是那种麻椒特有的风味还是让她留恋不已。 不过,考虑到这是新婚夜,所以凉面的份量并不是很大,只是让她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再有这么强的饥饿感而已,吃撑,那是不可能的。 唉,为什么每个新娘子成亲这天都要挨饿呢! 岁岁看着二嫂那既合乎礼仪又十分快速的吃法,不禁感叹! 张红娟填饱了肚子,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这一天穿着繁复的喜服,头上戴着沉重的头饰,又被喜娘在边上看着,不让她乱动,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僵掉了。 等到长安一身酒气的进了新房,看到的就是已经恢复了神采,双唇水润的心上人坐在桌前等候他的到来。 其实他根本没喝多少酒,他那酒壶里大部分都是水,只掺了一点酒,有点酒气罢了。 旁人来敬酒都让大哥和三弟挡了,他真正喝进去的只是少数,身上之所以会有酒味也是故意洒了点酒在身上,为的就是好早点装醉脱身。 可是,原本没喝多少酒的他在看到佳人的时候,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朵也在发烧,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煮开了一般,身上滚烫!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长安还觉得昨夜似乎是在做梦一般,看着红娟那安静的睡颜,不禁无声的笑了起来。 两人起床收拾好,去向陈翠请安敬茶,然后见过全家人,接着就是大家一起用新媳妇进门之后的第一顿早饭。 虽然又长安事先跟她透露大嫂进门之后的情景,可张红娟还是不敢轻忽失礼,仍旧是按照她娘的教导,遵照礼仪,去伺候婆婆。 不等她在婆婆身前站定,陈翠就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道:“快坐下吧,咱家不讲究那些,我想吃啥会自己夹,再不济还有丫头们呢,哪就用到你服侍了,都坐下吃吧!” 张红娟谢过之后就按照座次落座,心里喜滋滋的,果然,这个婆婆真跟长安说的一样,和气的很,一点都不难相处! 等到陈翠动筷,大家才开始拿起筷子吃饭,就连才三岁的轩哥都是用特制的小筷子,围着围嘴吃特制的儿童餐。 轩哥喜欢吃的东西都放在他跟前,吃完一样就自己往盘子里再夹一样,已经半温的汤就放在他手边,吃的急了喝一口,再放回原位,根本不用大人操心。 张红娟有四个哥哥,大哥比她大了十几岁,其他几个哥哥也都早就成亲有孩子,家里侄子侄女加起来有十几个,可却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吃饭这么利索的。 她以前听说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养的娇,都好几岁了还在喝奶,吃饭也要人喂,这孩子倒跟她想的不同呢! 似乎是看出了妯娌的疑虑,秦若芷笑道:“轩哥这孩子我照娘说的法子养的,省心的很,半岁就能吃糊糊,一岁半就断奶,之后就让他学着自己吃饭,现在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要提前问他想吃什么,放到他跟前就行了。” 秦若芷自己除了管家理事,还要学习医术,在医馆里实践帮忙,然后就是挤出时间,给孩子更多的陪伴。 一开始她没意识到这一点,觉得孩子有奶妈丫头照顾,安排的妥帖就行,孩子健健康康的,她也放心。 还是婆婆提醒自己,母亲是旁人不可以代替的,她要关注孩子的成长,留出时间给自己跟孩子相处,培养母子间的感情。 还有就是别管多忙,在长平在家和休沐的时候,她要腾出时间来跟丈夫在一起,任何一种感情都需要维护,不止是夫妻之间,还有母子和父子之间。 她听从了婆婆的意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轩哥跟她亲近,跟丈夫之间也依旧情浓,仿佛还刚成亲的时候,这些都离不开婆婆的教导啊! 想到这里,秦若芷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丈夫和儿子,又感激的看了婆婆一眼,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 以前她也听说过不少有心计的恶婆婆破坏儿子跟媳妇感情的事,还曾经担心自己以后会遇到这种情况。 可成亲以后,自家婆婆不止没有这种举动,反而站在儿媳妇这边,帮着笼络丈夫的心思,让他们夫妻和睦,这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婆婆啊! 又想到自己学习医术,婆婆不止不反对,还特意开了医馆支持自己,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像是撞了大运一般,什么都美满了! 张红娟听了大嫂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嫂说的娘肯定不是秦夫人,而是自家婆婆,跟有些想把孙子拢在自己手里,使劲娇惯孩子的祖母不同,自家婆婆婆的想法好似格外不一样。 看来长安说的果然没错,他娘真的很好呢! 第226章 骑马 三朝回门的时候,张红娟跟她娘讲了这几天在刘家的见闻,这让原本忧心忡忡的张夫人简直开了眼。 张夫人若有所思:“照你目前来看,你那婆婆还真是不一般呢,你大嫂一进门就管家,还能天天去医馆给人瞧病,这可不是一般婆婆能做的出来的事。” 就张夫人自己,她就做不到,她是长媳进门十年后才把管家权交出去的。 也是因为她那年身体出了状况,忽然多了头晕耳鸣、烦躁易怒的症状,且心悸失眠,容易劳累。 看了大夫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天癸即将枯竭,这些都是在所难免,可以用药调理,但也无法全部消除,且要尽量避免操心劳累,加重症状。 有了这件事,才把管家权交给了大儿媳,后面就算是身子调理好了,可天癸也彻底断绝了,人就像是少了精气神,所幸大儿媳管家也还行,没什么纰漏,就一直让她管着了。 像是红娟这婆婆,大儿媳进门的时候她还不到四十岁,还正当年呢,就这么利索的撒开手不管,也是少见了。 “我婆婆也有自己的事呢,她平时还要读书练字,跟四姑合伙做的生意,也要时不时的照看,她一天天的也很忙呢!” 张红娟提起自家婆婆,那崇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啥,我听说你婆婆之前不是个农妇么,据说家里情况不怎么好,她还读书练字?” “我婆婆之前也是不认识字的,大哥跟长安他们三兄弟开始读书的时候,我婆婆跟着他们兄弟学的,学会了就自己练,这一练就是十几年,到现在还天天看书呢!” 张夫人听了简直惊呆了。 亲家太太识字还不算是多稀奇,可她竟然是跟着儿子学会认字的,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读书练字,这就让她惊讶了。 张夫人自己是识字的,但也是小时候被她爹逼的。 她小时候贪玩,整天就想着跟武馆的师兄弟们舞枪弄棒的,不爱看书,可她爹不许,非要她识字不可。 因为她没有兄弟,她爹早就打定主意了要招赘,怕她不识字,到时候让人骗了也不知道,才逼着她读书认字,将来起码能看懂文书,会看账本,不至于让女婿欺负了去。 她后来是没让女婿欺负,可长大以后也发觉了读书认字的好处,所以她自己养闺女的时候,才特意花了大功夫找人教她。 虽然红娟这孩子性子仍旧是野,不安分,可一般富裕人家姑娘该学的她一样没落下,哪怕都算不上精通,可起码都会,假装文静的时候还是很能唬唬人的。 张夫人握着闺女这花了大力气保养,却仍旧算不上娇嫩的手:“好,好,长安待你好,你婆婆也好,只要你自己不作妖,以后的日子就过不差,不过,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真的把婆家当自己家一样随意,除了自己爹娘,再不会有其他人这么惯着你了!” 张夫人摸摸张红娟已经挽起来的头发,看着她一身的妇人装扮,眼睛湿润了起来。 闺女成了亲,以后就是个大人了,明明跟前也有孙子孙女在,可这怎么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呢! 小夫妻两个告辞的时候,张家夫妇站在二门口张望着,目送他们上了马车。 张夫人注意到自己丈夫的眼睛似乎红了,便叹了口气:“别难过了,闺女在婆家日子过的不错,不用太担心。” 张开山用手背揉了揉眼:“谁担心了,刚才是有沙子迷了眼,揉揉就好了。” 张夫人看着丈夫故作掩饰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回了内院,这老东西,只管嘴硬吧! 因为长安有婚假,不用去衙门当差,小两口接下来就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生活。 只是,张红娟毕竟不是安于内宅的人,在刘家待了几天,就想骑马去郊外逛逛。 她的嫁妆里最珍贵的不是别的金银或者古董字画,而是一匹马。 这匹马是当年张开山跟着今上杀入西戎之后被赏赐的,当时赏了好几匹,其中最好的有两匹,其中一匹年岁壮一些的张开山自己骑了,另一匹小马驹则给了自家小闺女。 这匹被张红娟取名叫追风的枣红马确实是一匹好马,前两年年幼的时候不显,如今这匹马已经七岁了,已经成长为一匹高大神骏的良驹。 张红娟自从得到这匹马之后就对它爱不释手,经常亲自给它喂食梳毛洗澡,一人一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嫁到刘家的时候,这匹马就当成嫁妆一起跟了过去。 长安十分庆幸,考中进士之后,他跟大哥长富三个一起学习了骑马,虽然骑术一般,最多也只能在马上小跑,而没法跟红娟似的骑马狂奔,可至少他会了啊! 当然,他在认识红娟,知道她骑术好之后又偷偷练习过,不希望将来在她面前露怯。 但是骑马这根本不是他的长项,再怎么练习,也很难达到红娟的水准,更别提超过她了。 幸好,红娟不嫌弃他,两人一起骑马的时候,她都有意的放慢了步子,等着自己,好两人并行。 不过,这次他们夫妻婚后第一次骑马出门,身后却多了个小尾巴。 “岁岁,你别夹马肚子夹的这么紧啊,坐正了,手里握好缰绳,唉……不是这样……,你坐直了身子,别趴在马上啊……” 长安苦口婆心的教学,哪知道岁岁这个学生竟然冥顽不灵。 岁岁知道了二哥和二嫂要去郊外的庄子上骑马散心,她心里痒痒的,也想跟着去,想让他们教自己骑马。 她那时候知道二嫂会武功,还会骑马,早就羡慕的不行,可原来二嫂没进门,她也不好去打扰,现在可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原本二哥还不想带她,多亏了二嫂是个好心人,同意了,还跟娘回禀过,告知了此事,他们才出来。 岁岁这次出来是想趁机学会骑马的,以后也能像二嫂那样在策马奔腾,英姿飒爽。 可她二哥这教的是啥,这都半天了,她还都没学会,坐在马上别别扭扭的,哼,她回去一定要告诉娘,二哥不好好教她! 第227章 学武 张红娟原本是打算自己教小姑子骑马的,可丈夫一心想在她跟前表现表现,她也就没坚持,让他去了。 可哪知道这原本亲热的兄妹俩,一到骑马教学的过程中,就没法和睦相处了。 “算了,仲霖,我来教吧,你先歇歇。” 张红娟看着丈夫急出一头汗,小姑子却还没摸到门槛,就朗声劝道。 仲霖是长安的字,加冠后取的,如今亲近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长安只能不甘心的败下阵来,原本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水平,教会没什么基础的妹妹应该是轻而易举,可哪知道却这么不顺利呢,只能让骑术精湛的妻子来了。 “好嫂子,还是你厉害,我二哥他根本不行,刚才还瞎指挥,要是一开始就有你教我,我早就学会了。” 在张红娟的指导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岁岁已经可以独自骑着马稍微快步走了,她从马上下来休息,笑嘻嘻的对着二嫂说道。 张红娟看着丈夫有些无奈的脸色,向小姑子笑道:“有人自己骑的好,不一定会教,我从前在家里教过几个侄子侄女骑马,所以知道该怎么教新人。” 说实话,这小姑子挺有灵性的,不难教,而且很听话,自己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甚至比自己那些侄子侄女教起来还要轻松。 毕竟,侄子侄女有可能会对着她耍性子,可这小姑子却不会,她虽然爱说爱笑,大大咧咧的,但是说话做事却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或者为难。 张红娟不仅感叹,自己的运气可真好,这个家里几个重要的女人都不是那种难缠的,婆婆和善、妯娌体贴,小姑子机灵,相处起来省心的很,几乎没什么烦心事。 不过,要说烦恼也不是没有,仲霖婚假结束之后去上衙门当差了,自己在家实在无所事事,怪无聊的。 管家理事是大嫂的差事,她无意染指,而且也对那些没兴趣,所以在大嫂建议她管着一项差事的时候,就一口回绝了。 做人要有分寸,她又不是长子长媳,大嫂管家管的好好的,她要是从中插一脚,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医馆的话她偶尔去帮忙还可以,要是天天去的话,她也没那么多的耐心。 那些女人们一个个的都是副苦瓜脸,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泪水涟涟,大嫂有那个耐心听她们诉苦,她可没有。 医馆是给人瞧病的,好好说自己自己哪里不舒服就得了,做什么要拉拉杂杂的说一大堆呢,那样对看病能有什么帮助呢! 她去了两天,看了实在气闷,就不想去了。 虽然家里还有几个铺子,可不是书店就是布庄,或者干脆是杂货铺,她都不感兴趣,所以觉得在家闷闷的。 不过,小姑子此时倒是期期艾艾的上门求教。 “你想跟着我学功夫,可是娘同意么?” 张红娟吃惊的看着岁岁,有点不敢置信。 这些日子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最受婆婆宠爱的不是丈夫兄弟三个,也不是唯一的孙辈轩哥,而是岁岁这个小姑子。 岁岁在刘家的地位,比自己在张家还要高,丈夫三兄弟跟自己四个哥哥一样,都是看着小妹妹长大的,可不同的是,自己几个哥哥都是粗人,就算是关怀和疼爱,有时候也用不对方法。 可刘家三兄弟却不同,他们虽然读书晚,可如却是标准的文人,也或许是因为婆婆的教导,他们对待女子别有一番尊重,对待岁岁这个小妹妹不仅有疼爱,也有耐心。 而且,她还听说,那位邹先生就是婆婆花了大价钱给小姑子寻来的,教授各种知识和技艺,已经教了好几年。 要知道,当时丈夫他们甚至还没中举,婆婆就能有这种魄力精心教养女儿,也算是有远见了。 现在刘家三兄弟都在朝为官,刘家家资丰厚,小姑子又精通各项闺秀的技艺,被教养的这么出色,嫁妆又多,将来肯定会嫁入不错的人家,她觉得婆婆肯定就是这么打算的。 精心培养小姑子的婆婆会让她学功夫么? 答案是,会! “也不求让她有多好的功夫,只求能强身健体,遇到事情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陈翠笑吟吟的看着有些惊讶的二儿媳。 她原本还想着怎么撺掇岁岁去跟她二嫂学功夫,没想到她见过二嫂的英姿后自己先心动了,主动央求着要学,那这不是正好么! “娘,学功夫没那么简单的,要吃不少苦,而且会弄粗了手脚,您不介意么?” 张红娟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的功夫是自小开始练的,天天扎马步站桩,一站起码要一个时辰,当时没少哭鼻子,都被她娘给压下了。 至于为什么是她娘,当然是因为她爹不忍心,总是心软,后来只能换了她娘来教。 她娘手里拿着小棍子,只要发现她腿肚子一发颤,站不稳,就给狠狠的来一下,打的可真疼啊! “嫂子,我不怕,我能吃苦,我要学会功夫将来保护自己和娘。” 岁岁一脸的认真凝重,朗声道。 那年西戎人入侵,她跟着娘逃到蜀中,一路上的经历让她记忆犹新,她不想当个弱者,想变强,以后再碰到这样的情况,就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不再需要依靠别人保护。 “岁岁从六岁开始,每天练字,从不间断,练字的时候手臂上绑着沙袋,重量从一开始的二两,增加到如今的两斤,她都坚持了下来,而且字练的越来越好。” 陈翠没有说别的,而是说了一个事实,她闺女不是那种娇滴滴吃不了苦的,而且有恒心,真想做什么事的话,是有这个毅力来完成的! “要是你坚持不下去了,那就跟你二嫂说,即刻终止,自此以后再也不准提要学武的话!” 为了让闺女更加上心,不至于半途而废,陈翠又补充道。 张红娟看着这母女俩坚定的眼神,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教小姑子练武她不怕,怕的是她吃不了苦,没长性,到时候叫苦叫累的,半途而废,自己出力不讨好不说,还会里外不是人! 第228章 女学 于是,张红娟就开始了在家里的教学生涯,她跟岁岁一个教,一个学,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不管是什么功夫,都是从扎马步开始练起的,哪怕你只是想强身健体,也要从头学起,稳扎稳打的练好基础,这样才能真正打磨身体。” 新晋教师张红娟认真的对自己的“小徒弟”说道。 岁岁练习扎马步练了半个时辰正在休息,虽然已经是秋天,可她额头上的汗却已经是密密麻麻。 她此时擦了一把汗,喝了一口温水才腾出功夫回话:“我知道,就跟我当初练字一样,现在不吃苦,以后啥也别想练不出来,我不是一时兴起,对此心里早有准备。” 张红娟赞许的点点头,有这个态度就行。 虽然小姑子年纪有些大了,可她筋骨挺好,而且又不是想练成武林高手行走江湖,只是强身健体防身而已,只要肯下功夫,三五年的时间还是能练出来的。 陈翠在院门口含笑望着这一幕,没有出声,又悄悄的退走了。 她最近在忙着办女学的事情,如今已经买好了地,正筹划着建校舍,只是盖房子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要银钱充足,房子完成只是时间的问题,让她发愁的是女学夫子的人选。 传统意义上的女学多半是教授琴棋书画这些大家闺秀所掌握的技艺,面向的是出身良好,家资富裕的姑娘,为的是让她们赢得更好的名声,能在婚嫁市场更受欢迎,将来的亲事更上一层楼。 可她要办的女学不是这种,而是面向更多的平民家的女孩,教授的是谋生的技能,让平民女子能获得更多谋生的本事,将来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目前她计划先教授一部分基础的文字和算术知识,然后再根据各人选择,划分为裁剪刺绣、医学、还有算学、这些适合女孩子的专业,让她们深入学习。 目前医学方面的先生人选已经找好了,由医馆的三个女大夫和秦若芷轮流担任,裁剪刺绣这些也从有差不多的人选,只差最后确定了,只有算学这话方面,不大容易找人。 擅长算学的,得是读书人,男子中这样的都不多,更别提是女人了。 就算是有,那些女子也多半是在深宅大院,轻易不会到这种地方教授平民女子。 就在陈翠一边关注女学进度,一边为算学先生发愁的时候,邹先生却主动找上了门,跟她说想去女学做算学先生。 邹先生来京城好几年了,不知是不是受京城开放风气的影响,或者是因为跟岁岁相处的时间变长,现在她的性子也舒朗了许多,比在陇南时状态要好。 “岁岁这孩子今要我手把手教的地方不多,空出来的时间也是闲着,不如再在您手下谋一份差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邹先生言笑晏晏。 话虽如此,陈翠却知道邹先生是想帮自己一把,想为女学尽一份力。 “岁岁这些年蒙您教导,才有如今的模样,如今却又要您操另一份心,真是感激不尽。” 陈翠向邹先生深深施了一礼。 “别这么说,您一心筹谋女学,为女子谋福利,您这才是高义,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邹先生连忙谦让,将陈翠扶住。 两人携手看向对方,不由相视一笑。 张红娟得知婆婆要筹建女学的消息,自告奋勇的要去当武师傅。 可在陈翠的计划中,并没有教授这些女孩武艺的想法。 穷文富武,这句话不是光说说而已。 封建社会,想改变本身的阶层,向上攀登,途径有两种,习文或练武。 大部分人觉得读书花钱,岂不知学武的耗费更大。 读书的话,成本不外乎是书本笔墨纸砚这些,富裕些的农户挤一挤,这个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而且识字的收益见效快,就算无力科举,可上过两年学,识得几个字,就能在铺子里找个差事做,给家里带来更高的收入。 但习武不同,想要在这一方面有所成就,不止要请专业的武师教学,还需要持续不断地补充充足的营养,这些都花费很大。 而且,练武是项长期的投入,三两年根本见不到什么成效,十年八年出不了师的也大有人在,想要靠着学武晋身,非得长期研习不可。 而陈翠开办女校的目的是给那些处于底层的女孩子寻找更多的出路,她们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来学武,这些对她们来说也不实用。 “娘,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教他们学功夫,而是想带着她们把身子练好,女孩子们不管是学啥,总要先有个好身体,把身子养好了,才有余力学别的,您说是不是?” 张红娟自信满满的毛遂自荐:“我可以带着她们跑操打拳,把筋骨练好,这样将来出去做工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她这些日子听大嫂说了许多新颖的观点,什么女子要独立,也要有自己的事业这种。 意思是说,不管丈夫官位多高,妻子也要有属于自己的事情做,而不是只做个所谓的“贤内助”,把打理后宅当做自己的毕生志向。 这话张红娟很是认同,越品越觉得有道理,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个先生的位置争取到手,到时候去女学任教,让更多的女子受益。 她都听婆婆说了,建这个女学不是为了挣钱,甚至应该已经做好了赔钱的打算,可她仍旧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建。 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女子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从家里面走出来,能自己站住脚。 女子立身难,无非是因为无法独立生存,未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丈夫,可若是女子有了自己谋生的本事,不需要依靠别人就能存活,那是不是就有了说“不”的底气! 哪怕她们学到本事之后,仍旧是要嫁人生子,过寻常日子,可学过的东西不会轻易忘记。 学到手的那些知识,那些思想,那些理念,会存在她们的血液里,流淌给下一代,影响更多的人! 第229章 开学 女学目前的框架虽然已经搭建好,准备工作做的也差不多了,可招生的过程并不顺利。 陈翠给女学定的招生计划是,面向京城及其附近,招收七到十三岁的女孩子,学制暂定是三年,期间学校管吃管住,每年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加起来是四两银子。 不过这个钱可以赊欠,可以等到学员结业以后,再分期摊还,最长可以分期五年。 之所以招生的最低年龄是七岁,是因为太小的孩子生活还不能自理,没法照顾自己,但是超过十三岁的,又已经在准备嫁人了,所以就把年龄框定在七到十三岁之间。 可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已经能帮家里做不少活了,就算学费可以赊欠,可最终总是要还的。 尤其是听说这个女学是个官宦人家的诰命夫人创办的,普通人家谁敢跟这种人家对上,赖这个账啊! 就算是知道这个女学是教人学本事的,可毕竟还没见到成效,而且,就算是学出来了,哪家铺子会要这女子做事呢! 对于大部分人家来说,将家里能做活的女孩子送出去两三年,回头还要欠一笔债,这个着实不划算。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人尝试这新事物。 女学的招生简章是年前腊月初发出来的,在不少铺子门口张贴,上面写的报名时间是截止到正月二十。 过完年之后,稀稀拉拉的也有几个人来报名,等到正月二十这天,一共收到了二十六个女学生。 这二十六个女孩子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一,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 从穿着上来看,这些人家境不一,棉袄有厚有薄,外头罩的衣服成色也不同,但总体来说,都不是家境最贫困的那一种,起码也是能吃饱饭的人家。 别觉得吃饱饭是件很简单的事,刘有粮在世的时候,刘家算是村里上等的人家,可每顿饭还需要定量分配,不能让人敞开了吃,二房正在长身子的孩子经常会饿肚子。 普通人家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冬日,大人孩子多半都是半饱,说也不可能实实在在的填饱肚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减少消耗。 陈翠穿越来了之后,每顿饭米面敞开了供应,几个孩子就幸福的像是在过年,甚至担心往后的日子无以为继。 虽然京城是首善之地,人们的日子应当好过一些,可并不代表大部分人都能吃饱饭,这些送女孩子来女学的,已经算是日子过得去的人家了。 虽然这二十六个女学生里,有一半以上学费是赊欠的,可陈翠并不泄气,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女学上挣钱,早就做好了初期赔钱的打算,所以也无所谓失望。 虽然人少,可先生们照样教的很用心,入学初期,这些女孩子们最先要学的是识字,以后不管是学什么,都要先从认字开始。 就这样,“毓才女学”第一期就在至德七年的正月底正式开学。 这女学不是陈翠自己出资,其中张若梅也贡献良多,但是她这次只出钱,就不管事了。 王恒志这几年很受陛下重用,她这个官太太也跟着繁忙了起来,各种应酬交际很多,又加上家里那个婆婆和庶女不大安分,她要操心的事不少。 王恒志进京的第二年,他娘就跟那个庶长女一起进京了。 以前不让她们跟着去任上,还能说是西北贫苦,不忍心老母亲跟着去受苦,可都到了京城做官了,再不让亲娘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热心的王家族人就护送王家老太太和孙女一起进京了,这边人都出发了才写了信过来,直把张若梅给气个仰倒。 但是,不管她心里多么不情愿,还是要给婆婆和庶女收拾住的地方。 唉,前几年那些婆婆不在跟前碍眼的松快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就算是婆婆要来,她也不惧。 如今他们张家早已今非昔比,老爷又跟她一心,且她膝下有两个儿子傍身,还怕这老虔婆作甚! 至于那个一直养在婆婆跟前的庶女,倒是要好生教养一番,过几年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找门登对的婚事嫁出去,也算是给家里提供点助力。 或许是因为儿子这些年的冷落让她知道了好歹,也也或许是见识到了张家如今的威风,王家老太太倒是不像过去一般难缠。 不过这老太太终究是本性难移,她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可还是时不时给张若梅找些小麻烦来。 但是张若梅如今也不怕这些,老爷信她,把后宅的事都交给她管,他亲娘是个什么德行他也清楚,一般二般的事也闹不到他跟前去。 可最近老太太却对于孙女的婚事开始闹起了幺蛾子。 原本叫大妞,现在改名叫王德宜的女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原本在乡下跟着老太太长到八岁,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 进京以后,张若梅先是请了个女先生在家教导,等到有了一定基础,再去考京里的慧文女学,进去女学读书,一是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二是能结交些同为官宦人家的女孩。 如今的王德宜,经过几年的学习和历练,早已褪去了初进京时候的村气和畏畏缩缩,成了典型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合乎礼仪规范。 又加上她经常跟着嫡母出入各种宴会,跟各家的主母和闺秀都熟识 ,已经经营出了一个好名声,想说门登对的亲事并不难。 但是王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是张淑妃所出的四皇子要聘妃子,就想让她的大妞去攀那个高枝,为此,甚至放低了身段对着张若梅赔起了笑脸。 可张若梅都快被这老太太的异想天开给气死了,皇子正妃,是他们这种人家可以肖想的么,就算是她的亲闺女,尚且没有这种资格,更别提是一个庶女了! 她担心的是,这是老太太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德宜这丫头自己的小心思,不然的话,老太太一贯在后宅“养病”,几乎没什么出门的机会,是从哪里得知这种消息的? 第230章 杀人案 张若梅这边因为婆婆和庶女的事忙活,陈翠这边也不轻松。 她家大儿媳妇肚子里的二胎马上就要生了,预产期估摸着在三月里,家里许多事要由她过问。 原本是可以让二儿媳接手的,可人家根本不想管这一摊子,直接以自己不善理事的借口给拒了。 陈翠觉得张红娟应该是在避嫌,不想沾手家务,怕跟嫂子生了嫌隙,所以只能她自己担着。 京里的这一摊事都够多了,老家那边也不太平。 正月底的时候,长平收到阴平县令的来信,说是他的堂弟刘长荣因为杀人,被县衙抓起来了。 差不多的时间,老家刘有才和刘文德的信也都到了。 各人信中描述的侧重点不一,但是都无法抹去刘长荣确实杀了人的事实。 阴平县令只说令堂亲卷入一桩人命官司里,因故被收押,事实尚未厘清,容后再审。 刘有才的信里说的比较中肯,说是刘长荣因为在赌坊里输钱输红了眼,想要再借钱翻本,对方不肯,反而要他偿还过去的赌债。 长荣不止死不悔改,还在人家赌场耍起了横,大放厥词,不还钱不说,还硬要人家再借钱给他翻本。 能干赌场生意的,就没有什么清白人,背后的靠山要是不硬实,不够心狠手辣,也开不起这档子买卖。 人家既然敢借钱给长荣,也是早打听清楚了他的根底,要不是他有三个有能耐的堂兄弟,谁会借这么多钱给这个农家小子! 可人家卖这个面子,是看在刘家那三个京官份上,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无故耍横,一年多的功夫,已经容他签下了七百多两的欠条,却没有催着还债,他们赌坊可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像是刘长荣这种身无长物的农家小子,要不是有三个堂兄弟做依仗,早在欠债不到一百两的时候,赌坊就会派人去收账,将刘家的房契地契弄到手,如今已经容他到现在,居然还不知收敛。 刘长荣这个欠债的,仗着赌坊忌惮三个堂兄弟,不止不知收敛,还对着赌坊的人大行威胁之事,非要人家再借钱给他,这次动手也是他先挑起来的。 刘长荣对着赌坊的管事推推搡搡,人家不过略一还手,他就招架不住,慌乱中,把人推到了桌角上,撞到太阳穴而当场身亡。 管事的这一死,激起了赌坊背后老板的凶性。 熊老板在本地经营赌场生意多年,只有他上门找人麻烦的,而没有敢来寻他晦气的。 这次竟然有人在他的赌场闹事不说,还打死了他的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是这次他咽下了这口气,不予追究,那岂不是表示日后谁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那他还怎么在道上混,日后还怎么在这阴平立足! 熊老板如今已经顾不得那所谓的刘家在京里做官的三兄弟了,他要先把这口气出了,把掉在地上的面子捡起来。 况且,他仔细打听过了,虽然这刘长荣和那三兄弟是嫡亲的堂兄弟不假,但多年来关系却十分疏离,连一般的族人都不如,人家未必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堂兄弟出头。 于是,熊老板利用他在陇南府的关系,向现任的阴平县令庄大人施压,让他尽快审理宣判,将犯人绳之以法。 此时庄大人倒是有些小小的为难,县官不如现管,刘家三兄弟就算都是京官,可也管不到他头上,但是府里那位通判却与他时有来往。 而且,这桩官司里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最终怎么宣判还真就是由他来定夺。 同是杀人罪,有六种判法,即谋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称之为“六杀”。 比如说,他要是想向通判卖好,那直接判个故意杀人罪,即“故杀”,那案犯则会被判斩监候,必死无疑。 可要是想通过此事与前途光明的刘家兄弟结交,那也可以说是刘长荣过失杀人,即“过杀”,可判流刑,过后再拿钱赎买就完事了。 他就算是有心想卖刘家人一个面子,便于日后结交,可也不能无声无息的做了好事,总要看看事主的态度。 所以,他按下了案子,写信上京,对刘家的刘长平说明了此事,先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至于刘文德写给长平的信里,则是极尽可能的把长荣说的多么无辜,说是人家赌坊是如何给他下套,诱使他去赌钱的,还有赌坊管事之死也是对方的栽赃嫁祸,跟长荣无关。 总之,这都是人家的阴谋,目的是为了通过此事来攻讦长平三兄弟,给他们脸上抹黑,长荣是受了池鱼之殃,是代他们兄弟受过,一定要让长平把长荣安然无恙的救出来云云。 陈翠见了刘文德的信气的手都在发抖,他们一家子在京城尚且循规蹈矩,谨言慎行,就怕给儿子带来麻烦,招惹祸端。 可刘文德这一家子倒好,在老家乱用他们的名头,为非作歹不说,还搞出了人命,让长平来擦屁股,还不肯承认错误,要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这可真是! 此时三兄弟齐聚堂上,为此事伤神,这件事要赶紧处理掉,拖的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对他们影响越不利。 长富气的攥紧了拳头:“大哥,此事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要管大伯信上说的,让庄大人依法宣判就得了,就算长荣被问斩,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长安皱眉,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没见有才爷写的信里虽然如实的阐述了事情的经过,也承认了长荣的错处,可仍旧是盼着他们能为此事出头,消弭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么。 这些年来,刘家坪因为出了三个进士老爷的缘故,已经成了阴平县声名鹊起的存在,历届县令到任,都要对刘家坪另眼相看,无非是看他们三个的面子。 这刘家坪也被传成了人杰地灵,英才辈出的地方,要是这个时候传出了有杀人犯的消息,且这犯人还是进士老爷的堂兄弟,在老人家心目中,这村里的名声可就大大的坏了! 第231章 议定 长平此时也陷入了纠结和愤怒中。 这几年,他们人虽然没有回去,可跟老家的往来却没有断过。 前两年年前景不好,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就买了粮食运回去,让刘有才主持修路,征召沿途村里的人去干活。 修的是那条通往县城的路,凡是报名去的人,每天都管两顿饭,外加五文钱工钱。 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自然去报名了,就算不给钱,光管饭,他们也愿意干。 现在粮食价格贵又不好买,去干活好歹能混顿饱饭吃,多出来的口粮还能带回给家里人,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一个家里只要有两个人去干活,那基本上全家都饿不死了。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进士老爷变相给他们送粮食呢。 有了这个活计,几个村子的人安然度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时光,让其他离的更远的村子羡慕的不行。 等到夏收开始,这修路也就结束了,路面比之前要平坦了许多,大家走起来更加方便,新的粮食也下来了。 其实,路最终修成什么样都不要紧,目的是以工代赈,他们家有能力,有粮食,可却不能平白无故的发给大家,让他们觉得来的太过容易。 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是他们愿意,可却不能让受益者将此当做理所当然。 去年春天,长平还通过他的同窗在老家找了一个教书先生,在村子里办了个学堂。 这学堂招收的不止是村里的孩子,附近其他村子里的也都可以入学,每年的学费只要一两银子。 但是学堂每月都有考试,但凡成绩不错的学生,都有金额不等的奖金。 要是成绩足够好,每次考试都占先,那读书一年下来不止能把学费挣回来,还能反挣钱,用来买笔墨。 实际上,就算是条件如此优待,来读书的也多半是刘家坪和陈家沟的孩子。 因为长平他们把这两个村子的土地纳入自己名下,免交赋税,他们日子比其他村过的要好些,所以才有能力送孩子上学。 实际上,光靠那每人一两的学费根本不足以支付先生的薪资,剩下的都是刘家补足了。 这学费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为了“法不轻传”,让那些来读书的人珍惜这个机会,不至于因为免费而不重视。 长平自认为,他对家乡可谓是尽心尽力,没有辜负娘的教导,和家乡父老,可没想到,其他人都知道感恩戴德,但是那些所谓血缘上的亲人却在背后捅他刀子。 他觉得长荣搞出这个事端简直就是把他们兄弟架起来烤。 如果他向庄大人求情,保下了长荣的狗命,那以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首先,他这么做就欠了庄大人一个极大的人情,日后肯定要还回去。 其次,凡是做过的事必定会留痕迹,这样一来也等于把自己的一个把柄送到了旁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为自己枉法的证据。 再者,要是长荣犯了这么大的罪自己都能帮他脱身,那就给刘氏宗族做了一个极坏的例子,以后族里的人大概就对律法失了敬畏,觉得有自己这个靠山在,犯什么事都不用怕。 而且,日后族里但凡出了官司,那自己就要帮着收拾烂摊子,否则就成了不顾亲情,袖手旁观的冷心人! 说实话,他对那些族人们的感情十分有限,他永远也忘不了从前家里日子难的时候,那些族人们是如何对他们的。 这些年之所以对族人多有回馈,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怕他们日子过的太过困顿,给自己名声添瑕,增加麻烦罢了。 可若是长荣的事他们真的不管不问,在外人看来难免会觉得自己兄弟冷情,毕竟是嫡亲的堂兄弟,真看着他去死,心肠也太硬了! 可他真的不想花费这个力气救长荣,反而想借此事给刘氏宗族一个教训。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对族里只有恩德,而没有威慑,似乎让他们有了自己可以予取予求的错觉。 长平打定了主意,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娘和两个弟弟听,他们也都十分赞同。 陈翠道:“咱们久不在家,所知道的消息也都是族长写信传递过来的,族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不法的事不止长荣一例,只是他闹出了人命而已,不如趁此机会完善族规,约束族人,防止族里日后再出现作奸犯科的现象。” 不是陈翠小人之心,而是人心难测。 原先自家不过是秀才举人的门第,给村里带来的好处也有限,可如今却有三个进士在京为官,乡邻们究竟是在家乡是如何行事的,那可真不好说。 他们又没办法回去老家,看看到底他们有没有仗着自家的名声做些不法的事,无从监督,那就只能从根源上杜绝,让他们知道自家不会给不法做靠山。 长荣一开始是不是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敢一再的去赌坊借钱,明知道他家的房屋田地加起来也卖不到一百两,他却敢跟人家借七八百两! 他依仗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家的势么?仗着他是进士老爷亲堂兄弟,所以才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而不怕没人收尾。 刘文德不也是这么想的么,他在信里还一再的催促长平赶紧跟庄大人说情,好让他儿子快些从牢里出来。 陈翠敢保证,要是这次把长荣捞出来,他日后肯定还会再犯,甚至更加猖狂,到最后不知最终要惹出多大的祸端! 母子几个既然已经商议好对策,就由长平一一写信回复,送往驿站加急寄出。 这事不宜久拖,时间长了,谁知道老家的那些人又会搞出什么事呢! 送走几个儿子,陈翠也回房歇息,她只觉得心累。 年年往老家那些人身上贴这么多钱物,却仍旧出现长荣这种不知好歹的败家子。 他们家就算是跟刘文德家的关系不那么亲近,可靠着自家的名头,他们明里暗里也沾了不少好处,只是没有达到他们预期中那般大的利益罢了。 养出长荣这么一个儿子,做下这祸事,也是刘文德教子不严应得的报应。 第232章 落定 这几日因为老家来信的缘故,刘家一家人的情绪都不高,就算最终能把长荣绳之以法,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如今人们都讲究出身清白,要求“家无犯法之男”,这个家,可以是户籍上的小家,可以延伸到一个宗族。 哪个宗族里出了违法乱纪的事,那都是极为丢人的,所以多半族里人犯罪,都是由族里自行处置,为的就是不经官府,不会有这么个坏名声。 刘家坪的好名声自陈翠获得牌坊开始经营,这么些年下来,已经形成了规模。 村民们都与有荣焉,以自己是刘家坪的人为荣,村里的人说亲嫁女都比其他村子要容易的多,为的就是那份荣光。 如今有了刘长荣这么一颗老鼠屎出现,这锅粥就要染上臭气了! 只是,这么做也是必须的,要是刘长荣这件事不严加处置,那以后会出现更多的不法行为,到了最后,法要为不法让步,那就表示已经坏到无可救药了! 陈翠虽然对刘家坪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可它好歹是长平兄弟的桑梓故里,那是几人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对于如今的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根。 虽然京城的家里也建了祠堂,用于逢年过节拜祭祖先,可对于他们来说,刘家坪的山脚下才是他们父祖的埋骨之地,那是他们永远的故乡。 陈翠虽然是没有故乡的人,可她对于自己长大的那家孤儿院始终感情复杂,相信长平他们也是如此。 不过,陈翠并没有任由自己沉湎于这种情绪中,毕竟,老家的那些人和事离她比较远,而她眼前,有更多的人和事占据了她的时间和精力,需要她处理。 大儿媳的预产期快到了,在她生产和坐月子期间,要把家里和铺子里的事管好,要把大孙子照顾好,这些都是陈翠这个当婆婆和当祖母的该干的事。 大孙子轩哥虽然是个听话省心的孩子,可他毕竟还小,需要大人时时关注照料,长平先前还准备在今年给这孩子开蒙,陈翠觉得太小了,就没同意。 不过,虽然不教给轩哥写字,但是背诵经典和名诗句什么的,倒是早早就在进行中了,这个家里,每个人都能当他的老师,包括他二婶张红娟。 之所以陈翠身兼数职,没有给二儿媳分担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如今身怀有孕,预产期大概在九月里。 虽然现在月份还浅,但是孕早期更加危险,更需要注意,在陈翠的干预下,连她跟岁岁的教学工作都改成了口述,而不是亲自上场示范。 张红娟也是听劝的,家里就开着医馆,当然不缺大夫,婆婆跟大嫂也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她从中吸取了不少有用的知识,对于怀孕生子有了新的认识和体验。 “真稀奇,娘说孩子现在才有葡萄大,这是不是也太小了啊?” 张红娟歪在榻上,长安抚着她的肚子,脸上是一片温柔之色。 “不小了,你想想,他在肚子里长了十个月,出生的时候也才不到二尺长,还多半都是孕后期长的骨肉,前期可不就是一丁点大么,要是一开始就长的老大了,我的肚子可装不下呢!” 张红娟已经读过了娘跟大嫂送来的那几本孕期读物,说起孩子的孕育过程,那可是头头是道的,都能拿来教育相公了呢。 “给,娘说让你没事的时候也看看,免得对这些一无所知,闹了笑话。” 张红娟拿过一本书递给丈夫:“娘说这几本大哥都看过了,连带再怎么教养孩子的,大哥都经常翻阅,你可得向大哥看齐啊,以后咱们的孩子如何教养可全都看你了!” 张红娟知道自家丈夫跟小叔子都最敬佩大伯哥,也最听他的话,所以故意把大伯哥拿出来说话。 长安果然接过书认真的翻阅,怪不得他见大哥对照顾教养轩哥很有一套,原来是读了这些小册子啊,他一定不能落后,要认真学,将来好好教养自家孩子! 这对新手父母不等孩子落地就开始学怎么为人父母,怎么养育孩子,可有些人家里却面对子女的叛逆无能为力! 张若梅经过一番调查后得知,怂恿自家婆婆的,正是她丈夫的庶女王德宜。 她烦心气愤的同时,直接把事情都摊在了丈夫跟前,那是他的庶女和他的亲娘,自己不管怎么处理都免不了要担上责任,干脆让他自己来解决吧。 王恒志没想到,这几年看似乖巧懂事的大女儿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子。 虽然这只是一个念头,她还没那个能力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措,可哪怕是个想法,也是不该有的。 他觉得,自家两口子简直错付了,要不是有这几年的精心教养,这孩子还只是个村姑大妞,哪里会是如今人人称颂的闺秀风范。 也是这些所谓的荣誉,让这丫头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竟然敢肖想皇子,妄想嫁入皇家! 幸好她年纪小,见识也有限,也只会怂恿她祖母来说事,要是胆子再大点,敢为了达到目的而真的出手算计,那才是真的难以挽回。 该说果然是随了根么,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这是血脉相承的,他想到了当年那个小小年纪就敢于爬床的表妹,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王恒志立誓要做个纯臣,皇帝如今正当壮年,就算是有张家这一重关系在,他也不会早早对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和七皇子进行什么攀附,更别说是结亲这种事了。 王恒志庆幸自家这个傻闺女胆子还不大,没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他还来得及将这事处理干净,保证不露出任何端倪! 张若梅不知道王恒志是怎么跟他闺女和老娘说的,反正这俩人总算是安分了。 婆婆重新龟缩在她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养病”,再也不敢出来闹妖。 庶长女的婚事也被丈夫火速定下来了,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嫡次子,也不算辱没了她,自此她就只能在自己院子绣嫁妆,不得随意外出! 第233章 女学现状 终于松快了一些的张若梅来找陈翠,一起去女学查看。 说来惭愧,自打“毓才女学”开学,她只是在开学典礼上露了一面,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她才来第二趟。 这学校说好了是俩人一起办的,可大部分的事都落到了翠姐姐头上,张若梅也是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现在入学的孩子又不多,事情也少,忙不到我。” 陈翠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话虽如此,张若梅却知道刘家两个儿媳妇都有了身孕,陈翠这个当婆婆的肯定不得闲,不止要照看孕妇,还要看顾孙子,理家事,管铺子,就算哪一样事情都不多,可加起来,那就不怎么轻松了。 女学毕竟是新办,就算学生不多,可该有的事情却也不会少,翠姐这阵子着实辛苦了。 为着地价便宜,毓才女学的地址位于城外,原先是一座破败的宅子连带着周围的荒地一起买下,花了功夫整理,然后才在这基础上建成了校舍。 因为能预见到初期收到的学生不会太多,所以教室和宿舍都只建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虽然规划了,可目前还没修建。 因为两个投资人都知道这个女学盈利的可能性很小,早就做好了赔钱的准备,所以花钱什么的都尽可能的省着来,免得亏损太多。 虽然她们两个手里都不缺这个钱,可建学的初衷是想帮助更多的平民女子,让她们能走出来且站住脚,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不是三五年就能见到成效的,所以就算手里的钱再多,也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她们到的时候,女学的孩子们正在做课间操,她们穿着学里统一下发的青色衣裳,虽然高矮不一,但是在岁岁的带领下,做起来五禽戏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由于张红娟怀孕了,正处于早期,女学的武先生暂时由她的徒弟岁岁担任。 岁岁虽然跟着二嫂练习的时间不久,可对于教授一帮比她还小的女孩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让她们锻炼身体而已。 早上一早过来,带领这群女孩子们跑步,课间带着她们练习五禽戏,这就是目前一天的教学内容。 这是师徒两个商量之后,根据这些女孩子们的情况定下来的。 扎马步那一套不适合她们,这些孩子都很瘦,或多或少都有营养不良,没法跟气血充盈的岁岁相比,一上来就扎马步她们根本受不了,只能进行跑圈这种简单的运动。 即便如此,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女孩子也难以完成。 不是羞答答的不敢迈步,就是跑几米就喘气停了下来,一堆人在操场上三三两两的站着,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哭了起来,让张红娟眉头紧皱。 甚至有人抽抽搭搭的问道:“先生,我们不是来学本事的么,为什么要跟男子一般这样粗鲁的跑步?” 张红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自小习武,虽然吃了不少苦,可也成果显着,她身手敏捷,不少师兄弟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所以她向来也不觉得女子哪里就比男人差了。 这群女孩子太弱了,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她要好好操练,让她们从里到外都强大起来。 张红娟软硬兼施,才把这群女孩子理顺,终于能按照她的口令跟着跑步了,也幸亏如此,岁岁接手的时候,才能领的住她们。 一开始这些女孩子见原先厉害的张红娟不见了,换了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还有些想消极怠工,拖着不肯跑步。 可岁岁也不说别的,直接拖着那个自称跑不动的女孩子在操场上跑了两圈,直到那个女孩子痛哭流涕,直呼再也不敢了,她才松开她的衣服! 其他的女孩也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跑。 现在,岁岁这个小先生是彻底的站稳了脚跟,哪怕是她此后并不算是严厉,也没人敢轻视她了。 陈翠和张若梅见了这番景象,都不禁赞许的点头。 课间操做完,这些女孩子们重新进了教室学习文化课。 这些女孩子们入学的时候,基本上都不认识字,所以就要从头教起,因为不用她们去考科举,都是以认字这种实用性的教学为主。 教室前端的墙壁上,镶嵌了一块薄薄的大石板,需要演示字的写法的时候,就用石笔在上头板书,过后可以用抹布擦掉重写,这也是比较原始的黑板。 学生们每人跟前的桌子上都放着一块托盘,里面放了一层沙子,可以用竹棍在上面描摹刻画,来达到练字的目的。 这些都是陈翠为了节省成本想出来的,考虑到可持续性发展,还是这种法子更好,等她们字练的差不多了,再用纸笔书写。 不过,她虽然在教学教具上头俭省,可在女学的伙食上头却没想过要省钱。 早饭不管吃什么, 每人必有一个鸡蛋,中午和晚上食堂里都是两个素菜,主食不限量,能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不浪费就行,每隔三天,就会做一次荤菜。 而且,就算素菜也不是清汤寡水那种,是特意请了附近一个厨艺不错的大婶过来烹饪的,不说色香味俱全,可也比一般的家常饭菜口味要强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孩子不愿意跑操,但是却也不舍得说离开退学之类的原因。 这里的伙食比家里还要好,吃的再多也没人说,进校之后就按照每个人的身量发了两套新衣服,宿舍里的被褥也是全新的,这么好的生活,谁还想走呢! 虽然每天要跑操,累的要死,还要学习认字,提问不合格还会被先生说。 可她们又不是傻子,家里送她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学本事的,能学认字,是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要不是这个女学只收女孩子的话,这种机会怎么会轮到她们,家里早把她们的兄弟送过来了。 这里先生们虽然要求严,可也不会无故打骂,做的好的还会不时的得到夸奖,比大部分人在家过的日子要好多了。 她们大部分人都没交学费,而是赊欠着,等于现在是在不花钱学本事,要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她们还不抓住的话,那才真叫一个蠢! 第234章 产子 三月十八这天早上,吃过早饭不久,秦若芷就发动了,有了临产的迹象。 她自己本身有不少医学知识,又有一次生产的经验,面对这种情况,心里倒也不慌,反而淡定的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吩咐人去请产婆,把待产室的东西重新检查一遍,让厨下备好热水,找人通知钱大夫一声,请她午饭后进府。 按照她的估计, 就算产程顺利,起码也要三四个时辰,实在没必要现在就把钱大夫叫进府,耽误她在医馆看诊。 最后,她才叫人把轩哥送去婆婆的院子,让人去通知还在衙门里当差的丈夫,让他午后回家来,她自己则在小院里来回走动,默默算着宫缩的次数和时长。 陈翠来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秦若芷一脸细密的汗珠,却还忍着疼走路的模样。 “你呀,叫我怎么说你才好,要是疼的厉害就去床上躺着,不要在这强撑了!” 陈翠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看着大儿媳。 “娘,我这是在记录自己的产程,以前的医书多半是男大夫写的,上面不少关于女子产育的描写都不够详实,我得趁着这个机会记录下来,好作为案例供别的医者参考。” 秦若芷已经是一头的汗,却还笑着向陈翠解释。 陈翠知道这大儿媳虽然看上去温婉,实则主意很正,是个有成算的人,又加上自己本身有见识,所以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主意。 于是,她只能在院子里陪着,顺便看看产前的各项准备做的如何。 “你放心好了,轩哥有岁岁在照看,玩的高兴着呢!” 秦若芷知道自家小姑子一向疼自家儿子,姑侄两个的关系也好,儿子在他姑姑那她也放心,不会受什么委屈,因此就不再多问,继续边走边记录。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长平回来。 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连午饭也没吃。 媳妇马上要生了,他哪还有那个心思吃东西,匆匆让人去告了假,就跟着报信的人坐马车回来了。 “若芷,你现在怎么样?” 长平一下马车就往自己院子跑,额头上也急出了一头汗,见到白着脸站在院子里的妻子,他慌忙问道。 “我没事,还早着呢,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秦若芷强笑着上前拿帕子给长平擦汗,却被他攥住了手:“别管我了,你快到床上躺着去,别在这站着了。” 说着,他就要扶着妻子进屋。 “等等,我让厨房下的面马上就要到了,等我吃完再到床上去!” 秦若芷连忙说道。 只要一想到未来一个月她都不能出屋子,现在就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幸好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坐月子不用像上次那么难受。 厨房的人很快就把秦若芷要的面端了过来,满满一大碗细汤面,里面还卧着四个荷包蛋,秦若芷竟然飞快的全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她轻轻按压了嘴角,这才扶着丈夫的手进了待产室。 此时,阵痛已经非常密集,她觉得,这孩子估计会比预想中出来的早。 钱大夫也匆匆赶过来了,摸了摸秦若芷的脉象,心里就定了下来。 这一胎从头到尾都是她亲自照看的,胎像好的很,孩子也不大,只要秦若芷自己不慌,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秦若芷此时还在口述她自己的感受,让丫环记录到本子上,防止她过了这会子之后就忘了。 钱大夫看着她好强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一旁专心的守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秦若芷的脸色也因为疼痛变得苍白,却不肯出声喊叫。 陈翠心里佩服的不行,她自己没经历过生育之苦,但是对于女人生孩子时的十级阵痛却早有耳闻。 没想到,大儿媳临产的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咬紧牙关,避免无谓的消耗体力,把劲用到该用的地方。 要不是她早就悄悄试探过,秦若芷确实个是土着,只是思想比较先进,她都要以为这大儿媳也是穿越来的了。 此时长平早已被赶到了屋外,隔着窗户听着屋里的动静,只能听到妻子不时低声的吩咐,和旁人不时的说话声,却听不到任何喊痛的声音。 长平心里担心妻子隐忍太过,不时的向屋里喊话,让她不要忍着,疼就叫出来,却被自家娘给训了一顿,让他别在这添乱。 却长平不敢再吱声,在窗户下急的走来走去,却又毫无办法。 他平时再怎么能干,生孩子这事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受苦。 “哇——”随着婴儿的啼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公子!”产婆抱着孩子喜笑颜开。 秦若芷只觉得浑身猛的一轻松,看着跟个红皮猴子一样的儿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她曾经期盼过这胎能生个女儿,可是儿子她也不失望,轩哥一个确实有些单薄,多个弟弟也好,至于女儿,可以下次再生。 陈翠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新生儿抱出去给大儿子看,长安却只看了自家刚出生的二儿子一眼,就隔着窗子向妻子喊话:“若芷,我见到咱们的孩子了,你现在怎么样?” 秦若芷现在只想休息,奈何丈夫在外面根本不消停,她只能提起声音说了句:“我没事,就是累了,想睡觉,你去歇着吧!” 钱大夫已经给她和孩子都把过脉了,母子均安,后面只要休息好,把月子坐好,细心照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翠见秦若芷实在疲累,就把孩子递给乳母照看,让儿媳妇安心休息。 “你先休息,等你醒了再给孩子喂奶,这会子先让孩子喝点水就行。” 秦若芷眼皮子沉的很,只觉得浑身乏的厉害,闻言略微点点头,便进入了梦乡。 陈翠出去的时候,张红娟已经等在门口,她关切的看着婆婆:“娘,大嫂怎么样了,小侄子还好么?” 京城这边的规矩,孕妇之间最好不要见面,说是会彼此相冲,也不要让孕妇进产房和月子房,免得冲撞。 所以自从她怀孕以后,都尽可能的避免跟大嫂碰面,免得有什么不好,到时候引起误会。 第235章 买房子 陈翠点点头:“都好,你放心回去歇着吧。” 张红娟应了,但是心里却很郁闷。 自从怀孕之后,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连出门都不让出了,偏偏她还无法反抗,因为对她要求最多最严的就是她亲娘。 张夫人来看闺女的时候,耳提面命的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让她千万要遵守,不然身子一旦有什么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不止跟自家闺女说,还叮嘱了陈翠和长安,一定要看住红娟这丫头,别让她乱动乱跑,免得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这俩人得了张夫人的嘱托,自然不敢大意,只能按她说的做。 所以,张红娟自此之后就失去了自由,想要出门的话简直千难万难。 不过,她也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她好,就算她身子康健,不代表胎儿也一样,她以前让娘为她操了这么多心,这次就当个乖女儿吧,不就十个月么,忍忍就过来了。 长平的次子取名为宇,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个省心的孩子。 因为孕期养的好,月子也坐的精心,秦若芷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给儿子喂了几天奶之后,她就服用了回奶的汤剂,将孩子的喂养交给了奶娘。 家里添了个孩子, 多出了不少事。 长安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小跨院里,倒也算宽敞,可轩哥大了,要独占一间房,增加了一个新生儿,乳母和伺候的人也相应增加,这就有些局促起来。 陈翠想到二房也即将有孩子降生,考虑到现在几乎少有独生子女的,只要条件允许,起码要生上三四个,到时候家家都有几个孩子,眼下这房子肯定住不开。 他们初进京的时候,全无背景和倚仗,就算手里握着再多的钱,也只能低调行事,先买个三进的宅子住着。 不然的话,一个全无根底的外地人,要是一上来就买五进的宅院,只会被当做肥羊,惹来各方人士的关注,说不得就要被哪方势力给盯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如今她三个儿子都做官,长子更是前程光明,现在人口增多,也是时候换个大点的宅子了。 其实,这几年她也买了几座不错的宅子,但是多半都是三进的,跟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大。 这是留着几个儿子将来分家的时候用的,京城好位置的宅子都是稀缺资源,不是说买就有的,要看机会。 赶巧遇上了,就买下来,免得要用的时候寻摸不到,反正京城的房价这些年来只有涨没有降的,留在手里也不会亏。 除了宅子,合适的田地庄子她也买了好几个,虽然面积都不算太大,最大的也才五百亩,可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再加上如今家里现有的四个铺子,这固定资产已然不少了。 没办法,古代又没有股票基金这些虚拟资产,普通人有钱之后想的都是买房置地,这一点陈翠也不能免俗。 虽然她现在筹划着买大宅子,想让住的宽敞些,可她对于分家的事早有打算,这些东西都是预备着以后要分给这几个孩子的。 家,总是要分的,不会等到她闭眼的那天,等到几个孩子都成了家,各家一窝子孩子,就不大合适再掺和在一起过日子了。 兄弟之间有了各自的小家,就算相处的再和睦,也不适合长期久处。 尤其是兄弟三个都为官,都有自己的人情往来,各自的妻子出身背景也都不同,脾性各异,就算妯娌间的关系再好,也没有自己当家做主来的自在。 陈翠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岁岁成了亲,她就把这个家给分了,免得拖的时间久了有了摩擦,起了嫌隙。 五进的大宅子,又要位置好,又要宅子规整,改造起来方便,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但是陈翠让管家通知了不止一家牙行,不管哪家有了消息,都会尽快的通知她。 等到宇哥过了百日,秦若芷的身材彻底恢复,她就又恢复了隔日去医馆的固定行程。 如今她跟着钱大夫,一边学习,一边实践,医术进步了很多,通过“望闻问切”,一些常见病她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下的方子,还要请钱大夫复核过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才能最终交给抓药的丫头。 即便如此,秦若芷也是欣喜非常,她对患者极为有耐心,看病的速度虽然慢,可经她手的病人对她评价却很高。 不过,如此一来,她在官太太之间的风评便不大好。 那些自恃身份的官太太觉得,秦氏好歹是正六品主事的太太,娘家更是三品显宦,竟然抛头露面做起了女医给人看病,真是太掉身价了! 而且,她们听说那些去看病的女人们,不少都是下边的毛病,甚至有时候还要脱衣服动手检查,这可真是太恶心了! 可不管旁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秦若芷都不当一回事。 那些人也只敢在背后说小话罢了,她娘家父兄都在朝为官,丈夫也受重用,在她的社交圈里,还没有人不开眼的当面给她不痛快。 而且,原本的刑部侍郎已经老迈,不怎么管事,部里的事都是她爹掌管,等尚书大人正式告老之后,估摸着他爹就要高升了。 对于官眷来说,对于官场形势的变化要时时注意,好应对不同的情况,秦若芷有这样的背景,她出门应酬遇到的人无不对她笑脸相迎,少有扫兴的。 不过,旁人就算当面说闲话她也不在意,她有婆婆和丈夫的支持,且她婆婆不管在任何场合都力挺她,旁人说再多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与秦若芷怡然自若相反的是,张红娟此时却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明明头三个月已经平稳过去了,她还想着是不是可以放松对她的要求,可以适当出门了,哪知道她竟然开始孕吐了。 头三个月都毫无反应,能吃能喝的她,竟然在怀孕第四个月的时候开始大吐特吐,这简直要人命了! 第236章 孕吐 张红娟的孕吐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前脚吃,后脚吐,就算是不吃饭,只喝水,喝下去的水都会被吐出来。 为此,她已经不跟大伙一起用饭了,免得败坏了旁人的胃口。 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她自己亲点的,做好送进她房间,只是明明先前还想吃那样东西,可等到做好端上来,一闻到那东西的味道,就又莫名的开始呕吐。 她走到哪,哪就要放着一只痰盂,备着她随时呕吐用。 实际上,她也不敢到处走了,就害怕闻到什么气味,又引发她呕吐的症状。 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榻上或者床上躺着,跟前留个人,给她守着痰盂,一旦呕吐了就即刻拿出去处理清洗,省得屋子里有味道。 为了止住张红娟的妊娠呕吐,秦若芷跟钱大夫想了很多办法,像是什么姜茶啊,半夏丸以及香砂六君子汤都试过了,却都没什么成效,她每天仍旧是吐的厉害。 这些都是对其他孕妇见效的验方,搁在张红娟身上却都没用,那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想了,只能让她自己挨过去了。 即便是吐的厉害,张红娟却还每天强撑着进食,吃那种没有味道的白粥和面条,哪怕吃完就吐,她也要吃进去,给孩子补充营养。 连续吐了半个月,张红娟明显消瘦许多,肚子也凸显了出来,微微隆起。 长安心疼的不行,可他却对此束手无策,因为他也是引发张红娟呕吐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味道,可只要一靠近妻子,对方就说他身上的味道难闻,立刻就想吐,就算他彻底洗澡换衣之后也没有用。 为了让她好受些,他们不得不分房睡,他去住书房,就连说话,两人都是隔了老远。 长安为了让张红娟能吃得下东西,不继续吐下去,让人在外面打听了许多偏方,买了许多他觉得有用的吃食,包括各种腌渍的蜜饯果干,可那些东西别说吃进去了,光是闻一闻张红娟就想吐。 这半个月,张红娟吃不下饭,长安也跟着瘦了下去,两口子都憔悴的不行。 可神奇的是,某一天,张红娟忽然不吐了,而且胃口大开,点了一堆想吃的东西。 陈翠连忙吩咐人去准备,自家做来不及的,就去街上买,务必要让她得偿所愿。 不管她能不能吃下去,吃完之后会不会吐,她这个当婆婆的都要把事情做好,不能让儿媳妇心里留疙瘩。 虽然她知道不管是大儿媳还是二儿媳,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两人都有不同的格局,心胸也开阔,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跟儿媳们相处的时候就不需要留心注意了。 人跟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将心比心,你想人家怎么对你,就要怎么对人家。 有句俗话说的好:“前十年看婆婆,后十年看媳妇”。 媳妇刚进婆家门的这十年,是身为媳妇最艰难的日子,因为刚进入一个新的家庭适应环境,怀孕生子,坐月子和带孩子都很辛苦,如果还要上班就更分身乏术。 如果这个时候婆婆能够体谅儿媳,尽力帮衬,减轻年轻人的负担,那儿媳就会很感激,在婆婆年老后需要她的时候,她也会给予同样的关怀和照顾。 虽然这句俗语是陈翠在现代听过的,可在这古代也同样适用。 她总有老迈的一天,到时候掌家理事的肯定是儿媳妇,就算她不一定会沦落到要看儿媳妇脸色的地步,可在这个时候善待儿媳妇也没坏处。 毕竟,面子情和真心相待总归是有区别的。 张红娟对着一桌子好吃的不住咽口水,只是她刚才一时冲动点了太多,现在才意识到这么多东西她根本吃不完。 可她真的都想吃,选不出该放弃哪个。 “没事,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哪怕只吃一口呢,不用担心,剩下的菜不会浪费的。” 陈翠看出了她的纠结,柔声安慰道。 张红娟看着婆婆和善的面容,大受鼓励,举起筷子就开始飞速的夹菜往嘴里送。 一刻钟的功夫,她就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还真就是一样吃两口,此时她感觉肚子里从未有过的充实。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让人送来个痰盂放在跟前,预备着随时用上。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想吐的感觉,张红娟简直喜极而泣,不孕吐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娘,娘,我不吐了,真的不吐了!” 她拉着陈翠的手高兴的大声喊道。 “是,是,你真的不吐了,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关,以后就都好了!” 陈翠也觉得欣慰,儿媳妇不安生,她也要跟着操心啊,这下子不孕吐了,以后能吃能喝的,给她省不少事呢! 就算是大儿媳管家,可也不好插手太多妯娌院子里的事,这就需要陈翠这个婆婆多上心了。 自从这一天开始,折磨了张红娟二十多天的孕吐忽然不药而愈,她终于从整天吐啊吐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长安也终于得以靠近媳妇身边,重新搬回了他们的卧室。 成亲之前他是个毛头小子,对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可自从个成亲有了媳妇后,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自此食髓知味,乐在其中。 成亲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天天搂着媳妇睡,就算媳妇怀孕之后做不了什么,可两个人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入眠,那种心情是不一样的。 可因为媳妇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一闻到就吐,他已经在书房睡了二十多天,每晚都是孤枕难眠,寂寞如雪啊! 现在他终于可以重新搬回去,天天搂着媳妇睡喽! 有陈翠和秦若芷的吩咐,刘家的厨房就按照二少奶奶的要求,变着法子的做各种好吃的,每天吃的都不重样。 长安也心疼媳妇这些日子的辛苦和煎熬,几乎天天从衙门回来都会带些好吃的,还有张夫人,也不时的打发人给闺女送蜀中老家的特色饮食。 在多方的关注和投喂下,张红娟先前因为孕吐而掉的肉很快就长了回来,肚子也跟充了气似的,迅速长大! 第237章 底气 陈翠和秦若芷都对此忧心不已,孕妇并不是一味多吃才好,到了中后期,要控制食量,防止胎儿长的过大,造成难产。 于是,她们委婉的对张红娟进行劝说,吃东西要有所选择,尽可能的选择那些不容易吃胖长肉的食物。 好在张红娟也是听劝的,她只是恢复胃口初期有些把持不住,一时没有控制,现在已经反应了过来,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食量。 不过,可真是容易饿啊,刚吃完没多久就又觉得肚子里空的慌,想吃东西。 为此,陈翠就让厨房像是在秦若芷怀孕时那样,做了许多能填饱肚子的小零食,像是肉干、鸡蛋干什么的,这些高蛋白的食物不仅能挡饱,还不容易长肉。 张红娟闲来无事也会去女学里转转,不过现在可没人敢让她骑马,都是坐马车去的,倒是岁岁如今骑术有了进步,都可以独自策马奔驰了。 这也是因为她在女学的时间长,这边的操场又大,所以就干脆把马牵了过来,趁着其他女孩子在屋里上课的时候,她在操场练习。 女孩子们下课的时候,看见岁岁在马上驰骋的英姿,都羡慕的不行。 “刘先生可真是厉害啊,明明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的东西如此多呢?”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倚在窗户边,羡慕的说道。 相处的多了,她们也渐渐了解到,岁岁这个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裁衣绣花也都会,还会功夫,还能骑马,简直太厉害了! “你知道啥,她们这种当官人家的小姐,富贵日子过惯了的,自然从小就请了先生教,要么是去上那种贵族女学,肯定学的东西多,哪像咱们 ,在这里天天吃苦挨训的!” 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你要是嫌弃吃苦受罪的话,大可以退学啊,先生都说了,坚持不下去的,不想上的随时可以走,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里抱怨?” “你……”十岁出头的女孩子顿时语塞,气愤的瞪了那个女孩一眼。 走不走的,是她说的算的么,家里根本就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送她来的,没学到东西,怎么可能让她回去! 再说了,这里的日子虽然苦了点,可也比家里强,没人打骂不说,吃的也好,她来这里几个月,不止身上长肉了,个子也往上窜了不少,开学时发的衣服穿上都短了点。 女学每个月放假两天,家长们来校门口把孩子接回去团聚,可过惯了在学校的日子,再重新回家,竟然会觉得不适应。 对,就是不适应。 不少人都更加喜欢在学校的日子,这里四处都整齐,充满了秩序,犯了错也不会挨打,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在这里,她们感觉到了平等和被尊重。 家里就不同了,都是大人说了算,就算是错了,也不许人指出来,要是小孩说了实话指出来,反而要挨打。 就算是自己的亲爹娘,她们心里也存了怨气,谁又是天生的贱骨头,喜欢挨打呢! 女学的孩子们这几个月变化很大,不止身子健壮了,心理上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又体现在了言行举止上。 走路的时候不再含胸驼背,而是昂首挺胸,说话也敢大声了,而不是像是一开始那样,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陈翠觉得,现在的这些女学生,才像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活泼,有朝气,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等到过完年,头一年的识字课程结束,把一些基础常用字都学完之后,就要开始选择专业分班了。 怎么选择专业,既要看各人的兴趣爱好,也要看本人的优缺点和先生的建议。 其实一开始不少人怀疑,像是裁剪、绣花这些也就罢了,都是传统的女工项目,学会了不愁找不到活干。 女医的话,京城那家有名的医馆也有女大夫坐堂,听说生意还挺红火,学了之后也能找到事做。 可算术呢,这些女孩子就算是学会了,又能去哪里做账房,谁会请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账房回去做账呢? 陈翠跟张若梅其实早有打算,这些女孩子以后可以安排进她们的产业做事,自己的铺子和作坊,不怕有人搞事,这些孩子们在里面也安全。 在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所掌握的产业后,这些孩子才算是放下心来。 她们来这里学习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学成以后挣钱,补贴家用,或者是给自己攒嫁妆,将来到了夫家好立足。 张红娟在女学转了一圈,看了看学生们上课和做操的情况,直到午饭前才跟岁岁一起回府。 现在天太热了,孕妇更怕热,又不能随意用冰,所以真的很难受。 秦若芷安排医馆里煮了消暑的凉茶在门口赠饮,想喝的人排队就行,医馆门口的队伍排的老长。 这不是第一年送凉茶了,从医馆头一年营业开始,夏天解暑的凉茶,冬天预防风寒的汤药,年年都没落下。 因为煮这些汤饮的方子精妙,药材又货真价实,喝过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效果,所以这些举措为医馆积累了不少的口碑。 不过也有人感叹,这医馆可真是傻,消暑的凉茶还罢了,那预防风寒的汤药这么管用,人家都不生病了,这不是给医馆减少了不少生意么。 不管是秦若芷还是陈翠,都是对此一笑了之。 正所谓“但愿世间无人病,何愁驾上药生尘”。 她们虽然不敢说自己有多崇高,可也并不会因为自家开医馆就黑心的盼着生病的人越多越好。 这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呢,不是这种病,就是那种病,没人敢说自己永远不进医馆,钱是赚不完的,做人做事还是凭良心的好。 其实,陈翠的医馆之所以有这个做善事的底气,也是因为在其他产业上赚的足够多。 香水产业就不用说了,是她如今最大的收入来源,罐头至今也没出现能跟张记媲美的仿制品,就算能做出口味差不多的,但是保质期根本没法跟他们的比,品质很不稳定。 第238章 泛舟 只有火锅店和火锅底料,因为出现的时间久,辣椒的种植扩散,出现了不少同类店铺,甚至还有口味都相差无几的。 不过,因为张记是最先做出火锅的,品牌效应在这放着,依然是受众群体最多的,讲究些的客人仍旧会选择张记,其他模仿者不过是捡剩饭吃罢了。 这几项生意,每年给陈翠带来的利润数以万计,在医馆上头的付出和投入跟这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儿媳生的二孙子如今已经过了百日,二儿媳的胎像稳固,身子康健,陈翠又开始为三儿子的婚事烦心。 实在是最近问这个的人太多了,各种宴会一向是消息的集散地,大家交换情报的地方。 二孙子的百日酒上,来赴宴的夫人太太们都趁机联络感情,交换彼此拥有的信息,其中除了男人们的升迁调转之外,子女的婚事的话题是被谈论最多的。 因为是刘家的宴席,所以刘家的事情也被大家拿出来讲。 不少家里有适龄闺秀的人要么自己暗搓搓的打听,要么托人询问,都想知道刘家这位三公子婚事的下落。 这也是因为她们听说刘家人口简单,家风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兄弟和睦,妯娌相亲,这位陈太太也待儿媳妇宽厚。 这婆婆待儿媳妇怎么样,不能光听外头的传言,要自己去观察,去看,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有些事情不用人说,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刘家的大儿媳虽然被很多人诟病,说是在外抛头露面行医,可这不正是婆家宽厚的证明么。 要是那等严苛的人家,儿媳妇要每天在婆婆跟前伺候立规矩不说,还要料理各种烦心事,哪有什么时间出门! 瞧人家两个儿媳妇的面色就知道了,各个都白里透红,精气神满满,要不是日子过的顺心,哪里会有这种好气色! 再说了,刘家两个儿子都是高娶,岳家的官位和门第都比刘家高,对方如果不是打听清楚了,刘家确实不错,也不会让闺女低嫁。 女子嫁人等同于第二次投胎,疼闺女的父母,哪个不希望给孩子找个好人家嫁进去,免得日后受苦受罪。 陈翠应付了不知道多少个前来打探消息的女人,赔笑赔的脸都酸了,最后只得谎称自己不胜酒力,去了后堂歇息,才避开了那些人。 要不是今天这么多人来问,她还真不知道,自家小儿子竟然成了香饽饽,他的婚事会惹来这么多人关注。 难道她不想给儿子办婚事么,可这个臭小子自己不上心,十分抗拒,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陈翠是原生的古人,大约会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按着儿子的头,把婚事给他订了。 可她虽然顶着个古人的壳子,内里却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在号称婚姻自由的现代过了许多年,做不出逼婚这种事。 她先前催婚,也只是象征性的催催罢了,毕竟儿子的年纪到了,她这个当娘的要是不上心婚事,那才是怪事。 可真要说让她不顾儿子的意愿硬给他定一门亲事,这种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只是,今天她陪笑应付了那些女人半天,总要让三儿子感受一下她的无奈和心酸。 于是,长富的耳朵又被他娘给荼毒了一番,被迫听进去了一番催婚的长篇大论,到最后不得不连连求饶。 陈翠望着仓皇逃窜的儿子,终于住了口,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长富被老娘说的心里发毛,休沐日也不肯待在家里,就怕再被叫去训话。 临出门的时候,被岁岁撞见,问他出门作甚。 原本长富也只是为了躲避娘的说教,才从家里逃离,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无奈的摊摊手:“没想好,或许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那咱们去湖上泛舟吧,水面上也凉快,到时候船在湖面荡着,听着小曲儿,多逍遥快活!” 岁岁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一个好主意。 她早就想去湖上坐船了,可惜大哥忙的很,二哥回来就要陪二嫂,也就能抓小哥这个壮丁陪她去了。 “那走吧!” 长富用折扇轻轻敲了下岁岁的头,轻快的说道。 兄妹两个去向陈翠禀明了去处,带了身边的从人,便欢快的一起出门了。 看着这俩人兴冲冲的背影,陈翠不禁叹了口气,这俩都还是孩子心性呢! 他们要泛舟湖上的那个湖,说的是玉湖,是京城内最大的水域。 玉湖湖面平静,湖边种着许多垂柳和各色花草,风景宜人,更难得的是在城内,不需要出城便能赏景,是许多人游玩的好去处。 湖边有许多供游人租赁的船只,根据规模大小,分了价格等级,最贵的游船是三层高的,可容纳百人有余,租上一天便要十五两银子,饭食还另算。 他们兄妹只有两人,用不到太大的船,租的是一条中等规模的,算上饭食,一共八两银子。 其实,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在船上呆一天,吃了饭就差不多该回去了,可这里租船没有半天的说法,要付就是付一天的钱。 跟着哥哥出去,岁岁自然不可能主动掏银子,而是让哥哥请客。 哥哥们考上进士以后,月钱就成了二十两,嫂子们每月有三十两,只有她垫底,月钱只有可怜兮兮的五两。 要是搁在小时候,她觉得五两也不算少了,可如今年岁大了,开销也增多,这钱就觉得有些不够用了。 她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各种小玩意就不说了,像是好的棋子,难得的棋谱,一个月的月钱都不够的,她的钱要攒着,留着买东西用。 大哥跟二哥都有媳妇跟孩子,要给媳妇孩子买东西,小哥没媳妇,他的钱也没处花,出来就让他花钱好了。 长富一边让小厮金宝掏钱,一边轻笑着打趣岁岁:“就知道你是个小抠门精,自己的钱不舍得花,光会从我这挖银子用!” 第239章 游湖 岁岁扯着长富的袖子,娇笑道:“哎呀,谁让你月钱丰厚呢,你可是我的好哥哥呢,就别跟妹妹计较这么多了嘛!” 长富无奈的笑了笑,扶着岁岁上了游船。 方才他嘴里虽然抱怨,但是花起钱来却不含糊,订船的时候就定下了一些冰鲜的果子和小零嘴,供妹妹在船上消磨时间。 船离了岸边,在湖上慢慢的前行,岁岁一遍欣赏着湖面上的景色,一边往嘴里送冰镇的葡萄。 玉湖水域广阔,湖面远比岸上凉爽,船舱窗户里不时有微风拂过,好不惬意。 “要是再有个唱曲儿的就好了。”岁岁吃下了一颗冰凉甘甜的葡萄,感叹道。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的还挺多,还唱曲儿的,要是让娘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下回你还想不想出来了!” 长富靠坐在床边,倚着窗棱,向着岁岁轻笑道。 出来抛头露面唱曲儿的多半不是良家,他们家虽然看似规矩松散,没那么多讲究,可也不至于宽松到让未婚的女孩子跟那等女子混在一处。 要是他今天敢让唱曲儿的女子上船,让娘知道了,非得好生训他一顿,怪他带坏了妹妹不可。 “嘿嘿,我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岁岁虽然对于唱曲儿什么的很好奇,想见识见识,可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难实现。 虽然她们家的医馆里不忌讳烟花柳巷的女子去看诊,可那是治病救人,跟这等取乐的事不同,要是让娘知道了,指定要生气的。 她虽然不是个事事都听大人话的乖宝宝,却也不想轻易惹娘生气,她心里知道,娘对自己已经足够宽容了,不该再做更过分的事。 跟那些旁的官家小姐相比,虽然自己也要学那些闺秀必备的技能,要做许多的功课,可自由度却比她们高多了。 自己可以学功夫,学骑马,去女学当小先生,跟着哥哥出门散心,这些都不是一般官家小姐轻易能做的。= 她们大部分时间都被拘在家里,出门做客也是跟着家里的女眷,处处留心,谨言慎行,一言一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无比。 岁岁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被打造成那个样子的话,就觉得不寒而栗。 幸好,娘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她读书,也明理,知道女子生存不易,所以不对自己做更多的要求,而是尽可能的给自己更多的自由。 也是因此,她才能忍住心底的一些渴望,用世俗的规矩和闺秀的礼仪约束自己,明面上不出错,不让娘担心。 兄妹两个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上船前他们预定的午饭是以鱼虾为主,都是从这湖里捕捞,现捞现做,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船上的厨娘做别的饭食厨艺不见的如何好,可做这些湖鲜倒是熟的很,食材又新鲜,因此也倒是整治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果然,这刚从湖里刚捞出来的就是好吃,比家里做的味道好。” 饭后,岁岁抚着吃的饱饱的肚子,感慨的说道。 “嗯,果然别有一番滋味。”长富也有些吃撑了,喝完茶,歪在小榻上消食。 “小哥,下回咱们还来游湖吧,最好叫上娘一起来,让她也来尝尝这湖鲜。” 岁岁想到娘除了去作坊和铺子里,很少出门游玩,每天都忙的很,也该让她出门散散心。 “唔,这个提议不错,下次你去跟娘说,我来请客,让她老人家来松散松散。”长富点点头,深表赞许。 “好,我回去就跟娘说,就这么说定了!”岁岁欣喜道,声音像银铃般清脆。 或许是因着午饭用的好,加之这船上也凉爽,兄妹两个都忍不住在各自的船舱里小憩了一会。 休息好之后,他们也没有立刻下船,而是继续在湖上漂着游玩,等到半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让船往岸边划。 按岁岁的说法,咱们付的可是一天的船钱,要是只坐了半天就靠岸,那岂不是亏了! 其实,大部分人其实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返航,日头不那么毒了,靠岸之后可以直接坐马车回去。 不过,在即将靠岸的时候,却出现了那么一点点意外。 原本他们的船都快接近岸边,可忽然又有一艘大船从边上窜了出来,跟他们抢通往岸边的水道,要不是船夫机灵,避让及时,他们的船都要被撞歪到一边去了。 那艘船是所有船里体型最大,最华丽的,岁岁看到对方船舱内跟甲板上都站满了人,应该是哪家大户人家在船上,所以出行才有这种派头。 岁岁皱眉,却没说话,她的丫头美芽却愤愤不平:“船大了不起啊,湖这么大,非要跟咱们抢道,又不是赶着投胎,早一步靠岸能成仙啊!” 岁岁连忙低声喝止:“别说了,咱们又不赶时间,早一步晚一步又怎么样,就让他们先吧!” 长富却没说话,而是凝神观望着对面船上的情形。 他觉得那船上似乎有些不对,下人们都十分慌乱,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不过,岁岁说的对,这跟自家没关系,他们要抢先,就让他们抢好了,反正也不差那一时半会的,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跟人对上。 不过,他们靠岸的时候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明明比自己这艘小船领先了不少,可自家几个人都已经下船了,对方才堪堪登岸。 船一靠岸,船上就蜂拥而下了一群人,其中有个健壮的仆妇背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满头汗的往船下跑,边上的人还在不住焦急的喊叫:“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小姐得了急症,闭气了,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快!”一个大丫头模样的人对自家在岸上留守的人喊道。 “来不及了,等太医来都什么时候了,先去街上请个大夫给小姐看看!”另一个嬷嬷样的人急吼道。 任凭周围的人喊的这么大声,那趴在仆妇身上的小姐却纹丝不动,不止如此,她的头部和四肢都十分自然的下垂,似乎是完全没了知觉。 第240章 急救 岁岁原本都要跟长富上马车了,可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听到边上的人说是那位小姐犯了急症,闭了气,就忍不住想仔细观察,可惜那小姐被许多人围着,看不真切。 可闭气真的十分危险,这附近根本没有医馆,要是真的等找到大夫再给这位小姐医治,那就极有可能会被延误,导致不好的后果。 岁岁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抬头望向长富,出言道:“哥,我想帮帮这位小姐。” 长富知道妹妹说的是对这位小姐实行急救。 自从家里开了医馆以后,娘和大嫂就将许多医学常识在全家人中间普及,像是一些常见食物的相生相克,还有一些急救知识。 其中包括一些常见的急救法子,像是烫伤、溺水、被毒蛇咬,这些危急情况下,应该如何处置最妥善。其中也有闭气的急救法子。 长富点点头:“想去就去吧!”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平民小户家的,如果施救不成可能会引来麻烦,可这也不是见死不救的理由。 娘常常教他们,力所能及的时候,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行善也是积德。 于是,岁岁疾步上前,大喊道:“等等,我是济仁堂的人,我会急救的法子,兴许能救醒这位小姐!” 原本对方正要将人往马车上放,闻言不禁停住了脚步。 “济仁堂”开业这几年,因为医药费便宜,擅长妇科的缘故,在京里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尤其是在普通百姓中间,名头更是响亮! 这些下人们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可他们却不敢因此而做出什么决定,他们是下人,命贱,可主子的命金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将他们打杀了,也抵不了主子的这条命! 可是,主子已经闭气好一会了,要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也是一个死,到时候他们一样活不了! 还是那个年长的嬷嬷有决断,立刻让人将自家小姐放下来,对着岁岁匆匆施了一礼:“还请姑娘出手,若能救得我们主子,必将重谢!” 这嬷嬷似乎颇有威严,边上的人都听她的吩咐。 岁岁也不再耽误,连忙让人把小姐平放在地上,不相干的人散开,别耽误她施救。 也是这时,岁岁才发现这位小姐身形瘦弱,面色苍白,嘴唇也丝毫没有血色,胸前没有起伏,拍拍她的脸颊,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边将这位小姐衣服领子散开一些,将她的腰带解开,一边吩咐道:“将她的腿抬起来半尺高,要一直抬着。” 这是娘跟她说过的,说是可以帮助血运,具体是怎么个血运法,她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做就是了。 嬷嬷一个眼色,立即有两个丫环依照吩咐做,将小姐的脚抱在怀里,搁在自己腿上。 只见岁岁跪在地上,身子挺直,将左手掌根部放在小姐的胸口,右手掌压在左手上,用力按压,然后放松。 她一下又一下的重复这个动作,数十次后,只见她忽然将小姐的头轻轻抬起,捏住她的鼻子,对着她的嘴巴缓缓吹气。 这一番操作使得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要不是嬷嬷在旁强自镇定,稳住了场子,早有人上前制止她这一荒唐的行为。 这可是嘴对嘴啊,哪怕她也是女儿家,这么做也属实太令人震惊了! 好在嬷嬷见多识广,见这少女自始至终都十分镇定,一言一行都十分有条理,这些举措定然是为了救人,要是贸然的制止,说不定会误了大事。 要是今天不能将小姐救回来,这里伺候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她在内。 如今也没了更好的法子,只能任由这个济仁堂的少女施为,想到这里,嬷嬷不由的继续凝神细看。 只见岁岁不断的对小姐的胸部实行按压,数次后对着她的嘴巴吹气,然后再重复这一动作。 渐渐地,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忙的连擦汗的功夫也没有,那汗珠渐渐变大,变成一颗颗小水珠落到了衣服上,落到了地里。 眼看半盏茶的时间都快过去了,岁岁不断的重复所谓的急救动作,可躺在地上的小姐却仍旧苍白着脸,没有丝毫的反应。 边上的人都有些急了,若是这法子没用,又耽误了看大夫的时间,他们可吃罪不起啊! 其实岁岁也急了,她这是头一次用大嫂教的法子救人,虽然是严格按照要求做的,可这么久都没反应,她心里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这时,又恰逢岁岁往小姐的口中吹了一口气,然后再接着按压,谁知,原本毫无声息的小姐竟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眉头也似乎轻轻动了动。 岁岁仔细的看了看,不是她的错觉,胸口也有了起伏,于是,她又再接再厉,继续按压。 终于,这位小姐发出了一声轻咳,“咳……”,随之睁开了眼睛,面色也和缓了很多,不再苍白如纸,多了一丝血色。 “郡主,您可终于醒了……”嬷嬷喜极而泣,围了上来。 “我这是怎么了?”那娇弱的小姐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躺在地上,一堆人围着自己,细声道。 “您刚刚在船上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很快就没了气息,幸亏这位姑娘搭救,真是谢天谢地啊,老奴刚才都快急死了!” 嬷嬷擦着眼泪道。 “我这身子不争气,难得出来游玩一次,又让你们跟着费心了,咳咳……”那小姐又轻咳了起来,因为没有手帕,就用手轻轻掩住嘴。 “快别这么说,都是老奴照顾不周,让郡主受罪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嬷嬷动情道。 岁岁累的瘫坐在一边,一边喘着气,一边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原来这位小姐是个郡主啊,怪不得呢,包了这么大的一艘船,还有这么多下人伺候。 不过,这郡主明明身子不好,怎么还一个人出门没人陪着呢,她的家人呢,居然也放心让她自己出来吗? 第241章 拜帖 此时,站在边上等候的长富却有些急了。 因为岁岁对这位县主施救,要将衣服领子散开,腰带也解开了,所以在嬷嬷的示意下,丫头们都在外面围成了一堵人墙,让旁人的目光无法看到里面发生的事。 至于更外围,则是几个家丁和护院把守,杜绝无关的人窥探,以至于长富这个外男也被隔绝在两重人墙之外。 他听到那位嬷嬷的哭声,知道大概是妹妹的施救显出了成效,但是却不见妹妹的人影,不禁高声喊道:“岁岁,你还好吗?” 岁岁人还在地上瘫坐着,闻声连忙支起身子,扬声回应:“哥,我没事!” 说着,她对地上的小姐和嬷嬷施了一礼:“我不懂具体的医治之法,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要请正经的大夫来看,既然小姐已经清醒,我这就告辞了!” 那位郡主这才缓过神来,缓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请告知府上何处,明日再派人登门道谢。” 她看出这位救了自己的姑娘穿戴虽然看似简单,却都质地上佳,不是俗物,必定不是出自无名无姓的人家。 “不用了,原本我是跟哥哥出来游湖的,救你只是碰巧了,随手为之,算不得什么,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此时,郡主还欲说什么,却听到小丫头高声禀报:“快,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嬷嬷面上就是一喜,连忙吩咐道:“快,让人迎进来!” 说着,她连忙去给郡主理了理衣服着装,不至于太过失礼。 岁岁便趁机从人群中溜走了,与等候多时的长富汇合,兄妹两个一起回家去。 在马车上,长富才知道妹妹所救女眷的身份竟如此显赫,是一位郡主。 他不由的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岁岁的头:“下次切不可这么莽撞了,这次多亏是救回来了,要是救不回来,我看你要怎么给人家交待!” 既然是郡主,想必是出自哪家王府,他们刘家虽然有三个做官的进士,可跟王府相比,又能算的了什么,连人家的小指头都不如。 万一今天这位郡主出了什么岔子,怪到他们刘家头上,他们一家人的脑袋说不定都不够赔的! 岁岁显然也知道几分其中的厉害,此时也有些后怕,闷闷的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长富见妹妹如此,反而有些不忍:“救人是对的,但是要看好时机,尽可能不要给自己和家里惹来麻烦,不然的话就是好心办坏事!” 岁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刚才不报自家的家门,就是因为此,怕万一她们上门道谢什么的,让娘知道了此事,到时候又是一番说教。 可惜的是,她大概忘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了自己是“济仁堂”的,已经算是自报家门了。 那嬷嬷之所以没有让郡主继续追问,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有了铺子的消息,想要打听出家里的根底,是轻而易举的事。 兄妹两个怀着一股子侥幸的心思,回到家只说了湖面的风光和湖鲜的美味,想要说服陈翠下次有机会也一起去,根本就没有半分提及救人的事。 可惜,事不遂人愿。 次日,陈翠就收到了一张署名为“安王府”的拜帖,上头说,明日家中仆妇即将拜访,询问主人能否拨冗一见。 陈翠觉得这帖子很是奇怪,先不说他们家跟这个所谓的安王府毫无来往,对方为什么会送帖子过来。 还有就是来拜访就来拜访吧,哪有不是主人出面而是让仆妇来的呢,这简直是更加奇怪了! 不过,就算是再怎么奇怪,人家既然把帖子送来了,指名道姓的要来拜访她,她也只有恭候的份。 他们刘家,也不过有三个低品级的官员,面对王府的帖子,显然没有说不的底气。 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大儿媳在处理,这次是因为帖子是指明给她的,陈翠才过目,顺手回了之后,她便将此事告知秦若芷,顺便问问她知不知道这安王府的底细。 “安王府?娘怎么会问起这个?”秦若芷有些诧异。 “不是我想问,而是人家送了帖子来,马上就要上门了,我也正纳闷着呢,所以问问你知不知道这家是什么情况!” 陈翠简直想扶额,她们家也就在中低级官员的社交圈里打转,交往的最多也就是四、五品官员家的女眷,人家还是看在秦若芷的份上才跟他们来往的,这个什么“安王府”,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怪不得娘您没听说过,这安王府虽然叫做王府,可这王爷跟王妃早就不在了,如今也只有一位郡主,还是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宫里的,轻易不会出宫门,这安王府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没有主人在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出来交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安王府的人会来咱家拜访!” 婆媳两个都十分纳闷,不禁在晚饭的时候说了这件事。 长富和岁岁两人闻言身子就是一僵,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只是究竟是谁来跟娘坦白这件事呢? 长富则用眼神示意岁岁,快去坦白吧,不然明天就瞒不住了。 岁岁则回了一个眼神:你是当哥的,是你带我出的门,自然该你去说。 长富挑眉,救人的是你,事情是你惹出来的,竟然让我去开这个口! 岁岁则翻了个白眼,我救人也是你同意的,这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兄妹两个趁人不注意,一来一往的打着眉眼官司,惹的轩哥好奇的望着三叔和小姑,他们这么挤眉弄眼的是在干啥呢? 长富见他们两个的动作已经被孩子注意到了,不敢再做小动作,只能无奈的向娘坦白昨天的事。 此时大家的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长富的话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 “岁岁,你竟然用急救法救了那位郡主,是真的吗?” 秦若芷惊喜的叫道。 不怪她如此惊奇,这个法子虽然是她教给岁岁的,可她自己却还没有机会用它救过人,此时竟然得知小姑子居然已经有了实践的经验,怎么能不好奇! 第242章 郡主 “嗯,我严格按照您总结出来的办法,小心操作,把那位闭气的郡主救了过来,能自主呼吸了!” 岁岁偷偷看着陈翠的面色,小心的说道。 “快,说说详细情况,让我们都听听!” 秦若芷连忙催促道。 岁岁看着大家都关注着她,只能又把昨天的事再说了一遍。 不怪乎大家好奇,这急救的法子虽然是秦若芷从旧本的古医书中个发现的,当初也让他们都学了,可他们其实真的没想过会有用到的这一天,而且,没真正动手实践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平日里去他们医馆看病的急症患者本来就少,其中闭气的就更是没有,秦若芷根本就没有实验的机会,此时得知自己发现的急救法真的救了条人命,显得很是惊喜,以至于让她忽略了那被救之人的身份。 陈翠轻咳一声,对岁岁严厉的说道:“你这丫头,摸不清情况也敢擅自出手,多亏最终把人给救下了,要是最后那郡主有什么意外,你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 虽然根据儿媳所说,这安王府已经多年没有真正的主人,可这郡主毕竟是皇家血脉,又自小养在宫里,显然是得宫中贵人看重,是自家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 岁岁惭愧的低下了头:“是,我知道了,娘,下次不敢了!” 陈翠又转向长富,语气比之前更甚:“还有你,你妹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都多大了,还在朝为官呢,都不看看情况,就让你妹妹擅自出手救人,也不想想会不会为家里惹来祸事!” 不是陈翠要让孩子们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可这万恶的封建王朝就是这么个阶级森严的地方,若是随便一个平民百姓,出手救了也就罢了,就算是最后没救活,人家也没那个胆子怪上他们,反而只有感谢的份。 可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皇家的郡主,是处于特权阶级顶端的人。 没见电视剧里经常有会出现 “庸医!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剧情么,虽然真实情况没那么夸张,可太医们的风险确实不低,若是给宫中贵人看病出了什么岔子,确实有可能要掉脑袋。 所以,也就导致了宫里的太医们跟擅长养生之道,惯于用“太平方”,用药中规中矩,宁愿一副药没效果,也不能有“虎狼之药”,尽量不用寒凉的药,决不能有任何风险。 与之相比,反而是民间的大夫们更加自由些,敢于用药,民众愚昧,加上医疗条件落后,病治好了是大夫的功劳,没治好也就是这个人寿命到这了,阎王叫他走,家属们也不会胡乱闹事。 那郡主在宫中住了这么些年,身子也不见好,要么是她的身子差到极致,连擅长调理身体的太医们也没有法子完全养好,要么是她的身子根本就是被这种慢法子给熬坏了,所以才会出门游趟湖就差点送了命。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们刘家可以负责的,一旦郡主的身子出了什么差池,别说是济仁堂要关门,连刘家都未必能保得住。 别说什么“一门三进士”这种话了,面对皇权,这区区几个进士又算的了什么! 所以,长富乖乖的低头认错,承认是自己思虑不周,差点给家里惹来祸事。 长安叹了口气没说话,长平却没放过长富,沉着脸说道:“去将《朱子治家格言》抄上十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他将光耀门楣的责任揽在了己身,竭力向上,不求两个弟弟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可也不能这样毫无觉悟,任意妄为。 小弟此举,简直不像是已经为官几年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是自己对他们太没要求,太宽松了么? 长平对于自己平日里的所为产生了一些疑问! 长富垂着头,应了声是。 秦若芷也意识到这件事其中的风险,不好再说什么,张红娟就更是不吱声,只是竖着耳朵在边上听。 陈翠见此,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次日,陈翠带着秦若芷,满面笑容的接见了来自安王府的陈嬷嬷。 这位陈嬷嬷就是前天守在郡主身边的,她是郡主的奶娘,自小照顾她的,跟着她进宫,跟着她出宫,郡主到了哪里都离不得她。 此时,说起那天的凶险,这位陈嬷嬷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那天若不是府上的姑娘出手,我们郡主还不定怎样呢,如今虽然得了大夫诊治,可身子依旧不好,下不得床,出不得门,只能老奴我来替主子到府上道谢,还望您别因此怪罪!” 陈翠自然不会挑这个理,反而自谦道:“哪里的话,那天也是小女碰巧了,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还望郡主不要怪她冒失才好!” 那嬷嬷又是对岁岁好一番溢美之词,将她夸了又夸,末了,才说出此次除了道谢之外的另一个目的:想请济仁堂的钱大夫给自家郡主看诊!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抹泪,自陈道:“可怜见的,我们郡主落地几天就没了娘,两三岁上又没了爹,自小还没学会吃饭就先开始吃药,虽然太后娘娘慈爱,将她养在膝下,请宫中太医为她费心调理,可这么些年了,苦药汤子没少喝,却仍旧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仍旧是让小心养着,不能动气,不能动怒,更不能大悲大喜,小小年纪一个人儿,日子古井无波,连我这老婆子都不如,如今郡主请命出宫回府小住,想趁机请些宫外的名医诊治,也好集众家之所长,看看能否有什么转机!” 按她话里所说,这郡主可真是可怜,明明是身份显赫,富贵无边的命格,却受破败的身子所限,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日子过的比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都不如。 可是,关于医术这些,陈翠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急救和外科常识,要说看诊,她还真不能做这个主。 于是,她把目光看向大儿媳,毕竟,她如今管着医馆的事,也是大夫,钱大夫还是她师傅,要说做主,也只能让她来! 第243章 看诊 秦若芷闻言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陈嬷嬷,济仁堂虽然是我刘家的产业,可钱大夫也是我师傅,我不好代她老人家应下此事,能否容我跟师傅禀告之后再回复您。” 陈嬷嬷既是上门道谢加求医,自然是将这里面的关系给打听的明明白白。 这位刘家的少奶奶,明明出身不低,嫁人后却整日抛头露面外出行医,还拜了一位医道上的师傅,这在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圈子里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更奇的是,这事她夫家人居然还不干涉,有人说是因为这位秦夫人出身高,婆家人不敢得罪的缘故,可在陈嬷嬷看来,却并非如此。 就算是出身再高的贵女,只要婆家人有心辖制,多的是让人难以言说的法子,还让媳妇有口难诉,娘家人也没法给自家闺女出头。 叫陈嬷嬷说,这刘家的大少奶奶之所以能这么行事,全是因为婆家人宽松甚至支持的缘故。 她自小进宫,见过的女人不知凡几,也最清楚女人们之间那矛盾的关系,今天她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婆媳两个的关系是真的亲近,说是母女也有人信的。 要不是婆婆真心待媳妇,媳妇也真心敬婆婆,是难有这般的情形的。 虽然这位刘家大少奶奶没有当场应下让钱大夫看诊的事,陈嬷嬷也不急。 她最近请了不止一位名医给自家郡主看诊,凡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夫几乎都在被邀请之列,并没有真的把希望放在哪一位的身上,就算是这位钱大夫最终不能成行,也不算是多大的损失,不过是广撒网罢了。 陈嬷嬷走后,秦若芷将安王府的礼单呈给陈翠过目。 “娘,您看这些要怎么处置?” 不怪乎秦若芷没有直接入库,实在是这礼物太丰厚了些,单子上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价值怕不是有千两之多,这安王府这么多年不显于人前,没想到底蕴竟然这么深厚! 陈翠看了之后也默然了,她知道儿媳妇的意思,人家上门是为了感谢岁岁对郡主的救命之恩,她递过来是问自己,这些礼物是不是要分一些到岁岁的小库房里。 陈翠随意点了几样精巧的玩意:“把这几个给岁岁吧,虽然莽撞了些,但终究是救人一命,这是人家的谢礼,也不能让孩子一点都沾不着!” 相信经过昨晚的训斥已经让孩子知道错了,今天就把礼物中的一部分给她,勉强算是个甜枣吧! “钱大夫那边,你来跟她说吧,你告诉她,不用有太多顾虑,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陈翠对儿媳妇说道。 “是,娘,我会跟师傅说的。” 事实上,钱大夫根本没想那么多,听完徒弟的叙说之后就答应了上门去给郡主看诊的事,这让秦若芷有些讶异。 她觉得,自家师傅一贯怜弱惜贫,对于来看诊的病人,对待那些贫家小户的人往往比对那些出身富贵的更加上心,兴许不会答应给郡主看诊。 “傻孩子,穷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医馆看病的,当大夫的要是不能好生跟他们细说,万一哪里会错了意,那就有可能是一条人命,反而是出身富贵的,他们多半见多识广,有些医嘱不用我细说,他们也晓得,就不用多费唇舌了。” 秦若芷细品下来,觉得十分有道理。 穷人多半没读过书,不识字,对很多事情的理解能力也比较差,所以师傅每次都是不厌其烦的叮嘱,务必确保自己的医嘱对方能听得懂,按照自己说的做,对于富人来说,大夫的话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所以师傅就不用说的那么细了。 既然钱大夫已经答应了去给安王府的郡主看诊,秦若芷就给对方送了消息,约定了上门的时间。 虽然王府请的是钱大夫,可真正前去的时候,秦若芷也在随行之列。 按她的话说,“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是上门看诊,总要有个背药箱的,医馆里的其他人哪有她这个徒弟可靠。 其实,钱大夫知道秦若芷是不放心自己,特意跟着去的,出入高门大户,自然是有她这个官宦人家的少奶奶跟着更加好一些。 秦若芷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福佑郡主的时候,觉得有些意外。 在她想来,从出生身体就不好,未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喝药的人,大概是孱弱、怯懦的,起码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那种。 可是,她所见到福佑郡主虽然生的瘦弱,人躺在床上,脸颊苍白,透着一股子病态,可神情中却不见沉郁之色,还有心思与她和钱大夫说笑,言谈中透出少女的娇俏和可爱。 不仔细看她那细瘦的手腕和苍白的肤色,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健康的少女。 钱大夫给她看诊的时候,郡主的神情也不见如何关切,似乎是对诊脉的结果不抱什么希望,又似乎是对一切早有预料,根本不关心,不好奇。 可是,当钱大夫望闻问切之后,说出了自己的诊断结果,觉得她的病可治,有法子治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猛的一亮,堪比天边的星辰! 陈嬷嬷急切的抓住钱大夫的手,请她下方子,言说就算是再金贵的药,只要能治郡主的病,她也一定会想法子找来,就算她不行,宫里的贵人们总会有法子的。 钱大夫挥手制止了激动的陈嬷嬷,写下了方子给她看:“并没有什么贵重的药材,郡主的身子这些年已经用过太多的药,是药三分毒,这么些毒素积累在身子里,再好的人也难免行动受限,更何况郡主生下来就有不足,阳气弱,不足以克制这些药的毒性,这就给身子造成了沉重的负担,往后不管再用什么药,都是在给这负担加码,让她越来越难以承受。” 陈嬷嬷默然,可不就是这么个情况么,明明郡主小时候还能不时的出门,天气好的时候去花园子里逛逛,可是随着后来这么些年的苦药汤子喝下来,身子不见好不说,反而还越来越弱,这两年下来,更是到了几乎不能出门的地步。 第244章 过节 要不是见她身子越来越弱,担心她没几年活头,宫里的的长辈也不会放她出宫,让她回到王府来住。 上次的游湖,也是郡主想了个心愿,说是省得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出门游玩是啥滋味。 这话说的陈嬷嬷心酸不已,却又不敢当着郡主的面哭,只能背过人去抹泪。 好好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生在锦绣富贵堆里,本该嫁人生子,富贵一生的,可却偏偏不遂人愿,年纪轻轻的,就要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这让人于心何忍! 于是,她便张罗着请京中的名医来为郡主诊治,那些宫里的太医给看了那么些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别的大夫,她就不信,除了太医之外,就没有别的好大夫了! 果然,这个钱大夫就是个言之有物的,陈嬷嬷不禁追问道:“那依您之见,该如何是好?” “郡主其实没有病,只是身子弱,把身子调养好了,那所谓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愈,那些药其实不喝也罢!” 钱大夫又出惊人之语。 在她看来,这郡主就是养的太精细太过小心了,先天不足,又整日被困在屋子里不动弹,身上气血不通畅,又一年年的被灌进去许多苦药汤子,败坏了胃口,如今这身子就跟朽木差不多。 想要身子好转,得先让身子动起来,气血活动开,能顺利的流动了,尔后再讲其他。 所以,钱大夫主张的是运动疗法,建议停了那些之前吃的药,一早一晚做八段锦,晚上泡药浴汤子,日常饮食也改成有滋补作用的药膳,她开的那个方子也是药浴的方子,至于入口的药,根本没有! 钱大夫的话让郡主和陈嬷嬷二人都沉默了。 以往宫里的太医,虽然换来换去都是差不多的方子,无非是增减其中的某一味药材罢了,可他们起码都给开药了,并没有哪个人说郡主其实不需要喝药这种话啊! 这钱大夫也太敢说了,要是按她说的做,那岂不是把先前太医们的诊断全都推翻了,这不是打太医们的脸么,要是郡主再出了什么事,再请太医上门,该怎么跟人家说呢! 钱大夫跟秦若芷师徒从安王府告辞,回去路上,秦若芷忧心忡忡的问:“师傅,您说郡主会采用您的意见么?” 她自然是相信自己师傅的,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又怕郡主真的这么做了,若是其中有什么风险,到时候师傅会有罪责! 钱大夫叹了一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我只知道,郡主要是再跟从前似的,每日照旧喝那些药而不是想别的法子,她的身子可能撑不过两年!” 反正具体的法子她说了,药膳的食谱也留下了,照不照做,就看人家的意思了。 事实上,宫里的太医们也是这样的结论,他们说,就算是再怎么用心维护,郡主的身子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最多三两年的功夫,可能就要不行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宫里的太后才会允许她出宫回王府住,算是遂了她的心愿,不想让孩子最后也不安心。 陈嬷嬷看着自家郡主的面色,不死心道:“这个钱大夫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还有好几个名医没来呢,等他们都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福佑郡主笑着点点头:“嗯,我听嬷嬷的,我有点累了,要睡一会,嬷嬷不用在我跟前守着,去歇着吧!” 说完,她就有些支撑不住,想躺下了。 这身子实在太弱了,光是每天为了见大夫,下床梳洗打扮更衣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陈嬷嬷看着她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吩咐人在旁候着,以防郡主要喝水或是下床,好方便伺候。 岁岁这里,得了几件安王府谢礼中的精巧物件,很是惊喜,不过,她不是小气的人, 想到小哥为此也挨了训,就拿出来让他也挑两件。 长富原本还不乐意,觉得既然是小姑娘喜欢的玩意,能有什么适合他的。 可是岁岁过意不去,执意要让他先挑,于是他就随意选了看上去还算顺眼的青玉扇坠充数,小丫头这才高兴起来。 距离去安王府诊脉过了许久,眼看都要进八月了,刘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各家送中秋节的节礼,却又在此时忽然接到了安王府的中秋节礼。 秦若芷将此事报给陈翠知晓,婆媳两个都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们采用了钱大夫的法子,郡主的身体见好了,所以送来节礼,还是说只是因为上次救人的事有了来往,这次也是顺手为之?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要慎重回礼。 秦若芷斟酌着准备了一份差不多的礼单给陈翠过目,问她是否可行,陈翠象征性的看了一眼,便交给儿媳妇做主。 她毕竟不是原生的古人,就算是儿子有了功名之后,经历过不少人情往来,可也没法跟秦若芷这种自小就经过闺秀培训的大家女子比,所以在这种事上,她不会擅自拿主意,而是让更有经验的人做主。 张红娟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因此想趁着中秋节前回娘家一趟,免得等生完之后又有好一阵子不能出门。 陈翠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还提出让大儿媳也回娘家松散松散,让两个儿子都带着媳妇去岳家走亲戚,把孩子们也带上。 两个儿媳妇都十分感激陈翠的通情达理,平日里婆婆没有拘着她们,让她们随意出门也就不说了,这种大节气还能体谅她们,让她们回娘家走动,也真是太贴心了。 其实,陈翠纯粹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这个时候,女子嫁人之后就要为夫家生儿育女,操劳辛苦,像是大儿媳这般,平日里把家里和铺子都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知道让她省了多少心,要是再不能让人家经常回去探望父母,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说别的,临近中秋团圆的日子,就连她都开始想念远在老家的陈家二老了呢! 第245章 陈家 临近中秋节的时候,陈翠收到了娘家侄子写来的信,信上写了陈家这些日子的近况。 首先就是汇报陈家二老身体的情况,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陈翠最关心的,所以放到前头说。 陈家两位老人的身体都不错,能吃能喝的,日常还能帮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不是儿孙不孝,还让老人做活,实在是一点不让干的话,老人家也不愿意,说是闲的发慌。 陈翠也可以理解,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是要适当的动一动,不然的话各项身体机能会退化的更厉害。 接着又说了陈家三房人的近状,陈家大房和二房也就罢了,比较让陈翠关注的是,陈大海的长子锁柱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如果能考中的话,那今年秋天就要进京,准备明年的会试。 来信告知也是提前说明的意思,到时候锁柱如果上京,肯定是要住她这个姑姑家,少不了要麻烦她。 陈翠看了很是欢喜,如果这锁柱能考中举人的话,哪怕不能中进士,也算是成了陈家的依靠和支柱,光耀了门楣。 这几年以来,陈家也成了陈家沟的大户,原因无非是因为出了刘家这几个外甥的缘故,不管是村里还是官面上的人,都看在刘家的面子上,对陈家客客气气的。 可打铁还需自身硬,如今陈家二老和陈翠都还在,两家的关系紧密,所以能作为依靠,可是等到老一辈的人都故去,后面新一辈的人未必会像现在这样亲近,到时候很难再保持如今的情况。 所以,当初陈大海送两个儿子去读书陈翠是支持的,自己能读出个名堂,可比靠着表兄弟的势要强多了。 如今锁柱是秀才,拴柱是童生,陈家也算是出了读书人,要是锁柱今年能再进一步,成了举人,那陈家的保障就更多了。 陈家二老和陈家三兄弟都待陈翠实心,所以她也真心盼着陈家好,希望陈家的好日子能绵延下去,惠及子孙。 陈翠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家里人,长富笑道:“娘,那不是正好么,咱家的新宅子已经在收拾了,到时候锁柱来了说不定就能住在新宅了。” 虽然陈翠也盼着侄子能考中,可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等消息吧,要是能考中,肯定会来信报喜的,不过,他到的时候未必能住上咱家的新宅子,就算是收拾好了,搬家且要等一等呢!” 她期望的五进大宅子终于买下了,比眼下这个三进宅子大了三倍不止,以后家里不管再怎么添丁进口,就算是四世同堂也能住的下。 这个大宅子不仅能住人的跨院多,还有个不小的花园,这在京城的宅子中是比较少见的。 京城地价贵,宅子一般都修的紧凑,以实用为主,带花园的宅子一般是五进以上才有的,而且不会是标配,比较稀缺。 这个宅子买下来照旧需要一番改造,因为房屋多,地方大,需要的时间也更长,不过这次请的工人也多,所以干起活来也比较快,预计到九月底大概就能完工。 陈翠之所以说搬家要等一等,是因为张红娟九月里就要生产,孩子太小的话搬家不大好,起码要等到孩子过了百日,那得到年后了! 刚过年,天还冷着,也不是搬家的好时候,约摸要等到三月里,天气真正转暖,才能真正迁居。 所幸他们家如今也没有到住不开的地步,几个月的时间,还等得起。 岁岁闻言有些遗憾,因为陈翠在新家划给她一个单独的院子,那是她的小天地,可以任由她布置,她早就对新院子做了种种设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住进去了。 但是为了小侄子着想,还有娘说的要让新家的油漆散散味,等到春天再搬也行! 九月初六,张红娟比预产期早一些发动了,但是她身子一惯康健,又有婆婆和大嫂一直给她做各种知识的普及,因此倒也不慌,还能镇定的让人去给她弄吃的,再去通知家里人。 陈翠和秦若芷马上就赶到了张红娟的院子,稍晚一些,钱大夫也来了。 有着这几位指导,张红娟也十分配合,产程很顺利,不过两个多时辰,就生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 长安抱着新生的孩子喜极而泣,有些语无伦次的向陈翠说道:“娘,娘,您看,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儿子了,儿子给我,你还是去关心你媳妇吧,这儿子可是她给你生的!” 陈翠没好气的接过孙子,刚才这个二儿子还一个劲的隔着窗子对媳妇嘘寒问暖,安慰什么的,怎么一见到新生儿,就变得傻呵呵了呢! 长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儿子往娘手里一放,对着窗户里喊道:“娟,娟,你还好么,你想吃点啥,我让人去做!” 屋里的张红娟觉得困倦的不行,只想休息,长安还扯着嗓子一个劲的叫她,于是她大吼了一声:“别吵了,我要睡觉!” 长安这才安静了下来,有些尴尬的看着边上的老娘,讪讪道:“娟说她想睡觉!” 陈翠:…… 长安的儿子辰哥出生不到半个月,刘家忽然又接到了安王府那位福佑郡主的帖子,言明后日想来府上拜访。 陈翠疑惑的问大儿媳:“这郡主不是说身子不好,都下不了床么,眼看这天都要冷了,她怎么忽然要来咱们府上做客了?” 秦若芷也纳闷呢,上次见到的郡主确实身子很差,师傅把脉的时候她看的很清楚,郡主细瘦的手腕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血管,那手就跟十岁孩子似的这么大。 要知道,郡主据说都已经十六岁了,要是身子正常的话,她这个身份的贵女,早就该谈婚论嫁了! 难道是她采用了师傅的方案,已经见了成效,身子好转,所以上门来道谢了? 秦若芷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的话,他们家其实跟安王府也没有别的交集,毕竟门第相差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第246章 好转 不管郡主是什么原因要来,刘家对于这次郡主亲临,都要做好充足的招待准备。 除了陈翠和秦若芷,岁岁也要留在家里准备待客,她虽然比郡主小了几岁,可她是家中唯一的未嫁女孩,跟郡主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考虑到郡主自小长在深宫,又常年喝药,饮食相必十分清淡,且多半不会饮茶,因为怕和药性相冲,所以准备招待的饮品和点心就需要十分用心才行。 陈翠和秦若芷婆媳两个商议好了招待的流程,吩咐了厨房,这才放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还是等见过郡主,明了她的来意再说吧! 次日用过早饭不久,福佑郡主果然如约而至。 陈翠和秦若芷以及岁岁三人都对郡主行了礼,然后才分了宾主落座。 陈翠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就在心里一惊:这不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林妹妹么! 正所谓: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都是福佑郡主形象的写照,每一条都能对的上。 只听的郡主开口,声音也是娇软动听,只是有些中气不足,略显气短。 “早前承蒙令爱出手,才救了我这条性命,论理早该上门亲自道谢的,奈何身子不争气,无法成行,后又得了钱大夫的良方,采用之后,身子果然比先前爽利了许多,这才能出的门,亲来致谢,还请您多多包涵!” 这是郡主对陈翠说的话。 不管是岁岁或者是钱大夫,在她看来都是刘家的人,道谢自然也是对着陈翠这个大家长,才算是比较郑重。 陈翠自然是好一番谦辞。 岁岁救了她那次,已经有不菲的谢礼送上,钱大夫去看诊,也给了不少诊金,论起来,人家也不欠咱啥了,真不用这么一回回的道谢,还亲自上门这么郑重。 福佑郡主掩口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染上一丝绯红,带着些羞赧道:“您过谦了,只是此次前来,还有事相求。上次得了钱大夫的方子,我照着做了一段时间,身子果然见轻,只是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就要转凉,以往每逢秋冬,我都要病上两场,今日前来,也是希望钱大夫能否定期上门诊脉,照料我的身子,以备不时之需。” 陈翠转头向着秦若芷看了一眼,这是她按照钱大夫说的做了,见轻了,所以还想让钱大夫继续给她看的意思么? 涉及到这位郡主金贵的身子,陈翠不敢擅自应下,只是谨慎的答道:“钱大夫虽然在我济仁堂坐诊,实则乃是自由身,出诊什么的,还需要看她个人的意愿,我会将郡主您的意思传达给钱大夫。” 跟上次的临时诊脉不同,这次听郡主的意思,有让钱大夫为她长期看病的想法,陈翠不敢一口应下,只能先和缓了说道。 “这是自然,我知钱大夫是位名医,事务繁忙,只是因着您是主家,所以这件事先跟您这边说,至于钱大夫那边,还请您多多费心安排。” 郡主面上含着笑意,轻声说道。 说完了正事,郡主又将神色转到了岁岁身上,忽然起身向她施礼。 “还未向我的救命恩人亲自道谢呢,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岁岁大惊,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 “郡主您言重了,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您都道过谢了,谢礼我也很喜欢,不必如此客气!” “真的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我喜欢的,既然你喜欢,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便就那些东西,展开了一番讨论。 郡主的眼睛晶亮,迸发出属于少女的天真和活泼,与岁岁两人相谈甚欢。 送走了福佑郡主,秦若芷便去了医馆找钱大夫拿主意。 她没想到,郡主真的按照师傅的法子做了,还见效了,想请师傅长期为她看诊,这件事肯定要好好思量下。 “思量什么?我去就是了,她既然敢冒着风险停下那些苦药汤子,我就敢接手她的身体照看,别的不敢说,让她活到四五十岁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钱大夫对于徒弟的小心翼翼不以为然。 这位郡主的身子一直是宫里的太医照看的,肯定也会有太医定期看诊,向贵人禀报,那药也不是她自己说停就停的,定然是得了贵人的允许,才敢于这么做。 病人都不怕了,按照她的方子做,那她这个开方的大夫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就越惜命,这位郡主病了许多年,乍一好转,定然对自己的身子更加仔细爱护,不怕她不听医嘱,只要严格按自己说的做,还怕她的身子一直不好么? 她身为皇家的郡主,其实也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先天不足罢了,只是后天胡乱用药耽误了身子,眼下已经找对了路子,不缺钱,不缺药,又肯遵医嘱,还有比这更好的病人么? 钱大夫很快就又一次入了安王府的门,为郡主诊脉,好了解现下她身体的情况,确定下一步的策略。 这福佑郡主也果真听话,是个好病人,全力配合钱大夫开出的方子,不管是让她怎么做,都丝毫不打折扣的完成。 从九月天气转冷开始,陈嬷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主子哪天就又病了,按照往年的经验,这一病,没有二十天或者一个月的话根本好不了。 可说也奇怪,今年郡主根本没喝药,但是一直到进了十月也没见有什么不适,就连一贯秋冬爱犯的咳疾也好了许多,这可比往年实在强太多了。 这一好现象让陈嬷嬷喜的不行,将各路神佛都谢了一通。 福佑郡主笑道:“做什么谢那些神仙,往年也没少给他们送香火,也没见让我的身子好起来,要谢也该谢刘家小姐和钱大夫才对!” 如果没有刘小姐那天的相救,她估计都不在世上了,更不会因此而找到济仁堂的钱大夫,有她今天的光景,这二人,可真是她的大恩人! 第247章 客至 陈嬷嬷忙道:“她们二位该谢,那些神仙们也该谢,要不是有他们保佑,怎么能让郡主您遇到她们呢!” 福佑郡主听闻此言,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倒是陈嬷嬷,拜完那一圈神仙之后,坐到郡主下首,语重心长的道:“您身子如今大好,宫里估计会召您回去过年,到时候娘娘说不定还会操心您的婚事,您可要提前有所准备!” 福佑郡主过了年都十七了,跟她这般大的贵女没定亲的极少,过去是因为她身子差,一年里有十个月都在喝药,但凡天气稍微有点不好,都没法出门。 太后娘娘看她身子不好,惟恐不是长寿之想相,不想她嫁到别人家里当媳妇生儿育女操劳家事,就不许人提及她的婚事,让她日子松快些,安生的过完一辈子,宫里的其他人也就不敢在这上头吱声。 如今她身子好转,年岁也到了,她的婚事估计也会被惦记上了。 是啊,谁不惦记呢! 安王府没有长辈,只剩她一支独苗,家里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产,都是她的嫁妆,宫里的娘娘们谁还没有个侄子外甥什么的,谁家要是娶了她,等于是凭空得了好大一注财货呢! 就算是太后,虽然也为她身子好了而欣喜,但仍旧会觉得嫁人才是女子最好的归宿,会费心的为她挑选合适的夫婿,让她嫁过去。 可谁又能知道她对嫁人这件事根本就不感兴趣呢,在宫里多年,见惯了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对嫁人这种事完全不抱有任何幻想! 她因为看的通透,就更害怕那种后宫女人们的倾轧,那些手段,真的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太后为她挑选的夫婿,必定不是平民小户家的男子,但凡大户人家,哪家没有阴私,哪家没有争斗,站在宅门口一眼望过去,处处皆是不堪! 咦,不对,她先前去过的刘家好像不是这样! 她那天虽然没见到刘家的二儿媳,可却见到了刘家另外三个女主子,婆婆、媳妇和小姑子,三个人的和睦和亲密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根据陈嬷嬷先前打探出来的消息,这刘家内部也是分外的平和,那位陈太太对两个儿媳妇的宽和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 这位陈太太竟然允许大儿媳抛头露面行医,还允许二儿媳骑马上街,给什么女学当武先生,这可真是极为新鲜! 还有就是那位刘小姐,也是大方爽利,比一般的闺秀看起来顺眼多了,更别提她还会些急救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福佑郡主对她极为满意! 如果是嫁到刘家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郡主便笑着对陈嬷嬷说道:“我听说刘家有位三少爷还未成亲,劳烦您去打听打听,是个什么情况,这人平日为人如何,有无不良嗜好,最好详细些,回来说与我听!” 陈嬷嬷闻言,先是不解,继而明白了过来之后,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可看着自家主子那笑眯眯的样子,只能认命的应了一声“是”。 她从小把这位主子照看到这么大,如何能不知道她看似柔弱,实则主意最正,又因为六亲无靠,也更擅长为自己打算。 她既是起了这个意,肯定是自有打算,已经想好了后续,自己还是先不要在这胡乱支招了。 陈嬷嬷满腹心事的去帮着自家主子打听刘家三少爷的消息,而长富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正乐呵呵的招待新进京的表哥呢! 陈道远,也就是原先的陈锁柱,自从他开始读书之后,锁柱这个名字就不再用了,让先生重新取了更大气,更有寓意的陈道远。 陈道远今年乡试有幸上榜,虽然名次居于榜单末尾,也毕竟也是举人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火速的带上行李跟着早就打听好的商队一起进了京,总算是赶在天真正冷起来之前到达。 话虽如此,陈道远初到京城附近的时候,仍旧是被冻的不住的吸溜鼻涕,身上有暖和的羊皮袄子和棉裤,头上也有皮帽子,可鼻子却不经冻,被冷风一吹,就不争气的流了鼻涕。 不过,到了小姑家以后,一碗药汤子灌下去,半个时辰不到,这鼻子就自己好了,果然不愧是家里开着医馆,这药就是管用。 陈道远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个长随,是陈家一个远房族人,并没有卖身,就是跟着伺候照顾,帮着打理琐事,两人一起住进了刘家的客房。 这客房是早就布置好的,不止是铺盖,里面的文房四宝和摆设把件都是齐全的,可以不带任何东西就住进去。 “姑奶奶家里准备的可真是周全,样样都齐备,这可比客栈里住着强多了!” 陈道远的长随叫陈满仓,跟他是同一个辈份的,平时他都喊他满仓哥。 俩人在省城乡试的时候住了好一阵子的客栈,那还是省城的大客栈呢,可其实条件也不怎么样,平日里也人多吵闹,跟陈翠家里比起来差远了。 陈道远也笑道:“那是,多亏了有小姑在,咱们不用去住客栈了!” 离明年的会试还有三四个月,住在小姑家里,清静方便不说,有机会还能跟表哥表弟请教学问,他们可都是经历过科考的,这可比跟那些同期的考生们凑在一起讨论收获大多了。 这不,长富下衙早,一得知陈道远已经到了的消息,就立刻赶到了客院。 表兄弟间许久未见了,中间虽然也有书信往来,可哪有见面说话自在,因此他拉着陈道远就是好一番契阔。 陈道远比长富大两岁,但是比长安又小几个月,所以是长富的表哥,是长平和长安的表弟。 晚上秦若芷吩咐了大厨房,准备了一桌家宴,家里所有人都参加了,欢迎这远道而来的客人。 陈道远虽然已经定了亲,可并没有与未婚妻完婚,陈大海在这方面就跟陈翠学习,管孩子管的严,学业未成之前,不让近女色。 他平日里苦读,少有与年轻女性见面的机会,在席上见到两位表嫂,连眼皮子都不敢抬,更别说是打量了。 第248章 调查 陈翠看着这许久未见的侄子,眉眼虽然跟陈大海很像,可因为读了这些年的书,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不复陈大海的粗犷。 “你在这就当是自己家,缺什么只管说,不要闷不吭声的。” 宴席散后,陈翠把侄子叫到跟前,温声嘱咐道。 长平三兄弟也将各自原先读过的书,做过的笔记,以及写的文章拿给陈道远看,叮嘱他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在晚上他们归家之后去问。 可别小看这些资料,这都是各家不轻易外传的宝贵资源,不是亲近的关系,都不可能让看的。 陈道远自然知道这些书籍笔记的分量,也保证定然会用心爱护。 至于求教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去的。 表兄弟们有各自的差事,在衙门忙活了一天,回来还要陪各自的妻儿,因此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去打扰。 自此以后,陈道远就开始了在刘府客居,专心闭门读书的生活。 因为侄子没有成婚,陈翠在他院子里也没有安排丫环,只放了一个婆子跟一个小厮伺候。 这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万一这个侄子婚前跟丫环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她这个姑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丫环去贴身伺候年轻的男主子,这中间万一有哪个人起了不好的心思,这原本纯粹的主仆关系就很难再保持下去,进而演变成为另一种形态。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些所谓的大家族会主动给年轻男子安排通房教导人事,就算是启蒙教育,也不一定非要亲自实践啊! 正妻未进门前,丈夫就早早的有了身边人,这对被要求未成婚前要守身如玉的妻子来说,十分的不公平! 但是在这古代,男女之间不公平的事多着呢,不止这一桩! 大户人家之所以会有那些通房,这大概是因为下人在他们眼里的地位。 他们觉得那些通房丫头不算是个人,就是个玩意儿,高兴了可以一直留着,不高兴了可以随时打发掉,所以才这么随意。 那些小妾也是。 妾通买卖,从本质上来说,她们跟家里的其他财物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有了男主人的好恶,才有了她们那些看似风光的地位,但其实,真要论起来价值来,她们也不比家里的田地和房产金贵到哪去! 陈翠虽然已经被这社会环境同化了不少,表面上已经看似跟其他使奴唤婢的大家太太们没什么不同,也能坦然的接受丫鬟婆子的服侍,可对于妾室这种东西,她实在是无法认同! 因此,她明令禁止儿子们纳妾,连通房这些东西也不准有,还让长平将这事写成了家规,勒令子孙后代也不许纳妾置通房。 刘家所有的丫头都知道,家里的男主子们是她们不可以肖想的,一旦被发现了有不轨的举动,别说少奶奶了,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们,发卖都是轻的! 曾经有个丫头在跟伺候大爷的时候,稍微露出了一些轻浮之色,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就被大爷告到老太太那里,亲自把她打发出去了! 这件事大少奶奶根本就没沾手,就被料理清楚了,也给全府上下的丫头做了个样子,自此以后,再没有丫头敢动这种歪心思,想法子往男主子身边凑! 两个儿媳妇自然对此十分感激,可也都在心底鼓劲,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出来,才不辜负婆婆的良苦用心。 因为没有了通房小妾,生育压力自然都到了正妻头上,她们可不得多生几个,好让刘家子孙繁茂么! 尽管如此,她们仍旧心甘情愿,跟家里多了其他女人,甚至有可能多出庶子庶女,日子不得安宁相比,她们更愿意多生育。 毕竟,家里条件这么好,生孩子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件多困难和痛苦的事,即便中途偶有波折,结果也还是好的。 就像是张红娟,产后两个月,身材就完全的恢复了过来,该吃吃,该喝喝,孩子有奶娘带,她的日子跟过去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就连去女学教学的差事,也重新从岁岁手里接了过来,重新恢复了她这个张先生的教学生涯。 陈嬷嬷很给力,她不止把关于刘长富的消息打探的清清楚楚,还把刘家其他几位主子,尤其是女主子们的消息又仔细打探了一遍,力求要把更深层的事发掘出来。 不过,这结果仍旧十分喜人,这刘家当真是没有什么污糟事,兄弟团结,妯娌和睦,婆媳相得,这一家子的关系好的简直不像是真的! 一开始陈嬷嬷也不大相信,据她所知,这刘家原先只是乡下种田的,发迹也没几年,后来因为儿子考取了功名在京为官,才搬到京城来的。 按理说,这种没什么底蕴,新富起来的人家,多少会有些不好的习气,可这刘家在那位陈太太的领导下,竟然什么不好的事也没有。 虽然刘家这三位进士中,其实只有刘长平的官运还算好,其他两个在官场的表现只是平平,如果刘长安还能算是勤勉的话,那刘长富只是表现一般,并没有什么亮眼之处。 但是这三人也没什么劣迹,京官自来清贫,要想来钱多就只能走别的道,有些人就为了捞钱而铤而走险。 可刘家三兄弟的娘陈太太经营有道,靠着几桩挣钱的买卖,使得刘家比大部分官宦人家都要富裕,所以他们也用不着走那些歪路,官声还算不错。 这刘家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的日子也过的滋润,夫妻相得不说,跟婆婆和小姑子的关系也都好,而且远比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女眷自由,光从这一点来说,这刘家就是个好去处。 刘长富这人在众多的京城低品级官员中并不起眼,但是胜在性情平和,且家世清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赌不嫖,家里也没有通房丫头什么的,身边干净的很,这一点陈嬷嬷很满意。 她们郡主金尊玉贵,总不能为了躲避那些污糟事而屈就一个浪荡子吧! 第249章 偶遇 福佑郡主看了陈嬷嬷拿来的调查结果,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刘家外表不显眼,但其实家资不少,且并不张扬,三兄弟虽然表现平平,但都有操守,不是那种冒进的性子,以后在官场上就算是没什么大出息,也不会轻易出什么岔子。 更重要的是,陈太太把三个儿子都教得很好,前面两个儿媳妇也选的不错,家里和睦,没什么糟心事。 如果她真的选择了这个刘长富的话,以后的日子就算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差。 而刘长富这样的人,本性不错,其实也很好笼络,至少比那些金玉其外的世家子弟要强多了! 福佑郡主虽然一贯体弱,可性子却坚韧,也富有心计,不然也不能活到现在。 后宫才是世上阴私最多,争斗最厉害的地方,那里的人也最擅长踩低拜高,她若真的像自己的身子一般柔弱,早被欺负的活不下去了,哪还会一直被太后关照着长大! 福佑郡主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开始主动为自己的想法铺路。 安王府虽然常年没有主人,可还是有几个忠仆在的,不然也不会空置多年,各处还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见丝毫破败。 王府的各处的产业也都在良好的运行,只是铺子多半都是租出去了,跟田庄一样,每年只收租子,定期把收益和账本送到宫里给郡主过目。 这些事情之所以没有主人也能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多亏了王府的管家忠伯。 忠伯已经在安王府做了二十多年管家,他家里往上两代都是王府的仆人,一直对安王府忠心耿耿,对福佑郡主这个小主子也无二心。 陈嬷嬷先前一直跟着郡主住在宫里,其实对外头的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熟悉,不少事都是忠伯去办的,只是他平时不方便进内宅,结果都是通过陈嬷嬷向郡主汇报的。 福佑郡主如今要设计与刘长富偶遇,亲自看一眼这个人,也算是做一下最后的把关,这件事也需要忠伯去谋划安排。 忠伯一开始得知自家小主子的要求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当陈嬷嬷含糊的将郡主的意思透露了一二之后,忠伯就全然明白了。 他倒是没太过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小主子也太不容易了。 这般年纪大的女孩,先前一直身子不好,甚至被担心会随时夭折,如今好不容易身子好转,有了些精气神,却又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 但凡安王府有个长辈在,也不会让一个小女孩如此费尽心思为自己筹划将来。 忠伯领命去做了安排,而且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了结果。 在京城这种地方,打听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七品小官的行程,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两天后,长富就在一家字画铺子和福佑郡主偶遇了。 两人看上了同一幅字画,郡主见他心喜,便主动放弃了。 其实他先前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郡主的真容,那天人围的实在严实,事情结束以后他又急着带岁岁回家,根本对那个被救的女子张啥样不感兴趣。 可是他认识这位郡主身边的陈嬷嬷啊,如今见了这主仆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出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家里女眷们没少谈论的福佑郡主。 他娘说:“这位郡主也是属实可怜,自小父母双亡,被养在宫中,虽说锦衣玉食,可处于深宫,四周没一个自己的亲人,就这么孤零零的长大!” 他大嫂说:“福佑郡主为人机敏,极富才情,是个有玲珑心思,又为人通透的女孩子。” 他妹妹说:“郡主姐姐懂的可多了,她看过好多的书,不少都是珍本孤本,外头轻易瞧不见的,她答应我,下次进宫帮我找那些珍贵的残局谱子,让我观摩一下。” 长富虽然对成婚不感兴趣,对一些年轻女子也不如何上心,可对于这样一位自小体弱却从不自怨自怜,反而想办法自救的女子却也抱有敬意,尤其是今天对方还好心的将字画让给他。 “多谢郡主割爱,那我就不客气了。”长富朝着福佑郡主拱拱手,感激的说道。 “哪里的话,其实我家里还有几幅跟这幅作品风格类似的画作,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果刘大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观赏一阵子,让人送到府上去。” 福佑郡主笑容满面,落落大方的说道。 呃,这话让长富着实很心动。 他虽然爱字画不假,可那也是考中进士之后才敢于发展起来的爱好,在此之前,他只能专心苦读,一本奔着科举,是万万不敢在这上头多用心的。 而且他们刘家毕竟没什么底蕴,更谈不上什么收藏,他银钱也不大宽裕,所购买的都是些普通的作品,如果真的有同类型的名家作品的话,还真的想借来一观呢! 他心中纠结无比,看着眼前女子诚挚的笑容,终究抵不过心中那股子渴望,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不会不会太过麻烦您了?” 福佑郡主笑的更加灿烂了:“哪里的话,贵府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区区几幅字画而已,别说是借给你看看,就算是送给你,也是应当的。” 长富连忙道:“不敢不敢,只要借来观赏一下即可,也不用您派人送过来,我可以自己到府上去取。” 福佑郡主面上不显,心下却暗喜,这人可真是容易上钩啊,不过几幅字画而已,就引得他上了门。 “字画收藏在库房里,需要派人去检查,免得有所损坏,要不您等过几天休沐日来取如何?” 长富连忙拱手道谢:“多谢郡主慷慨,下官定会准时去取。” 说完,两人便就此告别,二人的心中均是十分满意。 长富今天收获了一份喜爱的字画,还即将能观摩到名家作品而开心,福佑郡主则是为这刘长富这么容易就被引动而感到高兴。 不过,她也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些过分的单纯了,好歹也是做了好几年官的人呢! 第250章 心动 不过,这样单纯倒也不错,日后过日子更加省心! 福佑郡主如是想。 等到了休沐日这一天,刘长富登了安王府的门,前来拿字画。 因为王府没有别的主子,就由郡主亲自出面招待。 拿到字画的时候,长富忍不住当场打开一观,郡主也在旁边欣赏,二人当时就画作的笔法和其中的含义讨论了起来。 福佑郡主虽然久居深宫,可她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那些旁人梦寐以求的名家字画,对她来说简直如数家珍,要么是她亲见过的,要么干脆真迹就在她这里。 见过的好东西多了,点评起来自然格外的有内涵,言之有物,这让长富惊叹不已。 他觉得郡主以一介女子之身,居然在书画鉴赏方面有如此高的造诣,实属难得。 不过,又一想到郡主的出身和家世,这一切好似也说的通了。 两人就这几幅字画讨论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上午,直到长富突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肚子连番作响,才发觉早已过了午饭的时辰。 他连忙将画作收起,赶紧拱手告辞。 原本自己只是来取画的,没想到聊的投机,竟然耽搁了这么久,自己没能用饭也就罢了,还害的郡主也跟着饿肚子,真是不该! 福佑郡主倒不介意,反而向他致歉:“真是不好意思,府上只有小女子一人,不便留大人用饭,真是招待不周!” 她身为女子,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招待男客也就罢了,算是情有可原,要是再留人用饭,那就做的太过了! 长富自然表示不介意,欢喜的拿着几幅画回了家。 虽然他饿着肚子,可心里欢喜,觉得能有幸观摩名家画作,又结识了与他投契的同好之人,也算是一大幸事! 不过,可惜对方是个女子,往来多有不便,要是郡主也是个男人就好了,那两人交往就没什么顾忌了! 长富有些可惜的想! 此后的日子,长富一下衙回到家便钻进了书房,观赏临摹那几幅画作,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甚至高兴的手舞足蹈。 直到又一次休沐,约定还画的时间到了,他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是,既然是说好的这个时间还,就得给人送去,这么珍贵的画,人家肯借给自己,已经是大方之举,自己总不能当个失信人。 长富去还画的时候,又忍不住将这些日子的所得跟郡主说了一番,哪知道郡主竟然与他有不少感悟十分类似,两人说到激动处,觉得许多精妙之处无法口述,便去了书房,亲自挥毫落笔演示。 长富亲眼见到了郡主执笔,更是对她的境界叹为观止。 虽然因为她是女子又体弱的缘故,笔力有些不足,可其中的意境却远超自己许多,让他自叹不如。 事实上,福佑郡主也对刘长富的印象有所改观。 据她调查所得,这刘家原本就是个普通农户,刘长富识字读书也是十年前的事,接触字画应该也是有了功名以后,可他在某些方面的见解确实有不少不俗之处。 她自己能看出来,是因为见多识广,不管是王府的珍藏还是宫里收藏的画作,都对她开放,可这刘家却没有她这种便利,这人能有这番认识,已然算是不错的了。 还画的时候,她看出了刘长富对画的不舍,便大方道,可以将画再借给他一个月,到时候再还也无妨。 可是刘长富却拒绝了。 他言道:“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些画的内容和精髓已经映入我的心中,这些画也无须再留在我手里,它们不属于我,留在手里的时间越长,心里越喜欢,也只会越发增长贪念,不如趁早还掉的好。” 这话他说的诚挚而真切,让福佑郡主颇受触动。 看来,这人的人品还是十分可以的,能守住本心,不被外物所迷,这样自己未来的生活也就更加值得期盼了。 他不肯再借,福佑郡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了两本残局的棋谱托他转交给岁岁。 “这是我让人在家里的书库找到的,先给岁岁妹妹看着,等我进宫之后,再为她寻别的珍本来。” 这是给妹妹的东西,长富自然不能替她拒绝,爽快的接下了,准备回去给岁岁。 岁岁拿到棋谱之后,十分高兴,接着又觉得惊奇,这小哥是什么时候认识了郡主,又跟郡主有了来往的,竟然还帮着捎带起东西来了! 她好奇之下,便当场问了出来。 长富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他跟郡主往来的经过说了出来。 只是,他们兄妹两个说话是在正堂,边上还有个陈翠在,他们一问一答的觉得没什么,陈翠却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 长富这小子,不是一向觉得女人麻烦且事多,一贯敬而远之么!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有人说亲他都连连推拒,甚至对那些未婚的闺秀避之不及,生怕有什么误会沾上他甩不掉,这次怎么忽然对福佑郡主这么不同了起来。 郡主也是女人啊,还是个年轻姑娘,他怎么不但不避开,反倒还跟人家挺投契的样子! 陈翠心里疑惑,便问了出来。 长富先是一愣,觉得心里似乎有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可是接着又觉得似乎不可能。 他不禁苦笑道:“娘,您想哪去了,郡主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哪里用的着我避开人家啊,我们就是君子之交,谈书论画而已,有什么好避的,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会看上我啊!” 最后一句,他说的时候声音极低,似乎是自己嘟囔的一般。 不过,陈翠跟沉浸在欢喜中的岁岁不同,本就在用心观察这个小儿子,自然是把他最后那句话给听进去了。 她看着长富脸上似是欣喜,又似乎是怅然的神色,有了几分了悟:这孩子,八成是心动了,喜欢的还是那个福佑郡主! 不过,这可有点难办了,他们家跟王府的门第相差的太大了,人家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终究是皇室血脉,且有宫里的太后做主,这婚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呢! 第251章 回宫 如果说儿子喜欢的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女儿,甚至是高官显宦家的贵女,她都能想想办法,请人从中打听甚至说和,可对方是郡主,她就没了什么主意。 陈翠觉得自己虽然勘破了儿子的心事,但是却更为难了。 如今的婚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福佑郡主父母都不在了,自小就被接进宫,由太后抚养长大,要是论起来,太后娘娘才是她的正经长辈,要谈婚事的话,也只能去求太后娘娘。 可陈翠这个所谓的五品诰命,连自家的大靠山张淑妃都没见过,更别说是去求见太后了。 她品级低,根本没有进宫的资格,除非宫妃特意召见,才有入宫的机会。 张淑妃为人谦恭,平日非常低调,极少主动召见娘家人,就连张若梅这个堂妹,也不是年年都有机会进宫见面的,更别提陈翠了。 所以,刘家就算是想跟皇家攀亲家,也无从攀起,根本就跟人家够不着说话啊! 而且,福佑郡主的品级是从一品,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从身份上来说,可以直接碾压他们一家子,让这么一位皇家贵女来自家作儿媳妇,是她从没想过的事! 也是从岁岁偶然救了郡主,自家跟安王府有了瓜葛之后,她才找人细细打听了福佑郡主家的事,知道了其中的过往。 原来,福佑郡主的祖父跟先帝是堂兄弟,算是近支宗室,曾被封为安和郡王。 安和君王身子不好,早早的去世,只留下一个独子,就是福佑郡主的爹。 后来福佑郡主的爹又因为救了先帝,救驾有功,将自家的爵位升了一级,成了亲王,但是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早早殒命,唯一的女儿也成了孤女,被接进宫抚养。 算起来,如今的皇帝是福佑郡主的堂叔,她跟皇帝的子女们是同辈。 安王府几代都人丁单薄,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一个孤女,可数代积累的财富却还在,惹来了不少有心人的惦记。 这些人都是些跟安王府关系比较近的宗室,想筹划着让自家孩子过继到安王府,好继承爵位和财产,那可是一桩惠及子孙后代的大富贵啊! 不过今上被封太子的时候,那几个先前斗争失败的兄弟和他们的追随者们没少给他添堵,其中就有不少宗室,他登基之后收拾起来就没手软,除了还留着一条命在,那些人几乎没有了任何指望。 今上是个务实的,原先就对这些平日里饱食终日的宗室们没什么好感,登基之后又面临内忧外患,这些人仍旧不知死活的上蹿下跳,就下狠手将他们都捋了一遍。 尤其是那些挖空心思想继承安王府的,更是被收拾的很惨,今上更是直接绝了他们的念想,下令安王府不会再找人承嗣,所有家产都将作为福佑郡主的嫁妆。 他本就有意削藩,如今刚好趁机让这安王府的爵位不再传承下去,将来也少些蛀虫祸害百姓。 到时候给福佑郡主找个好夫婿,将原本王府的财物将作为嫁妆,日后传承给她的子孙,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皇帝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奈何福佑郡主的身子一直不怎么样,一直病病歪歪的,这婚事也就没法子提,今年她甚至还求太后恩准她出宫,回安王府休养,就是怕日后身子太差,没法再回到故居。 不过,临近过年的时候,倒是听说福佑这丫头在宫外遇到了一个好大夫,给她用心调理,身子大有好转,太后听说也颇为欣慰。 进了腊月,太后果然让人召郡主回宫,言说实在是想她的紧,让她赶紧回来。 福佑郡主这次在宫外住了快半年,先前是因为在船上旧病复发,虽然后来被岁岁实行急救,捡回了一条命,后面养身体也用了不少时间。 后来是因为采用了钱大夫的方子,加上药浴调理身子,要定时复诊,也不能进宫,这些理由她都写信告诉了太后,请她老人家恕罪。 太后白氏在深宫多年,先帝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妃,后来是她儿子蜀王争气,成了太子,又接着登基,她才升级为太后。 她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孩子,那就是如今的皇帝,当年的蜀王。 蜀王就藩之后,她膝下空虚,无所事事,先帝看她老实本分,又细心周到,才把安王府的遗孤交给她照顾。 其实,福佑郡主身边有嬷嬷跟宫女数十人,根本用不到太后娘娘动手做什么,说是照顾,更像是给她找个事做,来填补她心中因为儿子出宫造成的空虚。 后来,太后跟福佑郡主两人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朝夕相处,也生出了几分真情实感。 她跟这个病弱的小姑娘相处的时间,比她跟自己亲儿子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可以说,她们二人虽然没有祖孙的名分,但是却有不亚于祖孙的感情。 福佑郡主自小寄居宫中,因为身子不好,心思就格外敏感细腻,更善于洞察人心,也很了解太后的性格,两人日常相处也愉快。 确切的说,是太后觉得愉快。 她觉得,福佑这个侄孙女,可比她那几个亲孙女贴心多了,也更讨人喜欢。 虽然这孩子因为身子不好, 经常要卧床,不能出屋,可她那份懂事和体贴,是其他的孙辈们比不了的。 太后见到身子大好的福佑郡主,果然很高兴,不止抓着她的手左右端详,还细细打听了她这次治病的经过。 虽然早有人把事情报了过来,可太后就是想听福佑丫头自己说,这孩子说话不紧不慢的,语气和缓,如今也不怎么咳嗽了,她光是听她说话就觉得高兴。 当然,福佑郡主回了自己的小跨院之后,太后也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去问了跟着郡主回去伺候的下人,看看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一手养大的郡主出宫,哪怕是回她自家的王府,太后怎么可能会放心呢,当然要安插几个自己人了。 太后倒不是为了特意监视什么,只是后宫女人生存的本能习惯罢了,要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 第252章 谋划 “这刘家三少爷就是出自先前救了福佑,家里开医馆的那个刘家吗?” 听了心腹齐嬷嬷的回禀,太后明显的察觉出了问题,不由问道。 “是的,据说这位三少爷跟郡主谈的十分投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齐嬷嬷不卑不亢的答道。 “福佑这孩子冰雪聪明,又体贴可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太后叹了一口气,语气悠悠的说道。 她知道了福佑身子好转,十分高兴,本想年前跟皇帝商量下她的婚事,趁着召见臣子的机会,见见那些青年才俊,从中给福佑选出个合适的夫婿来。 可如今看来,这孩子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呐! 福佑回了自己位于寿康宫的小跨院,脱去了大衣裳,卸去了繁重的簪子和首饰,略微梳洗之后,就躺到了床上休息。 虽然她的身子确实好多了,可那也是跟之前相比。 她病了十几年,身子里积攒的那些杂质没那么容易去除,跟寻常人相比,她的身子依然很弱,只是不会像过去那样,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来气而已。 陈嬷嬷悄悄过来回禀:“您猜的不错,秀珠被齐嬷嬷叫去了。” 福佑郡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那天刘长富来王府,她故意让秀珠在边上伺候,也是有意为之。 秀珠是跟着她出宫回王府的宫女之一,她当然知道秀珠是太后的人。 事实上,整个院子里伺候她的宫人,除了陈嬷嬷之外,其余都是太后名下的人。 她虽然也有着郡主的身份,看似金尊玉贵,可在这宫里,永远是客居,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人。 她想嫁入刘家,嫁给刘长富,这事当然不能由她自己说出口,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告诉太后她老人家自己的意图,至于她会不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福佑对此有六、七分的把握。 自己既然已经将意图表达的这么明显,太后但凡对自己有几分真感情,就会好好调查考虑,不会再随意给自己指婚。 而自己婚事最后肯定绕不过皇帝,刘家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家草根出身,没有根基,没跟朝廷里各方错综复杂的势力有过多的牵连,且三个男丁还算争气,都是进士出身,这在近年来,越发重视寒门子弟的皇帝眼里,就是一门不错的指婚对象。 将自己赐婚给刘长富,既能很好的安置自己这个孤女,又能展示他爱才惜才的帝王风范,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都是福佑一开始就谋划好的,虽然她有很大的把握事情大概会这么发展,但是究竟能不能成,最终还要看太后和皇帝的意思。 她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纵然她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是事事都要被操控,无法自主么! 今年衙门放假的日子比较早,从腊月二十四开始就不用去点卯了,年后正月初十才重新恢复办公,这也就意味着,今年过年放假的时间有半个月之多。 家里那三个原本日日都要出门上差的男人突然闲了下来,长平和长安自然是抽空陪陪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各个家庭和乐,相比之下,就显的长富形单影只了。 往年这种时候,他倒很是能自得其乐,不是去访友,就是去逛街,总是一副很闲适的样子,今年倒是没有了从前的潇洒劲,反倒显出几分落寞来。 陈翠见了小儿子这样子,心下暗自嘀咕,这就是单身狗的悲哀啊,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就你一个人,孤单不?寂寞不? 唉,可惜啊,他看上的是皇家郡主,自己真的无能为力啊! 陈翠也不知道是为了让儿子得偿所愿还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她甚至还暗搓搓的去找张若梅打听了,如果想让福佑郡主给自己当儿媳妇的话,这事有没有可能? 她没忘了张若梅当时震惊又意外的眼神,那简直是在说,你在想啥好事呢? 这京城里,想让福佑郡主当自家儿媳妇的太太们不知凡几,虽然这郡主病歪歪的,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她嫁妆丰厚啊,那是一座王府几代人的积累啊! “郡主的婚事,连皇后说了都不算,必须太后和皇上点头,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说动这二位,让他们选你家老三么?” 两人关系在这搁着,张若梅说话也不绕圈子,直接就这么反问了出来。 陈翠也知道自己这么问,好似太不自量力了,尴尬的笑笑:“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而已,你别多想。” 张若梅那眼神明显的不信,她觉得陈翠是想给她家老三找媳妇找疯了,见个人就想娶回家当媳妇,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家老三是不错,可这郡主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且有太后和皇上把关呢,一般人入不得他们的眼,你还是换个人想吧!” 陈翠连连点头:“我知道,我没肖想!”对郡主肖想的人是我儿子啊! “你别急啊,你家老三只是还没开窍,等我忙过这一阵子就帮他寻摸合适的,总有他能看上的闺秀,我就不信,还有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不想媳妇的!” 张若梅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老三的媳妇交给她了,让她别急,陈翠没好意思说自己儿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那个福佑郡主! 陈翠从张若梅家回来,也没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更没告诉她的傻儿子,说什么呢,明知道没可能的事就别说出来给孩子添堵了。 可她也犯愁,这孩子原本就对成亲有些抗拒,现在明显有了中意的人,还是他无法企及的那种,那想让他成亲岂不是就更难了么! 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要忙的事情一堆,陈翠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看着两个儿媳妇忙,而自己啥事也不干,她也要给媳妇搭把手,或者是帮着带一下孙子。 刘家毕竟搬来京城好几年了,人情往来是一年比一年多,逢到年节时候,事情就格外多,忙着的时候,就暂时顾不得这些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事了。 第253章 赐婚 过年就是喜庆加忙碌,尤其是家里的女人们,更是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到过了正月初十,男人们开衙当差之后,才算是稍微空了点,还没等歇过来劲呢,刘家的人就被一道赐婚的圣旨给惊住了! 这是皇帝亲自颁发的,给福佑郡主和工部员外郎刘长富赐婚的旨意。 直到接完旨,送走来传旨的天使,陈翠都没从这种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更别提是刘长富本人了。 最近他很惆怅,觉得自己似乎变得不正常了,经常时不时的就会想到福佑郡主,回想她的音容笑貌和衣着谈吐。 就算明知她如今在皇宫大内,自己根本无缘得见,下衙之后还是忍不住会去当初二人结识的那家书画店,在店里停留驻足,回味二人相处的情形。 甚至,他还会刻意绕了远路,经过安王府门前,往那个深宅大院看上一眼,想着它的主人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 就算是在书房,他看到曾经临摹下来的那些字画,就忍不住想到二人当时谈论的情形,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长富从没这样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病了,还病的不轻,除了郡主之外,无人可医。 可是,他又深知自己跟郡主之间的差距,刘家的门第,他本身的官职,都跟郡主相差甚远。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考中进士授了官之后,为什么就觉得似乎是失去了目标一般,就不再那么努力上进,像是大哥一般拼搏了呢。 如果他有大哥那个勤勉的劲头,现在肯定不会还是一个七品的员外郎,起码应该会升一级。 虽然不管他升到是七品还是六品甚至是五品,似乎都仍旧离郡主非常遥远,但是起码会让他自己觉得距离近一些,不至于想到佳人的时候,这么自惭形秽。 整个过年期间,大家都沉浸在喜乐的氛围里,只有他在为此黯然神伤,却还要强颜欢笑,不想让家人知道其中情形而担忧。 可是,正月初十这日,他刚去衙门当差半上午,就被这巨大的幸福给击中了! 长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像是做梦一样,他让岁岁掐一下自己,看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岁岁喜的咧着嘴,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这真实的疼痛才让他觉得人在真实中。 “娘,娘,我被赐婚给郡主了,我……” 长富激动地跑到陈翠跟前,像个孩子一般的向她汇报喜讯,比他当初考中进士时候还要高兴! 陈翠也欢喜的不行,年前还在纠结惆怅的事,过了一个年,居然忽然实现了,而且没费半点功夫,简直像是喜从天降一般,这也太好了! 此时她顾不得去寻思这桩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落到自家头上,忙不迭的让人去安排下人。 圣旨赐婚这么大的事,很快就会传开,免不了有人上门来贺喜和打听消息,要让下头的人做好待客准备,免得招呼不周。 果然,不久之后,贺客就纷沓而至,有些是先前就有交情的,有些则是从没打过交道,可人家既是打着贺喜的名头上门了,就得好好招待。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有人打听其中的缘故,这么好的一桩婚事,怎么就落到刘家头上呢! 这自然是因为福佑郡主一手操纵的结果。 太后这些年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虽然有些不高兴她如此妄为,可看在她这些年身子不好,以后寿数也说不定有多久的份上,可怜这孩子不容易,就遂了她的愿。 至于皇帝,他关心的只是赐婚的对象是否为老牌权贵,是否跟朝中大臣们牵扯过甚,刘长富两头都不占,那就没关系了,且这个人选也是太后老人家点头的,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头让亲娘不高兴。 于是,过完年之后,就有了这么一桩赐婚的旨意,将福佑郡主赐婚给刘长富,安王府所有财物皆为郡主的嫁妆,婚事由礼部负责监督操办,具体成亲的日子则由钦天监负责测算。 于是,这么一来,皆大欢喜! 刘家因着这桩赐婚,又一次在京里小小的出了一次风头。 谁不知道福佑郡主就是一个行走的宝盆,落到谁家都要高兴的捧着,多少人家都巴望着没能有着落,最后竟然让一个外来户刘家给得了! 是的,刘家来了京里快十年了,可仍旧被人看做是西北偏远之地来的小门小户,哪怕高娶了两个儿媳妇,跟文臣和武将家都结了亲,还是没法改变有些人对他们的观点。 不过,这些陈翠也不在乎,她巴不得让人觉得他们家不怎么样呢。 她一贯奉行低调的原则,在儿子们没有匹配的官位之前,不会让人觉得自家有多豪富,不然的话,很容易惹来有心人的窥视,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有了这次赐婚,刘家是再也无法低调起来了。 郡主乃是从一品诰命,她的婚礼自然有相应的规制,虽然对男方的聘礼没有硬性要求,可也不能低于一定的数目,这个数字,是肯定会超过他上面两个哥哥成亲时的标准的。 而按照一般的规矩,长幼有序,弟弟们成婚时的规制不应该越过长子,可长富要娶的是皇家郡主,这就有所不同了。 于是,关于长富婚礼的筹备事宜,陈翠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将这事情摊开了跟上面两个儿子跟媳妇说。 “娘,这事我们都明白,长富跟郡主的婚事是我们刘家的大事,怎么郑重都不为过,总之,不能怠慢了郡主。” 秦若芷笑道。 “对,娘您放心,不管聘礼给多少,我们都绝对不会有意见的,筹备的过程中,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说话!” 张红娟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长平和长安对此更是没意见。 最小的弟弟终于要成亲了,娶的还是嫁妆丰厚的皇家郡主,日后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他们做哥哥的,只有为此开心的。 至于小弟的聘金数目比他们成亲时候多了多少,他们还真不在意! 第254章 婚礼 既然家里的其他成员都没意见,陈翠就开始着手给两个儿媳布置任务,准备小儿子的聘礼。 这事也是先让长平咨询过礼部的官员,调出了先前几位郡主成婚时候的聘礼清单,他们可以做个参考,既不能过于简薄,也不能比人家高出太多,要掌握好一个度。 于是,最终的聘礼礼金的数目就定为了五千两,聘礼中加了不少古董和珠宝,以及珍贵的字画,另外其他各色礼品的数量和质量也是上等,整体来说十分体面。 宫里的太后娘娘看到这份聘礼单子也十分满意,她先前还怕这刘家家世不显,聘礼过于简薄了,让福佑脸上没光,没想到这刘家还挺懂事的,没让福佑丢脸。 因为赐婚的旨意已下,就算再怎么筹备,福佑离出嫁也不会太远了,太后舍不得这个自小看护大的女孩,就一直将她留在了宫里,没让她回王府。 就算不能出宫,福佑郡主也不在意,她感念于太后在她婚事上的纵容,也想趁着婚前的时候,多陪她老人家一段时间。 日后等她成了亲,嫁做人妇,再进宫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了。 在小儿子的聘礼上面,陈翠觉得对不住上面的两个儿媳,私下里,她又给两个儿媳妇一人补了五千两银子私房钱,言说让她们随意花用,只当是自己的嫁妆一般。 秦若芷和张红娟推拒不过,只好各自收下了婆婆给的一盒子银票。 两人收下银票,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就算是她们嫁妆丰厚,手里也不缺钱,可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尤其是婆婆这么诚心的送钱给她们花,心里就更高兴了! 按理说,长富媳妇是郡主,身份尊贵,聘礼多出一些也是应该的,可婆婆居然还想着补给她们私房钱,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忙完聘礼的事,接下来刘家又要搬家。 陈翠庆幸自家好在提前买了大宅子,不然的话,到时候长富娶亲家里都摆不开酒席。 各房的东西都提前收拾一部分不常用的提前送过去了,搬家当天也只是把常用的东西挪过去,动静不算大,也没引来太多人的关注,可搬好之后的温锅宴却必不可少。 如今刘家的人情往来不少,既是搬了家,那各处都得通知到,将帖子送过去,告知新家的地址和请客的日子,让亲朋来认个门。 当然,已经住在家里的亲戚就算了,像是陈道远这种,就不用搞通知宴请这一套了。 陈道远今年会试没考中,连三甲也没进,但是他也没泄气:“像是表哥这般一路顺利考中的能有几个,我能中举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来京里参加会试也不过是来见识一番,此次不中,也在预料之中,三年后下科再战!” 长平拍拍他的肩:“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但是我建议你最好还是留在京里读书备考,毕竟这边不管是先生还是学堂,都比老家那边学识丰富,见识广博,留在京里对你只有好处!” 陈道远认同的点点头:“表哥说的是,不过,我要先回去成亲,进京前就说好了,不管中不中,都要回去完婚,等我成婚之后再进京吧!” 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羞红,若不是长平眼神好,甚至都看不见。 想到这个表弟订婚两年多了,也确实该成亲了,长平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家里地方大,有的是地方住,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弟妹一起进京,照顾你衣食起居。” 陈道远有些迟疑:“我出门在外,不是应该让她留在家里侍奉双亲么,带她一起进京,这恐怕不太好吧!” 陈翠忍不住开口说自己的侄子:“侍奉你爹娘什么,那是人家家里没人干活,才把媳妇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种地的,你家缺干活的人么,还是你爹娘不能照顾自己,非要媳妇伺候?” 陈道远摇摇头,他家如今在阴平县也算是富户,早就不需要自己家人下地干活洗衣做饭了,他爹娘早几年就买了婆子专门给家里做这些杂事,都不让他娘沾手了。 至于他爹娘的身子,可都好的很,他爹一顿能吃三个馍,他娘骂起他爹和他们兄弟来中气十足,也不是需要人照顾的。 “既是如此,为何你还要将你媳妇留在老家呢,不应该带她来京里,小两口多相处相处,早日给你爹娘生个大孙子么!” 陈翠瞪着这个糊涂侄子,大声说道。 陈道远闻言,脸忽然”腾“的一下红了。 小姑说话也太不讲究了,这怎么就说到生孙子上头了,这可让他怎么回呢。 他只能胡乱的点点头,呐呐的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接着便借口要收拾行李,飞快的溜走了。 陈翠看着侄子逃也似的背影,对着几个儿子取笑道:“瞧瞧,都多大的人了,还害臊呢!” 侄子成亲,陈翠是很想回去参加婚礼,可是只要一想到路上颠簸的情形,还有一来一回路上起码要用掉三四个月的工夫,她就打了退堂鼓。 尤其是回去之后又要四处拜访,还要接待那些上门的客人,诸多无用的应酬,一想到就觉得头大无比。 因此,她虽然想念陈家的亲人,也没有跟着侄子一起回去,只让侄子把她的贺礼以及给亲人们的礼物捎带回去了。 钦天监已经根据郡主和长富的八字,测算出了二人适合成亲的日子,那就是今年的十月初九,这是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再吉利不过的日子! 也就是说,大半年之后,陈翠的三儿媳就要进门了。 这个夏天,他们住在五进的大宅子里,因为面积大,绿化多,比先前的宅子还要凉快,而且这边的冰窖和地窖都更大,能储存的冰也更多,可以制造更多的凉爽。 不过,刘家自陈翠起,女眷们都多少懂一些医理,知道女子和孩子都不宜多用冰,所以为了自己跟孩子的身体着想,她们用起来也克制,不会毫无节制。 暑热褪去,迎来了秋天,很快,就到了刘长富和福佑郡主的婚礼! 第255章 婚后 这次的婚礼比先前两个儿子的都要盛大和隆重,因为新娘是皇家郡主的缘故,来客中多了不少皇亲国戚,这让这场喜宴的规格又提升了不少。 但是,这这也让刘家负责招待的人多加了几分小心,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客,都要打起十二分心思来应对,以至于宴席结束以后,全家人都快累瘫了。 除了身为新郎的长富,其他人没一个轻松的,而长富自己呢,则对这种情况浑然不觉,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已经将佳人娶进门的喜悦中。 以至于成婚第二天,长富带郡主去跟陈翠敬茶,以及认识家里人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这种傻乎乎的笑容,而其他人脸上还有着未曾消除的疲惫。 不过,瞧在郡主的面子上,大家都没有跟长富计较。 陈翠看着儿子的傻样子,心里不禁感到好笑。她拉着郡主的手,亲切地说:“郡主,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若是长富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郡主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谢谢娘,您跟大嫂二嫂可以叫我婉清,这是我的闺名。” 大周皇室姓李,福佑郡主的名字叫做李婉清。 虽然陈翠早就在定亲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可不会自作主张为显示亲近而直接喊儿媳妇的名字,在此之前,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喊她郡主。 不过,既然她都如此说了,陈翠还是从善如流的叫了声“婉清”,而李婉清则柔声应下了。 秦若芷和张红娟也亲热的拉着李婉清的手,喊着“弟妹”,小声的说着女人们的私房话。 岁岁想加入其中,但是却被三个嫂子拒绝了。 “去去去,这是我们女人间的私房话,不是小女孩该听的!” 张红娟笑着把小姑子给支走。 岁岁不服气的撅起了嘴,嘟囔道:“谁是小女孩了,我都十五啦!” 今年二月的时候,她迎来了十五岁的生日,也是举行及笄礼的日子。 可是因为有正月里那场赐婚的事情在先,刘家不好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操办,只能低调行事,所以请的宾客不多,这场及笄礼只在小范围内举行。 不过岁岁倒不觉得有什么,原本这京城的闺秀她交好的就不多,那些许多所谓官宦人家的女孩她是真的没法跟她们说到一处去,一个个的装的厉害,她觉得跟这些人在一起简直是浪费时间,有那个空还不如去练武和骑马。 现在她是越来越迷恋这两项运动了,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她的身子骨越发的强健,虽然看着依旧苗条,但是手上和腿上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现在的她,对付两个体力一般的成年男人绰绰有余,二嫂说她毅力和悟性都上佳,要是继续这样练下去,身手还会更好。 如今她的骑术也有很大的进步,可以轻松的控马,各种稍微难一点的马上动作也都能顺利完成,这对于一个十几岁才开始接触骑术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不过,练习武术和马术的代价就是她的手和脸都不同程度的变粗糙了,这让她多少有些在意。 哪个十几岁的女孩能不爱美呢,她倒没有因此而歇了练习的心思,只是在向娘展示自己成果的时候,轻声嘟囔了两句。 陈翠当时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花了大价钱让秦若芷给岁岁配了不少些中药面膜粉,还有滋润度更好的手油和面脂,每天晚上让丫头给她做护肤程序。 当然,这面膜和护肤品做出来自然是全家女眷都有份,尤其是张红娟,她户外活动也不少,皮肤状况多少会受些影响。 虽然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可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啊,有让自己变的更好看的机会,谁会拒绝呢! 自从福佑郡主李婉清进了门,这家里的女人就更多了,虽然三个儿媳妇脾气各异,但是相处起来却分外和睦,比有些人家的姐妹之间还要和谐。 陈翠自己虽然因为寡妇的身份和年纪的缘故,不怎么在打扮和装饰上用心思,可却热衷于给闺女和儿媳妇们添置首饰和衣料,看着她们打扮的美美的,就当是自己也享受了这种美好。 她每次出去买东西必定是人人都有份,给儿媳妇的,算是给她们攒私房,给闺女的,等于是在给她攒嫁妆。 当初陈翠看到郡主的嫁妆单子的时候,真的是惊住了。 她知道郡主的嫁妆是一座王府全部的财产,必定不少,可也没想到会多到那种程度,能说果然不愧是皇室子孙么。 这么说吧,她现在手里的钱加起来有二十多万两,这是除去置办的产业之外,所有的现银加起来的数目,在她看来其实已经不少了。 可安王府的财产加起来是这些的两倍都不止,那些田庄店铺,古董和珠宝,全部都明晃晃的写在嫁妆单子上,以后就是她未来孙子的了。 想到傻乎乎的小儿子长富,陈翠觉得这简直是傻人有傻福,日后就算是他不努力不上进,子孙后代只要不是太不成器,都不会过得太差。 这让陈翠想到了自家的小闺女,她从前觉得给她准备的嫁妆已经算是不少了,那可是五分之一的家产呢,可跟郡主的嫁妆一比,连零头都不够。 她虽然不看重儿媳妇的嫁妆多寡,也不会因此就将儿媳分了三六九等,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嫁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还真就是生活的底气。 当然,对于女人来说,所谓的嫁妆不止是明面上的财富,还有出身和身份的加成,像是秦若芷,她娘家父兄的官位,就给她的身份带来了很多便利,算是无形中的嫁妆。 还有李婉清,她之所以能以病弱之身还活的这么超然自若,不就是因为她是皇家血脉,有着郡主的身份么! 不过,陈翠觉得,嫁妆什么的都在其次,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人。 她这么多年来重视小女儿的各项技能的培养,就是为了让她以后不管面对什么情况,嫁入什么家庭,都能从容应对,活的自在。 第256章 恳谈 陈翠并不急着给岁岁找婆家,但是却有不少人主动找上门,想为岁岁说亲。 虽然岁岁并不热衷于社交,在京城闺秀中也名声不显,可架不住她有三个争气的哥哥。 她大哥如今不到三十,已经是五品的官位,二哥是六品,三哥稍微差一些,只是七品,可人家还有一个身份,是郡马啊,有郡主这个妻子在,官位什么的还重要吗? 自从长富成了郡马之后,刘家跟许多皇亲国戚也算是间接成了亲戚,这刘家的门第无形中又高了一重,使得岁岁在婚嫁上的行情也看涨。 原先上门说亲的,不过是些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孩子,有些是秀才功名,有的甚至连功名都没有,就是个白身,只是仗着家里父兄做官,就上门求娶。 如今上门求亲的人却不止于此,有些三、四品官员家的子弟也有上门询问的,甚至还有年纪轻轻,就得了举人功名的,这些都对岁岁有意。 或者说,是对岁岁的家世有意。 事实上,陈翠如今也陷入纠结中,她是不想让闺女太早出嫁的,起码要等到十八岁之后吧。 可如今的社会形势不比现代,多数人为了早日绵延子嗣都是早婚,男人要是晚些成婚尚且可以说是为了前程,可女子若是晚婚,则会被人说闲话。 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及笄前后就会定下婚事,十六七岁就出嫁了,像是秦若芷当初拖着不肯定亲,就没少被人说闲话,怀疑她有什么毛病。 她那时候已经是三品官之女,定亲晚尚且要被人议论,何况岁岁这个五品官的妹妹呢,更要被人说嘴了! 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态,可要是这么多人上门打探亲事,却一家都没看上,那也要被人说的。 陈翠本不会在意这些,可却不能不为了闺女的名声考虑,因此她慎重的跟岁岁恳谈了一番,询问她对自己婚事的看法。 先前岁岁还小,不管是什么人上门,她都以孩子还小的理由给拒了,可如今岁岁已经及笄,过完年都十六了,这个理由就没法再用了。 如今,就看岁岁自己的意思,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想嫁入个什么样的人家。 岁岁也沉默良久。 她平日虽然表现的天真活泼,可并不是真的不知世事,许多东西她心里门清。 要是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甚至不想成婚,想一辈子在家当个姑奶奶,被娘爱,被嫂子疼,被哥哥宠,自由自在的。 可是她又知道这都是妄念,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出嫁的,就算是她哥哥们愿意,嫂子们同意,那以后侄子也会愿意么,等娘和哥哥们都没了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她必然是要嫁人的。 先前那些来问婚事的,娘都替自己给拒了,如今也实在是无法再推脱,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才不得不问自己。 娘来问她的意思,让她参与意见,已经是极为开明的举动了。 陈翠等了许久,岁岁才终于开口:“娘,我想嫁到武将之家去,不想嫁到文官家里。” 这是她思考了许久的结果,她也见了许多文官家的闺秀,个个都是循规蹈矩,开口是规矩,闭口是礼仪,像是大嫂这般不拘一格的,是极为少见的。 从那些闺秀身上,就可以看出她们家里对于女子的要求,闺女尚且如此,那对媳妇的要求只会更严格,岁岁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们希望的那样! 既然如此,不如到那些武将之家去,规矩会宽松许多。 像是二嫂家里,不会对媳妇们管头管脚,女眷们起码可以自由出门,甚至偶尔还能在自家院子里跟男人一起过招,虽然这个男人也只限于自家丈夫,可总比那些连女人们怎么笑都要规定好的文官之家要好的多。 陈翠听了闺女说的话,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免不了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过于宽纵了,一直让她在宽松的环境中成长,让她已经无法适应那些普通官宦之家的氛围,以至于排斥嫁到那种人家做媳妇! 陈翠眼圈不由的红了,揽住岁岁的身子:“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 原本她以为,督促儿子上进做官,自己努力挣钱,给闺女攒多点嫁妆,让她有娘家哥哥撑腰,有大笔嫁妆傍身,就能给她未来提供更多的保障。 可是,如今这些条件都齐备了,闺女的婚事却仍然受限,不得不面临一些选择。 岁岁也动情的搂住娘的腰身,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了陈翠肩膀上。 “娘没错,从小到大,娘没让我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累,多亏了有娘的疼爱和哥哥们的保护,才有了今天的我。” 虽然她对更小时候的事没有什么记忆,可却没少从哥哥们嘴里听说,以前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尤其是爹去世以后,家里几乎面临绝境,要不是娘努力求变去挣钱,哥哥们争气读书,她大概就跟那些村里的姑娘们一样,终日劳作,早早嫁人生子,操劳一生。 要不是有娘的支持,为她请来先生教导,她哪有机会学习那些技艺,享受如今的悠闲时光呢! 岁岁心里很明白,自己过去和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娘跟哥哥们给她挣来的,她虽然从小没有爹,却过着比世上大部分姑娘都要幸福的日子! 不过是嫁人而已,是每个姑娘家都要面临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家里没有要求她去联姻,用来帮衬哥哥们的前程,也没有枉顾她的意愿,给她定一门对家里有利的婚事,而是郑重的问她的意见,按她的心意行事,已经是多少姑娘家求之不得的了。 她,很知足。 岁岁将头埋在陈翠脖子上,吸了吸鼻子道:“娘,我的日子已经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子,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知足,您不要为此难过!” 第257章 寻摸 陈翠听到闺女说的这些,心里更是酸涩难当。 她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对闺女用心的培养是对还是错了,因着她的私心,没有按照这个时候对闺秀的普遍标准去要求岁岁,养成了她烂漫的天性和向往自由的性格,以至于现在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因此而犯了难。 她不愿意岁岁成亲之后被诸多规矩管制压抑受委屈,变得不像自己,却又没法给她找个像自家一般的宽松人家结亲。 这时候的官宦人家,有几个不重视所谓的规矩的,别说是文官之家了,就算是张红娟家里,在被封了官职,改换了门庭之后,都改变了家里的做派,对女眷们要求严格起来。 张红娟之所以在张开山当了官之后仍旧能活的自在,是因为她是她爹娘的亲闺女,自小受宠,疼爱惯了,一时也舍不得下狠手去管她。 她那几个嫂子可没这种幸运,当了官眷之后,她们不得不从头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免得出门应酬被人笑话,也被迫减少了出门的频率,就是怕被人说是没规矩。 至于说让岁岁不要嫁到官宦之家,而是嫁到平民百姓家里,那就更不可能了。 在这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普通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跨越阶级,从“农、工、商”这其中的一员向着“士”转变。没有人会想着阶级倒退的。 “士”是千百年来的特权阶级,且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灭门知府,破家县令”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身在底层,你手里哪怕有再多的财富,只要特权阶级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会化为乌有。 商人们哪怕再有钱,也不敢跟官员对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手里的财富在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岁岁哪怕手里握着再多的嫁妆,可要是嫁给一个没有权利,也没有功名的普通家庭,那她以后将跌入另一个层次,包括她的子女,以后想要出头都会更加困难。 岁岁现在就算是有烦恼,那也是一个官宦人家小姐的烦恼,可她要是嫁入平民百姓家,那么面临的事情将会更多,哪怕她有娘家哥哥们撑腰,很多问题也无法避免。 所以,陈翠在看清了这个社会现状之后,就没有想过让岁岁嫁入除了官宦之家以外的家庭,这不是势利,而是为了女儿以后的生活考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也是陈翠身为一个母亲的考量。 陈翠感受着肩膀的湿润,轻轻的摸了摸岁岁顺滑的头发:“娘今天只是来问问,不会催你,嫁人这种事,等于是女子的二次投胎,不管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初见时,岁岁还是一个小小婴孩,被她养了十五年,也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原本她黑黄的皮肤如今变的白皙,头上稀疏的黄毛也在多年来的内外调养之下,变成了黑亮顺滑的秀发,就连身高,也早就超过了陈翠,看上去高挑而健康。 她的岁岁,被她精心照顾长大,值得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也值得这世上更好的人。 陈翠拢了拢闺女的头发,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别想太多,早点睡吧,我保证,你的婚事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和认可才会定下来。” 岁岁点点头。 她知道,娘说话一贯算话,只要她开口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第二天,陈翠就趁着岁岁不在的时候,召集了三个儿子和儿媳妇,进行了一场有关岁岁婚事的家庭讨论。 “岁岁都十五了,婚事是该考虑起来了,原先是觉着她小,上门打探的都推拒了,从现在开始,就不能再这么做了,你们做哥哥嫂子的,以后都要开始留心起来,给她找个好人家!” 陈翠率先挑明了主题。 秦若芷作为长媳,自然是要率先响应婆婆的号召,她笑道:“娘说的是,不止是我,我会让我娘和嫂子们也都帮着留意,给岁岁寻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 其实,她觉得婆婆对于小姑子的婚事早该打算起来,而不是早先一味推拒,到了快十六了才开始考虑。 可是,她一个当嫂子的,在家里可以独揽大权,管天管地,却管不到小姑子的婚事上头,尤其是婆婆把小姑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她更是不会跟婆婆对着干,在这件事上拿主意。 而且,她也没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梗着脖子向爹娘拒绝一个个的求亲者的,她爹娘对她如此包容,她婆婆对小姑子的心也是如此,想到这些,她就更不会在小姑子的婚事上多嘴了。 张红娟也爽朗的开口:“娘,您想给岁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我明天就回去让我娘跟嫂子们打听。” 福佑郡主轻声道:“是啊,娘,您说个大致的标准出来,我们也好按着条件去找。” 李婉清现在虽然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可早已习惯了轻缓的语调,以至于长富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怕自己显的失礼。 长平、长安和长富三个都没开口,等着陈翠发话。 帮着妹妹找 “我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只要年轻人自己争气上进,出身的家庭家风清正,公婆慈爱,兄弟和睦,妯娌和谐,至于官位高低,家财多寡,这些都不要紧,具体的你们看着筛选吧。” 现场的三个男人还罢了,觉得娘说的也都正常,可三个儿媳妇听到这些,却是面面相觑,婆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家么! 你看,这些跟刘家的情况多吻合啊,这不就是她们婆家的现状么,可要是真的按照刘家的标准来找,那还可真是不容易啊! 别管外头多少官宦之家号称如何和睦什么的,她们都知道那些宣扬出去的名声水分有多大,其实只要有心探查,哪家都能扒出一堆糟心事,将宅门里头的龌龊和不堪展示在人前。 可是这刘家的内里真实情况,是她们亲身体验过的,真是一点污糟事也没有,的确就跟婆婆说的那样,长辈慈爱,兄弟和睦,妯娌和谐,是标标准准的和谐家庭。 第258章 初提分家 她们三个也觉得自己嫁进这样的家庭,过上如今的日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要说给小姑子按照这样的标准找婆家,那可真是难咯! 只是,婆婆难得有事情派给她们做,还事关小姑子的终身大事,她们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退缩呢,成不成的,总要试试才知道! 于是,三个儿媳妇就领命而去,决定利用各自的人脉,开始着手给小姑子找合适的人家,势必要帮婆婆分忧解难。 陈翠将三个儿子留了下来。 “虽然岁岁的婚事还没着落,但是对于她的嫁妆,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她看着几个儿子的面色,缓缓开口。 “娘,您放心好了,给岁岁陪送多少东西,我都没意见。”陈翠话音一落,长平就表明了立场。 “对,娘,岁岁是我们唯一的妹子,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将来出了门子在婆家底气也足。”长安表态。 “娘,郡主说了,将来岁岁出嫁,不管您给准备多少嫁妆,添箱她肯定不少给,让妹子风光的出嫁!”长富嬉笑着开口,将郡主的话给搬了出来。 陈翠看着三个儿子的表现,觉得还算满意,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咱们还没分家,但是我也可以提前告诉你们,家里的产业和银钱我打算一分为五,你们四个和我各占一份,岁岁的作为嫁妆带出门去,等她出嫁,我就把剩下的给你们分了,日后你们就各过各的。” “娘,您不是说岁岁嫁妆的事么,怎么就扯到分家上头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言之过早了!”长平皱眉。 他是长子,将来奉养老人,照顾弟妹自然都是他的责任,可他却不愿意听到娘说分家的话,按时下的规矩,不到老人行将就木的时候,一般家庭是不会分家的。 提及分家,多半是老人时日无多,不想将来子女有什么纠纷,就趁自己活着的时候,把家给分了。 可娘才四十多岁,还远远不到老迈的时候,怎么就说到分家这种话题上头了。 “是啊,娘,您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您给岁岁多少陪嫁我们都没意见,可别说分家的话啊,我们兄弟都还小呢,想再跟着您住上个几十年!” 没等二哥说什么,长富就抢先开口。 他当惯了弟弟,有事自然是哥哥们操心,哪怕如今成了家,他也不愿意多费脑子考虑那些杂事。 一旦分家,那势必是他跟二哥搬出去,娘跟着大哥他们住,可他是真不想跟娘跟哥哥们分开,郡主跟娘还有嫂子们也都和和气气的,一家子就这么亲亲热热的住在一起不好么! “对,娘,岁岁的嫁妆您做主,我没意见,但是可别提分家的话!”长安闷闷的说道。 他平时虽然话不多,可对家也是真依恋,这个“家”不止是指他跟妻子的小家,还有娘和大哥、小弟、妹妹都在的“大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不想跟亲人分开。 陈翠看着因自己一番话,而轮番出言抗议的儿子们,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乖儿子们,只想着自己跟亲人在一起,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就没考虑过他们妻子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是,家里如今是很和睦,没什么争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可女人们未必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啊。 陈翠身为女人,对于女人的领地意识再清楚不过。 尤其是这三个儿媳妇,都不是那种懦弱无主见的传统女人,在某一方面,她们都算是当代的独立女性。 尤其是陈翠知道了郡主被赐婚给长富的经过之后,就更是对福佑郡主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女孩子不敢小瞧。 这三位,都是敢于为自己终身争取权益的代表,如今她们相处和谐,不过是因为她们所求得到满足了而已。 秦若芷想要学医,想要行医,长平支持,自己也不阻拦,她得偿所愿,自然对其他方面的要求就降低了。 张红娟渴求自由,想要骑马练武,这是长安所欣赏的,自己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不限制她出门,她自然感到开心快乐。 郡主所期望的,乃是平和简单的家庭生活,她厌倦了宫里那种尔虞我诈,整日要假面示人的日子,就想寻个人口简单,家风清正,没糟心事的地方,刘家也都符和。 而且,长富还对她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除了这些之外,陈翠自认自己这个婆婆当的还算可以,对待几个儿媳妇也都尽量做到慈爱,公平和公正,明面上绝不刻意偏向哪一个。 当然,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的,秦若芷是长媳,管着家事,平日许多事自然是以她为先。 哪怕老三媳妇是郡主之尊,也要排在秦若芷和张红娟的后面,在家里只论长幼有序,而不是看诰命高低。 也是陈翠这样的处事方法,才能保持了家里的平衡,可是,随着日后他们各自孩子增多,小家庭逐渐壮大,矛盾肯定是会有的。 为母则强,没有哪个当娘的不向着自己孩子,等到孩子一多起来,到时候是非也就该来了。 所以,陈翠的意思是,提前把家产什么的都分好,等到岁岁出嫁之后,就把家给几个儿子分了。 因为家里如今收入的大头仍旧是香水、罐头、火锅底料这些,她所占的只是一小部分的股份,每年领取分红,算不得家里的产业。 给几个儿子分家,他们分到的是田产、宅子、铺子和现银这些东西,至于每年源源不断的分红,则先不分,仍旧是由自己领取,到手之后再按比例分给他们。 因为她现在年纪还不算太大,手上还有女学这个烧钱的事业,所以不能把这些都交出去。 至于股份的最终去向,陈翠打算等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干不动了的时候再转给长平,由他掌握在手里。 这个长子是最让她放心的,他责任心重,事业心强,也爱护家庭,肯照顾弟弟妹妹,东西在他手里,才算是用得其所。 第259章 请托 陈翠看着一提分家就急着表示反对意见的三个儿子,摆手示意:“慌什么,我只是先告诉你你们我的打算,又不是说现在就分,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岁岁找个好人家,让你们妹子终身有靠!” 事实上,陈翠是最不相信什么嫁个好男人就可以“终身有靠”的说法的,她信奉的是自食其力,自立自强。 可是在当下,女人几乎没有什么自主权,成亲前靠家里的父兄,成亲后要靠自己的丈夫,丈夫死了之后靠儿子,总之,不管哪个时期都要依靠男人生存。 长平闻言皱眉:“岁岁的婚事不用这么急,我定会给她找个可靠的人。” 长安也点头表示赞同,长富更是抗议道:“娘,您不用担心,没有好的对象之前肯定不能让岁岁出嫁,就算是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大不了我们做哥哥的养着她。” 陈翠笑骂道:“你胡扯什么呢,你妹妹这么好,怎么会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长平也斥责道:“胡说什么,我的妹子,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嫁不出去,不止会嫁出去,我还会给她找个稳妥的好人家,让她以后都过的平安顺遂!” 好!这话说的霸气,这才像是做哥哥的该说的话。 陈翠给大儿子在心底点了个赞,顺便又白了小儿子一眼。 这家伙原先只是有些不靠谱,跟郡主成婚之后,或许是因为日子幸福,竟然变的更加幼稚了,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嗯,这就这样吧,关于分家的事你们心里知道就好,先不用跟你们媳妇说,等到时候了我自然会再通知。” 或许因为刘家的生意是陈翠最先开始经营的,家里财富的来源也多半因为此,这几个儿子因为读书的缘故,几乎不怎么过问生意上的事,就算是关心,也只是关心实际遇上的困难,而不是关心收益。 哪怕是他们考中进士做官之后,这些习惯也没有改变,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由陈翠来分配和安排家里的财产,他们听从就好。 这也就导致了,陈翠在家庭财务方面有绝对的话语权,做决定的时候也无需经过他们同意。 这也是因为陈翠这些年来处事还算公平的缘故,三个儿子里她虽然最看重长子,可也没忽略老二和老三,只要老大有的就绝不会缺了他们的,所以也从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关于岁岁婚事的讨论就此结束,可对于她婚事的关心却才刚刚开始。 陈翠不止交待了儿子跟媳妇,还有张若梅这个老姐妹,让她帮着留心合适的人家。 张若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吐槽道:“你啊,你啊,我都不知道你先前究竟是在想啥,那些对岁岁有意的人家,你统统都给拒了,连考虑都不考虑,现在才想着给她找人家,知道急了吧,我早就说,女孩子晚成亲不要紧,重要的是要早相看,不然好小伙子早让人挑走了!” 张若梅很喜欢岁岁这姑娘,要不是跟她儿子差着岁数,而她儿子也更喜欢文静的姑娘,她都想把岁岁弄进家里做媳妇了! 先前陈翠不为闺女的婚事操心,她看了都急,可她又不是岁岁的亲娘,急也没用啊! 陈翠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态度有些不对,过于淡定了,其实也是因为她心里的矛盾和纠结导致的,以至于现在对张若梅提出让她帮着岁岁留意婚事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心虚。 “呵呵,我知道错了,你是没生闺女不晓得,谁家一手养大的闺女舍得说亲事让她嫁到别人家啊,要是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让她在家里呆一辈子!” 陈翠认真的神情让张若梅知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些话她不好在儿子跟媳妇面前说,可在张若梅这个闺蜜面前却忍不住了。 张若梅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没生出个闺女,家里那个糟心的庶长女也被嫁出去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理解当母亲的心思啊。 但不舍得闺女出嫁可以理解,可也不至于让闺女一直在家陪你啊! 张若梅已经无力吐槽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帮着岁岁留意的,我知道你的想法,那些家里情况太复杂的,不和睦的,年轻人不争气的,我都会过滤掉,不会让咱岁岁摊上的,你放心吧!” 陈翠用力的握了握张若梅的手,简直感激涕零。 还是老姐妹了解她的心思啊,知道她疼闺女,想尽可能的给她找个好人家,都不用她自己说,都把筛选条件给列好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家都有一摊子事,说完了岁岁的事情,两个人也没有多聚,陈翠就告辞回家了。 就在陈翠这边忙着筹备年节,准备各色礼品的时候,远在西北的阴平县刘家坪村,刘文德家里却是一团愁云惨雾。 刘长盛死了,死在了他其中一个小妾的肚皮上! 周氏悲痛不已,动手把害死儿子的小妾云花的脸抓花了不说,还将她打的头脸肿胀,几乎面目全非。 可怜的云花刚刚遭受了男主人死在她床上的惊吓,又被老太太不由分说的好一番毒打谩骂,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了。 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只是因为家里兄弟多,被觉得好生养,才被刘家聘来做了小妾,打算让她生儿子传宗接代。 可她进门才不到一年,儿子还没怀上,男人就死了,还是死在她床上,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云花由于被连吓带打,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整个人呆呆的,就这么任由周氏来回磋磨! 周氏觉得还不解恨,见云花呆坐在地上的样子委实可恨,就抄起笤帚疙瘩,还要再往她身上抡过去。 “娘,云花人都被打傻了,都不知道疼了,你再打她又有什么用呢!” 长盛媳妇谭氏见云花脸上被挠出几条长印子,脸肿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且人已经呆呆傻傻的,连躲避都不晓得,就有些不忍心,劝阻婆婆别再出手。 第260章 失子 周氏闻言,仇恨的目光又看向谭氏,恨声道:“打死她我也不解恨,我好好的儿子啊,就这么没了,都是被这小妖精给勾的啊,要不是她害的,我的长盛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没了呢!” 谭氏不说话了,长盛怎么去的,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就不用在这里怪天怪地了! 周氏看着谭氏,尖着嗓子凄厉道:“都是你,要不是你生不出儿子,长盛怎么会纳了这个小贱人回来,又怎么会死在她床上啊!” 谭氏已经跪着哭了大半天,双目红肿,她面上凄惶,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长盛为什么会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还不是他自己做的么! 为了生个儿子出来,先后纳了两个妾不说,还胡乱的去弄些药丸子吃,正事也不干了,整天就是吃了药丸子在两个妾身上折腾,结果儿子没生出来不说,还把自己折腾死了! 真好,这人总算是死了,自己不用再去忍受他在床上那些种种变态的行为了。 谭氏因为连续生了五个闺女,被刘家人嫌弃不已,生最后一个闺女的时候,还因为难产再也不能生育,就此就成了刘家的罪人! 她不止被公婆嫌弃,更是被丈夫在床上以种种方式虐待,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这个家里,也只有老实的云花对她报以善意,不时的暗地里为她说好话。 此时另一个小妾喜梅早已被吓的不敢作声,缩在角落里,谭氏见云花遭受这般对待,忍不住为她说了句公道话,又重新被周氏针对。 灵堂上烟雾缭绕的,刘文德被周氏这一声声的吵的头疼,不由低吼了一声:“别吵了,你想让儿子走的不安生吗?待会就要有人来了,你要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那!” 长盛是夜里死的,因为怀疑他的死因,刘文德当时就请了大夫验看,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他死于“马上风”。 这太丢人了,尤其是长盛到现在还没个儿子,结果却因为这种原因死在了小妾的床上。 刘文德给大夫塞了足够的银子,让他不要多嘴说出去,免的坏了长盛的名声,这才对外公布死讯,摆香案,设灵堂,张罗丧事。 由于事发时是在夜里,折腾了半夜天还没亮,前来帮忙的族人都在外面忙着,真正吊唁的客人还没来,所以周氏才敢于这么放肆。 可是,马上就要天亮了,接到丧信的亲戚们也快要上门了,这老婆子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儿子的名声就要保不住了! 周氏终于不再嚎了,可却扑到刘文德脚下,哭着道:“他爹,你去把长兴的儿子叫来,给长盛守灵摔盆啊,长盛虽然没儿子,可有三个亲侄子呢,可不能走的这么凄惶啊!” 小儿子长荣没成亲就死于非命,已经是在周氏心上剜了一块肉,这才没几年,她最看重的大儿子又没了,还连个孙子都没留下。 如今刘家长房这一脉,就只剩下了当年破门而出的长兴这一门。 跟长盛一心求子,最终却只有几个丫头不同,长兴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了,且个个活泼健壮,村子里那些好事的妇人经常在周氏面前夸长兴的那几个儿子,故意拿话刺她! 看吧,你看重的大儿子连续生了好几个丫头,就是生不出孙子,你家那个死活要分家的二儿子却连续生了好几个带把的,这是啥缘故啊! 周氏心里气恼却没法子言语,老二再可恶,那也是她儿子,她要是气不过骂人,不是趁了那些想看笑话的妇人心思了么,她才没那么傻呢! 往常那个时候,她都是强笑着说道:“孙子也好,孙女也罢,我都疼,都是我刘家的血脉!” 呸,还你都疼! 你那几个孙女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的都不敢吭声,长兴那几个儿子你拿着吃的叫都叫不到跟前去,人家都不稀的理你这个当奶奶的,你是咋疼的啊! 周氏心里也恨呐,长兴那几个小崽子都被教坏了,除了逢年过节,都不到老宅来,平日看见了她这个当奶的,也不往她跟前去,就跟没看到她一样。 可如今,长盛没了,是彻底绝了给她生孙子的希望了,她的三个儿子只剩了一个,孙子也只会是长兴家的那几个,如今长盛的丧事也需要他们,就得让他们来! 她知道自己叫不动,就让老头子上! 刘文德心里也想啊,他早就让人去通知长兴了,可长兴人是来了,却不同意让他儿子给长盛摔盆! 他就知道,这小子原本就个色,现在就更是成了一块硬骨头。 刘家长房只有他这一门了,日后的家业只能是他的,就算是他死咬着不让他儿子给长盛摔盆,日后的家产也不会给外人,只能传给他,他这就是故意的啊! 陈翠知道刘长盛的死讯的时候,已经快出正月了。 因为过年期间天气寒冷,又下大雪,路上分外难走,讯息比往常更慢,所以,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刘长盛早过了七七了。 就算是没过七七,他们也不会给他烧纸什么的,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 只是她有些好奇,在长房只有长兴这一门的情况下,他会不会看在家产的份上,重新回到老宅去,做孝子,将来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 不过,这些其实都只是陈翠无聊时候偶然的猜测而已,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瞬,那些念头就消失了,很快她就重新被另外的事占据了心思。 女学里有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在算学上很有天分,学习进度很快,该掌握的都掌握了,在学校里已经学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老师们觉得可以让她们开始接触一些实际性账目,上手实践一番,从实践中才能发现更多的东西,更好的学习。 这不就是后世的实习么,只不过这些女孩子的岗位也由学校的创办者陈翠来提供。 因为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已经到了快要说亲的年纪,陈翠把她们安排到了她名下的绣坊做事,帮着管理账务。 这个绣坊里基本都是女性,把她们安排到这里,既能达到锻炼的目的,也保住了她们的名声,免得传出去她们家里有意见。 第261章 出游 虽然现在底层民众里头,女子出来抛头露面谋生的不少,可那都是已经成婚的妇人,还多半是跟丈夫搭伙做些小生意,那些未婚的女孩们,真正出来做事的,几乎没有。 就算是穷苦的农民,只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闺女大了也不会再让天天出门下地干活了,一般让她们在家里干一些家务,怕的就是抛头露面多了,对名声有碍,耽误说亲。 毓才女子学堂里的女学生们,家里条件都不怎么好,但又不是最差的那种,而且对她们还算是疼爱,所以才能送她们上学学手艺。 女孩子有了一技之长,将来不仅能给家里多创造收益,还有助于她们找个好婆家,将来能在夫家站稳脚跟,从长远来看,对娘家的帮扶作用更大。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古至今,提高生产力,发展生产力,都是人类的不懈追求。 江南一地,女子的地位为什么普遍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不就是因为江南经济发达,纺织业兴盛,从事刺绣纺织行业的女子多,她们为家里带来了不少收入么! 想要提高女子地位,就要从社会结构的变革开始做起,江南之所以能比其他地方富裕,跟此地良田多,粮食产量高是分不开的。 不管想做什么,首先都要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那就是填饱肚子! 多亏了这几年玉米、红薯、土豆这几种粮食作物的大范围推广种植,官府采取了种种措施,使得整个大周朝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到处都充满了这几种作物的影子。 由于这几种作物种植面积的增大,粮食平均亩产从原来的不到二百斤,增长到了四百斤,实现了几何式的增长,每年因为灾荒饿死的人越来越少。 虽然暂时还没办法做到人人都能吃饱饭,可随着时间的增长,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因为饥饿而死亡,这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人们能填饱肚子,就有了更多的追求,比如说买点布做衣裳,割点肉改善下生活,这些都是在粮食产量增多的情况下才发展出来的。 这些因为生产力增长而带来的好现象不止对朝廷来说是个好事,因为稳定了民生,对于社会的安定以及和谐来说也有所帮助,对于各行各业的普通从业者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利好! 人们富裕了,才有更多的闲钱用于消费,刺激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对于前些年因为灾荒和战乱造成重大打击的大周朝来说,这是一个修复和发展的过程。 而这一切对于陈翠来说,就是生意更加兴隆,收入增多。 她们的罐头、火锅和香水,都不是人生活中的必须品,在社会经济越发繁荣的情况下,销量逐年攀升,使得她每年的分红都在增多。 就连女学这边,也因为京城附近人们的日子好过了,手里多了闲钱,送来上学的女孩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两年女学学生们每个月放假回家的时候,她们的状态都在人们眼里看着,一开始都是黄瘦的毛丫头送进去,却被学堂越养肉越多,长开了不少。 而且这些女孩们不止识了字,且说话做事也跟从前有了很大不同,跟那些养在家里的女孩们区别越来越大,开始有了一丝大户人家那些女孩们的做派。 她们的亲戚邻居们也都不是傻子,而且底层人自有底层人的精明,这些女孩们才送进学堂两年,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且个个有手艺在身,将来不拘在哪里做事,都比在家里窝着强! 更重要的是,学费可以赊欠,就算是要还,那也是女孩子将来挣钱自己还,等于说是自家不花钱,人家给咱自家白养了几年孩子,且都培养成材,安置活计,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打听女学招收学员的事,甚至有不少现有学生的家长,还想把自家其他的女孩再送进来。 不过,陈翠都拒绝了,她早就决定好了,这一届人毕业之前,不再招收新的学生。 一是因为学堂先生有限,再招人教不过来,二是她想让这些学生毕业后先就业,利用这些学生打响招牌,吸纳新的先生和学生,真正达到扩招的目的。 等到女学的名气真正打响,再像现代的技校一样,一届届的招收学生。 那时候,不少老学员们都能独当一面,甚至可以选拔优秀学生留校任教,形成老带新的形势。 阳春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陈翠难得有那个闲心,带着三个儿媳妇、闺女,还有孙子们出游。 虽然男人们都在当差,只有女人跟孩子们出门,可这一行人也是浩浩荡荡的,主子带着丫环婆子,还有小厮以及家丁护卫,拢总加起来几十号人,分坐了五六辆马车,走在出城的路上,也是颇为壮观。 三个儿媳妇一人一辆马车,秦若芷和张红娟还带着各自的孩子,福佑郡主单独一辆车,陈翠则是跟岁岁母女两个共乘。 路上,陈翠掀起马车窗户的车帘往外看,只见外头不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就是跟她们一样出行的马车队伍。 她看到有一家子坐在骡车上往城外去的,就想起从前他们家的骡车,以及亲自赶着骡车出行的日子。 陈翠不由提及从前未发迹前过的苦日子,以及大冬天的赶着牛车卖炭,在车上冻的瑟瑟发抖,怕被冷风吹,把身子缩成一团藏在旧褥子下面,不敢露出头。 陈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含着笑的,可岁岁听着,眼里的泪却差点掉下来,伸手去拉陈翠的手,摸着她手心曾经磨出茧子的位置,不住的摩挲。 “娘,您受苦了!” 岁岁的眼泪一下一下落到陈翠的手心里,温乎乎的,像是要滴到人心里。 陈翠连忙用帕子给闺女擦泪:“傻孩子,哭啥,我就是随口说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咱家有钱了,你哥哥们又争气,娘以后只剩下享不完的福咯!” 第262章 游玩 经过陈翠的一番劝慰,到了下马车的时候,岁岁的眼睛只是微微泛红,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当然,就算是几个儿媳妇看出来了,岁岁自己不说,她们也不会没眼色的上前问个究竟。 刘家和睦,也是因着各人行事都有分寸,不会做些过界的事,给旁人和自己惹来不自在。 她们去的是京城外一处河边,远处有一座小山包,勉强也能说的上依山傍水。 河边林子里的空地上,下人早已搭好了棚子,下面摆好了坐垫矮几,供主人歇息。 陈翠带着家里几个女人们就围坐了上去,三个孩子则有各自的乳娘和丫头照顾,在旁边玩耍。 秦若芷家的轩哥年纪最大,已经快六岁了,是三个孩子里的大哥,此时他带着两岁的亲弟弟宇哥和二叔家一岁多的辰哥,三个人正在忙着追蝴蝶。 家里的花园子小,就算再怎么好看,天天见的,也不新鲜了,几个孩子难得在这野外撒欢,跑的无拘无束,笑的尤为欢畅。 此时碳炉已经升起,上头坐着的茶壶里煮着的玫瑰花茶也开始往外散发着独有的香气,阳光正好,微风轻拂,使得人心旷心怡。 陈翠也被这和煦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浑身发懒,她后悔没带个躺椅来,可以躺在帐篷底下,享受这份轻松惬意。 不过,她自己虽然不想动,却不想把这些年轻人们也拘在身边:“岁岁,你不是把马带来了么,别在这坐了,去跟你二嫂骑马去吧,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别跑太远了!” 岁岁早就被这周遭的景象给迷住了,因为天冷,好几个月没怎么正经出门骑过马了,此时不仅手痒,得了娘的令,自然拉上二嫂就要走。 张红娟也正有此意,出门的时候她的马也被牵出来了,此时见婆婆发话,不由的欢喜的跟着小姑子起身,临走还不忘让大嫂帮着照看她儿子。 秦若芷笑着冲她摆摆手:“去吧,孩子们交给我了!” 岁岁和人张红娟姑嫂两个骑着马走远了,陈翠让秦若芷跟李婉清也别老是围着她,岁岁带来的有投壶的那套东西,她们可以去玩玩,别老是坐着不动。 秦若芷有些意动,却面带问询的看向李婉清:“我自己玩没意思,弟妹要一起么?” 李婉清以前身子不好,几乎没尝试过任何运动,包括投壶这种简单的室内游戏,此时她见秦若芷鼓励的目光,不禁也有些跃跃欲试:“我是想玩,可是我不会,大嫂能教我么?” 秦若芷笑道:“当然,乐意之至!” 下人们布置好了场地,拿来了特制的箭矢,妯娌两个就在棚子旁边,展开了投壶的教学运动。 其实这个游戏真的很简单,秦若芷将要点讲给李婉清听,没几下就说明白了,接着就是练习了。 两人一人一把箭矢,往各自的壶内投去,这个过程中,秦若芷不时的对李婉清进行动作指导,以便于加大投中的几率。 陈翠则是斜躺在棚下的垫子上,以手支头,听着边上孩子们的喧闹,眯着眼睛,享受这愉悦时光。 就在陈翠被这暖风熏的昏昏欲睡的时候,玩累的孩子们在乳母的带领下过来棚子下面喝水。 下人们见她似睡非睡的样子,都蹑手蹑脚,倒水的动作极轻,生怕吵醒了她。 轩哥怕吵到祖母,也不出声,默默地喝水,任由乳母给自己擦汗,替换后背的吸汗巾。 宇哥毕竟年纪小,还不晓事,他见陈翠似乎是睡着了,还大声的问:“祖母是睡着了么,怎么没盖被子啊,会着凉的呢!” 年岁更小的辰哥还附和:“对啊,祖母,快醒醒,着凉啦!” 辰哥才一岁多,还说不了长句子,只会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这俩孩子嗓门大,声音又清脆,几句话下来,一下子把陈翠给吵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看着眼前的三个孙子,笑道:“祖母不睡了,起来陪你们玩!” 其实她也不是真困,就是被这气氛给搞的有了睡意,此时被孩子打断,精神头就又重新恢复了。 三个孩子一听祖母要陪着他们玩,都激动的上前拉陈翠的衣服,叽叽喳喳的让陈翠去看他们刚才的新发现。 陈翠知道小孩子没出过门,见识少,免不了见到个东西就大惊小怪,可她也不愿意让孩子不高兴,就佯装感兴趣的样子要跟着去看。 哪知道宇哥的乳母却一脸的为难,苦笑道:“小少爷们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只天牛,我怕那东西咬到了他们,就赶紧带着他们回来了。” 天牛?陈翠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东西她小时候也见过,长着长长的触角,和一对坚硬的翅膀,牙齿很厉害,咬到了确实很疼。 尤其是小孩子皮肉嫩,万一被咬到了,估计要哭上半天了。 陈翠连忙四处看了看,赶紧转移话题,扰乱他们的视线:“哎呀,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只大蝴蝶,真漂亮呀,你们谁能把它抓回家呀!” 陈翠没有骗他们,那边真的有一只很大的蝴蝶,翅膀是黑黄相间的,飞起来非常显眼。 三个小屁孩见到那只大蝴蝶,也顾不上什么天牛了,一股脑的又跑去去捉蝴蝶去了。 陈翠终于松了一口气,示意丫头们赶紧跟上,看好了孩子,她则继续坐在垫子上休息,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追不上蝴蝶,也追不上跑动的孩子,就不去添乱了。 此时,秦若芷和李婉清也回到棚子下面休息喝茶,两人都脸色绯红,眼含笑意,额头有汗珠浸出,看样子玩的挺高兴的。 陈翠赶紧让人给她们倒茶:“快喝点茶歇歇,一会再去玩,别累着了,尤其是婉清,你刚学,正是感兴趣的时候,仔细练的多了,晚上胳膊疼。” 李婉清挥了挥右胳膊,好像是有一点酸胀,不过不明显,但她还是谢过了婆婆的好意,点头道:“嗯,多谢您提醒,我一定注意!” 第263章 相助 还不到午饭时间,仆从们就早早架起了锅,支好了烧烤架,给主人们准备午饭。 是的,他们今天要在外面野餐。 食材都是在家里处理好的,有些还是半成品,只要稍微加工就可以食用,大人们以烧烤为主,孩子们的午饭则由跟着来的厨娘另外做。 不过,眼看都快到饭点了,这岁岁跟她二嫂两个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陈翠有些担心,虽然这两个人的骑术都不错,后头还有人跟着保护,可这迟迟不见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正当她站起身朝着远处张望的时候,就见一队人马出现在视线里,朝着他们驻扎的地方而来。 陈翠在人群里看到了张红娟的一身红衣和岁岁绿色的衫裙,不过,队伍里好像还多了不少人,尤其是多了一辆显眼的马车。 “你去迎一迎姑娘和二奶奶,问问究竟什么情况。”陈翠朝着边上一个婆子吩咐道。 等到一行人走近了,都下马步行,张红娟就赶紧上前,将这多出的一队人的情况告知陈翠。 “娘,这些人是在不远处碰上的,说是永昌伯府上的,去庄子上办事,回来路上马车坏了,向我们求助,我就擅作主张把他们带了回来,还请您不要见怪。” 张红娟面上有些不安,向陈翠说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帮助这群人是她跟岁岁一起应下的,可她身为嫂子,带着小姑子出去,本就该担起责任吗,因此就没提岁岁的事。 陈翠闻言,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只是给人帮个忙而已,而且这些人还是伯爵府上的,帮了他们也算是结个善缘,这不算个什么事。 “哪里的话,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有余力的话,助人是应该的,就把我们的马车腾出来一辆给他们,这事你去安排,弄妥了赶紧过来吃饭,就等着你们呢!” 陈翠笑着嘱咐完,见小跑着过来的岁岁满头大汗,连忙叫住她:“跑什么,热出一身汗待会被风一吹当心伤风!” 岁岁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么,身体棒着呢,哪那么容易伤风啊,这一冬天我连声咳嗽都没有,您就放心吧!” 说着,她还伸出胳膊,向陈翠展示了一下她的胳膊和小拳头,以示自己身强体壮! “瞧你,哪个姑娘家会说自己强壮的,真真是不知羞!” 陈翠不禁失笑,伸手轻轻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岁岁伸手抱住了陈翠的胳膊,母女两个笑成了一团。 母女两个自顾说笑,却不知道这一幕正被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人看在眼里。 这个年轻男人正是新任永昌伯卫绍景,他昨日去庄子上办事,今天返回城里的时候,马车的轴承坏了,一时无法修复,停在路边不能前行,正巧碰上了这一行骑马的人。 虽然领头的是两个女子,且没有看见马车,但是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半个多时辰,这是唯一遇到的一队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他们求助。 这里不管是距离城内还是庄子上都颇远,不管是去哪个方向求救都很耗时间。 没想到,她们竟然有马车,而且相距不远,于是,他便与一个护卫同乘,来到了这处营地。 看着这一堆女眷和孩子,他们像是在郊游,且还生起了火,似是打算在在野外用餐。 卫绍景是永昌伯府的独苗,他原本有四个兄弟姐妹,最后却只活下来他一个,还自小身子就不大好,因此被照看的很精心,生怕他再有个闪失。 长大后他虽然身子不弱了,可内向腼腆的性子却已经养成,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出门交际,尤其是在他连续克死了三任未婚妻,担上了“克妻”的名头以后,就更是极少出门了。 这一路上他看着那绿裙少女矫健的身姿,以及活泼大方的言行,不由的多了几分关注,看的多了,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马车安排好了,临行前,卫绍景过来向陈翠道谢。 陈翠免不了客套一番,说都是应当的,还客气的请他留下一起用饭。 卫绍景自然拒绝了,原本就是素不相识,借用马车已经够麻烦人家了,哪还好意思留下用饭呢,车上有点心,随便垫垫吧! 等人家走了以后,陈翠才表示出自己的诧异,这永昌伯竟然这么年轻,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吧,看上去还有点腼腆,这真的是一个伯爷么? 不过,大儿媳跟三儿媳已经证实了,那辆留下的坏马车上有伯府的徽记,且他的言行举止也是一副大家风范,这应该就是永昌伯。 婆媳几个还在讨论永昌伯的家事,说着一些八卦,岁岁已经开始吃上了。 她手里拿着一串烤好的羊肉吃的津津有味,这是早上就切割好腌上的,早就入味了,现在吃着正好。 岁岁不止自己吃,还喊娘跟嫂子们:“娘,你们快别说那啥永昌伯了,赶紧吃吧,这烤好的肉一会都要凉了。” 婆媳几人看到岁岁嘴角的油渍,不由相视一笑,这丫头还是孩子心性呢,见到吃的就不把别的事往心里搁了。 几个孩子早在乳母的伺候下已经开吃了,不用她们操心,于是,陈翠就带着几个儿媳妇撸起了串。 这些烧烤用的调料是陈翠让人调制的,其实无非就是那些香料,只是配比不同,配好的有带辣椒粉和不带辣椒粉的两种,这些随个人口味添加。 除了李婉清以外,其他四个女人胃口都很好,烤好的肉菜用小薄饼卷起来,在这春日的阳光下,感觉别有一番滋味,每个人都吃了不少。 李婉清吃的蔬菜多一些,然后喝了点粥,她的胃口向来小,就算身体好了之后,食量也没有变太大,就算是再好吃的东西,她也吃不了多少,烤好的肉制品更是只能浅尝。 一行人用完了这顿别开生面的午饭,又在棚子下面休息了一会,让孩子们玩玩消消食,这才让仆从们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第264章 人选 因为少了一辆马车,陈翠就跟岁岁和李婉清三人共乘,半下午的时候,这队人马到了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虽说在外面玩的时候开心,可回来之后就察觉了身体的疲累,好在这种出行一年也没有几次,陈翠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承受的起的。 次日,永昌伯府将借用的那辆马车还了回来,还送上了体面的谢礼,来人说话极为客气周到,深刻的表达了伯府对他们家的感激之情,这让陈翠觉得昨天那个年轻人还挺会办事的。 果然,人家好歹是个伯爷呢,不能因为看上去年轻、面嫩,就觉得人家不靠谱。 进了四月以后,天开始热了起来,稍微厚一点的衣服都穿不住了,开始换上轻薄的春衫。 家里女眷当季的衣服早就做好送了过来,料子、款式都是各人选的,花色也是她们自己喜欢的,如今穿出来,自然是格外的自信好看。 陈翠看着儿媳跟闺女都穿的花枝招展的,充分展现出青春的气息,她看着也觉得舒心。 “光有新衣服也不成,明天咱们上街买首饰去,娘请客,给你们每人添一套新首饰戴!” 用过晚饭后,陈翠笑眯眯的向儿媳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虽然大家其实都不缺首饰,可女人么,谁会嫌自己的首饰多呢,更何况是婆婆主动请客,几个女人就更开心了。 她们都知道,婆婆是个大方的,既是说了要送她们首饰,那就肯定不会是寻常货色,起码得是精品级别的。 次日,家里的五个女人就一起结伴上街去买首饰。 不过,既然是去逛街,怎么可能只去首饰店呢,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也在那条街呢,来都来了,自然要顺便转一转。 于是,在每人各自都添了一套首饰之后,还各自又买了一堆胭脂水粉,用陈翠的话说,正年轻呢,现在不打扮,难道要等老了再打扮么! 就连陈翠自己,也添了一盒轻薄的粉,用来修饰肤色,在出席正式场合时候上妆用。 她虽是寡妇,却也不是完全不化妆,只是多半都是淡妆而已,在出席一些活动的时候,才会配合衣服,画稍微重一些的妆容,以示尊重。 陈翠领着家里的女人们带着采购的战利品回到家,就接到了张若梅递过来的帖子,她明日要过来拜访。 去年的分红刚拿到手没多久,最近工坊和跟店里也都没什么事,这个时候过来,估摸着是岁岁的婚事有眉目了。 陈翠看着拎着东西兴高采烈回了自己院子的闺女,不由叹了一口气。 最近她之所以搞了这么多活动,也是想让闺女散心的意思,自从上次母女两个谈过关于她婚事的话题之后,她就跟没事人一样,毫无异状,可是陈翠知道,这孩子心里存着事呢! 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只能说,她把情绪都压在了心底,用平日的开朗掩饰住了内心的不安。 虽然岁岁看上去活泼大方,但并不是那种“单蠢”的女孩子,相反,她十分聪明。 她琴棋书画学的都不错,尤其是书法和下棋,更是出色。 前几年去女学代课的时候,她就能把一群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管的服服帖帖,跟着秦若芷管家理账,也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料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是毫无心计呢! 只是,越是聪明,学的东西越多,思考的越深入,越是能看清事实的真相,在面临一些选择的时候,就越是痛苦和矛盾。 就如同现在的陈翠一般,她不希望女儿早婚,却不得不现在就让家人给女儿找对象,她希望女儿独立自强,却又无法跟整个社会对抗。 陈翠能说什么呢,她不能说更多了,甚至有些后悔让女儿读了太多的书,平日给她宣导了太多先进的思想,以至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唉,还是看看明天张若梅来究竟是什么事吧,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 次日,见了张若梅之后,陈翠才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她就是为岁岁的亲事而来。 “这个可是我费尽心思打探出来的,为此我还亲自找借口去他家里看过,确认属实才过来跟你说的,这朱小公子是家里的次子,他爹如今是五品,他哥哥是举人,已经娶亲,他自己是秀才,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一个妹妹今年才十二,家里这四个孩子都是嫡出,没有妾室通房,家里干干净净的,他那个嫂子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温婉贤良,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虽然不能跟你家相比,可这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张若梅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望着陈翠:“我知道以岁岁的品格,到这朱家做个次子媳妇是大材小用,可是省心啊,以她的能为,把朱家上下一家人拿捏在手里是轻轻松松的,我们老爷说,这朱老爷也是个老实能干的,就算仕途上没有大进益,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岁岁以后的日子不说万事顺遂吧,轻松是肯定的。” 陈翠听着这朱家的情况,知道张若梅确实是用了心,的的确确在为岁岁考虑。 只是,岁岁先前想的有点窄,只想着家风宽松,就只想到武将之家,如今这边冒出来一个文官家庭,她怕这孩子只一味的拒绝。 可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绝对呢,并不是所有的武官家庭都宽松随意,也不是所有的文官之家都是迂腐不堪,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内里情况怎么样,要亲自看过之后才知道。 陈翠真诚的谢过了张若梅,将她送到二门口才回转。 她知道,张若梅的事情远比自己多,她的嫁妆产业、店铺田庄,还有两个儿子,以及她丈夫官场上的应酬,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她费心去经营,能腾出时间为岁岁的亲事奔波,已是非常不易了。 谁知道,这头陈翠还在思索这朱家的事要怎么进一步的验证和查实,然后再跟岁岁提,那边张红娟就又提供了一个人选! 第265章 上门 “这位齐校尉是家中的独子,母亲早逝,如今家中只有他跟腿脚不便父亲二人,有几个仆人伺候,家里小有资产,虽然并不如何丰厚,可胜在人口简单,日子清静,生活会轻松很多。” 张红娟把自己娘收集到的资料报给陈翠。 这个齐校尉的条件其实一般,但是最大的优点是他家里人少,岁岁嫁过去就没有婆婆,少了很多事端。 张红娟心里很清楚,大部分婆婆都很难做到像自家婆婆这样,对儿媳妇如此宽容,不加约束的。 甚至还有婆婆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会处处对媳妇刁难,以示自己在这个家独一无二的地位。 以她的脾气,要是遇到了这样的婆婆,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她很明白婆婆对小姑子的疼宠,担心她日后遭受刁难,知道上头没有婆婆对小姑子来说是好事,所以才把这个人选报了上来。 陈翠仔细看了看二儿媳拿来的资料,上面写的有这位齐校尉的出身,地址,包括他父亲曾经在军中的职位,真的是很齐全了。 虽然齐校尉只是从六品,品级不高,可他的家庭条件是一大优势,家境小康,独子、没有母亲,这对于疼爱女儿的父母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陈翠有个疑问:“这位齐校尉都十七了,难道一直没有定亲么?” 据她了解,这些军中的人普遍成亲都会比较早,就是为了及时传宗接代,免得一旦上了战场,有个万一的话,会绝了后。 像是齐校尉这样的,在底层军官里算是条件不错的,那他为什么没定亲呢? 张红娟也不含糊,直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也不是没有人想跟他家结亲,可这位齐校尉一心想娶个真正的官家小姐,所以才会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拖延至今未曾定婚。” 大周朝官场的规矩,文贵武贱,同品级的官员,武官就矮文官一头,路上遇见了要向文官行礼,甚至已经到了五品的武将还不如七品的文官这种地步。 齐校尉自己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低品级武官,想娶个出身不错的官家小姐,确实不大容易。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替我谢谢亲家母,劳她费心了。” 陈翠收好了资料,向二儿媳说道。 虽然婆婆没有当场表态,但表示自己会考虑,张红娟心里可高兴了。 她进门这么久了,得了婆婆诸多照顾,承了婆婆不少的情,如今总算是能为她做点事,为这个家做出一点贡献了。 陈翠收好齐校尉的资料,打算这两天找个机会,连同那位朱小公子的,一起拿给岁岁看看,问问她的意见。 可是还没等她跟闺女说这事,刘家就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 严格来说,人家也不算是不速之客,是提前递了帖子的,可他们家同永安侯家从无来往,这位周夫人贸然递帖子过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可是,既然是已经收到了帖子,那就没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以刘家的门第,也没有底气拒绝侯府未来的女主人。 这位周夫人就是永安侯世子夫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着一张圆润的脸孔,脸上总是挂着笑,笑起来眉眼弯弯,一看就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可不是么,永安侯夫人是她亲姨妈,她跟世子是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成亲后两人感情也好,如今已经有了二子一女,将来她侯夫人的位置稳稳的。 陈翠还是从李婉清那里知道的这些事,她对于京里权贵们的消息太不灵通了,因为平时她们往来的多半是中下级官员,跟这些公侯之家基本不大打交道,也就不操心这些事。 不过,自从三儿媳进门之后,她也开始对这些勋贵们多了几分了解。 虽然安王府的长辈们都不在了,可皇室的亲戚多,这些公侯之家不少都跟皇室联络有亲,许多人家都因此拐着弯的成了亲戚。 就像是今日来的这位周夫人,跟李婉清掰着手指头这么一算,俩人竟然是表亲,陈翠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论的了,反正人家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连带自己也成了长辈,被叫做“伯母”。 三人说说笑笑叙了几句闲话,周夫人就笑着问:“听闻府上还有位尚在闺中的姑娘,不知道能不能请来一见?” 陈翠只觉得自己眉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怎么像是要说亲的节奏啊! 她仔细想了想三儿媳跟自己说过的永安侯府的情况,好像几位少爷都成亲了啊,没有未婚的,这周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对方是什么意思,她也只能先让人把岁岁请来,人家毕竟还没说出口,待会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再见机行事好了。 岁岁虽然奇怪娘跟三嫂好好的待客,叫自己出去做什么,却也只能换了见客的衣裳,去给周夫人见礼。 哪知道这位周夫人待她极为客气,见面就叫妹妹,拉住她的手,将她端详个遍,继而好听的话简直不要钱一般,从她口内说出,把岁岁从头夸到脚。 饶是岁岁平日经常在家人面前自夸,觉得自己脸皮足够厚,此时也禁不住觉得面皮发热。 这位周夫人也太热情了,简直叫人招架不住,好在她很快就松了手,放开了手,岁岁这才趁机脱身。 陈翠心里就更不安了,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是相看啊! 果然,岁岁走了以后,周夫人就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伯母,其实我今天来是受人所托,给咱家姑娘说亲来了,我表弟永昌伯卫绍景,有意求娶贵千金做正妻,想托我做个大媒,还望您能准许!” 陈翠闻言简直都惊呆了,这永昌伯不就是他们前阵子在郊外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么,他要求娶岁岁,自己没听错吧! 周夫人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也不以为意,开始夸起了她表弟如何如何好,什么温文尔雅,洁身自好,一定会尊重妻子,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绝不像别的勋贵那样,小妾通房一堆! 第266章 求娶 送走了周夫人,陈翠都有些神情恍惚了,李婉清也是一样,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和意外。 “婉清啊,你受累再帮我打听打听,这永昌伯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唉!” 李婉清点点头,别看那天他们婆媳几个讨论永昌伯家的八卦说的那么欢,其实那些都是她道听途说的,真实度有待考证,说出来也跟玩笑一般,当不得真,如今人家都求娶到她小姑子头上了,她自然是要去打听清楚的! 自从进了这刘家的门,她的日子过的舒心无比,她觉得只要这么下去,她的人生也就算是圆满了,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源于小姑子那天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她一直铭记在心。 李婉清跟长富说过要给小姑子添箱送大礼的话不是虚言,她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虽然平日她也没少送小姑子礼物,可她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又因此得了一桩这么好的姻缘,过上了梦想中的日子,她觉得送再多都不过分! 李婉清领命而去,可陈翠却觉得头痛无比,手上那两个人的资料还没拿去给岁岁看呢,这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这永昌伯不是来添乱么! 她从来没想过让岁岁嫁入权贵之家,找女婿的目光一直放在中下级官员中间,就是怕齐大非偶,将来闺女受了委屈,娘家人也没法子给她出头。 陈翠相信岁岁也不是贪慕富贵的,不然也不会说想找武将之家作为夫家,毕竟这大周朝武将的地位可不怎么高,在文臣跟前更是没什么位置。 不过,她想到那天永昌伯过来道谢的事,心里却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难道那天岁岁跟那个永昌伯有所接触,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才招来了这人上门求娶么? 她相信岁岁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可总去问一问,证实一番。 “啥?永昌伯,就是那个克妻的,来向我求亲?” 岁岁自己也惊呆了,用手指着自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陈翠见了她这反应,先松了一口气,她这么意外,可见是没跟那永昌伯有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吃惊。 “是啊,周夫人就是受了他所托,来向你求亲的,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陈翠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干脆把朱小公子和齐校尉的资料拿来给闺女看:“这两个人你瞧瞧吧,看有没有中意的, 你要是有意的话,我想法子带你去看看真人,亲自接触一下,如果瞧不中那咱就再找!” 岁岁终于闭上了嘴巴,咽了口口水,低下头看了起来。 陈翠也不催她,转身回了自己院子歇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脑袋瓜子一阵阵的疼,看来得回去让人给自己按按。 因着香水工坊的缘故,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香水和精油,平日她虽然不用香水,可却经常用精油按摩,尤其是晚上,用檀香精油按摩,有助于安眠,效果很不错。 到了晚上,家里人就都知道了周夫人来访是为了永昌伯向岁岁求亲的事,纷纷皱眉。 刘家三兄弟虽然不大清楚这永昌伯是什么来路,可光听他是个伯爷的身份就不喜,他们跟陈翠想的一样,齐大非偶! 他们刘家就是草根出身,全无根基,给妹子找婆家也没想往权贵里寻,就想找个家风不错的普通官宦人家,最好是跟自家条件差不多甚至差一点的,将来有什么事自家也是岁岁的依靠! 刘家三兄弟是把不高兴摆在脸上,张红娟则是当场就急了。 那天遇到永昌伯的时候,是她跟岁岁一起的,结果没多久人家就来求亲了,婆婆会不会以为是那天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一桩事端啊! 她好不容易等到晚饭用完,就急急的去跟陈翠剖白。 “娘,那天我们遇到永昌伯的时候,跟他一句话也没说,都是边上的下人在说话,岁岁甚至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娘,您相信我,岁岁那天真的没做任何逾矩的事!” 张红娟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就怕婆婆误会了什么,连带自己也有了不是。 “嗯,我知道,自家姑娘啥样人我不清楚么,岁岁平日里虽然性子活泼,那也是在自家人面前,在外头却一直谨守规矩,你也是个妥帖的,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早告诉我了,不会等到现在。” 陈翠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让你弟妹去打听了,这永昌伯为什么求亲求到咱家门上,这两家也属实不相配啊!” 别说什么“克妻”所以娶亲困难之类的话了,身为一个伯爷,哪怕没有实权,可他家底子在那放着,又是年纪轻轻的,只要他想要娶,朝中有无数大臣想把女儿嫁给他。 可他怎么就看上了全无根基的刘家闺女呢! 是啊,卫绍景也想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自己就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想起刘家姑娘的样子呢! 尤其是她在马上驰骋的英姿,下马时利落的动作,都散发出无限的活力。 还有她见了母亲之后娇俏可爱的模样,他只觉得这刘姑娘一举一动都极为引人注意,宛若那天边的星子,闪闪发光! 同时,他也有些自惭形秽,人家能在马上疾驰,可他甚至到如今还不会骑马,与人共骑还需要护卫保护,跟刘姑娘相比,他太弱了! 他这阵子天天都在让府里的护卫教他骑马,现在已经能骑在马上,让人牵着马慢走了,相信假以时日,他肯定能跟刘姑娘并肩同行! 唉,也不知道表姐去刘家结果如何,刘家人会不会同意把刘姑娘许配给自己。 要不是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法把这事托给舅家和姑家的长辈,也不会拜托表姐去刘家充当这个媒人,表姐虽然也能说会道的,可毕竟年纪比较轻,算不得德高望重,显的不够郑重。 卫绍景一边用力的举着手上的石锁,锻炼臂力,想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壮,一边忧心忡忡的想着表姐去给自己说亲的结果,汗流浃背的同时也更加卖力! 第267章 相看 李婉清的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把跟永昌伯卫绍景相关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永昌伯的那三任未婚妻说起来也是让人唏嘘,头一任未婚妻是他姑姑家的表妹,总角之时就定下的,可惜那姑娘十岁上头因病去世了。第二任未婚妻是他舅舅家的表妹,十三、四岁时定下的婚事,哪知道定婚一年后,那姑娘还没等及笄就因意外去世了,上一任永昌伯去世前,又为他定下了另一门婚事,可惜,还没等他守完孝与那姑娘完婚,对方就因冬天跌入池子里溺水而亡!” 李婉清说着,也不住的摇头叹息。 这三个姑娘,都与永昌伯订过婚,却又因为不同的原因去世,难怪使他坐实了这“克妻”的名头。 也因着先后克死了两个表妹,导致了他跟舅舅家和姑姑家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起来,不说彻底断了来往吧,可再也不复从前的亲近了。 陈翠的脸色变得奇怪了起来,低声问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内情?” 不怪她这么问,来了这世界这么久,她也知道了一些上层社会的内幕。 许多大户人家对外放出的消息就跟后世那些娱乐新闻差不多,纯属是烟雾弹,为了掩盖某些真相用的,而里面的内情,是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李婉清遗憾的摇摇头:“我让人仔细查过了,那几个姑娘确实是因病或者是意外去世了,真没有别的内情。” 她先前也有所怀疑,这连着死了三个未婚妻,未免也太巧了些,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他作筏子,来掩盖一些丑闻。 比如说,某个姑娘其实是私奔了或者是不愿意跟定亲而自尽了,这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打探下来,事情的经过跟传言中差不多,所以这事就显得格外玄乎。 以前,这永昌伯虽然有体弱的名声,文采武功都不显,可人家是世子啊,家里又只有他一根独苗,伯府的家业都是他的,没人争抢,家里也算是清净,算是个不错的结亲对象。 可自从他克死了三个未婚妻以后,婚事就再也几乎无人问津了,起码在权贵中间,是没人再敢跟他结亲的。 毕竟,人家嫁闺女是想结两姓之好,互为助力的,要是自家闺女被克死,那就啥也落不着了,这京城的好人家这么多,为啥要让孩子去冒生命危险嫁给这永昌伯啊! 陈翠闻言也不禁叹息,这永昌伯的运道真让人没法说啊! 虽然她本身是个穿越人士,可也不信什么“克妻”的说法,她只信人定胜天,只能说,这永昌伯是真的倒霉,霉运附体了吧! “娘,那这事您是什么意见?”李婉清轻声问道。 周夫人虽然暂时被打发了,可她们也没把话说死,人家肯定还会再来的,成不成的,总要给人一句准话,免得拖的久了传出什么闲话来,对小姑子的名声不利。 “你嫂子跟张夫人这边也提供了两个人选,我都说与岁岁听了,具体怎么选,还要看她的意思。” 其实,陈翠更中意这三个人选里的那个朱小公子,他是幼子,不必承担养老的责任,将来能分家另过,日子能比较清净。 想到这里,陈翠就忍不住去了闺女院子里,把李婉清告诉她的关于永昌伯克妻的事告诉岁岁,避免她别对这个人抱有幻想。 毕竟,除了克妻之外,这个永昌伯的条件还是很诱人的,年纪轻轻就是伯爵,家里没有父母长辈,也没有兄弟姐妹,做了媳妇也不会受太多管束,日子应该很轻松才对。 不过,陈翠可不这么觉得,身为一个伯夫人,哪怕没有公婆和妯娌之类的,外头的应酬也不会少,各路人马都要打交道应酬,劳心费力的,根本不会轻松到哪去。 而且这卫绍景据说从小身子就不怎么好,被父母溺爱,虽然看上去腼腆,但说不定他其实脾气古怪,根本不懂得爱护体谅人,所以,陈翠一点也不希望女儿跟他扯上关系。 不过,岁岁显然不是这么认为,起码她没有把永昌伯从候选人中完全剔除。 陈翠问她意见的时候,她一脸的纠结,最后才咬唇问道:“娘,我能不能把人都见了之后再做决定?” 陈翠听了也不意外,毕竟是终身大事,肯定不想盲婚哑嫁,想亲眼见见也是人之常情。 “行,我这就去安排。” 她回答的虽然利索,可真要做起来的时候却费了不少心思。 因为不管是朱小公子还是齐校尉,都只是她们看中的人选,并没有跟对方敞开了说,所以就算是见面,也只能想办法暗中打听,创造机会,而不能像一般人家相看时候那样,双方心知肚明。 这两人都不算是如何要紧的人物,行程轨迹打听起来也容易,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见面的机会。 至于永昌伯,因为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加上陈翠其实对他并不看好,所以就把他放到了后面,等到下次周夫人上门的时候再提见面的事也不迟。 岁岁先见的是朱小公子,地点是一家他常去的书店,秦若芷带着岁岁一起去买书,暗中观察这朱小公子的言行举止。 姑嫂两个回到家之后,陈翠连忙去问见面的经过,岁岁皱眉道:“这朱公子未免迂腐了些,除了科举所能用到的书籍,其他的书都不在他入眼之列,就连一些诗词,也被他放在在闲书之列,认为读来无用。” 其实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个小朱公子看到两个女子来买书,就投来了轻视的眼神,似乎是觉得她们不在家操持家务,而是跑来读闲书,就是不守妇道一般。 岁岁敢保证,她没有看错,朱小公子的那个眼神恐怕还不止这个意思,其中的蔑视之情,简直都溢于言表了。 还是官宦之家出身,一家子读书人呢,就这么看不起女人么,岁岁心里气哼哼的! 陈翠见秦若芷脸上也有些许的不赞同,就知道这朱小公子恐怕没有入得她们的眼。 罢了,还有朱校尉呢! 第268章 见面 这次是张红娟陪着岁岁去的,可回来之后两人却都板着脸。 他们是在一家酒楼见的朱校尉,其实说是见也不准确,是朱校尉在酒楼包间请同僚用饭,她们包下了隔壁的房间,偷听他们讲话。 虽然这样似乎有些小人行径,可她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既不能去他家里,又不能跟去衙门,不用这种办法,根本就没机会见面打探消息。 虽然军中的粗汉说话嗓门大,可也没有大到在隔壁就能听的清清楚楚的地步,可这对于家里曾经开过武馆,算是半个江湖人的张红娟来说,并非难事。 她不过是用了只碗扣在墙上,找准了位置,就将隔壁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那位齐校尉果真是志存高远的,请同僚在高档酒楼用饭竟然是为了让他帮着算计另一位官家的小姐。 齐校尉让他的同僚找人扮做地痞骚扰那位姑娘,等人家受惊之后他再“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好赢得对方的好感,获得进一步的可能。 席间,这二人趁着酒劲,还说了不少男人间的荤话,什么勾栏妓坊的勾当都跑出来了,那恶心的言语直接让人没了用饭的胃口。 张红娟是真没想到,这齐校尉看上去仪表堂堂,洁身自好的样子,暗地里居然是这种人,要不是她们在这里亲耳听到他们的勾当,定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觉得他是个好人! 她十分羞愧,觉得都是自己的疏忽,竟然把这种人放入岁岁夫婿的候选名单里,幸好有了今天这次查探,及时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不然岂不是要酿成大错! 陈翠知道了内情之后,也是不住叹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那么禁不住考验呢,只是稍微接触而已,就发现了不妥之处,这下一步都可以省了。 相较起来,朱小公子只是个人观点不同,稍微迂腐了些,而那个齐校尉却是算计别人,那已经是人品道德问题了,只是,岁岁明显的对这两人都不满意,谁好谁坏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眼下,竟然只剩下了一个永昌伯可以相看,而且还是属于可以双方约定好,彼此心中有数的那种。 当然,这样也有弊端,既是安排好的,那对方完全可以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甚至还可以暂时伪装,以求达到目的。 其实,陈翠一直不清楚,这永昌伯究竟为什么来向岁岁提亲,按照她们姑嫂的说法,那天两人甚至都没正式照面,话都没说过一句,这么就见了一回就直接托人上门求亲了? 这正是岁岁也想知道的,因此,在见了卫绍景之后,她就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没想到,卫绍景闻言竟然脸红了,虽然原本他的脸在见到岁岁的时候就是红的,可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就红的更厉害了。 但是,他仍旧是轻声做出了回答:“想必姑娘听说过我的名声,某自幼身子不甚强健,被父母拘在内宅,少有外出,最是羡慕无拘无束自由的生活,和健康的体魄,那日见了姑娘骑马的英姿,某就心生羡慕,觉得你过上了我梦想中的生活,所以就壮着胆子托表姐上门提亲,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我的冒昧。” 岁岁听了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又接着问道:‘“听说你曾有过三个未婚妻,如今又向我求亲,不怕我成为第四个么?” 言下之意是说,你都克死三个了,是不是还想再把我克死啊? 卫绍景闻言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他嗫嚅道:“在托表姐上门之前,我去找灵霄寺的大师和玄妙观的主持分别都算过,他们说我的命格已破,不会对你有什么妨碍,还说我们会是天作之合,要是……要是你真的介意的话,我就……我就……” 他想说如果你真的介意,那提亲的事就罢了,可他看着眼前的佳人,终究是说不出违心的话,他不舍得放弃啊! 岁岁皱着眉,看着这个永昌伯吞吞吐吐的样子,觉得有些不耐。 她又问道:“听说你身子不好,是真的么?” 卫绍景连忙否认外加解释:“那只是小时候而已,自从十岁以后,我身子就养好了,只是家里人不放心,不让我出门,才有的那些谣传,其实我不弱的,也很少生病,不信可以让大夫来给我把脉瞧瞧,我最近还学会了骑马,还能举起二十斤的石锁。” 说着,他就四处看了起来,想找找有没有大点的石头,想亲自举起来证明给岁岁看。 只可惜,这是香火旺盛的静安寺,多有官宦人家的女眷往来,寺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别说是大石头了,就连小石头也没有。 一时间,卫绍景又急的红了脸。 岁岁觉得挺有趣的,这永昌伯听说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脸红呢,跟个大姑娘似的。 “是么,二十斤重的石锁,我也能举起来,且双手能同时举!” 岁岁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而且还伸出胳膊握了握拳头,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那不显眼的肌肉。 其实,她是能举起来,但是没有她说的那般轻松,双手一起举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过,她就是想在这个永昌伯跟前显摆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卫绍景看着眼前做大力士状的女子,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继而惭愧的说道:“我会努力练习的,一定会赶上你,你……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岁岁惊讶了,他不嫌弃自己么,身为一个女子,居然做举石锁这种男人才做的事,且比他还厉害,难道他不介意么? “这有什么,你身强体健,我高兴还来不及,等我们成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比我强,我只会与有荣焉,再说了,这样不是正好省得你被我‘克’到么!” 卫绍景是真的这么觉得的,他连续死了三个未婚妻,已经怕了那些弱不禁风的姑娘小姐们,就算是有人上门来说亲,他也再不敢跟这种人定亲。 他认定,只有像是刘姑娘这般的,才经得住他“克”,也只有这种一看就极为健康的姑娘,才会给永昌伯府诞下强健的后代。 第269章 交流 是的,他身为伯府的独苗,怎么能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呢,他的妻子,不止是伯夫人,更是下一任伯爷的母亲,必须是健康而强大的,这样才能养出强壮的后代来! 他虽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底子其实不如其他人健康,可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找个强一些的姑娘,来弥补这个缺点。 不然的话,像是他爹娘那样,两人如此恩爱,生下的孩子却一个个无法长大成人,使得他们一次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母之所以早逝,未尝没有经历一次次这种伤心痛苦的原因,那些场景,他是亲眼见到的,因此就不愿意让往事在自己身上重现。 永昌伯的爹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两人感情甚笃,却不知道为什么,生下的孩子却都不甚健康。 卫绍景的大哥和大姐分别是在十岁和十三岁的时候没的,那时候他已经记事,记得母亲哭的肝肠寸断,爹也变的憔悴无比。 后来,他弟弟去世的时候,他娘就一病不起,直接撒手人寰,没两年,他爹也走了,他就此成了孤儿! 偌大的伯府,原本住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到后来,竟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 每到饭点的时候,一大张桌子,就只坐了他一个,哪怕桌子上的饭菜再怎么丰盛,想到那些故去的亲人,也难以有什么好胃口。 父亲母亲最大的期望是他健康的活着,早日诞下健康的子孙,绵延后代,将伯府的爵位传承下去。 这刘姑娘,是卫绍景见到的最强大健康的女子,落落大方又不做作。 且他让人打听过,她并非是空有武力而无头脑的女子,自小家里也请了女先生教导,大户人家女子该修习的课程她都学过,不比别的闺秀差什么,能撑得起门第,是伯府当家主母的好人选,因此才让人上门提亲。 岁岁简直无语了,竟还有跟自己二哥一般的,喜欢强健的女子,且对于自己武力值不及妻子并不在意,反而还有些骄傲的样子。 她眼珠子一转,又开口道:“你该知道,我出身农家,我们刘家的规矩是除非到了四十还物无,否则不得纳妾,这个规矩不止是针对我几个哥哥的,还有我,我将来的夫婿是不能纳妾的,这你也能接受么?” 她就不信,身为一个伯爷,会接受妻子不许自己纳妾的约束。 据她所知,这些豪门贵族们,就没有不纳妾不置通房的,即便号称感情再好的夫妻,中间也有这些人的存在。 有人说是为了子嗣的缘故,多置妾室,好为了家族开枝散叶,还有人说,是为了女主人着想,身子不方便的时候,让小妾通房去伺候男主人,免得他在外寻花问柳,招惹那些不干净的女人。 岁岁盯着卫绍景的脸,想看看的他的反应,同时她也做好了两人不欢而散的准备。 让她意外的是,卫绍景只是略微吃惊,但并不显的生气,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正妻能诞下健康的子嗣,要妾室何用,那些出身低贱的女子只会祸乱后宅,是乱家的根源。” 岁岁有些惊讶,对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股愤恨的表情,咬牙切齿的,显然是真的厌极了妾室这种东西。 卫绍景见岁岁吃惊的模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连忙恢复了平和的表情。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弟弟原本身子比我还要强一些,后来他之所以不在了,就是因为我父亲的妾室做了手脚,才让他早夭。” 那碗东西原本对方是给他准备的,但是却被他弟弟喝了,也因此导致他没了命,虽然后来那妾室被打杀了,可他弟弟的命再也回不来了。 卫绍景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弟弟去了这么些年了,他始终不能释怀,觉得他都是因为自己而死,而这一切都是那该死的妾室干的! 自此,他对妾室这种生物深恶痛绝,发誓自己以后绝不会纳妾。 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将那几个姨娘遣散了,愿意留在府里的送到了庄子上养老,不想留下的给了些傍身的钱财让她们去自寻生路,总之不能留在府里膈应他! 岁岁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经历,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卫绍景觑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刘姑娘你是答应了么?” 此时,岁岁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乱,见他这个样子,只好勉强应对:“让我回去想想再说。” 卫绍景心里一喜,她没一口回绝,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希望,他说不定很快就能定亲甚至成亲了! 他欢喜道:“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那我让表姐五日后再去府上拜访如何?” 此时,他心里已经盘算着回去让人整理库房,好找出适合下聘的东西。 他虽然定了三次亲,可一次也没有亲自操办过,对于此次求亲,他满怀期望,也心怀忐忑,此时一朝得了些希望,就觉得兴奋无比。 岁岁胡乱点了点头,便叫上不远处的大嫂,二人一起回去。 虽然是相看,可也没有让一对年轻男女单独相处的道理,两人见面是在静安寺一处院子里,秦若芷一直就在不远处带着丫环等候,就算是有人来看见了,也没法说二人逾矩。 因为相距不远,这边的动静秦若芷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听不大真切。 此时她看着小姑子脸上的面色有些复杂,以为是这永昌伯说了什么让人不喜的话,让她不高兴了,因此便安慰道:“相不中也不要紧,不喜欢咱就拒了,终身大事,将就不得。” 这是她成亲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 她也有几个交好的闺秀,都比她出嫁的早,她们整日里伺候丈夫、婆婆、孩子,还有打理家事,被拘在内院,动弹不得。 就算是出门,也是挂着面具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跟一堆人应酬,劳心劳力的,还要分神去对付丈夫的其他女人! 想当初,她要是没坚持住,而是将就着嫁到了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人家,那她要过的,估计就是跟她们差不多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秦若芷就觉得不寒而栗。 第270章 答应 岁岁知道嫂子大概是误会了,可她也没开口解释,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于是,回到家之后,陈翠就从儿媳妇嘴里听到了这样的结果:“我看岁岁面色不大好看,想必对这位永昌伯并不满意,我这边会注意留心别的青年才俊,到时候总能挑出一个配得上岁岁的。” 陈翠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轻轻叹了以口气,觉得还是要好好安慰一下闺女,不能让她因为见了三个不怎么样的人,就因此对婚姻失去信心,更好的肯定在后头呢! 可就在陈翠摆好了架势,要当个知心母亲,跟女儿交流心事,述说心里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娘,您说我答应永昌伯的求亲怎么样?” 岁岁语出惊人,把陈翠吓了一跳。 “你不是对那个永昌伯不满意么,怎么又往他身上想了?” “那天我只是没想好,心里纠结着呢,回来仔细想想,觉得答应他也不错!” 岁岁此时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一脸的轻松。 陈翠没法淡定了,连忙问道:“他哪里不错了,你跟娘说说!” 听完岁岁那天跟他两人的对话,陈翠一时间也有些失神,竟然还有怀着这种想法的人,倒也真是少见! 不过,一想到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种种经历,她倒也是能理解几分。 年纪轻轻的,兄弟姐妹和父母都先于自己亡故,而且还克死三个未婚妻,这种经历也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可是他克死了三个未婚妻,你真的不怕么?”陈翠不禁问道。 这时候的人,少有不迷信的,求神拜佛是日常操作,不然各种寺庙的香火怎么会如此旺盛,那些摆摊算命的,就算是走街串巷也饿不死,总有人信他们的话,给他们送钱。 陈翠自己虽然不怎么信,可却不敢在几个孩子面前表现出来,逢年过节烧纸点香这些,她比谁做的都周到,每年刘二勇的忌日,她都早早准备好贡品,不会有一丝的马虎。 因此,她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岁岁也不可能是个无神论者,对这些东西总会有敬畏的。 只见岁岁瞪大了眼睛:“娘,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从未做过害人的事,胸怀坦荡,怕什么,再说了,我壮的像头牛,寻常三两个大汉也不是我的对手,就永昌伯那样的,哪里克的动我!” 这话说的豪气云干,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哪路好汉呢! “瞎说什么呢,好好的姑娘家,愣把自己跟牛比,像什么话,再说了,人家永昌伯只是生的单薄了些,个子可不小!” 陈翠有些哭笑不得,这闺女都十六七了,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 岁岁抱着陈翠的胳膊,将头靠了上去:“娘,我想过了,这永昌伯看着不像是个太有主见的,他家里又没长辈,日后什么事还不是我说了算,自己能当家做主,行事自由,这样的日子不正是我想要的么!” “你以为伯夫人是这么好做的么,你只看到了他家里没长辈,可没想过家里所有的事都要你操心,伯府的家事内务,各路亲戚,还有外面的人情往来应酬,都要你去安排打点,容不得出错,这些你想过么?” 陈翠缓声说道,告诉闺女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嫁给其他做官的人家,这些一样要面对,还要看婆婆的脸色,应付妯娌小姑子这些,不也一样不轻松么!” 岁岁不服气的说道。 “呔,我就是当婆婆的,你也是嫂子们的小姑子,你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陈翠简直被闺女都给气笑了。 “嘻嘻,世上像您这样好的婆婆又有几个呢,这是我嫂子她们的福气,我也是个好小姑子,从来不给嫂子们找麻烦,在家里搅和事,咱家是最幸福的人家!” 岁岁嬉笑道。 “唉,你可知道,那永昌伯再怎么好说话,他也是个伯爷,哪怕这伯府并无实权,可也自有他的势力和尊严,你日后要是在那等府里受了什么气,咱家怕是没那个能力来压制他!” 两家的门第差的太远了,伯爵是超品,她家官位最高的长平如今才五品。 他们刘家刚洗掉脚上的泥进城,可人家伯爵府已经传承了五六代了,这底蕴就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些老牌勋贵们都联络有亲,虽然这些人如今早没了昔日的荣光,可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长平是很有能力,可毕竟年轻,资历浅,想要成长为可依靠的大树,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娘,您要往好处想,我是会吃亏的人么,要是嫁过去,就是永昌伯府的女主人,只要拿下了卫绍景,这个府邸就是我说了算,我自会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就算是受了气,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找补回来,哪里还用的着哥哥出面去压制!” 陈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天地良心,她平时虽然没有教孩子要贤良淑德,可也没有传授给她这种大女主思想,这孩子怎么突然发出这种言论来啊! 岁岁见陈翠似乎有些呆住了,连忙将头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道:“娘,您就相信我吧,我虽然爱吃,也什么都想尝试,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永昌伯府如果用的好了,会是我的一大助力,我不想放弃!” 陈翠忽然警惕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岁岁笑着打哈哈:“没什么,先不告诉你,等过两天周夫人再过来的时候,您就应了吧,我已经想好了。” 陈翠叹了一口气:“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一旦应下,就没了反悔的余地,你真的想好了么?” 虽然这丫头分析的头头是道,似乎一切都对她有利,可陈翠终究是不放心。 岁岁的脸色也郑重了起来,慢慢坐直了身子,看着陈翠的眼睛,缓声坚定的答道:“我想好了,不会后悔!” 陈翠见她坚毅的面色,也不再开口,只是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岁岁重新揽入怀里,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上好的绸缎。 第271章 嫁妆 “钱大夫,咱们都不是外人,那永昌伯的身子究竟如何,还请您如实告知!” 陈翠面有忧色,对着眼前的钱大夫说道。 前天周夫人又过来了,陈翠提出了一个要求,让自家医馆里的钱大夫去给永昌伯把把脉,看看他的身子究竟如何。 周夫人虽然诧异,但也觉得合理,毕竟,关于自家表弟身子弱的传言一直有,她虽然知道这些不少都不属实,可也没办法一一去辟谣,只能任由那些谣言散播。 这刘家一看就知道是心疼自家姑娘的,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要是碰上别的小门小户的,听到是给伯爷求亲,早答应下来了,还那会管这许多。 卫绍景得知了刘家的要求以后,当即就答应了下来,他对自己的身子有信心,也不怕人家来诊脉。 此时,钱大夫就刚从永昌伯府回来,向陈翠汇报情况。 “虽然伯爷幼年时底子虚了些,可这些年调理的还算不错,他自己也勤于锻炼,如今身子大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钱大夫笑呵呵的说道。 陈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沉吟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子嗣方面有没有问题?” “这个您放心,我特意留心了,伯爷肾气足,精力旺,又洁身自好,不是那等浮浪的人,岁岁的身子也好着呢,将来子嗣的事不会有困难的!” 陈翠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这卫绍景原本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能平安长大已经是基因筛选出来的优良品种了,要是不能生育的话,那岁岁嫁给他,不是掉进坑里了么。 在这古代,尤其是这种有爵位的人家,子嗣是大过天的,这也是卫绍景向岁岁求娶的原因,他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健康的母亲,确保子孙后代的传续。 “那多谢您了,今天还麻烦您跑了一趟!” 陈翠向钱大夫道谢。 虽然钱在自家的医馆里坐诊,算是她的员工,可如今的钱大夫在京城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这么说,钱大夫离了济仁堂,她仍旧是名满京都的钱大夫,可济仁堂没了钱大夫,就会失去很多慕名而来的病患,沦为一家普通医馆。 虽然如今陈翠把钱大夫的薪俸一涨再涨,除了每月固定的薪资之外,年底还有不菲的分红,可对于这种特殊人才,她还是珍之重之,态度上从不忽视。 钱大夫如今已经是京城有名的不孕不育专家,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排着队找她看诊,时间宝贵的很,如今为了自己的请托,特意去了伯府一趟,陈翠还是承这份情的。 钱大夫虽然不管是名气还是收入都大涨,但是态度一如既往的谦逊:“哪里的话,我是个大夫,为了患者跑一趟有什么,岁岁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个好归宿我也跟着高兴不是。” 用了晚饭,等孙子们都被带下去安置了,陈翠就向儿子和媳妇们宣布决定答应永昌伯求亲的事。 其实,上次周夫人再过来,陈翠没有把话说死,而是要求去给永昌伯把脉之后,他们心里就有数了,娘这是有意答应了,不然不会去费这种事。 三个儿媳妇也罢了,知道这事是小姑子点了头,婆婆才会做出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们也就不再多言了,长平三兄弟却人均垮着个脸,显的很不高兴。 陈翠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无非是前程他们自己会去挣,不需要妹妹嫁入豪门来为他们做什么,可这是闺女自己的决定,而且她仔细思量过后,也觉得这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就像是岁岁说的,这个家里没有长辈和同辈,只要她们夫妻和睦,那就再没有别的矛盾,而凭着岁岁的外在条件,以及内在的心性和手段,想要赢得丈夫的心并非难事。 她嫁过去之后,是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只要有丈夫的支持,就享有极大的权利,生活远比在一般家庭里做媳妇要自由顺遂的多。 只要永昌伯的身子没问题,子嗣没妨碍,那其他的小问题基本都不是个事。 陈翠向几个儿子阐明了利害,几个人也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都在心里暗暗鼓劲,一定要奋发图强,早日攀上高位,好为妹妹撑腰,让娘家成为她的依仗而不是累赘。 既是得了刘家的许可,永昌伯府很快就张罗起了求亲的事。 卫绍景着急娶媳妇,日子安排的很紧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几项虽然都办的极为体面甚至隆重,但是都在两个月之内走完了。 到了请期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周夫人说想伯府想把婚期安排在年底,过来问陈翠的意思。 陈翠自然是不答应,她闺女才十六呢,怎么也要过了年满十七岁了再说。 尤其是永昌伯对子嗣这么看重,肯定一成亲就想要孩子,她才更要让闺女晚一些嫁过去,将身子调理的更好,更适合受孕了再怀。 最后永昌伯不得不采纳了刘家的意见,让人算出的好日子是来年的三月十八,岁岁过完生日不久,陈翠勉强同意了。 婚期既然已经定下,接下来就要整理岁岁的嫁妆。 陈翠从进京开始,就让人留心一些好木料,碰到了就买下来放着,将来不管是自家打家具还是给岁岁做嫁妆都行。 如今,一整套黄花梨的家具就作为岁岁的嫁妆放在库房里,每年定期让人用柔软的棉布擦拭许多遍,已经形成了一层包浆,散发出柔润的光泽感,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其他的像是名贵的布料和贵重的首饰,陈翠更是存了不少,这些算是女子嫁妆中必备品,区别只是布料和首饰的档次而已。 至于田庄和铺子这些,陈翠也早有准备,只是之前并没有想过让岁岁嫁入这么高的门第,原先准备的东西放到一般官宦人家是足够了,可对于伯府主母的身份来说,这就显得有些不足,需要再添补一些,让嫁妆更加体面。 第272章 出嫁 过年的时候,陈翠无缘的有些伤感,这是闺女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明年的话,她就要在永昌伯府为这伯府的事忙碌操持了。 所以,今年家里的事她都有意的让岁岁跟着秦若芷打理,算是提前实习了一遍。 其实,岁岁对于这些并不陌生,就算是没有大嫂从旁指点,她也能处理的有模有样,使得秦若芷不住的在陈翠跟前夸她,让她少一些愁绪。 不过,年节见还有另一件喜事发生,使得陈翠的心神被分散了些许。 福佑郡主怀孕了! 陈翠并没有在子嗣相关的事上催过哪个儿媳妇,也从不给她们施加压力,她家几个儿子又不能纳妾,孩子只能从儿媳妇肚子里出,他们都身康体健的,有孩子只是早晚的事,急什么呢! 尤其是原先身子一直不好的三儿媳,她更是不会催促,哪怕钱大夫说过,郡主的身子其实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受孕也没什么问题,她也没提过子嗣的事。 反而还悄悄的叮嘱过儿子,让他以郡主的身子为要,不要提及子嗣的事,让郡主心情舒畅了才好。 福佑郡主李婉清一向是爱惜自己身体的,且毅力坚强,不然也不会喝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身子还能坚持的住,她更不会在自己身子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去怀什么孩子。 如今能怀上,自然是她自己具备了怀孕的条件,可以怀了,她才要的。 其实,她先前对小孩子并不感兴趣,原先她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根本就不敢想成亲生子这些事。 还是成亲了以后,在刘家见到三个可爱的小侄子,还有嫂子们照料孩子时候的幸福情形,才让她也萌生了要一个孩子的想法。 这个想法她并没有跟长富说,因为对方好像对孩子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还说过为她的身子考虑,他们不要孩子了,将来从大哥或者二哥家过继一个算了。 这个提议福佑郡主是不同意的。 她又不是不能生,过继一个做什么,难道她那些庞大的财产,将来都要给别人的孩子继承? 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于是,她在咨询过钱大夫之后,又用心调理了两个月,就这么怀上了。 得知自己要做父亲的长富跟当初他哥哥们一样,简直喜不自禁,忙着向哥哥们请教照顾孕妇的经验。 陈翠算了算,预产期是明年八月底,刚好天也不怎么热了,坐月子也清爽。 这个年月,不管是身份多高贵的女人,做月子总归不是那么舒服的,不能洗澡,不能洗头是肯定的,能擦擦身子都了不得了,要是赶到大夏天生孩子,那可真是有的受了。 产妇身子虚,不能用冰,大热天一整个月不能洗澡洗头,月子房还不能太通风,想想就够呛。 想到孕期和预产期什么的,陈翠又开始担心岁岁怀孕之后的事,她想叮嘱岁岁,怀孕的话要算好日子,不要将产期放在热天里,宁愿冬天生,也不要夏天生。 当然,最好还是春天或者秋天,温度适宜,对大人孩子都好。 闺女还没出嫁,陈翠连她坐月子的事都开始惦记上了,又担心她婚后的生活,晚上经常想事情想的睡不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钱大夫来给岁岁把脉的时候,见到陈翠的面色,不由的就伸出手给她也号了号脉。 “夫人,您最近是否有夜不能寐,多思多虑,易烦闷,头痛,腰部酸软,下腹坠胀,小便不利,月事不准,这些症状?” 陈翠惊讶,不说不知道,原来她的身体竟然出了这么多问题,可这些她只是以为是操劳闺女的婚事还有睡眠不好造成的,难道她得了什么病了么? “钱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如若我所料不错,您这是由于天癸将近造成的,原本症状不该这么明显,可是因为您这段时间为岁岁的婚事忧心曹操劳,导致症状加剧,所以才会如此,我给您开几服药,但是还要您自己放宽心才好。” 陈翠哑然,她这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了,原来她马上就要绝经了。 虽然她在现代也不是没经历过绝经,可那时候她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四处旅行走走看看,吃吃玩玩,也就排解了。 可如今她有三儿一女,三个孙子,最心爱的小闺女又即将出嫁,要挂心的事就多了,很难不多思多想。 只是,大夫既是有了嘱咐,她也只能遵医嘱,尽量的控制情绪,不让自己陷入焦虑中。 好在,岁岁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三月中,天已经开始变暖,岁岁穿上绣娘用了几个月功夫精心制作出来的礼服,趴在长平的背上,含泪与亲人告别,出了家门。 这头接亲的人一走,那边陈翠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将客人们交给儿媳妇接待,她自己躲到一边哭去了。 或许是因为真的到了更年期,她是越来越喜怒无常,经常不由自主的流泪,为还没发生的事担心,为儿女的将来担忧。 等到岁岁回门之后,她就召集了儿子媳妇,正式宣布了要分家的事情。 家里除了眼下住的大宅子之外,其他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五,岁岁的那份已经变成嫁妆带走,剩下的三个儿子一人一份,最后一份是陈翠自己的,等她临终的时候再分。 每个儿子分到手的都差不多,田产、铺子、宅子,还有现银,其中,他们所分到的宅子,都离眼下住的大宅很近,为的就是方便分家之后走动。 三兄弟知道娘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只能接受了这个决定,而三个儿媳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后却免不了有几分暗喜。 虽然一家子住着很和睦,没什么矛盾,可身为女人,谁不想有个自己能做主的小家,在自家当女主人啊! 只有秦若芷,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婆婆才会现在就分家。 陈翠好生安慰了她一番,说这个决定是她早就想好的,树大分杈,人大分家,这个家是早晚都要分的,晚分不如早分。 又不是升斗小民,为了省几个税钱,不分家分户,都儿孙满堂了还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可惜,并不是一起住着就会团结一心,分家了也不代表会离心离德,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分开,免得日后生矛盾。 第273章 新生 不过,虽然该分的东西都已经分到了各人手里,但是他们却都众口一词的表示今年还不想搬出去,起码要等过完今年这个年之后再说。 陈翠原本也没打算立刻将儿子们赶回去,那些宅子就算到了手里也没法立刻住人,得提前收拾,再加上郡主也怀孕了,这个时候搬家也不合适,起码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大一点再说。 今年刘家因为岁岁的婚事,又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在京里引起了诸多议论。 许多人都觉得这刘家可真是能钻营,三个儿子娶的都是高门之女不说,现在又不顾永昌伯“克妻”的命格,将女儿嫁入了伯府,这可真是长着一颗富贵心啊! 陈翠也多少听到些风声,可她并不在意,只要儿女们过的好,随便那些人说去吧! 岁岁过的确实不错,永昌伯卫绍景是个斯文有礼的,且这门婚事是他费尽心机主动求来的,对岁岁是极尽温柔呵护,成亲几天之后,就将府里的账册、对牌,还有府库的钥匙交给了岁岁。 说实话,他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忍了许久了,之前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主子,什么事都只能他来管,哪怕底下人办事再怎么用心,他也不可能全然放手,最后总要过目的。 但是伯府产业众多,每个月光是看账册就要废不少功夫,还有那些田庄,逢到种植以及收获的季节总有一些事需要他来定夺,更不要说是府里那些杂务了,搞的他都没法静下心来作画了。 卫绍景在遇到岁岁之后,就着意让人打听了这姑娘的消息,知道她不是那种空有武力的草包美人,就决心要把人聘回家来,打理家事,绵延子嗣。 刘姑娘果然不负所望,看账册又快又准,哪里有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让那些掌柜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还有府里的那些内务,原先卫绍景要花不少时间处理的事,在她重新制定了规矩之后,每天早上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解决,空出来的时间两人能一起强身健体。 这让卫绍景十分惊喜,觉得自己果然是捡到宝了,把刘姑娘娶回来,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岁岁也很高兴,虽然这卫家确实有不少麻烦事,但是她一一解决了之后,剩下的就只剩下舒心和自在。 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们,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账目上动手脚,只能规规矩矩的做事。 伯府里那些积年的下人,仗着自己是服侍过先伯爷和老太爷的,一个个倚老卖老,带头偷奸耍滑,败坏风气,在她的一番整治下,把这些人都调离了原本的岗位,赶到边缘地带去,换上真正肯做事的。 当然,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她身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又有男主人卫绍景的支持,只是整治家里的掌柜和下人而已,只要狠下心去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如今铺子里的账目清晰明了,府里的风气也好了不少,凡事都制定了相应的规则,下人们做起事来效率高,出错率少,管理起来简单多了。 当然,更省心的是卫绍景,如今他不用面对这些杂事,时间可以由他自己安排,日子不要太舒心哦。 岁岁跟卫绍景两人锻炼身体的路数虽然不同,但是目的却相近,所以经常在一起挥汗如雨,然后两人再各自去换衣服洗澡,这也算是另类的夫妻情趣了吧。 中秋节前,岁岁带着卫绍景回刘家省亲的时候,说自己小日子迟了几日,悄悄让大嫂给她把了脉,结果确认了是喜脉,这让卫绍景喜的简直都要合不拢嘴。 陈翠早就把孕期注意事项写成的册子给了岁岁,甚至连育儿的那些册子也给了她一份,好便于日后科学喂养。 可闺女真的怀孕了,她仍旧忍不住又细碎的嘱咐了一通,甚至还把卫绍景也叫过来说了一番。 卫绍景对此毫不介意,他家里没有长辈,这又是他头一个孩子,两人都没有经验,岳母肯多指点关照,他只有多开心的。 而中秋节当天早上,福佑郡主发动,在半下午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母子均安。 孩子平安落地之后,陈翠就赶紧就差人去向宫里报喜,告知这个好消息。 过年的时候,太后一得知郡主怀孕的消息,就赐下了诸多滋补之物,还特意派了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料她的身子。 宫里自皇后开始,其他宫妃们也有不少赏赐下来,如今孩子平安落地,自然是要跟贵人们说一声。 太后喜得跟什么似的,她不方便出宫,就让她身边当用的嬷嬷来刘家看看郡主跟孩子,回去跟她说说孩子的长相。 这新生儿虽然瘦,但是发育的很好,嗓门大,也能吃,郡主的奶根本就不够他喝的,只勉强喂了七八天,就彻底将他交给两个乳母喂养。 一开始太后得知郡主竟然亲自哺乳,简直大惊失色,觉得太荒唐了。 可后来她听嬷嬷讲了其中的缘故,也知道了刘家几个媳妇每个孩子都要亲自喂几天,而且诞下的孩子个个都平安长大的时候,她就不再说话了。 子嗣为重啊! 太后是个老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子孙后代,宫里那些女人们再怎么斗她都不管,只要别殃及子孙,祸害她儿子的血脉,她就不理,可一旦有人越过了这条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福佑郡主是她看着长大的,比她亲孙女们在跟前的时候还要长,情分还要深,她也想看着这孩子能长长久久的活着,延续后代,子孙满堂。 长富有了儿子之后,简直乐傻了,他早就忘了从前是怎么吐槽两个哥哥有了孩子之后的蠢样子,因为现在他也成了那副模样! 新生的孩子取名叫做承哥,虽然生下来只有五斤二两重,可是因为能吃又能睡,到了满月的时候,已经长到了九斤半,成了一个圆乎乎的小宝宝。 第274章 旅行 这一年刘家过年的时候,虽然少了一个岁岁,但是添了个承哥,倒是比往年还热闹。 这是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在大宅子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等到来年春天,他们就要搬到各自分到的宅子里去,到时候就各成一家了。 长平虽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弟弟们都需要历练,各自独立了之后,成为一家之主,会让他们更有担当。 不过,他身为长兄,还是立了个规矩,让他们两家每个月逢五的时候,都要回到大宅一起用晚饭,也好让孩子们有机会见面,免得不在一起生疏了。 长安和长富自然是答应了,张红娟和李婉清也没有意见,不过是一个月吃三次饭而已,就当是妯娌们相聚了。 三月的时候,这两家陆续搬离了大宅,这让刘家分家的事在小范围内也传开了。 张若梅虽然早就知道此事,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吐槽自己的老姐妹:“你是咋想的呢,一共也就三个儿子,又不是住不下,你还要让那两个搬出去,你都不想儿子想孙子么?” “搬出去又不是不能见面,也就几步远,抬抬脚就到了,想哪个了让他们回来就是了,这有什么!” 陈翠不以为然。 儿子们都是大人了,他们自己都有儿子了,干嘛非要都搁在眼前呢,她以前虽然没有养过孩子,但是远香近臭的道理还是懂的,天天在跟前守着,她都觉得这几个儿子都不香了! “既然这样,那还分家干啥?”张若梅不解。 “早点让他们当一家之主,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多为子孙考虑,怎么能让后代的路走的更远!” 先前刘家官场的事有长平顶着,他身为长子,为弟弟们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家里的家务都是秦若芷在料理,另两个儿媳妇也从未体验过做主妇的感觉。 现在分了家,他们各自的小家都需要自己料理,两个儿子能更快的成长,两个儿媳妇也能自己当家做主,管好自己的小家,陈翠觉得再好不过了。 虽然儿子们搬走之后,家里有些空荡,可她眼前还有两个孙子呢,并不觉得寂寞,更何况,好女婿卫绍景请她去伯府小住,来看顾岁岁生产。 陈翠也对女儿的身子不放心,自然不会推辞,跟儿媳妇交代了一番,就收拾东西过去了。 岁岁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但是因为孕期营养均衡,也有小幅度的锻炼,肚子并不显的很大,行动间也仍旧灵活。 现在她仍旧管家理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跟没怀孕之前一样。 可卫绍景看着妻子的肚子,总归不太放心,特意请了岳母过来坐镇,他说的媳妇不听,但是岳母的话应该管用。 陈翠并没有劝岁岁别管那些,孕期要是没事干,整天瞎想的话更要不得,还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呢,这样忙起来也省的胡思乱想。 四月初的时候,岁岁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陈翠留在伯府照顾她跟孩子。 虽然伯府的下人一大堆,不缺人使唤,可总没有自己亲眼盯着放心,陈翠一直等到岁岁坐满了双月子,天开始热起来的时候才回刘府去。 陈翠因为这几年步入更年期,精力不济,早辞了作坊里的差事,不再管事,只领分红,真正让她操心的,只有女学的那一摊子事。 因为第一批女学毕业的学生就业情况好,如今学员的数目大幅增长,学校的规模迅速扩大。 第一批毕业的学员,根据各专业和岗位的不同,每月的薪资都在八百文以上,多的能有一两多银子,这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了不得收入。 更何况,不管是账房或者是绣娘还有医女,都是属于技术型人才,她们的薪资是具有成长性的,会随着工作经验的增多而增长。 于是,这些女孩子就成了婚嫁市场上极为抢手的存在。 现在一个年轻壮小伙子,没有什么专长,只卖力气的话,一个月最多也就挣一两多银子,家里要是娶进门这么一个媳妇,不就等于多了一个长期能来钱的路子么,谁不会算这笔账呢! 可越是如此,那些女孩的家长越是把自己闺女捂的严实。 他们也不傻,孩子能挣钱,嫁人的事不愁,自然要在家多留几年,起码把学费挣够,把她们自己的嫁妆给挣回来,能再给家里添补一些,这才算没亏本。 陈翠不管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她只知道,如今有更多的女孩子接受了这种教育,她们未来会走向社会,走入家庭,以她们的亲身经历,来影响更多的人。 将女学的事都安排好,暑热也已经散去,陈翠开始准备她的南下之旅。 事实上,这次旅行是她早两年就开始筹划的,只不过这两年的事情太多,她撂不开手,一再的推迟。 如今总算是没什么事牵绊了,她也就想到处走走。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生活的圈子却一直不大。 一开始是为了生存而奔波操劳,后来家里境况好些了,却又被这样那样的事牵绊住,始终没有机会到处走走,见识更多的风景。 如今儿女们都各自成家,他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她身为母亲,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现在总算是可以为了自己做一些事了。 她想去旅行,想去看更多的风景,见识各处的风土人情,品尝各种美食,这些都是她前世做过的,也想在今生再体验一番。 如今她既不缺钱,也不缺时间,只要她想,可以去很多地方。 虽然现在道路状况不好,交通工具也有限,出行的话要面临种种的不便,可是她又不急着赶路,只是看风景而已,只要她放宽了心,路上看到的每一处都能当成景。 就这样,陈翠跟几个儿女打了声招呼,就坐着特别定制的马车,带上几个忠心可靠的下人,打着去江南考察办女子学堂的名头,轻松愉悦的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