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传说》 序 写这部 小说时,正巧赶上了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四月的天空中,有杨絮在轻飞。 阳光很明媚,春天的气息像温柔的手呵护着这个世界,让人在感觉美丽的同时,亦觉得可亲。 生活在这样的阳光下,连思绪都是欢快的,因而连带着手里的笔,也仿佛沾染了好心情,在字里行间雀跃。 这个系列共有四个动物,说实话,这四种动物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饕餮,其他的无论是麒麟极乐鸟还是独角兽,都属于那种细致优雅得不得了的灵兽,惟独饕餮,它给我的感觉是很粗糙的,而且面目凶狠,最不好看。因此当我最终决定写它时,连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可能是出于矛盾组合的考虑,因为越是偏激越是怪异的东西恰恰是最容易构思情节的,有矛盾才会有高xdx潮。 一直以来,我的思维观都深受墨家学说的影响。墨家主张“兼爱”、“非攻”,认为人生而自由平等,别人没有平等自由,就去帮别人争取,甚至于不惜牺牲自己。所以,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多多少少也感染了我的这种思想,为了替学妹出头,而引发了一系列的情节。沉沦于恨意中的人们总会比较偏激,连带着行为举止也变得不再理性平和。但是恨意的反面就是爱,要想消除恨,就得学会去爱。 有爱的世界,才有希望。 我想,这大概也是“神”为什么不让灵兽们毁掉人类的原因吧 前缘 神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都遭遇了灭族之灾,心中充满了忿恨,对于人类……”万能的大神望着那四张写满了“仇恨”的脸庞,此时也有了无语为继的艰难,毕竟,它们所受的,是神也不忍卒睹的惨烈命运,然而——“你们是灵兽,比之人类更接近天地,更接近永恒,也更接近神灵,而人类,原本是应该受你们庇佑的,而今……” 望着那四张已然标明了“即将为祸人间”的倔强与不屈的丑陋面容,他不由叹息,信手轻拈,一面晶镜如水流来,“你们看看自己,这样的你们,同那些无知愚昧的人类又有何分别呢!” 在不自觉间,神的口气严厉了起来,“看看自己罢!独角兽,你的纯良和圣洁呢?极乐鸟,你还唱得出天地间至美妙的声音吗?麒麟,你的仁慈祥和……连你身边围绕着的祥和光云都变成了血般的腥红,你还担当得起麒麟之名吗?!饕餮,你记得在争取灵兽之名时,你向我许下的誓愿么?你说此后你决不伤人,更不会以人为食,可是现在,你的牙齿上还滴淌着人的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告诉我,你们还配称之为灵兽吗?” 神的声音并未提高,然而四头灵兽却全怔然了,望着大地间至清至明的晶镜——那可恨的永远不会伪饰的晶镜中,映照出来的是自己吗?那决不是自己,可是那又是自己,可是以“纯粹高洁”著称的灵兽几时变成了这样?那是自己也不能置信的影像! 可是,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变成这样的呢?是该死的人类,万恶的…… 眼见灵兽们的怨念只稍退片刻便又炽燃——连晶镜都无法让它们领悟它们的业障么?挥走晶镜,神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很疲惫,“灵兽本是为了守护天地而存在的,现在的你们根本无法承负自己的使命,我不得不作出裁决——你们令我失望了——从今天起,你们将化身为人类,在没有省悟自己的业障之前,在无法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之前,你们必须到人间去找寻答案,是的,到你们痛恨的人类之间,去找寻答案,去找寻找之所以不让你们将人类毁灭的缘由,并不只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子民,不是这样的……” 在灵兽们来不及开口之前,神杖一挥,一切便再无可置疑地成了定局! 于是,传奇便开始了…… 第1章 从马里兰州飞回国内的mu583次航班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机场,接机口处久候了熙熙攘攘的人潮,呼喊声此起彼伏,场景热闹非凡。 待人走得差不多时,一个年轻女郎才迈着随意的步伐懒洋洋地走了出来。她有着极其洁净的完美肌肤和高挑优雅的身姿,波浪长发,身穿黑色低领衫与黑色低腰紧身长裤,白皙的脖颈上却围了一条红色的丝巾,很纯正的中国红,绘以凤凰牡丹绿叶,艳而不俗。 “姒儿——”清脆的呼唤声来自接机口处的盈盈少女,纯雅的白裙,在人群中如同盛开的白莲花。 黑衣女郎姒儿将目光转了过去,只那么眉目轻瞥间,就透露出一种浅浅的慵懒,充满诱惑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欣然,飞机晚点,让你久候了吧。”姒儿笑着拖着小行李箱走过去,亲密地拥抱了一下白裙少女。 少女陶欣然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习惯了。以前哪次约会你不是迟到的?无论是环境因素还是人为因素。走吧,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姒儿挑了挑眉:“你确定你那个魔鬼老哥不会在我住的这些日子里回来?” “应该是不会吧,他去多伦多了,应该会在那待个三五个月的,你就安心在我家住着吧。再说——”陶欣然微微一笑,说,“亲爱的学姐,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在这你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啊。” 姒儿轻拢了一下长发,说:“那倒也是。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那就打搅你啦。” “学姐,虽然我们半年多没见面了,但也不用弄得这么生分吧!到了!”陶欣然领着她走出机场大厅,外面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轿车正在等候。车的前门打开,身穿白色制服的司机下车,打开了后门,向两位小姐行了一礼。 姒儿耸了耸肩,笑着说:“这样的排场好让人拘束啊。” “不会啊,在大学读书时追你的那些男孩子中不是不少是贵族子弟吗?你什么排场没见过?倒是笑话起我了。”陶欣然推她上车,轿车转了个弯,向前方大道平稳地驰去。 姒儿注视着陶欣然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渐渐逝去,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回国来的这半年多来,到底过得好不好?你骗不过我的,你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神比当初离别时还忧郁……是不是你哥哥对你不好?” 陶欣然听了笑容顿止,过了半响,轻声说:“可不可以不提他?反正他现在不在了。” 姒儿吁了口气,撩了下头发,从唇间轻吐出一句话来:“这个混蛋……我倒真希望他现在在这,我真想见见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冷血动物,竟然残暴到连亲妹妹都可以这样对待……” “求你了,姒儿,不要说了!”陶欣然显出慌张的表情。紧张地看了看司机,欲言又止。 姒儿细长的眼睛向司机的背影瞟了一眼,从观后镜上看到司机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当下冷冷地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陶欣然抿了抿唇,忽尔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来了真好。我们又可以和以前一样了,一起出去玩,一起谈心,一起睡觉……只可惜,你只能待一个月就要回马里兰州去。” 拟儿叹口气,转回身,伸手轻拍了一下陶欣然的脸:“傻丫头,真是一点都没改变,还和以前一样喜欢黏人。” “才不是呢,别人我也不黏,可我就喜欢学姐你。”陶欣然将头靠到她几怀中,紧握住她的手,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学姐,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呢……还有巴尔的摩市,还有那些同学和教授们……即使是以前那么深恶痛绝的难吃死了的面包奶酪,在回忆起时都觉得特别温馨……” 姒儿轻抚陶欣然的头发,目光掠向了车窗外——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忧郁啊……真不明白,像欣然这么纯善的姑娘,怎么还会有人忍心欺负她?尤其是那个人还身为她的亲哥哥!真是该死!该死的那个陶萜! 本城以风景秀丽而著称的云朦山半山腰上,坐落着本城最豪华与别致的一幢别墅,设计者daniel曾凭借这套别墅的设计而摘走了年度的最佳创意和最杰出设计师的两项大奖。 车子行到别墅的大门外三米处时,电子遥控门便自行打了开去,露出一条绿荫大道。再往前驰进百余米,就可见到那被誉为“90年代本城最璀璨的明珠”的漂亮房子,在蓝天和碧水的映衬下,洁白的花岗岩栋柱闪烁着纯净的光辉,明亮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再将倒影投递到屋前天然的碧湖中,真是美不胜收。 姒儿走下车,对眼前的景物惊叹不已:“百闻不如一见,比你寄给我看的照片上还要美呢!听说是你哥哥的好朋友设计的是吧?没想到你哥那种怪胎居然也会有朋友,而且还如此才华横溢!” 陶欣然笑了起来,轻皱了一下鼻子:“他叫daniel,中文名字骆宇倾,其实也是个怪人。非常沉静内向,不喜欢说话,总是目无表情,但眼神却很阴郁,像传说中的水仙少年narcissus。” “narcissus?失落、诗意、混乱、美得叫人心碎却又不可玷污的清澈?呵呵,果然和他的设计风格很相像啊,不过这幢别墅看起来很阳光。” 屋子里早有两个穿着整齐的佣人走出来,接过了行李箱,恭声说:“大小姐,姒儿小姐的房间已经布置整齐了,午餐也已准备好,是否现在就用餐?” 陶欣然看了看姒儿,姒儿犹豫了一下,说:“能否先等等,我想先洗个澡再吃饭。你知道,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腰酸背疼的,需要放松一下。” 陶欣然笑着说:“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穿过圆弧形的楼梯,走过二楼的东侧走廊。第一个房间的门是玻璃做的,一眼看去,房间里很空旷,两面都是落地窗,一盆一人多高的箭兰沐浴在阳光下,叶子墨绿墨绿,显得生机昂然。再走过去,陶欣然推开了第三个房间的门:“看看,喜欢吗?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布置的。” 房间宽敞而明亮,以浅紫和纯白为主色,清馨而淡雅。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来,呈现出一种暖暖的喜意。姒儿走过去,推开窗子,在阳台上惊喜出声:“好美的风景啊,到了晚上,想必整个城市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了吧?” 陶欣然点头说:“是啊,知道你喜欢宽敞明亮的房间,喜欢早晨的新鲜空气,更喜欢在高处俯瞰夜景,所以特地选了这个房间的。不过我哥的卧室就在隔壁,如果不是他不在家,我可不敢让你住这。” 姒儿的微笑敛去,转身盯着陶欣然的脸,说:“你没有想过回巴尔的摩吗?” 陶欣然笑了笑,摇头:“不是没想过,只是很多事情,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毕竟是我哥哥……无论他性格怎么冷酷、脾气怎么坏,终归还是我的亲哥哥啊!而且……我现在已经很习惯这儿的生活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洗澡吧,等你吃饭。” 姒儿沉默地看了她几眼,淡淡说道:“好吧,等我,马上。” 水,温暖而舒适,水气袅袅上升间,似乎将疲惫也一起蒸发了出去。 姒儿将整个人都浸在温水之中,视线则慢慢地在浴室里飘拂,从洁白的磨砂石地面,到一堵墙那么大的更衣镜,再到镶嵌着金边的水龙头开关,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陶家的富有始于陶萜的外祖父陶样那代,以经营古董珠宝起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陶若冰,先天不足,有严重的心脏疾病,因此便招赘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婿,也就是陶欣然的父亲——邓铭,家族生意在他手中开拓发展,成了本城古董珠宝业垄断性的大公司。但是邓铭后来却爱上了一位女画家,为了那个女人不惜放弃了巅峰事业与温馨家庭,与她远赴海外双宿双飞,这在本城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让无数人为之动容叹息,纷纷说是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现代真实版。陶若冰遭此打击,更是一病不起,留下年仅六岁的儿子陶萜撒手西去。 陶萜从小是个天才,九岁就上了初中,十四岁时申请麻省理工大学竟被批准,被人冠以“神”童之名,十九岁接掌了家族事业,短短三年内就使得公司业绩翻了三倍,且不再局限在珠宝行内,向电子科技领域扩展,业绩斐然。现年二十七岁,的确是一生辉煌,受尽推崇赞赏。但是,他的性格可怕冷酷,对对手绝不留情,翻脸比翻书还快,傲慢无礼,一样出名。偏偏,这个时代崇尚个性美,这样的脾气正对了大众的胃口,因而引得无数少年崇拜,无数女人迷恋,花边新闻也是层出不穷。 本来,那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陶萜再出名再特别,毕竟只是遥远世界里的人,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的名字时也仅仅是一带而过,彼此生命产生不了什么交集,但是姒儿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一年前,当那名大律师peter将一份文件摆放在大学宿舍的桌子上时,身边那位父母双亡的学妹邓欣然竟忽然间变成了陶萜的妹妹!原来她的父亲就是邓铭,她的母亲就是那位女画家。渴望家庭温暖的邓欣然满怀希望地接受了律师的安排,结束了学业回到了同父异母的哥哥身旁,没想到这一去就是羊人虎口,跌进了地狱深渊般的生活! 每回电话那边传来陶欣然压抑着的哭音时,姒儿就仿佛可想见陶萜是怎样在精神上一点点地折磨那个柔弱如白兔般的女孩子以此来报复其父亲的背叛。此次来到这儿,虽说是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只认识陶欣然故而住在她家,但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想看看她境况如何,无论怎样,能帮就帮,谁叫这个女孩子是那么令人怜惜呢! 姒儿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叹道:“谁能想到这么个金碧辉煌的犹如宫殿一样的房子,对那个孩子而言却是个地狱呢?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她学会坚强!” 她挽起长发,擦干,起身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 陶欣然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杂志,见到姒儿出来便站了起来。 “不介意我穿成这样下楼吃饭吧?” “就只有我们两人,你爱穿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陶欣然笑着挽起姒儿的手臂,往外走去。 在经过那道玻璃门时,姒儿忍不住好奇,说:“刚忘了问你,为什么这么个大房间,只放了这么一盆花,其他什么都没有呢?” 陶欣然说:“这个房间就是专门用来供奉这盆箭兰用的。隔壁就是我哥的卧室,所以那一面的墙就是玻璃做的,以方便我哥哥随时拉开窗帘就可以见到这盆花。” 姒儿挑起了眉:“哦?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嗜好?”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说这盆花是当年哥哥的母亲死时,他外祖父亲手种的,而六年前外祖父病逝时,这盆花也曾经一度枯萎,好不容易给救活回来的。可能就是因着这个缘故,哥哥什么都不爱,独独对这盆花好得要命,非常细心地照顾着,不让出一丝差错。每天都有两个佣人专门照料这盆花呢。” “没想到这花还挺通人性的。”姒儿不禁又仔细地看了看。 陶欣然咬了咬唇,低声说:“你不知道,有回我看见我哥在给这盆花洒水,他看着这盆花时的样子,几乎是可以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的。在那一刻,我觉得,也许他本性并不是天生那么残忍的……” 姒儿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就因为这样你就谅解他了?对一株花好并不代表什么,别抱太大幻想。” 陶欣然的眼神颤了一颤,垂下头去:“我……我不想恨他,他毕竟是我哥哥,我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一样的。”她的声音很低,透露着几分无奈几分哀怨和几分苦楚。 姒儿顿时心软,叹了口气,搂住陶欣然颤抖的肩膀,柔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泼你冷水,但我希望你能学会为自己着想。我不是提醒你去恨他,只是希望你爱护自己。明白吗?” 陶欣然沉默了几分钟,忽而一笑:“我们下楼吧。”说完径自走下楼去。姒儿见她不愿提及此事,心中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只能也跟着下楼。 餐厅中已摆放好餐具,另有两个衣饰整齐的女佣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边,见到二人到来,就说道:“小姐,现在可以上餐了吗?” 陶欣然点了点头,拉着姒儿在桌边坐下。女佣立刻就递上了消毒毛巾让二人擦手,并上了餐前开胃的一道人参炖乳鸽汤。姒儿看着如此正规的用餐礼仪不禁皱起了眉,陶欣然知她心意,当即小声说道:“你别觉得别扭,随意好了。” “我是想随意,可是——”姒儿耸了耸肩,“她们不随意。只是用个简便的晚餐,有必要这样吗?” 陶欣然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啊,可是没办法,这是我哥哥严格规定的。他那人对其他都不是很在乎,惟独对吃的非常挑剔,吃什么,怎么吃,吃的过程如何,都讲究得要命!稍有差池就会不高兴,久而久之,这儿的佣人们就都形成了一套礼节和规矩,改也改不掉了,即使他不在家,也得按这过程实行下去……” 姒儿睁大了眼睛,轻摇着头:“天!真是怪胎!受不了了,赶明儿我们干脆出去吃吧。” 陶欣然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这就让你受不了了,那接下去的你不更难挨?” “接下去?还有什么?” 刚说到这,就见女佣捧着一道菜盈盈走了过来:“小姐,这道是鼎湖上素。”她放下盘子后不立即离开,而是取过了姒儿的筷子帮她夹了一筷到小碟中。姒儿看了看女佣又看了看陶欣然,颇有些尴尬地说:“这个就不必了吧?我自己动手好了……谢谢你……” 陶欣然脸上似笑非笑,说:“第一筷都由她们夹,这是规矩。” “这种规矩之下,我很难想象你哥哥在用餐时还能体会到什么乐趣……”姒儿吐了吐舌头。就在这时,电话铃忽然响起,二人都不禁转头望了过去。 一女佣接过电话,“嗯”了几句后便放下了,走过来禀告说:“小姐,莫少爷来电,说他马上到。” 陶欣然惊讶地说道:“他来这干什么?”话音刚落,大门就打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其实确切点说,应该是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衣服上竟可见血迹!两个女佣连忙上前帮忙相扶。 陶欣然见到二人如此模样,不禁吃惊地站了起来,匆匆走了过去急声说:“天啊!莫非,daniel怎么了?怎么会浑身是血?” 那个叫莫非的男子满脸急虑地说道:“阿萜还没到吗?你们愣在这于什么?快去准备毛巾、消毒药水和必备药品!顺便拨电话给秦医生,让他赶快到这来一趟……”说着将怀中人放倒在沙发上,那人的手无力地垂到地上,不知生死,鲜血从他的胸口处一直流淌下来,染红了洁白的真皮沙发。 陶欣然有点手足无措,偏又不肯走开,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女佣取来了家庭药箱,莫非推了她一把,说:“你也别闲着,快来帮忙!” “好好好……可是,我该干些什么?”陶欣然咬着唇,目光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莫非把毛巾抛给她:“我按着他,你来给他清洗一下伤口,小心轻点,别碰疼他。” 陶欣然接过毛巾,凑上前刚看了一眼,见到鲜血直流的伤口就一阵恶心,转身几乎吐了出来。莫非有些厌嫌地望了她一眼,刚想发火,就听一个声音说:“我来吧。” 姒儿从陶欣然手中取过毛巾,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你晕血,还是坐到一边看着吧,这交给我。” 莫非打量着她,眼中露出惊奇之色。姒儿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扶好他,我要开始了。”说着解开daneil的衬衫扣子,在此过程中顺便看了看他的脸,那竟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男子,有着浓黑飞扬的眉和极为秀气的唇。他的胸口上有一个小却深的圈形伤口,血流不止。先用酒精棉为其止血,再用毛巾擦去周遭血迹,姒儿的动作纯熟而轻巧:“这是枪伤,如果再偏三寸就射中心脏了,子弹还在里面,需要专业医生来取,给我棉球,谢谢……换一块毛巾……水冷了,换热……” 陶欣然坐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不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daniel会中弹?有人要杀他?” 莫非紧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这个不关你的事,你不用知道。” 陶欣然的脸立刻红了,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姒儿抬起头看了看陶欣然又看了看莫非,将手里的沾满鲜血的毛巾往旁边的水盆里一抛,直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得好,带着一个中枪的病人夜晚到来,主人没理由不应该知道原因。” 莫非盯着她,目光闪烁不定,过了片刻才说:“这件事我已经通知阿萜了,他知道原因。” 姒儿当即接口说:“可男主人现在不在,作为他的妹妹、此地的半个女主人难道不该知道缘故吗?” 陶欣然站起来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姒儿,求你,别说了!” “你——”姒儿美目圆瞪,有些气她的懦弱,当下别过身去。陶欣然知道她生气了,更是惶恐不安,不停地绞着手指。 这时,大门忽然打了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边进来一边脱掉了帽子和外套,接着是领带,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专门负责接他丢下的衣物。厅中的女佣也连忙迎了上去,帮着接外套和皮箱。 莫非见了来人,便看向陶欣然,说道:“你现在还要知道事情的原因吗?” 陶欣然的脸变得苍白,浑身更是轻颤了起来,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去一般,嘶哑地说:“哥……哥哥……你……怎么会回来的?” 姒儿闻言,猛然一惊,也顾不得生气了,当下转过脸去,只见来人有着健康的麦色肌肤和漆黑漆黑的眼睛,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双眉修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魁力,鼻子挺直,象征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薄薄两片唇更显得冷酷不凡。再配上高大的身躯,整体形象看上去就像头冷静而充满威胁性的狮子! 这个人就是陶萜那个暴君?欣然的哥哥?姒儿紧抿着唇,冷眼旁观。 陶储走了过来,看了沙发上的daniel一下,说:“秦医生还没来吗?再打个电话去催,告诉他,如果十分钟内还赶不到这来的话,以后他都不用再来了!” “是。”连忙有女佣跑去打电话。 莫非叫道:“阿萜——” 陶萜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又说道:“此事我们等会到书房去说。来人,帮忙把狄少爷扶到二楼的客房去,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陶欣然着急地说道:“可二楼的客房有人住了!”看了陶萜一眼,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但还是把话说完了:“我学姐住在那呢。” “那就扶到三楼去,快点!”陶萜说着与莫非一起上了楼梯,消失在拐角处,从头到尾就没看姒儿和陶欣然一眼,仿佛当她们不存在。底下的佣人们将daniel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也跟了上去。一时间,一楼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陶欣然脸色苍白,满是愧疚地说:“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他回来了……” 姒儿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后者的手竟然冰凉:“别怕成这样,突发事故,这么大的事情他是肯定要回来的。没事的,有我在呢,不要怕啊。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明天去住酒店好了。” 陶欣然忙说:“那怎么可以?学姐你好不容易来的,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起!而且此事也是经过哥哥他事先批准了的,他回来也不影响,只是以后会不方便点罢了……姒儿,你答应我,如果我哥哥有什么过火的或失礼的地方,你一定要看在我的分上原谅他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和学姐一起度过这个月呢,求求你了!” “傻孩子……”姒儿揽陶欣然入怀,安慰她说,“放心了,我会考虑到你的心情的,只要他不主动来招惹我,我就当没看见他好了,不会让你难做的。” “嗯!”陶欣然脸上绽出一抹微笑,出现在她秀丽纯雅的面庞上,当真是说不出的清甜可人。 姒儿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心中却是暗自叹了口气,看见手上残留的血丝,顿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刚才那个就是设计这幢房子的那个daniel吗?” “是的,就是他……没想到那么可怕,他竟然中枪,天!”陶欣然低呼了一声,脸上又恢复了忧虑之色。 这时大厅的门第三度被打开,一人连走带跑地冲了进来,叫道:“我来了!病人在哪?” 陶欣然忙迎了上去:“秦医生,你终于来了!哥哥都发脾气了,他们在三楼,我带你去!”说着帮忙提过了药箱。 那姓秦的医生忙点头感谢:“谢谢大小姐啊!路上塞车.所以到晚了……” 陶欣然回头对姒儿说:“学姐,你先用餐吧,我带秦医生去找哥哥他们,等会下来陪你。”说罢带那人匆匆上楼去了。 姒儿扫视着一团凌乱的大厅和寂寂清清的餐厅,不禁翻了翻眼睛,有些自嘲地喃喃说道:“这个情况下,我还吃得下饭吗?” 门大开着,有风吹进来,感觉有点冷,便去拉身上的衣服,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不合礼数的浴袍,一想到自己刚才竟是穿着这身衣服帮骆宇倾清洗伤口和初见陶萜,不禁又苦笑了起来:“这下真是丢人丢大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没穿,见不得人。算了,不管这些!” 随意地走了几步,有些无聊,刚好走到大厅门口,一眼看出去,外面的路灯已亮,盏盏霓虹点缀着静谧的花园林木,夜间的景色分外迷人,当下便拉紧了衣服,往外走了出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径一路走着,两旁栽种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法国梧桐树,树后是一片郁金香花圃,在灯下看虽然不是很真切,却别添一抹朦胧迷离的美丽,夜风轻拂,花香宜人。 “真美!”姒儿称赞出声,完全陶醉在这片设计独特惟美的花园之中。 第2章 从窗口的这个角度望下去,刚好可见那个窈窕高挑的身影在花园里懒散却不失优雅地散着步。漆黑的眼睛盯着那个身影已经看了许久,眼睛的主人冷漠的一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一旁,莫非从吧台上倒了两杯酒,加人冰块,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陶萜:“正如你所料的那样,贺氏集团雇了杀手来,企图把daniel和那个设计图案全部毁掉。” 将酒接过来,轻呷一口,目光仍是望着林子里的人,不挪移半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在我那么精心的布置下,宇还会中枪受伤?” 莫非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垂头说:“对不起,在路过枫叶大街时,daniel看见一幢房子的门设计得非常别致,非要停下去看一看,这一看,就……” “什么房子?你们路过枫叶大街那么多次,为什么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别致的门?没有一点脑子吗?这都想不到!”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莫非有些惶恐不安。 “叫人去调查那幢房子,把收集到的资料给我。”陶萜的神情不变,语气也依然平静,似乎事不关己。 “好的,我马上叫人去办。”莫非又说,“可是这次daniel没事,贺氏的人不会罢休的。我们怎么办?” “谁说他没事的?”陶萜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而投注到莫非脸上。 接触到那样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莫非也不禁打了个寒噤,立刻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让我们放出消息说他在此静养中,诱惑杀手再次来袭?” “不,不是静养,而是死亡。” “死亡?”莫非恍然大悟,“你是想让贺氏以为他们的暗杀计划成功,将设计与设计师一起毁去了,然后放松警惕,以便我们反击?” 他顿了一顿,有些犹豫:“可是阿萜,daniel是个名人,他的去世会引起很大的波动和舆论关注的,我们如何解释他的离奇死亡?警方也会怀疑的。” “我们不需要公布他的死讯。” “不公布?那我们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陶萜懒洋洋地答了一句,目光重新返回到窗口。 “什么都不做?”莫非想了一想,喜道,“我明白了!我们什么都不做,但是不让daniel再出现,他的工作室也暂时停业,如此一来我们越没有动静,贺氏那边就会越奇怪,然后就会猜测究竞是怎么回事,当他们派出的人都无法打听到任何消息时,就会觉得他们的暗杀成功了,而我们却故意不让大家知道daniel死了,是怕被他们知道王牌的消失从而在这个周末召开的商会中失利,如此一来,他们越得不到任何消息,就会越肯定他们的猜测,从而放松戒备……好一个计中计啊!我明白了!” 一抹淡淡的笑容终于出现在陶萜的唇角,他举杯碰了碰莫非手中的酒杯,说:“贺天翔那老头以为毁了我的设计图案就能在下届商会中坐稳主席的宝座,呵呵,可笑!” “那么我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封锁daniel在此静养的消息,防止被贺氏的人得知。”莫非的目光也瞧向了窗口,盯着花园里的那个身影,问道,“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刚才替daniel清洗伤口,动作很熟练。” “她的中文名宇叫姒几,24岁,美籍华人,父亲是一名科学家,母亲是一位医生,在前年秋的一场车祸中双双逝世了。她本人毕业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环保系,是高欣然一届的学姐,现在那儿的海洋环保实验室工作,这次来这就是参加本月下旬在本城举办的全球蓝色海洋环保会议的。” “没想到原来你已经调查过她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身世很清白。”莫非舒了口气。 “是么?”陶萜摇晃着杯中的酒,眼珠漆黑,在水晶杯的映衬下更是璀璨如星,显得很意味深长,但是却没再言语。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说道:“少爷,手术完成了,秦医生请您过去一下。” 陶萜起身,将酒一饮而干,顺手将水晶杯从窗口丢了出去,黑夜中,杯子砸碎在楼下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花园间游荡的姒儿闻声转过了身,抬头正好与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陶萜望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而深邃,继而回头轻拍了一下莫非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宇怎么样了。” 拟儿接触到那个眼神,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在这清凉的夜间,忽然感觉到了寒意。 ※※※ “学姐,你在这啊!刚下楼来就看不到你,想你大概到花园里散步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陶欣然匆匆赶了过来,一脸歉意,“对不起啊,学姐,家里出了这些事,好乱,怠慢你了……” “干吗啊?我们那么熟,不需要这些的,我了解你的难处,又不会怪你,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陶欣然笑了一笑,说:“我们现在去吃晚饭吧,我让佣人们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怎么样?” “这样做可以吗?”姒儿扬了扬眉。 “应该可以吧,试试嘛。”陶欣然挽起姒儿的手,脸上带着种温柔的喜意,与刚才那副惨白惶恐的模样截然相反。 姒儿好奇地问道:“你好像很高兴呢!那个daniel没事吧?” 陶欣然欣喜地点了点头:“秦医生把那颗子弹取出来了!据说是没什么大碍了,只要注意别让他伤口感染发炎就行了。上帝保佑,吉人自有天相啊!” “他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会中子弹?还不送医院医治,神秘得跟什么似的,难道是黑帮私斗?哈哈!你知道吗,一直以来这种情景我只在电影里见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碰上,太戏剧性了!” 陶欣然摇了摇头,目光中露出迷惑的神情来:“我也不知道啊,可是daniel绝对不会和黑帮扯上什么关系的,这点我肯定!关于今天的事,哥哥他们都好保密的,什么都不说,我……也不敢问……”说着不禁露出了悲伤之色,显然是因为不被重视而受伤害了。 姒儿一笑,说:“好啦,我好饿呢,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事,赶快吃东西去吧!我可不想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就虐待自己的胃。”说着牵着欣然的手小跑着进了屋子,刚跑到楼梯下时,就见陶萜和莫非跟着秦医生走了下来。欣然连忙一拉姒儿,两人退到了一旁,将路让了开去。 “……就这样吧,明天我会叫人把一些药物送过来,只要按时给他吃下,一般而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今晚要人好好看顾,千万不要让伤口发炎恶化,如果病人发烧,要谨慎注意给他退烧,否则就严重了!好了,我走了。”秦医生边走边说道。 陶萜说道:“不用了,明天我会叫人去取。”将他送至门口,转身对莫非说:“今天晚上你不用走了,在这住下吧,明天按我说的去做。” “好的。” 陶萜回走,到楼梯口时,陶欣然忽然开口叫道:“哥哥……” 陶萜扭头,看着她,面无表情:“什么事?” 陶欣然咬着唇,似乎鼓足了勇气,低声说:“哥哥,我……我想……今天晚上,让我照顾daniel吧,我会很小心的。” 陶萜挑起了眉:“你照顾他?你不是晕血吗?不行。” “哥哥……”陶欣然恳求地喊道,“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啊,不会再出血了……应该没事的,让我照顾他吧!” “我说不行就不行。”陶萜举步上了楼梯。 陶欣然眼中含着泪,牵着姒儿的手握紧,显得心中很是激动。姒儿看了她几眼,忽然开口说:“那么让我去,如何?” 陶萜闻言,转过了头。 “我母亲是个医生,我学过一点护理常识,你不放心欣然的话,不如让我去吧。我应该比你的那些女佣们专业些。”她儿直视他的眼睛。 陶萜沉默了五秒左右:“好,你去。”说着继续上楼,莫非跟在他身后,奇怪地看了姒儿一眼,但什么都没说,两人不一会就消失在拐角处。 “姒儿……”陶欣然复杂地叫了一声。 姒儿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我知道你担心他,交给我吧,相信我,没事的。” “学姐,你……知道了?”陶欣然的脸红了起来。 姒几眨了眨眼睛,打趣道:“就你那么关心的样子,我若还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不过他很好啊,好漂亮的美少年,又那么有才气,你喜欢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学姐,别说了……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陶欣然垂下了头,神色愁苦。 姒儿抿了抿唇,又笑道:“你喜欢人家喜欢得那么含蓄,谁能感觉得到啊?他肯定是不知道你喜欢他,若是知道了,一定待你就不同了,别那样愁眉苦脸的,会不漂亮了!来,笑一个啦!” 陶欣然勉强地笑了一笑。姒儿一拉她的手:“走吧,我们上楼,今天晚上就把他交给我,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可是学姐你刚来,又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很累了,还要你去照顾一个病人,你吃得消吗?” “放心啦,我身体可是很好的哦,从来就不生病的,这点你最清楚的,这点小事算什么?不用担心的啦……” 吃过晚饭,姒儿换上了一套休闲服,有着宽大的袖子和下摆,走动时衣据飘逸,平添几分风情。她与陶欣然一起走到三楼的客房门前,刚想敲门,门就先一步打开了,莫非对二人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走进去,窗上帘子紧紧闭着,床头一盏小台灯散发着浅浅的蓝光,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淡,模糊可见陶萜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另有一女佣站在一旁随时听候使唤。 陶欣然担心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莫非回答:“他现在还是比较稳定的,没什么大事。” “行了,这儿交给我,你们回去休息吧。”姒儿说道。 陶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好。”便走了出去。 莫非看着姒儿说:“他就麻烦你了,谢谢。”然后对陶欣然说道:“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搅到病人休息。” 陶欣然望着姒儿,姒儿冲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才转身和莫非一起走了出去。 女佣说:“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好了。” 姒几笑了笑:“现在不需要,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可能后半夜会忙也说不定。” “好的,小姐,我就在外间的沙发上,有什么事叫一声就可以了。”女佣也退了出去。 姒儿叹口气,在陶萜坐过的沙发上坐下,将台灯的光稍稍开亮了些,拿起一本杂志翻看了起来。前半夜就平安无事地度过,到后半夜时,由于旅途疲劳,杂志上的字越来越模糊,一阵倦意来袭,姒儿的手垂到了沙发一侧,杂志掉到了地毯上,终于昏昏睡去。 朦朦胧胧间,好像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就好像是那个摆放着箭兰花的房间,所不同的只是没有花而已。她在那空荡荡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周静谧,没有一点声音,她很奇怪,想高声呼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在那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只怪兽冲了进来! 这只怪兽人面羊身,大口撩牙,额上有一对立耳或大犄角,两侧还有一对锋利的爪子,样子很是恐怖可怕,但一双眼睛却是漆黑如墨,深邃得让人一看就情不自禁地跌进那黑色漩涡中去。 姒儿一吓,顿时清醒了过来,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睡着了,想起梦境中的怪兽,仍是心有余悸,不禁想道:“好奇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真的是旅行太疲劳,再加上今天发生那么多怪事,所以做噩梦?”她的视线看向床上的daniel时,却又是一惊,daniel的面色有点异样,伸手去摸,竟发觉烫得厉害! “糟了,发烧了!”她儿连忙从冰箱里取了冰袋来放在他额头上。daniel的眼睛睁开了一线,又自闭上了。姒儿急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冷……冷……”daniel的声音犹如梦吃。 “这是正常反应,来,把这些药吃下去。”姒儿倒好一杯温水,坐到床头上扶起daniel,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肩,将药递到他唇边。daniel半清醒半朦胧状态下把药吃了下去,姒儿又扶他躺下,把冰袋重新搁好。受到冰袋的刺激,daniel的眼睛又睁了开来,凝视着她,问:“你……你是谁?” “我叫拟儿。”姒儿冲他笑了一笑。 daniel的嘴唇嚅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姒儿冲他摇了摇食指,柔声说:“嘘——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乖乖睡觉,一觉睡醒,烧就会退了。冷不冷?我把空调开暖点?” daniel的眼睛闭上,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姒儿走出去,看见那个女佣在沙发上睡着了,想了一想,就没叫醒她,重新回到床边坐下。时不时地更换冰袋,如此快到天明时,烧终于退了。姒儿这才放下心,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一重,只留下白纱帘。此时晨曦初上,淡淡的阳光映进来,daniel的脸显得苍白而消瘦,但饶是如此,还是俊秀得不可方物,尤其那长长的睫毛,细密漆黑,堪比布娃娃,非常漂亮。 姒儿看着他的容颜,默默地想:难怪欣然会喜欢上他,真的是个水仙少年啊! 这时女佣走了进来,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姒儿微笑着说:“嗯,没什么事,他很好。” “小姐,你去休息吧,既然过了一夜,想必不会有大事了,接下去我来应付就好了,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呢,都有黑眼圈了。” 姒儿想了想,点头说:“好啊,那这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来叫我好了。” 她推门而出,看见陶欣然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迎了过来,满脸焦虑:“怎么样怎么样?他还好么?” “一切ok!没事呢!看你的样子也是一夜没睡,你呀!好了,现在跟我回房一起睡觉去,你这样也是白操心,何必呢!”说着不顾陶欣然反应,硬是把她拉下楼去,“走了啦!别再看了,睡觉要紧——” ※※※ 一觉醒来,窗外竟已夕阳朦胧,姒儿刚起身,就看见陶欣然推门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你醒了?睡得可好?” 姒儿看了看墙壁上的钟,惊呼一声:“天!都下午五点了!完了,今天看来是来不及去会议处报到了。” “反正也不是那么着急的啊,明天再去,一样的。” “说得也对哦,反正离正式会议日期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呢!”姒儿说着甜甜一笑。 “给你十分钟时间准备,然后下楼吃饭。” 姒儿一听,顿时头晕:“不会吧?又得像昨天吃饭时那样的场景再来一遍啊?完了,今天陶萜也在,那规矩肯定更严了,那种气氛下我可吃不下去……” “放心,今天晚上吃西餐。” “哦,那还好些,好的,等我啊!马上ok!”姒儿冲进了洗漱间,十分钟后挽着长发走了出来,说道:“欣然,我觉得现在精神不错,想晚上去逛逛这儿的夜市,你方不方便啊?如果不行我自己去好了。”” 陶欣然在一边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她,犹豫了片刻,说:“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出去逛我可不放心!等会吃完晚饭我问问哥哥,应该可以的。” 姒儿轻皱了皱眉头,但没再说什么,换上了衣服。紫色的长裙衬着她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显得气质优雅,高贵不凡。陶欣然脸上露出了赞美之色,说:“学姐还是和我印象里一样的漂亮……对了,pole还是杳无音信吗?” 姒儿梳发的手停了一停,目光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又复平然,淡淡地说道:“我上个圣诞节接到他的喜帖,他结婚了。” “学姐……”陶欣然任了一怔,愧疚地喊道。 姒儿一甩长发,笑了起来:“干吗?其实这结局不挺好的么?人各有志嘛,不能勉强的!他陪我走了那么长一程路,我已经很感激了。缘分尽了,拖着也是累,不如散去,还彼此轻松自在……好了,我打扮好了,我们下楼吧。”拉起陶欣然的手开门走了出去。 陶欣然低垂着眼皮,过了半天才轻声说:“我觉得很可惜……真的!学姐。” “我也觉得可惜,可是事实就那样,我们的缘分尽了。好啦小学妹,不要为过去的事情而后悔难过,那样不值得。”姒儿微微一笑,放低了声音,“收起你的苦瓜脸,笑一个,你瞧,你哥哥正盯着我们呢。” 陶欣然一惊,抬眸看去,发现陶萜已经在餐桌旁就坐了,冷冷的目光直向这边看过来,似乎有点不耐烦。她不禁暗中握了握姒儿的手,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你们迟到了。”陶萜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休闲毛衣,与昨日的西装革履相比,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从容。 “对不起。”姒儿笑了一笑,牵着陶欣然入座,“让你们久侯了。” 一旁的莫非冲二人点了点头,对着姒儿说:“昨夜辛苦你了,睡得可好?” 姒儿的目光中露出慧黠之色,回答道:“非常好。不过我想如果没有人来催我起床用餐的话,应该会更好些。” “这个……咳咳……”莫非尴尬地瞟了一眼陶萜,后者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面无表情地冲一旁的女佣点了点头:“可以上菜了。” 第一道菜送了上来,竟是烤蜗牛,香气四溢,看上去很是可口。 陶萜一举起手里的刀叉后就再不说话,也不再看其他东西,很专心地吃着盘里的食物,仿佛当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存在。 姒儿一边用餐,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陶萜的吃相,心中不禁暗暗想: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细致谨慎得就好像是个画家在绘一幅绝世名画,那么全神贯注和津津有味!难怪欣然说陶萜是天吃星投胎,好有道理……想到此处,便看了看陶欣然,陶欣然正好也向她瞧来,两人视线对碰,各自会心一笑。 用完最后一道水果后,陶欣然取过纸巾擦了擦嘴,终于开口说道:“哥哥——” 陶萜扬了扬眉。 “哥哥,晚上我想和学姐去逛逛夜市……可以吗?”陶欣然不敢去看陶萜的神情,一直垂着脑袋。 旁边的姒儿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便说道:“我一直听闻本城的夜景极有特色,很想去看看,想请令妹当我的导游,想必陶先生不会介意吧?” 陶萜的目光在姒儿脸上转了一转,姒儿顿时觉得心中莫名地颤了一颤,似乎是惊悸不安,又似乎是其他什么情绪,总之复杂得不可捉摸。她的脸色顿时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而变了一变。 “11点前回来。”陶萜丢下这一句话后便推开椅子,起身离席,经过姒儿身边时,停了一停,又说:“莫非,你陪她们去。” “您似乎听错了,我说的是由令妹带我去……”姒儿直身而起,刚说到一半,陶萜已开口,语气加重了几分:“莫非,你陪她们去,11点前回来。” 姒儿还待再说,陶萜的身影就已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一边的莫非接口说:“姒小姐,阿萜这是为你们好,最近外面世道不太太平,从昨天daniel中枪一事上就可得知。他怕你们也出事,所以让我陪着有个照应。姒小姐如果不嫌莫非粗鄙,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姒儿凝望着陶萜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唇,缓缓地说道:“哦,他倒是真好心……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莫先生。” 第3章 “欢迎光临!两位小姐你们好,需要点什么吗?”精品服饰店的柜台小姐巧笑嫣然地迎了上来。 陶欣然和姒儿环顾了一下店里的陈设,对视着点了点头。 陶欣然问道:“你们这有别致点的丝巾吗?” “有的,在这边,请跟我来。”柜台小姐殷勤地笑着,扭身款款地在前方带路。 莫非假咳嗽了几声,在橱窗边立定,并不往里走,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心中暗自叫苦:老天!这已经是第二十六家商店了!女孩子买东西当真是个大麻烦,都是阿萜,竟给我派使这样的好差事……奇怪,他不是一向不太在乎这个妹妹的吗?怎么这次大反常态,居然同意在这个非常时期让她们出来逛街,难道……会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关系吗? 他的目光掠向了正在试衣镜前系丝巾的姒儿,象牙色的丝巾系在她弧线优雅的脖子上,衬着剪裁合身的紫裙,当真是迷人得很,有种介乎魅惑与高贵间的风情。 难道陶萜看上了她?阿萜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人? 莫非不由陷入了沉思。 “就这块吧,请帮我包起来。”姒儿对小姐说。 “好的,请稍等。”服务小姐接过那条丝巾回柜台包扎起来。姒儿对着镜子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眼神忽然瞥到一个场景,不由呆了一下,只见镜子里,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很快地消失在衣架后面。陶欣然拿着包装好的丝巾走过来递给姒儿,问道:“学姐,还要别的什么吗?” 姒儿对着镜子默默地注视了片刻,回眸一笑说道:“够了,我都快成采购狂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莫非面前,姒儿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都快十点了呢!我觉得有点累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怎么样?” 陶欣然睁大了眼睛:“学姐,可你刚才还说想去逛五角广场呢……” “以后吧,我现在真的累了。”姒儿看向莫非,“麻烦莫先生了,送我们回去吧。” 莫非正求之不得,当即欣喜地说道:“好的,我们走吧。” 在走出服饰店大门时,姒儿又特地看了一下,玻璃窗反射出里面清晰的一切——两个年轻的男子从衣架后走了出来,一同向这个方向眺望着。 他们是谁?为什么这样鬼鬼祟祟的?难道——真的有人在跟踪我们?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会不会和昨天骆宇倾中枪之事有关系?陶萜真的是惹上什么黑帮了吗?他派这个莫非跟着我们出来逛街当真是出于对我们的安全着想么…… 当姒儿坐进跑车里时,脑海中还是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她的眉微微皱起,原本出游的好兴致在此刻已荡然无存。 “……所以啦,这一个月内呢,可以走的地方好多呢!还有……学姐……”一直在说话的陶欣然终于注意到她儿的异样,呼唤道,“学姐!” “啊?干什么?”姒儿猛然回神。 “学姐,你表情好严肃哦,你在想什么啊?” 姒儿吁了口气,展眉笑了起来,说:“哦,没什么,只是想到明天怎么去会议庭报名而已,有点走神。” “明天我陪你去啊,我知道路线怎么走。” “嗯,好的。”姒儿扭头看了看车后窗,后面并没有什么车辆在跟踪——难道,我真的是多虑了? ※※※ 跑车平稳地滑进车库里,莫非熄了火,说:“两位小姐,到家了。” 姒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抬头目光一掠间,发现大厅里灯火通明,人进人出,颇是热闹,当下不禁奇怪地说道:“怎么回事?好像出什么事了。” 陶欣然惊呼道:“不会是daniel出事了吧?天!”说着手里的购物袋也来不及拿便匆匆地跑进屋子里去。 莫非帮着拾起了袋子,跟她儿说:“我们去看看。” 二人快步走人大厅,发现大厅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水迹,女佣们正在清理地面,陶萜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表情平静,似乎并无什么大事。莫非走上前刚喊了句“阿萜”,陶萜就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示意莫非不要说话,继续打他的电话:“……这样也好,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嗯,好,再见。” 姒儿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陶欣然,想必她是上楼看望daniel去了,接着耳边听到莫非问陶萜:“阿萜,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偷而已,弄破了水管,后来逃走了。至今还未发现有任何财物损失。”陶萜淡淡地说道,并看了姒儿一眼。 姒儿迟疑了一下,说:“你们慢慢聊吧,我上楼了,再见。”说完欠了欠身,向楼上走去,边走边想:小偷?有没有搞错,现在才十点多而已,这个时候会有小偷光顾?这个理由也太烂了吧,鬼才信呢!不过算了,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姒儿回到房间里,把购物袋往沙发上一扔:“呼——好累!嗯,上楼去看看欣然吧,不知道daniel怎么样了……不过——人家好不容易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算了,还是别去打搅好!洗澡去,然后就可以睡觉了。”心中一下定主意,便走进了浴室。半个小时后,她擦着头发走出来,就隐隐听见有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似乎是陶萜暴怒的骂声,其中还间杂着一个女孩子低低的哭音。 难道是……欣然?! 姒儿连忙打开门小跑了出去,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看见陶萜与陶欣然站在daniel的病房外面,后者已经哭得泪流满面,而前者却是一脸阴沉,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 姒儿赶了过去,插入两人中间。 陶萜见到她就不悦地拧起了眉毛,但却没说什么话。 姒儿抿了抿嘴唇,忽地转头对陶欣然说:“欣然,你还在这啊,我放好热水了,该轮到你洗澡了……” 陶欣然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她,显得有些惊讶,姒儿推了她一把,说:“干吗愣在这啊?快去了,等会水就凉了!快去啊!”说着使了个眼神催她快走。陶欣然看看她又看看陶萜,终于一扭身飞速地跑下楼去。 姒儿心中长吁了口气,再回头看陶萜,后者脸色依旧阴沉,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对她的多事视若无睹。 “呃——”姒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试图化解索绕在此地的诡异气氛,便指了指daniel的房间说:“他的伤……好些了吗?” 陶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珠漆黑漆黑,仿佛夜色中的一点寒星,流动着太多的复杂情绪,却绝对没有一丝温暖。接触到那样的目光,姒儿的笑容就顿时僵在了脸上。 陶萜转身慢慢离开,姒儿看着他黑色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知怎地升起了一股勇气,忽然高声道:“陶先生,请等一下!”接着奔了过去,拦到他的面前。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陶萜挑起了眉毛,语气淡然:“如果你想为欣然说些什么,那就不必了。陶家的家务事,不需要别人过问。”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但是欣然也是我的妹妹,我待她和亲生妹妹没有什么区别,我觉得你这个哥哥当得很有问题,我们能否好好谈谈?我知道做为一个外人来说,我的确是多事了些,但是,我真心的希望欣然幸福,这点请你谅解。” “幸福?”陶萜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反问,“你认为什么是幸福?” 姒儿愣了一愣,继而说:“一个温暖的舒适的家庭,有爱护她的亲人和喜欢她的朋友。” 陶萜冷冷地笑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道:“一个温暖的舒适的家庭,有爱护她的亲人和喜欢她的朋友……很好,小姐,如果真有那样的幸福,请记得通知我,我也想拥有呢。” “你——”姒儿为之语塞,她凝视着陶萜的脸,后者的眼睛中有丝落寞一闪而过,又复冷酷。 “好了小姐,睡你的觉去,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或者你有穿着浴袍四处走动的习惯,但是走廊里毕竟没有暖气,小心着凉。再见!”陶萜说完径自绕过她的身侧走下楼去。 姒儿羞得满脸通红,不禁伸手拉紧了抱子,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仿苦受伤的感觉来—— 这个傲慢自大的家伙! 这个无礼的混蛋,终于见识到了! 她的手慢慢握紧成拳,就在这时,daniel的房门打了开来,那个女佣边走出来边说:“少爷,骆少爷他……咦,人呢?啊,姒小姐,你在这啊!” 姒儿回过神来,看见女佣的表情便问:“怎么了?daniel少爷病情有变么?” “不不不,是他醒过来啦!”女佣喜悦地说道。 “哦?我去看看。” “好的小姐,你自己进去吧,我要去通知少爷。” “嗯。”姒儿推门进房,房间里的灯都亮着,骆宇倾躺坐在床上,听得脚步声便转过头来。 他的侧面轮廓非常完美,五官立体,有点像大卫的那个雕像,皮肤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在灯光下却隐隐地散发着玉一般温润的光泽—— 好帅的男孩子啊! 姒儿礼貌地笑了一笑:“嗨——你好……你感觉好些了吗?” 骆宇倾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睛与陶萜一样,也是又黑又亮,却又截然不同,流露着淡淡的忧郁,似乎还带了点女孩的腼腆。 姒儿见他的眼神有点古怪,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装束很不合理,不禁脸又是红了一红,当下说道:“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穿成这样来见你的……只是,我正好在外面,听说你醒了,所以进来看看……啊,你还不认识我是吧?我介绍一下,我叫——” “姒儿。你叫姒儿。”骆宇倾忽然开口。 “啊?是……是啊,好奇怪,你怎么会知道的?”姒儿怔住了。 骆宇倾说:”是你告诉我的。” “哦?”姒儿想了起来,“对哦,昨天晚上你问过我的名字……真难得,在那样的高烧下,你居然还能记得。” 骆宇倾浅浅地笑了一下,又转回头去,不再言语。 姒儿向他走近了几步,慢慢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吃药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或不太对劲的地方?” “谢谢,没有。” 她儿又站了片刻,觉得有点无话可说,便道:“嗯,你大病刚醒,肯定很累,我就不打搅你了。再见吧。” 转身正想走时,忽听身后骆宇倾说道:“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啊,那个……举手之劳而已,不用了。”姒儿说完这句话后见骆宇倾似乎又没什么反应,只能离开,刚打开门,就看见女佣和陶萜出现在门外,接触到陶萜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时,姒儿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背上传来被凝视着的感觉,但她没有理会,径自走下了楼。回到房间,推开门,看见陶欣然坐在床边哭泣,见她进门便走了过来,扑入她的怀中,委屈地哭道:“学姐——” “欣然,别哭了,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姒儿抽了面巾纸递给她。 “学姐,我……我,我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姒儿皱了皱眉,“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daniel醒了,他没事了。” “是吗?”陶欣然用纸巾拭泪,却仍是啜泣不止,“刚才,刚才我以为是daniel出事了,所以就直冲进大厅里,没人理我,他们也不答我问的问题,所以我就自己跑到三楼,推门进去,看见daniel睡得很安详,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心里就放心了。接着,我就陪在一边,我只是想默默地看着他,我没想打搅他,真的,我没想!后来他的点滴打完了,我就跟下人说让我来换葡萄糖瓶吧,可那个架子太高,我挂瓶子的时候手一颤,葡萄糖瓶就掉到了地上……正好那时候哥哥进来了,看到这种情况就立刻变了脸色,把我叫了出去,说我成心打搅daniel休养,故意搞破坏……他发起脾气来,很可怕,我都不敢抬头看他……学姐,我是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真的是好心想帮忙,却老是把事情给搞砸……呜呜呜……” 姒儿轻拍着陶欣然的肩膀,柔声说:“怎么会呢?你是好意的,一时失手而已,谁都会有的……别哭了,你哥哥那个混蛋的话,你那么在意干什么?他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好了!不用理会的!” “可是——”陶欣然抬起了头,目光楚楚,“学姐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想当个好妹妹,招人喜欢的好妹妹!我不希望我们兄妹的关系如此不堪……自从爸爸妈妈双双去世后,他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有血缘的亲人了……我真的真的希望他会喜欢我,就像其他哥哥对妹妹那样喜欢疼爱……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姒儿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欣然,陶萜不是普通的人,他的性格很偏激,要想他放弃成见对你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陶欣然惊喜地问道:“怎么,学姐有什么办法么?” “我想人心毕竟是肉长的……陶萜现在之所以对你不好,可能还是因为嫉恨当年你们的父亲为了你的母亲而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所以看你处处不顺眼;可他又把你接回到自己身边,应该也不完全是想以折磨你来报复上一代的恩仇,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点感情的,当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你真的想改善跟你哥哥的关系,那么就学着去关心他。了解他试试看。” “关心他、了解他?”陶欣然睁大了眼睛,满脸迷惑。 “嗯。”姒儿轻点了点头,“刚才你下楼后,我和你哥哥说了几句话,我说请他给你幸福,他反问我什么叫幸福,我说幸福就是有一个温暖的舒适的家庭,还有爱护自己的亲人和喜欢自己的朋友们。结果,你哥哥就说——” 姒儿说到此处时,不禁又回想起陶萜在说这些话时唇角那抹看似有些苦涩的讽刺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心中不由地颤了一下——难道陶萜也没有感受到幸福吗?他要财富有财富,要地位有地位,在外人面前可谓是风光无限,但他是否就快乐呢?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说…… 一旁的陶欣然催促道:“学姐,我哥哥说什么了? 姒儿如梦呓般地把那句话吐了出来:“一个温暖的舒适的家庭,有爱护她的亲人和喜欢她的朋友……很好,小姐,如果真有那样的幸福,请记得通知我,我也想拥有……” “啊?我哥哥是这样说的?” 姒儿把目光转向了陶欣然的脸庞,后者的眼中写满了迷茫和不解——算了,欣然太单纯了,单纯的她也许是不能理解陶萜那样的男人深藏于心的寂寞和哀愁的。 “那我该怎么做?我要去关心他?可是他不接受怎么办?” “真正地关心他,而不是一次两次做做样子。以一个妹妹爱哥哥那样的心态去对待他,不要被他的凶狠吓到,不要因他的冷漠退缩……时间长了,他会感动的。” “噢——”陶欣然虽然应了,但看神色她还是似懂非懂。 姒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转移开话题:“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刚才的事就别多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陪我去会议处报到,怎么样?” “好啊,如果哥哥同意,我就一定陪你去。”陶欣然整个身子靠了过来,依偎着她儿,像只邀宠的小猫,“学姐,今晚我还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可以啊,去洗澡,换睡衣。”姒儿轻刮了一下陶欣然的鼻子,陶欣然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诡异。 “干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学姐好搞笑,第一次见我哥哥时,就穿着浴袍,刚才见我哥哥,还是……呵呵……” 姒儿往她头上敲了一记,板起脸说:“你敢取笑我啊,小丫头,快去啦!否则我关灯不等你了!” 陶欣然依旧笑个不停地走进浴室去。 浴室门一关,姒儿脸上的笑容就隐去了,耳边似乎又响起陶萜暗喻讽刺的声音调侃般地说道:好了小姐,睡你的觉去,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或者你有穿着浴袍四处走动的习惯,但是走廊里毕竟没有暖气,小心着凉。再见! 这个混蛋!陶萜是混蛋! 姒儿暗骂了几句,有些心烦意乱地倒到了床上,用枕头压住了耳朵。 窗户微开着,晚风吹送进来,吹得纱帘一层层的波动,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第4章 阳光温柔地洒进房间里,又是一个明朗的好天气。 姒儿站在窗边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昨夜所有的不快和阴郁都已伴随着新一天的晨曦一扫而光。 陶欣然站在房间门口说:“准备好了吗?下楼用早餐。” “好的。”姒儿拎起沙发上的背包,边走边说,“今天去报到,也许会有好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 “不,我要去嘛。”陶欣然摇头不依。 经过走廊时,恰好就看见陶萜站在花室之中正在为那盆箭兰浇水,姒儿与陶欣然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停步。恰好此时陶萜放下水壶开门走了出来,三人碰面,情形倒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姒儿笑了一笑,说道:“好巧,碰到了……那就一起下楼吧。” 陶萜不置可否,径自走下楼去,姒儿望着他的背影,暗中撤了撇嘴。 陶欣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学姐……你昨天教我去关心哥哥,我该怎么做呢?” “比如刚才那种情况,你就应该先主动打招呼。”好心情顿时不快,连语气也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啊?”陶欣然没有留意到姒儿的内心变化,有些后悔地说道,“刚才错过了,只能留待下次吧。” 两人走到客厅中,陶萜也刚坐下,趁着早点还未端上来时,陶欣然连忙问道:“哥哥……今天我想陪学姐一起去会议庭报个到,可能要到中午才能回来……可以吗?” 陶萜的头从报纸里抬起来,目光直射向姒儿,姒儿睁大了眼睛回视他,并没有退缩。 陶萜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报纸,说:“我上班会经过国际会议中心,我送你去,欣然留在家里。” 姒儿没想到他会如此安排,顿时愣了一愣。 陶欣然一听,急声说:“可是哥哥——” 陶萜一挑眉毛,语气冰冷:“你有意见?” 陶欣然咬着唇,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扭过头看向姒儿,眼神很抱歉。姒儿微笑了一下,冲她点了点头。 女佣捧上了早餐,当下三人都不再说话,自顾地用起餐来。姒儿喝了口牛奶,忍不住将目光飘向了陶萜,握杯的手指紧了一紧,随即垂下头去,眼珠转动间,若有所思。 “哇,很漂亮的跑车!”当陶萜开着一辆流线型的深蓝色保时捷跑车从车库里滑出来时,姒儿忍不住惊呼出声来,在阳光下,这辆车子实在漂亮得令人炫目! 陶萜将车门打开,示意她上车。 “好漂亮哦!”姒儿又称赞了一句,看了看陶萜,说,“真的蛮意外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自己开车,因为对你而言时间很宝贵,路上这段时间加起来可以干很多事情。” 陶萜专注地望着路的前方,嘴里却回答了她的提问:“我喜欢自己开车,操纵着方向盘,很有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美女和名车,我都喜欢独自享有。” 他的语气显得很是漫不经心,但姒儿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紧了一紧,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伸手去开音响,说:“不介意放点新闻听听吧。” 刚打开广播,就听到女播音员正在报道一篇财经新闻,说是某某股票又狂跌几百点,数万股民一夕之间破产沦为乞丐……姒儿的眉顿时皱了起来。 陶萜从观后镜中看到她的表情,就说:“怎么,你很反感这些新闻?” “嗯,股市是个大漩涡,赢少输多,真正的命运被操控在那些商家手里,那么多股民因破产而纷纷跳楼自杀,这和变相的谋杀有什么区别?” 陶萜嗤鼻冷笑:“好天真的想法。” 姒儿顿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陶萜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海洋环保系了,对你来说,人类太复杂,还不如去研究怎么保护那些没头脑的动物们吧?” “我学海洋环保,那是因为我喜欢大自然,更喜欢动物,它们也很有思想,并不是没头脑!我承认人类复杂得很,但是很不幸地,我也是这一复杂群体中的一员,对于已存在的事实我从来不逃避,也不想逃避!股市变幻莫测,我不敢说自己看得懂它,可是那些以鲜血证明了的活生生的例子却可以告诉我,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说实话,我很讨厌经济,上学时所有课程里,有关于此的我都学得一塌糊涂。” “没有经济就没有现在的繁荣,没有经济你也许就买不到你现在身上所穿的这套漂亮衣服,吃不到你刚才吃过的美味食品。” 姒儿不禁怒目而视,陶萜却呵呵轻笑了起来:“我喜欢经济,而且我最喜欢操控经济。” “我知道,在去年11月末,本城的股市曾出现前所未有的低迷,后来被证实了那次突变的原因是因为你在一夜之间吞并了六所经营半导体的大公司,很多人为此跳楼了,你就没有一点感觉么?” “那是他们活该,没有眼光,缺乏头脑,活在世界上也是徒然浪费食物和资源。”陶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非常冰冷,且带着某种隐约的怨气,“我收回刚才说动物们没头脑的那句话,事实是,所有的动物中,人类恰恰是最没头脑的!” 姒儿反驳说:‘你不是人类?” “我?”陶萜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语气又恢复了平和,“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会当人,不过既然这个已经没得选了,那么我就选择杀人好了,不过是用一种完全合法的甚至优雅的手法去杀人——那就是经济。” 姒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种恐惧感忽然涌上了心头,她注视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像是在注视一头嗜血而残忍的怪物——我错了!我昨天居然还被他孤独寂寞的假象所欺骗,为他说了那么多好话,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变态!根本不值得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跑车忽然间停了下来,陶萜转过头对她说:“好了,国际会议中心到了。” 姒儿的脸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陶萜一眼,几乎是逃离般的立马下车。刚走上人行道,就听见身后陶萜摇下了车窗玻璃,说:“中午11点,我来接你回去。” “什么?”姒儿回头,陶萜却一踩油门,跑车刮起一阵烟,引擎声呼啸着,绝尘而沓。 这个男人,就不懂得询问一下别人的意见再做决定吗? 姒儿向跑车离去的方向瞪了半天,最后才揉揉开始发疼的头,叹了口气,向会议中心走去。 ※※※ 一上午就在忙碌间度过,填表格,登记,领取开会证件,复制必要的资料……当一切搞定时,姒儿看了看手表——11点19分! 糟了!超过时间了!不知道那个陶萜还会不会在外面等候! 姒儿赶紧一收拾文件夹,匆匆忙忙地奔出去。 外面的街道上车来人往,就是没有那辆蓝色跑车的影子。 姒儿皱了皱眉,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喃喃地说道:“真是的,连一会儿都不肯多等!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好了……哎呀,糟糕!我根本不认得路,也不知道具体的路名,这下完了……不知道地址,怎么回去?”她不安地在人行道上走着,有点焦虑。 就在一筹莫展时,耳边忽然听得汽车的喇叭声,很有规律地响了几下,于是就回头看去,看见了陶萜。 陶萜坐在跑车里,冲她比了个手势。姒儿连忙跑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开口就是:“对不起,我——” “迟到似乎是你的习惯。”陶萜把话接了下去,顿了一顿,又说,“很难想象你这样一个喜欢迟到的人会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那届环保系里最出色的学生。” 姒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有点不悦地答道:“那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独断专行和吹毛求疵的导师。” 陶萜边开车,边看了她一眼:“不管如何,迟到是个坏习惯,这点你承认么?” 姒儿为之语塞,一时间无话可驳,只能闭嘴不说话。她的目光四下扫视,忽然发现观后镜中清晰地反射出跑车后面有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姒儿惊呼一声,指了指观后镜:“你看,这辆车子我好像在早上也见到过!” 陶萜脸色平静,完全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是不是被跟踪了?” “算是吧。” “算是?”姒儿学陶萜似的挑起了眉毛,“你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了?所以才接二连三有突发事故,先是大设计师中了枪伤,然后昨天晚上我和欣然逛街时被人跟踪,回你家时发现水管破裂,今天又被人跟踪……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我现在开始有点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了。” 陶萜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欢愉的笑容,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起来,不再阴酷深沉。 姒儿意外地说道:“你……笑什么?” 陶萜止住笑,忽然回眸对她说:“要不要看场好戏?” 姒儿凝视着他。 “系好安全带,如果你害怕,把眼睛闭上就可以了。”陶萜说着,忽然把方向盘一转,跑车呼啸着拐了个弯,直奔上高速。 “天!”由于突如其来的拐弯,姒儿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歪到了一边,额头碰到了车壁,顿时惊叫起来,“你要飙车?” “是的,看我怎么甩掉那群笨蛋!”陶萜说着,双手不停,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跑车如飞般向前奔去! 姒儿尖叫一声:“mygod!”抓住了椅背,她的平衡感一直不好,所以从来不敢溜冰和飞车,此时碰到这种情况,脸色不由自主地刷地一下变白了! 跑车在高速上飞驰着,起先后面那辆银灰色的轿车还一直紧追着不放,后来距离就开始渐渐拉长,姒儿本以为这下可以抛掉那些人安全离开了,却不料陶萜却又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他们还在后面。”姒儿不禁说道。 “我知道。” “那你还减慢速度?他们会追上来的!” 陶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就是要他们追上来!”说话间,果不其然的那辆车子又靠近了,待得两车间相聚不下十米时,陶萜又一踩油门加快了速度! 姒儿说:“我明白了,你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哪?” “是么?”陶萜不置可否,速度越行越快,那辆车在后面紧紧地咬着不放,如此又行了几公里,前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陶萜忽然一打方向盘,跑车在路面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最后一秒突然地向右拐了过去,后面的那辆车始料不及,待要也转弯,却已来不及,一头撞上了前方的交通路牌,“砰”的一声巨响后,前车盖全然扭曲变形! 陶萜哈哈大笑,跑车后退返回原路,从那辆车旁慢慢地经过,得意地按了按喇叭。姒儿向那辆被撞毁的车子看去,车前座上坐了两个人,但此刻都趴着一动不动,大概是刚才那一幢太过猛烈,全都昏死过去了。 陶萜继续往前行,姒儿却忽然伸手一按他的方向盘,说道:“停车!” “你要干什么?” “你没看见吗?车里的那两个人昏过去了!” “看见了……那又怎么样?” “你不管他们了吗?如果那辆车的油箱漏油的话,车子就会爆炸,他们就完蛋了!”姒儿急声道。 陶萜扭过头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她:“小姐,是他们跟踪我们在前,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太过泛滥了?” 姒儿定声道,语气坚持:“我不知道你和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纠葛,我不能对即将发生的悲剧视若无睹。对不起,请你停车,我要去叫醒他们。” 陶萜沉默了许久,将车子停了下来。 姒儿连忙打开车门跑了出去,到得那辆银灰色的轿车前,车窗已撞破裂,伸手进去打开了车门,拉出驾驶员:“喂,醒醒!快醒醒啊!” 那人额头上全是鲜血,流个不停,姒儿咬着唇,把他拖到路旁,再去叫另一个人,那人的情况还好些,呻吟了几声,半清醒回来。 “快点,这里很危险,我扶你离开这!”姒儿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就在这时,巡警车呼呼地从远方开了过来,车上跳下几个警察来一起帮忙处理现场。 “你们来了太好了!”姒儿正愁接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见到他们来了,欣喜之极,“那边有个人受伤了,他一直在流血,需要送医院救治!” “我们接到电话通知,说是这边出了车祸,打电话的想必就是你的朋友吧?小姐,你非常勇敢,做得很好!”巡警夸赞道。 朋友?姒儿朝陶萜望了过去,蓝色的跑车静静地停在路旁,陶萜靠着车门正在吸烟,根本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好了,小姐,请问你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吗?”巡警录笔录。 “这个——”姒儿又望了陶萜一眼,收回了视线,冲巡警笑了一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呢,我和……我的朋友正开着车打算回家,忽然听到后面的路上发生了很巨大的撞击声,于是就回头看,看见这辆车撞到了路牌……我就让我的朋友停车,下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上帝保佑,这辆车没有漏油。” “好的,小姐,请留下你的联系电话和联系地址,并在这里签字,如果必要的话,我们会通知你到警局再做一份详尽的笔录……好的,谢谢你的合作。”巡警们将伤者架上警车,飞快地离开了。 姒儿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朝跑车走过去。陶萜仍在吸烟,没有说话。 姒儿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谢谢你……没想到你嘴巴上虽然说得硬,其实心挺软的。”说着嫣然一笑。 陶萜嗤鼻:“不要想歪了,我通知警察只是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可以早点上路。而且你刚才独自一人跑去救人,那是逞匹夫之勇。如果那辆车真的漏油的话,你不但救不出别人,甚至连自己也会跟着陪葬!呵,泛滥的同情心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以后最好改一改。” 姒儿还是笑,眨了眨眼睛说:“你尽管教训吧,我现在心情很好,不和你一般计较。做好事是很快乐的。” 陶萜低声说了一句:“真是愚蠢的小丫头。”说着将烟头往窗外一扔,跑车急速前行! “喂!”姒儿瞪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你就那样把烟头扔出去了?那样可能会造成事故的!” “放心吧小姐,比起你刚才所做的事情来,那个烟头所能引起的灾难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陶萜淡淡地说道。 姒儿直视着陶萜的侧面,不由咬了咬牙—— 我现在更加确定,这个家伙果真、确实、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 终于回到了别墅,陶欣然纤柔的身子在碧湖前大概已经等了很久了,一见到跑车就跑了过来:“学姐!” 陶萜停下车,姒儿打开门走了出去,跑车又前行,往车库开去。 “学姐,怎么样怎么样?”陶欣然一脸担心,“我哥哥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姒儿盈盈笑着说:“怎么可能?你过虑了!你在这等多久了?” “从11点一直开始等着呢。”陶欣然挽起姒儿的手臂向大厅走去,“你知道吗?早上daniel起来了呢,还在餐厅里吃了早点。” 姒儿有些意外地扬起眉:“他今天就能下床了?恢复的速度倒是很快啊!” “嗯,我也有点惊讶呢,不过看他没事,心里很高兴。”陶欣然腼腆地笑了笑,垂下了头。 姒儿默默地注视着她虽然羞涩却洋溢着快乐和希望的脸,心里想——难怪欣然怎么都不肯离开这回巴尔的摩,大概也是舍不得离开骆宇倾吧? “对了学姐,下午有什么安排?我们可以在家里看电影,那套家庭影院设备非常好,效果一流呢! “这个——”姒儿刚想回答,陶萜的声音却平平地插了进来:“不行,下午你得跟我一起出去。” 两人扭头看见了陶萜,姒儿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说:“下午……我?” 陶萜脸上的神色淡漠,说:“不,是欣然。下午商会有个家庭派对,需要携眷出席。” 陶欣然一下子握紧了姒儿的手,姒儿柔声说:“不错的安排啊,欣然就去吧。” “那学姐你——” “我可以留在家里看看书,今天的阳光真好,我想到碧湖边去坐坐,观赏一下风景,感受一下自然。”姒儿笑着看了看陶萜,“不介意我这样的安排吧?” 陶萜回望了她一眼,走了开去,吩咐女佣说:“下午给姒小姐在湖边阴凉处安排一把椅子,她需要什么都给她安排好……可以通知厨师开饭了,我去换件衣服。”说完上楼去了。 陶欣然握紧姒儿的手,说:“学姐,我很害怕……” “你在怕什么?” “下午,下午的聚会……哥哥竟然叫我和他一起参加,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我很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太担心了,家庭派对啊,你哥哥肯带你去,那是好事啊!放轻松,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儿安慰她,“你不是想和陶萜改善关系吗?这是个好机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去做就可以了,一个派对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我,我怕……我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又弄砸什么,丢人现眼……那样哥哥又会生气,不高兴……不如学姐帮我求求哥哥,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有你在我会好很多……” 姒儿摇头说:“那怎么行?欣然,你很聪明,不可能搞砸什么事情的,记得当年读书时,你的成绩就一向很好。你就是欠缺自信,这可不行,跟我来!”说着拉她上楼。 陶欣然惊呼道:“学姐你要干什么?” “跟我来就行了!我要好好给你挑件出席派对的礼服!” “来!到镜子面前看看自己!”姒儿将陶欣然推到了试衣镜面前。镜子里的女孩一身雪白的纺纱长裙,长发垂腰,五官娇美,气质纯雅的不沾丝毫人间烟火。 陶欣然凝视着镜子里的人,目光仍是不安。 姒儿在一边说:“你看,你是多么漂亮!走到哪都会让人惊艳!无论你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你粗鄙,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没自信呢?看看镜子里的人,她高贵美丽得像个小公主,她怎么可能做错事情、搞砸事情呢?不可能的!所以,下午的派对你根本什么都不必怕,平时怎么样,下午就也怎么样,一定没问题的!” 陶欣然摸了摸身上的裙子,眼神开始迷茫:“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姒儿坚定地告诉她,“你该对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同样,对自己的智慧也不要怀疑!真的,在我心里你是个一流的女孩子!” 陶欣然笑了起来,转身搂住了姒儿的脖子,叫道:“哦,学姐,谢谢你!你知道吗?你的话总能给我安定的力量!” “ok,那我们现在下楼,去吃饭!给你哥哥看看你的新衣服,让他眼前一亮,好不好?” 陶欣然一听,脸上又露出了犹豫之色,姒儿一皱眉头,一把拉过她,往楼下走去。 “学姐……学姐……”陶欣然惊慌地叫着,姒儿却不理会,硬是拖着她到了大厅。餐厅里已经就坐的陶萜闻声抬起头来,姒儿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将陶欣然按在位置上坐好。 陶欣然一接触到陶萜的目光就脸色发白,立刻垂下头去。 陶萜把目光移向姒儿,挑了挑眉毛,姒儿瞪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 夸她!快夸她!—— 什么?—— 她现在是不是很漂亮? 两人的目光交织着,流动着无声的语言。 陶萜收回了视线,过了一会,轻声地说道:“嗯,这样的打扮不错。” 一直垂着头忐忑不安的陶欣然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抬起了头,目光中全是惊讶之色。 陶萜又说道:“下午就穿这套衣服吧。” 陶欣然咬了咬唇,面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她转头向姒儿看去,姒儿冲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好像在说:看,我没骗你吧!连陶萜都夸你漂亮了! 陶欣然的眼睛晶晶亮,垂下头偷偷地笑了。 姒儿也微笑起来,她的目光看向陶萜,眼神里全是感谢。陶萜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板起了脸,不再有任何表示。 静谧,是此刻最好的语言呵…… 第5章 春天的黄昏,阳光很是旭暖,碧湖里波光潋滟,微风吹来,轻拂在身上,像阳光一般温柔。 她儿坐在湖边的躺椅上,放下了手里的书,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真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啊!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里时,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忙碌得要命,哪有这样的清闲时刻? 陶萜带着陶欣然出席那个什么商会派对去了,也许经过这次派对,会使这对兄妹的关系有所改善,那就再好不过了! 姒儿顺手从草地上拣了块小石子朝湖面抛了过去,石子“扑通”一声就沉到了湖中。 “失败!”姒儿撇了撇嘴,再待去拣石子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手指纤长,肤色白皙,手心里放着一片薄而平的小石子。顺着手向上看去时,就见到了骆宇倾,夕阳下,他的眼睛乌黑纯净得几乎令人停止呼吸。 姒儿有些讶然,却仍是笑了一笑,刚想伸手去接过那石子时,骆宇倾却忽然收回手去,轻轻一挥,石子横飞出去,“扑、扑、扑……”在水面上连跳九下才沉没。 “好棒!”姒儿拍手,问道,“你的伤口好了吗?可以随意走动了?” 骆宇倾在她身边的地上盘膝坐下,淡淡地说:“房间里很闷。”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湖面,显得说不出的落寞。 姒儿凝视着他,对眼前的这位天才设计师有着浓浓的好奇。“你为什么会中枪?又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对不起,也许我太好奇了,不过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些有关于你的采访报道,媒体对你的评价是说你不怎么喜欢说话,性格有点内向,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搞创作……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那种远离世俗的、孤高清傲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应该和枪杀这么血腥恐怖的事情扯上关系才是。” 骆宇倾闻言轻笑了一下,目光却仍是淡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超凡脱俗的人。也许我的人真的是隔离群体而自命清高的存在的,但是我的设计不,它们能为某些人带来巨大的利益,任何东西只要与金钱扯上关系,就再也不会免俗。” “你的意思是你这次的受伤事件是因为你的设计引起的?”她儿睁大了眼睛。 骆宇倾又抛了一片石子出去,石子在湖面上跳动着,像是颗跳动的心,然后坠入了水中。 看他的神情没打算再回答这个问题,姒儿心里暗叹了口气,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时,就听骆宇倾忽然说道:“你怎么会来到这的?” “哦?”姒儿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来得很巧,恰好就救了我一命。” 原来他指得是那件事。姒儿笑了一笑,说:“缘分吧……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来这参加一个会议,而以前的学妹正好住在这个城市中,所以邀请我住到她家来,就这样,来的第一个晚上就碰到了你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说来真是好戏剧化的,感觉就像是看场真人版的电影。” 骆宇倾向后仰面躺了下去,目光看向天空,神色飘渺,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在想,只是发呆。 姒儿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再开口,重新打开手边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这个黄昏是宁静却又温暖的,柔柔的风轻扬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和谐恬静的气氛。 不知道过了多久,姒儿听到骆宇倾说:“你看这天上的云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他沉默了那么久,忽然间说了那么句话,姒儿反而感觉有点意外,她也抬起头看向天空,不禁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白云苍狗,瞬息人生……只是这些云彩组合成的形状倒是千姿百态,妙不可言啊!你看那边,那一大片的红霞像不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火鸟?你再看这边,这像不像一只猫和一只兔子在互相招手?还有那个……那个……”说到这时,姒儿忽然愣住了。那天边的一团白云,组合起来的图案竟是像极了前夜梦境里的那个怪兽! 骆宇倾察觉到她的停顿,便问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它像一只怪兽,有着人类的面孔,却长着山羊的角和老虎的利齿,眼睛很大,大口獠牙,额头上还有一对立耳或大犄角,身子两侧还有一对锋利的爪子,人面而羊身……” “你说的是饕餮。” 姒儿一惊:“你说什么?陶萜?关陶萜什么事?” 骆宇倾摇了摇头,纠正说:“不是陶萜,是饕餮——中国古代的一种珍兽。《山海经·北山经》里曾说:钩吾之山……的兽焉,其状羊身而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抱,是食人。敦璞注言:为物贪琳,食人未尽,还害其身……《左传》所谓饕餮是也。这种怪兽好吃且好美食,追求天下美食、食尽天下美食,已再无可食之物,因而食人,可谓走火入魔。” “啊!”姒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骆宇倾有些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是不是,不关你的事,而是……你不觉得饕餮和陶萜发音很像吗?而且你说的什么好吃且好美食,不禁让我想起陶萜好像也是个美食家啊……他不会是饕餮转世吧?哈哈……”姒儿越说越觉得好笑,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 骆宇倾不禁也轻笑起来,点头说道:“很有道理……不过这样说他的,你不是第一个,其实很多人背地里就是那么叫他的……饕餮陶萜,果然很像,真难为陶爷爷当初是怎么给孙子起名的……” 姒几眨了眨眼睛说:“哦,陶萜的名字是他外祖父起的?” “嗯,据说是。他的外祖父是经营古董生意起家的,想必对中国的神话传说也懂很多,因为古董上是经常会雕刻或描绘着这些古代的神兽的。” “令人惊讶的巧合……”姒儿笑着总结,忽听身后传来叫声:“学姐——” 她扭身看去,就看见陶欣然远远地站在花园里,脸色惨白,神情似乎很激动。 姒儿站起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欣然?” 谁知陶欣然见她走近反而退后了几步,眼中噙满了泪水,紧咬着唇一声不发。 “到底出什么事了?派对里出问题了?”姒儿柔声问道。 陶欣然看了她几眼,又看了依旧躺在湖边草坪上的骆宇倾一眼,转身就跑。看到那样哀怨的眼神,姒儿忽然明白了,连忙跟着跑过去,在追到大厅楼梯时终于追上了陶欣然,握住她的手臂一把拉了回来,厉声说:“听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欣然只是咬着唇哭,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只是在聊天!你这醋吃得没有一点道理!”姒儿紧抓住她的双臂,语气坚毅。 陶欣然垂下头去,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哽咽道:“学姐……其实不是因为那个……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下午……下午的派对……” 姒儿皱起了眉:“下午的派对怎么了?不要哭,把事情讲清楚!” 陶欣然抬起头,终于喊了出来:“我哥哥要我嫁人!” 门外,骆宇倾正走了进来,听见这句话后就停住了。陶欣然的凄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脸色更见苍白。 一时间,大厅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 “我要和你谈谈!”姒儿推开玻璃门,径自走到陶萜面前说道。 陶萜正在为箭兰花浇水,对她的话听而不闻。 姒儿见他没有反应,更是生气,一把抢过了陶萜手里的水壶。 陶萜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了手,抱胸走到窗前,缓缓地说道:“如果是欣然的婚事,我想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什么叫没有什么可谈的?你逼自己的妹妹去嫁一个她不爱的人,你算是她的哥哥吗?” “她是我的妹妹?”陶萜语气冰冷,唇间还挂着一丝嘲笑。 “她不是你的妹妹?”姒儿盯着他,反问道。 陶萜别过脸并不回话,但那冰冷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她和你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是你们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这点是事实!”姒儿厉声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蔓延到无辜的人身上!欣然是你妹妹!亲妹妹!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一生的幸福?”陶萜拧起了眉,冷笑,“你知道我给她挑的对象是谁吗?沈氏集团的二公子,年少英俊,聪明能干,那样的家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人才,难道还配不上她?” “究竟配不配,你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欣然喜欢daniel!” 陶萜嗤鼻:“喜欢又怎么样?宇不喜欢她,她只是一厢情愿。” “那是她和daniel之间的私人问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婚姻自主,即使你是欣然在这世界上惟一的亲人,你也没有权利替她决定她的婚姻!”姒儿气红了脸。 陶萜却愈是镇定,淡淡地说道:“小姐,你只是她的学姐,你不是她的监护人,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么?正如你所说的我没有权利决定欣然的婚姻,同样,你也没有权利来插手过问我们陶家内部的事情。”’ 姒儿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说:“我知道我不是很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是我清楚欣然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和心愿,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她想说却又不敢说的!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敢说么?因为她怕你!欣然以前就很腼腆内向,可是此次我来这,却发现她的腼腆内向已经变相发展到了近乎懦弱的地步!而促使她这样变化的罪魁祸首恰恰就是你!你嫉恨她的母亲造成了你父母之间的婚变,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父亲和她的母亲双双去世,于是你就把仇恨的目标对准了那么一个无辜的少女,在精神上对她进行折磨!看见她哭她伤心她委屈,你就真那么好受么?” “住口!”陶萜的神情忽然变了。 “我还没说完!不错,表面上来看你给了她锦衣玉食的华贵生活,但事实上你却等于把她送到了一个人间地狱!在这个地方,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下人们也不太瞧得起她,她连个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平时还要非常小心谨慎地讨好你。顺从你……可就是那样,你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现在居然连婚姻都替她擅作主张,让她嫁给她不爱甚至根本就不认识的一个人!你操控了她的前半生不够,还要把她的后半辈子也一同埋到火坑里吗?陶萜,你对待商场上的对手手段之残酷与不留情面是众人皆知的,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妹妹也是这样!你还有一点点人性么?既然那样,干吗不索性冷酷到底,何必那么虚情假意地供奉这么一盆花来标榜自己还是有着对亲情的感恩和怀念的?”姒儿将手里的水壶狠狠地朝那盆箭兰砸了过去,只听“哐挡”一声,花盆翻倒在地,碎裂成了几片! “你——”陶萜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他一把扣住了姒儿的脖子,将她推到墙角! 姒儿的背抵在墙壁上,双手动弹不得,随着陶萜右手的收紧,颈喉处顿时起了一阵痉挛。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上只觉波涛汹涌,好像就要爆炸开来,痛苦得要命,但饶是如此,她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瞪着陶萜,寸步不让! 我快死了——姒儿只觉眼前陶萜那张凶恶的脸越来越模糊,就在那样的清晰与不清晰之间,仿佛和人面羊身的怪兽饕餮的形像融为了一体,根本看不出究竟是陶萜,还是饕餮……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没气时,玻璃门忽然被人撞了开来,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放开她!阿萜,你快把她掐死了!”紧跟着脖子处忽然一松,新鲜的空气又重新由口鼻涌进了胸腔,异常清冷,使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姒儿只觉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瘫倒,就在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连忙扶住了自己,陶欣然紧张的声音在耳旁说:“学姐,你觉得怎么样?学姐,你说句话啊!” 姒儿勉强睁开眼睛,可看过去,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那个家伙……力气好大,一只手……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感观虽愚钝,但听觉却分外清晰,她听见骆宇倾说:“阿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姒小姐是客人!” 陶萜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为刚才的举止做个解释?姒儿靠在陶欣然的身上,迷迷糊糊地想着。 “学姐,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啊!”陶欣然尖细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daniel,学姐为什么不说话?会不会被哥哥给……掐……死了?” 姒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骆宇倾的声音就从头上传下来:“我抱她回房,你打个电话给秦医生,最好让他过来检查一下。” “好的,我马上去打电话。”陶欣然飞快地跑了出去。 骆宇倾望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陶萜一眼,转身正要走,陶萜却忽然拦住了他。 “干什么?” 陶萜打量了他怀中的姒儿一眼,淡淡地说:“她只是一时缺氧,没有生命危险。” 骆宇倾没说话,径自绕过他走了出去。 此时夕阳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照得陶萜的脸一半亮一半阴,显得异常诡异和深沉。 第6章 意识在茫茫的黑暗昏沉中慢慢飘浮,没有起点,也没有归宿…… 但最终,还是会醒过来。 姒儿缓缓地撑开眼帘。 触目所及处,是床头灯的柔和光线。外面下着雨,玻璃窗雾蒙蒙的,什么都不清楚。 姒儿眯了眯眼睛,刚想坐起来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递了杯水过来,抬头一看,却是骆宇倾。 “谢谢。”姒儿接过水来,清凉的水一入口,这才感觉咽喉处如火烧般炙烫,疼得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骆宇倾凝视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很独特的神情,在那样的目光下,姒儿不自然地笑了笑,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很勇敢。” “你是指我去挑衅陶萜的举动吗?呵呵,结果你也看见了,我差点一命呜呼。”姒儿耸了耸肩,声音里带了几丝嘲讽。 “阿萜不会杀你的……但你这次是真的刺激到他了。”骆宇倾悠悠地说,“你不该打碎那盆箭兰,那是他的命根子。” “我很怀疑那样的人会爱上一盆花,他应该什么都不爱,除了他自己。”姒儿冷冷一笑。 “你饿吗?想吃点什么?”骆宇倾转移开话题,声音很温和。 姒儿偏着脑袋想了一想,说:“我想吃八宝粥。” “八宝粥?”骆宇倾挑起了眉毛。 “嗯!我记得我小时候,妈妈的八宝粥做得非常好,里面有桂圆、银耳、枸杞、莲米、百合啊等等东西。可惜,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再没吃过了。这次回国来,毕竟是中国人的地盘,该让我享享口福了吧?别告诉我说这里的厨子连八宝粥都不会做哦!” 骆宇倾沉思着,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好的,你等一会。”便走了出去。 姒儿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便起床下地,身体还是很虚弱,踉踉跄跄地走到洗手间,明亮的大镜子里反射出自己的模样,脖子处一片淤红,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爬了只丑陋的红蜘蛛。 该死!这些红肿大概得过好些天才能消退了!姒儿嘀咕了一声,想起刚才花室里的一幕,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骆宇倾他们闯进来的话,陶萜真的会自动松手吗?那一刻时他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像个要噬人的怪兽! 姒儿这样想着,不经意地朝镜子看去,突然地就看见了陶萜,和那双黝黑深沉的没有表情的眼睛。她被吓到,蓦然转身,背抵住了漱洗台,紧张地盯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陶萜,满脸的戒备之色。 谁知陶萜却什么都没干,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转身说道:“你可以吃东西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姒儿满腹狐疑地跟着走出去,外间沙发的小几前就摆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人还未走近,甜香已经飘了过来。 “好香啊!”姒儿连忙尝了一口,惊喜出声,“good!味道好极了!和我妈妈做的有得比呢!”吃了几口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抬头,只见陶萜手插裤兜一派悠闲地靠在墙上正看着她吃粥。 姒儿挑起了眉毛:“你很喜欢看别人吃东西?” 陶萜没有答话,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锋不乏平静,却也若隐若现的犀利,看着姒儿,就像要把她看透。 “看人吃东西很没礼貌。”姒儿又说。 陶萜终于开口,语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你为什么会来?” 姒儿持勺的手停了一停,有点不解。 “你是天使。”陶姒又说了一句。 姒儿却更是莫名其妙,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萜沉静的脸上浮现着略带惆怅的一种淡然,声音也仿佛漂在水上:“你是天使,带着你救赎的使命来到这里,希望能够帮助沉浮在水深火热里的人逃离地狱。但是你知道吗,有些宿命是更改不了的,就像扑火,对于飞蛾的意义。” 姒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陶萜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都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睛,过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我不信宿命。”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抛下了财富、地位、荣耀和妻儿,为了他所谓的爱情和自由与那个叫江瑶的女画家远走高飞去了美国。对于陶家这样一个在上流社会中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耻辱,一场笑话!但那些仅仅都只是面子上的,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么一走给我们带来的真正打击有多重……我的母亲天性柔弱,像瓷器一样经不起碰撞,因此她所爱之人的背叛,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变相的一种谋杀!我的母亲是割腕自杀死的,并不是当初对外宣布的那样死于心脏疾患。” 陶萜的目光透过模模糊糊的窗子,看着窗外。窗外没有景致,漆黑的一团。窗玻璃上却有风景,曲折逶迤的水沟,那是溅在上面的雨水,沿着自己的轨迹蜿蜒而成,而且还在继续。犹犹豫豫,停停走走。 “我的外祖父当时已经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孤独一生,膝下只有我母亲那么一个女儿,从小视为掌上明珠,母亲一死,外祖父就近乎崩溃了,若不是因为家里还留下了当时年仅六岁的我,外祖父很可能也会随母亲去了。不过他毕竟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在接受了那样的打击后,为了照顾年幼的孙儿,仍是硬是咬着牙关挺了下来,以那样的高龄奔波于商界,努力维持着庞大烦琐的家族事业。我从小的确是很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对数字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但是真正造就我二十岁前那么辉煌的神童生涯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必须尽快成长。必须尽早接过外祖父身上的那副担子,因为他支撑不了多久的……果然,在我接过陶氏企业的第二年,外祖父就因长年劳累而造成晚期肝癌去逝了……” 姒儿默默地望着陶萜,忽然发现陶萜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一面很艳丽,也很多情。 “箭兰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在她自杀后的一个月,外祖父种下了这盆花。六年前外祖父病倒住院时,这盆花似乎也知道它的主人要去世了,一度干枯,费尽心思才救活回来的……所以看着这盆花,就会让我想起我的外祖父和我的母亲……”陶萜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姒儿的脸,“你不该打碎它……我刚才差点掐死了你。” 姒儿的唇边浮起了一个苦笑。 陶萜走过去,在她身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房间里很黑,灯光很黯淡,彼此的脸庞都已看不太清,只有眼睛是明亮的,在暗色中闪动着晶晶亮的光芒。 “放了欣然吧,好吗?”姒儿的声音虚弱却仍执着,“其实她很爱你,她把你当成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那样地依赖着和爱戴着的。如果你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事情,好好待她,像个真正的哥哥疼爱妹妹一样对她,你和她都会感受到幸福的。亲情的温暖,毕竟是什么都比拟不了的……” 陶萜沉默着,过了片刻方说:“与沈氏合作会使陶家的事业更上一个新台阶,而且再也没有比联姻更能让彼此信任的关系了……我很了解宇,像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爱上欣然那类型的女人的,欣然注定了只会是场单恋,永远不会有结果。” “你不是骆宇倾,怎么知道不可能?而且世间的事,又哪来的什么绝对和永远?不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伤害就是伤害,强迫就是强迫,这场婚姻从现在开始就已注定会是个悲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让它发生?这世界上不幸的婚姻还不够多吗?如果当初你父亲真爱你母亲,又怎么会走到后来那一步?那么现在所有的一切就通通不是问题了……” 陶萜的视线转回到窗上一隅的景致,他就那么盯着,绚丽而又略显寂寞的水痕,很轻易地装饰了他的眼睛。 “回美国去吧。”陶萜的语气充满疲惫,“回到你的世界去,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姒儿的心咯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恐慌忽如其来地袭上了心头。刚才,就在刚才那一刻,她明明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洞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另外一个真实的、脆弱的、从不被人知的一面,可是,就在下一秒钟,距离突然又被拉开,彼此离得越来越远,恍恍间像是宿命贴着肌肤飞翔了过去,怎么抓也抓不住。 姒儿沉默了半响,慢慢地说:“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目光盯准陶萜,加重了语气:“或者说,你也会害怕?” 陶萜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阳台上的玻璃门。清新冷冽的空气潮水一样浸漫了进来,带着雨中特有的潮湿和花园里泥土的清香。外面漆黑一片,但落在地上的雨线,映着沿下的路灯,跳跃着,窜动着,还清晰地折射出水晶般的光泽。 他走了出去,穿过阳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 姒儿看向几上的八宝粥,已经凉了。 姒儿推开了陶欣然的房门,房内一片漆黑。 难道欣然睡着了?那样也好……让她睡吧,一切明天再说……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心态似乎已全然发生了变化,无力和疲惫感一直充盈着思维和肢体,好像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姒儿不知道这种改变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必定是和陶萜有关。 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地离开吗? 凝望着房间里的一片黑,姒儿感觉自己徘徊在明与暗的交接处,她很想逃离开那片黑暗,回到光明中去,却又觉得良心上受到了谴责。 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漠然…… 姒儿心中暗叹了一声,轻轻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刚转身,就看见了走廊的尽头处,骆宇倾倚窗而立。 姒儿走了过去。 “她睡着了。”姒儿低声说了一句,却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嗯。”骆宇倾随意地点了点头,对陶欣然的事显得并不在意。 “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来错了地方、做错了事?”姒儿轻颤着开口,此时的她有点脆弱,想要抓些什么来支持那开始摇摆不定的信念。 骆宇倾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有同情心是好事。” 姒儿凄凉地笑了一笑:“看,连你也不支持我……我果然很孤立无援。由此我可想见欣然的处境比我更孤单,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盯着骆宇倾,像是把自己的决心和勇气一起说了出来:“我不会放弃的!” 骆宇倾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地黯然,他转过身去看窗外的雨,不再说话。 “我不明白。”姒儿缓缓地开口,声音低沉,“我不知道陶萜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他大可以不管她不理她,放任她在异国自生自灭。难道从精神上虐待那样一个女孩,让陶萜感觉很快乐吗?难道看见欣然哭,他就能忘记父母婚变带来的痛苦吗?他很变态……他曾经说过他痛恨人类,他喜欢看世人在欲望中挣扎就像笼子里的小白鼠,而他就是笼外的观察者,以此来求取过程中折磨对方的乐趣。他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报应的!” “你恨他?”骆宇倾蓦然回首,眼神中全是惊讶。 姒儿呆住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说得有多么咬牙切齿,充满了怨气。 恨?自己对陶萜的感觉竟然是恨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怎么可能,才相处了短短三天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对欣然的事会表现得这么愤慨和这么在乎?这些举动其实很无礼也很过火,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够资格去这样数落对方的哥哥,插手对方的家务事!而自己素来崇尚理性,做事讲究恰到好处,却在今天那么冲动地以砸毁花盆来出气……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呢?那种气愤,那种激动,还有最后那种莫名其妙的心酸,又是来自何处呢?仅仅只是好朋友的哥哥而已,为什么自己会对那样的恶行感同身受,甚至比自己亲身经历还愤恨呢?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八宝粥味道如何?”骆宇倾忽然问道。 姒儿愣了一愣:“啊?哦……非常好,很好吃……但是,为什么让陶萜拿给我?” 骆宇倾笑了笑:“是阿萜做的。这么晚了,厨子已经休息了。” “啊?他会做菜?”姒儿惊讶得不得了。 “是的,而且手艺非常好,据说从前他外祖父在世时就经常吃他做的菜。不过自他老人家逝世后,阿萜就很少下厨了。刚才我去找他,本不抱太大希望的,结果谁知他真去做了。” 姒儿默立了半响,忽然转身向楼下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骆宇倾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变得痛惜而又怜爱,仿佛预见了某种悲剧,就要上演。 “今天是沈氏集团主席沈业锫夫妇金婚之喜,沈老在社会上影响不小,届时政商两界的名流们都会出席参加晚上那个宴会,而且非常有可能就会碰到贺天翔和他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宝贝儿子贺予蓁。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宴会将会是下届商会前我们与贺氏的惟一一次正式碰面,你不准备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吗?”莫非看着行程安排表,一边思索一边说。 办公桌后,陶萜喝了一口咖啡,有些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 莫非见他的反应不是很积极,不禁收起了手中的文件,严肃地说道:“今晚的会面很关键。宇在你家休养的事虽然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密,可不能保证毫无疏漏,你别忘了那天那个闯入别墅的小偷,被人发现后就故意弄破水管引开大家的注意力逃之夭夭,那很有可能就是贺氏派来刺探虚实的。天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宇的行踪。” “放心,他是从厨房的窗户爬进来的,但只走到了大厅,就被发现了。所以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我们还是小心点好。”莫非直视着陶萜,顿了一顿,又问:“对了,欣然小姐必须去,可以借此机会培养一下她和沈二公子的感情。除了她外,你有没有想好带哪个女伴去赴宴?” 陶萜玩弄着手中的一支钢笔,并不答话。 “阿萜,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好给你安排!再过十小时晚宴就要开始了。是南兰小姐,还是叶梓音大律师?或者名模hellen也有空……”莫非有点着急。 陶萜终于开口,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我想请她一起去。” 莫非看着那个名字,怔住,过了许久,才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了陶萜一遍:“你确定?” “就是她。” 经过昨天一整夜的倾盆大雨后,今天总算放晴,花园里的一切草木由于得到充分的雨水灌溉而变得更加滋润,在春天的阳光下透露出勃勃生机。 姒儿陪着陶欣然在花园里散步,欣然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正常。 “别想太多,如果你真的不肯,陶萜也逼不了你的,这毕竟是个有法制的社会。实在不行,我们就回美国,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没有人可以约束你的自由。” 陶欣然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凄楚:“可是学姐,我舍不得。如果能舍得这份亲情,早在两年前我就回美国去了,而不会忍受到现在。” “那你还要忍多久呢?你真的会为了讨好他而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醒醒吧,欣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陶萜给你下了什么魔咒,使你即使那么痛苦那么委屈却还是不肯离开他反抗他?”姒儿语气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那种特别的却又熟悉的恨意又涌上了心头。是的,她确定这是种恨意,而不仅仅只是讨厌那么简单。这种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根植在她心里了,由于掺合了其他很多东西而变得模糊不清。你可以感受到它就在你的心里,却无法得知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我……”陶欣然的唇颤抖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目光飘忽着,瞧见了远处一个人,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叫了起来,“daniel——” 姒儿回头看去,只见骆宇倾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 “刚切好的哈密瓜,房子里找不到你们,猜你们大概在花园里,所以拿过来给你们吃。” 陶欣然轻咬了一下唇,脸上的凄色隐去,换上了羞涩的笑容。她接过了盘子说道:“谢谢你啊,你真有心。” 姒儿在一边看见她这样的反应,知道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哈密瓜很甜,皮薄多汁,学姐,你也来尝一片吧!”陶欣然招呼姒儿。 姒儿笑了一笑,说:“好啊,我尝尝。” 刚伸手拿了一片想吃时,女佣忽然带了一个人走了过来,说:“小姐,这位明珠服饰店的唐先生指定要找你的。” 三人一起转头看去,那人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白蓝色的制服,制服的胸襟上绣着“明珠”两个花体字。男孩的手里还捧着两个包装得非常精美的礼盒。 男孩说:“我是明珠服饰店的,陶先生在我们店里订购了两套晚礼服,指定我们送到这来,交给陶小姐,请问哪位是陶小姐?” 陶欣然目光中满是迷惑,惊讶地说:“我就是……晚礼服?什么晚礼服?” “就是盒子里的,请小姐在礼单上签字吧。”男孩递过笔,陶欣然将果盘递给骆宇倾,提笔依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谢谢你陶小姐,再见。”男孩行了一礼,又跟着那女佣走了。 陶欣然看着草地上的那两个大盒子,奇怪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哥哥订购的么?” 姒儿说:“打开看看再说。” “好。”陶欣然依言先打开了上面的那个盒子,一套鹅黄色的纺纱长裙静静地躺在红绒礼盒之中,那嫩嫩的颜色,见之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陶欣然举起了那条长裙,惊呼了一声:“天啊!好漂亮!” “这还有张卡片呢,看看。”姒儿拿起盒底的那张卡片,读了出来,“穿上它,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陶萜。” 陶欣然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姒儿皱起了眉:“怎么又是宴会?不会是去见那个什么沈氏集团的二公子吧?” 骆宇倾在一旁说道:“据说今天是沈业锫夫妇的金婚纪念日,一般的名流都会参加。” “沈业锫?沈氏集团的主席?和陶氏准备联姻合作的那个?”姒儿的脸也变了,把目光掠向第二只盒子上,说,“我们看看再第二个盒子。” 陶欣然拆开了第二个盒子的包装,她的手指有些轻轻的颤抖,姒儿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胳臂,陶欣然回眸,温婉地笑笑,说:“我没事。” 掀开盒盖,里面装的是一套酒红色的吊带长裙,比之鹅黄色的那套,少了几分清纯飘逸,多了几分妩媚高雅。陶欣然将盒底的卡片取出来,递给了姒儿,说:“学姐,原来这条裙子是给你的。” “什么?给我?”姒儿惊讶地接过卡片,“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今晚宴会,邀卿相陪……难道我也要去?” 骆宇倾看了看那条红裙,淡淡地说道:“这条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 “我知道这是条漂亮裙子,我也知道它合我的尺码,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也得参加那个晚宴?”姒儿皱起了眉。 陶欣然忽然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学姐,你也去吧,有你陪着我,我会安心很多。就不怕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了……求求你,学姐,跟我一起去吧!” 姒儿呆住,她的目光瞧向骆宇倾,后者的脸别了开去,对此事不置可否。 “好吧,我答应了。”姒儿的眼珠漆黑,透露着几分坚毅,“我倒想看看,陶萜又在玩什么花样!” 姒儿凝视着镜子,那条酒红色的长裙果然很适合自己,长短合身,衬着波浪长发和高挑身姿,绽现出一抹楚楚动人的妩媚来。只是脖子上的淤红,还是清晰可见,破坏着整体的和谐。 “不如系条丝巾,就可以遮住那些伤了。”陶欣然在一旁建议。 “好啊。正好前天不是买了个丝巾扣吗?可以派上用场了。”姒儿找出那个南韩钻扣来,却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陶欣然问。 姒儿凝视着钻扣,说:“好奇怪,这个怎么变成暗红色了?我记得当初买的时候颜色应该要浅一些的。” “那再换一个,我那有好几个呢,我去拿给你挑。” “不用了,就这个吧。暗红就暗红,配酒红色也是很不错的。”姒儿笑了笑,系上了丝巾别上了扣子。 这时有人瞧门,莫非的声音响起在门外:“两位小姐,好了吗?” “好啦!”姒儿走过去打开门。 莫非见到两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便吹了记口哨说:“哦,verygood!两位美女,车子就在楼下等着呢。” “走吧。我们应该不会迟到吧?”姒儿拎了个手袋出来,顺便关上了门。 “当然不会,我一向准时。”三人一起下楼,在走廊拐角处碰见了骆宇倾。 “宇,今天晚上这里12点前就只留你一个了,最后一晚。明天的商会结束后,阿萜肯定能打败贺天翔,当上商会主席,你就可以回你的工作室了。”莫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骆宇倾轻笑了一下,目光看向姒儿,淡淡地说道:“你们好好玩。再见。”他的脸色有些沉静,灯光从天花板上照下来,在他身上投出一片阴影,却营幻出一种孤高隔世的落寞。 那一刻,姒儿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想去探究,却是一片迷蒙。 车子在约莫二十分钟后在本城最繁华的明珠大道上停了下来。车门对准的那幢极尽豪华的建筑物就是本城最有名的娱乐中心——“纸醉天堂”。它正是由沈氏集团投资经营的,因而本次沈氏夫妇的金婚庆礼就定在此地举办。此刻夜幕初落,霓虹灯闪烁出一片繁华,纸醉天堂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种名牌轿车。 身穿漂亮制服的门卫立刻迎上前殷勤地打开车门,姒儿牵着陶欣然的手优雅地下车,刚一抬头间,就看见了陶萜。今晚的陶萜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燕尾服,英俊成熟得令人眩目,他的五官立体,眉宇间与欣然有点相像,尤其一双眼睛,都是美丽得不可方物。只是陶欣然的目光是怯懦的,是清澄的;而陶萜的目光却漆黑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陶萜走过来,似乎很满意她二人的形像,点了点头说:“很好,你们没有迟到。” 莫非也下了车,听到这话就笑道:“放心吧,我办事,什么时候迟到过?” 陶欣然暗暗靠近了姒儿一些,垂下了头,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接着耳旁就听陶萜说:“挽住我的胳臂,我们进去吧。”她抬起头,就看见陶萜的手伸在了她的面前。 陶欣然不禁又惊又喜,鼓起勇气慢慢地伸手过去挽住了陶萜的手臂。姒儿瞧着这一幕,什么话都没有说。 陶萜转身,带着她们一起走进纸醉天堂的大门。 大厅里灯火通明,鬓香影丽,众人云集,华丽的装潢,不菲的服饰,精美的食物,还有悠扬的小提琴曲,营造出一片独属于上流社会的高雅气氛。 他们刚走进去,就有一对老年夫妇迎了过来,老人约莫六旬左右年纪,身体已经开始发福,容貌很是普通,却自有一种威严,那夫人却是风韵犹存,想可见年轻时必定是个大美人。看他们的服装打扮,想必就是本次宴会的主人沈业锫夫妇了。一对夫妻能走到金婚,的确是很不容易啊!姒儿望着他们,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淡淡的艳羡。 “阿萜怎么还是老样子,总是踩点出现,连半分都不肯早来啊!”沈业锫走过来,与陶萜握手。 “恭喜世伯和伯母,小小贺礼,不成敬意。”陶萜示意莫非把礼物送上。 沈业锫让属下接了过去,口里说道:“客气客气了……欣然,你也来了,这位是?”他的目光掠到了姒儿身上。 陶萜看了看姒儿,介绍说:“这位是舍妹读大学时的学姐姒小姐,刚从美国回来。” 一旁的沈夫人微笑着说道:“姒小姐真是漂亮啊。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宴会。” 姒儿笑着上前与她握手,耳边却听见陶萜问道:“怎么不见二公子?” 陶欣然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咬紧了唇,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姒儿。 沈夫人叹气:“逸飞啊?别提了,那孩子不知道又跑哪玩去了,最近是越来越野了!” 陶欣然松了口气,姒儿微笑着牵住了她的手。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陶贤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声音有点苍老,但却很响亮。 姒儿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胖胖的老头和一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过来。那老头的目光很有威严,顾盼间神气活现,一见就知是个善于发号施令的角色,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又高又瘦,长得虽然还行,但眉宇间嚣张跋扈,像只骄傲的孔雀,看了令人很不舒服。 他们是谁?姒儿发现陶萜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锐利之色,但很快地隐去了。 沈业锫呵呵地笑着说:“贺老和贺公子也来了,迟到了,该怎么罚啊?” 那贺天翔嘿嘿笑了起来:“年纪大了,腿脚都不方便了,哪比的上年轻人呢?您老就多担待点吧。” 他把目光移向了陶萜,说:“陶贤侄,听说‘凯依’那个研究计划被你给标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后生可畏啊! 陶萜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说:“好说。比起贺老来,我差远了。” “哈哈哈哈。贤侄谦虚了……”贺天翔大笑了起来,还很诡异地盯了姒儿一眼。姒儿接触到那样的目光,浑身忽然起了一阵寒栗,像是突然间被只狐狸给咬了一口。 贺天翔身边的贺予蓁却把目光对准了陶欣然,说:“这位就是陶家的大小姐了吧?真是美丽动人啊!”说着伸手去吻她的手背。 陶欣然惊叫了一声,忙缩回手来,那一吻就自然也没亲到。贺予蓁的身子就以那样的姿势僵在了那,过了半晌才慢慢地站直回去,目光里已露出了怒色。 陶欣然知道自己失礼了,更是慌张,忙向姒儿身后躲去。陶萜看着这一切,脸上竟是无动于衷地平静。 贺天翔淡淡地说道:“予蓁,人家是大家闺秀,不要莽撞嘛! 沈业锫也出来圆场,说道:“贺老,阿萜,我正有事情要与你们商量,趁现在有点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楼上的休息室谈谈?” “好好好,正想跟你提那个呢。”贺天翔说道,显得很是高兴。 陶萜也点了点头,转身对姒儿说:“姒小姐,欣然就请你照顾了,我去去就来。” “嗯。再见。” 陶萜和贺天翔当下跟着沈业锫一起离开了。 沈夫人望着陶欣然,说:“欣然你的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 “不用了,谢谢伯母。” “那好,你们自己先玩着,我去招呼一下别的客人,等会来陪你。”沈夫人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陶欣然紧紧地挽住她儿的手,低声说道:“学姐,你说我哥哥和沈伯伯他们谈的会是什么事?会不会……是我的婚事?” “可能性不大,因为是三个人谈呢,不可能谈私事。欣然,我们去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一会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呢。” “我有点怕,心里很忐忑不安。”陶欣然垂下了头。 姒儿拉着她避开人群,走到了一个角落里,那正好有沙发,隔离成独属于二人的宁静。 “就坐这吧。”姒地拉着陶欣然坐下。谁料刚坐下,那个贺予蓁竟跟了过来,神情轻佻地打招呼:“嗨!两位美女,我来陪你们,可好?” 姒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对不起,我们在休息,请不要打搅好吗?” “有什么关系,我也休息啊,大家一起坐坐吧。” 姒儿的眉紧皱了起来,说:“先生,你很不识趣。” “识趣?”贺予蓁竟自行在陶欣然身边坐了下来,挨着她的身子,一脸暧昧地说,“陶大小姐,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我比不上沈二公子?” “你在胡说什么?”陶欣然满脸通红,几乎跳了起来。 贺予蓁哈哈大笑:“胡说……哦,对,的确是有个地方说错了,你应该不是陶氏的大小姐,身体里流的不是姓陶的血。不过你漂亮,啧啧啧,真是漂亮,尤其是在这样的宴会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情调下看,更是漂亮!难怪陶萜那么个冷血动物竟然会抛开上一代的恩怨把你接到了陶家,原来是出于这么一个目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如果陶氏能和沈氏联手的话,前途不可限量,而使两大家族联合的最好方式就是联姻,果然不愧是陶萜,厉害!早在两年前就预料到这点了,你是他手里的王牌啊,哈哈……” 陶欣然的脸色越来越是苍白,眼中泪光盈盈,显见非常气愤。 姒儿冷冷地说道:“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就可以走了,请给我们安静,谢谢。” “哦?”贺予蓁把目光转向了她,又自阴险地笑了起来,“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环保系的美女,你好啊。都只顾着和陶大小姐说话,忘了和你打招呼了,真是该死。你今天真漂亮,性感,迷人……” 姒儿心头一惊,一种被透视的感觉不安地蔓延了全身。“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事?你调查过我?” 贺予蓁只是嘿嘿地笑着,他的视线盯准了姒儿的脖子,用一种阴森森的口吻说道:“姒儿小姐,你的丝巾很漂亮,丝巾上的那枚钻扣更漂亮……” 姒儿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个的用意。 贺予泰看着她一脸迷茫,似乎感到很满意,笑得更是欢畅:“姒儿小姐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谜底很快就会揭晓,不要着急啊。明天,明天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到时候陶萜的脸色想必好看得很……不过怕会连累到小姐你哦,但是你这么漂亮,据说陶萜就是最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所以也许他不会太在意哦……” “够了!”陶欣然忽然站了起来,伸手“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姒儿怔住,贺予蓁怔住,许多人的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全部怔住,陶欣然看着自己的手,全身起了一阵轻颤,也怔住了。 贺予蓁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渐渐变得狰狞,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臭丫头竟敢打我!” 姒儿站起来,将陶欣然护在了身后,正色说:“是你无礼在先的! 众人都围了过来,沈夫人匆匆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贺予蓁捂着脸,却是笑了一笑,说道:“也许我话语里的确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但是陶大小姐也不用就这样一巴掌挥过来吧?打了我的脸没关系,打疼你的手,那就罪过了。” 陶欣然浑身不住地轻颤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姒儿暗中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就在这时,陶萜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什么事?” 抬头望去,陶萜他们从楼上走了下来。 陶萜的目光向诸人脸上扫视过去,看向姒儿时停了一停,再注视着贺予蓁,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贺予蓁摊了摊手,说:“没什么,一场小误会而已。哈哈,打搅了大家的雅兴了,对不起啦。”他的手一摊开,脸上的红指印就明显地展露在了大家面前,那一记耳光果然打得不轻。 陶萜看向陶欣然,姒儿扬起眉说:“这位先生无礼,欣然气不过,才出手的。” 莫非在一旁惊讶地说:“什么?欣然打人?还打……贺家的大公子?” 贺天翔在一旁看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算了,小女孩闹情绪而已,无伤大雅的,予蓁,你这孩子就是口没遮拦惯了,是该受点教训了!” 陶萜漆黑的眼瞳闪烁了几下,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欣然,向贺少爷道歉。” 陶欣然闻言,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是死灰一般,姒儿瞪着陶萜,急声说道:“是贺先生无礼在先的,他……” 陶萜打断她的话:“欣然,道歉!听见没有?”语气中已有些不悦。 陶欣然呆呆地看着陶萜,眼中泪光盈盈,那楚楚可怜的神态,落在围观的众人眼中,很多人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贺予蓁双手抱臂,神情有点得意。陶欣然终于垂下头去,颤抖着唇说道:“对……” 刚说了一个字,姒儿就忽然一拉她的手,急声说:“不要道歉!欣然,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学姐——”陶欣然的眼神里露出哀求之色,希望她儿不要把事情扩大,但是姒儿却根本不理会,扭头直盯着贺予蓁,高声说道:“贺先生,你能把你刚才对我和欣然说过的话再完完整整地说一遍,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一遍吗?你,敢吗?” 贺予蓁怔了一怔,神情顿显尴尬。 “你不敢,是吗?那么如果我说欣然不需要道歉,你认同吗?”姒儿的语气更坚定。 贺予蓁目光中露出怒色,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本的那副得意之色荡然无存。 “贺先生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欣然,贺先生同意了,你不需要道歉了。”姒儿拉过陶欣然,眼睛转向陶萜,“对不起,我想我们得提前退场了,请让莫先生送我们回去,可以吗?” 陶萜望着她,久久都不说话,他的脸色平静得不见任何变化,只有一双眼睛是灵动的,闪烁着一些深邃莫测的情绪。 姒儿见他不答,便对莫非说:“莫先生,又得劳你送我们回家了。” 莫非呆了呆,望了望陶萜,断断续续地说:“这个……好……好吧,两位小姐,我们走吧。” 姒儿伸手挽住了莫非的臂弯,再一手拉着陶欣然转身离开,她的步伐无比从容。 到得大门处,侍者忙打开了门,三人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一群或震惊或茫然或尴尬或怨恨的宾客们…… 第7章 美丽的夜景飞快地自车窗外掠过,霓虹灯点缀着都市的繁华,姒儿摇下了车窗,清清冷冷的风吹进来,连带着神志也跟着清醒了起来。 陶欣然坐在一边,神情怯怯地抬起眼眸,说:“学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姒儿微微一笑说:“你在担心你哥哥回来后大发脾气吗? “我只是觉得刚才那样,很不给人面子,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放心吧,你哥哥知道该怎么收场的,不需要为他担心。 在前座开车的莫非听到此处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观后镜里望着姒儿,说道:“说实话姒小姐,我真蛮佩服你的。这么多年来,你大概是第一个敢在阿萜面前这样做的人,居然还摆了他一道! 姒儿说:“我不觉得是我在故意刁难他,刚才的事本就是那位姓贺的人不对,欣然为什么要道歉?当然,如果道个歉的话大家的面子上都会好过些,可是为了维持表面上虚伪的和谐而去牺牲女孩子的尊严为代价,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陶欣然垂着头,低声说:“我有点害怕……” 姒儿将她的手握了一握:“不要害怕,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哥哥真的发火的话,也由我和你一起面对。” 莫非看着姒几坚毅的脸庞,有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 “你啊,现在就去睡觉,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姒儿把陶欣然推进房间。 陶欣然急声说:“那学姐你呢?” “我等你哥哥回来,看他是想发火呢,还是会装做若无其事。” “我陪学姐一起等。” “你还是休息去吧,你待在这也无济于事的,反而会让我很多话说不出口。别担心,最恐怖的场面我都经历过了,你哥哥起码不会再次掐我的脖子吧?去睡啦!”姒儿拍拍陶欣然的头,半哄半骗。 陶欣然拖拖拉拉地进房间,最后因为说不过她,只能乖乖地去睡觉。 姒儿帮她关了灯,走出来将门关好。她一合上门,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神情变得有点沉重,默默地在走廊上站了片刻,才走下楼去。 一直走到一楼大厅,骆宇倾居然坐在沙发上翻阅画册,听到声音便抬起头看着她。 “你在等我?”姒儿挑挑眉。 “算是吧。” “干吗?有话问我?”姒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拿起另外一本画册翻开看。 “莫非把宴会上发生的事告诉我了。”骆宇倾的声音在此刻异常温和。 姒儿放下画册,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说些什么吗?” 骆宇倾的眼睛浅浅地泛起一丝波纹,像是被风吹起了某种思绪,过了一会儿,才沉声地说:“你很任性。” 姒儿有点意外,她本以为骆宇倾会说些其他的词,比如鲁莽、冲动、倔强什么的,没想到竟是任性。 “我知道其实那举动很无礼,也可以想见惹出了多少的麻烦,更清楚那后果将会是使得欣然和陶萜原本就已很僵持的关系变得更加不堪。但是,我只能那么做!欣然在这几年的压抑生活中迷失了本性,她已养成了逆来顺受和委曲求全,她的自尊心因为多次的践踏而变得廉价,所以陶萜才会认为可以随便处置她命令她。今天宴会上的不道歉,就是重新抬回自尊的第一步,让大家都知道她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是不可以任意被侮辱的!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成功,使他们兄妹的关系有所改善,我所能做的,仅仅是让欣然学会自主,学会坚强,和学会骄傲!” “为什么一定要介入他们兄妹之间?”骆宇倾慢慢地说,“没有谁可以救赎谁,除了她自己。” 姒儿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激烈:“你认为我是在浪费时间?” “你难道不是?”骆宇倾反问。 姒儿瞪着骆宇倾,过了许久,目光中的怒意才慢慢隐去,刚待开口,骆宇倾却忽然说道:“阿萜回来了。” 虽然早就做了面对陶萜的准备,但是乍听之下仍是吃了一惊,姒儿有点慌张地转过头站了起来,大门打开,陶萜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大厅门口。 姒儿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些可以猜度的神情,但是她失望了,因为陶萜的脸色一如往昔深沉,深沉到没有任何表情。 “阿萜,你回来了。”骆宇倾冲他打招呼。 陶萜随意地点了个头,径自穿过大厅向楼梯走去,目光竟丝毫未去看姒儿一眼,仿佛当她透明。 姒儿的手握成拳,高声说:“陶先生,请等一下!” 陶萜的脚步停了下来,人却不回头。 姒儿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欣然是无辜的,请不要迁怒于她。” 陶萜摹地回过头来,那一刹那他的目光,竟然亮如流星。 骆宇倾看到这一幕,便识趣地说:“对不起,我感觉累了,要回房休息,你们慢慢谈。”他擦身走过陶萜身边时停了一停,有点意味深长地望了陶萜一眼才上楼去。 只剩两人的大厅里,开始流动起一抹诡异的氛围。外面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像是脉搏微弱的跳动和细腻的呼吸。 姒儿咬了咬唇,慢慢地走过去,靠近陶萜,由于陶萜已经在楼梯上,所以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陶萜的脸,陶萜的眼睛乌黑发亮。 “听着,不要迁怒欣然,你想骂人、发火,都冲着我来好了。”姒儿的目光有点飘忽。 陶萜凝视着她,脸色异样平静,带点高深莫测的味道。姒儿从他的瞳仁中,竟然无法看到自己清晰的模样,只有淡淡的一抹影子,像是漂浮在水上的雾气,模模糊糊。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有点像跟老师低头认过的小学生。”陶萜的唇角忽然弯起了一丝微笑,声音里竟然带了些许调侃的味道。 “我不认为我错了。”姒儿有点气恼这样的开场白,一开始就处于弱势,她甚至讨厌这样站立的方式,陶萜高高在上的凝视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压抑。 “很好,我也不认为你错了,既然我们观点一致,那么这个话题似乎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吧?” 姒儿惊讶地望着陶萜,没有想到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接话。 陶萜走了下来,有点漫不经心地到流理台处打开了一瓶红酒,往里面放了几块冰,然后转过来对她举了举杯:“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姒儿皱起了眉,今晚的陶萜有点怪,他的言语、举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他怎么了?不会是刚才在宴会里被气傻了吧?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要吗?”陶萜笑了一笑,“我建议你喝一点,那样也许会比较方便我们下一步的谈话。” “你不是不想和我谈刚才晚宴上发生的事吗?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陶萜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在那样近距离的接触下,姒儿忽然觉得陶萜的呼吸里带了点温暖而蛊惑的味道。 陶萜缓缓地开口:“可以谈的很多,比如——” 他的一只手慢慢地抬起来,沿着姒儿的长发往上扣住了她的脸,另一只手将酒杯凑到她唇边:“喝下去。”那声音却不是命令,而是一点点诱惑、一点点温柔和一点点哄骗,轻得像一缕梦幻。 姒儿忽然间感觉到了害怕,在他深邃的目光里挣扎,拼命想去看清他眼神里那些复杂的感觉,但是却只能看见一片水色的透明。 陶萜将酒杯倾斜,那角度刚好可以让红艳的液体细细地流进同样红艳的唇里。红酒甜中带凉的味道一入喉,姒儿便立刻自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了陶萜,酒汁伴随着动作以一种独特的弧线洒出去,落到了地上。 陶萜的手里只剩下空空的杯子。 “你要干什么?”姒儿的呼吸有点急促,后退了几步,背抵住了墙。 “你为什么不走?”陶萜慢慢地说道,他的目光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定的神情,不再平静无波。 姒儿愕了一愕。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的,但是你没有走。”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要回房了。”她儿转身就跑,但左脚才刚迈出去,身子就被拉了回去,重新抵到了墙上,陶萜探手抵住墙壁,将她围困在胸前。 “你要干什么!”姒儿惊呼,她不明白那心底的一抹恐惧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是觉得非常非常不安,想挣脱开陶萜的手,但其结果却是他越握越紧。 “放手!快放手!你抓疼我了!”姒儿叫道,后脑和后背撞到坚硬的墙壁,又冷又痛。 他想干什么!姒儿开始拼命地挣扎,但是陶萜的手太有力量,借助墙壁扣住她的身体,使她丝毫也没办法动弹!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声音仿佛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这样告诉他,告诉这个侵略者放开她。 陶萜凝视着她,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光线开始变得朦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深邃的让人害怕的目光。至于那目光究竟代表了什么情绪,姒儿却不愿去想,也无心思去想,她只是拼命地挣扎,希望能够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束缚! 他究竟想怎么样!姒儿只觉自己的胸口快要被压得无法呼吸,扣着她腰的那只手更是想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疼得浑身直发抖。天啊!天啊!究竟是怎么了,他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难道他有暴力倾向?他难道又想掐自己的脖子吗?种种思绪在脑海里跳动,伴随着恐惧与疼痛一起蔓延遍了全身。 “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那么……就不要怪我……” “救——”她刚来得及喊了一个字,陶萜就猛然扣住她的下颔,唇飞快地印了下来。 姒儿只觉自己的大脑轰然一响——他……他想做什么?吻……天啊!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怎么可以? “住手……”狂乱地挣扎,想摆脱身上的压力,更想摆脱心里的压力! 可附着在唇上的力道,却顽强得不容人拒绝。无论怎么扭转颈项,都无法避开那如影随形的吸吮。 “不要……”每一次短暂的挣脱,都会被陶萜更强劲的力量所制伏。拟儿近乎绝望,恍然中觉得自己再也摆脱不了这个男人。 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他的舌强硬地撬开这道关卡,陌生的气息流窜进口中,晕眩而迷乱的感觉突然瘫痪了全身…… 啊,不行的!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她好昏,脑子里混混沌沌……竟然兴不起一点一滴反抗的力量。 姒儿的手松软了下来,无力地垂在了身侧,终于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做了妥协。心里茫茫然的,竟不知到底是什么感觉……愤怒?惊讶?恐惧?反感?酸楚?羞辱?迷茫?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眼泪无声地自眼角滑落,流到脸上冰凉一片。 陶萜的唇碰触到了她的眼泪,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刻突然停下。粗重的喘息声起伏在静谧的空气中,像是种尴尬的错误。 姒儿的身躯无力地沿着墙壁滑下,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像被车子碾压过一遍似的酸痛着,恶心得直想呕吐。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刚才的挣扎中用尽了,只剩下躯壳空荡荡地无处可支。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放在很远的地方,看不出丝毫的悲喜,只有一片木然。 陶萜慢慢地在她面前坐下,凝视着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当他的指尖刚要碰到姒儿的脸时,姒儿忽然轻侧了一下头,避了开去。陶萜的手就那样地僵在了空中,过了很久才握紧成拳,慢慢地收了回去。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姒儿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陶萜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又复平静:“对不起——” 姒儿冷笑了几声,几乎是带着恨意地瞪了他一眼,忽地起身要走,陶萜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 姒儿回眸,眼神冰冷,像剑一样地射向陶萜。 陶萜松开了手。 姒儿飞奔上楼,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阶梯上,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到人的心里去。她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然后身子就跌坐到了地上,紧紧将脸孔埋进手里。 房间里很静,没有开灯,黑暗像是无声的保护伞,很容易就使人把真实的情绪释放出来。压抑的哭音,从指缝中逸出来,表达了主人纷乱而又脆弱的心绪。 为什么陶萜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为什么!答案就在脑海里跳跃,但是姒儿实在没有勇气去抓住它,看看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逃避着面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只要那样做了,就安全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忽然间,心里又涌起一股无法明喻的怨恨来,在瞬间就袭遍了五脏六腑,姒儿踢掉了高跟鞋,并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丝巾狠狠地向对面的墙壁上砸了过去! 黑暗中忽然有道红光闪了一闪,那红光极其诡异。 姒儿不禁呆了一呆,木然了半晌,才朝刚才那红光的方向爬了过去,伸手摸到的却是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她打开了灯,原来是那枚南韩钻的丝巾扣。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姒儿站起来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的是骆宇倾。他看着姒儿,眼珠幽黑幽黑的,隐藏着所有光芒,却流露着无限的生机和执拗,仿佛想探寻着什么,又好像要论证什么。 姒儿有些不自然地向他笑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转身走到沙发那默默地坐下。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姒儿知道那是骆宇倾的手,可此时的她有点脆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因而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接过面纸把脸上残留的泪痕抹去。 “回去吧。”骆宇倾温柔的叹息声轻拂在耳边。 “连你也劝我回美国?” 骆宇倾点了点头:“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插手陶家兄妹的事情,除了因为那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外,还因为我太了解陶萜的个性。那么久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顶撞他忤逆他,尤其是女人。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在暗示什么?”姒儿感觉自己的心紧了一紧,好像被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 骆宇倾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同样坐下,淡淡地说:“你太另类,你的勇气、性格和所做的一切都有别于阿萜以往接触过的女人,在那种情况之下,很难令人不动心……”。 “够了!你别说了!”姒儿站了起来,眼睛还是没有去看骆宇倾。屋里静得能够听到衣裙摩擦时的细微声,和外面雨势连成一片,此起彼伏,交相呼应。 骆宇倾望着她,目光看到她手中的那枚丝巾扣时,慢慢地变得专注了起来,他紧盯着那上面的南韩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是震惊。 “对不起,我有点累,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她儿说道。 骆宇倾却仿若未闻,他一把拉过姒儿的手,姒儿刚吃了一惊时,手上的丝巾扣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个东西哪来的?”骆宇倾的口吻很严肃。 姒儿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那丝巾扣感兴趣,便回答说:“是前几天和欣然去逛夜市时买的。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骆宇倾站了起来:“你跟我来!”说着带着拟儿走了出去,在二楼最西侧的那道门前停下来,拿出钥匙开了门。 里面竟然是个小型的实验室!摆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仪器。 骆宇倾打开所有的灯,实验室里顿时一片明亮,连皮肤上的毛孔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姒儿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问:“为什么带我来这?没想到陶氏别墅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实验室,太神奇了!这个好像是最新型的无线通讯设备啊!还有这个显微镜,天,居然是近场光学的!” 骆宇倾打开了一台仪器的按扭,把那枚丝巾扣放在了一个类似水晶托盘的东西上去。 “你在干什么?”姒儿走过去,在紫光之下,那枚丝巾扣又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红光,只是这次不再一闪就逝,而是不断地闪烁着。面对这种怪异的情况,姒儿不禁抬起头望向骆宇倾。骆宇倾一脸凝重地继续按纽,他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那枚丝巾扣就被拆了开来,里面竟然有颗绿豆般大的晶状物。 “就是这个了。”骆宇倾用镊子夹起了那个晶状物放在眼前端详。 姒儿迷惑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最新型的超微型高频无线*********,拾音范围还算不错,可达3米左右。但指向性能极好,所以我把它放在这,周围加了电磁波干扰,这样对方就无法听见现在我们所说的话了。” 姒儿惊讶之极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买的丝巾扣里竟然被人安装了*********!”她忽然想起那天买丝巾扣时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两个人,脸色顿时白了。 “这个*********制作得非常精良,但是很显然是临时放到这枚丝巾扣里的,所以受到撞击就很容易看出端倪。” 姒儿说道:“是谁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中枪,家里遇贼,陶萜送我去报到时有车子跟踪,现在更过分,居然连我买的东西里都放了这种东西!这算什么?黑社会?间谍?” “是商业间谍。”骆宇倾叹了口气,说:“有点糟糕,发现得太晚,很可能对方已经知道我还健全的消息了。” “怎么外界都认为你死了吗?”姒儿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她忽然觉得自己离骆宇倾陶萜他们的世界很遥远,也很陌生,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应该还来得及,因为这个丝巾扣你是今晚才拿出来戴的吧?好了,这件事我必须找陶萜商量一下,你先回房吧。”骆宇倾用工具摘掉了*********里的电池,这才关掉仪器。 姒儿跟在他身后,低声说:“我是不是闯祸了?是不是给你们惹了大麻烦了?” 骆宇倾回眸看她,温和地笑笑:“不要担心,能够解决的。” 走到陶萜房间前时,骆宇倾对姒儿说:“你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 姒儿还想说什么时,房门忽然打开了,陶萜略带惊异地站在门口:“出什么事了?” 姒儿一看见他,刚才不愉快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涌现,当即点了点头对骆宇倾说:“好,那我回房了,有什么进展和结果,一定要来告诉我。”说完头也不抬地转身走了。 身后骆宇倾的声音有点急促:“阿萜,有件事得告诉你……” 第8章 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这几天一到晚上就开始下雨,连绵的雨声和着人烦乱的思绪一点点地索绕在心头,更添了几许迷离。 姒儿已经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千次了,身体很疲倦,脑袋更是昏沉一片,可是又不肯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就看见非常糟糕的结局。 陶萜和daniel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虽然daniel的语调很温和,但是他眼中的那抹焦虑之色却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出事了!而且很麻烦! 好烦,好乱,好复杂……姒儿只觉头越来越晕,只能靠不停地喝冰水来刺激一下渐渐麻木的神经。 望望窗外的夜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雨雾中点缀着这个都市的繁华,但是这样美丽的表层下,究竟又掩盖着多少的丑恶和悲凉?人类,总是在欲望的海洋里苦苦挣扎,最终沉沦…… 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俗尘间的争名夺利与勾心斗角,复杂的人际关系太过阴险,自己虽然不是弱者,但对这些也是避之不及,所以才选择了读海洋环保系。与大自然打交道,总比与人类打交道好得多。这几年来,天天在实验室里待着,接触的都是斯文严谨的教授们,几乎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都快忘却外面的世界的纠纷与现实了,心灵也一直保持着刻意的空白。脱离俗世太久,也许注定了重回来时就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什么商业间谍,又是枪杀又是跟踪又是窃听的……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复杂?本以为只是很单纯地来本城参加一个会议,然后借这样的机会帮学妹摆脱其兄长阴影的束缚,或是改善一下二者的关系,却没想到,不但卷入了陶家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中,还遇到了那么件离奇恐怖的阴谋诡计。 天!怎么办?怎么办?陶氏别墅——人人艳羡的豪宅,却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起码她就不行,在这住了才五六天,就感觉整个人快要被抽空了一般。很多感觉,总是复杂得分不清原因,只是压抑着,一直压得胸口硬生生地疼,仿佛都快无法呼吸。这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为什么偏偏在来到陶家后就接二连三地不断袭上心房呢? 姒儿将手贴在窗玻璃上,玻璃很凉,她的手心却很热,都是汗。她听到走廊上有动静,几乎跳了起来,冲过去打开门,果然看见陶萜和骆宇倾向楼梯口走去。 姒儿跑了过去:“怎么样怎么样?”她的目光看向骆宇倾,后者笑了一笑,神情一如往昔。于是她只好去看陶萜,陶萜的衣着很整齐,看来要出门。 “是不是……很糟糕?”姒儿轻轻地问,心在忐忑。 “我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陶萜不冷不热地对骆宇倾说了那么句话后就下楼了,姒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好了,别担心。”骆宇倾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姒儿一把揪住了骆宇倾的衣袖,急切地说:“告诉我实情好不好?究竟怎么样?” 骆宇倾的目光在灯光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的确有点麻烦,但并不是不能补救。因为你昨天晚上才戴,那么贺氏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没有超过六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布置不出什么对策来的,所以只要明天商会上阿萜表现得好些,依旧可以打败贺天翔,成为下一任的商会主席。” “贺氏?”姒儿皱起了眉,喃喃地说道,“难怪晚会上那个贺予蓁会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跟我说我的丝巾扣很漂亮呢,原来是他们干的……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他们放的*********,很麻烦的。尤其是在这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样,我被人暗杀也没有任何证据,当然,如果真要调查,也不是查不出来,但是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而商会马上就要在明天早上九点开始了。” “所以在晚会上陶萜故意让欣然道歉,借此来麻痹对手?所以即使是你差点亡命,也不送医院?所以我们被跟踪时,他宁可与对方赛车也不肯报警?天!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商会主席,那到底是多大的利润,可以让陶萜把这么多事都忍下去?” 姒儿觉得心里有点发苦,可她不知道原因,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莫名的激动和气愤,浑身都在发抖,“你们的世界让我很无从适应,也不可理解!很多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限循环下去。这次,为了和贺氏竞争那么个主席的位置,陶萜就可以牺牲妹妹的自尊、朋友的性命,那么下次他同样也可以,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以后还会发生多少事情!人是很容易变本加厉的,尤其是陶萜,他把周围的一切东西都视作是自己的筹码,然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种人很可怕,他所追求的欲望越广,标准越高,他所伤害的人就会越多!这和神兽饕餮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吃到无可吃时就吃人,难道不是同一个道理的么?也许他真的是只饕餮,不但吃别人,还吃自己的亲人、朋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就是商场如战场的真实含义吗?人类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悲、那么贪婪、和那么愚昧!” 骆宇倾一把抱住了姒儿,他的双臂强劲有力:“不要激动!镇定一点,听我说,冷静!冷静!你太激动了,静一静好吗?事情没你想的那么残酷和糟糕……”他的话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姒儿在他怀里渐渐地平静下来,但是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流淌,浸湿了他的肩膀。 “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气愤和难过?真实的原因是什么?”骆宇倾慢慢地开口,但目光里却流露着早已洞悉一切的神色。他安慰着怀里的这个女子,诱导她一点点地说出自己的真心。 “真实的原因?”姒儿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里迷蒙一片,“我不知道……” “是因为陶萜吗?”骆宇倾的声音温润如水。 “陶萜?不……” “别急着否认。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你自己明白吗?” 姒儿有点赌气:“当然知道,我讨厌这个人,他是个自大狂,虐待狂,变态,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居然那么对欣然,那么对他的朋友你,那么……” 骆宇倾暗叹了口气,但目光还是很柔和:“既然那么讨厌他,就别去在意,有关他的一切,都做到漠不关心,那样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的目光虽柔和,话却像针,纵然裹在绵絮里,也足以摧毁姒儿的意志,足以让姒儿猛然惊醒。 姒儿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只有怔怔地盯着骆宇倾,似乎用尽所有的力量,才能勉力支撑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一直压抑于心的秘密。 骆宇倾看着她,眼神变得痛惜而又怜爱。姒儿咬了咬唇,推开他,就要走。 她不需要这样的目光,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这种目光会击穿那仅有的一点自尊,把所有的心事和秘密都放在阳光下曝晒,无处可藏。 此刻的姒儿只想走,逃走。却没意识到这个举动更怯懦,更可悲,也更让人心痛。 骆宇倾忽然拽住了姒儿,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抱,紧抱着她,捉住她的嘴唇,全心全意地亲吻。 她儿呆了一呆,猛地挣扎起来,她的手一拐,推开了骆宇倾。目光闪动着,盯着骆宇倾,那受伤的表情,让骆宇倾后悔而又怜惜。 “你——”姒儿颤抖着唇,声音仿佛从牙缝里退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 “我知道,我喜欢你!”骆宇倾的声音像把大铁锤,重重地砸在姒儿的心上。 “你,你,你……”姒儿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一片混乱,只能喃喃地重复说:“你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疯了,大家都疯了!” 骆宇倾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姒儿,像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动物。“你错了,真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是你,不是我和阿萜。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姒儿别过脸去。 “你必须听!”骆宇倾把她的脸转回来,正面对着他,一字一字地说:“你不能再逃避了,面对自己的心好吗?否则,你会继续这样迷茫和痛苦下去的!” 姒儿整个人仿佛呆住,她的目光和骆宇倾的目光彼此纠集着,像是无声的乞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姒儿忽然轻轻地开口,她的眼睛里盛满疲惫:“我好累……我真的觉得自己好累……也许我来到这里真的是个错误。接触太复杂的人与事,都让我感觉到累。我想回马里兰州去了,我想回我的实验室,整天与数据、资料打交道……我想回家……” 骆宇倾静静地立了很久,才慢慢地放开姒儿,他的脸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如波纹般层层地扩散开来。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逼你。”骆宇倾说。 ※※※ “学姐!”陶欣然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睁大了眼睛,“你要回去?那会议怎么办?你不开了?” 姒儿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会议在月底,我回去后,请导师再选派一个人来,应该还来得及。” 陶欣然又疑惑有着急地说:“可是,为什么会忽然作这个决定?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哥哥回来后对你说了些什么?或者又做了些什么?学姐你告诉我啊!是不是我哥哥逼你走的?” “不是,没有!”姒儿顿了一顿,说,“只是我觉得很失败,来这却什么忙也没帮上,还惹了不少麻烦出来。” 她微微一笑,近于嘲讽:“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有的事情真的是人力所办不到的,无论你有多少的勇气。多少的真诚和多少的热情……我本着想帮助人的理想而来,多么伟大,呵呵,结果……对不起,欣然,我很累,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再留下来维护你帮助你了。如果,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吧,跟我一起回马里兰州,好不好?” 陶欣然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而且学姐,你认为我真的能离开这里,真的能走得成吗?” “只要想走,没有什么走不开的,除非你不想走。”姒儿淡淡地说着,对欣然,也对自己,“你觉得痛苦,可你还是离不开这里,是因为你一直抱有幻想,你希望有一天陶萜会改变对你的态度,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得到你所追求的爱情……现在,你觉得那还有可能吗?我知道击破一个人的梦想那很残忍,所以一直来我都只是鼓励你勇敢点,大胆点,坚强点,可现在我发现那行不通……那么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泼你一盆冷水,彻底地把你浇醒,在你的伤口上洒上盐,告诉你那是为了消毒。走,或者不走?给我一个答案!” “学姐……为什么你要逼我!”陶欣然哭出声来。 “我在逼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姒儿叹了口气,目光看着很遥远的地方,“我发现我无法适合这里的环境,所以我选择断然地离开,你——能做到吗?” 陶欣然抓着她的手慢慢地松了开去,颓然地跌坐到沙发上,神情迷茫,喃喃地说道:“跟……你……走?” 姒儿走上前,握紧她的肩膀,坚定地说:“是的,跟我走!回到我们以前熟悉的环境,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做我们熟悉的事情去!想想马里兰州,那里有永远蔚蓝色的天空,还有明媚的阳光。欣然,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个房子,太阴暗了!” “可是……”陶欣然的脸由白转红,浮现出踌躇与犹豫来。 看着那样的表情,姒儿知道没有多少希望,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去整理衣物,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作决定。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如果一旦选择了,就不要再后悔!ok?” “学姐!”陶欣然抬起头,紧紧抓住姒儿的手。姒儿默立了一下,把手抽了出来,正走到门口,忽然怔了一怔——陶萜竟然靠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上!他的眼眸漆黑,透露出一份超脱凡尘的沉静。看到这样的神情,姒儿反而不能确定他是否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陶萜的目光移向了她,姒儿咬了咬唇,有点心虚地避了开去。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仿佛一颗忐忑的心在湖面下脆弱地呼吸。姒儿有点不安地伸手去挽耳边的长发,手伸到半空中,就被人抓住了,回眸看去,正是陶萜。 “跟我走。”陶萜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去,姒儿惊呼了一声,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他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陶萜只是走,并不答话,一路走到姒儿的房间,他推开门,拉着姒儿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你究竟要干什么?”姒儿开始害怕了起来,两人独处的气氛,让她异常紧张。 “为什么要走?”陶萜问道,声音如他的眼神一样坚定。 姒儿转过身子,让自己不去看他,只有那样,她才能平静地把话说出来:“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那是以前!”陶萜却不允许她的回避,走上前几步,一把扣住她的双肩把她转过来,沉声说道:“你认为在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后,我还会让你走吗?” “我并不知情,我不知道我的丝巾扣里被入装了*********。如果那样给你带来了损失,而你非要追究责任的话,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个!”陶萜抬起她的脸,硬逼她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那么关注过一个人,也没有那么迁就过一个人!你在我家里干的一切我都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容忍,原因是什么你会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给我一个答案!我要一个答案!” 姒儿吸了口气,没有移动,任他紧抓住她:“我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得很绝,那样没有意义,但是你既然非要我给你一个交代不可,那么就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陶萜,我不喜欢你!” 陶萜的眼珠变成了深黑色。 “没错,财富地位名气容貌,你都有了,比一般的人要出色许多,但是很可惜,你没有一颗美丽的心。” “美丽的心?”陶萜嗤鼻。 “是的,我是个精神至上主义者,可以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但是却不能容忍我的朋友人品上的欠缺。很遗憾,你恰恰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你自大,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你觉得你最高贵,别人都贱如尘土,你可以任意践踏他们的自尊和骄傲,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换句话说,你看不起所有的人类;你自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利用所有你能利用的东西,朋友,妹妹,他们都是你的棋子;你冷酷无情,你对你的妹妹究竟做了些什么,以前的我不知道,可就我待在这的几天里所看到的,就已经够我鄙视的了……”拟儿执着地让声音漠然,不流露出太多的心情,可是当她在那么说的时候,她觉得心里好像被穿了个洞,慢慢地往外流着血,一滴一滴,坠落,然后碎开…… 陶萜一把打断她:“可是我对你有感情!”他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落后,房间里一下子静了起来。 姒儿定定地望着他,缓缓地开口:“你对我有感情?你竟然好意思说你对我有感情……” 她凄凉地笑了一笑,说道:“你对我怀的是什么感情?你真的弄清楚了么?你不清楚,我却太清楚!正因为一直以来大家对着你都是服从你顺着你,所以使得你越来越狂妄自大,也越来越眼高于顶。然后这时候,忽然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来了,她很突兀地闯入你的世界,然后反抗你,什么事都和你对着干,然后你感到惊讶了,震撼了,新奇了……你发现对待她不能用以往你所用过的方法时,你就开始希望用感情去改化她,征服是你的欲望,我的心是你的战利品,如果你真的追到我了,只能证明你陶萜是多么能干,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我!陶萜,你敢否认你从来没那样想过吗?你敢否认吗?” 陶萜抓着她肩膀的手慢慢地松了开去,姒儿眼中浮起了一层水雾,却很快地隐去。她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放过我吧。陶萜,天下美食很多,人肉不是最好吃的……” “什么?什么人肉?”陶萜的目光中露出了几分迷茫。 姒儿轻笑了笑:“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没听清楚就算了吧。陶萜,你的感情让我感觉窒息,继续这样待着我会活不下去的,无论我多么坚强多么独立多么有个性,在这个人间地狱里也会慢慢消磨掉的。我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不可能永远理性。我经不起沉沦的!我很累,陶萜,放过我吧。” “你让我放过你?”陶萜慢慢地说道,声音低沉得渐近沙哑。 “是的,求你了。这个地方好可怕,最可怕的一点是它充满了危险的诱惑……我如果再待下去,我会沉沦掉的,就和欣然一样明知什么希望都没有,明知那水是有毒的,是会淹死人的,还是继续往里面跳……” “欣然和你不一样!” “一样的……都是感情,亲情、爱情,谁能说哪样会更重要?都是一种迷恋到无可救药,纠葛到骨子里的那种痛和伤害,谁能说那里面有多少区别?你可以那样对你妹妹,也可以那样对我。你追求着金钱和事业,在两样你都追求得差不多了,然后你追求亲情,欣然是个很天真的女孩子,听说你肯认她回家,她就已经在那一刻输得丢盔弃甲了,你毫不费力地得到了她的亲情,现在你又开始追求爱情……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忤逆你,不该和你唱反调,不该挑引起你对我的兴趣,否则我的这趟旅程会过得很轻松,而不需要像现在这样逃……”姒儿抬着头,直盯盯地望着陶萜,一字一字地说:“陶萜,放了我吧,让我继续过我原来的平静生活,你继续当你陶家高贵无双的大少爷,好不好?就当我们的生命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就当姒儿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过,好不好?” 陶萜听着她所说的这些话,木然了半晌,才开口:“可你已经出现了……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不存在?” 姒儿别过了头,眼神里露出了绝望。 陶萜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握住一个稀世珍宝:“你相信吗,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情。其实对于感情我一直有着近乎逃避的恐惧,我母亲的悲剧时时刻刻提醒着对感情太过认真的下场,所以一直以来,冷漠是我的外衣,我不给任何人温情,就不会怕任何人的背叛。我承认我之所以会喜欢上你,和你讲道我反抗我有莫大的关系,因为当那天你为了欣然的事跑过来对我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时,我觉得那一刻你的眼睛真是无比的美丽……你是第一个有勇气这样对我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竟然敢打破我最喜欢的花盆的人!叫我忘记你,怎么可能?那天晚上的房间里没有光,我坐在墙边听着你的呼吸声,有种很心安的感觉,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不会让你从我生命里滑走,否则那很可能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你说我很傲,我承认,但是对于你,我是完全没有一点的信心的。我的确冷漠,但我的冷漠像一块石头一样地摆在那里,可以看得见,甚至可以摸得到。可是你呢?你就像阵风一样,伸手去抓,却会从指缝里滑走,完全抓不到任何痕迹。我现在握着你的手,可是我感觉不真实,似乎这只手随时都会消失。” 姒儿依旧别着头,没有说话。 “不要走。”陶萜伸手轻抚她脸侧的秀发,“我没那么嗜血,不会那么糟糕。如果真的是个人间地狱,我会陪你一起沉沦的。我爱上你了,真的。” 姒儿忽然哭出声来,哽咽地说道:“你还不明白么?陶萜,你还不明白吗?这里为什么会是人间地狱,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你现在说得很动情,我也相信你对我与众不同,可是那不代表什么!不代表从此后你就有了真心,也不代表你会改过自新对别人也好,更不能保证你会一直如此待我,你对我没信心,我对你更没信心!陶萜,你的冷酷,你的自大,甚至你性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非常厌恶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你明白吗?” 陶萜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希望我改掉你所认为的那些缺陷性格?” “你能改掉么?”姒儿凄凉一笑,“如果你能改掉,你就不是陶萜了,如果你不能改掉,我就不是姒儿。”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个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和个性,才有可能在一起。是么?”陶萜的脸色渐渐平静,恢复了一贯的阴沉。 姒儿深吸了一口气,定声说:“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陶萜冷冷地笑了起来,“你那该死的原则,和那该死的善良!也许我该说一句——您真伟大……” 姒儿有被刺痛的感觉,但依旧答道:“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跟一个自私凶残、对别人都冷酷无情的人成为亲密的伴侣,我做不到!” “即使他完全地对你好,只对你一人好?”陶萜反问。 “是!”姒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很——好——”陶萜几乎是恶狠狠地重复那两个字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通常来说,我看中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同样,我喜欢的人,也休想逃离开我的身旁。” 他一把扣住姒儿的脸,姒儿睁开眼睛,看到凶狠贪婪如禽兽般的目光。 “你听着,我,不允许你走!” 紧跟着陶萜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哀戚掩上眉梢,茫茫渺渺,天地间旋起了一片呼啸。她儿仰首望向窗外的天,天空远得让人无法碰触。 很冷,好冷,太冷! 森寒的冬天仿若忽然间降临了…… 第9章 “阿萜,你不能这样做,私自扣押外籍友人是非法的。” 书房里,莫非忧心忡忡地看着陶萜,满脸焦虑。 陶萜整个人都埋坐在沙发中间,窗帘紧闭着,壁角的一盏落地灯默默地散发着光亮,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儿的物品摆设都是暗暗的一种灰青色;灯光照得到的地方,则闪烁着金子般光芒的黄色,虽然明,却不亮,隐隐的像是种被压抑着的欲望。他的人,恰好被分隔成了两半,身子沐浴在灯光下,可是脸却是阴的,影子投注在米褐色的黄檀木地板上,拖拉得很长—— 莫非来去踱着步,又停下:“阿萜,你听我说,这次你不能那么任性!姒儿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如果她告你的话……” “出去。”冷淡的语气飘逸出坚毅的唇角,阴影中的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深沉不变。 “不行!这次不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明天商会就要开始了,*********事件尚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能让任何事分你的心,甚至击溃你的信心!听我说,放了她,让她走,就当这个女人从来没出现过!”莫非见陶萜依旧没反应,不禁急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阿萜,不要这样!” “我说——出去。”陶萜的目光从莫非的手移上去看到他的脸。 莫非接触到那种诡异的目光,不由立刻松开手去。 “好吧,那我去为明天的商会做准备。”莫非决定放弃,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刚打开门,骆宇倾就进来了。两人擦身而过时,莫非冲他使了个眼色,骆宇倾微点了点头,给他一个“放心吧”的表情。 门合上,借大的书房中只留下骆宇倾和陶萜两个人。静静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压抑感,灯光照到骆宇倾身上,影子也是长长的一条。 “愿意和我谈谈吗?”骆宇倾走过去,在陶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陶萜沉默着井不讲话,但骆宇倾显然比他更有耐心,一直看着他,须臾不挪开目光。在许久之后,因为受不了那样长时间的凝视,陶萜终于开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谈。”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的事。”骆宇倾的目光中隐隐闪过一丝狡黠,用低沉却又清晰的声音说道,“我喜欢姒儿。” 最后五个字像根针一样的刺中了阴影中的人,陶萜猛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骆宇倾紧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说——我,喜欢,姒儿……”话音未落,胸前的衣襟已一把被陶萜揪住。两人的目光在黯淡的光线中纠集,互不退让。 “我喜欢她。”骆宇倾再度开口,“所以,我希望你放了她,让她回美国。” 阴冷的眼睛霎时眯紧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是你的禁脔。她也不是陶欣然,你也许可以控制欣然,但是没办法控制姒儿。”淡漠的语气道出冰冷的现实。 揪住骆宇倾衣襟的手紧了一紧,陶萜的声音里隐抑着怒意:“宇,你在故意激我发火。” “我是在告诉你事实,并且——”骆宇倾站了起来,他虽然不及陶萜魁伟,但高度相当,“我喜欢她,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对她的……” 陶萜一个拳头挥了过去,顿时把骆宇倾打倒在了沙发上,还待挥第二拳时,接触到了骆宇倾清清冷冷的目光,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不要逼我。”陶萜紧咬着牙说道。 骆宇倾移了移身子,重新在沙发上坐好,这一拳打得不轻,右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阿萜,你的冷静、理智和沉稳都跑哪里去了?你现在就像只暴怒而乱咬人的野兽!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陶萜。我认识的陶萜永远带着近乎优雅的冷酷和自信满满的镇定,永远淡漠的表情让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讨厌使用暴力,因而一直只会用智慧去解决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强行把一个客人软禁起来……” “够了!”陶萜转过身去,背对他立在窗前,灯光勾勒出细细瘦瘦的轮廓,带点抽象性的凄冷感。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脸色苍白的陶欣然走了进来,一直走到陶萜背后,忽然跪了下去。 陶萜回身,有点措手不及。 “哥哥,求求你放了学姐吧……”陶欣然仰起头,抓住了陶萜的手,目光中泪光盈盈。 陶萜瞪着她,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起来。” “不!哥哥如果不同意,我就不起来!”这个温顺柔弱如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竟然非常坚决,“哥哥,放学姐回去吧!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起来!”陶萜扣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往后一推,陶欣然就踉跄地跌到了沙发之上。 “你们全给我出去!”陶萜冷冷地说道。 陶欣然和骆宇倾对视了一眼,没有移动。 “给我出去!”怒意终于爆发,陶萜大吼,“出去!听见没有?滚!滚——” 陶欣然吓得顿时哭了出来,骆宇倾拉起她,说:“我们走吧。” “可是——” “走。”骆宇倾拉着陶欣然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却又停住,回头看了陶萜最后一眼,说,“你这样做的结果只有毁灭,毁了姒儿,也毁了你自己!” 门被重重关上,那撞击声回荡在房间之内,久久不散。 落地灯的灯管大概是寿命到了,忽然熄灭,整个房间就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陶萜的人,也似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 怎么办?睡不着,一点也睡不着。 姒儿平躺在床上,眼睛凝视着天花板,房间里没有点灯,清清冷冷的月光从纱帘外透露进来,空气中涌动着沉寂的气流,一如压抑着的心。 房门从外面锁住了,打不开。骆宇倾和陶欣然都来隔着门和她说过话,可是他们对此事也无能为力。真想不到,在21世纪的今天,在这个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市里,自己居然被软禁了! 而对于这个明显违法的行为,自己心里却只是想着如何出去,如何离开,而没有一丝要付之法律解决的念头。可是……怎么逃出去?爬窗?跳楼?把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的当绳索?这些都是电影里才可见的镜头,向来四体不勤的自己连翻个前滚翻都成问题,别说那么危险的动作了。 怎么办?怎么办? 姒儿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思绪纷乱着,像在脑海里飞舞,伸手去却怎么也抓不住。索性起床,把落地窗打开,走到了阳台上。 夜空暗蓝,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白色的壁灯闪烁着,显示着某种淡淡的寂寞。阳台上有风,吹得衣裙轻轻飘动,清冷的空气袭上肌肤,连带着神志也清醒了些。 此行来本城也许真的是个最大的错误。一心想帮人的人,到了最后不但没有帮好忙,还连带着自己都陷进了漩涡之中……为什么事情会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 姒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臂,来来回回,往往复复,一遍又一遍地踅逛过暗凉的走道,花园里传来卿卿夜虫鸣响的落幕曲,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很宁静安详,只有心,依旧在纠集着,缠绕着,迷茫着,不安着…… 灯光投射出她孤独而纤弱的身影,她凝视着地上的倒影,竟恍恍惚惚地感觉到陌生。 ※※※ 啪!打火机擦燃的声音响起,随即漫开一股微微刺鼻的烟草味。 姒儿惊了一惊,停下步伐,扭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阳台的那一面墙壁上,靠着一个静默无声的黑影。 陶萜! 他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在这里! 姒儿怔怔地望着他,有点想逃,但双脚却像是定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动。 一双深远炯亮的瞳,一双踌躇不安的眸,互相纠缠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但沉默总是让人尴尬无措。姒儿咬紧了唇,终于可以动了,转身正想回房间时,陶萜忽然走了过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姒儿惊呼,跟陶萜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不好回忆一古脑地涌上心头,恐惧感顿时蔓延遍了全身,她开始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完全是下意识地从喉间逼出来的,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别叫!别叫——”陶萜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将她拉到身前时,清楚地看见姒儿脸上浓浓的惧意。 陶萜露出了怜惜之色,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也许是温柔的语音松懈了内心的防备,又或是实在没有力气再挣扎,姒儿慢慢地静止了下来,用一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陶萜。 “如果你不再叫,我就放开你,好吗?” 姒儿点了点头,陶萜就放开了她。 姒儿扶住了阳台的栏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虚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陶萜伸手想去扶她,姒儿却连忙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你很怕我?”陶萜说道。 “怕?”姒儿弯着唇笑了一笑,笑容无比讽刺,“我不怕你。我只是讨厌你的碰触而已,那样让我觉得很恶心。” 陶萜瞪着她,片刻后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说过,我是个精神完美主义者,我讨厌与卑鄙无耻的人交往,尤其是——”姒儿瞥了他一眼,“那人还软禁了我。” “卑鄙无耻?”陶萜冷笑了起来,“什么叫卑鄙无耻?我很怀疑你是怎么长大的,你的生活中,你的周围就从来没有碰到过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么?没有遇见过虚伪和欺骗么?那么我只能说,你被保护得太好了,天真得以为全世界就如你家的后花园,没有一丝危险和丑恶!” “我——”姒儿刚说了一个字就立刻又被陶萜打断了。 “你来这差不多一个星期了,你也应该看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一个商业秘密,一个可以令我轻松获取下界商会主席的价值可观的商业秘密,贺氏就可以雇佣了杀手去暗杀宇,毁掉他的设计图纸,后来,他们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了,还派人潜入我家来搜索,派人跟踪你,在你买的东西里安装上*********,还一路跟踪我的车子……这些你都是看见的!我所做的只是将计就计,示弱忍辱,以换取最后的胜利而已!告诉你,这个社会比你想象的更残酷,也更现实,我不想当弱者任人宰割,所以我只能比他们更无情更有手段!我这样做有什么可卑鄙可无耻的?起码我没有杀人放火!” “没错,你的确是在忍辱示弱麻痹你的对手,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就必须牺牲无辜者来达到你的目的!daniel只是因为太有设计天才,所以他就活该被人暗杀?欣然只是太过温柔,所以她就活该放弃自尊?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达成你的目的的,你利用了你身边的其他人!而你自己,陶萜本身并无损失!如果daniel当初没有幸运地躲过那一枪,一个极具才华的天才设计师就那样逝世了,如果我没有来这,欣然很可能就已经委曲求全地顺从你的安排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的一生就那样毁掉了…… “这两个只是我所看见的,还有我没看见的不知道的无数为你服务着的人们,那些人又牺牲了些什么呢?陶萜,不要为自己的行为狡辩!我知道这个社会的确残酷的确现实,商场也的确非常灰暗,我们要求不了别人,但是可以要求自己,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和那些无耻的人同流合污呢?你看不起贺氏,觉得他们的做法很不人流很肮脏,可是当你与他们斗时,你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与他们同等的地位上。”姒儿顿了一顿,沉声说,“你和他们是一路的,没有多少区别。” 陶萜整个人像是怔住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姒儿咬着唇,眼睛里升起了一层雾气,在这样的夜色中,看上去极美,也极凄。 “你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欣然的幸福与否,又为什么会如此指责你的自私,你从小到大的生命里,只有‘要’,或是‘不要’,你不懂得付出,也不懂得为别人着想。 “可是我不一样,我从小受的教育就告诉我,生命中有太多应该被珍惜的东西,亲情、友情和爱情。我因为友情来到了这里,为了友情与你起冲突,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对我自己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是看见欣然幸福,我也就会快乐,仅此而已,很简单。 “我的父母已经逝世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亲属,所以我知道欣然是怎样地渴望着亲情的温暖,可是你却不知道它的珍贵,你将亲情出卖,当作了换取你事业上利益的筹码。所以我无法信任你对爱情的忠贞,也许哪天,你就把它也出卖了。 “和一个你这样的人交往,就得时刻准备着被抛弃被践踏和被利用的命运,你认为,我能做到不计较吗?现在,你为了阻止我离开,把我软禁在这里,天知道以后你又会对我做什么,陶萜,你不认为自己很过分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忍受你这样的对待?爱情不是你可以拿来推搪的借口,否则,那是对它的一种玷污。” 陶萜依旧不说话,他侧着的脸在灯光之下,显得有点模糊不清。反而姒儿的脸清清楚楚,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 “你小时候父母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你有童年阴影,因此你不信任感情,这些我都可以理解;而你成长的岁月里,由于陶氏大少爷的身份,没人敢对你指手划脚,规劝你的言行,这些我也清楚。但正是因为旁人的畏惧、纵容和忍耐,养成了你今天这样的性格,而这样的品性,却是我最最不能忍受的。我可以允许我的朋友性格上有所缺陷,可以容忍他的呆滞、顽皮、松散、懒惰等等,但是他必须有颗善良的心,有同情和怜悯这两种最伟大的感情。所以,如果你不能改掉,那么就请你放了我,不要让我一辈子都恨你。” “为什么你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而我,却偏偏喜欢上你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夜的缘故,陶萜的声音比平时透露出更多的不解,更多的疑问,更多的无奈,更多的……痛苦。 “你可以选择不喜欢我。”姒儿把脸转了过去,说,“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很多,有的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 陶萜直直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去拨覆盖在她额前的长发,动作很是温柔,姒儿依旧侧着脸,没有动,仿佛当他不存在。 陶萜的眼珠变成了漆黑色,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他用很慢很慢的声音说:“错过我,你不要后悔。” 姒儿眼中的雾气更浓,但依旧坚定地说:“我不会后悔的。” 陶萜的瞳孔收缩着,目光渐渐恢复了冷酷,盯着她看了许久后,蓦然转身往回走,风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话:“好!很好!非常好!那么——再见!” 姒儿的心不由自主地猛跳了起来,回头看去,陶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一道门内。 就那样走了?姒儿望着那道门,心里泛起一种酸酸的苦楚来,这种苦楚来得那么尖锐,而且不可抵抗,使得整个人都跟着疼痛了起来,好像一只手在拼命躁躏她的心。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让陶萜死心,让他明白自己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让他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些什么……可是,心为什么会那么痛呢?难道冥冥中我还在期待些什么吗?难道真的如骆宇倾所说的。我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真心吗? 不,不……我不喜欢陶萜,我怎么可能喜欢陶萜,他的一切都是让自己那么讨厌……可是,为什么他的表白会让自己流眼泪,他的固执会让自己感动,而他的离开又会让自己伤痛呢? 不想去想,头好晕,好晕好晕……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伸手去摸,指尖碰触到了湿润的水珠,原来是眼泪已在不知不觉中流满了整个脸庞。 怎么哭成这样?真的不喜欢他吗?错了!其实是喜欢的,绝对喜欢的!只是不能接受那样的他,也许刚才是向命运做的最后一次挣扎,希望能够以自己为代价感化他,还原他性格中被扭曲了的那份纯洁,可惜,没有成功…… 其实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成功?早该知道要那样的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原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而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人间地狱啊,地狱!原来早在自己知道之前,一颗心已经沉沦了……坏,有时候也是一种魅力,只是,它带给人更多的是伤害,那种伤害致命,而且鲜血淋漓! 几颗水珠滴落在她脸颊,密密地串连成行。湿意往下滑落,从唇角的缝隙里流进来,和着泪水尝起来冰冷中带了点淡淡的咸,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凄苦,而又酸楚。 原来是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视线因泪水而模糊一片,姒儿抬头望天,知道自己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的平静恬然了…… ※※※ 神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都遭遇了灭族之灾,心中充满了忿恨,对于人类……” 他的声音很慈祥,看过来的目光也很慈祥,充满了包容和理解。可是,他的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你们是灵兽,比之人类更接近天地,更接近永恒,也更接近神灵,而人类,原本是应该受你们庇佑的,而今……”神在叹息,手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面晶镜如水般地从空中滑了过来。 “你们看看自己,这样的你们,同那些无知愚昧的人类又有何分别呢!” 镜子飞到了面前,目光迷惑地看过去,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看看自己罢!你还记得在争取灵兽之名时,向我许下过什么誓愿吗?你说此后你决不伤人,更不会以人为食,可是现在,你的牙齿上还滴淌着人的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告诉我,你还配称之为灵兽吗?饕餮!” 最后那一句“饕餮”犹如晴空霹雳,震醒了混沌着的灵魂,目光所及处,镜子光洁地映出一只怪兽的影子来,怪兽的模样非常模糊,惟独那雪白的牙齿,还有牙齿上滴滴流淌着的鲜血,红得触目,红得惊心! ※※※ 陶萜忽然醒了过来。 窗台上啪啪响,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竟然全是冷汗。 怎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梦里的一切竟然似曾相识,仿佛前世亲身经历过一样……饕餮是神话故事里的怪兽,凶狠残忍,嗜美食,食无再食时,就开始吃人。那尖利的白森森的牙齿,还有牙齿上浓稠却恶心的血迹,似乎仍在眼前晃动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见。 雨声敲击着玻璃,声音很脆,二十多年前,似乎也是这么一个下雨天,他坐在书房里外祖父的身边,看着外祖父拭擦一只远古时代的青铜鼎,鼎上雕刻着一只动物,人面羊身—— 这是什么?—— 这叫饕餮,是神话里的一种灵兽,代表尊贵和高洁—— 饕餮?怎么和我的名字很像啊?—— 呵呵。我特意那么取的,希望你和它一样尊贵高洁—— 它是好的吗?—— 它本来是吃人的,但是后来不吃了,所以神灵们就让它当了五大神善之一—— 那这种动物现在还有吗?—— 呵呵,傻孩子,那只是个神话而已。 只是个神话而已……陶萜凝视着窗玻璃上不停往下流淌的雨水,忽然披衣而起,打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透过隔壁拟儿房间的玻璃窗,可见里面的那张的床。床是空的,没有人,姒儿趴坐在床边的椅背上睡着了。她的脸正好对准着房门,双眉紧皱着,脸上的表情即使是在睡梦中仍显得很是忧虑不安。 陶萜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闪烁着,眼珠更是黑得深沉,过了许久,他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抿紧了唇,将房门轻轻地合上,转身离开。 第10章 天淡淡地青了、渐渐地亮了。 天空的颜色徘徊在亮与暗的边缘,似乎无法选择最终的归依,因而绽现成了一种介乎靛蓝和浅紫之间的颜色。蓝色是阴郁,阴郁是她现在的心情。 姒儿仍是趴坐在椅子上,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窗外的苍穹,慵懒、酸涩、麻木的感觉在肢体里流淌,但是却不想活动。 白天是另一个开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结束在了昨夜——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所有的一切。 房间门外想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但她也没理会,除了佣人送早餐来,还能有什么? “姒儿!”温润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却连带起了无比惊奇,姒儿回头,看见的竟是骆宇倾!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 “收拾吧。”骆宇倾说道。 “收拾?”姒儿扬了扬眉。 “嗯。”骆宇倾点了点头,“现在开始,收抬你的行李,我帮你订了机票,九十分钟后就有一班飞往巴尔的摩的飞机。时间很紧,你的动作得快点。” 姒儿怔怔地看着他,有点身在雾中的感觉。 骆宇倾凝视着她,说:“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收拾行李。” “可是陶萜他……” “阿萜现在不在,他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了,会议过程中,是谢绝任何打搅的。快点,时间不多了。”骆宇倾叹了口气,说道,“不要发呆了,走,或是不走?” 姒儿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非常清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确定你真的要走吗?甚至,想游说陶欣然一起离开!”明亮的阳光下,骆宇倾的目光灿灿如星,却没有暖意。 姒儿瞪着这样的眼睛,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感觉,酸甜苦辣,皆而有之。 “是!”姒儿开口,唇角扬起了一抹微笑,却很坚毅。 骆宇倾的脸上起了层层波动,过了片刻才平静下去:“那么好了,收抬行李吧。” “可是我不明白——”姒儿望着他,满脸迷惑。 “你不需要明白!”骆宇倾顿了一顿,轻声地说:“我在外面等你,等会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他走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姒儿凝视着那道合上的门,十指在胸前握紧,指甲刺入肉里,生生地疼,但却又有一丝解脱了的轻松,痛苦且快乐着,类似自虐。 她深吸一口气,再吁出去。 “好的,一切的确到了,该结束的地步了……” ※※※ 小小的行李箱,和来时一样,除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外,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来时是一身的热情和希望,走时却只觉身心空空,不知道究竟遗失了些什么。 “我来帮你提。”骆宇倾伸手去帮她提行李箱,姒儿摇了摇头。 两人默默地走出房间,走到楼梯口时,姒儿抬头望了望楼上,骆宇倾淡淡地说:“不用看了,她不会跟你走的。面对诱惑,有的人可以拒绝得很顽强,有的人却永远拒绝不了。” “诱惑?”姒儿皱起了眉。 “是的,诱惑,幸福的诱惑。”骆宇倾轻轻地笑,“亲情和爱情,就是陶欣然现在面对的诱惑。” “她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姒儿直视骆宇倾的眼睛。 骆宇倾说:“我们走吧,车子在下面等着。” 姒儿叹了口气,忽地又苦笑了起来:“我觉得这种逃亡的感觉真是有点滑稽和讽刺!” “这本就是一场闹剧……”骆宇倾低声地说了一句,等姒儿抬头用眼神询问他时,他又微笑。 “走吧。”姒儿说。 “学姐——”陶欣然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儿忙扶住了她,她一把拉住行李箱,急急说:“学姐,你这样走了,如果被哥哥知道……” 姒儿平静地问道:“你跟我走吗?” 陶欣然怔住了。 看着她那样的表情,姒儿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了……也许我真的是很自私。” “不!求你了,学姐,不要那么说,我……我……”陶欣然几次张了口,却未能说出话来,她的目光在飘忽在闪烁在去留之间徘徊。 “那么,好好保重吧。笑一个,不送送我吗?”姒儿温柔地对她说话,眼神里有洞悉的明了与体谅。 陶欣然咬紧了下唇,颤抖着嘴唇想笑,却最终扑入她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姒儿紧紧抱住了她,眼眶也湿润了起来——究竟是谁的过错,引得两个人的伤悲?毫无理由,却又处处都是理由…… “我们该走了,否则会赶不上飞机。”骆宇倾的声音淡然地响起,有些人总是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滴水不漏。 姒儿牵了陶欣然的手,默默地下了楼。 大厅门外,一辆雪白色的奔驰在静静地等候,阳光的照耀下,它和这幢美丽的建筑物一样玉洁冰清。 姒儿回头,对陶欣然说:“你就看着我上车,不用送到机场了。我害怕告别,尤其是让告别的过程延续那么久,那是折磨。” “不,我要送你到机场,看着你走掉为止。”陶欣然坚持,“因为这一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学姐,让我送你吧,我知道那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不那么做,我晚上会睡不着。” 姒儿望向骆宇倾,骆宇倾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 “好吧,我们上车。” 车子平稳地后退,拐了个弯,向铁栅门驰去。车道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掠去,姒儿望着窗外的一切,脑海里隐隐浮现出四个字——浮生若梦。回首这几天来的经历,何尝不是恍若一梦呢?只是似乎有种纯粹的东西在梦里面迷失了…… ※※※ 宽敞明亮的国际机场内,零零散散的人。有的人匆忙,有的人悠闲,有的人一身落寞,有的人幸福重聚。每天,在这里上演多少的分分合合,悲伤欢乐? 姒儿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在光洁的水磨石地板上,她的神色间除了沉重外,还多了几分感慨,心里更有种非常别扭的错觉,似乎还在期待些什么。 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我在渴望意外和奇迹的出现吗?如果没有,为什么我会觉得失落?如果有,那么我究竟在等什么?或者,我只是因为对此行目的的失败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受挫感,故而如此沮丧? 陶萜现在在干什么?对了,他在开会,那个该死的尽显人类丑陋本性的商会……他会成功的,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如果花了一年的时间去筹办和策划一件事情,是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信心,呵呵,那样一个男人的信心,怎么可能会被击毁?即使是爱情!而且,他真的对自己有爱情吗?只是短短的六七天,真的会有爱情出现吗?没有把握—— 任何来自那样一个张扬任性冷酷理性的男人的感情,都不会让旁人感觉到有一丝把握,更何况是那么捉摸不定的爱情?昨夜,已经把该说的全部说尽了,那么,就让一切就此over吧!那是个人间地狱,绝对是个人间地狱,在那样的环境里,最能把持自己的人都会迷失!所以,惟一能够做的只有是在未完全陷入沼泽前,赶快脱身! “好了,我要进去了,你们就送到这吧。”姒儿转身对骆宇倾和陶欣然微微一笑。 “学姐!”陶欣然的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哀伤。 姒几轻笑,拍了拍她的脸,眉宇间尽是温柔:“我走了,我不能再给你什么帮助了,一切得靠自己,知道吗?” 陶欣然咬着唇,几乎又哭将起来。 姒儿叹息地说道:“欣然,你就不能当做是我在你家住满了一个月,现在假期时间结束要回国了么?笑一笑好吗?让我走得安心点,不要有太多的遗憾和内疚。” “好……好吧。”陶欣然擦了擦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姒儿把目光转向骆宇倾:“谢谢你……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么?” 骆宇倾看着她,目光闪烁了几下,慢慢地说道:“一路平安。” “谢谢。”姒儿盈盈一笑。 “这份礼物送给你。”骆宇倾从身后取出一个大正方形的包扎得很漂亮的礼盒。 盒子很薄,但却不轻,接过手中,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姒儿笑着说:“谢谢,我到飞机上拆。” “嗯。”骆宇倾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姒儿冲他们挥手,转身先去取了登机牌,刚在办手续时,就听见候机室里的巨幕彩电里播道:“……上午十时整,本年度最引人注目的本城商贸联合会议终于落下帷幕,新一届商会主席由陶氏集团的总经理陶萜以压倒性的选票脱颖而出!这一结局基本上没有出乎社评家们的意料,因为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消息透露本次主席很有可能在陶氏与贺氏之间择一人选之。而陶萜之所以获得那么多的票数,都归功于陶氏集团设计开发的一个天才创造性产品,代号‘紫光tj86’。关于这项发明,据专业人士透露将会使我们的商务类电子向前飞跃一个大台阶。而且陶先生表示将会把这个发明所得的所有收人,捐献给慈善事业……” 姒儿向电视屏幕望了过去,许多记者在采访陶萜,陶萜近距离放大的脸出现在电视上,清晰得连有几根眉毛都可以数得清清楚楚,此时的他是得意的,是神采飞扬的,对一切都充满了自信—— 捐献给慈善事业?姒儿心里有点迷惑:陶萜在搞什么鬼? 但恍然间又想:管他于什么呢,都和自己无关了。 看他现在这么一副自信的表情,一种类似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如果当陶萜信心满满地回到家里,却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怎么样?那场景想必可观得很…… “小姐,你的登机牌和护照,请拿好。”工作人员笑容可亲地说道。 姒儿回过神来,取回了证件,转身向骆宇倾和陶欣然挥手告别。以那样远距离地看过去,仿若隔离成了两个世界,从此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叹息声,化在了风中…… 到了机舱里,坐好,姒儿打开了骆宇倾送的那个礼盒,里面竟是幅素描,画里的女孩子以一种温柔关切的姿态浅浅地笑着,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虽是寥寥几笔,但神韵抓得很好—— 我知道!我喜欢你!——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逼你。 姒儿的手指轻抚着那幅画,心里默默地升起一种感动来,但在感动的同时,亦有种无言的落寞款款地漂浮着,沉沦了平静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而不是……陶萜? ※※※ 飞机在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飞行后,抵达x岛,在这做中途的资源补给,因此有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姒儿刚准备去候机室转转时,两个机场服务人员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问:“请问是姒儿小姐吗?” 姒儿睁大了眼睛,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位贵客在休息室等您,请跟我来。” “贵客?等我?”姒儿有点莫名其妙,但依旧跟着那两个服务人员来到了一个贵宾休息室前。 那两人说:“他就在里面,请小姐自己进去吧。” 姒儿伸手推开了门,里面是个很大的休息室,布置得非常富丽堂皇,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正面对着大海,此时正是黄昏,天边红霞一片,绚丽无俦! 好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姒儿打量着休息室里的一切,却是未见半个人影。就在她这样想时,身后的门“咯咯”一声合上了。姒儿猛地转身,就看见了陶萜。 竟是陶萜! 姒儿瞪着这个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子,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应该在那个城市里准备开始吃晚餐的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离那儿几万公里远的小岛上!怎么会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天啊!天啊!这肯定是上帝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很吃惊?”陶萜看着她,挑了挑眉。 最初的震惊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种怨气,姒儿冷冷一笑,轻撇嘴角:“我本该知道,这世界上没什么钱办不了的奇迹。” 陶萜默默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乘私人飞机来的,用了四个小时零八分。” 她儿继续冷笑:“万里追踪啊,难为大少爷你了。不过你不觉得你在浪费时间吗?很没有必要。”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待我,我没有恶意。”陶萜的声音淡淡的,近乎温和,他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不像以前那样阴沉冷漠。 “那你追到这来于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难让人放弃的女人?” 姒儿呆了一呆,心中的怒意莫名地因这句话而涨起。“这不是你可以用来囚禁我和追踪我的理由!陶萜,你为什么死不更改,你……” “我改了。”陶萜忽然说道。 姒儿愣住了,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狐疑地望着他。 陶萜站到她面前,眼神无比坚定:“我改了。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为你改变。” 姒儿看着陶萜,他的瞳仁中有自己清晰的影子,她忽然有点想哭。 陶萜拉起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重复说:“昨天我对你说错过我你不要后悔,可我想了一夜,如果错过你,那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真的舍不得你,可是又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到你,只好放弃自己。所以,我还是追来了。” “陶萜?”姒儿的思绪一片紊乱中,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 “我在这。” 姒儿颤抖着唇,低声说:“你……你……你知道我的原则……” “我知道,所以我答应你,我会慢慢改掉以往的那些陋习,你,愿不愿意陪着我一起努力?”陶萜冲她微笑着,他的眼眸在此刻温润如玉。 姒儿咬着唇,眼睛里全是泪水,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转变得那么快,就在她完全绝望完全准备放弃时,忽然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幸福在瞬间来到了身边! “我……是不是在做梦?”姒儿开口,言语间还是充满了不确定。 陶萜温柔地笑了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他的唇传来温暖的感觉,一切顿时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姒儿扑入了陶萜的怀中,哭了出来:“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这就是真的!陶萜,你真的会为我放弃原来的自己?你可以改掉你的坏脾气、你的自私、你的残酷、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么?你真的是为了我么?” “是的,是为了你!”陶萜抱着她,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呢?你为什么选我?”她儿的神情楚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因为——”陶萜的唇勾起一抹笑容,魅惑得让人心跳,“因为你是姒儿,姒儿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陶萜说了实话,指出了他生性中的缺点和陋习,不把他放在眼里,向他的权威挑衅,但是陶萜偏偏就无法放弃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姒儿望着陶萜的眼睛,那样漆黑那样深沉的眼睛里,她第一次读到了自己,读到了幸福。 谁能相信,短短的七天,只是七天而已,就促就了这样一段情缘? “陶萜……你会对欣然好吗?” “会。”陶萜温柔地回答她。 “那么,会尊敬你的朋友们,不再当他们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了么?” “会。” “还有,你不会再看不起所有的人类,认为他们愚蠢而庸俗了么?” “会。一切都会。” “你心里还有恨吗?” 陶萜看着姒儿,笑了一笑,将她揽入怀中:“不,我现在心里只有爱,来源于对你的爱,让我感觉这个世界也与以前完全不同了。” 姒儿泪流不止,陶萜用手指擦去了她的眼泪,拉起她的手说:“跟我来。” “去哪?” 陶萜只是微笑,并不答话,他打开门,冲外面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工作人员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过了一会,从一个房间里推出了一辆小车出来,车上竟然放着一大束的红玫瑰,有几千朵之多! 姒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 陶萜站起来,拿过那束花,捧到了她面前:“给你的。” 姒儿下意识地接过了花,也站了起来,迷惑地说:“你要干什么?” “向你求婚。”陶萜说得很淡然,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锦盒来,打开,里面一枚十几克拉的钻戒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灼亮了姒儿的眼睛。 “套上这个戒指,就不怕你再溜掉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开完会回到家发现你已经不在时,我心里的感觉是多么惶恐?几乎快要疯掉!也就是那一刻我完全意识到要我放弃你,今生是永远不可能了。”陶萜将戒指戴上姒儿的无名指,“其实,昨天夜里我想了很久,就想对你说这番话了,但是当时你睡了,我就没叫醒你,后来……幸好我还是追上了。如果我在这没追上你,我一定会继续追,追到巴尔的摩去。” 姒儿含着泪笑,眨眨眼睛说:“追到这,你就已经够疯狂的了,还追到巴尔的摹去,想把我的老师和同事们都吓死吗?他们可都是一群和我一样单纯天真的不知外界险恶的人。” 陶萜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此刻,和阳光一样的灿烂。 “相信我,帮助我,爱我好吗?姒儿小姐?” 姒儿凝视着他,凑上前吻住他。一句“我愿意”飘逸出唇角,但立即又被吞没。 尾声 水晶镜里,神看见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旁一个小天使问他:“神,饕餮这算是完成了他在人间的宿命了吗?他在人间找到了答案了吗?” 神轻摇了摇头:“不,他这只算是克服了自己的心理业障,暂时走上了正途而已,但离结束,还遥远着呢。不过我相信,有姒儿那样的一个女子陪伴着他,他会慢慢地知悉明了的……一切,留待给时间吧…” 小天使说:“为什么姒儿能让饕餮回归到了正途上?是因为爱情么?” 神说:“不,不完全是。姒儿所代表的,其实正是饕餮一直缺少的品德:正直、热情、善良、勇敢和执着……饕餮并不是生来就嗜血,他毕竟是有灵性的动物,只是一时的魔障蒙蔽了他的心灵,使他怨恨人类而无法再纯净,所以,在遇到姒儿后,他天性中原有的灵性会一点点地萌发,重新觉悟,还原一颗纯善之心。这,就是让他下界的目的。姒儿就是他的宿命。只是这种宿命落于人间,人类称之为‘爱情”’ 小天使终于懂了,点了点头,说:“那么其他三兽呢?他们下凡也是寻找自己的宿命吗?” “是的。让他们到人间去找寻答案,到他们所痛恨的人类之间,去找寻答案,去找寻我之所以不让他们将人类毁灭的缘由,并不只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子民,而是因为人类身上也拥有着许多美好珍贵的品德,而那种品德,是不应该被毁灭的!”神坚定地说,神杖一挥,水晶镜里出现了其他三兽在人间的影子。 无论他们发生了什么,那都是另外的故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