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男孩》 第1章 苏放愚一瘸一拐地走进大会堂前,透过玻璃窗先往里面看了一眼。 可以容纳数千人的豪华大堂里,几十名学生跑来跑去,正在排练联谊会上要表演的节目,忙的不可开交。 台下,学生会成员们拿着本子指指点点,进行最后的规划与编排。 在这样一幅忙碌场景里,却有一个人格外悠闲—— 大会堂一角的角落。 一把米黄色的藤椅,椅旁一张小几,几上一只玻璃碟。 碟子里,一串葡萄晶莹剔透。 由于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缘故,葡萄表皮上凝结着细细一层水珠,在阳光下泛映成黑中带蓝的深紫色。 修长的手指,捻着枝蒂将整串葡萄挑起,少年躺在藤椅上,仰着脑袋,咬下最末端的一颗,吐出皮核,再吃第二颗、第三颗 做这一连串动作时,驾轻就熟,甚至不需劳动到另一只手。 言师采,号称文捷高校建校以来长得最帅的学生会主席,身穿白色紧身背心和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身材匀称修长,脖子上围着条粗毛线编织的黑色三角围巾,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慵懒和性感。 当其他人都忙得要死时,只有他,独自一人在那优哉游哉的吃葡萄。 苏放愚心中暗骂了句"猪!",收起愤慨,以及不耐烦,深呼吸,然后推门走进去。 见她一瘸一拐,几人吃惊地叫了起来:"小愚你怎么了?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啊,掉坑里了?"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往言师采身上一摔:"给你。嘉华此次出的节目名单。" "辛苦了。"他对她的伤完全视而不见,对她那么辛苦跑了大半个城市才弄来的资料也只是随手翻了一下,然后递给旁边的女生,"可以排了。" 那女生仔细翻阅着,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关邺博要在联谊上表演钢琴独奏,真的假的?" 其他女生顿时纷拥而上:"真的吗真的吗?哦,天啊,真的是太好了!他居然肯参加这次联谊,而且还肯上台表演小愚你怎么做到的?怎么说服他的?人家可是职业的钢琴王子啊!" "我认识他。"她闷闷地答,并不觉得有多值得骄傲,"他以前是我的邻居。" 女生们又是哇的一声,表情要有多羡慕就有多羡慕。 漫天飘的粉色桃心里,言师采微微一笑,伸手按到她的脑袋上,然后柔乱她的头发:"做的好,乖。" 就像对待小狗小猫似的。 她厌烦地一把拉下他的手,说:"我要请假。" 他帅气地扬了扬眉。 "我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都是他,要不是他让她跑腿,非去嘉华拿什么节目单,她也不会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吓得扭到脚。 其他人在旁边纷纷说情:"啊呀,好可怜,肿的很厉害的样子呢,要不明天咱们就换人主持吧" "不行。"言师采一口拒绝。 哼,她就知道会这样!这只笑面狐不把她压榨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幸好她早有准备。"我已经向教导主任请过假了,他批准了。" 一张盖有印戳的准假书递至他面前,言师采的目光闪了一下,再抬头看着她时,表情就很有些高深莫测。 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其他学生会成员连忙退后远离,主席大人跟他的小秘书又要开始吵架了,闲杂人等还是尽量回避的好。 然而,预期的暴风雨最终还是没刮起来,言师采眼睛一弯,变成两道异常可爱的弧线,笑着将准假书接了过去,说:"今晚好好休息。" 果然,只有学校领导压的住他,算他识相,知道不能和主任抬杠。苏向愚转身,正想走时,一只手伸过来,上面还托着个只剩下一堆皮核的玻璃盘子。 "麻烦帮我顺便带出去洗了。"言师采无比温文尔雅地说,"谢谢。" 这只懒猪!! 第2章 她是如何这么不幸,成为这只懒猪的贴身秘书+保姆+女仆+宠物+玩具的呢? 苏向愚躺在家里柔软的床上,看着红肿的足踝,想起往事,悔不当初。 那是她进这所有着百年美誉的文捷高校的第一周,身为校长的女儿,自然受到特殊照顾,老师将代表新生发言的光荣任务交给了她。 于是,开学典礼的前一天,在大会堂里排演的她,站在讲台上,被几个学生会的成员盯着瞧,一紧张,原本就没记熟的演讲词更是背的结结巴巴:"各、各位同学们好,能够进入文、文捷高校,成为同学,共同经历三年人生中最重要的青春期,真是非非常" 底下的人毫不客气的开始嗤笑: "文文捷,那是什么学校,我怎么不知道啊?哈哈!" "不会吧?这届的新生代表就这水平?" "喂,小妹妹,明天这个样子可是会丢脸的哦!" 她垂下头,尴尬的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而就在那时,会场的角落里,站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站起来,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那是个非常抢眼的男孩子,向外翻翘的碎发,眉眼细长,唇角含笑,白衬衫黑长裤,黑色的细长领带上别着一枚银色十字领针,浑身散发着高雅别致的时尚味道,在众人的惊诧中走上讲台,立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像安抚一只宠物。 她怯怯抬头,便看见少年微微一笑,唇角上扬,露出左侧脸颊上的一个酒窝,说:"没关系,你做的很好。" 她的不安顿时在一瞬间化成了感动。 "明天加油吧。"说完这句话后,他将手从她头上收回,灵巧的跳下讲台,径自朝门口走去。 他的双手插在裤子的兜里,衬衫笔挺,姿势带着独特的懒散节奏,却非常潇洒好看,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种就要随阳光斑驳而去的感觉。 就像天使一样。 而她,幸运的被天使拯救了,感激的直想哭。 第二天的开学典礼,熬夜背了一晚上终于把演讲词全部记住的她站在台上,神色憔悴,眼袋发黑。 "所以,正如约翰·纳斯比所言,在这里,我们将学到一种技能,一种本领,通过它们,可以使我们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任何人" 正背的流利,眼角余光,看见角落里站立着的言师采,一颗心顿时跳了几跳—— 他在笑。 笑的好温柔。和昨天一样,充满了善意与鼓励。 然后便见他抬起手,比了个十字的手势,又指指会堂屋顶,画了个大大的圆。 咦,那是什么意思? 祈祷?屋顶怎么了?有洞吗? 忍不住就抬起头往上看,充满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屋顶上,除了数百盏白炽灯外,再无其他,那么圆圈又是代表什么意思呢? 想着想着,就发现到了不对劲。 好安静,诡异的一种安静,萦绕在她的正前方,她顺着感觉往前看,就见到座位席上一排排目瞪口呆的学生,其中还有大部分人学她的样子抬头看屋顶。 而演讲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停了,更糟糕的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背到了哪里,而下面又该接什么。 咯滋—— 几乎听见内心深处电器短路般的声音。 尔后终于有人对这种异相表现出回应,捂住嘴巴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人笑了,其他人也就跟着全部笑了。 大会堂里顿时笑声一片。 她立在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比昨天更加难堪,毕竟,昨天面对的只是4、5人的目光,而现在,全校2000多人都在看着她。 上帝,救救她!请救救她! 上帝仿佛听见了她的哀求,满堂的笑声又忽然停止了。 在静的可以听见呼吸声的空间里,一个脚步声轻缓的、带着几分懒散的悠悠响起—— 言师采出现在讲台上。 白色紧身背心,褐色的背带裤,两条背带松松垮垮的搭拉在腰上,底下,是双非常漂亮的nick球鞋。 手里还边走边拍着一只棕褐色篮球,衬着他的衣裤,格外协调。 活色可生香。 众人或崇拜或好奇近乎贪婪的望着他,而他喊了一声:"接住。"将球丢过去。 苏放愚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正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时,言师采已走到她身边,如昨天那样伸手,柔乱她的头发,然后微笑。 "各位,其实所谓的学校,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课本上的知识。就像我刚才抛出的这个篮球,真正渴望的是让对方接住,然后给予回应。因此,互动,与交流,一起体验,一起成长,才是我们汇集在一起上学的最终目的。而这位新生代表苏放愚同学,从今天起,也就是我们新一届的学生会秘书长兼女生部部长,将主要负责安排和带领新生们的校园生活。祝大家有一个非常美好的高中时代,不使青春的每一天都虚度过去。"说完,拿回篮球,顺带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下讲台,走出大会堂。 身后掌声雷鸣。 她呆滞的像个牵线木偶,跟着他的脚步走的跌跌撞撞。 外面的阳光无限灿烂,有风吹过梧桐树,叶子沙沙响。 "学长"她怯怯开口,声音如蚊,"我们学校的学生会,是没有秘书长和女生部部长这两个职衔的" "从今天开始设就行了。"他看着前方,答的云淡风清。 "可是我我怕自己做不好的" 他停下,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用一种非常好听非常诚恳的声音说:"不怕,我对你有信心。" 我对你有信心。 就这么六个字,构筑起温柔陷阱,让单纯的少女就此一头栽了进去,等发觉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个模样时,一切都已经太迟 啊啊啊啊,好恨啊! 苏放愚抓起床头柜上的某只布偶朝墙壁狠狠掷过去,然后关灯,把被子一蒙,睡觉。 无论如何,明天开始的文捷、嘉华两校联谊周,可以不用参加了。不用看见那只笑面狐的脸,不用受他差遣和奴役,她大概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吧。 第3章 谁知,这个梦想第二天一早就破碎了。 七点刚过,母亲就来叫她起床,"愚愚啊,快起来吧。" 不要!她还在赖床,母亲又说:"你的学长来了哦,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她立刻掀被坐起,顾不得还肿着的足踝,冲向临街的窗口,往下一看——大门外停着一辆无比蚤包的宝马山地车,而一手扶着车把,一脚踏在地上,以一种耍酷到底的方式坐在车上的,正是她最最不想看见的人—— 言师采! "我不去"她拉住母亲的手,眼泪汪汪,谁知偏在这时,言师采对着窗子叫道:"早安,小学妹。因为你扭了脚,所以我来载你上学——校长先生委任的哦。" 母亲点点头:"哦对,是你爸给他打电话,让他这几天接你上下学的" 晕,又是老爸坏的事! 正是他对言师采莫名的信任,令得她在发现这家伙的真实面目后,仍然退不了会,不得不继续受他奴役和压迫。 因为,校长大人说了:"不行,正因为你没有恒心,什么事都做到一半就放弃,所以更要到学生会里好好磨练磨练自己。师采很出色,你一定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一锤定音,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父亲大人,你可知道你就是那种把女儿卖了,还要给对方点钞票的人 好比此刻,她用教导主任压言师采,言师采就搬出校长压她。怎一个苦字了得? 苏放愚只得郁闷的梳洗穿衣,费了好半天劲才穿好鞋,踩在地上,还是一拐一拐的。 自己肯定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否则怎么可能脚都肿成这样了,还逼她去学校? 一边抱怨一边背着背包出门,言师采等在门外,神采飞扬,怎么看怎么令人郁闷。 "上车,小学妹。"他状似体贴的帮她拿书包。然而,为了追求线条流畅而放弃车后座的宝马山地车上,哪有可以坐的地方? "你想让我坐轮子上吗?" "笨死了。"他又摸她的头,笑得清爽,"坐前面,看,就像那样——" 手指所及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骑着辆凤凰牌自行车嘀铃嘀铃的从另一条路上经过,而那辆老式车的前框处,一只京巴正将两只前爪搭在车框上,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 果然是把她当宠物一般的对待了啊!!! 当下脸就黑了半边,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坐!" "坐吧,很好玩的。" "不坐!" "真的?"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就在她下一句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前,伸臂一把抱起她,放到前车杠上,她吓了一跳,哇哇大叫。 就在她的叫声中,言师采一蹬车轮,顺利出发。 "我、我我啊,救命"分明想逞强地继续抬杠,但一往下看,车轮的滚动和地面的后移顿时构筑成一幅恐怖画面,令她头晕目眩,只得抓紧他的手臂乖乖坐着,闭上眼睛不敢动弹。 "乖啦。早这样安静不就好了。"他还有空伸出一只手来摸她的头,苏向愚很悲哀的想:被这样小狗似的对待,真是屈辱啊 十月风轻轻的吹,由夏入秋,天高气爽,空中有淡淡的花香。 她将眼睛睁开一线,平日里因匆忙着搭公车而错过的风景,此刻,正以一种异常明媚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整洁的道路,两旁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梧桐树,绿化带里各式各样的鲜花,还有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行人 好美。 看见这样一幕画面,心中原本的恼怒和别扭顿时抛到了脑后,由衷的感到一种生活的美好。当看见前方一个老爷爷悠闲的放着风筝时,她再也忍不住,兴奋地说道:"哇!言师采你快看,是南瓜造型的,放的好高啊!" 言师采笑嘻嘻地答:"哦,是南瓜吗?怎么我看见的却是一个人的头呢?瞧那圆圆的脸,傻乎乎的模样,哈,真眼熟,小学妹,你看,你在天上飞呢!" 为什么他一开口就尽是惹人生气的欠扁的话? 苏放愚握紧拳头,回身在他肩膀上狠狠锤了一记,车头顿歪,失去平衡,吓得她再度哇哇大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眼泪都快掉下来。 言师采笑:"活该,虐待车夫就是这个下场。" 这个坏人,还故意让车头歪来歪去,成心要她出洋相。 正在羞愤交加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靠近他们,与他们并行,慢慢摇下车窗,车里一个人喊:"小愚。" 她顿时一僵,将打闹的手收回来,然后用一种近乎呆滞的慢动作回头,看着车窗里的人。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有一双异常清寒的眼睛,如果说言师采的特色是时尚,那么这个少年的特色便是高贵。他从头到尾都像是用冰雪筑造的,散发出高傲的一种疏离,看上去很不可亲。 苏放愚的眼睛黯淡了下去,闷声回应:"早啊,邺博。" 哦,是关邺博啊言师采看看他又看看她,目光闪烁,唇角上扬,再度浮现出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关邺博的目光也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问道:"这位是?" 苏放愚连忙解释:"啊,是这样的,因为我扭到脚了,所以爸爸叫他送我去学校!哦对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言师采。" 关邺博朝他一颔首,丝毫不为这个被无数学生崇拜的名字所动,转向她说道:"你的脚受伤了?要不要上我的车?我正是去文捷的。" "这个"她开始迟疑。虽然坐轿车肯定会比现在这样舒服很多,而且还能摆脱讨厌的言师采,但是,与关邺博独处,更是种折磨啊 因此,权衡再三,最后还是一摇头,做了谢绝:"不用啦,反正学校也快到了。而且我爸爸交代一定要他把我送到学校的,所以,谢谢了" 关邺博哦了一声,礼貌的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车窗升起,轿车径自开走了。 言师采的眼睛由浅转浓,唇边的笑意加深了:"这么乖?有大轿车都不坐?" "要你管!" 他悠悠地说:"还是传说是真的?你和那位不可一世的钢琴王子,真的是初恋情人?" 苏放愚差点从车头上摔了下去,幸好言师采及时扶了她一把。 她回头,气急败坏地喊:"才不是!我我我之所以不坐他的车,是因为我就是要奴役你!快点骑,车夫!你简直比蜗牛还要慢!" 言师采哈哈一笑,这一回,笑意真正达到了眼睛里。 第4章 到学校后,言师采居然非常好心的主动搀扶她进大会堂,不但在他的专有位置上按照惯例放上躺椅,还给她也搬来了把躺椅,并排放在一起。面对这一殊荣,苏放愚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陰谋! 能让这个大懒虫不犯懒的唯一可能就是,他又在陰谋算计着什么。 烦躁。脚还在隐隐的疼,身体的不舒服,加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先前碰到关邺博的那一幕,令她感到异常的浮躁。 在一片掌声中,联谊正式开始了,主持人原本是她,此刻换成了另一个女生。苏放愚奇怪的朝言师采投去一瞥:她本以为他之所以坚持要她来学校,是因为非要她主持不可,但现在却换了角,既然如此,她根本没有非来的必要啊。 真是古怪的人啊,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文捷、嘉华两校的联谊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总之,每年十月的第一个星期,都会开展为期一周的联谊活动,期间各种比赛层出不穷,有点校庆的感觉。 而开幕式,通常是以一场大型文娱汇演开始。 灯光汇集在台上,节目精彩各异,主持人妙语如珠,时不时就引得台下哄堂大笑,苏放愚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点自卑。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学生会的其他成员都比她更有才干,可言师采却经常抓着她不放,让她负责这个负责那个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为"他以欺负她为乐"。 又一个节目完毕后,大会堂的门忽然开了,几个身穿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抬着架大钢琴上台,学生们看见了,议论纷纷。 "这个难道说是他要来吗?" "哇,关少爷真的会来耶!连钢琴都搬来了!" "看看人家那气派,我敢说,那几个抬钢琴的都是他的专属雇员。" "真是太期待了" 在一片蔷薇泡沫里,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年出现在会堂门口。所有的议论声顿时停止了。 他慢慢的走过来,像王子一样穿过人群,是最璀璨的明星,闪闪发光。 苏放愚的唇不安地动了动,想就此退场,谁知还没站起来,言师采就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别想逃。" 这个人绝对是狐狸精变的,居然都看的出她在想什么。 胳膊被扣着,没办法,只好继续郁闷地坐着,看关邺博上台表演,钢琴声行云流水的响了起来,台下欢声雷动。 苏放愚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弹的居然是《爱人的画像》,萧邦写给初恋情人康丝丹奇亚的曲子。 优美纤弱的音符形成美丽的节奏,到中段时转为热情,像夜曲风般甜蜜,繾綣温婉。 它本不是钢琴独奏,但在关邺博的演绎下,却有了另一种独特风情,少了些许激昂,多了几许忧伤。 她,听不下去。 挣扎着站起来,胳膊上却传来更为强劲的力道,言师采将盛葡萄的小盘往她手上一放,说了一个字:"吃。" 有些同学的目光已经好奇地扫了过来,她只得坐回去,垂着头,拈起盘里的葡萄,摘一颗放入口中,甜中带酸,酸里带涩,宛如她此刻的心情。 就这样一颗接一颗,食不知味的吃着,等回过神来时,演奏已经完毕,关邺博谢幕退场,而盘里的葡萄也全成了皮。 言师采正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与她的视线相碰时,又转为笑嘻嘻的表情:"好吃吗?" "一般吧。"她说的是实话,葡萄这种水果味道很怪,她不喜欢,不过也不讨厌。 "胡说,葡萄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了。"他亲昵地拧她的鼻子,"从不彻底的甜,也不彻底的酸,还带着丝般的滑润感,就像另一种味道的巧克力。" 切,那还不如干脆吃巧克力的好。 不过心情很差,懒得反驳。她将盘子递还给他,并在他伸手接时,趁机将自己的手怞回来,然后离座:"闷死了,我出去透透气。" 这一回,言师采没有再阻止她。 第5章 校园的风凉凉,她随意找了把露天长椅坐下,抬头看天空,一架飞机正好飞过,拖出长长尾痕。 分明已经从大会堂里出来了,并且那钢琴独奏也已经结束了,可是音符仿佛还在耳边跳动,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有些难过,又有些难以释怀。 "我可以坐下来吗?" 彬彬有礼的语调,熟悉的声音,一场劫数,逃不过去。 她只得抬头面对,看着关邺博乌黑的眼睛,点了下头。 于是他在她身旁坐下,他和言师采的坐姿完全不一样,言师采属于那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只要有靠背的椅子,他是非要把脊背贴上去才舒服的,然后舒展开修长的腿,很没坐相,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味道。 而关邺博却是坐的端端正正,背挺的笔直,一看就是弹钢琴时练出来的。 苏向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就听关邺博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文捷,坦白说,没有嘉华漂亮。" 她才不是因为漂亮才来这里。 "我一直以为你会选择嘉华呢"他的声音里有很多感慨,"因为初中时你一直说向往那的映心湖和喷水池。" 是啊,她也以为她会去嘉华世事真的是很难预料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现在肯定在嘉华就读,也不会这么倒霉遇见言师采。 "为什么临时改志愿?"他终于问出了她最害怕听到的问题,"小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考嘉华的吗?为什么最后我上了嘉华,你却来了文捷?" 她垂着头,手指绞在一起,不知该如何回答。往事幕幕,在这一刻,一些画面无可奈何的回到脑海里—— 放学后的琴室,拥抱在一起接吻的两个人,一个是关邺博,还有一个是韩郁敏,她最好的朋友。 白桦树下,韩郁敏无比欢喜的冲到她面前,兴奋的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小愚,邺博收了我的巧克力!他接受我了,啊,我真的好喜欢他" 然后便是报考志愿表,一支笔涂去嘉华,填上文捷。持笔的少女将表格捧在胸前,哭了。 她不想,再生活在谎言里。 她不想,让最好的朋友伤心,更不想跟她抢最心爱的东西。 所以,她来了文捷,让自己远离他们两个人,谁又知,文捷和嘉华偏偏有着什么鬼联谊,而那个讨厌的言师采非要她亲自去嘉华,而嘉华那边的主席又很热心的提出让关邺博上节目就这样,过去和现在,在这一刻交集与重叠,面对那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少年的询问,她答不出来。 "小愚,我们还是朋友吧?我"眼看着他的手伸过来,就要握住她的,脑海里一个声音开始叫嚣"快逃!苏放愚快逃啊!难道你又想陷入那般复杂的境地吗?快逃!"然而,手却有它自己意识般固执的放在长椅上,等待一场心悸又心酸的接触。 幸好,就在那时,一记刹车声响了起来,言师采骑着他的山地车,停在长椅前,眨着眼睛说:"原来你在这里,快上来。" "呃?" "带你去医务室敷药,虽然校医放假了,但是我从门警那借来了钥匙。"言师采偏偏脑袋,一幅你还在等什么的样子。 苏放愚咬着下唇,内心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逃离开再说,连忙起身走过去。 言师采抱她上车,然后朝关邺博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打断你们聊天了。不过我想,健康比较重要。下次再聊吧,拜拜哦。" 车轮在地面上飞快碾滚,苏放愚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关邺博还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树荫在他身上投下浓浓陰影,离她越来越遥远。 就像她那夭折的初恋,分明还看的见,却已经那么那么遥远。 眼睛发涩,有些想哭。 言师采柔柔她的头发,说:"想哭就哭吧。" 讨厌,谁想哭了?然而,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迎着风,哭的无声,哭的,溢满委屈。 "听我说,小学妹。"他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温柔,像丝绸一样,一点一点铺进她心里,"成长过程中有很多很多痛苦,不可避免,但是,正是这些痛苦,让我们长大,变成成熟的、有担当的大人。所以,哭吧,因痛苦而哭泣没什么丢脸的,泪水,恰恰证明了我们活着,有感知,并且,有回应。" 她听了这话,一直强抑着的声音终于迸发,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言师采摸她头的手放下来,改为搂住她的肩,她将头向后靠到他怀中,两人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直随车轮向前。 阳光从前方照过来,照着骑着车的他,和车头上载的她,将他们的影子拖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第6章 在医务室为红肿的足踝上好药后,言师采将一条热毛巾递到她面前:"擦擦脸。" 苏放愚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的脸,鼻子和眼睑处全红通通的,惨不忍睹。 连忙用毛巾捂住脸,糟了糟了,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啊,妈妈看见了肯定会问东问西的。 都怪言师采,要不他鼓励她哭,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他是魔物,每句话都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明明知道听不得,但还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我要在这待一会儿。"怎么也要把这些泪痕消没些才行。 言师采往旁边的床上一躺,微笑说:"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走。" 看吧,懒毛病又来了,看见床就躺,真不知道这么懒的人,是怎么保持那么好的身材的。 她不满地用完好的那只脚去踢他的鞋,"起来啦,这是病床,是病人躺的地方,你又不是病人,凭什么躺这里?" "不起。"言师采耍赖。 "起来" "不起" 无聊的对白重复nnn回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将毛巾狠狠往他丢过去:"你起不起来——" 他歪头避过,毛巾直飞过去,啪的打中窗帘,与此同时,一人"啊"了一声。 毛巾落地,窗帘摆动,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来。 言师采伸手去掀窗帘,帘后的人急了,连忙捂住,两人扯了半天,最后只听嘶拉一声,帘上的挂钩脱落,整个帘子全都掉了下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浪汉出现在窗台上。 苏放愚顿时看傻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流浪汉已冲过来,一把抓住她,只见银光一闪,一把小刀已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别过来!不许动!动动我就杀了她!" 不会吧??老天,这么离谱的事情也会被她撞上?是在拍电视剧吗? 言师采连忙伸起两只手:"ok,我不过去,你也不要动。有话好好说。" 流浪汉挟持着她往后退,她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臭味,好可怕,这个人为什么会藏在这里?他要干什么? "你别往那边退了,门在这边。"言师采说道。 流浪汉的身子重重一震,扣着她脖子的手又紧了一分,她吃痛的叫出来。 言师采做着安抚的手势,急声说:"请别伤害她!有什么都可以谈的。你想要什么?钱?食物?还是其他?" 流浪汉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愤怒的喊:"我不要钱!" "okok,不要钱,不要钱。那么你为什么躲在我们学校的医务室里?你在找人吗?" "我、我"像是被他猜中了,流浪汉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我是找人" 言师采再次施展他那骗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异常亲切的说:"那么你找谁?这个学校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我可以帮助你找。" 她忍不住插嘴附和:"是真的,他是我们学生会主席,真的谁都认识。" "我找、找"流浪汉垂头,很艰难的说了个名字,"找秦如。" 秦如,正是校医的名字。 "你找秦老师?她这几天放假,不会来学校哦。" "什么?"因极度失望而激动的流浪汉又箍紧了她的脖子,于是苏向愚又是一声声吟。 言师采的神色变了变,立刻说:"但是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真的,只要我打电话,秦老师一定会来的。请你先放开这个女孩子好吗?你也看见了,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绝对没法反抗,对你来说,很安全。请放开她好吗?" 流浪汉仿佛抓到一丝生机,命令道:"你先打电话!"说着,匕首在她脖子上亮了亮。 "ok,我这就打电话。"言师采一边注视着他的每个举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不起,我对她的号码不太熟,我先查下号。" 他开始躁作按键,一边找一边说:"请等一下,马上就找到了,你也知道秦的首字母是q,比较靠后" "你别耍花样!"流浪汉喊。 "不会的,我的女朋友还在你手上呢,我不敢乱来的。"他低着头说,表情要有多自然就多自然。而苏放愚却是顿时睁大了眼睛——什么?女朋友? 然而,来不及等她细想,言师采又说:"啊,找到了,我这就拨号!"短暂的一段沉默后,他朝流浪汉比了个通了的手势,说道:"喂,秦老师吗?我是言师采是的,有事要麻烦你有个笨蛋扭伤了脚,现在肿的都走不动了,可以麻烦你来学校一趟吗?" 什么?笨蛋?这不是在说她吗? "是,虽然说直接送医比较好,但是她哭着说她是穷困学生,没有钱进大医院,很可怜呢" 这会又变穷困生了?苏向愚瞪大眼睛,要不是这会身不由己,真想扑过去掐死他! 言师采收线,挂上电话,微微一笑:"好了,秦老师说她半个小时后就到。请我们在这等一下。" 流浪汉看不出有任何显示他在玩花样的痕迹,便嗯了一声,表情缓和了许多。 "那么现在先坐一会?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站着也很累对不对?而且,我的女朋友她脚受伤了,站着会很痛苦,拜托,你们到这边坐下吧,我退开。"言师采一边说一边让出床位,朝角落走去。 流浪汉想了想,挟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因为刚才一通惊吓,再加上以非常扭曲的姿势站立,她的脚已痛苦不堪。 如今得已坐着,的确是舒服了许多。 看不出,这家伙还挺心细,会为人着想的。 于是看向言师采的目光里,便多了些感激。 言师采朝她淡淡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朝夕相处,看惯了他的种种表情,但此刻的这个微笑,还是令她有点砰然心动,像是回到遇见他的第一天,局促惶恐的站在台上的她,看见他走上台来冲自己笑。 那时觉得他像天使,现在觉得,其实有个词更合适——骑士。 幸好有他在,如果是她一个人遇见这样的场面,肯定吓得六神无主,只会哭,更别说跟对方交涉改变处境了。 言师采状似闲聊般的问道:"那个可以问一下,你找秦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我我想见见她。"流浪汉露出痛苦的表情。看他年纪,大概六十出头,瘦的厉害,如此落魄,想必有段很不堪的经历。 "哦,你想见她那么说来,她是你的"言师采凝视着他,缓缓说,"女儿?" 流露汉又是一震,看来,被他说对了。 "我听秦老师说过,她有个离散多年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和母亲走了" 流浪汉立刻激动的喊:"我没抛下他们!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眼看着苏放愚又要遭殃,言师采连忙说:"okok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室内的形势一下子变得很僵,言师采的眼珠转动着,垂首沉思。 这时,流浪汉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很响亮的咕唧声,她立刻醒悟过来——他饿了。 言师采眼睛一亮,抬头说:"老伯伯,你饿了吗?" "关你什么事!"流浪汉粗声粗气的回答。 "其实我只想说,我知道这里哪有食物。如果你信的过的话,我可否走动几步拿食物给你?" 流浪汉狐疑的瞪着他,而他一脸真诚,眼神清澈,于是流浪汉便点了点头。 言师采走到放满药品的橱柜前,打开下面最后一格怞屉,竟真被他找出几个皮蛋,几包牛肉干,还有罐头咖啡和红糖来。 第7章 这个人精,还真是没有文捷他不知道的事情啊!苏放愚感慨。 言师采将食物放到他们前方的另一张床上,很乖的退开。 流浪汉见他始终没有反抗的意图,便放松了警惕,用一只手取过食物,开始狼吞虎咽,苏放愚几乎感到他的唾沫和食物渣子都喷到了她身上,肌肤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要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慢,为什么秦老师还没有来还有,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在遭殃,言师采却能站在旁边这么安闲? 果然,跟这个家伙在一起,就没有好事啊 偏偏,耳中还听这个安闲的没有生命危险的家伙用一种谄媚的声音提议:"咖啡很苦吧?加点糖会比较好喝。" "不用你管!"流浪汉吼归吼,却依言将整包红糖全都倒进了咖啡里。苏放愚顿时恨不得踢死言师采,他出的什么鬼提议,这个流浪汉一动,她就倒霉,因为他始终不肯松开持匕首的那只手,一直死死箍在她脖子上,然后笨拙的倒着糖,连带她的腰以一种非常疲惫的方式弯曲着,生不如死。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得他终于把那些东西吃完了,她总算松一口气。 言师采问:"好吃吗?" "还凑合。"流浪汉说着,又加一句,"太少了!" "没关系,秦老师马上来了,等你见到她,再要吃的也不迟。" 流浪汉听了这话,表情却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叹口气,开始沉默。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室内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尴尬。苏放愚望着言师采,刚才是讨厌他说的话,这会却又开始巴不得他多说点话,好不这么尴尬。 这时门外传来了响声,流浪汉立刻跳了起来,紧紧把她攥到身前。 言师采说道:"别紧张,只是路人而已,不是秦老师。" 果然,那个声音经过门口,又很快远去了。 流浪汉松一口气,苏放愚也在心里松一口气。真害怕,害怕秦老师一到,不是解脱,而是灾难的真正开始。 怎么办?她还有机会逃出去,重获自由吗? 正在胡思乱想时,流浪汉忽然声吟了一下,她感受到他的身躯开始颤抖。 言师采也注意到了,关切的问:"你怎么了?老伯伯,不舒服吗?" 流浪汉没说话,只是表情越来越痛苦,一张脸由黄转红,又从红变青,唇色开始发白。 "老伯伯?你没事吧?需要药吗?这里有很多药。"言师采说着做势要去取药。流浪汉大声喝止:"站住!" 他立刻返回。苏放愚注意到,言师采离自己的距离变近了。 "我、我唉呦"流浪汉弯下腰,突然开始发呕,拿匕首的手无意识的离开了她的脖子。就在呕吐物冲出喉咙的一瞬,言师采突然欺身过来,一脚踢掉他手上的匕首,随后扣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身后,在流浪汉落地之时,又压制、上肩、坠落,连续两个漂亮的过肩摔。 流浪汉大声喊了出来,不知是被摔的,还是因为本身的疼痛。 言师采按着他的肩将他脸朝下压在地上,微微一笑:"很痛苦吗?老伯伯。" 流浪汉拼命嘶吼着,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弹。 情势逆转的太快,苏放愚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自由了?她摸摸脖子、肩膀,和手臂,上面还残留着被粗暴对待过后的疼痛感,然而,却是真的脱离钳制,自由了! 她连忙跳下床,尽可能的走的有多远就多远,并问道:"他怎么了?"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呕吐? "他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已。"言师采朝她眨眼睛。 "你在食物里下了药?可是这些不都是密封的吗?"根本没有机会做手脚啊。 言师采摇头,叹气说:"一看就是平日里不多读书的主,长辈没教过你红糖和牛肉、红糖和皮蛋,都是不能同时吃的食物吗?吃了会中毒。" 啊?她还在惊愕,这时,房门又响了。 言师采说:"去开门,秦老师来了。我之前短信告知她这里发生的事了。" 原来他刚才找号码时就已经偷偷发了短信吗? 她连忙一跳一跳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秦如:"你们没事吧?我来了" 她的出现刺激到了流浪汉,他原本匍匐在地已经被制住不动,但此刻不知从哪又来了一股力量,一下将言师采甩开,朝秦如冲过去。 言师采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将他扑倒在地,然而流浪汉此时的双手却是自由的,于是就见他举起刀,一下子往身后划了过去。 苏放愚吓的顿时闭上眼睛,放声尖叫。 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狠狠把她推开,她睁眼,看见两个门警拖起流浪汉,用绳子把他牢牢捆住,架了起来。而言师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连忙双脚并用的跑过去,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学长,你有没有怎么样?学长?你不要吓我" 言师采抬起头,气息微弱。 "学长,学长"眼泪刷地涌出眼眶,一个劲的往下掉,比刚才为关邺博的事哭的还要狠,"学长,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言师采抬起头,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的摸摸她的头,这个原本她再讨厌不过的动作,在这一刻,却温暖的让人悲伤,"别哭。" "你不要死"她抓住他的手,看见上面的血时,骇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听我说,小学妹。"他喘着气,说的断断续续,"虽然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但是,我绝对不会这样要求你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啊!她哭,难过得无以复加。 "只要来年你到我坟上烧三株香,再倒杯可乐就行了。对了,别忘了我最喜欢的葡萄。" "学长学长"她泣不成音。 "对不起,自你来到文捷后,好象一直在欺负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其实,那不过是因为我"他的神色在迟疑,但最后还是用一种充满绝望的表情说,"我喜欢你小学妹。" 她整个人一愣,哭的更凶。其实她也隐隐猜到了,言师采之所以这样一直欺负她,如果不是非常讨厌她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喜欢她了只是一直不肯往那方面深想而已。对于情感,她是懦弱的小乌龟,因为被伤害过一次,就不敢再轻易碰触。可是,现在,这个人,躺在她面前,奄奄一息,诉说着喜欢的话语,整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痛不欲生。 "所以,刚才说的女朋友什么的,也只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妄想罢了,你可别放心上啊" 她抓住他的手,顾不得上面鲜血淋漓,贴到自己脸上:"言师采,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的,不要死" "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吗?" 她拼命点头:"真的!女朋友什么的,都可以的,言师采,言师采,言师采" 他用一种悲伤的声调说:"你现在这样说,事后又会后悔的" "不会的,不会后悔的,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好起来,我我我其实我也喜欢你啊,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如果后来你不是那样欺负我,我肯定言师采,不要死" "好的。不死。"虚弱地说完那句话后,言师采突然一骨碌的坐了起来,将手上的血往身旁地上抹了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啊,地上果然没有床和椅子舒服,才躺这会儿,腰就疼了。" 苏放愚目瞪口呆。 言师采回头,对着还坐在地上的她,微微一笑,眼睛眯眯:"乖哦,起来了。" "你"她开口,声音还是沙哑的,"你没事?" "哦,你是说这些血吗?这不是我的哦,是他的。"他一指一旁被捆的象粽子一样的流浪汉。 也在这时,苏放愚才注意到那个流浪汉身上有血,秦如正在帮他止血,一边止一边哭。而旁边两个门警一脸忍笑的表情,似笑非笑。 也就是说 她 又一次的 被言师采 骗了!!!! 眼看她整个人都要气爆炸时,言师采突然一拉她的手,将她抱住,说道:"你说过的,只要我不死,什么都答应我的,而现在,我没死,所以你得答应我,不许生气,不许暴走,不许反悔!" 不生气?不暴走?不反悔——这怎么可能! 苏放愚用生平最高的声音吼了出来:"言师采,你还是去、死、吧!" 第8章 那个流浪汉是秦如的父亲,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神经不是很正常,由于迫切的想见女儿,所以寻找到学校,躲在医务室里。 结果就好巧不巧的被两个倒霉鬼撞上,上演了一出"午后惊魂记",外带"英雄救美"和"生死定情"的附加戏码。 照理说,经过那样的生死劫难,两位主角的感情应该变好才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小学妹,我的葡萄吃光了。" "你吃光了关我什么事?" "看见冰柜里的葡萄空了,身为秘书长的你,就要第一时间补上才对哦。" "我只是学生会秘书长,不是你的私人秘书。" "那么身为女生部部长" "女生部部长也不需要为你做这些事!" "那么,身为我的小学妹" "你的学妹外面一抓一大把,我想她们都很乐意为你买葡萄!" "那么身为女朋友" 主角之一终于暴走了,回身一把揪住另一主角的衣领,怒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装死骗我,我怎么会!会!会"说到这里,说不下去。 另一主角嘻嘻的笑,眼睛弯弯,伸手摸摸她的头,"认命吧,不管是什么局势下说的,总归是你亲口说的,当时秦老师,还有两位门警哥哥都听见了你对我的那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你赖不掉了。" 拜托,究竟是谁跟谁先表白的啊??她羞愤的想自杀。 "所以,乖啦,去帮我买葡萄。"柔乱她的头发后,懒狐狸又躺回到了他的椅子上,不肯再浪费丝毫力气。 于是十分钟后,在场的所有学生会成员都看见了如下一幕—— 一向温柔乖巧像小白兔一样好说话的苏放愚,拎着满满一口袋葡萄,走到躺在椅上闭目养神的言师采面前,然后,袋口朝下,将所有的葡萄朝他的脸倒了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