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至尊饲养手册》 第1节 ================= 书名:武林至尊饲养手册 作者:析诉诉 文案: 口嫌身正直武林至尊vs切黑少女 “如何饲养一只武林至尊?” 当儿子管着,当相公宠着,当老子顺着,当祖宗供着…… * 被祖师爷评价为“门中劣徒,武功盖世”的新任武林至尊,浅滩滩里翻船了 正道侠士,拍手称赞“好!” 魔教教徒,点头称赞“妙!” 独自下山,四处逍遥,喝酒吃肉,至尊大人道:“棒!” 就是,怎么麻烦这么多? * 炼灵药,修仙法,不及与你黄土白骨,青丝银发 愿为你,破门规,遁魔道,斩天下,万死不辞! —————— 1、武侠背景,人物较多 2、架空,勿考究 3、感情线比较隐,慢慢发展状态 4、初次尝试,如有不好请多多指教。鞠躬感谢!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主角:连珏,红蓼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入世(新) 暮时将近,晚来欲雪。 闹市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商贩叫嚷着,招揽着客人。 一家寻常酒肆里,传来了一声汉子的怒吼。 “气死老子了!”那男子身壮如牛,气势如虎,数九冬夜,仅着了一件汗衫,大半个膀子露在外面,周围的人闷声喝酒,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他奶奶的!那个清潇观是什么鬼地方,那个掌门又是什么玩意,敢这般挑衅俺哥哥!”壮汉一怒,一脚踩在了长条凳上,撸起了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着实骇人。 “咳……”一声轻咳,这时尤为明显,众人战战兢兢看了过去,一个衣着白衣青衫头戴帷帽的年轻人正浅斟慢酌。 几个好事者,听了那壮汉的话,端着花生,牛肉,倏地围了上来。 “大哥,你可是前些日子去参加虎啸山比武大会了?” “嗯!”壮汉腼着肚子,点了下头。 “这些是请大哥吃的,不知大哥名讳?我等对江湖事极为偏好,想问问大哥,这虎啸山比武是何景象?那个这次拔得头筹的清潇观掌门是何模样?”几人好奇速速入座,只待男子开口。 “哼!老子叫龙海,什么样?鬼样!那个清潇观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那个掌门不知是什么野路子里跑来的,他娘的!”壮汉嗤了一声,继续道:“装模作样,不懂规矩的小鬼头,俺们龙虎教可是齐鲁第一教派,江湖五门之一,谁见了不得让俺们三分,他居然敢斩下俺家哥哥一缕头发……” 龙海气的怒不可遏,狠砸了一下桌子,木桌应声碎成木片。 酒肆里顿时落针可闻,那几个人好事者也纷纷撤到了一边。 “大爷,赏点钱吧!”一个小乞儿在这时跳进了酒肆,他满面污垢,头发像一团乱草,里面还夹着几根草棒,一手拿着碎了一半的碗,另一手握着一根筷子,他挺直了腰,私下环顾一圈,定睛时看到龙海以及碎了一地的木屑,一下愣怔在了原地。 龙海晃着肚子,摆着脸上的横肉走了过去,站在小乞儿的面前。 龙海足足比小乞丐大了三四个,小乞儿只觉他来时,一片灰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还没等他说话,壮汉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一声碎瓷搅和着小乞丐连连求饶的声音进了酒肆众人耳中。 “小兔崽子,老子心情不好,你来这儿,是你活该!” “放开……大爷……放……”小乞儿的声音渐渐不可闻,酒肆中人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壶酒,一声不吭。 齐鲁之地龙虎教,从不是等闲之辈,看他身型肥壮,还有一把亮晃晃的钢刀放于手侧,这乞儿可怜自是可怜,却只能怪他,命不好,闯了这个是非地。 蓦然一阵风过,壮龙海见眼前又东西飞过,再一回头看去,一根竹筷插在了对面的墙上。 “自己没有本事,就在这里找这样的小乞儿逞英雄,龙虎教原来都是这样的货色!”声音来者正是坐在房间一隅,默默喝酒的年轻人,帷帽垂帘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听他声音清冽,宛若泉水击石,十分悦耳。 龙海听了这话,把小乞儿随手一扔,摸起旁边的大刀就走了过来。 “你这厮说甚!”他举着钢刀。指着他。 “看样子,不光脾气不好,耳朵也不好。”白瓷酒杯见了底,他悠悠放下,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几句话间,酒肆里看热闹的人,全都跑了出去,只有那个跪坐在原地,捂着喉咙不断干咳的小乞儿还在屋内。 “王/八/蛋!”壮汉抬起钢刀,向着年轻人劈了过去,近在咫尺时,却停了下来,再一细看,男子拿着一双筷子,夹住了刀刃,一声轻笑从帷帽内传出。 “嘴巴也不干净!”他手腕一转,钢刀旋了个圈,咣铛一声,落在地上,两根竹筷直直的指在龙海的喉间,只要他稍有不慎,这竹筷就会直插入他的喉咙,让他当场毙命。 “滚!” 龙海往后踉跄了两步,狼狈不堪的从酒肆里跑了出去。 “蠢物。”他低声咒骂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 小乞儿连滚带爬的往前凑,还没凑到男子身前,就看一个身着褚色长衫,头戴纶巾的男子跑了进来。 “师父……”他看着男子,低声喊了一声,眉目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京墨,此事与我无关,他挑衅的,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男子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酒。 “那也不可引人注意。”唤做京墨的男子一脸愁容,几欲开口,而又停下。 “我无碍,你先回去吧!观中不可无人。”他语气冷漠,不再给京墨开口的机会。 “弟子陪在您身边照顾您,毕竟您身上的毒……” 他话未说完,就听一声轻嘘,“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与弟子们好生在观中呆着,若有事情,我会联络你们。” 不等京墨继续说下去,男子就挥手让他快些离开。京墨极不情愿的踏出了酒肆。 一出酒肆,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掌门是何指示?”说话的人正是清潇观的右护法——玄参。 “师父不让咱们跟着,让咱们回去,有事他会和咱们说。”京墨脸上愁色更重。 “可是掌门中的毒……” “师父可能只是不希望伤到咱们,蚀骨散每到朔月就会发作,师父已经毒发两次了,他此次执意下山,定是怕伤了观中弟子。”京墨叹了口气,“这毒尚不知解法,清潇观行医救人,悬壶天下,到最后居然连自己都救不得。” 玄参的脸上也满上愁色,“掌门武功盖世,绝不会有问题的!” “门中劣徒,武功盖世。”京墨苦笑一声,“师祖当时在我幼时,与我说之,我还甚觉奇怪,可是……确实如此啊!” “掌门遇到麻烦了?” 京墨颔首默认,“他刚刚险些将龙虎教龙海堂主给杀了。” 玄参一下脸上又阴沉了几分,“教训如山,虽万死不可逆也。相信掌门定然知道这个道理。” * 天色已黑,刚刚一阵雪过,地上积了一层薄雪,天边一轮残月悬挂,也不知自己喝了几壶酒,只觉脚下发飘,头脑昏沉,街市里灯笼已经高悬,在他眼里层层叠叠极为红艳。 哼着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小曲儿,摇摇晃晃的往客栈行去,渐渐周围人越来越少,他看到前方路边枯草丛里,隐约有什么趴在那里。 上前几步,细看去,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小兄弟,小兄弟……在这儿睡,会……会冻死的。”他推搡着那人的身子,刚一触到,酒气陡然而散,这个人怎么身子这般凉? 将他翻身,男子这才注意到,这人正是刚刚在酒肆里被龙海责难的小乞儿,看他面色铁青,唇色发紫,男子将手指轻放在她的手腕上,还没探到脉就收了回去。 已经凉透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色,幽幽叹了一口气,接着脱下外衫,将他的脸蒙了起来。 此生命数已尽,只求来世生于富贵之家,有顿饱饭,有件衣穿。 正当他迈步将要离去之时,却被人扯住衣角,那个已经凉透了的乞儿,用虚弱的声音喊着他:“救救我……” 第2章 祖宗(新) 温暖的空气充盈了房间,乞儿睁开眼,是一间陈设整齐的厢房。 他眼眸转动,看向四周,床边坐着那个酒肆里带帷帽的男子。 “醒了?”男子开口问道。 乞儿眯着眸子,看着这个神秘的人,“你是谁?” 男子轻笑一声,抬手拿下头上的帷帽,一下子三千银丝倾泻而出,乞儿双眸圆睁,薄唇轻启,一脸惊恐。 第2节 “白无常?”乞儿过了良久从嗓子眼里吐出了这三个字。 男子脸上陡然垮了下来,长眉凤眸染上愠色,伸出手要将乞儿从床上拽下来。 “去去去,去找你的白无常,好心救你竟然说此胡话!”乞儿连连后退,裹着被子靠到了墙边。 “不不不,不是白无常,是仙人,是神仙!”小乞儿连忙改口。男子听了这话脸上愠色消散,眼角眉梢居然有了几分得意。 看他不再赶自己走,小乞儿往前凑了一点,她脏兮兮的脸小心翼翼的问:“谢谢仙人救命大恩,不知仙人名讳?” 男子听了这话,秀眉一蹙,眸光流转扫了一眼房间后,目光定在了厢房内悬挂着的一幅水墨画上。 “连珏。”他收回了目光,看着乞儿,重复了一遍,“连珏。”这个随口编来的名字他甚感满意。 乞儿点了点头,开口念了一遍:“连珏公子……”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乞儿摇了摇头。 “是不知,还是没有,亦或忘了?” 乞儿沉思片刻,方才道:“没有。” “无名无姓,也没有家,你我二人倒也有缘。” 乞儿听闻此话,抬起眼眸看去,上下打量一边又匆忙收回。 “年岁几何?” “不知。” 乞儿的回答极为简单。 连珏半天的问话都问不出一个有意义的答案,他也不再多问了,喊来了小二,叫了些饭食,放在了桌上。 “吃吧。” 乞儿赤着脚下了床,走到了桌边,他刚端起碗,就立马扔了下来,似乎被烫到了。 远志上前,用手摸了下粥碗,仅是温热,这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 “这粥烫吗?”他看着缩着身子,垂着眸的乞儿,轻声而问。 乞儿微微点头,小心的将碗慢慢的揽到自己的面前拿起瓷勺,一下一下的搅拌着,过了许久才慢慢的舀起一勺放在嘴边。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单薄瘦弱,脸上也是污迹,一时真看不出男女。 “女孩。”她一边喝着粥,一边对远志说。 “吃过这顿饱饭,你就走吧。” 乞儿听了这话,将碗一放,从凳子上跳下,跪在他面前。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我……我……我希望一生追随大侠。” “你怎知我是‘大侠’?”连珏拿起杯盏,浅饮一口,粗劣茶叶怎么精细也泡不出好茶。 “在……在酒肆里,大侠仅几个招式就打败了那个大汉,肯定是江湖中人人敬畏的英雄。” “我不是大侠,也不是英雄,我就是一个酒囊饭袋,混吃混喝的江湖混子。”他飞扬的眉宇,轻佻眼角,粗劣的话语从他的唇齿说出,竟然有一种美感, “那……那就请公子带着小人吧,我当牛做马也愿意侍奉公子。”小乞儿跪在地上低着头对他说。 远志微微颔首,她长舒一口气。 “我还没心情带着一个小孩子四处闯荡。”他悠悠然的翘着二郎腿,把玩着空了的茶盏,玉指配上白瓷,竟比女人的手还要美上几分。 “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自当衔草结环追随公子。”乞儿说的郑重无比,脏兮兮的小脸一双星眸闪耀。 连珏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个不知自己年岁,也没有名号的娃儿,竟能说出这般卓尔不凡的话。” 乞儿一听这话,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将头低得更狠,“不过旁听过先生数语,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公子指教。” “有趣有趣!” “那不知公子可否赐名,以后作为公子仆从,也好说与外人。” “有理有理!我捡到你时,你全身冰凉,已有将死之色,却死而复生,确实不易,不如……”他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后,再度开口:“狗尾草如何?” 显然这个乞儿,对这个名字有些不满,她颦颦眉,低声道:“荒郊野陌之物,有些难以启齿……” “我倒觉得甚好,虽是荒郊野陌之物,可漫漫荒原,随意横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连珏一脸欢喜,似乎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 公子名讳朗朗上口,亦有风姿,可独独到我却是荒草之名,不知公子可以另赐?也好说与人知。”乞儿不抬头,撇着嘴,对连珏的解释完全不能接受。 “那……红蓼呢?”他说出这名字,忽然低笑了几声。 “红蓼……”默念一遍。 “这个,好听了吧!”连珏眉毛一挑,嘴角挽起笑意,可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总有几分古怪之感。 好在乍一听并未有什么不妥,便点头应下:“嗯,多谢公子了。” “若是满意,你便不可叫我公子了。” 红蓼没明白他此言何意。 “你要叫我,祖宗。” 第3章 启程(新) “哈?”红蓼嘴边抽搐了两下,一脸疑问。 “你不是说我是救你性命的大恩人吗?那如果这样,你自然应该喊我祖宗了!”连珏理所当然的说法,让红蓼嘴角抽动更厉害了。 她干咳了两声,然后说:“若是……这样……我以后喊你主子可好?”红蓼和他开始讨价还价的商量起来。 “不要,满大街都是主子,找个仆从就能当主子了,无趣!就喊祖宗!”看他偏执的模样,红蓼默默握紧了拳头。 忍了…… “那我拜您为师,喊您师父可好?” “不妥!”连珏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你应该已经年逾黄口,早就过了最好的习武年岁,顶多学些皮毛功夫,能防个贼就不错了,我不收你这样没有希望的徒儿。”他悻悻的挥了挥手,把红蓼另一个希望打消。 “那……”红蓼好像再找个理由,不由她多想,连珏开口道:“只能喊祖宗,就算拜我为师,你也只能喊我祖宗,其他的我不喜欢!” 红蓼愤愤闭上了嘴,她过了好久,才终于说出话。 “我知道了!”红蓼在心里责骂了他无数句的“幼稚”。 “喊我什么?”连珏坐直身子看着她,眼神中竟有一丝期待。 “祖宗!” 看她妥协了,连珏甚觉满意,点了点头,反复叮嘱:“以后可要记好了。” 红蓼从地上爬了起来,应了一声:“公子……” “嗯?” “祖宗!祖宗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吧!” “那祖宗今晚好好休息。”红蓼闷着头,指了指旁边的床榻。 “你打算这样跟我走了?去去去!让店家烧水备衣,既然要随我而行,难不成就这副模样?”连珏说完,在桌上放了一块碎银,“拿去,快去快回。” 洗干净的红蓼踏回屋内的时候,连珏险些认不出她了。 杏仁眼,新月眉,洗去了污泥,皮肤白净细嫩,墨黑的过腰长发还滴着水,身形清瘦,伫立于一旁。 随手拿起了手巾,盖到了红蓼头上,“将头上的水擦净然后睡觉,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你不休息吗?” “别人睡过的榻,我不睡。”说完合上了门。 * 一马、一车、二人,就这样踏上了旅程。 “不知公子所要去向何处?”红蓼驾着马,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手里的缰绳。 未听人声,红蓼“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疼的要命。红蓼愤恨转过身瞪了一眼马 车里的连珏,看他居于正中,正看着她。红蓼转过身继续驾车,听到后面声音传来。 “你要喊我祖宗。”连珏开口纠正,“无去路,无归途,你赶路便是。” 半敞的车门,连珏看着身着单衣的红蓼,问道:“狗尾草,你为何如此怕热?” “呃……”她思量片刻开口道:“幼时曾跌入寒潭,之后死里逃生,就成了这样。” “你父母呢?” “死了。” “你曾经习过武?” “父母故后,辗转多年,而后听闻,加入一些门派能有吃喝,我便去了,不过,我怕苦怕累,就跑了。” “何门何派?” “忘了,不足挂齿的小门派罢了。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祖宗的头发是怎么了?” “一朝梦入星海,被月色染了。”他躺了下来,看着马车车顶,翘着腿,一副悠哉的模样。 见他不说真话,红蓼也不多问,继续驾车行在蜿蜒颠簸的山路上。 天入黄昏,正好来到了一个墟里,连珏决定在此投宿。 红蓼牵着马车去后院,围着客栈绕了一圈,看这街市,极为诡异,为何此时,街上不见一人?而且家家闭户,连个灯亮都看不到。 连珏则带上帷帽先她一步进了客栈,开口道:“一间客房。”掌柜听有人声,忙迎上前,刚要开 口就见红蓼走了进来,见是二人,掌柜脸带愁容更甚,匆忙道:“二位快些离开吧!” 听到此言,二人皆诧异,好好的店家不营业,反而要撵走客人,还是头一遭听说。 “天色未沉,为何整条街不见一人?”红蓼似乎也察觉出来此处有些异样,不等掌柜再说,开口问道。 第3节 “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光义墟,原本也是一个热闹之处,来往商旅颇多,只是不知何日起,我们这儿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惹了邪魔,开始不过是没有食欲,困乏恶心,接着就起烧,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可是时间越长,染病的人出现了各种症状,身上平白无故出现许多血点,甚至还有一些抓痕……”掌柜忆起墟中病者情况,挽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泪水。 “我明儿就准备走了,二位也快些离开吧!” 说着掌柜就将二人往外赶。 “在下学过浅薄医术,不知可否以尽绵薄之力?”连珏扫了一眼旁边的红蓼,脸上带着浅笑,未曾想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娃子,听了掌柜的话脸上毫无惧色,真是可贵。 “这肯定是邪魔!这种邪魔岂是凡夫俗子可以降服的,谢过先生好心,快些去吧!咱们这儿光大夫都死了好几个了!” 连珏将掌柜的手推开,将自己帷帽拿下,一下子如水银发从帷帽中流泻而下。 掌柜看到连珏容貌,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在下与药童本是本在仙山修行,下山行医救人,途经此处,发现异样,于是决定留宿于此,救乡民于水火之间。”敞开的门偶有风动,阵阵风过撩起他根根银丝,连珏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浅笑,似乎对尘世种种皆熟捻于心。 掌柜听了这话,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连向二人叩头。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神仙来了,神仙来了!” 红蓼默默凑到了连珏身边,低声问:“这……不太好吧……” 连珏没有回答,又对掌柜说:“不知今晚可否留宿于此,天色已暗,不便诊治。” “好好好!二位请,二位请!” 掌柜将二人引至一间上房,陈设摆放皆有考究,雕栏花梨架子床,八宝珍品罗汉桌,这客栈不显 华贵,这上房中的处处物物却极其精致。 连珏往床上一趟,眯着眼,形似假寐。 “狗尾草,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好继续赶路。” 这人说一套,做一套,红蓼不知他意欲何为,“不是说要给乡民诊治吗?” “不过是为了今晚不露宿街头的一句戏言罢了。”连珏眼都没睁一下,双臂枕在脑后,一副满不 在乎的模样。 几声轻叩,掌柜推开房门,捧着食案进了房间。 “不知二位口味,就多准备了一些吃食,若是不和胃口,与小人说,小人再去准备。” 他刚踏入房间,就听红蓼说:“掌柜,辛苦再开一间。” “在下叫王二,仙人称呼鄙人姓名就好,小仙稍等,是小人疏忽了,抱歉抱歉。”说完将饭菜放 上,诚惶诚恐的离开准备。 “你在与我置气?” 红蓼不说话,站在门边,等着掌柜。 “这些人与你非亲非故,我身带异征,或许就是天意赏口饭吃,何必在乎他们死活。” “言而无信,行而无德,我只是看不下去。”说完红蓼踏出了屋子。 看着房门掩上,连珏嗤笑一声,“想不到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第4章 舍己(新) 翌日,天刚蒙亮,连珏便走到了红蓼房门口,轻叩两声,不多时,红蓼合衣走出。 看连珏手上拿着包袱,红蓼脸色微变。 “当真要走?”红蓼立于门内,问道。 “当然,吃也吃饱了,喝也喝够了,留在这儿也没意思,早点走,别让人发现了!”连珏笑着同她说。 “你若走了他们怎么办?”红蓼忙问。 “他们与我何干?”他此言一出,堵得红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头有一口气顶着,让她极不舒服。 “可是,你若走了,他们不就更没希望了?昨日掌柜好酒好菜招待的你,你拍拍屁股走了人,他们……” “他们与我何干?”连珏打断了她的话,又说了一遍,曼曼长指把玩着自己的银丝,无所谓的模样让人火大。 “你……”红蓼有些急,忽然闷闷不响点了下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了。走吧!咱们走!”红蓼放开了房门,抚了下衣服,慢悠悠的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 “怎么这么乖?”连珏随她进了房里。 “我明白了,你昨儿这么说,我还没有多想,现在看来,确实是想找个地方住着罢了,毕竟您可能也就是拳脚功夫厉害点,长成这样,唬人行,行医救人这等事怕是一窍不通,去了,肯定就露了馅。”她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慢条斯理说着。 背对着连珏,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连珏的话音里听出来不快。 “胡说!我堂堂武林至尊,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吹牛谁不会啊!我还是天下第一,武功盖世,行侠仗义,武林至尊他奶奶呢!”拿好了行李转过了身,斜着头看着他。 “你……”连珏一下语塞,“你想激我?” 红蓼脸上也无窘色,反而十分坦然。 “没有啊!我说的可都是实情。毕竟你这个样子……”红蓼上下扫了一眼,“你这个样子这么显眼,被人传出去了,可真是不好做人。”红蓼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语气平淡的说着这话,到有了几分真挚。 连珏沉默了半晌,红蓼错身走到了他前面。 “怎么了?不走了?” “无需拿行李了,随我去转转。”说完他转身疾步下楼。 跟在连珏身后,二人在墟里毫无目的的走着,这才看清,这地俨然是个死城。渐渐天已大亮,而街巷中也并无一个人影。 折回客栈,掌柜看他们二人从外而来,脸上的神色瞬时缓和下来。 “二位仙人,用早膳吧!我们亭长,等下就来……” 连珏坐下,未等他说完,询问掌柜,“这里可有药铺?”说话间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拿着勺子搅着稀粥的红蓼,她一心放在粥饭上,似乎他们所聊之事,皆于她无关。 “有有有!过了这条街就是,南街也有两家,不过现在都怕惹来邪魔,所以也不敢去拿药,药铺掌柜就把铺子关了。” “等下带我们去下附近疫病严重之处吧!” * 王掌柜走在前,忽停住脚步,遥指前方,不远处有几缕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仙人,小人肉体凡胎不敢过去,这个村子许多都是染了病的人,还请二位仙人多多保重。”。 “辛苦掌柜找些人去药铺送药来,药童会在此等候。” 掌柜连连应下,然后与二人告别。 “狗尾草,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看看情况。” 说罢,没听红蓼应声,连珏动身去了村落,红蓼百无聊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药来。 客栈掌柜的速度到也快,不消半个时辰带着两个驴车的药物还有一个穿着麻衣身材清瘦的中年人一并而来。 “仙人……”他喘着短气喊着红蓼。 红蓼没有这唬人的本事,对掌柜说:“我不是仙人,喊我红蓼就好。” “红蓼小师父,这是我们的亭长——王正元。”王正元双手抱拳,与红蓼打了个招呼,红蓼上下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仙人还没回来吗?”掌柜战战兢兢的和她说话。 “嗯,他进村里了,你随我一起在此等候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连珏才从村子里出来,他上前看了看药。 王正元也闻得,仙人体貌不凡,见到连珏急忙上前。 “仙人再上,受小人一拜。” 连珏没有理会对掌柜的说:“这附近是不是还有许多染病的村庄?” 王正元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点头回道:“是是是,这王大庄最严重,这邪魔也是从这儿开始的。” “镇中可还有大夫?” “有,只是有两位大夫出诊时染病亡故,大家就不敢插手了。”王正元提及此事,脸上也有几分苦楚。 “找些身强力壮的人来,再备几口棺材。” “啊?”掌柜一听这话,愣在原地,不知他所言何意。 “庄子里不少人命不久矣,难不成就将他们随处扔了?” “那……”王正元和王二听了这话,面若土灰,不禁老泪纵横,“那……我们是不是没得救了?” “有的救,有的救。”看他俩呜呜咽咽哭的厉害,连珏忙对他说。 掌柜破涕为笑,紧接着连珏又说:“不过……”这一个“不过”把二人脸上的笑容又给吓没了。 “不过,最近手头有点紧……”连珏面露难色,一直低着头看着地的红蓼猛然转头看去。 这人,莫不是想趁此捞一笔? “仙人我们光义墟虽不是州府、城邑,不过来往商旅颇多,所以也较为富庶,若您真能救我们于水火之间,就是给您修庙宇,塑金身,我们都在所不惜啊!”王正元向连珏保证,他在此处已经干了十余年了,怎地就出了这等恶疾! “甚好,那烦劳二位将镇内的大夫,还有一些身子康健的人请至客栈内,在下有些事情要安排。” 听到这话二人喜极而泣,跪下连连叩头,然后一人骑上一只驴子,忙赶了回去。 看着走到两车药材边仔细翻看的连珏,问道:“你真准备向这些灾民收钱?” “我又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士,也不是劫富济贫的义贼,更并非真正救苦救难的活佛,你我二人身上也无过多钱财,赚些钱以后也要行路。”连珏理所当然的回答,他目光一直停在那些草药上,然后直接抓起一把药放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不称重,不列药方,直接用手抓,就像在游戏。 “你不是说你是武林至尊吗?你们武林至尊这么缺钱啊!” “至尊也是人,神仙又不给我送仙丹。我给他们看病配药,自然是要收钱的。”他长袖一甩,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又拍了拍身上,喊上了红蓼回客栈。 刚到客栈门口就见,客栈里四下外围满了人。 不只是谁注意到了他们二人来了,大家忙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掠过这些人,连珏和红蓼进了屋,王掌柜和王正元在客栈内等候许久,大家皆翘首以盼,希望连珏给些指点。 “咱们这儿可有花椒?”连珏看着大家期盼的目光,开口问。 第4节 王掌柜上前一步,赶忙回答:“有有有!后厨有一大包呢!” “我家也有。” “我店里也有!” 大家七嘴八舌抢着说。 “大家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去找几口大锅,倒上水,加入花椒。然后用花椒水擦拭家中器具,将没有洗过的衣服用也放入花椒水中煮上一会,之后将水泼在街上。” 连珏话一说完,大家四散而去。 很快街上已不像早上如此清静,大家里热火朝天的煮着水,擦着器具,并按照连珏的要求再将水泼到地上。 几个腿脚麻利的,干完了活就跑了来,听候安排。 “换身干净的衣服,随我去王大庄。”连珏说完此话,大家脸上皆露难色,谁不知那王大庄是何地?现在进去岂不是送死? “我去!”王正元第一个站了出来。 连珏这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亭长。年岁已过不惑,看起来也毫无特色,不过神情庄重,是刚正之姿。 王正元首当其冲,不少人脸上流露犹豫神色,就闻王正元大声道:“咱们好好地第一个地方,就被这邪魔害的死的死伤的伤,几个村子都快绝了!你们不乐意干,我懂,没事,大家惜命是好事,我干,我自个去。咱们不能这样毁了!” 王正元说的激动,两眼充泪,将准备好的东西往身上一背,随手蹭了下脸,对连珏说:“仙人,就我一个,少了点,咱们乡亲们不能再得病了。” “我去!”一个乡民走了上来。 “俺娘还生病呢,我得去照顾她。”他挺着身子,眉头紧皱,双手握拳,从人群中走出,。 “我也去!”见有人站了出来,其他乡民也主动走了出来。 “还有俺!” “咱们多好一个地方,咋能随便毁了!我上年上山遇老虎都跑了,我也去!” …… 王正元看着大家眼里又有泪光闪动,他死抿着唇,平复了许久,“谢谢,谢谢大家。” 第5章 耽搁(新) 背着锅,挑着水,带着衣物,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了王大庄。 “庄中重患,居于庄南,庄中轻患,安于庄北。尚未染病之人,将他们带出来,出庄时,将现在的外衣脱去,扔入锅中,换上新衣,喝完药汤方能离开。” 红蓼虽是跟着来了,可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就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这群人忙活。 “狗尾草。”听到连珏喊她,红蓼奔来。 “明明叫红蓼,为何还喊我狗尾草?”红蓼低声嗔怪,旁边刚好有位大夫听到笑着对她解释。 “红蓼就是狗尾草花啊!活血,解毒,祛风除湿。不愧是仙家,给药童起名也颇有一番意义。”听了这话,红蓼脸上神色更为不快,想想那日连珏一脸高深的笑容,果然如她所料,并不是好事。她双手背在身后,极不情愿的说道:“说吧。” “告诉那边的人,将水烧煮起来,把这些药扔进去,然后分发给等会出来的人。”连珏指了指石头上的药,红蓼了然,按着他的吩咐开始忙活起来。 一直忙到天黑,进庄子的人才陆陆续续从庄子里出来。大家把尚未有染病迹象的村民带了出来,分发药汤。 正在此时一个壮汉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仙人,遇到了点麻烦!” “何事?” “有个妇人并无染病迹象,不过她却执意不肯走。” “所为何事?” “妇人之子年岁尚幼病入膏肓,已经神志不清,妇人想留在孩子身边。” 王正元听闻此事,也带急色,“带我去看看,我同那妇人说说。” 听到了王正元这话,壮汉摇了摇头,脸上也带了几分心酸,“孩子尚幼,身上烫如火炭,妇人死死抱着孩子,就像痴疯了一样。” “罢了,让她留下吧,烦劳将熬得药汤送去让那位妇人用下,还有,把这桶花椒水送进去,交代她用花椒水遍洒房间,并将自己与孩子的衣物洗干净。”连珏端来了药汤,递了过去,壮汉接下,又折了回去。 此后连珏天未亮便带着几个大夫进庄诊治病患,天黑透,才回来。 红蓼每日就来往于各个村庄之间,送药送水。 过了二十余日,一些病症较轻的病人已经痊愈,只有个别严重的,还需继续修养。 “仙人,听闻您准备离开了。”王正元匆匆赶来,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连珏,焦急万分。 连珏带笑微微颔首。 “您的金像已经去定了,不过临近年关,他们最近不开工。” “不用做了,在下来此不足为道,先谢过了。”连珏手上的事情一直没停下。 “我也劝过仙人了,只是仙人不断推辞,王亭长,您快想想法子!” 王正元看着如此坚决的二人,只能绞尽脑汁的想法子,“那,那您的诊钱,得把诊钱给全啊。晚走几日吧。再过不到十日就是元日了,到时候仙人和小师父都寻不到住处。最起码,等过了这个年再走也不迟啊!”。 “不了,在下还有要紧事,不便在此久留,已经耽搁太久了。” 王二接过了话:“对对对,您若是顺着路走,下一个地方应是京城,这些日子京城出入极为严苛,倒不如过了这几日,再走也不迟,咱们也好向仙人好好道谢。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敲响,王二转身开门,李大娘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粗布旧衣的妇人带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 那孩子衣服不知是从哪儿弄的,衣服大的超他一截。孩子走路还不稳,被母亲拉扯着进了屋。 “东杏,这位就是救了咱们的仙人。” 李大娘话没说完,那妇人快走两步,跪在了地上。 “仙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幸而有仙人,我儿才能活命!”她边说边哭,还拉着孩子不住地磕头。 头嗑得响,红蓼快步上前,将二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孩子年岁小,看连珏这样相貌,难免怯怕,不停的往母亲身后躲。孩子这样,妇人有些难堪她想把孩子拉出来,孩子死死拉着母亲的衣服,嘤嘤哭了起来。 “金宝,这是仙人,来咱们给仙人磕头。”孩子不停地哭,拉的更紧,东杏看孩子这样,也不再勉强,忙擦着他的泪,把他抱到了怀里。 “仙人恕罪,我儿被我管束坏了,他爹走得早,撇了我娘俩,家中只有两亩薄田,日子只能勉强过活,孩子身染重病,却无钱诊治,本想和他一块死了得了,谁知仙人相助,救了我儿性命……”东杏说起自己身世,眼泪不住的落。 孩儿不知母亲心中悲苦,安静的窝在母亲怀里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连珏听了此话,站起身,从一堆乡民送来的钱财中随手拿了一袋银子,放到了孩子手里。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吓得差点把钱扔了出去,不停推辞:“仙人不可不可啊!这可是折煞了我啊!” “孩子大病初愈,需要多补补。”连珏不给她多说的机会,又把钱塞了回去。 东杏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拿着吧,这是仙人给的,用这个钱给金宝买点好吃的,沾沾仙人的福气。”李大娘笑着对他说。 红蓼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掩住了嘴巴。 妇人连连道谢后就离开,王二和王正元看连珏不再坚持,也不多打扰,于是也退了出来。 屋里没了人,连珏看了一眼坐在贵妃榻上甩着腿的红蓼,问道:“刚刚为何要笑?” “没想到公子……” “祖宗。” “祖宗!没想到祖宗自己说不是侠士义贼,到还做了一些忠义之事。那钱财是念及那妇人与孩子不幸才赠予的吧!” “与你相识也有月余,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听了连珏这话,红蓼立马垂下嘴角,把头撇开,不与他对视。 看她这副窘态,连珏却觉得甚有趣。 “怎地?不与我置气了?” “这些都是祖宗的事,与我无关。”说着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正欲离开连珏的房间,被连珏喊住了。 “狗尾草,你准备下,咱们准备走。” 红蓼站在门边,“怎么这么着急?” “急事,不宜久留。” “那……咱们何时动身?” “明日晚上吧!不要惊动别人。”连珏没说明原因,只是看他神色凝重,没了往日闲散之色。 * 翌日一早,天已大亮。 王掌柜送来了早膳,连珏与他闲聊数句,却总觉今日有些事不对劲。 “童儿还未起吗?”连珏忍不住了。 “没听伙计说,小人去看看。”王二转过身,连珏抢前一步,走了出去。 轻叩了数下房门,均无人应声。 连珏立于门边犹豫半晌,推开了房门。 房里十分敞亮,目光一侧就看到床上有一个微微拱起的小包。 连珏走上前,微微掀开被角,看到了满脸通红,紧皱双眉的红蓼。 他抬手摸在她的额上,并不烫,还是冰冰凉的触感。 红蓼发现人来了,微微启开眸子,看着连珏说:“祖宗……我全身痛……” 她声音如同蚊蝇,连珏拿起旁边的手巾给她擦了擦脸,轻声道:“可能是这段日子忙坏了,身子乏了,你先好生休息吧!” “对不起祖宗,耽搁你行程了。”她眼眸半眯着,对连珏说。 此话一出,站在连珏身后的王掌柜站不住了,他走上前,似乎有话说,连珏抬手将他到了嘴边的话止住。 “无碍,你先休息吧!身子好了咱们再说。”连珏声音极为温柔,看红蓼重新合上眼眸,他才慢慢移步出了房门。 “仙人,怎么了?”刚刚合上门,王掌柜就等不及了。 第5节 “不想过多叨扰,马上就是元日,你们也需要和家人团聚。”连珏进了自己的房间,王掌柜一路跟着。 “仙人啊,我们是真心留您和小师父,你们二位大恩大德,咱们光义墟真是没齿难忘啊!而且这些日子四处查得也紧,您若担心这事,要不,要不我今年不回去了!我让我媳妇带着我娘都来这个客栈过年!小二也不走了,让他也喊上他家里人。” “不必不必。”听了这话,连珏赶紧拒绝,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就是不想让诸位麻烦,才出此下策,若是还让大家如此大费周章,连某更是过意不去了!” “您就在这儿可行?过了元日再走。我会让厨房准备好这几日的吃食,您和小师父稍稍加热就能吃。”王掌柜盛情难却,连珏只能勉强点头应下。 第6章 元日(新) 红蓼身子大好已经到了年二九,此前她几乎日日卧床,她身子奇异,连珏把脉诊断,也难说其因,也不能随便用药,只得静养些时日方才好了起来。 家家户户,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时不时还传来阵阵炮声。 坐在连珏屋内,红蓼翻着不知从何处摸来的杂书翻看着,不时偷瞄旁边的连珏。 “是因为我生病耽搁了行程,你才生气的吗?” 盘腿坐在床榻上的连珏听了这话,慢慢睁开眼,“身体之事,不时自己能够预测的,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 他脸上沉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静默的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玉雕的佛像。 他虽嘴上不说,可红蓼早已发现,越近元日他的情绪越低沉,平日还有心情与她拌两句嘴,可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一日中大半的时间都是静坐冥思,少有说话。 红蓼慢慢的收回目光,投在了书上,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传来,王掌柜乐呵呵的推开了门,手上还捧着东西。 “仙人,小师父,元日将至,咱们给二位做了几件新衣,也不知二位喜好,就多做了几身。您看看。” 连珏起身下了床,“王掌柜真是细致。” “哪里哪里,正好街上的绣坊置了好几身成衣,他们说一定要我送来给二位,我就是跑个腿。” 连珏随意翻看一下,拿起了一件对红蓼道:“狗尾草,这件衣服与你很相称。”红蓼应声抬起了头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件朱红色的锦袍,上下扫了一下之后收回了目光。 “你要不试试?”连珏似乎对这件衣服极为喜爱,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一脸期待。红蓼看着灼烈的红,极为耀眼,摇了摇头,“不要,我喜欢深色。” “女孩子家穿衣总要穿些明艳的衣着,你整日不是玄色就是鸦青,死气沉沉,换一件,总不能驳了王掌柜的心意” “小师父长相清秀,穿这样的衣服定然合适!”王二在旁边应衬着,红蓼没了法子,放下了书,从连珏手里一下子将衣服接了下来,进了房间。 候了多时都不见红蓼出来,连珏敲了敲房门,“衣服还没穿上?” 听他询问,红蓼嘴里嘟囔着,“之前还死气沉沉的模样,怎地这会子这么高兴?”红蓼将自己的衣服逐一褪去,就听外面又催了一句。 “急甚!” “要不让祖宗帮你?” “无耻之徒!”红蓼的脸蓦地羞赧一热。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门才打开,红蓼一开门看到门口候着的连珏一下又把门关上了,不过连珏抢先一步,抓住了门。 “你这一身新衣,反而有了几分女孩子的模样。” 连珏将门拉开,极为认真的上下打量着红蓼,还点了几下头。 “小师父也是美人胚子,小人眼拙,眼拙!”红蓼目光不定,手拉扯着衣服,有些不安。 “当真?”红蓼有些怀疑。“小师父稍等片刻,小人帮您找个大点的铜镜来!”说着王二就跑了出去。 红蓼局促的站在那里,连珏则笑着看着她。 “来了来了!”王二抱着一个大圆铜镜一颠一颠跑了进来。红蓼极为认真的端详镜里的自己,衣服很是合身,颜色也提色,她咬着唇看着镜子,慢慢的嘴角微微扬起。 “不错吧,祖宗不会骗你的!” “若是二位没有旁事,不如去街上转转吧,今儿正好是集,连邻镇杂耍都来了!”铜镜甚重,王掌柜把举着的铜镜放在了地上,活动了下筋骨,提议道。 红蓼没见赶过集,也没见过杂耍,双眼里闪着好奇。 “想去?”看她的样子,连珏也能猜出她的心思。 “嗯!” “走。” “我换身衣服。” “不用不用,这衣服很好看,穿着吧!” “这衣服要等元日才能穿,我得先留着。” “王掌柜送来了不少衣服,届时再选一身便是,这红色与你极为相合,如若喜爱,劳烦王掌柜再帮着置办几套就是。”连珏靠在门边看着红蓼,眉目舒缓,神色温柔。 在光义墟待了多日,与这里的乡民渐渐熟识,见到二人出来,不少人与他们招呼。 “红蓼小师父今日这身真好看,来这个给你!”摆着摊的李大姐看到红蓼,将自己铺子上的一双花钿递了过去。 红蓼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童儿从没带过这些,李大姐若不忙烦劳帮她带上吧。” 李大姐听了这话,笑的更开心,招呼她过去,将她的头发散下,拿起铺子上的发带给她梳着发。 不多时,李大娘把红蓼的发变成了两个大辫子垂在身侧,鬓边一对蝴蝶花钿,她一晃头,蝴蝶的翅膀微颤,有一种展翅欲飞之感。 “看看。”李大姐端着铜镜,这对蝴蝶花钿是红蓼从没见过的东西,她既新奇又小心的摸着这对花钿,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多少钱?” “仙人说外话了不是,你救我们水火之间若是说钱岂不是我们不知恩情了!”李大姐不愿意收钱,撵他们去别处转转。 连珏他们走远,李大姐折回摊位,看到了放在摊子上的几块碎银。 想要追过去还上,这二人早就被人群淹没了。 * “昨儿还这么热闹,怎么今儿就没人了?”红蓼托着腮坐在床边看着门口原本热闹的街巷,抱怨着。 连珏手上拿着酒杯,慢慢饮着,双眸有些失神。今日除夕,明日便是元日,他要想办法找个地方避避了。 “连珏?” “嗯?今日是除夕,家家团聚,怎会在街上闲逛。”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红蓼注视着坐在桌侧的连珏,她刚刚喊了他的名字,他竟然没有逼着她改口。 红蓼从窗边回来,坐在了连珏的对面。看着一桌子的菜,对连珏说:“我这是第一次与人过除夕。” “正巧,我也第一次。”说罢连珏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一点?” 红蓼笑着将酒杯接过来,还没抿下一口,耳边传来厉声二字:“出去!” 第7章 起誓(新) 红蓼愣怔原地片刻,只见连珏平静淡然的面容骤然扭曲起来,她顿时心中寒意侧侧,没等她问,就听连珏一声怒吼:“出去!” 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像是在隐忍什么,却发现再多的隐忍都是徒劳,红蓼迟迟不走,他一手抬起八仙桌,往上一掀,桌上的盘盘碗碗一下子碎了一地,红蓼惊魂不定,发觉此时的连珏似乎已无自己的意识。 她慌忙起身,奔至门边,只觉身后有一庞然大物向她袭来,红蓼本能的缩着肩,将身子蜷起,只闻得一声闷响,就看到连珏在她身子上方,拳头打入了墙内。 “快……走……”连珏从喉咙眼挤出了的这二字几乎耗尽他所有的意识,红蓼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门一合上,屋内全是响声,站在门口的红蓼虽见不得屋内情景,但这声声巨响,让她心惊肉跳。 忽而外面鞭炮声四下响起,孩子们的笑声闹成一片,搅和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一片热闹。 屋内的声响却不能被此掩埋,显得更为突兀与恐怖,红蓼几次听里面的声音轻了,想推门进去,可又声音复来,让她闻而却步。 就这样,她反反复复犹豫了整整一宿,外面的鞭炮声断了几次,又重新响起,屋内的响声停歇片刻,而又重来。 终于到了天明之后,屋里的响声停了,过了半晌后,红蓼才小心推开一扇门,从门缝里悄悄地张望一圈,所见之景,吓得她节节后退。 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短气,几次想要逃走,又忍了下来,慢慢的爬过去,将门推开。 屋内满目疮痍,碎了的碗碟、饭菜掉了一地,白墙上处处是尖锐抓痕,就像是曾经这里居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凶恶的野兽。 红蓼微躬身子,试探的在屋里张望一圈,看到连珏躺在地上。她快步上前,刚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犹豫的放下了。 “连珏?”她试探的喊了一声,他并未答音,连珏轻轻蹲下,用手推了推他,又喊了一句:“连珏?” 等候良久后,看他眼眸慢慢睁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红蓼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狗尾草……”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红蓼重又走了过来。 “我扶你起来。”红蓼弯下身子把他的手臂搭载了自己的肩上,艰难的半拖半拽着,将他放在了床上。 连珏紧闭眼眸,手按在胸口,喘了好几口气,才平息下来。 “你怎么了?”红蓼有意与他保持了三尺的距离,像是在为自己的逃跑而做准备。 “无事……”他气若悬丝,嘴唇泛白,原本就极为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更为惨淡。 红蓼还想追问,就听到连珏说:“我想歇息一会,你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又开始喘了,红蓼看他现在这样也问不出什么头绪,应了一声,出了房门。 昨夜一宿未睡,红蓼下楼锁了客栈大门,也准备回房休息一会,刚走到门边,就遇到了来送饭的李大娘。 “小师父,新年好啊!”李大姐脸上喜气洋洋,手上挎着食盒,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变得慈祥了不少。 “新年好啊!” 红蓼学着她的样子也道了一声“新年好”。 “仙人还未起?” “嗯,昨日睡得晚。”红蓼不经意瞥了一下连珏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容也有了几分僵硬。 “我不知道王掌柜给你们留饺子了吗,所以特地来给你们送点。”李大娘说着将食盒递了过去。 红蓼道了声谢,将食盒里的饺子放在了桌上,把食盒还给了她。红蓼现在疲乏的要命,没有什么心情和李大娘多聊。 李大娘拿出了一个红纸包递给了红蓼,“也不知道小师父是何年岁,这是压岁钱,不应我给,不过这是个喜气的日子,又听说小师父前些日子忙出病来,正好压压岁,驱驱邪!” 红蓼迟疑许久,才将红纸袋接了过去,她看着红纸袋,不甚明白,偏着头问:“压岁钱是何物?” 第6节 李大娘听她这一问,一时还不好回答:“就是……驱邪压祟的钱,小师父是仙人,是我糊涂了。”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可红蓼听了此话,浅笑道谢。 “多谢李大娘。”红蓼将红纸包拆开,里面的钱不多只有几个铜板,不过她还是第一次拿到压岁钱这种东西。 “上次仙人留的钱太多了,若是花钿喜欢,择日我再做几个给小师父,昨儿我家外人回来,带来了一块极为漂亮的玉石,通体无暇,白润如脂。我正思量要不要做个玉冠送予仙人,只恐凡世俗物,入不了仙人的眼,惹仙人不快。” “大娘客气了,自是心意哪有优劣之分,红蓼在此代祖宗谢过。” 李大姐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重,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有了小师父的话,我心里就有底了,我这几日赶赶工,在您与仙人远行前赠上。” 许是发现红蓼脸上带着倦色,李大娘不再多说,拿着食盒走了。 看着手上简陋的红纸包,红蓼脸上浮上一丝笑意,路过连珏房间时她有意停下脚步,靠在门边细听许久,直至确定了没再有声响传来,才安心进了房间。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混黑了,红蓼摸黑找出火石点上了灯。 踏出房门,发现连珏屋里亮着,轻叩了两声,推门而入。 看到连珏坐在床边,整个人虽然还有些病色,不过较之早晨已经好了许多了。 “李大娘送了一些饺子,要不我给你热一热?”连珏颔首。 不久,红蓼端着两盘子饺子进来了。屋里几乎都被连珏砸了个干净,地上还有残羹剩饭,碎木碎瓷。红蓼找了个食案放在床上,将筷子递给了连珏。 “你怎么不吃?”连珏看着坐在旁边的红蓼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了?”红蓼再次询问。 “不碍事。”他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回道。 红蓼听了这话,脸上带有怒色,她站起身,从床头取下宝剑,咬着牙,用力抽出,在自己手指上一划,连珏看到她这个举动,扔下筷子上前抢下宝剑。 “这青锋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你这手不想要了!” 不过刀锋已经掠过她的指尖,殷殷红丝沾染在了剑锋上。 红蓼咬着嘴唇,盯着自己被割破的手指,声音都些颤抖。 “不知道祖宗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歃血起誓。犹如毒咒,如有食言,死无葬身之地。我今日在此起誓……”说着她将染血的指尖,涂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一下子原本寡淡的面容多了几分明艳。 “我今日在此起誓,此生追随连珏公子,绝无二心杂念,若有不忠之举,天打雷劈,人人得以诛之!” 她尚还稚嫩的容颜,说着这样的话,有些格格不入,连珏抬抬手指将她喊起,:“你要喊我祖宗。” 听了这话,红蓼原本绷着的小脸一下子舒缓了下来,她将手指放在口中,小心的舔着自己手指上的伤。 “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说这么毒的咒词。”连珏将她的手从她的口中拽了出来,从一旁拿出了一个铜板大小的白瓷盒,打开之后,沾了点药膏涂在了她的指尖。 伤口接触到药膏有些痛,红蓼想把手拉过来,而是她的手腕被连珏紧紧地抓住。 “还不是祖宗不信我!”红蓼小声的埋怨道。 连珏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开口道:“我本是清潇观掌门,虎啸比武后尊封为‘武林至尊’由于过于兴奋,喝酒时没有留心喝下了毒酒,便成了这样。”他挑起自己的银发,自嘲的笑了一声。 “那昨晚……” “每到朔日,就会毒发,我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觉如同车裂,痛苦不堪。可是过了毒发那一阵子,很快就能恢复,明日时,我也就一如往常了。” “那祖宗下山,是为了寻仇?” “不,和弟子虽是这样说,不过,我倒觉得乐得自在,我自小送入观中,已经快二十年了,这毒……反倒是帮了我。只是我有些担心,我神志不清毒发之时,会不会伤到旁人。” “祖宗之前执意要走,也是因为这个?” “不用多猜,若你害怕,你那些钱咱们分道扬镳正好。”他轻轻一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不!我刚刚都起誓了,一生追随,绝无二心。” “呵!随你。” 说话间外面的爆竹声再次响起,在吵闹的炮竹声中夹杂了一声草笛细长尖锐的声音。 “祖宗去我房里休息会吧,这房间我打扫下,省的王掌柜来了,再有别的牵扯。” 红蓼说的在理,连珏也就应下了。 将连珏送入房间,红蓼环顾了一下房内,走上前将青锋剑取了下来。 用力拔开剑鞘,剑身寒光冷锐,上面纹刻着清风流云的图案,剑锋处还有她刚刚抹上的血际。红蓼拿过剑鞘,上面雕着游龙画凤,龙鳞熠熠生辉,凤羽栩栩如生。 这个确实就是青锋剑,是清潇观掌门的世代传承之物。 红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抿唇莞尔,小心将剑放置原位,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第8章 诡夜(新) 红蓼轻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贴着门小心听着,过了许久后,发现里面一直安安静静,这才放心出了客栈。 街上四处灯火通明,红蓼有意避开有灯火的地方,绕行在巷陌,偶闻人语,慌忙避开。 终于行至旁边的一处小树林,欢闹的人群已经较为偏远,隐隐约约的炮声也不再阵耳。 “出来吧!” 阴沉的月色,冷风从树林中穿过,咧咧风响卷起了地上残旧的落叶,一身红衣面色冷冽的红蓼驻足于此由显鬼魅之色。 如一阵风过,几个黑影从四处聚集,围凑在了红蓼的身边,单腿跪下。 “拜见神女。” 红蓼扫视一眼,“嗯”了一声。 “可到齐了?” “启禀神女,均已到齐。” 红蓼蓼看着脚边的几人,“将头抬起来。”几人立即抬起头,将脸上的蒙面扯下,红蓼趁着微弱的夜色看去,仔细观察这几人容貌,可有异样。 接着她从地上随便捡了一个小石块,臂上一用力,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惊起了树上安家的雀鸟,石块撞上几棵树后,除了小雀扑棱棱的翅膀声再无其他。 红蓼这才放下心来,对她们说:“不枉我一路跟着,此人长相奇异,但他正是清潇观掌门,武林至尊,宫主的蚀骨散确实已经服下,昨夜毒发,模样惊恐。”红蓼冷沉着脸对这几人说。 “妍婷你们以后不要一直跟着,他对我心中尚有戒备。不出意外他会给自己观中弟子留信,你们只要稍加注意,定能寻到我们的踪迹。” “神女也要多加小心,宫主让小人提醒神女,多多提防,小心行事,不要误了宫中大事。” “我明白,这次虽是我第一次接令,可是在花月宫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有数。让宫主不要担心。” “我的东西带来了吗?”红蓼问道。 一听这话,妍婷忙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镶玉镯和一个巴掌大的纸包。 “神女。”她双手奉上,红蓼拿着手镯戴在了手腕上,纸包放在了衣襟里。 “有了这个,我也就安心多了。”她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在场之人听闻这个皆将头埋下。 “回去和宫主复名吧!我会尽量把他往人多的地方引,这次虽错过了,不过也让我有了一个了解,应该要不了多久,花月宫就能借此扬名江湖了。”她说完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神女保重,恭送神女!”黑衣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送她离开。 红蓼尚未走远,一人小声的与旁边人说:“神女这一身衣服真是别致,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话还没说完,只觉耳边有一阵风过,一个石片从她的脖子边飞过,石片的棱角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痕,随即脸上大变,喊道:“神女饶命!” “管好自己的嘴。” * “你出去了?” 红蓼刚刚踏入客栈大门就听到有声音传来,抬头看,连珏正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嗯,睡不着到外面转转,外面热闹极了!”她笑着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楼。 “怎么没休息啊!身体怎么样。”红蓼走到了他身边,没有避开他的双眼,反而笑问。 “毒来的猛,走得快,可能明日就又恢复往常了。”他说话应该不假,他现在气色比刚刚好上了不少。 “那就好,我第一次见,吓坏了。”红蓼说着就想往屋里钻。 “你手上的镯子是哪来的?”连珏的目光定在了她手腕的上那对价值不菲的镯子上。 红蓼一听这话,身子怔了一下,很快转过身,将手腕抬起递到了他眼前。 “早前玩的时候买的,好看吗?” 连珏也没细看,瞥了一眼回道:“好看。” 红蓼与他错身而过,听到连珏继续说:“一身红衣,花钿手镯,你现在全然是闺阁小姐的模样了。” 红蓼不太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倚在门边,忽而一笑。 “生在这苍茫天地间,自己的喜恶难道还要迎随人言吗?”她目光斜睨带着几分凌气。 她微微眼眸正好与他的目光相迎。他的眼神沉静没了往日的桀骜可是双眸中却蕴含了万千思绪,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他思虑之事究竟为何。 目光收回红蓼忍俊不禁,她随手撩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祖宗,您老身体未愈,好好在房里躺着吧,我收拾收拾也休息了。” 说完,她合上了门。 一声门响,连珏才从恍若失神中挣脱出来,红蓼身上刚那一弹指的戾气,不禁让连珏有了些怀疑,接着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进了房间。 果然如连珏所说,第二日他就与之前一样,除了一头银发和白皙没有血色的皮肤,与常人完全无异。 一如往日,红蓼坐在桌边翻看着闲书,连珏在床上打坐修养,恢复元气,门被敲响,坐在屋里的红蓼心中一慌,还没等她走到门边,李大姐拿着一个食盒进了房间。 她正欲开口说话,看到了房间里狼藉之景和坐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连珏,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昨日有魔物闯入。”红蓼连忙站起,走到了李大姐的身边,对她说。 “昨日有魔物闯入,祖宗与之交战上百回合才将魔物赶走,伤了元气,也……坏了这屋子。”红蓼说话时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李大娘惊恐万分,抖着声音问:“可是那至我们病重的邪魔?” “正是,正是!”红蓼一脸肃穆,极为认真,李大娘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向连珏不住的叩拜。 “感念仙人慈悲,再三救我们于水火之间啊!” “李大娘不必见外,今日之事不要同他人提起,这是一年中的好日子,不要因此坏了大家的心情。”连珏说话时声音有意气弱几分,让人听得心肠寸断。 “是是是,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是红蓼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才罢休。 第7节 这方才想起所来为何事。 “也不知王掌柜何时回来,我是来给二位送饭的。”说完李大娘从食盒里把饭菜一个一个端出来,看着这个骇人的房间,她也打怵,匆匆离开。 “没想到你现在说起谎来,也是得心应手。”看着站在门侧的红蓼,连珏调侃着她。 红蓼合上门,也不理他走到了桌边,盛了一碗饭,放在一边。 “用膳吗?” “嗯。”连珏从床上下来。 “不是说修仙的人辟谷不吃饭的吗?我看你怎么一顿都不少!怎么当上的掌门?”红蓼看着端起碗,准备用膳。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嗜酒贪肉,最最讨厌的就是辟谷。” “那你……”红蓼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能当上掌门?因为没有一个打得过我啊!”他挑了一片肉塞到了嘴里。 连珏房里闯进魔物这事,很快就传了满城沸沸扬扬。 王掌柜很快赶了回来,已有耳闻,可看到眼前疮痍之景,仍是惊慌害怕不已。 “小人听闻仙人受伤了?”王掌柜仔细看着连珏,默默垂下头,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询问。 “不碍事,只是伤了王掌柜的屋子,甚是抱歉。” “不不!仙人救我们病魔之间,又降妖伏魔,您这样说,真是折煞了小人啊!” “王掌柜,我家祖宗说,这些钱也带不走,留够了盘缠就好。你就将他们分发给贫苦的乡亲们吧!”红蓼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把王掌柜拉了起来。 “你……”连珏没想到红蓼居然说了这话,他直直看着红蓼,让她不要多说。 “我说的很好对不对!”红蓼狡黠一笑,挑了下眉。 “仙人这些钱不带着吗?”王掌柜有点不敢置信。 “自然,祖宗心里有大善,他将钱要来,为的是更好的给贫苦的乡亲。”红蓼瞥了眼,一脸气结的连珏,居然有点得意。 “那……那仙人若是不嫌弃,交给小人打点如何?” “嗯。”连珏闷声应了一下,将头撇开。 “那……那咱们用这个钱开个医馆如何?”说到此处,王掌柜兴奋了起来。 “随你。”连珏悻悻的说。 “那咱们这个医馆,叫……就叫仙人居如何?” “你嫌死的慢吗?”他脸上有两份愤然,红蓼轻笑一声。 王掌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红蓼开口解了围,“王掌柜你看着弄吧!没事的!” 王掌柜点了两下头,小心的说:“以后医馆有了进项,小人就把钱放在钱庄,二位身无绑银,也不好游走江湖啊!” “不……”红蓼刚想拒绝就听身后连珏开了口。 “不错!甚好!” 到了临行的日子,王掌柜想留他过了正月十五,可连珏却不想再久留了,年还没到一半就准备动身了。 已经许久没见的王正元也亲自来相送,并且送上了钱庄的信物,用于日后取钱。 马车里放了许多乡亲们送的吃食和礼物,留步留步,相送相送,走了两三里后他们才终于停了步。 红蓼一甩缰绳,马儿撒踢奔出。 人声渐远,这是直奔京城最方便的路径,连珏坐于车上。耳边寒鸦数声,傍晚天色昏暗,行了三四个时辰了却还不见京城模样。 “何地了?”车内传来了连珏的声音,红蓼拉了一下缰绳,马儿慢了下来。 “不知,只是……这儿……”红蓼环顾四周,皆是萧索之景。 “迷路了?”推开车门,连珏探出身子,荒野漫漫,也分不清方向。 正当这时一个干哑粗劣的声音传来。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是遇到山贼了? 第9章 月刹(新) 红蓼猛地勒住马,马儿一声长嘶,山贼凑了上来。 她厉目而视,打量着拿着大刀向他们靠近的几人。 这几人衣着有些脏旧却不并破烂,看上去并不像是山野莽夫,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去思考这些人来历如何的时候了,因为他们模样就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野狼,大有一种扑过来要将她撕咬至死之势。 “来者何人!” “留下钱,或者留下命!” “连珏……”红蓼侧着头喊着车内的人,但没有人应声。 “连珏!”她又喊了一声,车内还是没人理。 红蓼也急了,这人怎么关键的时候这么不顶用? “祖宗!”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不等她继续说,举着刀劈了上来,红蓼心头一紧,小指刚刚挑开金镶玉手镯的暗扣,就被一只手猛的往后一拽,那刀扑了个空,连珏从她身边过时贴耳低语:“早点喊祖宗,不就没事了。”然后走出了马车。 红蓼惊魂未定,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愤而坐起了身。 这个厮,难道就等她喊“祖宗”?! 外面有些吵闹,红蓼微微推开马车上的小窗,从缝隙里观察着几人动静。 连珏单手负于身后,弯下腰,从地上信手捡起一枝尚未有小指粗的枯枝,在身前一划,低声问:“何人?” 刚刚那个拿刀砍人的壮汉,看到披散银发的连珏,半晌未说出一句话,旁边的同伴用手臂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留下钱财就让你们走!”壮汉说话的口吻已没了之前的凶悍,对于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也凭生了几分忌惮。 “呵!”连珏轻蔑一笑,凤眸斜睨。 那壮汉看连珏这般孤傲,恼羞成怒,举起刀就往他身上扑。 连珏握着枯枝,手腕一转,那根细细枯枝好像有了生命,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形似绸,踪似蛇,那壮汉怎躲得过这样的攻势,仅两个回合,那壮汉好像只是被枯枝扫过一样,就摔在了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 红蓼杏目圆睁,樱唇微启,死死盯着连珏,这不是第一次看他动武,连珏这几个看似无意的举动,便知这些人,他甚至不屑用上一成力。 “堂堂男子,竟干劫掠勾当,若再让我遇到,必定杀之!”连珏声音低沉有力,说完将手上的树枝一扔,转身踏上马车。 “侠士,侠士留步!”被连珏打倒在地的壮汉,好不容易跑了起来,跪着往前跑了两步,连珏立于马车上,寒风席卷了昨夜白霜,撩起他竹青色长衫,一股肃杀之气。 “侠士,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小人叫白庸,我们本是白苍会教徒,上月月末魔教月刹门不明缘由杀入我们白苍会,教众死死伤伤,我等好不容易才跑到这荒山上,实在是挨不过去了,才动了歪脑筋,侠士身手不凡,定是一代豪侠。求求侠士,救救我们!” 马车外的话,红蓼一字不落进了耳里,白苍会是多年以前的武林中一个颇负盛名的教派,以铲奸除恶扬名江湖。可惜两年前,年轻的帮主染上恶疾,短短数日与世长辞,老帮主临危受命,此后,白苍会日落西山,没想到今日教徒居然干起了强盗。 “白苍会……”连珏默念此名,“白骞教主现在如何?”一直面色平缓的连珏,不知为何忽然急声而问。 “教主为护我们逃走,孤身迎战月刹门,只怕……”那壮汉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了起来,“只怕……凶多吉少了……” 红蓼也察觉出了连珏些许的异样,她慢慢从车内出来,站在连珏身边,小声问:“祖宗和白教主可认得?” 这话白庸也听到了,他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连珏与红蓼,若这二人真是教主旧友,那么以这男子刚刚的身手,说不定能够救白教主一命! 连珏没有说话,凝眉沉思,红蓼看他不言,继续道:“此事祖宗应当竭力而为,若是此时不施以援手,岂不是要被江湖人耻笑!” “你是武林至尊,维护武林的和平是当务之急。现在白苍会有难,你与白苍会教主还是旧识。您若是不救,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连珏有些动摇,白庸又凑前几步,叩首跪拜,“侠士,救命啊!侠士!” “不救。”连珏大步流星登上马车推开门坐了进去。红蓼听了这话愣怔在原地许久,然后也折了进去。 “祖宗!” 看到一脸急迫的红蓼,连珏闭上了眼,视而不见。 “祖宗,见死不救岂不是不仁不义之士!” “与我何干,走!”连珏瞪了过去,红蓼被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也只能暂且作罢。 红蓼出来,就看到了白庸祈求的目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走吧。”说完拿起缰绳,甩了一下,马车缓缓前行。 已经天黑,山路更加难走,马车行的极其之慢。 连珏不说停,红蓼也不敢提,她本以为连珏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可是今日之事,却发觉这人也是冷血到了极致。 马车还在行着,风一吹枯枝相互甩打,远处甚至还能听到几声胆寒的狼嚎。隐隐约约能看到山林之外有点点火光,这突兀之色在荒郊之中极为诡异。 火光慢慢移动着向他们靠近,红蓼握住缰绳的手也多了几分力道,微微侧身想要喊连珏,可心口闷得那口气还没顺过来,又坐正了身子,继续驾车。 终于火光与他们迎面而来,红蓼看到了所来何人。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腰间却有一条白练束腰,这正是月刹门的装束。 红蓼心中思付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就看为首一人一枚暗标向她投来。她身子往后一倾,暗标从她身前飞过,划破了她的脸颊。 她拳脚功夫一般,若是只有几人尚有逃脱的机会,可与这些月刹门的亡命之徒正面交锋起来,必定死路一条。 她用手指轻轻拭过自己的脸,血色艳红,还好标上无毒。 察觉异样的连珏,推开了车门,看到眼前十数人举着火把,再看向红蓼。 “女孩子脸上受了伤,就不好看了。”他又回到了平日里淡漠平静的模样。 红蓼指着前面这群杀气腾腾的人,几欲开口,欲言又止,连珏以为她是怕极了,半抱着将她放到了车里。 “来者不善,不要出来。” 红蓼刚刚准备爬出去看看战局,可再一想月刹门心狠手辣是江湖尽知之事,这时候自己冒头,无疑是让他们多了个目标,她慢慢挪到了马车边,屏息而听。 看到车里还有一人并不意外,只是形如鬼魅的连珏从车上翩然而下,让他们退后几步。 月升至中天,这个时辰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绝非善类,再一看这群人装束一致,不用猜便知他们均是同一门派的。 “借个道吧!”连珏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无论他们是谁,来此作何,现在都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那些人似乎并不乐意,不知是何人一枚飞刺直直奔着连珏眉心而来。 第8节 连珏挥手将飞刺打落。 “既是君子,为何用这等暗器伤人!”连珏也有些愠怒,衣袖一甩,身造落叶碎石 那些人杀气已重,红蓼心里暗道“糟糕”,月刹门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门派,门中弟子多为弃养孤儿,被门主养在身侧,精心管教,多年之后走上刀上舔血之路,他们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极为忠诚,曾经一度血洗江湖,多个门派联合压制才勉强获胜,若是不出意料,这些人就是来寻找那些白苍会那群亡命之徒的。 连珏究竟几斤几两这几次她心里略略有数,但江湖正派的明枪明刀与魔教的暗器冷箭完全不能相提而论,要不然,连珏也不会在受封当夜饮下了宫主的蚀骨散。 如果月刹门在这里把连珏杀了,那么她们的计划就付之东流,花月宫振兴之法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这群月刹门的杀手! 手镯暗格里的毒药不多,对付这几人有些勉强,无意垂手,触到了冰冷的青锋剑,她心中焦躁起来。 “连剑都不用,送死的吗!”她推开马车车门,所有目光集聚于她身上。 “剑!”红蓼将剑扔了出去,连珏一把抓住剑身。 暗标割断夜风,从不同方向投来,红蓼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自己就是个活靶子,她身子不断往后撤,摔坐在了车上。 只听“啷当”几声,连珏将飞来的暗标全部打落,那些人发觉这个相貌异于常人的家伙,似乎武艺也不俗,他们抽出身上的短刃,瞬时群起而攻之。 烈焰在黑夜燃烧,寒鸦被人惊动,呜呜呀呀的飞起,天际圆月,被阴云遮蔽,遥远的狼嚎已经不得而闻,只留下刀剑碰撞时留下的声声锃鸣。 第10章 京城(新) 连珏与这群人往来交战,草木摇落,脚边的枯叶碎石,都被震起。红蓼躲在车内,除了风卷落叶的萧瑟之声还有刀剑碰撞的声声剑鸣,再无其他。 许久之后,隐约听到几声哀鸣,红蓼怯怯的探出身子。 月刹门的刺客七七八八摔倒一地,看样子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 “祖宗……”红蓼走到了连珏身边。 因为担心动用内力,伤其经脉,所以连珏所战极为费力,他低喘粗气,侧耳而听。 “这些人留不得!”连珏转目看着红蓼,她脸上的伤已经凝结,一道血痕印在脸上,配上她刚刚的话,多了几分冷血。 “受命于人,听命于人,没有必要。”说完连珏移开目光,准备上车。 “祖宗,他们是月刹门的杀手,来这里是寻白苍会教徒的,若你留了他们性命,那么就是将白庸等人置于死地,再说,你我二人前路漫漫,不斩草除根,以后对我们也是一个隐患。”红蓼字字铿锵,暗夜里不断跳动的火光在她澄澈的眼眸里闪动,连珏良久不言。 “我知道,祖宗您是江湖上的翘楚,这样的事情您不能做,那么就由我来吧!”红蓼拿起掉在地上的一个匕首走上前去。 “啪!”一颗石子飞来打在了红蓼的匕首上,红蓼眼神立刻冷厉下来,恶狠狠的瞪了过去,石子来向是连珏,她马上低下了头。 “让开。”连珏走了过来,手上握着青锋剑。 红蓼脸上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退到了一边。 他拿起剑,狠狠的往下一砸,只见那个躺在地上的月刹门杀手一声哀嚎,红蓼没明白连珏所谓何意,上前两步,就听连珏说:“碎他踝骨,已是废人,也不能再害人了。” 说完他又走到了剩下几人依然如此。 “祖宗……” “万物有命,若能活是他们命数不尽,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连珏最后的一句话直直看着红蓼,红蓼避开他的目光,似乎对于刚刚要杀了这几人的自己,连珏有诸多不满。 马车继续前行,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微光亮,红蓼长舒一口气,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应该终于能够平息了。 “看到京城了。”红蓼说了一句,并没听到回音,她有些疑惑,再一想嗔怪一句“哎……你倒是舒服好好睡觉,我可是彻夜赶路累的要命!”她活动活动了筋骨,甩了下缰绳希望尽快达到。 天边即将破晓之时才终于到了京城城门口,开城的时辰将到,红蓼跳下来车牵着马往里走,把门的将士看她瘦瘦小小,独自一人驾着马车也没多问就让她进去了。 红蓼一路寡言,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停了下来。 “咱们住这儿行吗?”红蓼站在马车边问了一句。 连珏推开了车门,看了一眼,微微颔首以示同意,他将帷帽带好,下了车。 不似在光义墟,订客房的时候选了两间人字号的房间,两个房间刚好位于客栈的一个斜角上,门和门连得很近。 因为夜里月刹门一事,连珏和红蓼二人一直无言,小二送上了茶水,二人静默坐在房间内,气氛有些尴尬。 红蓼几度想起身会自己的房间,却找不到好的时机。 饮了半天的粗茶,也没什么意思,连珏忽然站起了身。 “我出去一趟。” “我也去。”红蓼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连珏微移眸光看向她,红蓼用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第一次来京城,好奇,想多看看。” “随你。”说完连珏就准备离开,还为踏出房门就被红蓼喊住。 “李大娘送的玉冠要不带上吧,这是京城,一直带着帷帽怕是引人注意。” “我这模样岂不是更让人惊恐?” “这模样也不会只是一两天,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吧!”红蓼低着头绞着手指说着。 “我不会束发,往日多用纶巾,你可会?” 红蓼取出玉冠,“试试。”银白色的头发从他的指尖滑过,红蓼拿起桌上的梳子仔细的梳理着。 男子发型较于女子简单许多,不多时就给他盘好发髻带上了玉冠。 镜中连珏长眉舒展,凤眸迷蒙,因中毒他的肤色犹如白瓷,他不是寻常人口中的硬朗俊逸的潇洒男子,甚至眉眼间带着两分女子媚态。 连珏没有多看,站起了身。 “我也和祖宗一起去吧!”红蓼看连珏没有接话,忙补上一句,“我第一次来京城,想转转看看。”她陪着笑的围在连珏的身边又说了一遍。 随着连珏在京城的街市上闲逛,不时有打扮异样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可能对自己这副模样还不太适应,连珏走路很快,红蓼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祖宗,祖宗你要去哪?”红蓼追的着实太累了,她拉住了连珏的衣袂问。 “你累的话先去旁边的茶馆喝杯茶吧,我去下驿站,很快就回来了。”连珏指了指路边大敞着门的茶馆。 红蓼眼眸一转,问:“祖宗你是要去给你们门派的人留信?” “嗯。” “哦!”红蓼点了点头,“我去茶馆坐着,听先生说书,你待会别忘了来找我!”红蓼说着跑去了店里。 一进茶馆,就听居于正中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的说着前几个月虎啸山一决的故事。 拿出了几个铜板给了茶馆伙计,茶馆伙计送来了一壶粗茶,红蓼认真听着说书人说的故事,手拿着茶水却迟迟不放在唇边。 “那是风疏雨骤,冬雨潇潇,只见清潇观掌门远志,手持青锋宝剑,剑锋冷冽,倒影他剑眉星目,站在他对面的是刺槐山庄的庄主孙庄主,孙庄主一手拳,一手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个说书人声情并茂,底下的人屏息而听。 驿站不远,连珏用了不到一刻就回来了,站在门口看到红蓼,走了过去。 看到旁边坐了人,红蓼转头看了过去,帮连珏倒了一杯茶。 “正在说‘天下英雄谁敌手,清潇掌门终封王’。”红蓼的眼睛都没离开过说书先生,连珏听完后哑然一笑。 “这位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听就是了。”连珏端起茶,喉结一动饮了半杯。 正在这时,就听一声巨响,茶馆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大家寻声看去,就见几个穿着狐裘大氅的男子闯了进来。 小二对这些似乎已经极为熟悉,搓着手,笑着迎了上去,“诸位爷喝什么?” “给咱们爷上女儿红!” “诸位爷,咱们这儿是茶馆,不是酒肆,只有茶没有酒……”小二有些为难,陪着笑对他们说。 “老子不管这些,老子要喝酒,你去给老子办!”说着往桌子上扔了一小袋银子。 小二笑不自禁拿过了钱袋一颠一颠的跑走了。 这群人的到来,让茶馆喧闹了一阵,过了不久大家又静了下来继续听说书人说故事。 那群人坐在和红蓼他们不远的地方,连珏一看到这几人有意换了个位子,背对着他们。 看着连珏这个举动,红蓼有些不解,“……怎么了?” 连珏用手指抵着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雷二爷,咱们去的那个月刹门在哪儿啊!”一个大汉一脚踩在椅子上,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大咧咧的和旁边人说。 听到这人说到了月刹门,在场的人都不再注意前面的说书先生了,这群真正的江湖人说的故事,可要比台上的这个老家伙好听的多! “不知道,奶奶的,就跟老子说一路往东去,当老子去取经吗!”那个人声音浑厚,抓起了小碟里的花生米就往嘴里塞。 “去那里干甚,那个白苍会早就是将死之地了,老大真有意思。”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进来。 “还不是因为那个远志吗?白苍会给多个教派发出求救,这个远志是武林至尊,却是个缩头乌龟,奶奶的,这就到了老子头上了!” 听到这话,连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拿着茶碗的手指也多了两分力度。 “我看那远志就是个绣花枕头,长得跟个娘儿们似的,装腔作势!”众人听到这话,一片嘘声,刚刚还听着远志剑眉星目阳刚之气,怎么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个“娘儿们”了? 一个胆子大的茶客凑了过来,“几位侠士,那个武林盟主是何许人?”那人端来了一盘刚买的牛肉放在了他们的桌上。 “装腔作势的家伙,这种人当武林至尊真是武林之耻!那个白苍会的掌门和他可是旧相识,白教主在武林上颇有名望,当年多次相助,不然远志那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怎么可能当上武林至尊了。而这个小子居然见死不救,怕是自己也没啥本事,躲在自家被窝里哭吧!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哄笑声,骤然而起。 笑声还为止,就看一个茶碗直直向雷二哥飞去。还好这雷二哥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老泥鳅了,抬手将碗打开,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怒道:“奶奶的,那个混蛋敢给老子放冷箭!” “放冷箭也好过在人背后说闲言碎语强。” 第11章 迷踪(新) 雷二哥一听这话怒的冲红了脸,他从坐上起身,走到了连珏身边。 “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说爷爷我!”这时小二正好买酒回来,看到店内起了争执,连忙跑了过来。 “爷,咋了?小的把酒打来了,来来咱们喝酒!”小二抱着两小坛子女儿红乐呵呵的和雷二爷说。 “滚开!”雷二爷正是火头上,怎可能善罢甘休,一把将小二推开。小二摔在地上,两坛子酒撒了一地,茶馆里飘出酒香。 小二看慌忙后撤,闪到了一边,雷二爷一只手都能把他的胳膊给折断,这些江湖人打起来,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围着定然遭殃! 第9节 茶馆里其他客人也闪到了一边却没有一人要出去的,这一场好戏,谁肯错过? 连珏拿着茶碗喝了一口茶,对身边的庞然大物视而不见。 看他这幅样子雷二爷更恼了,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连珏拿起茶碗一挡,那拳头正好砸在了茶碗里。 雷二哥脑子一热就冲了过来,这才看到了连珏容貌,被着鬼魅的样子下了一跳。 “火气大,肝火重,劝侠士少喝酒多喝茶,降火。”连珏稍一用力,将他推了出去,雷二哥往后撤了好几步,撞上了一个桌子方才停下。 看到雷二哥吃了亏,随他通行的二人也向连珏冲了过来,连珏脚一垫坐到了茶桌上,拿起身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然后一甩手,泼到了那两个人脸上。 茶水还有些热,那两个人被烫了一下,不停用手擦着脸,连珏又倒了一碗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路途漫漫,久经风霜,给你们洗洗脸。” 红蓼看到这二人不停搓着脸的动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雷二哥发现了躲在连珏身后的红蓼,又向红蓼攻来。 红蓼拳脚功夫欠佳,但是身形娇小灵活,雷二哥孔武有力奈何招式简单,只会一味攻击,红蓼几个闪身就躲过了他的连连进攻,身子往下一躺,睡在了长条凳上,一抬脚踢在了雷二哥的小老二上。 雷二哥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裤裆,节节后退,红蓼从长条凳上坐起身,得意的倚着桌子,看着痛的直冒冷汗的雷二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连珏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狗尾草,你这一脚也够狠的,若是给他踢烂了,你说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他接回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声吼震得桌子都在晃。 连珏脸上流露出不快的神色,颦眉怒视,那三人身子都绷住了。 连珏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后面看热闹的人一阵嘘声,对着二人更是好奇。 “你们三人连个小小的丫头都治不住,就在这里对虎啸山迎击百人来战的武林至尊品头论足,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连珏话音一落,屋里众人对这三人露出了极为不屑的神色。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月刹门了,到时候不知道是去救人家白苍会的,还是救你们仨的。” 这三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雷二哥站直了身子,对自己的两个弟兄挥了下手,“咱们走。”灰溜溜的离开了茶馆。 这三人走后,霎时茶馆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小二忙从后厨端了两碟子凉菜送了过来。 “二位真是武艺高强啊!”小二一边倒着茶一边同他们说:“自从白苍会出事之后,成天来这些江湖人,还不敢得罪,只能供着,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咱们这茶馆都被砸了好几次了!”小二叫苦不迭。 “这位小友可与在下说说,白苍会一事吗?不瞒您说,在下与药童正有意向此方向行去。” “万万不可啊!侠士怕是不知,这月刹门将白苍会的教主擒住,告示天下,要见武林至尊远志,可是这远志掌门所在的清潇观却半点动静不见,诸多门派游说之人前去清潇观,都吃了闭门羹,大家都说是远志胆小怕事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才躲在家里不敢出声。”小二说到此处,红蓼发现连珏此时脸上面目紧皱,当即打断了小二的话。 “小兄弟,那这些江湖人又去往那里所谓何事?月刹门找的不是远志吗?” “话虽不错,可白苍会掌门为人刚正,有不少人曾是蒙受白教主之恩,所以此行而来也为以表侠义,而更多的是希望小露身手,以此途径在武林扬名。”小二成天听这些往来之人琐碎之言,说多了,心里也有对江湖人明了了不少。 连珏若有所思默默点头,红蓼看他的样子也不知他心中所想,故意引小二下面的话。 “为何这月刹门对白苍会这般执着,武林上有名望的帮派多如牛毛。而白苍会据说已经是日落西山,找这样的小门派也没什么意思啊!”红蓼撑着脸偏着头,看着红蓼。 “有句话叫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小兄弟听没听过。” 红蓼一听这话,恍然大悟,“我晓得了,他不过是先找个人试试手!” “正是正是!月刹门心野着呢!他们肯定意图谋划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小二压低声音对着红蓼说。 红蓼大惊失色,捂住嘴巴,长眉一挑,问:“依小兄弟所言,要把这个月刹门扼杀于幼苗之时!” “正是啊!不然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小二撇了撇嘴,“哎!也不知道那个远志掌门是作何想法,这个还是闭门不出,难道就以为能躲过一劫?若是这月刹门以后厉害了,第一个挑的就得是清潇观!” 红蓼与他一唱一和数言,看连珏脸上的神情越加凝重,心里就欢喜不少,虽然不知是否有幸探出连珏真实的武力,可是至少她给自己争取出了去花月宫浸水的时间。 和连珏离开茶馆,二人漫无目的的行在京城人流如潮的大街上,只要稍加注意不时就能看到不少江湖装扮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红蓼不再多言,生怕引连珏怀疑,故意表现对一切极为好奇的样子,这边看看胭脂水粉,那边瞧瞧首饰玩物,而连珏则一直一言不发。 “祖宗,我看那家酒楼不错,咱们去哪儿寻点吃的呗!”红蓼指着前面那个四层楼高的酒楼,拉着连珏就往那个方向奔。 酒店伙计看二人形色不俗,将二人引至了二楼雅座,连珏对这些兴致缺缺,只是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往来行人。 “松子鱼,芙蓉鸡,海棠糕,一品豆腐……”红蓼一口气说了十余道菜,还想继续点就被连珏打断。 “一个芙蓉鸡,一个一品豆腐就够了。”说完挥了挥手,让小二退下。 “平日也没发现你这么爱吃。” “我看旁边桌子上有,我就想尝尝。”红蓼看着连珏,发现他的目光又偏移开了。 “祖宗,咱们接下来去哪?” 连珏不置一词。 “祖宗,你可还有什么想买的?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可还有备什么东西?”红蓼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连珏依然一言不发。 红蓼看说了这么多他都不言,沉下声小声问:“祖宗,可是在因茶馆小二的话苦恼?” 连珏终于有了反应,他收回了目光冷着脸看着红蓼。 “祖宗若是真是挂念,要不先回清潇观探探虚实便是,这样一来对这些事有些了解,二来,就算真的准备去白苍会,也要有个接应。” “菜来喽!”小二端着两个菜,放到了桌上。 “吃吧。”连珏说了一句,依然不再多言。红蓼看她说了这么多,连珏迟迟不能决定,也是心如火烧。 “祖宗,如果真的如小二所言,那么以后江湖就会被月刹门掌控,到时候便是覆水难收了!” “你好像很希望我去。”了解目光微微一动,看着红蓼。 红蓼看着这个目光心头一紧。 第12章 黑衣(新) 红蓼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茶盏,捧在了手里。 “是啊!我想让你去。” “为何?” “看不惯那些鼠辈,闲言碎语。”红蓼抿了一口茶,目光飘向别处。 连珏看着她的侧颜,一直知道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执拗,可今日却发现她不仅是执拗还有三分心性。 连珏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楼下人潮如流,他却无心欣赏。 “我一直在想,祖宗为何当时要将那些月刹门的人的踝骨打碎。”红蓼的目光依然看着楼中进出的人,嘴巴上说的话,也漫不经心。 “清潇观的人,是普渡之人,是济世之人,是救死之人,不可是杀生之人。”连珏解答了她的疑惑。 “可是清潇观的掌门世代传承的削铁如泥的青锋剑,练着武林中无人可及的清风剑法,剑乃喋血之物,那么剑法就是杀人的技法,你们为何又要去练呢?”红蓼脸上笑意尽失,她转过头看着连珏的眼眸,眼神里已经没了孩童的天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剑能杀人,亦能救人。除尽天下恶,便是救了天下善。”连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娇小的红蓼。 “哼!” 听了他的话,红蓼冷哼一声,“祖宗永远有这么多的道理,可是您所谓的善,正在被恶威胁,那么您决定是惩恶扬善,斩尽天下,还是袖手旁观,静待英雄?”红蓼说完,嘴角隐现一抹哂笑。 “你又激我?”连珏冷绷的脸一下子缓和了,他手肘支在了桌上,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看着红蓼。 此言一出,红蓼脸上窘态尽显,她慌乱拿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看着对面这个不到及笄的女孩,连珏一时竟不知有什么能来形容,柳叶弯眉下一双杏眸,圆润的面容上,唇若含珠。 似乎极为简单,却有极为复杂。 “客官,菜来喽!”小二端着两盘菜,跑了过来,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吃饭吧!”连珏递上了一双筷子。 “小二,我要酒!”正要跑开的小二听了这话怔在原地。 “小……姑娘要喝酒吗?”小二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办了。 “怎地,又不是不付钱!”说着红蓼把自己的钱袋子扔在了桌上。 “行行。”小二本不是这个意思,看她误解了自己,脸露难色,目光不停向连珏身上瞟。 “有酒吗?”连珏开了口,小二这心才稳当了点。 “有!客官,要什么酒?咱们这儿的梅花酿,秋菊酒,烧刀子,女儿红都是一等一的好!”小二拍着胸脯向他保证。 “我要烧刀子!拿一坛来!”听完小二的话,红蓼抢在了连珏前开了口。 “来秋露白就好,一壶足矣。”没有理会红蓼,连珏安排着。 “客官真有雅兴,小店前些日子正好来了几坛子上好的秋露白。”说完小二不敢多看一眼旁边那个面色愠怒的少女,转身跑开了。 “我想喝酒,你管着我作甚!”红蓼双手抱胸,头一歪,娇颜上怒色不减。 “女孩子家喝什么烧刀子,喝点秋露白解解馋就好了。” 话没说完,小二就跑了回来。 “客官您的酒。”酒放在了连珏的手边,接着拿了一杯牛乳放在了红蓼的面前。 “姑娘多喝点牛乳对皮肤好!”说完他一脸骄傲,拍了拍手,走开了。 连珏看着坐在他对面,脸上神色变化诡异的红蓼,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他笑成了这样,红蓼恼羞成怒,拿着牛乳就破泼了出去。 连珏眼疾手快拿起桌上未用的白瓷碗,手腕一翻,将牛乳一滴不落的全部接到了碗里。 “这可是人家伙计的心意,狗尾草,你若这样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意?”说着就把碗递上前去。 红蓼抬起手,将连珏桌边的那壶秋露白拿了过来,嘴巴喊着壶嘴,咕噜咕噜一口气,一壶酒喝的大半。 “你欠我一杯酒。”红蓼喝完用袖子蹭了下嘴边残留的酒渍,酒香从喉咙眼涌出。 连珏喊来小二又要了一个杯子,将酒壶从红蓼手中夺了过来,将两杯满上后,将一杯酒放在了红蓼的眼前。 “现在就还给你。”连珏拿起酒杯微微抬手,将酒一口饮尽。 红蓼也端起杯子,放在了唇边,不似连珏,她细细品了一口。 秋露白,采深秋草叶上的白露酿出的酒,香味清冽,悠悠草香卷着酒的辛辣,细品时似乎还能嗅到秋来草木的香冽。 第10节 用完膳,二人回了客栈。 夜色浓,躺在床上的红蓼却难以入眠,她今日穿这身衣服隐约觉得有些寒意,往日在花月宫时,她每隔几日就要浸水,现在离开花月宫已经月余了,如果这样拖下去……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如今只是觉得冷,可能再用不了多久身子就要开始生长了吧! 就在此时她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红蓼猛然收回手,从床上坐起,侧耳细听,这人应该武艺不浅,脚步轻盈,红蓼的手搭在了手镯上,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今夜皓月当空,月色入泉,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房间,凭着月色红蓼走到了门边,轻轻捅破窗纸,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正轻步离开。 红蓼悄悄推开了门,那人身影越来越明显,红蓼怕是寻仇的月刹门的杀手,手镯里藏的毒,已经捏在指尖了。 门响声惊动了那个黑衣人,他警觉转身看着红蓼,红蓼也愣在了原地。 “连珏,你在干甚?” “你要叫我祖宗……”跟着红蓼进了房间,连珏嘴里还念念有词。 红蓼懒得和他争辩,点好了灯,坐在了床边翘着腿瞥了他一眼。 “祖宗,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红蓼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的连珏,咂着嘴摇着头,“祖宗,莫不是大晚上去……偷香去?” “胡言!”连珏一声呵斥。 红蓼走过来,抬手拿下来他的帷帽,银发倾泻出来,就像今晚月色。 “那你这是去作甚?我还以为月刹门来寻仇了!祖宗,莫不……”她饶有兴致看着连珏,看他颦眉肃穆,红蓼轻笑了一声。 “我不过是夜里睡不着,想出去转转。”连珏本着脸对红蓼说。 红蓼点着头“哦”了一声,还故意拉长了几分,继续道:“穿着夜行衣去转转?祖宗,幸亏您房里没有窗子,不然我怕您早就跳窗走了吧!若我今夜没有察觉,还不是被人抛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我就去看看。” “嘴巴怪硬,心又狠不下来。”红蓼瞥了他一眼。 “我不是去白苍会,我去清潇观的。”连珏补上一句,可是分毫没有一点点说服力。 “你不是已经在驿站托信了吗?” “你知道?”;连珏立于门边举动有些窘迫。 “不难猜。”红蓼对此全不在意,今晚正因此事心烦,没想到居然迎刃而解了,“我知道,你是担心驿站传信太慢,等不及了。” 看到红蓼脸上笑意闪现,连珏以为她是在笑他,对自己所为也确有几分亏意,忙对她说:“若不,你随我一同前去?在清潇观也好有人保护。”连珏自知也不占理,白庸说言一直是他心中积郁,即使那时爽快离开,可是却难以放下。 红蓼听他所言,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京城我还没玩够,不去了,这些日子我就在这儿,你到时候寻我就好。”红蓼一下子跳上了床,斜躺下来,背对着连珏催他快些离开。 连珏也不坚持,站起了身,“我去去就回,这些日子不要乱跑。”说完重新带上帷帽,离开了房间。 红蓼狂喜不已,听到门响,又听到一阵极轻渐远的脚步声,已是喜不自禁。她在心中盘算,从这儿到花月宫寻一匹快马应该一来一回要不了几日,虽然连珏嘴上硬气,说对这些事不闻不问,可是归根结底他还是干不了作壁上观的事。若是这样,他少则也要十天半月,她的时间非常充足。 红蓼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心中盘算,明儿一早去买匹马,今夜要好好休息,而她刚欲合眼休息时,又一阵脚步声。红蓼叹了一口气,坐起了身。 “祖宗……”她还没说完话,闯入门内的几人就捂住了她的口鼻,红蓼睁大眼睛看着这几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他们腰间白练,让她心头一颤。 月刹门! 第13章 暮雨(新) 洒满房间的月色忽而隐去,房间骤然变得十分昏暗,若不是腰间白练,在这漆黑的房间里,红蓼都看不出这几个月刹门人的身影。 她面色紧绷,扫了一下这几人,来了大概有五六个,她双手背在身后,摸开了手镯暗扣,若只有这几人,她应该还有几分胜算,一颗毒丸掐在了指尖,准备伺机而动。 门再次被推开,又有几个月刹门的人闯了进来,红蓼赶紧把毒丸收起,现在这屋里,有十余个月刹门的人,就算她能拉几个陪葬,她也注定难逃一死了。 只见那几个人相互看看,不知在说些什么,云破月开,月光再次灌入房间,红蓼也不过看他们彼此目光相交。 “问问?”一人压低声音而道。 捂着红蓼嘴巴那人,犹豫片刻,低下头贴在了她耳边说:“不要耍花样,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红蓼点了点头,那人放开了手。 “那个人呢?” 红蓼佯装不明“嗯?”了一声。 “和你在一起那个白色头发的人在何处!”那人压低声音,几近怒吼。 红蓼迟疑片刻,心中思付。 “他……他不在房里吗?”红蓼颤着声问道。 “别同我装傻!”大手握在红蓼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他只要稍加用力,这脖颈便会被他折断。 “我……”红蓼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心中思绪丛生,花月宫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还不能毁在她手上。 “我……我说!”这几个人不会是连珏的对手,若是这样倒不如将他们交给连珏。 “我知道他去哪……”那人放开了手,大口喘着气。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死在这里! 月刹门人相视一眼。 “说。” “他去……他说他要去薛家堡。对!他说他要去薛家堡!”红蓼十分笃定。 看到这几人迟疑几分,红蓼急言:“你们若不信我,你们去,我在这里等着!天将黑他便走了,找不来人,大不了你们再处置便是。”红蓼说的坚决,由不得他们多想。 “月雪,月影,月染,你们和这个丫头一起。”点到的几人,微微颔首。 那人说完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红蓼安静的站在房间一隅,一言不发,其中一人忽然走了过去。 红蓼猛往后撤了几步,“你别杀我……”躲在阴暗的床脚,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把红蓼整个人拖了出来。 “去拿绳子!”看样子这几人对自己还是不放心。 红蓼低声道:“我……我冷!” “我万一冻死了,你们可就找不到人了!” 那人放开了她,红蓼揉着手腕走到床边,抬头看到了半敞的窗子。 她的手在包里面摸了许久,摸到了一根金钗,握在了手里。 “你在做什么?” 红蓼握住金钗的手加了两分力度。 那人握住她的手腕,红蓼反身用金钗一划,那人手掌被划了一条两寸长的伤口,趁他张口痛呼时,红蓼早已夹在指尖的毒丸一掷,直接进了他的口里。 三人瞬间围了过来,红蓼心中暗悔,也不知那群人行了多远了。 服下毒丸那人还没坚持少顷,忽然发出声声呜咽,随即倒地。 那二人见此状一惊,片刻慌了手脚,红蓼看已无可乘之机,正好趁其不备一脚踩在床上,直接翻窗而出。 稳稳落在地上后,她飞快逃跑,那二人紧追其后。 红蓼一个闪身跳入马厩,再回首,那二人已经将她围拦。红蓼顺手拿起旁边劈柴的斧头,奋力一挥,二人往后撤了两步,她急忙躲进了群马之中。 马儿被人惊动,不安踩着脚,嘶鸣着,两个月刹门人见此况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红蓼见此,心中一阵欣喜。 她拿起斧子砍断了一匹马的缰绳,飞身上马,她不敢耽误片刻,没有马鞭,也无马鞍,红蓼唯有紧紧扯住缰绳,她两腿用力夹住马腹,马儿被惊动,长嘶一声,前蹄高抬,跳过马槽。 其他马也被惊起,嘶鸣声不断,红蓼扔了斧子,抓稳了马,策马而去。 她直奔清潇观方向而行,只希望不要被那几个先走的月刹门人发现,若是老天赏脸,她可能还能半道截住连珏,马厩中那些受惊的马也够那两人应付一下。正当红蓼心中略略安放之时,她觉左边肩头一锐物刺入,痛的她失声而呼,马儿仍在飞驰,她坐的不太稳当,手上的力气也减了不少。不多时,额角上已是汗水密布,痛意从肩头蔓延全身,她左手已经没了力气,她忍痛转头看去,几个月刹门人就在她不远处。 她正欲调转方向,奔进窄巷,可还没来及勒住马头她眼前一黑,直直从马上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该死,暗器上有毒! “疼……”红蓼□□一声,嗓子里灼烧若吞火,想动一动换个姿势,还没牵动手指,便痛的蚀骨灼心。她艰难的抬起眼帘,周围的景物都极为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制毒多年,对各种毒物皆深谙其性。虽不知此毒为何,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看,这毒应该要不了她的性命。 努力看了好久,才将周围景色逐渐看清,这是在马车里?她手脚均被绑束,身子蜷缩趴在马车车板上。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自在,她埋怨,怎就没和连珏一同去清潇观的,若是去了,也不至于被这群人抓住。 道路不好走,马车十分颠簸,红蓼的脸贴在马车车板,每压过一个石头或者是土块,她的脸就会重重的摔在马车车板上,还未走两刻,她就觉着自己的脸和下巴开始发烫。 红蓼试图翻身坐起,正好借着颠簸的力道,她翻了个身,摔在车板时她痛的呲牙咧嘴,可能动静太大,引来了驾车人的注意。 马车门忽然被推来,外面天色灰暗,红蓼不知此时是黄昏还是清晨,她主动开口喊着。 “大哥……这位大哥……”她嗓子干得要命,说话时嘴巴张开,嘴唇就像要破裂一样。 那人没有应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水,我想喝水……”红蓼躺在了车板上,小声嘤咛。 那人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水囊扔了过去。还没等红蓼下面的话,他忽然勒住了马。 “月风?”旁边的同伴喊住了他。 “那个丫头要喝水。”他解释了一句,转身进了车内。 将红蓼扶起,接着拔掉了水囊的水塞,将水囊放到了红蓼的嘴边。 红蓼的嘴唇刚刚沾到水囊口,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向下,滋润了干涸的肺腑。 “慢点……”看她迫切的样子,月风开口提醒。 放开了水囊口,红蓼大口喘着气,她舔了下嘴边的水渍,向旁边人道了声谢。 月风没有说话,将水囊放在了车内,准备出去。 “能帮我解开吗?太难受了,伤口疼太疼了,我跑不掉的。”红蓼声音极为虚弱,她现在连东西都看不清,哪还有力气跑。 “喂,别做多余的事!”月风折转回身,旁边的同伴开口打断。 月风轻叹一口气,从马车里退了出来。 外面人还在说着话,不过红蓼一字都未曾听清,她靠在马车边上,闭上了眼。 身子酸的要命,脚和手也已经麻了,纵然头脑昏胀也睡不着。不过现在这样要比刚刚舒服了不少,至少脸不用一直砸地了。 透过马车纸窗,外面天色渐暗,淅淅沥沥几声落雨声传来,红蓼睁开星眸,抬眼看着紧闭的车窗,上面沾了一些水痕。 第11节 外面的人似乎并未被这场雨所打乱计划,继续前行,只是脚步加快许多。 暮雨潇潇,轱辘碾过黏湿的土地,北风卷着雨水砸在马车上,发出啪啪声响,薄薄的木板抵挡不了寒风,红蓼觉得浑身发冷,她意识有些模糊,倚在车里。 “喂!喂!” 有人说话,红蓼睁开了眼,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嗯?”她慢慢睁开眼,喊她的人是给她水喝的月风。 “起来吃点东西。”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应该年岁不大。 红蓼拉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起了身,肩膀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那枚暗器,还没有取出。 月风把一块干饼塞到了红蓼手里。 “这位大哥。”红蓼喊住了他,“咱这是要去哪儿?” “去月刹门。” 红蓼倏然一慌,“为何……” “那个男子,门主说一定要将他带回,为兄弟们报仇。” 说到这句,月风一直平静的语调多了几分愤恨之气。 红蓼不敢多语,连珏虽然嘴上坏,可心肠热,月刹门怕是将她作为诱饵,引蛇出洞。只是这茫茫人海,他们又如何去找? “还要多久?”红蓼继续追问。 “若是行动利落些明早前就会到。” 红蓼看他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便想与他多说两句。 “大哥,能帮我寻家药铺吗?肩上的伤太疼了。” 第14章 弱点(新) 月风听了这话,轻叹一口气,从怀里拿了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这是创伤药,暗标的毒它虽不能解,不过能帮你缓一下。” 红蓼忙把脚边的药捡起,月风说完退了出去。 红蓼撩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衣服褪下,露出了左边的半个身子,她艰难的扭着身,看着自己的伤口。 周遭的血已经干涸,昏暗的车厢内看不清创口深浅,只是那一块的阴黑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她抬起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每一个牵扯到伤口的动作都让她痛的难以忍受,咬紧牙,伸出手,摸到伤口处,仅是刚刚碰到,凝固的血液又开始慢慢向外流淌,红蓼忍着痛,将手指巡着伤处慢慢往里探,钻心的痛让她忍不住轻喊出声。 听到声音,月风一下子打开了车门,看到暴露香肩的红蓼,一下子转回了头。 红蓼的脸已是煞白,眼睛也有些迷离,她喘着短气,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在作甚?”月风背对着她问。 “出去……”她用着气声说着。 月风有些犹豫,停顿了片刻,提醒道:“莫要做傻事。”退了出去。 红蓼怕惹来更多人,她死死咬着自己的衣服,手指继续向伤口内探。 当她意识逐渐开始不清时,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她用尽全力,捏住那枚没入身体的暗标,奋力一拽,将暗标硬生生的从肉里拿了出来。 红蓼的血一下子喷洒出来,痛苦的呼嚎挤压在了嗓子里,头脑一阵发晕,她用力握着暗标,暗标旁边的小小利刃上还带着她的血肉,她在那里坐了良久才终于平静了心神,汩汩鲜血不断的从肩膀流出,红蓼咬掉药瓶上的盖子,将药尽数撒在了伤口上。 她痛的浑身发冷,将药撒完,她也没有什么能包扎的东西,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蓼醒了过来,她裸露的半个身子上盖着衣服,她心一惊,赶紧穿上。 外面的雨还在下,绵绵不断的雨丝,让人有些烦闷,红蓼全身无力的瘫在那里,雨落声扰的她难以入眠。 一声木头的吱扭声,昏暗的车厢内一下子亮了起来。 “出来吧!”月风的声音依然冷若冰霜。 红蓼想起身,手刚刚撑起身,还没坐起,一下子摔在了车板上。 红蓼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月风叹了口气,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将她从马车里拉了出来。 幸亏有月风帮她稳着,不然她好不容易不再流血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红蓼紧抓着他的手臂,接着力下了车,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她两腿一软。 月风弯下身,想要把红蓼抱起,红蓼有意往一边撤了两步。 “不必……” 看她倔强的模样,月风也不坚持,红蓼站稳后抬着脚跟在这群人身后走。 月刹门居于深山密林之间,漆黑冰冷的高墙将它围起,周围都是一阵萧索肃杀之感,红蓼扶着树,慢慢的往里面挪,她不知走了几日,更不知现在连珏身在何处,面前的情况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自觉的她摸上了手腕,她心里猝的一惊,她的手镯怎么没了! 她不停地翻找着,心里的焦灼愈加浓烈。 “怎了?”月风看她一直站于原地,走上前询问。 红蓼看到是他,将手垂下,“无事……” “可是在找你的镯子?” 听他提起,红蓼站住了脚。 她回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月风,这人应该不到弱冠,眉目清秀,却带着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场。 红蓼没有说话,与他对视后移转目光。 “那个东西太危险了,放我这里,我代你保管。”他说完,径直从红蓼身边走过。 有别人发现了红蓼站在原地,走了过来,红蓼掩饰的捋了下衣衫,顺从的跟着这些月刹门人进了门内。 “走快些。”红蓼身上有伤,肚内没饭,走起路摇摇欲坠,再加之体温渐长,寒风刺骨,密密的雨丝打在她身上,潮湿的山地染了她的鞋,全身上下就像被冰封了一般。 “快些!”身后一人猛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正好碰到她受伤的地方,红蓼痛的喊出了声。 月风听到了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身冷声对那人说:“父亲要的人,还是小心点待,不然等下问不出话,惹了父亲火气,大家都得受过。” 那人听了这话,上前一下子抓住了红蓼的胳膊,半拉半拽的把她往前方的楼阁里带。 一进大殿,四周灼灼跳动的火把闪耀着火光,闪动的火焰就如同红蓼此时的内心不断晃动。而在他们的正前方,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端坐于上。 “拜见父亲!”同来的月刹门人纷纷跪下向那人行礼。 “我的孩子们,父亲知道你们断不会让为父失望。”那人声音浑厚,红蓼看不大清楚他的眉目,她佝偻身子站在那里,肩膀的痛意不断地席卷而来,隐隐约约身后有热流滚动,若是不出意外,怕是那个伤口又裂开了。 身后人一脚踢上了红蓼的腿弯,红蓼摔倒在地上。她用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垂着头听着他们的对话。 “启禀父亲,这个女子就是那日与银发人同行之人。我等到时,那人已经不见踪迹。据这女子所言,那人去了薛家堡,月召,月海,月七循着这个方向追去了。” “月风,真是好孩子!果然没让为父失望!做得很好,这个丫头先关起来吧!另外昭告天下,就说她被咱们抓住了,择日杀以示众,让那个银发人自投罗网。” “遵命!” 红蓼两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她跪坐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发抖,月风看到她身后阴湿一片,再次开口。 “父亲,这个女子为了抓她用了带玉风十香暗标,这个女子自己在来时把暗标硬生生从自己的肩膀里取了出来,血溅一片……” “你想作何?”月刹门主打断了他的话。 月风听了这话,声音哽了一下,“呃,我……”他竟然有些犹豫,“我怕别没引来那个银发人,这女子就死了,要不然先将她安置在门内的一些空房内吧!”他说完话,死抿着嘴唇,脸上竟有几分愧意。 “月风心软一直是你的毛病。你武艺不弱,却一直难成大事就因为此!”月刹门主忽然口气重了起来,在场人均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月风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道:“月风只恐父亲大业有任何闪失。”他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面色没有丝毫表情。 “这女子你负责看管吧,明日一早就放出消息,我倦了。”说完月刹门主站起了身, “恭送父亲!” 等到月刹门主从高坐上离开,缓步走出大殿,众人才长出一口气。 “月风,切莫多言,你已经多次激恼父亲!”那人声音中带了几分怨气。 月风没有说话,低着头抓住了红蓼的手臂,准备将她押走。 “还是送去地牢吧!免得弟兄们和你一起受过。”另一人看他欲走,上前拦住。 月风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换成了别的话:“知道了。” 连这几日也没进食,身上还有伤,红蓼两腿发软身子发飘,被人拖拽着进了地牢,她就像是一个没了生命的一团废布,被人直接扔在了稻草堆上。 阴湿的地牢,更为寒冷,红蓼缩着身子挤在稻草堆边,双手紧紧拉着衣服,将自己抱住。 “喂,醒醒!”听到有人说话,红蓼勉强睁开双眸。 “把这个趁热吃了。”月风将一碗热汤面放到了红蓼的眼前。 红蓼直起身,拿着筷子抄了两下,刚想下口,就停住了。 “别怕,没毒。”月风似乎知道她的担忧,补上了一句。 红蓼哑然失笑,也不顾其他大口吃了起来,不多时,一碗热汤面她连面带汤吃的干干净净。 肚子里有了东西,红蓼也有了力气,她靠在一堆稻草上,问月风:“准备把我养胖点宰了吃?” 这句玩笑话,月风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冷声道:“还不想和花月宫扯关系。” 提到了花月宫,红蓼身子一紧,他果然看到了。 “我只是,不想有人死罢了。” 第15章 怜悯 听了这话,红蓼却笑了起来。笑久了无趣了方才停下。 “你一个月刹门的杀手,居然还有怜悯苍生之心。”红蓼靠在稻草堆上,看着月风。 第12节 “有些事由天不由人。”他侧过脸看向一边,冷峻的面容上透着一丝无奈。 红蓼闲来无事,就追问道:“我听闻月刹门中人都是门主捡来的孤儿,你难道不是吗?” “不是,我的生母仍然在世,只是……”他说到此处声音竟哽咽起来,红蓼也不打断静静等待下文。 “我母亲是个娼/妓,我三岁时被赶了出来,因为青楼里不要我这样没用的人。” “你可曾寻过她?” 月风颔首默许,“她嫁给了一个富商做了妾,我寻她时,她……她不认我。许是,她现在生活安逸,多了我这个儿子,也不好同那人交代吧!”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月风,神色里多了几分悲怆。 红蓼听到此处,心里隐隐有份心酸。 “她给那个富商生了一双儿女,听街坊说,她虽是妾可是在家中颇受优待,当初还有些不甘,现在想想或许也是好事,若是我知她过得不好,那我……我可能会更是挂念。”他垂首自嘲一笑,继而是一身长叹。 “你确实不该做个杀手。”红蓼看着他凝重悲伤的脸容,如同自言自语。 “我们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事,父亲对我有恩,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在路边喂了野狗,这些是我应做的。”月风从未和人谈及过这些,今日忽然有了一个可以相诉的对象,说出了积压心里多年的话,他轻松了不少。 “早点休息吧,好好养伤。你是花月宫人应该清楚玉风十香这毒的毒性,那边有床被子,这个,”他说着扔了一瓶创伤药过去,“今晚自己上药,明日我再来给你送饭。”他弯下身拿起了地上的碗,走出了牢房并锁上了门。 红蓼拉过被子,裹在了身上,暖和了不少,玉风十香不是剧毒只会让人手脚麻木,头脑昏沉,过上几日会渐渐消去。合眼而憩,却良久不能入睡,她睁开眼,看着四周阴暗的牢房,心中竟然有了几分难得的伤怀。 月风虽不能与母亲相认,好歹也知道他母亲是谁,而她不记事时就被送到了花月宫中,甚至以为自己是从石缝里蹦出的无父无母的野物。 也不知想了多久,迷迷糊糊她睡着了,睁开眼,头顶上巴掌大的小窗射入了阳光将她喊醒。 昨儿还是风疏雨骤,今日就阳光万里,红蓼手搭在脸上,看着射进来的这一缕阳光。 铁链声传来,红蓼转头看去,是月风。 “吃饭吧!”红蓼坐起身子,昨日上了药,有睡了一觉,身子觉得轻快了不少,食案上的食物极为简单,两个馒头一碗白粥还有一碟子小菜。 “你们月刹门对阶下囚还挺人道。” “你看看这里有囚犯吗?”经他这一说,红蓼四下望去,这里好像真的没什么人。 “这个地方的囚犯一般活不到吃饭的时候。”阳光照射在他的脚边,他的样貌也清晰不少。 铁青着一张脸,抱着剑站在一边,黑发束起,辫尾垂至腰间,双眉始终紧促,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目光炯炯,却带着敌意。 红蓼盘腿坐在地上拿起一块馒头咬了一口。 “我什么时候能走?” 听了这话,月风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嘲讽她话语又多天真。 “多吃几顿吧!还能当个饱死鬼。” 听月风冷着脸说出这话,红蓼只想笑,她忍俊不禁,又塞了一口馒头进了嘴里。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月刹门人进了地牢,没等站稳就对红蓼吼道:“死丫头你敢骗我们!薛家堡连个人影都没有,弟兄们差点丧命!” 红蓼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故作惊慌,回道:“可真有此事!那我便不晓得了!” “你!”为首那人指着她,气的脸都变了形。 “我告诉你,你别想袒护他!就算是挖个底朝天,爷爷也得把他从地里面挖出来!”说完愤愤而去。 看着又捡了馒头继续吃的红蓼,月风有些不解。 “此人是花月宫人?” “‘花月宫内玉娇娥’,没听说过吗?”红蓼夹起一块小菜放在了嘴里。 “那此人与你什么关系?何必这般袒护?” “有些事由天不由人。”这是昨日月风自己说的一句话,没想到被红蓼又甩到了他身上,他哑然失笑,“失言了。”接着端起了她尚未用完的膳食,留下了创伤药,离开了地牢。 一连几日,红蓼皆是如此,身上的玉风十香的毒解了七八分了,只消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全部消退,那时身子就不会这般的倦累。 肩膀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已经结了层软痂,不多活动,不去触碰便不会痛,只是连珏一直没有音讯,红蓼整日呆在这地牢里也数不清楚时日。 靠在稻草堆上从小窗看着天空的红蓼发现有人来了,移转目光。 “出来,父亲要见你。”来的人不是月风,红蓼没有抵抗,随他一同前往。 行至大厅,厅内的几人让红蓼十分错愕,这月刹门为了找连珏也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连这群人都找来了。 王正元等人看到了红蓼,亦是一惊,大家目光相对后即刻移转,低下了头。 红蓼大概能猜出几分他们到此的原因,却不知坐在高座之上的月刹门主是何打算,她缓步走上前去,身后人一脚踢在她的膝窝里,她直接跪倒在地。 “这些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月刹门追连珏追的正紧,连珏不现身,她多说一句可能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月刹门主看红蓼不答,转而再问其余几人,“这个人你们可认得?” 大家皆摇了摇头。 看到这些人的举动,月刹门主大怒,怒拍了一下高坐上的扶手,喊了一声:“月风!”月风从暗处走出。 “将那个妇人抱着的娃娃抱来。” 一听这话,东杏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去!”看到月风迟疑,月刹门主连连催促。 月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那寡母的神色极为惶恐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几乎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伤她,低声道:“放开。”东杏听了此话,更是疯狂,将孩子抓的更牢,月风没了法子抓住了孩子的手臂外上拉。 “不要不要……”东杏有些痴颠,嘴里不住的念着,孩子被拉扯痛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东杏更是疯狂,她用力的推搡着月风想要将孩子夺回来。 月风紧蹙着眉,手放在她的肩上,还不见他用力就将东杏推倒在地,将孩子抱走。 东杏站起身欲追过去,却被身后的月刹门人拦住。 “娘!”孩子哭的厉害,整个大殿全身孩子的哭声,东杏被人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孩子哭嚎的都快没了人腔,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听得所有人心碎。 “月风。”月风看去坐在高坐上的月刹门主,他的脸上浮出了一抹阴笑,然后拿起自己高坐边的匕首扔了过去。 月风接下匕首,手有些微颤,继而听到:“杀掉这个孩子!” 第16章 母子 “父亲!”月风那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他陡然一转紧盯着高坐之上的月刹门主。 “杀了!”看他犹豫不决的模样,月刹门主更是愤怒,他怒吼出声。 孩子哭声更响,东杏想起身将自己的孩子抢回来,可被身后的人,死死抓着。 “月风!”月刹门主怒不可遏,他指着月风对他说:“你这个不肖子!为父之命也敢不从!你一直是门内极有天赋的孩子,我本以为你能成大事,做我的左膀右臂,助我成就春秋大业!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十多年了,还是一事无成,和你一起入门的兄弟多成了堂主,副堂主,可是你还是一个四处奔波卖命的的最底层的杀手!” 月刹门主越说越气,甚至身子都开始颤抖了,“把这个孩子杀了,你就是堂主。” 月风紧绷着一张脸,看着脚边,怀里的孩子拼了命的哭闹。 他抬起头,将手上的匕首刀鞘取下。 看到这一幕,红蓼双瞳紧缩,她大喊了一声:“月风!”她话没说完,身后的月刹门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头发,狠劲往后一扯,红蓼痛的惊呼出声。 “给老子闭上嘴!”拉着红蓼头发的月刹门人,压低了声音,贴在她耳边恶狠狠的提醒。 “我说!我说!”东杏双眸有些失神,孩子每哭一声就像是扎在了她的心口上,她嘴里喃喃念着,死命的挣扎,她就像是发狂了一样,李大娘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东杏,东杏!”李大娘喊着已经疯狂的她,希望唤回她一点点理智。 孩子哭的已经快没人腔了,东杏受不了拉住李大娘说:“李大娘,我……我只有金宝了,我只有金宝了!” 说完她对着月风说:“求你,求你,放了他吧!他才三岁啊!我说,我都说!”她不停哭着向月风磕头,磕的特别用力,都能听到脑袋砸在地上的“砰砰”声。 月风别开了脸,不忍看她。 “东杏!”王正元拉着她,“会遭报应啊!仙人救了咱们,咱们不能害他!” “王亭长,就是下地狱我都不怕,我儿他……他在哭啊!我……报应都应在我身上,我千刀万剐都行,求你了,求你了,救救我儿啊!” 啷当一声,月风手上的匕首掉在了地上,他把孩子放下,面对着月刹门主跪了下。 “父亲,孩子无辜的!” “你杀得人,谁死有余辜!月风,你别想当个圣人了,你的手都是血,早就洗不干净了!就算你现在你不杀他,他还是会死!”月刹门主声如响雷,震得整个大殿都在晃动。 红蓼从眼缝中看着阴暗的大殿,头皮扯痛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短促,她趁看押她的人分神之时,忍着痛转过身从他的腰间拔出了短剑。 那人发现红蓼挣脱夺剑手上力度更甚,红蓼手背在身后,剑锋一侧将头发砍断。然后手腕翻转,向身后之人刺去,那人节节后退,众人发现红蓼挣脱,立刻拔剑冲了过去。 红蓼被众人围在了中间,她头发散乱,剑挡于身前,厉目而视,对他们说:“放过那个孩子,我们把所有都告诉你们。” 红蓼身上的毒还没解开,刚刚动作激烈,现在脚下已经有些不稳。 “小师父……”王正元声音发抖,半信半疑不知如何开口。 “王亭长,无碍,说吧!孩子,不能有事!”她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了,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 “诶!”王亭长应下,孩子跑了回来,扑进了母亲的怀抱,东杏就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将他抱得紧紧地,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我说,我都说,你们问吧!别难为他们!”王亭长站了出来。 月刹门主哼笑一声,开口问:“银发人姓甚名谁,为何而来?” “只知道仙人叫连珏,不知其名号……”王正元只说了下半,月刹门主就哈哈大笑起来。 “仙人?看来不仅是个缩头乌龟,还是个喜欢招摇撞骗的骗子!” 王正元开口反驳,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愤恨闭上了嘴。 “他为何而来?” “不知,只是途径此处,救我们于水火之间。”王正元沉着头,本着脸,说的极为简单粗泛。 “他做了什么?” “他……制度了妖魔……” “妖魔?”月刹门主口气里俨然有了不快。 王正元已经不想多说了,王二看情况不妙,忙接过话来。 第13节 “我们光义墟,前段时间疫病肆虐,这个连公子和红蓼姑娘途径此处给我们医治,不过多少日子,染病的村名就大安了。嗯……就因为这个,我们都喊他仙人。” 王二陪着笑把话说完,搓着手看着月刹门主。 月刹门主听完,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 “此人医术高超?” “是是是,医术高超!”王二的手心全身冷汗,他就是个混钱过日子的生意人,还不想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有什么来往。 “那此人为何一头银发?”月刹门主把玩着扶手上的龙头,又问。 王二歪着头,想了会,又摇了摇头。 “不晓得。” “不晓得了?” “不晓得。”王二又摇了摇头。 月刹门主,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起了身。 “回来昭告天下,光义墟的人,咱们一天杀一个,只要那个连珏不现身,就杀了所有光义墟人!” “是!” 王正元一听,追问:“你说过,我们说了,就不杀的!” “可你们说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王正元手上攥紧,恨只恨,现在他根本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力量。 “放了他们,杀我!”王正元上前一步。 听到这话,红蓼看着身子站得笔直的王正元,刚刚他说出的话就像是普通家长里短这样随意。 “王亭长!”李大娘双目含泪,看着身子站得笔直的王正元,欲言又止。 “李大姐,别怕,我当一天咱们光义墟的亭长,我就得好好照顾咱们光义墟一天。”王正元脸上的表情抽动了一下。 听了这番话,月刹门主悠悠起身,缓步走来,月刹门人纷纷避开。 “呵!口气真大!”他伸出手一下子掐住了王正元的脖子。 王正元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说这样的大话。”月刹门主脸上全是怒色,两条冲天眉直直向上,“你越想死,我越不让你死。我要你看着你们墟里的人,被我一个一个杀掉!”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阴险诡异的笑容。 “月北!” “是!” “先把那个孩子给我杀了!”月刹门主的眼眸中投射着嗜血的光芒。 “是!”月北一个箭步走到了东杏身边,还不容她反应一下子把金宝抓了过来。 东杏爬起来就要抢,月北抬起脚将她踹到了一边。 “东杏!” “杀了他!” 剑出鞘的声音直插入耳,红蓼一愣,猝然望去,月北剑已出鞘,金宝命在旦夕。 那几人看红蓼心有旁顾,直接攻了过去,红蓼毒尚未解,拿着剑已是极为勉强,那些人一起攻来,她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金宝!”东杏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劲,将一直抓着她的男子一下子推开,向月北扑了过去。 一道冷光从拿着剑的月北手腕上飞过,月北手中剑落,望向冷光来处,居然是月风! 月风收回了手,模样有点惊慌,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句话都出不了口。 “月风,你要造反!”月刹门主脸上阴狠的可怕。 一声门响,门被推开,光从敞开的大门射入,照亮了阴暗的大殿。 “糟了……”红蓼被人押着手臂按在地上,看样子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了。 “月刹门主寻在下何事?” 第17章 自由 当这个声音响起,红蓼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笑容。 风卷起他的衣角,青色衣衫上沾染风霜,却沾染不到烟尘,他独立于殿门口,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勾勒他的轮廓。 连珏环顾了一下殿内众人,事情差不多了然于心。 连珏走进了殿内,众人看着他走到了月刹门主的面前,他拿着一把折扇,手腕一甩将扇子甩开,挡住了脸。 “月刹门主久仰了,连某来了,放人吧!” 看到他的时候,月刹门主十分惊异,混迹江湖几十载,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相貌的人。 一阵风过他银白色的头发慢慢撩起,在阳光下,头发就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银河,白皙几近透明的皮肤好像都能看到他来回流动的血脉。 连珏的余光早已看到了被一群人压在地上的红蓼,他将折扇拿了下来,薄唇含笑,看似无意将折扇一甩,折扇飞了出去,那折扇似乎有了生命飞快旋转着,薄薄的纸变成了利刃,押着红蓼的几个月刹门人看到向着他们飞来,齐齐躲开。绕了一圈后,折扇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随意扇了两下,然后将纸扇合了起来。 “让他们走。” “你认为你有立场和我谈条件?”月刹门主眼神极为亢奋,他一手拳一手掌,双腿扎稳,随时有进攻的架势。 红蓼揉着手腕,跑了过来,连珏目光一转,施展轻功往后跳了两步到了红蓼身边。 “带着人走!” 月刹门主脚下发力,犹如猛虎扑食向他们扑了上来。 红蓼来不及多想,应下后跑到王正元他们身边,喊着他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随我来。”月风一个轻功飞到了他们的身侧,红蓼看了他一眼,心中弹指犹豫后点头答应。 刚出殿门没走几步就有月刹门人围了过来,红蓼身上有伤,现在又带着一群普通百姓,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一阵喧闹声,一群白衣青衫的人拿着剑追了过来,看到这些的人打扮,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清潇观的人。 红蓼紧绷的脸松了下来,看到月刹门和清潇观双方交战不休,正好趁机从此处离开。 碍事的人都走干净了,也就可以尽情的施展拳脚了。 “老夫许久没有遇到敌手了,来吧!”他一拳直直打向连珏的胸口,连珏往后撤了一步,用折扇打在他的手腕上抵挡。 “呵!怎么,不想出手吗?”连珏面色沉静,两片薄唇紧紧抿着,不接话。 “那这样如何!”说着月刹门主,手抚腰间,用力一扯一把三尺长的软剑握在了手里。 软剑形似毒蛇,有骨无形,每次武动都能听到剑身铮鸣。 一味地只守不攻,绝不可能在此处脱身,连珏甩开纸扇,以薄纸为刃,以柔制柔。 月刹门主不留片刻喘息的机会,若缎如练,似蛇仿烟,软剑无孔不入,一声纸碎声,连珏的折扇只有扇骨。 将纸扇随手一丢,连珏从腰间抽出了青锋剑。 看到他终于拔剑了,月刹门主更是兴奋。 “青锋剑?你是清潇观的人!”看着他手上银闪闪的长剑,月刹门主有些难以置信。 “白苍会的人在哪?”连珏不想与他多说。 “战胜了我,便告诉你!”说完就出招了。 一味的躲闪根本不可能,连珏眸若覆冰,脚尖点地,长剑如虹直直刺了过去,月刹门主早就料到,软剑一侧挡在身前,可是就在剑剑马上就要相撞之时,连珏脚步一侧,剑锋一转,避开了软剑,直直刺进了月刹门主的肩膀。 月刹门主来不及反应,硬生生挨下了这一剑。 他痛的脸都扭曲了,剑没入了肩膀两寸,他手臂一甩,软剑自下而上,连珏收回青锋剑,一步跳开,翻了个跟头,站在了距他三丈远的地方。 汩汩鲜血从他的肩头流出,黑色的衣服上阴湿了一片,虽不是要害可是这个地方受了伤等于他半个身子就废了。 “为何不杀了我?”他脚步微晃,向连珏走了过来,垂下的手里握着十根银针,准备伺机而动。 连珏没有理会他,追问:“白苍会的人在哪?” “死了。”他脸上带着喋血的目光,像是做了一件极为开心的事。 连珏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动,平静如水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仇恨的神情。 “哈哈哈哈!生气吗!杀了我啊!”月刹门主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被激怒的连珏他十分开心。 “你……”握着剑的手,指节泛青,连珏竭力忍着自己的怒气。 “我知道,你就是清潇观的掌门,装模作样,在江湖四处游荡。来!杀了我!不过,我若是没记错,清潇观中第一条门规便是‘不可杀人。’你要是杀了我,全天下就知道,清潇观掌门,武林至尊,杀人了!哈哈哈哈哈!” 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故意激怒连珏,看连珏神情变化,月刹门主开心极了,甚至觉得肩上的痛都没了! 趁其不备,十根银针握在手里,一甩而出。 银针瞬间飞出,连珏猛然回神,“小心!”身后一身清脆女声响起,几块碎石,迎击而上,将十枚银针尽数打落。 “妈的!”月刹门主骂骂咧咧的向站在门口的红蓼冲了过去,月刹门主速度之快,红蓼无处可躲。一声剑响,连珏半路杀出将红蓼护在身后。 再此攻来时,连珏的剑势大变,主动进攻步步为营,剑气如风,所到之处一片肃杀萧索。红蓼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眉目冷锐,剑上带着杀气。 连珏脚下生风,脚尖一点,身若飞燕,身型飘忽,红蓼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青锋剑切断光影,不肖几招几式胜负已分。 “我告诉你,白苍会掌门死前面目狰狞,他看着白苍会教徒们的脑袋被我们一个一个来,最后他是自己撞死在我们面前……啊!”连珏将剑插进了他大腿里,一转剑柄,剑尖好像就刺在骨头上好像要把骨头戳穿了。 “给我闭嘴……”连珏的声音压得很低,仇恨能瞬间将他淹没把眼前这个濒死的男人撕得粉碎。 “哈!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好像身上的伤都不是他的。 “连珏!”红蓼冲了上来,拦住了他。 连珏僵硬的转过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红蓼,他双目通红,仿若染血。她想把剑夺过来,她清楚月刹门主的心思,如果真的如了他的愿,他……他就被毁了。 连珏将红蓼推开,“让开。”他眼眸紧盯着半躺在地上的月刹门主。 抬起手拿起剑,用力在他身前一划而过,血四处喷出。 “你错了,我是连珏,与清潇观没有关系。” 第14节 红蓼的呼吸都停下了,血顺着青锋剑的剑身流了下来,连珏的身上也溅上了血,他抬起手,把喷在脸上的血际擦掉。 连珏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点的迷惘,转身就走。 红蓼脚下就像生根了一样,有一种寒意从心底透出,她紧盯着躺在地上的月刹门主,忽而发现他的胸口还上下起伏这,顿时有一种安心之感。 连珏走出了殿门,看红蓼还为跟上,喊道:“走了。”红蓼立刻跟了过去。 刚走出殿门没多远,就看到了月风,红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连珏就像没看到他,继续向前。 “父亲可是你所杀?” “只是重伤,若你想救还来得及。”连珏的脚步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月风追了过来,抽出了腰间的剑。 “月风!”红蓼看他这个举止极为奇怪,她刚上前一步,就被连珏拦了下来。 “想报仇?” “了一桩夙愿。”说完月风攻了上来。 连珏没有拔剑,一手拿着剑身,一挥手挡开了他第一个攻击。 “拔剑吧!” “月风!”红蓼急的直跺脚。 “如你所愿。”连珏说完抽出了剑,将剑鞘扔给了红蓼。 月风再次攻来时,连珏举剑一刺,直接插入了他腰间白练上,手腕一斜,剑锋一转,白练被剑挑破,从月风的腰上掉落在地上。 “你的夙愿已了,为了月刹门主也站到了我面前,若是你还不甘心,下一次你就不会这样全身而退了。” 月风手上的剑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颓废的跪在了地上。 连珏拿回了剑鞘,将剑放好,从他身边走过。 月风垂下了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连珏双目直视,月风将他喊住。 连珏停下脚。 “谢谢。”月风声音极轻,这句“谢谢”就像是一句叹气。 连珏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听完这二字之后,带着红蓼离开。 “连珏,咱们去哪?”红蓼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点没底。 “该去哪去哪。” “你不和他们……” “不必。” 二人一路走到了月刹门的门口,刚刚踏出月刹门,连珏忽然扶住一棵树,不停地呕血。 看到这一幕,红蓼慌忙上前。 “用了内力,毒加深了。”一身清冽的声音响起,红蓼抬头看去,是月风。 “他中毒了吧!刚刚和父亲交手时,动了内力,所以才会这样。” 连珏抬手蹭了一下嘴边的血,虚弱的问:“你知道这个毒?” “不知,我只知蚀骨散,江湖上出现过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过这毒是何处的,如何解,皆未听闻。” 连珏胸口上下起伏着,他点了下头,准备向上下走。 “等等。”月风喊住了他,他从林中牵出了一匹马车出来,“你们走吧!循着南边的路一直走有一个小村落。过了村落再行上半日,就是溪山县了。” 红蓼还犹豫要不要接过缰绳,连珏就先一步登上马车坐到了车里。 “谢谢了。”红蓼道了声谢。 “是该谢谢你们,从此,我便自由了。”他吹了一声马哨,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驰而来。 “若是有缘,江湖再见。”他翻身上马,甩了下缰绳,纵马而去。 第18章 杀生 清潇观众人踏入大殿内,一地的血污,让大家脸上神色大变。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人是……谁杀得?”不知是哪个弟子问了一句。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可是却没有一人说出口。 “去看看还有没有被月刹门关押的其他人。”京墨沉默了片刻之后吩咐道。 弟子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要多想,掌门深谙清潇观门规,绝不会做出有违门规之事!”京墨字字坚决,掷地有声。 “快去!” 弟子们抱拳回“是”四下散开。 “出什么事了。”京墨听到身后有声音,侧头看去,来的人是玄参。 京墨叹了口气,目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已无生气的月刹门主,一句不说。 “掌门……做的?”玄参问道。 京墨摇了摇头,“不知,不过,我相信师父不会做这样的事。” 月刹门主死的太惨了,身上被剑捅出了好几个窟窿,脸上也有一条骇人的刀痕,双目圆睁,面色狰狞。 玄参走上前去,半蹲在月刹门主的身边,抬起手将他的双眼合起。 “可能是掌门当时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吧!”玄参迟疑的说道。 “尚不能定论。”京墨声音渐弱,已经没了刚刚的坚决。 “身上多处是青锋剑留下的痕迹,这事瞒不住的。”玄参站起了身,走回了京墨身边。 京墨不明白他的意思,死死的盯着他。 “得帮掌门把事情洗干净。”他贴在京墨耳边低声道,接着与他错身而过。 “我去门口帮你看着。”说完玄参离开了大殿。 京墨将剑从剑鞘里抽出,走到了已死的月刹门主边,举剑刺了过去…… * 红蓼驾着车,按着月风指的方向,一路奔驰而行,山路陡峭不好走,可是隐隐听到身后连珏痛苦的声音,她就更为急迫。 眼下先要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方为上策。 一路下了山,行至天欲晚时,红蓼看到远处升起炊烟,红蓼脸上一喜,今夜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村落里还算热闹,天入黄昏,不少妇人姑娘在自己门口打水洗衣烧饭。见有过路人来,纷纷围了上去。 “诸位乡亲,在下和兄长路遇歹人袭击,兄长身子羸弱,我二人死里逃生,不知可否借宿一晚。”红蓼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污迹,背后一摊血渍也让人触目惊心。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万一……把歹人引来了,我们如何是好?”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姑娘,犹犹豫豫开了口,红蓼一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即点头应和。 “你们快走吧,有人来问我们就说没见到。”小姑娘大发慈悲的对红蓼说着,红蓼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天色欲晚,后面就是山林,还请……” “不行不行!我们还要过日子呢!”村民们已经没了刚才那么好的口气,红蓼心中越来越沉。 “那……能给口水喝吗?”红蓼软声相求,车内连珏的声音已经极为虚弱,没有药物也没有吃食,喝点水也是好的。 “我……我给你端去……”不知谁说了这话,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盖了过去。 “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你们快走!” “快走!”红蓼强忍着心里的愤怒,这群人都不知道在距他们几十里的地方盘踞着江湖上最恐怖的一群人,竟然以为他们不详。 “谢谢了。”红蓼深吸了一口气,牵着马转了头,慢慢离开了村落。 她身后的伤隐隐作痛,马车里只有连珏粗重的呼吸声,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脆弱不堪的时候。 迟暮夕阳拉长影子,红蓼垂着头往前走,她心中百感交集,不出半个时辰,天就黑了,难道他们今晚还要连夜赶路吗? “姑娘怎么了?”红蓼听到有人喊自己,抬起头看到一位老媪。 红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我和我家兄长在路上遇了歹人,身上负伤,死里逃生,将歇宿一晚,不过村民……村民害怕我们惹来麻烦……”红蓼勉强挤出笑,然后颔首垂眸,牵着马准备离开。 “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住一夜吧!这边晚上挺不安宁的。”老媪的话让红蓼心里一紧,她有些难以想象。 “您……不……” 老媪摆了摆手,“我和我家老头住在林子里,捕猎为生,平日里将猎到的野味拿到村子里或者是山溪县上卖了,赚些钱家用。村子里的人也说我们是不详,杀生为生,血债深重。”老媪说的时候眼睛看着脚尖,好像有好多心绪难以言说。 “没事了,没事了。”她笑着扬起脸,把自己篮子里的水囊拿了出来,“你看你嘴巴干的,喝点水,我家老头刚刚捕了一只野猪,我把篮子里的肉卖了,咱们就能回去。你在这里等会!”说着老媪快步向村子走去。 红蓼拿着水囊进了马车,连珏苍白的脸上只有嘴上有着鬼魅的红。 “连珏喝点水。”扶起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将水囊口靠在他的唇边。 连珏还有些意识,喝了两口水之后忽然咳了起来,她用力把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样了?”连珏抬起疲倦的眼皮,目光有些涣散。 “还好。” “咱们等下找个地方落脚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能去山溪县了。”红蓼把她扶着靠上了马车,看他安顿好,才退了出去。 拿起水囊喝了两口,就看到了小步跑来的老媪。 “走!咱们走吧!”老媪脸上带着笑,喊着红蓼。 第15节 “大娘上车吧。”红蓼拿了块石头给她垫脚,拉着她登上了车子。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行。”老媪说完,低着头一边数今日赚的铜板,一边和红蓼闲聊。 老媪姓赵,膝下有一子一女,早年时家中还有二亩薄田,可是因为恶党四起,不知是什么人就把他们家的地占了,儿子当时去找人理论,却不想被打成了重伤,不久就与世长辞了,女儿两年前被一家大户看中了,娶走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就再也没见到了。 听着赵大娘的话,红蓼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她想找一句安慰的话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只要俺闺女过得好就行,我和老头子身子还算硬朗,挨过一天算一天吧!”赵大娘像是在说给自个听。 不到一刻,就看到了密林之中有小木屋,一个精瘦黝黑,看起来十分精神的老翁站在小木屋前,翘首而望。 “老头子!”赵大娘喊了一声,冲着他挥了挥手。 红蓼也下了车,牵着马走过去和老人行了个礼,“赵大伯,在下红蓼,与家兄路遇歹人,我们二人均受了伤,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赵大娘开了口。 看赵大娘都这样说了,赵大伯也没多说,引他们进了屋。 木屋不大,就里外两间,平日里他们夫妇二人居于里间,外面就是放些杂物。正好铺个板子,加床被子,红蓼和连珏就能在此休息一宿了。 赵大伯帮红蓼将连珏从车里架了出来,看他一头银发时,极为惊讶,红蓼避开他和赵大娘疑问的目光,将连珏扶到屋里休息。 “你家兄长是什么病?怎么头发都白了?” “中毒了,毒发后头发就白了。” “那是怎么中的毒?”赵大娘拉着红蓼一个劲的问。 红蓼能说的就说两句,实在说不出的只能沉默以对。 “你看你,就是话多,炖两根猪骨吧!还有这个姑娘身上都是血污,找找巧儿的衣服还有吗,给她换上吧!”赵大伯看红蓼犯了难帮她解了围。 “诶诶!对,我去给你看看。”说着她把手往身上蹭了蹭就跑进了屋,翻找了一阵后拿出了一身衣服。 “我看你俩身量差不多,你试试吧!你身上是不是受伤了,家里还有点药,我帮你上?”红蓼谢绝后,接过了药膏,独自进了里屋。 衣服是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不似软布舒服,不过也比这身破破烂烂的强。从自己旧衣上撕下一段两寸宽的布条,把自己的头发束在脑后,那一剑让原本的长发现在只到肩头,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她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何必伤怀被她自己斩断的长发。 出来时,赵大娘给她打了一盆水,红蓼洗了洗脸,血污洗净,难得清爽。 “那个公子怎么样了?”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连珏,赵大娘脸带忧色。 “应该没什么,先让他休息下吧!”红蓼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将黑时,赵大伯烧起了干柴,把野猪骨放了进去,红蓼坐在赵大娘的旁边和她一起借着火光理着野菜。 “我看着你啊,就跟看到我闺女似的,她长得也俊,个儿不高,她没嫁人的时候,我们娘俩也是这样摘菜,看着锅。”说起往日,赵大娘脸上笑容很温柔,就像此时天边未隐去的天光,温暖不刺眼。 红蓼脸上也变得温和起来,细长的眉舒展开,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个假象。 “赵大娘!”听到有人喊自己,赵大娘抬起了头,看向声音来源。 “徐禹啊!来来!吃饭了吗?”看到了来的人,赵大娘笑着招呼着她。 “巧妹子托人送信来了,还带了些银子,我趁天没黑,给您带来!” “好好好!”赵大娘听是闺女来信了,笑着跑了过去,看到逐渐走进的人,红蓼一下子把头埋下,这身打扮,这人是县衙里的? “这个妹子是谁?”看到红蓼,徐禹开口问。 “路过借宿的。”赵大娘随口回答。红蓼闷着头坐在那里,犹豫了片刻站起了身。 徐禹主动走了过去,“你好妹子,我叫徐禹。”红蓼抬起头,点了一下。 “你叫啥?” “红蓼。” “红蓼妹子这名真好听。”徐禹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徐大哥是在衙门当差吗?” “嗯,就是一个捕快,我是村子出来的,平日里帮乡亲们捎带些东西。”红蓼没多说,就只点点头。 “徐禹这孩子可好了,走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想着咱们乡亲,在县里遇到的人多,有好人家就与我们说,咱们家巧儿就是他帮着找的婆家。”赵大娘一脸感激。 “赵大娘这话不就外气了吗!我小时候你可是看我我长大的,巧儿妹子就和我自个妹妹一样!”二人笑着聊着家常其乐融融。 “大娘我先走了,下次来看您,我这儿还有一封信呢!我得送去。”徐禹说完和赵大娘他们道别,牵起了马离开了。 煮好了晚膳,红蓼盛了一碗猪骨汤进了屋里,连珏醒了。 “连珏,怎么样了?”躺在床上的连珏,半睁着眼睛,之前的神采奕奕已经消失,羸弱的身子好像一个孩童就能杀了他。 “你……”他声音很轻,红蓼低下头,耳朵贴在他唇边,“你要……喊我祖宗……”听到了这话,红蓼脸上神色微变。 “祖宗。”红蓼撇着嘴喊了一声,听到了这两个字,连珏嘴角微微扬起。 “没什么事,内力消散的太快了,所以……所以……身子有点……” “别说了,别说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明天咱们去县里。”红蓼把他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塞了床被子,把猪骨汤一勺一勺的喂到了他嘴边。 “狗尾草,不怕烫了?”听他这一说,红蓼点了下头,这样的热度虽然还不太舒服,可是已经能适应了,这就代表她的体温又高了。 “过不多时,你也能像普通姑娘一样了。”说到这时,连珏脸上笑意重了两分,可是红蓼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先别说这些了,你先把你自己给照顾好再说吧!”红蓼打断了他,继续给他喂汤。不一会一碗汤喝了大半,将连珏扶下让他继续休息。 出来时,外面无星无月,红蓼心头一颤,今日难道是朔日?! 她急转回身,进了木屋,看着躺在榻上的连珏点起了一根蜡烛。火光涟涟,红蓼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连珏,果然,他体内的毒正在肆虐。 他双眉紧促,不时呲出牙来,里屋传来了老夫妻二人说话声,红蓼抓住了他烫如火炭的手,沉声道:“连珏,连珏!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毒发,不能伤了这二人!”连珏将她冰冷的手握的紧紧的,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红蓼觉得痛,想要抽回手,却完全挣脱不了。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墙上悬挂着一条麻绳,站起来身,用力的拽出了被连珏捏的生疼的手,将麻绳取了下来。 可能是和月刹门主厮杀时,内力动用过多,连珏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他几度想要起身都被这具残损的身体限制了。 红蓼拿起了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住,至少,不会让他伤及到别人。 一声草笛声传来,红蓼双瞳一缩。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这个日子! 她反复确认已经将连珏捆缚住了,听里屋已经没了说话声,赵氏夫妇可能已经歇下了,她左右为难良久,才走出木屋。林中萧索,每次风过,直穿入骨,她脚下一垫,双臂一展,一个旋身,上了屋顶。她从屋顶轻步而过,飞踏上不远的树,草笛声渐进。她从树上跳下时,旁边也落下了几人。 果不其然,她们真的来了。 第19章 观火 “不是说,不要跟着吗?”红蓼脸色愠怒,压低声音,质问来的这几人。 “是我带来的。”一人向她走来,取下了黑色披风的帽子,她的容貌浮现眼前。 红蓼看到她,连忙跪下,“蝉如拜见宫主。” “蝉如,你这一走让本宫好挂念啊!本宫还是喜欢你我幼时,你喊我‘嫦嫣’的样子。”她抬起手扶起了红蓼,声音懒散缥缈。 “宫主……宫主怎么亲自来了?” “喊我嫦嫣。”她娇嗔着又强调一遍,“你说,不让他们一路跟着,也没个音信,我担心坏了。怎地被月刹门掳走了?” “因为……”红蓼低着头,目光闪动,想办法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因为远志对吗?本宫都知道。” 红蓼挤出笑容,“是啊,什么都瞒不了宫主。”嫦嫣嗔怪一声,轻轻打了一下红蓼的手背。 “我来时听说,月刹门主死了,你可知是谁杀得?”提到了这事,嫦嫣的眼眸里蹦出了兴奋的火光。 “死了?”红蓼忆起当时,连珏只是将他重伤,并未夺他性命。 嫦嫣看红蓼这个样子,也知晓了结果,口气里有点遗憾,“若是远志杀的,咱们还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远志的剑法武林尽知,强加之上,万一被人发现,咱们……”红蓼一时真想不出能把月刹门主杀了的人,只好先极力帮连珏摆脱这件事情。 “对,我明白。而且这个月刹门也是魔教,做的是刀上饮血的勾当,若是处置不当,到最后反而长了他的威风。”嫦嫣点了点头。 “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红蓼终于开了口。 “说吧!” “为何不把远志直接杀了?”红蓼试探的看着嫦嫣。 “蝉如,远志武艺高强江湖尽知,我不能让你做这样冒险的事。远志这人现在杀不得,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抵挡得住蚀骨散的毒,一夜白头,压制了心中狂魔,我本想在虎啸山上,借他的手屠杀武林之士,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再一举拿下,这样一来除了人,二来,咱们也扬了名。” “那,让我跟着他……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等他毒发控制不住时,看他肆意厮杀,你隔岸观火,选个时机,亮出身份将他杀了。”嫦嫣说着抚上了她的后背,“蝉如,你我师出同门,情同姐妹,而今你是神女,我是宫主,只要你我二人齐心,定然能将花月宫扬名天下!” 红蓼听着这话,心里却一阵阵的恶寒,她点了点头。 “对了!”嫦嫣忽然抬头看着天空,极为激动的说:“你说过,他朔日时会毒发,发疯,今日就是朔日啊!” “今日,连珏……远志无事。”红蓼赶快否认。 “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今日就不行了?”嫦嫣疑惑的看着他。 “好像是因为和月刹门主战斗时,大动内力,导致身子亏损严重,所以他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动弹不得。” 嫦嫣一脸遗憾,“可惜可惜,我怎么就没把这个算进去。不碍事,朔日月月都有,就是辛苦咱们的蝉如还要多在外待上几日了。”她拉着红蓼的手,温情脉脉。 提到这个,红蓼猛然想起,“宫主……嫦嫣,我太久没有浸水了,体温升了不少,你可否帮我寻个机会回宫中浸水?”刺骨的风和渐温的掌心是她的一个心结。 “你不用总是记挂着这是,这些都是师父唬你的,你是神女,宫内尽知,无需担忧。”嫦嫣拍着她的肩膀不住的安慰。 红蓼只能先点头应下,嫦嫣也没什么能和她说的了。于是开口道:“你好好保重。”准备离开。 “我的那些东西呢?”红蓼摸到自己的手镯。 一听这话,嫦嫣停下了步子,抬手挡住了唇,“哎呀,糟糕了,我们来的匆忙没带,下一次我命人准备齐全。你快些回去吧!” 红蓼听到这话,眼中隐隐含怒,但是只能先就此罢休,她颔首转身,飞到了树上。 看着红蓼离开的背影,嫦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喊着身边人,一同消失在了漫长的黑夜中。 回来时,看到木屋门口有个人影,红蓼警觉起来。 “徐大哥?”看到是刚刚来送信的徐禹,红蓼心里更是警惕。 “红蓼妹子?”看到红蓼他疾步走来,“你去哪儿了?” 第16节 “我,我睡不着闲逛的。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我正准备回去的,刚刚和村里人一聊误了时辰,天都黑了,明早还要当差,不能耽搁了。” “那你早些回去吧!”红蓼不想和他多聊,今天嫦嫣忽然到访,让她的心里很乱。 “我听赵大娘说你兄长病了?” “嗯。” “要不来溪山县吧!这边也有好大夫,需要的话我能帮你引荐一下。” 听徐禹这一说,红蓼道了声谢:“确实有这个想法,可是家兄最近身子太弱,只能先暂居于此,过几日才能动身。” 徐禹听后,点头道:“正是正是,可也不能耽搁太久啊!毕竟身上的病疾拖久了,更糟糕!准备住哪儿?需要我帮你寻个住处吗?” 红蓼心想,这徐禹可能就是个热心人,她带着两分感激的笑,接受了。 “我在溪山县衙当差,我明日抽点空子帮你去打听打听,你们来了就在县衙门口和当差的提我就好”他交代的很仔细。 “那就麻烦徐大哥了。” “客气啥!”他笑起来一排洁白的牙看得清楚,“不多说了,妹子别忘了。” 和徐禹说了几句,红蓼也觉得这人不差,向他道别。 目送他离去,红蓼进了屋子,连珏还是休息,绳子将他捆得很紧,他有些不适,眉头一直紧皱着。红蓼看他已经没了刚刚的那种暴躁的戾气,呼吸声也平稳的多,就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施展轻功时,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毒好像也消得差不得了,他们的行李盘缠大多丢在了京城的客栈里面,现在他们二人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了。 坐在地上靠在墙上合目休憩,嫦嫣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里,睁开眼,昏暗的屋内,连珏本就苍白的容颜在夜色里显得极为鬼魅,红蓼看着他,总有种不真实感。 “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了你一命,咱们俩两清了。”看着连珏红蓼轻声说。 她再次合上眼眸,不停告诉自己,这是唯一一次袒护他,以后,不会再有了。 睁开眼,连珏盘腿坐在她身边。 “连珏……你醒了……怎样了?”红蓼揉着眼睛,转动了下脖子。 “喊我祖宗。” 红蓼瞪了他一眼,“我和赵大娘说咱们是兄妹俩,我等会顶多喊你一声大哥。” 看他合目打坐,红蓼问道:“怎样?身子还难受吗?” “好多了,咱们准备今日动身吧!”连珏没有睁眼,轻轻合上的双眸,羽睫安稳的贴在眼睑。 红蓼出了木屋,清晨,林子里蒙了一层雾气。红蓼牵来了马,架上了马车,做临行前的准备。 坐在屋里运气的连珏还没将气息贯穿全身,就只觉一股灼烈痛意直穿胸口,喉头压抑着一股血腥,一口血呕了出来。 红蓼进屋看到他嘴边血迹,跑上前去。 “怎地?还是不好吗?” 连珏用手指擦过唇边,一道殷红染在了他纤长的指尖。 “不碍事。就是咱们可能要在下个地方待一段时间了。”连珏撑着地站了起来。 “不要勉强,要不然咱们在这里再留几日便是,身子好点再走也不迟啊!”红蓼扶着他,满面愁容。 “今夕何日?” “二月初二。” 一听日子,连珏身子一僵,他惶恐的看向红蓼,“昨日……昨日晚上发生了什么?” 红蓼摇了摇头,“你昨日在塌上躺了一夜,可能身子太差,并没有发生什么。” 连珏有些怀疑,就在这时遇到了出去砍柴回来的赵氏夫妇。 “怎么?要走了?”赵大娘笑着迎了过来,看她亲切热情的样子,连珏才相信红蓼刚刚说的话。 “嗯,不便多叨扰了。”连珏声音多半是气声,脸上憔悴的如同缟素。 “再多休息两日,再走也不迟啊!你现在的样子,憔悴的吓人。”赵大娘也开口挽留,可是连珏去意已决。 看他这样坚持,也不再多说,“你等等。”说着赵大娘放下了刀,跑回了屋里,不一会就折了回来。 “这个给你。”是几身衣服,送到了红蓼手上。 “你别嫌弃,都是我闺女穿过的。” 红蓼接下衣服感激道:“多谢赵大娘。” “你们要去溪山县吗?能帮我捎样东西吗?我给我闺女做了些腌肉,老是忘,你们帮我带给徐禹吧!让他得空的时候捎给我闺女。” 红蓼爽快的应了下来, 东西不多很快就装点好了,摇动缰绳红蓼和他们告别,慢慢驶向了溪山县。 溪山县是五省通衢,水陆交通交接与此,所以极为热闹。 繁华街巷,娇女携友,俊郎牵马,垂髫黄口追逐嬉戏,一片和平安乐之景。 红蓼驾着马车,询问了几位当地人后,来到了县衙门口。 “你来这里作甚?”看到县衙门匾高挂,几个衙役站在门口,连珏有些不解。 “昨日遇到了一个赵大娘的旧识,在这里当差,能帮咱们找个住处。” “别是住在县衙的牢里。”连珏嗤笑了一声。 “混账话。”红蓼嗔了他一句,送了一记白眼。 没过多久,徐禹就从县衙里跑了出来,看到了红蓼他脸上笑容极为灿烂。 “红蓼妹子,等久了吗?” “没有没有。”红蓼笑着摆手。 “你们来的也真是巧了!我有个旧友,去源州做买卖了,家里的房子空了出来,他今日早晨已经乘船南下,要不,你与兄长就先住在他的住处吧!” “我可不是他兄长。”马车里悠悠传来了连珏的声音。 红蓼斥了他一句,连忙对徐禹说:“若是这样甚好,麻烦徐大哥了!” 徐禹借来的住处是一个两进两出的房子,虽然不算大户,可是两人住绰绰有余,东西厢房暖阁,都宽敞明亮,四处里收拾的都极为整洁。 红蓼四处里转了转,对这里极为满意。 “多谢徐大哥了!” “妹子别客气,我这朋友每次一走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你们就好生在这休息。不急着赶路。” 看着门口停的马车,徐禹问道:“妹子,咱哥哥怎么不下车?” 红蓼一听这话,愣在原地,傻笑两声:“我家大哥……有病,见不得人的怪病。” 第20章 束发 “你才有病。”门应声推开。连珏伸手按住红蓼的肩膀从马车上下来,肩上的重量压得她难受,红蓼刚想开口责难,看到站在地上的连珏脚步仍有些发飘,及时出手扶住了他。 红蓼看着连珏,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多了几分窘迫,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询问:“你怎么出来了?” “大……大哥……真是貌比天人啊!”徐禹站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了这句话。他自认为也算是见了世面的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长这副模样。 “舍妹承蒙徐公子照顾了。”连珏没有理会红蓼,拱手作揖感谢徐禹。 “大哥客气了,江湖儿女自是一家。”徐禹很快回了神,双手抱拳。 连珏没再多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蓼。 “妹妹,咱们该进去了,徐公子还有公事在身呢。” 红蓼听了这话,闷不吭声的点了几下头。 “不远送了。”连珏揽过红蓼的肩膀,二人一起进了宅子。 刚踏进屋,红蓼就把抬手将连珏扶在肩上的手打开了。 “你说说你这个时候出来干甚?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身子还没好彻,干嘛勉强下车。” “你好端端的恼什么?”看着忽然恼怒的红蓼,连珏有些莫名其妙。 “我……”红蓼停了嘴,没过一会继续说:“我没恼,就是你一直闷在里面不出来,那就索性别出来了啊!我以为你身子欠佳,所以什么都没说,谁知你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害我难办。”红蓼白了他一眼。 连珏哼笑一声,“怎地?嫌我出来影响你们‘徐大哥’长‘红蓼妹子’短的亲切交谈了?” “你胡说什么!”红蓼横眉而对,直言否认,“人家好心给咱们找住处,忙了这么久,说些感谢的话,还有什么不对吗?”红蓼不再理他,跑进了东边的厢房。 连珏站在原地好半晌后,向着东厢房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出了宅子。 红蓼也不知与他置什么气,就是被他这样挤兑心里极不痛快,也只连珏只是嘴巴坏,没什么坏心思,可是……他这样的妄加猜测让她…… 生气!很生气!! “哎呀!”躺在床上的红蓼一下子坐起来身子,脑子里乱的要命。看着外面大好的天光,红蓼在这里带着也索然无趣,于是推开了门,出了宅子。 街上人流如潮,红蓼顺着人流四处闲逛,繁华的南街上商贩们摆出了摊子,小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身绮罗衣的曼妙少女,三五成群的偎在一起,说说笑笑从她的身边走过。 “怎了?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响起她全身颤了一下,抬头看去,这张妖媚的脸,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没什么。”红蓼随口回着,想起刚刚与他拌嘴,她这口气可消不了这么快。 “羡慕吗?”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几个衣着华美,模样娇俏的女子,连珏轻问。 “不羡慕。” “还真是看那几个姑娘的啊!别羡慕,这些姑娘,不是好人家。”说着他拉上她的手腕。红蓼这才注意到,他拿了不少东西。 “你怎么来了?”连珏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有些摇晃。 “我……”连珏咽下了后面半句,少停片刻继续道:“找了个钱庄,取了些钱财,王掌柜放在钱庄里的钱还不少呢,够咱们用很长一段日子的了。” 听到了这话,红蓼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我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你若是想四处转着玩,等明日我身子再好些,陪你一起。” 听了连珏这话,红蓼的心里不知怎地居然漾起了一丝甜蜜,刚刚与他拌嘴置气的那些怒火,也都被这个甜蜜冲的一干二净。 第17节 “你身子也没好,别勉强出来。”红蓼低着头说了句贴心话。 连珏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红蓼还没意识过来就被他带了回来。 “以后你住东厢,我住西厢。这个给你。”连珏简单的安排后,将一包东西给了她。 红蓼接了过来,是一身新的成衣。 “换上这身吧,赵大娘给你的衣服,你穿起来似乎不大舒服。”听到这话,红蓼脸上蓦地一红,她忙低下头,低声道了声谢。 “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他取出一条绣着流云仙鹤的发带,放在了她手里。 红蓼看着发带和衣服,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看她展眉垂首嫣然一笑,连珏心里也漾起一丝甜味。 “快些去换上吧!”连珏连连催促,红蓼一颠一跳跑回了自己的房里。 换衣服时红蓼才发觉这身衣服较之她曾经的衣物要厚了一些,里面的还有一件薄薄的夹袄,现在已到二月,可是春寒料峭,多了件薄薄的夹袄,正好合适。 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用发带绑起了自己的头发,站在铜镜前反复看着,她眉目间的喜气怎么也藏不住。 她快步跑到西厢房,敲开连珏的房门。 “连珏,连珏,好看吗?”连珏一推开门,就看着笑容满面穿着新衣的红蓼站在他面前。 “你要喊我祖宗!”连珏似乎对“祖宗”乐此不疲。 “祖宗!”红蓼到没有被这话扫了兴致,还是不断地追问。 “我就说红色与你极为相称。”红衣黄裳,配上发带,她身上没有闯荡江湖的侠气,却有几分闺阁女子的娇俏。 “你过来。”连珏招了招手,将她喊了过来,红蓼迟疑走上前一步,看他伸出手,将自己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 “一个姑娘家,竟然连绑发都不会。”他轻声责了一句,然后用手指理着她的头发。他的手指很热,滑过她的头皮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红蓼在那里站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连珏停下了手。 “好了?”红蓼摸着自己的头发,问道。 连珏轻“嗯”一声。 红蓼偏头看去,他银发垂于身前。 “你还说我,你这不也是散乱着头发四处乱跑吗?” 连珏讪讪一笑,“我总是带不稳当,若不以后就麻烦你替我束戴吧!” 红蓼没拒绝,随他进了房,从桌上拿起木梳,替他梳着发,坐在梳妆铜镜前,看着红蓼认真的理着他的发,连珏目光微微低垂,眼神里似乎隐了山海的温柔。 发髻挽好,带上发冠,红蓼端详许久,看着镜内的连珏。 “甚好!” “红蓼妹子!”外面的一声高呼,让连珏眼底的温柔一下子吹散了。 红蓼转身就往外走,推开门看到了已经站于院庭中的徐禹。 “宅子门也没闩,我便进来了。”徐禹笑起来十分爽朗,连珏紧跟红蓼身后也出来了。 看着他拿着一堆东西,连珏开了口:“徐公子,你公务缠身,在下和舍妹在这里极为适应。” 连珏不咸不淡的下了个逐客令,徐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得出。 “我……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怕你们人生地不熟不方便。”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找个地方放了下来,放下来时才发现,米面肉菜无所不有。 连珏扫了一眼,看着一旁的东西,有看了看红蓼含怒双眸,别开了眼。 “我把东西帮你们送柴房里去吧!”说着他抬手擦了下额上的汗,又将东西一样一样拿了起来。 “我也来帮忙。”红蓼疾步上前,也帮着将东西拾起。 “红蓼妹子你大哥是怎么弄的?” 红蓼手上一滞,不知道如何说。 “我大哥……他脾气不太好……” “哈哈哈哈……”听了这话徐禹大笑起来,“不不,可能身为兄长对自己的妹子总是会有些担心,我说他的头发怎么了?” 红蓼一听这话,都想找的洞转进去。 “他,他中毒了。” “什么毒?严重吗?” “不知道,我们四处游历也是在寻找解药。”红蓼将手上的活干完,赶忙出了去。 徐禹追了出来,“若不这样,我帮你们打听下,看看县里的大夫可有善于解毒的。”红蓼还未回答,就看连珏推门而入。 “不麻烦了,徐公子整日奔忙公务,还要操劳我们兄妹的事情,在下真是有愧啊!”连珏嘴上说的客气,可脸上的神色却极为不屑。 红蓼走上前,拉拉他的衣袂,“话不能这么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有个人帮咱们是好事。” 她软言而劝,徐禹听了这话,也赶忙应下:“大哥不必客气!咱们同在异乡,相互照料是理应的事。” “在下敝姓,连。” 此言一出,在场的红蓼和徐禹都有几分尴尬。 “连……连公子。”徐禹赶忙改口。 红蓼在二人中间除了为难,真不知有什么能做的了。她转身出了柴房,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闷死。 “连公子,我……我先走了。” 说完徐禹也绕过了他推开了柴房的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红蓼。 “徐大哥,麻烦你了。”红蓼客气了一句,徐禹没有说完,点了点头离开了宅子。 红蓼折回了柴房,看着连珏,肚子里的火也撒不出来,一跺脚,气哼哼的从柴房走了出去。 第二日,红蓼准备出门买些东西,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了门口的徐禹。 “徐大哥,怎么没进去?”红蓼看到徐禹,在想昨日连珏所言之语,有些愧意。 “我就在这儿等你的。”初春风里少了许多寒意,可料峭春风吹久了也觉透衣,也不知徐禹在这儿站了多久,黝黑的脸颊微微发红。 “等我?所谓何事?” “嗯……”他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后方才再开口:“我想问你今日有没有空闲,想约你南街春香楼一聚。” “倒没什么事,不过……不知徐大哥所谓何事呢?”红蓼再次追问。 听了红蓼这话,徐禹脸更是红了几分。 “就是想与你聊聊令兄身体,我也好去打听。令兄对我似乎有些成见,我不敢直与他说。” 红蓼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当然可以。” 看红蓼满口应下,徐禹欢喜极了,随即二人定下,当晚酉时二刻,在南街相会。 * 日未落,月刚出,红蓼悄悄溜出宅院,路过连珏房门时不自觉的垫了脚尖,出了院门方才发觉,自己有些谨小慎微了。 “死丫头。” 第21章 寻乐 红蓼吃完了酒宴,回了宅子,一推开门,就看到连珏立于门口。 “你怎么还没休息?”红蓼看他脸色情绪不好,绕过了他准备回房。 “一身酒气,去哪儿鬼混了?”连珏转过身,看着她。 “徐禹请我吃酒,聊得开心,喝的多了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连珏冷声道。 “我与你吃酒,你也不曾说这话,再说,他又有什么事求之于我?”红蓼真见不得他每日这样冷言冷语的样子。 “对了,他还同我说,他打听到了一个世外高人,据说能悬丝诊脉,过几日就请至宅中,为你诊断。” “不需要。”连珏厉声而言。 “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不屑于这些市井郎中,可是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红蓼柔声相劝。 “我说了,不需要!”一声门响,让红蓼一惊,喝了酒听了曲儿,本来一晚上好心情,都让连珏这两句话散的干干净净。 靠在门框的连珏,有几分懊恼,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今日看着她出去,再看着她回来,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就凭生了诸多恼怒。 翌日一早,连珏踏出房门,看到红蓼正在打水准备浣衣。她换掉了自己买的红衣黄裳,穿的是那日徐禹送来的绿罗裙,他心里有了几分……不痛快。 看到连珏起了,红蓼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连珏犹豫了一会走了上去问:“可有吃的?” 红蓼瞥了他一眼,“祖宗不是修仙得道的吗?怎么还会肚子饿?” 她这一句,让连珏一阵吃瘪,他轻咳一声:“最近不修仙,也不练功,肚饿是寻常事。” 红蓼看都买看他一眼,手上的活也没停,歪头看向厨房,下巴轻抬。 “厨房里有昨儿买的烙饼,要是饿自己生火烤去。” 看她蹲下身子,洗着自己换下的衣服,连珏又开了口:“我的头发还没挽,你帮我挽上?” “没空,你吃饱了再说吧。”红蓼拿起了木锤,她也不会洗衣服,就是看着隔壁住的妇人常坐在门口洗衣,想自个试试。 连珏还欲继续说,不过看红蓼拿起木锤对这衣服狠狠砸去,他识相的闭了嘴。 她正在捶打的衣服,正是他给她选的那身…… 连珏在厨房装模作样转了一圈,然后又折了回来,看红蓼依然举着木锤奋力捶打着。 连珏总觉得,今日的红蓼似乎火气很大。 “那个……衣服会被锤烂的……”连珏退到一边,小心开口。 “嗯?”红蓼一听这话,拎起衣服一看,果然,上面有几个地方已经被她砸的有些破烂了。 红蓼心疼的一下抱住了衣服,小心的看着那几个破洞,十分心疼。 第18节 “没事,等会咱们再去买一身。”连珏凑了过来,看她一脸忧色,开口宽慰。 “你怎不早于我说!”红蓼横眉相对。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那家还有几身不错的,若你喜欢买来就是。”连珏扯了扯笑,抬手抚住她的肩膀。 红蓼闷哼了一声,捧着衣服,心有不甘。 “别把衣服弄湿了。”连珏俯下身,将破了的衣服从她手上夺了过来。 “走,咱们一起去茶馆听书去。”将红蓼从矮凳上拉了起来,连珏哄着把她拉出了门。 刚一出去,就看到了来找红蓼的徐禹。 连珏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红蓼妹子!连公子……”看到连珏,徐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红蓼妹子真是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这身绿罗裙,真是合身。”听人夸了自己,红蓼一直垂着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 “当真?” “那可不!我记得有首诗便是说这个的……哎,我这脑子……” “记得绿罗裙,处处芳草怜。”连珏冷冷开口。 “正是,正是!还是大……连公子学富五车。呵呵呵呵……” 连珏看他三番五次到访,总有些烦,于是拉着红蓼准备走。 “二位可是要出去?”还没走几步,就又被他拦下。 “是的。难道县衙里的事这么少吗?让徐公子天天来我们这儿。”连珏口气俨然以带怒气。 “我想和您说,明日那位郎中就会来为您看诊。” “知晓了,您请回吧!”连珏连连下着逐客令。 红蓼也发现,连珏对徐禹似乎有些敌意。扯了扯他的衣袖。 “多谢徐大哥。”红蓼道了声谢,“改日我请你喝酒。”红蓼客气了一声。 看连珏的脸上越来越差,红蓼拉着连珏赶紧离开。 走在路上,红蓼嗔怪道:“你也真是,好端端的为何独独针对他?” “看他不像好人。” “我倒觉得他长得比你亲近。”红蓼冷冷相对。 再谈其他也无意义,二人进了一家茶馆。 交上几个铜板,小二奉上了茶,茶馆中的人不多,说书先生还未到场,连珏拉住了小二。 “小二,问你些事。” 说着往小二的围腰里塞了一块碎银。 小二看他出手阔绰,忙不迭的从来了盘花生米,压低声问:“二位爷想知道什么,我李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问问你,这里最好的大夫姓甚名谁?”连珏一开口,红蓼心生疑惑,这人怎么问起了这个。 “北街孙郎中应该是溪山县最好的郎中了,据说县太爷夫人的腿疾就是他治好的!” “那……旁门左道的一些大夫可知道?” 小二不明其意,连珏补上了一句:“就是那些治邪病,善解毒的大夫可有?” “我都在这二十多年了,没听说过。再说了,这样的隐士高人,哪能在这儿啊!咱们溪山县是五省通衢,背靠山野,前靠滨水,平日里闹得厉害,隐士高人不得找个素净点的地方呆着!”小二开着玩笑,把桌上的抹布往身上一甩。 听了这话,红蓼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您看看这个姑娘都笑了,真没听过,爷要是有人给您领来了一个,我劝您也别信,八成就是唬人的!” 连珏看着坐在他对面趴在桌上的红蓼,收回了目光。 “谢谢了,先生什么时候来?今天说哪一出?”连珏随口问了一句。 “先生要过了晌午才能来,今天说《莺歌传》第七回:浪子探寻红绡帐,春闺梦中晓天机。” 红蓼听了这名,干咳了两声。 小二发现她小姑娘作态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自古谁不知,青/楼/妓/院来往众多,所以这些话本里,英雄没了消息,就去青楼一探,多数时还真有不少用处!” “当真?” 红蓼抬起眼看着饶有兴致的连珏,眼底满是困顿。 “那是自然,其实想想也能知道,青楼里来往的人多为有钱人,有钱的商贾去的地方多了,自然见多识广,平日和姑娘们聊聊,姑娘们肯定也知道的多。我若是有钱,我也去,就算是听个曲儿,找个姑娘陪我聊会也是美哉。总比这些听这些假的强。” 掌柜喊了一声,小二应下,忙跑了过去。 红蓼盯着连珏,开口警告:“连珏,我告诉你,别想歪主意!” “喊我祖宗!我觉得那小二说的在理,今晚……要不然,我去看看?” 红蓼瞪大眼睛,指着连珏怒道:“你好歹是个清心寡欲立志修道成仙的人,怎么还能去这样的地方!” “你气甚!我不过就和那小二说的去听听曲,探探口风,问问可有人知道蚀骨散。你为何这般激动?”连珏喝了口茶水,余光看着她。 红蓼气哼哼的抱着胸坐在那。 “就许你有‘徐大哥’,还不准我去寻个乐?”连珏唇角一挑,一抹邪笑。 第22章 神医 走出茶馆,红蓼忽然怒指连珏道:“你若是敢去,我就昭告天下,武林至尊去逛窑子!” 连珏对着似乎并不在意。 “你胆子越发大了,也不喊我祖宗了。” 红蓼饶有不快,闷闷的喊了一句:“祖宗。” “我不过去问问她们是否听过‘蚀骨散’这毒尚未得解,每次动用内力,便是灼心蚀骨之感,若是勉强为之,便会成在月刹门那样,而且……”他说到了一半忽然停下。 红蓼停住脚步,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而且,我已经有过两次无端疯癫了,这两次好在身边并无旁人,若是下次……”连珏没有再说下去,他良久的凝视着自己的手,轻轻一叹。 红蓼看他这样,避开了目光,垂下了头。 “要不,等明日。看看徐禹带来的人如何诊断的,再做决定如何?”她声音有点发憷。 连珏听了这话,轻轻一笑:“狗尾草,若是有一日我疯魔时,伤了你,你就用青锋剑将我斩了。” 红蓼听到这话,心中陡然一慌,她看着连珏,微启红唇,却发不出一声。 “等到明日再说……”红蓼又垂下了头,她蓦然生起一阵害怕,不知是怕疯魔时的连珏,或是怕他知晓自己的底细。 红蓼心中的事放不下,双眸涣散。连珏也发现她的异常,买过几身衣服后,就带着她回了宅子。 自从回来,红蓼一直坐在床侧,那日从嫦嫣口中套出了连珏所中之毒的毒性,极阳之物化解的东西自然是极阴之物。寒水石,夏枯草,浮海石……用这些寒性药材配置,估计能配出解药。 红蓼坐不住了,站起身去了厨房。 她翻找着前些日子连珏买来的药材,如果药材无误,她顺势就可以引他先按此服下。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却也不见,忽而身后一身木门吱扭声,传入耳里。 她猛然回首望去,来者竟是连珏。 看到红蓼在此,连珏也有些意外。 “祖宗……来干什么?” “睡不着,找点酒。你呢?” “我也是,今晚月色甚好,想喝点酒助助兴。”红蓼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寻到了吗?”眼眸一瞥,看到台案上就放了两壶。 红蓼疾步上前,拿起那两壶酒,“找到了,就是有点少,我想再找找的。” “够了,小饮怡情,这些足矣。”说着连珏从她手里接过两壶酒,走到外面院庭,飞身而上,站在了屋顶。 红蓼紧跟其后,也飞了上去。 “原来你轻功这般的好。”看红蓼没费什么力气就跟了上来,连珏顺势卧下。 红蓼暗责莽撞,开口道:“以前机缘巧合下学过。”坐在了连珏旁边。 今日月明星稀,一轮孤月尤为耀眼。红蓼坐在房屋正脊上,仰望夜空。 “祖宗自己就是医术高超之人,可曾试着诊断自己的毒索因为何?”红蓼看着躺在屋脊上的连珏,轻声开口。 “毒性烈,毒发时身子燥热,若不出意外,这毒应该属阳。” 听他说完,红蓼更是不解,“那为何不自己试着配下药?” “一来是,不敢轻举妄动。怕……解不了毒反而激了它。二来,制毒解毒,我并不了解。”他抿着壶嘴,喝了两口。 红蓼不再多说,怕自己不小心说出实情,只是看着这样的连珏,若是他真死了,她竟然有些不舍。 她除了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明天徐禹找来的人可能就是能解了这毒的人,若是……这样…… 任务失败,就失败了吧! 红蓼想着,拿起了酒壶,将壶里的一口喝尽。 连珏看着红蓼,目光有些闪动,她望向远方,风吹起了,她的碎发和她的衣摆,思绪布满的面容,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是这样的红蓼,看起来,很寂寞。 “如果……如果你愿意,可以就在这里。”连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红蓼的目光投向了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我喝晕了,去休息了。” 接着,连珏从屋顶一跃而下,看着沉浸在月光中的他,红蓼悠悠一口长叹。 “还能和你走多久?”她问天问地却不敢问自己。 * 第19节 红蓼还没睡醒,就听到了敲门声,昨儿喝空了酒,在屋顶坐到月落日升方才进屋休息,脑袋昏昏,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来。 来到门口看到连珏早她一步开了门,来的人正是徐禹和那个他找来的大夫。 红蓼看到徐禹,再一看自己这副模样,羞赧垂下头转过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看着红蓼的背影,连珏眸中覆上一层愠气。 “连公子。”徐禹客气的向他问好行礼,连珏将二人引到了房间。 进屋还没说上半句,红蓼简单收拾后也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徐禹打了个招呼,二人一言一句居然聊了起来。 “狗尾草。”连珏有意提高声音喊了她一声。 红蓼眼神里带着埋怨,瞪了他一眼,连珏指指自己头发。 “给我束上。”红蓼悻悻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玉冠玉簪手指从他银色的发丝中穿过。 “以后不要这样喊我!”红蓼俯下身靠他耳边说道。 “怎了?因为徐禹?”连珏声音也不大,目光瞟了一下现在另外一侧的徐禹,语气走了几分不善。 “你怎么老是和他置气!”红蓼一恼,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连珏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最后一缕发梳好,看着镜子里的连珏,红蓼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 无意回首看到了现在房里的另外两人红蓼这才猛然惊觉。她怯怯缩到了连珏身后,她不知最近怎么了,平日里能想到能兼顾的事情,怎么这几天都做不到了? 徐禹看着二人兄妹情深束发戴冠,站在一边几度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徐公子这位就是您帮在下请来的隐士高人?” 听到连珏唤了声自己,徐禹忙不迭的应下。 “正是,正是!这是咱们溪山县最有名的大夫,张师,张大夫。他多年前师承清潇观掌门,随他学医多年。” 提到“清潇观”三个字,红蓼将站在徐禹身边的人看了个仔细。 瘦长脸,干瘪身子,年过花甲,头发花白,一直弓着腰,低着头,看不清楚容貌。 “原来是清潇观的弟子,久仰久仰!”再一看连珏的反应,红蓼更为不解,难不成这二人曾是旧识。 “惭愧惭愧,在下跟着志远掌门学医多年,可只习得师父皮毛。”那人声音干哑,极不悦耳。 听了这话,红蓼颦了颦眉,看了看连珏,看他眼底多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哦!不知这志远掌门是何样貌?在下对这些江湖事极有兴趣。不知先生可否多与在下说说?” “嗯……我……我同志远掌门学习医术,已经过了十多年了,那时先生鹤发童颜,老当益壮……现在……”他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连珏眼神骤然冷冽起来。 “这个,连公子身子要紧,张大夫赶快给公子诊治一下!”徐禹插嘴进来。 “正是,来公子,先让在下给公子诊脉。”他拿出腕枕放好,红蓼看他举动,听他刚刚所言,完全是胡言乱语。 她正想走上前质问,手腕却被连珏垂下的手拉住,她身子一怔,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连珏,不清楚他的打算。 “公子气血双亏,寒毒侵体,应多食温热滋补之物。” 连珏脸上的表情愈加阴沉,红蓼看着徐禹和张大夫,开口道:“那……请张大夫帮我大哥开个方子,我们也好去拿药。” 连珏微侧身子,抬眼看着红蓼,红蓼感觉到了他灼灼的目光并未理会。 奉上纸笔,寥寥数语,张大夫将所需药材一一写上,红蓼颔首接下,将二人送走。 看着桌上的药方,连珏眼神尽是冷笑,十多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居然就开始收弟子,传医术了。 “狗尾草,你怎么看?”拿起桌上的药方,轻轻一晃,红蓼脸上的笑容尽失。 “可能……可能徐禹也不知情吧……”红蓼抿着唇,替徐禹辩解了一句,可是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分量。 “他……他也没有什么有求于我们,或者是对我们有什么企图,又帮咱们找住处,又给咱么送东西,应该不是坏人吧……”红蓼又补上了一步。 “好坏不会写在脸上。”连珏冷冷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他?” “我谁也不信。” 第23章 红绡 一听到连珏这话,红蓼喉头一哽,目光一下甩到了别处。 “可是……他没什么理由……”红蓼手指缠在了一起,回想这几日的徐禹,除了太热情了之外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事。 “狗尾草,是非真假在人心,不在脸上。”连珏再次开口提醒。 * 翌日一早,红蓼束好发,换好衣,踏出了宅子。 她脚步行的急,闷着头一直到了溪山县的衙门,门口的衙役看到了她一个弱女子只身而来,忙过去询问。 “二位官爷,我想问下徐禹徐大哥在不在?”红蓼软声问道。 “徐禹,在的,你在门口候下,我去帮你喊。”守门的衙役十分热心,交代完转身跑到了衙门里。 不一会就随着徐禹一起出来了。 红蓼送上了昨日买好的酒,给了那位替她跑腿的衙役大哥,笑盈盈的将徐禹引导了旁边无人处。 “红蓼妹子,一早来寻我可有事情?” “昨日多谢徐大哥了,今早我准备去帮我大哥抓药,顺路来看看您。”红蓼垂眸含笑,神态中有一抹小姑娘家的娇羞作态。 “妹子可知道这城中药铺何处?要不我带着你去?” “好啊!那就有劳徐大哥了。”红蓼挎着竹篮,踩着莲花步跟在徐禹后面,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徐禹怕是这溪山县的红人,到哪儿都有人与她打着招呼,到了药铺拿好了药,徐禹将她送回了宅子。 “徐大哥,改日请你吃酒。”红蓼站在门口,笑着对他说。 “妹子客气了,徐某只是进了绵薄之力,若是能帮上忙,那真是甚好!” 看徐禹随着她跑了一圈,满头大汗,红蓼从腰间抽出手帕,抬手想要帮他擦汗,徐禹一下握住她的手腕。 “我糙人糙皮,若是弄脏了妹子这手帕就不好了。”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有些热,徐禹的脸红了起来。 徐禹连连催促她,让她回去好生照顾连珏,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红蓼站在门口直到看走远才推门进了宅子。 “真是十八里相送,情深意切。”连珏站在门口说着风凉话。 “你让我去找他,又让我做出与他亲昵一些,现在又说这样的话,真是猜不透你心思。”红蓼斥了他一句,将篮子往他怀里一塞。 “我同你说下,别与我置气。”看红蓼脸上真有了几分怒色,连珏跟在她身后,软言轻道。 红蓼也不理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厢房。 “带你去个好地方?”红蓼自顾自做着手上的事,也不理他。 “走,咱们去转转,买些东西,今晚我带你去个好去处。”连珏说着拉起了红蓼的手腕出了宅门。 红蓼没想到,连珏所谓的“好去处”居然是莺歌楼。 “她会让我进吗?”红蓼看着门口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直直站在原地。 “放心吧。”连珏先她一步进了青楼。 一踏进莺歌楼的大门,二人将楼内众人目光尽数吸引。 身着皎皎白衣的男子,银簪束发,眉眼微挑,一纸折扇拿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曼若玉指,不置一语,却一身贵胄之气。 身边女子,娇小玲珑,一身烈焰红裳,弯眉杏眼,雪肌红唇,眸中若星河璀璨。 莺歌楼的老鸨看到这二人,小步跑了过去。 “二位,二位……”看到眼前二人时,老鸨的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欣喜。绫绮、绛绡、妆花缎,这可都是顶尖的好料子,看男子腰缠金玉带,女子手戴羊脂镯,今日来了大户了! “不知妈妈如何称呼?”连珏率先开口。 声若山泉激卵石,只听这声,就让老鸨老脸一红。 “奴家秋娘,公子和……”她看了一眼红蓼,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这是在下小妹,路经与此,偏要闹着来看看玩玩。不知道,妈妈可否行个方便?”连珏说着将红蓼往自己怀里揽了过来。 红蓼目光垂着,不敢看四周,这里的姑娘们各个身着清凉,男子们目光如饥似渴,各处熏着致人迷醉的香料,让她极不舒服。 “方便方便!小姐年岁小对这些好奇,奴家知道。若是公子需要,咱们也可以先请小姐去听听曲儿,看看戏。”她冲着连珏一挑眉,暧昧一笑。 红蓼对他们这些哑谜一知半解,就看连珏甩开折扇,挡于面前,微微摇首。 “我家妹子是我心尖上的肉,若是她有闪失在下就算散尽家财在所不惜啊!”红蓼能感受到连珏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这让她极不舒服,她扭动了下肩膀,想从连珏的手中摆脱出来。 “我家妹子有点心急了,请妈妈引个路吧!就找个弹琴唱曲好的姑娘就行。” 说着连珏拿出了一小块银锭送了过去,秋娘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钱摸了去。 “走,给公子小姐引路!”秋娘说完转过了身,一步三扭,红蓼看着四周,只觉全身就像有蚂蚁肆意攀爬一样。 “你这是想作甚!” 连珏把扇子抵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贴在她耳畔说:“等下与那个唱曲的姑娘多聊几句,问问。” “你想问什么?” “这里三教九流,大官贵族,汇集之处,自然能问到什么算什么了。” 一直跟着秋娘上到了三楼,莺歌楼着实够大,上上下下数十个厢房雅舍,四处雕栏画壁,不时有娇颜含春,身着纱幔罗裙,腰若小蛮,身似扶柳的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们含情双眸,怯怯看着她身边的连珏,一声娇笑,落下手帕。 连珏对此视而不见,眉目清淡的一直向前,红蓼还想多问两句,刚偏过头,连珏忽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别说话。”红蓼微微侧头看着她身边的连珏,苍白惨淡的脸上,居然染上了点点胭脂色的红晕。 “咳!走快些。”他低声说,脚步加快了些。 他刚刚放下手,就拉住她的手腕,直接闯入了旁边的一个厢房。 第20节 “干……” 他抬手捂住了她的口,她的身子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胸口的心脏猝然一晃,让她呼吸都变得紧促。 连珏四处环顾后,直接将她拉进了珠玉垂帘后面的软塌上,直接拿起床上的鸳鸯被将二人蒙住。 “你干什么?”红蓼拉着被角想要出去,这几日的连珏,真是越来越让人想不明白了! “嘘……”连珏死死拉着被子。 红蓼忍了下来,就听门外有一阵脚步声而过,隐约还有说话声,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是谁?”红蓼压低了声音,问道。 “徐禹。” “徐大哥为何会来这里?” 红蓼这话刚一开口,她便觉得有一束极为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她,不多时就听到连珏的声音再度传来。 “寻欢作乐,男人本性。” 被子里闷得要命,红蓼抬起手拉住了被角猛地一扯,将被子拉了下来。 微凉的空气,清爽不少。 “你也是个来逛青楼的男子!”红蓼从床上跳了下来。 连珏没有理她,直接推开旁边的窗子。 “我去看看,你等下和唱曲的姑娘多聊聊。”话音一落,他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红蓼跑到窗边,却看他早已消失在了夜色里了。 “真是,我去和姑娘聊什么?”红蓼对着窗子嗔怪了一句,却也只能对着凉风抱冤。 她合上窗,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你为何在这儿?” 第24章 异味 红蓼一听这话,身子一怔,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回过身。 身穿花萝裙,翡翠衫的女子距她三步之远,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我……我我进错房间了。”红蓼说完闷着头就想走。 “你难道也是被卖进来的吗?”一听这话,红蓼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卖进来?”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清秀的女孩,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那女子看她这个反应,自知失了言,忙解释说:“莺歌楼从没有女子进入,我以为……”她垂着头目光闪动,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秋娘站在门口。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怎么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可吓死我了!你兄长呢?”她走上来,拉着红蓼就往外走。 红蓼还没说完话,走的还有点不甘心,她开口道:“我大哥刚刚进了另一个房间。” 秋娘听了这话,拿起手帕挡唇一笑,“你哥哥在忙,小姐先随我去听听曲,等下让他再去接你。” 红蓼挣开了她的手,指着屋内的女子说:“我觉得我和这个姑娘挺投缘的,想让她陪我一块听曲。” 一听红蓼这话,那姑娘沉寂的脸一下子有了一抹生气,她期待的看着红蓼,等待着老鸨的回答。 “不行的啊!她刚刚被客人点了。”老鸨的一句话断了她的念想。 “那……我很喜欢这个姐姐,她叫什么?我买她下一次!” 老鸨松开了手,看着红蓼这个样子,心中思付片刻。 “姑娘叫雪鹃。若是小姐喜欢,不妨改日早来。”说着引着红蓼离开了房间。 行了不到半盏茶,老鸨亲自为红蓼推开了房门,里面箜篌古琴,笙箫翠笛,一一架设。几个长相秀美的姑娘,站起身向她微微俯身行礼。 “这几人可是咱们这儿唱曲儿最好听的,小姐若有什么想听的曲子,点出来让她们唱给你听。” 红蓼兴致阑珊的摆了摆手,“晓得了,你忙去吧!” 秋娘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这几人还是第一次对着一个豆蔻少女唱曲,可是既然给了钱,那么今日她就是她们的主子。“小姐……想听什么?” “随便唱吧!”红蓼心里一直记挂着雪鹃还有连珏以及到访莺歌楼的徐禹,对什么都兴致阑珊。 还没到一刻,红蓼心里就乱的不行,她开口阻止了她们。 那几人错愕站在原地。 红蓼想起了连珏的交代,硬着头皮开了口。 “唱了这么久了,肯定也累了。来喝杯茶吧!”说着红蓼倒了几杯茶,放在了桌上。 那几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无妨的,来吧!反正就我一人,陪我聊聊天解解闷,过会我就走。” 听了红蓼这话,这几个人方才慢慢走了过去。 “随便吃啊!我……我就是无聊,想找人解解闷的。”红蓼真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那几人看红蓼这样,警惕的面容,缓和了下来。 “小姐想说什么?咱们和姑娘聊。”身穿白衣刚刚吹笙的姑娘先开了口。 红蓼也不知道说什么,“嗯”了半天才道:“你叫什么?吹笙这般好,是从小学的吗?” “小姐真是谬赞了,小女名叫雪雁,本是生于贫瘠之户,怎能有机会学这样的东西,是四年前初到时,妈妈逼着学的。” 红蓼听了这话又想起了雪鹃,问道:“你们为何会来这里?” 她话一出口,几个姑娘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雪雁提起身世声音哽咽了几分,“小姐应该生于大户人家,与我们不同。” 看她不直说,红蓼再次追问:“难道你们是被卖进来的?” 一听这话,这几人脸上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小姐……这话可不能说!”雪雁忙开口制止,“咱们在这儿是妈妈赏饭,给了咱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后面的话她有意提高声音,像是说与谁听得。 红蓼对此不甚明白,她低声说:“这样的烟花柳巷你们为何要来?”就算一直在花月宫中,红蓼也明白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小姐别多问了,咱们命苦,被囚在这里,这辈子都没机会从这儿走了。”看起来身型极小的女孩悠悠开口。 “雪鹤!”身边的一个姑娘厉声而呵。 雪鹤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身子都抖了一下,她呜呜咽咽的哭着说:“我……我想我娘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这里……”她说着戚戚哀哀的哭了出来。 看她们脸上神色各异,红蓼发现这个莺歌楼似乎有些不寻常。 “小姐别多问了。求求您了!”雪雁把雪鹤抱在怀里,雪鹤的哭声还不断的传来。 红蓼从钱袋里拿出银子洒在了桌上,站起了身。 “我先回去了。”红蓼说完,转身推门就要离开。 “小姐。”身后雪雁的声音传来。 红蓼止住了脚步。 “今日之事,还请小姐不要同外人说。咱们姐妹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红蓼微侧俊颜,看着身后的雪雁,轻轻颔首,推门而去。 “小姐,这么早就走啊!你哥哥还没出来呢!”老鸨看到红蓼,迎上前去。 “累了,想回家了,等他出来自己回去吧!”红蓼懒得和老鸨寒暄,径直走向门口。 出了莺歌楼,外面的月升中天,红蓼独自向宅子走去。 几声极轻的脚步声惹来了她的注意,她站在原地,手指搭在镯上,警惕的四处看去,夜深人静,出了风吹树摇并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红蓼站直了身子,环顾一圈,加快了脚步。 一路小跑到了宅子,气还没喘顺,猛推开宅门。 门口的声响,引来了在屋内的连珏,他出门查看情况,看到了站在门口喘着短气的红蓼。 他上前,正欲与她说什么,红蓼立刻转身将门闩上,然后将他引至房间。 一踏进厢房,红蓼直接吹熄了房间内的红烛,沉重的夜一下子垮了下来,将整个房间淹没。 “出什么事了?”看她这个样子,连珏也紧张了起来。 “我来时,有人跟着我。”红蓼靠在门边,从细细的门缝看出去。 听了红蓼这话,连珏抬手取下挂在床头的青锋剑。 “是谁?”他站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穿着夜行衣,看不出来。” 看门口一直没有动静,红蓼这才慢慢将心放下。 “月刹门吗?”连珏眸光锐利。 “不清楚,月刹门现在难成气候,剩下的人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但如果不是月刹门,她也想不到,究竟能有谁。 “你今天离开之后,有什么发现。”红蓼从门边撤回,坐在了桌边,只是依然没有点灯。 眼睛适应了黑夜,虽然看东西并不真切,不过大致的还能看出轮廓,连珏也坐了过来对她说:“没什么发现,你的徐大哥走了。” 一听这话,红蓼总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酸啊!”她埋怨了一句,“徐大哥可能也是有公务才去了莺歌楼。” “衙门查案子查到了莺歌楼里?那可真是美差!”连珏说话带刺。 第21节 红蓼没和他计较,轻叹一声宽慰起来,“我知道,你是因为他请来的那个江湖郎中,对他有这么深的成见。当时我也有些气恼,可是你想想,他对这些也不懂,那个人装模作样,招摇撞骗肯定不是一两天了。要怪只能怪那个骗子是不!” “那药方的药你可知是什么?” 红蓼不同医术,愣怔着摇了摇头。 “毒性烈,配出的药也皆是性热,猛烈之物。怕是这药我喝不了几副,就浑身烧灼而亡了。”连珏冷笑一声,眼神投射出几分阴狠的神色。 “那……那也是那个郎中的错,徐大哥可能,可能……可能也是被蒙骗的啊!”红蓼说话有些吞吐不清。 “你怎么总是替着徐禹说话!”黑暗的夜他的眼眸明亮,红蓼刚与他眸光相对,立马避开。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她嘟嘟囔囔的替自己辩解,可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今天在那里又打听到了什么?” 连珏此言一出,红蓼忙问:“你疑神疑鬼的在莺歌楼里乱转,究竟为了什么?你也不与人说清……”红蓼小声埋怨的没完。 连珏一声轻笑,对她说:“今日在那个房间里,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味道?”一听这二字,红蓼颦着眉细细想,“四处都香的让人头痛,隐约还有些迷药的味道。” “青楼这种地方,迷药这种东西实属正常,意乱情迷,才能有的钱赚。我问你的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不太适合,有些奇怪的味道。” 经连珏一说,红蓼抵着头认真的思考,气味不是样貌,哪能一下子就能想起。 看她苦思不得其解,连珏开口提醒:“我闻到了一股有些腥臭的味道……可是却想不出是什么……” 经他一提点,红蓼也恍惚有了点印象,“是……是有……” “那个是?” “肉!” 第25章 缠人 二人异口同声,红蓼转念一想。 “这好端端的莺歌楼,为何会有肉?” “不晓得,明日你我再去一次,那个房间是哪位姑娘的你可记得?” “叫……雪鹃。” “明日早些去,将她定下,我们好好同她说说。” 红蓼应了一声,站起了身子,还没迈出步,忽而被连珏拉住了手腕。 “嗯……”连珏拉着她的手腕,停顿了许久方开口道:“明日要不你别去了。” “怎了?” “不是好地方,姑娘家不该去。”昏黑的房间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从他吞吞吐吐的话语中,红蓼也能猜到几分。 “你在担心我?” 他银色的发一晃,忙开口说:“你……你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娃子,谁会对你有肖想!不过是那里鱼龙混杂,万一出事,我不好护着你。” 连珏松开了手,轻咳了一声。 “我已知晓那个姑娘是谁,你在这儿好生呆着便是……” 没等连珏说完红蓼插进了嘴:“我不用你护着!我小女娃儿怎么了!”说完她气哼哼的从厢房里跑了出去。 猛一推门,月关倾斜,看着她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月夜里。 红蓼心里就像有一口气顶在她心口上一样,和连珏在一起结伴而行也快有两个月了,这个人说话可真是越来越不中听! * 连珏从红蓼门口踱步而过,这已是日上三竿,怎么红蓼房里仍然没动静? 走上前去,站在房门口,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刚想敲门,又放了下来,退了回去,去了自己的房间。 可还没一炷香的时辰,他又踱步而来,站在房门口,小声埋怨:“怎么睡了这么久?这马上就晌午了,居然还不出来。” 轻敲了两下门,“狗尾草,太阳都升至中天了,你若再不起床,我便自己走了!” 他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却没有一点点动静。 “狗尾草?”他又喊了几声。 “你若再不出来,我便进去了!”站在门口的连珏竖着耳朵听屋里面的红蓼的回答。 可是,等候良久,却一点点声响都没有。 “病了?”他脸上带了几分愁容,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里极静,东西都摆放的极为整齐,连珏轻步而入,四处看着,却四处不见红蓼身影。 霎时间,连珏脸上愁云密布,以红蓼的性子,怕是自己跑去了莺歌楼,连珏都没细想直奔莺歌楼而去。 这时的莺歌楼还极为冷清,大门紧闭,偶尔有几个龟公出来打扫,再不见旁人。 连珏看着眼前的莺歌楼,双眉紧促,再看向四周,直接进了一个茶馆。 “爷,喝茶啊!”小二见有人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连珏四下张望一圈,都不见红蓼身影,没有回答转身便走。 不多时他将莺歌楼周围的几个大小茶馆酒肆全都跑了个遍,却遍寻不到红蓼很急。 “死丫头,脾气还挺大!”他愤恨咒骂一声,手不自觉已然握成了拳。 转了一圈,绕到了莺歌楼后面,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直接进去瞧瞧。 红蓼一直没有音信,他着实放心不下。 “连珏?”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喊我祖宗……”几乎本能说出口的话,让连珏愣了一下,他向声音来处看去,一个穿着翠色罗烟裙的豆蔻少女蹦跳走来时,连珏长出了一口气。 “你作何去了?”没等红蓼走进,连珏开口问道。 “我……我去买了些吃的,还去打了两壶酒。”红蓼笑着将自己篮子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他瞧。 连珏没有心思管她买了什么,看她安妥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就稳当了不少。 “不过,祖宗你来这儿干嘛?”看他头发披散,衣服还未穿戴整齐,红蓼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我……我来看看莺歌楼。”连珏一下子偏开了脸,极为认真的看着莺歌楼,不时还嘀咕着。 红蓼轻耸肩膀,将篮子挎好,对连珏说:“那你好好看,我先回去了。” “我也走。”她话音一落,连珏赶紧接上。 红蓼总觉得今日的连珏有些怪,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她向前走着,连珏跟在她身后,走一步,跟一步,这样的连珏居然让她感觉有点…… 缠人。 “祖宗,您放心吧!我今晚就在宅子里呆着,哪儿不去。”被连珏这样盯着她总有些不自在。 “你还是随我去吧!”放在眼前,总比看不到强,虽然莺歌楼这样的地方有些乱,他一直陪在她身侧应该也没什么事。 “人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您这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出尔反尔,也挺让人猜不透的。” 听着红蓼挖苦自己的话,连珏俊颜抽搐了一下,想说个话替自己辩解一二,可却没一句适合的。 * 直至傍晚,天色欲晚,二人换好衣装,立于宅门侧。 红蓼忍不住扫着连珏,今日的连珏似乎较之往常总有些异常。 早上莫名其妙的跑去了莺歌楼,回来之后,简直是步步紧跟,就连她在房内换衣,他都守在门侧。 红蓼表情有些凝重,她有些怯怕会不会连珏已经察觉她是花月宫的人,步步紧跟是等着她露出马脚? 红蓼不敢多想,这些日子二人看起来相处愉快,可是连珏自从中毒之后似乎对万事皆有防备,再加之她之前几次的莽撞,万一连珏真的察觉出来,任务一旦失败,她两边都不好。 “想什么呢?”连珏的声音在耳畔一响,红蓼娇小的身子吓得颤了一下。 看她这个样子,连珏居然抿唇一笑。 “没什么……就是想昨日在那个房间里可……还有什么异常。”红蓼目光躲闪着,随口编了个谎。胸口的心脏,却还是安定不下来。 “等下切莫多言,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立于莺歌楼前,南街华灯初上,有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款步而出,云鬓金钗,黛眉红唇,手中拿着一方红巾,盈盈笑着。 连珏拉起红蓼的手腕,向莺歌楼走去,昨日连珏到访,莺歌楼早已传遍。这一头银发着实过于奇异,姑娘们看到他纷纷簇拥而来。 “连公子,今日又来了?”酥软到了骨子里的声音从红唇慢慢流出,一剪秋水含情目,恨不得把连珏扒了吃掉。 连珏带着疏远的笑容,向内行去。 老鸨听闻他又来了,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哎呀!我的连公子呦!您又来啦!真是莺歌楼三生有福啊!”秋娘手中的手绢上下甩着,简直比见了活神仙还要激动。 “昨日听得舍妹说,遇到一个极为投缘的小姊妹,她想来,又有些怕,我便随她来了。” “我的小姐啊,你若是想见随便说一声就是了,来来,想见谁同我说。” “雪鹃。” 一提到这个名字,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围在他们身边的那些姑娘,三三两两的撤开了。 看秋娘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连珏也很明白,拿出了一锭银子送上前去。 “哎!行!您要见谁都行!”秋娘一下子把银子握在了手里,给旁边的龟公使了个眼色,然后对他们说:“雪鹃刚去了一位客人那里,您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会有西域舞姬献舞,您二位先看会,喝喝茶,等下好了,就请您过去。”说话间,已经将二人引到了一处圆桌前,并送上了茶水糕点。 “您二位坐会,坐会。”秋娘将他们安顿好了才离开。 一声胡琴声响,一个身穿薄纱脸带面罩的女子,走上了中间的圆台,四下里男人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脚踝手腕上都带着铃铛串成的首饰,每当她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一阵悦耳的声响。 红蓼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连珏,看他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个跳舞的西域舞姬,红蓼鄙夷道:“天下男子一个样,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来这儿是为了打听事情,都是借口!” 连珏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你仔细看那个舞姬,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些不一样?” 红蓼瞥了一眼,“哪儿不一样?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 第22节 她刚说完还没片刻,那个舞姬忽然跌倒在地,音乐声骤然而止,几个龟公走上了台上,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 她嘴巴里说的话,听不懂,不过看她的样子却极为恐慌。 “她身上有伤。”连珏这才开口。 “你怎知道?” “二位久等了!西域舞姬刚刚出了点小差子,别坏了二位的兴致,雪鹃已经在房里等候了,您二位随我去吧!” 没等连珏下面的话出口,秋娘就跑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眼站起了身跟在了秋娘的身后。 随她一路而行,到了雪鹃的房里,雪鹃一见人来,猛的站了起来。 “她看起来,好像很怕你似的。”连珏靠在红蓼耳边轻声道。 红蓼看着雪鹃脸上僵硬的笑容,心里也萌生了这个念头。 今日的雪鹃,似乎同昨日也有些不一样。 第26章 雪鹃(1) 红蓼偏着脑袋看着她,这短短一夜,她身边的人怎么都变了个模样? “你们聊啊!玩的开心点。”秋娘说完就走了。三人立在房间内,说不出的尴尬。 “公子,小姐,请坐。” 许久之后雪鹃才开口,二人坐下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喝茶吗?”雪鹃说着,那些茶壶给二人倒茶。 “你手臂怎么了?” 一听红蓼这话,她吓得慌忙缩回手,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水流了一桌。 “抱歉,抱歉。”她一边拿着手绢擦着桌子,一边不住地道歉。手臂上一条三寸余长的鞭痕,赫然入目。 “手臂的伤……”连珏只说了一半她就收回了手臂,死死的抱在怀里,目光闪动,已然含泪。 看她这个样子,红蓼和连珏相视一眼,红蓼站起身,默默的走到了她身边。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同我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帮你。” 雪鹃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这身上的伤……是被打的?” “小姐行行好,别问了,求求您了。”她声音悲戚。 红蓼向连珏投向了求救的目光。 连珏站起身走上前来。 “雪鹃姑娘不必害怕,舍妹昨日发现你有异样,今天便喊我过来一同探望。若是此事不便于人说起,或是你有什么顾虑都无妨。我准备向秋娘请求,买下你几日让你避避风头。” 听连珏说完,雪鹃的脸色变了几分,婆娑泪眼缓缓抬起,看着连珏半信半疑的问:“公子……此话当真?” 连珏将自己腰上钱袋取了下来,递给了雪鹃。 “你看看这里的钱够买你多少日的?” 雪鹃微微颔首,在屋里转了一圈,闭好了窗子和门,方才走了过来。 “我……我是被卖进来的。”她手指不停的搅着手里的手绢,似乎十分害怕。 “我原本是附近村子里猎户之女,经人介绍嫁给了溪山县的一个布商,可是为过多久,丈夫忽然暴毙,忽然来了几个壮汉,说我丈夫欠了他们钱,要卖了我抵账。” 一听这话,红蓼眸子一缩,问:“你可姓赵?” 那女子错愕不已,“小姐你怎知道?” 红蓼紧皱双眉,不置一语。 “我闻到你屋里有肉味?”红蓼换了个话题。 “嗯,前段时间友人到访送来的。”她说着打开了自己柜子,一阵腌肉味扑鼻而来。 “是我娘托人送来的,我现在沦落风尘也不敢让父母知晓,只能不时送些银子来供养父母。” 听到这里,红蓼的心里不太是滋味,鼻尖心头阵阵发酸。 “你的友人是……徐禹?” “你也认得徐大哥?”提到徐禹她暗淡的双眸一下子闪过一丝光亮。 “我沦落风尘后只有徐大哥才会偶尔来看我,给我送点吃的,我也时常把银子给他,让他帮我捎带给家人。” 提起了徐禹她悲戚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温暖。 唰的一下纸扇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连珏问道:“这莺歌楼里可还有你从前认识的姑娘?” “还有一个,之前不熟,进来后才认识的。” “那个姑娘叫什么?” “公子小姐用过晚膳了吗?我特地给二位准备了银耳莲子汤。”一个声音随着门响传进三人耳里,三人立即闭上了嘴。 连珏用扇骨轻轻敲了敲红蓼肩头。微挑眉毛,瞥向门口。 “走?”红蓼用唇语询问,连珏双目一合,以表其意。 红蓼脸上的情绪多了两份不悦,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连珏有事在瞒着她,虽然自己也非坦坦荡荡,可这样被人瞒着防着的感觉并不好。 红蓼轻出一口气,对秋娘说:“不好玩,我想走了。” “小姐要不然再去听听曲?”秋娘挽留道。 “不了,我家大哥看样子不太喜欢我在这儿。”红蓼说着斜睨了一眼坐在桌侧的连珏。 秋娘听到这话,含蓄一笑,“是公子心疼你。” 秋娘说完看了看连珏,连珏向她使了个眼色,她顿时了然于胸。 “公子若是担心小姐安危,我派人送小姐先回家去?公子这样也放心。” “那就有劳妈妈了。”连珏薄唇带笑,抱拳一谢,秋娘拉着红蓼的手腕就将她带走了。 看着红蓼走后,雪鹃也有些不解。 “公子可还有什么打算?” “没有,只是不想让她在此久待。”连珏说完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垂眼时,密密的羽睫轻颤,雪鹃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她心里有点发酸,微微侧首看着已经紧闭的门,忽然有些羡慕刚刚走的那个少女。 “公子真是世间少得。”她轻声说着,还带着几分艳羡。 对于她的夸赞,连珏并未放在心上。 “那位,不是您的妹妹吧!” “嗯。”连珏没有否认。 “是……您的?”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去表达。 连珏脸上浅笑深了几分,他也未曾想过他与红蓼是什么关系,只是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说了,等下秋娘来,我盘下你几日。” 听到连珏这话,雪鹃明眸顷刻间蒙上一层雾气,她微微垂眸道:“谢谢公子。” “你们自然有自己的难处,这我明白,只是有些事情我感觉有些错乱,所以留姑娘几日想多问问,每日而来,姑娘也不方便。” 连珏此话一出,雪鹃心里一颤,他是何时发现的。 “这里,有人耳目吧!”他的唇还贴在茶盏边,声音进了瓷杯,有些混沌不清。 雪鹃双手一下握住了自己的衣摆,惊恐问道:“公子知道?” 连珏微微摆首,“只是觉得有些异样。” 两声轻叩,连珏一声“进来”,秋娘推开了门。 “小姐刚出门就跑不见了,现在还是闹时,公子不用担心。”秋娘手里的帕子一甩,蹭过来连珏的肩膀。 “在下也准备回去了。”说着连珏站起了身。 “哎呀,怎么不多坐一会,肯定是雪鹃没服侍好您!雪鹃你可得今日让连公子欢喜的回去才行。” 雪鹃低着头点了下,心里却记下了,这个形貌屹立的男子姓连…… “正想和妈妈说呢,我想将雪鹃姑娘包下来几日,不知道妈妈可否行个方便?” 连珏此话一出,秋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散了几分,她犹豫看着雪鹃,不说一句话。 “三十两。”连珏随口一说就是三十两,秋娘眼睛都快直了。 “不是钱的问题,连公子……”秋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吞吞吐吐。 “五十两。” 秋娘心里暗暗思付,雪鹃不是楼里的红牌姑娘,包下几日,十两都用不到,这个连公子也真是财大气粗。 “还不够?那就八十两。”连珏的口气有些不善,眉宇间带了几分怒气。 秋娘一看连珏情绪有些不对,赶忙道:“够够够!连公子可别生气啊!” “三十两就行,三十两就行!不过咱们楼里有个规矩,只能在外留宿一夜,不知道公子……” “自然不会破坏楼里的规矩。”连珏脸上稍稍缓和一点,将自己的钱袋直接取了下来扔在了桌上。 秋娘一伸手,把钱袋握在了手里,这分量肯定不止三十两了。 “那……您明日来接雪鹃吧!今晚让她好好准备。”秋娘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容。 “既然让我买下来了,那么我现在就要把她带走。”连珏语气坚决。 秋娘余光看着站在那里唯唯诺诺的雪鹃,眼珠一转,“怎么也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送到公子住处啊!再说,这都这么晚了,今晚,就让雪鹃留在楼里,等下找个丫头给她沐浴更衣……” “我要的人,你怎么这么婆妈?”连珏口气一下子重了几分。 第23节 秋娘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连连退到了一边,而雪鹃明知这话是眼前这男子呵斥秋娘的言语,心却跳漏了两下。 “明日,我会亲自送来。”说完推开门跨了出去,站在原地的雪鹃看了一眼缩在一侧的秋娘,紧跟着连珏的脚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南街还很热闹,天将黑,店家挂起了彩灯,连珏和雪鹃刚踏出莺歌楼就有几个人盯上了,连珏手上把玩着折扇,晃着步子,向宅子的方向走。 雪鹃心里还有些慌乱,刚刚秋娘在连公子这里吃了个一口气,会不会等她回去撒到她身上……她小步跟在连珏的身后,距离不远也不近,时不时抬眼看一眼他的背影,想起他的话,他的容貌,不禁脸上一热。 她不自然的抬起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心里竟然漾起了一丝甜蜜。 行到一个宅院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推开了宅门,雪鹃看着荒凉的宅邸,有些意外。 “连公子怎么住这个地方?”她有些不解。 “临时住处,已经很好了。”他回了一句踏进了房门,前脚还没踩实,就喊了一声:“狗尾草!” 是他的佣人吗? 不一会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厢房跑了出来。 “我叫红蓼!”小姑娘掐着腰,警告着他。 看着一直带着疏离感的连珏,居然与那个女孩拌了几句嘴,雪鹃心里竟然有点发酸。 “去泡壶茶。”连珏将红蓼支使开,紧接着对雪鹃说:“进屋里去吧!刚刚还没说完的话,我想听完它。” 第27章 雪鹃(2) 雪鹃和连珏坐在屋内,良久之后,雪鹃长出了一口气,絮絮道:“我本是猎户之女,往日里随父母生活在据此不远的村子,徐大哥是早些年从村子出来的,平日虽不多走动但也有些往来,有一日他忽然登门而至,说要给我说门亲事。” “亲事?” “嗯,这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他说,他在溪山县当差,认识了个朋友,是个商贾,二人十分投缘,那人年岁稍大,原本有个妻子,不过前些年得病死了,想要在溪山县定居,就想找个续弦,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有些家产,为人也不错,就来问问我爹娘的意思。” “你爹娘答应了?”端着食案的红蓼推开了门刚好听到。 “虽然父母认为做人续弦不好,不过那人送来的彩礼极为丰厚,而且为人也不错,这样想下来,总比一直做个猎户女儿,嫁个普通农汉,日后种地挑水要好,就应下了。” 红蓼坐在了桌边,手托着腮,听雪鹃说完,默默地点了下头。 说到这里,雪鹃一声长叹,摇曳的灯火看出她眼眶里已经浮出闪动的泪。 “起先是挺好的,我家相公年岁长我不少,却极为疼爱我,出去买卖生意回来时也会带些当地的特产回来,家里雇了几个帮佣,打点家事,我就真像个富家太太一样,天天绣花看戏,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忆起往昔,雪鹃泪水从眼角漫过,她拿出锦帕拭干泪水,声音发哽,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日子挺好的,怎么就……”红蓼话还没问完,连珏就在桌子下面踢了下她的脚,红蓼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提及她的伤心事。 屋内缄默许久,雪鹃平静的差不多了,长出一口气,声音颤抖的继续说:“我本以为,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可是,可是没想到,不到一年,我家相公忽然有一日吃着晚饭脸色发青昏死过去,请来了郎中,说是染了怪疾,拿了药方,服了药,可是,没过两天人就没了。”此时,雪鹃终于忍不住了,她戚戚哀哀的哭了起来。 红蓼与连珏相视一眼,两人神色也有些凝重,红蓼倒上一杯茶,放到了雪鹃手边。 也不知哭了多久,雪鹃才再度抬起头,红肿的双眼里还满是眼泪。 “抱歉公子小姐,我失态了。”她声音还在颤抖,往日的伤口被再度掀开,肯定痛得无以复加,红蓼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心里却有一些不舍。 “算了……”她话又只说了一半,连珏就又踢了她一脚。 红蓼俊俏的脸上瞬时浮出了怒意,狠狠地瞪了一眼连珏,他居然还在若无其事的品着茶。 “不碍事的,说出来,我心里反而舒服了。这些年,这些话,我谁也不能说,谁也不敢说。只是让二位听到我这些索然无趣的旧事,惹二位不快了。” “无事,你慢慢说。”连珏放下了茶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本打算把他的丧事料理好后,便出去找点活干。可是,灵棚都没搭起来,就有好几个大汉拎着刀,闯进了我家。他们说,我相公欠了他们钱,来讨债。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他们在我家里四处掠夺,要房子的地契。” “他们是何人,你可知道?” 雪鹃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正好这时候,徐大哥来了,他把那群人呵住,我见来了个认识的心里也有了点底,想可能是一场误会,只要他们走了,就好。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拿出了一张欠条,上面赫然写着我相公的名字还有画押的指印。” “你丈夫那就是真的欠他们钱了?” “我不知道,他从不与我说这些,欠条上写着,我丈夫欠他们五千两银子,而还钱的日子,就是我相公得病的那日。” 红蓼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连珏,他垂着头紧锁眉,看着桌前那杯茶水,似乎他也感觉到这种种一切,都似乎太过凑巧了。 “徐禹在的话,肯定会帮你的。”红蓼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她不敢看满脸泪水的雪鹃生怕多说一句,都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白纸黑字写着,徐大哥也没有办法,他们拉着我要把我卖了,徐大哥帮我把他们拦下,说给他几日时间,帮我筹钱。五千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地契也卖了,可是就只有三千多两,徐大哥就是一个衙差,平日里拿着月俸,日子到了,也筹不出钱来。” “此时,你可与你家里人说之?” “哥哥走时,爹娘已经肝肠寸断,我若是再将此事告知他们,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那群人来了,徐大哥帮我拦着可凭他一己之力怎么能抗争的了,他们把我送到了莺歌楼。之后,就成了这样……” “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说着,连珏站起身,从房间离开,自觉地把这间屋子,暂且先借给了雪鹃。 看连珏出去了,红蓼也紧跟其后,此时夜色已浓,今日无星无月,四处都被沉闷包裹,就像是听了雪鹃身世的心,透不出一口气来。 红蓼看着连珏的背影,犹豫良久后,问:“你今日准备在哪里休憩?” 连珏转过身,瞥了她一眼,“这宅子里,只有两个房间打扫过,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先住你的屋,你去打扫其他房间。” 刚刚还闷在心头一口气,听了这话,一下子冲到了红蓼头顶。 “凭什么我打扫房间,你当好人,就当到底,你好心收留人家,你自己打扫去。”说完,红蓼转过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跑。 可是没想到,连珏似乎早有准备,又胜在腿长步子大,快她两步冲到了门口,抢她前面站在了门前。 “你这人!”红蓼气的脸都皱在了一起,连珏得意的一扬眉,一个闪身进了房间。 红蓼趁着门缝,也挤了进去,看到连珏早已大喇喇的躺在了她的床上。 “你出去。”红蓼走到连珏身边,气哼哼的指着门。 “你若睡觉老实,我可以让一半给你。”说着连珏还往床里撤了撤身子,真给她留出了一半。 红蓼听了这话,真想把自己手镯里的毒丸塞他嘴里,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她早就把这个自私自大自恋自以为是的家伙杀了千万遍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以后还怎么做人?”红蓼死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抡他身上。 “那日月刹门一战后,我身子一直不适,体内剧毒未消,又因为救你大动内力……”他忽然捂住胸口,往床上无力一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你……”红蓼攥紧的拳头,松了下来,她气哼哼的看了他一眼,从床上抱起一床被子直接铺在了地上。 “我睡地上行了吧!”说着直接往被子上一卧,故意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若是往日,没有这床被子也无所谓,可是多日没能浸水,现在也还是冷的时候,躺在地上,寒气穿过被子,透了出来,让红蓼打了个寒颤。 原本一直不知冷是何感,没想到这滋味竟是这般难捱。 屋子里的烛火被连珏吹熄,屋里极为安静,红蓼躺在地上,冻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可是又和连珏赌气,死也不愿意向他妥协,就这样她枕着手臂,合着眼,一动也不动,就好似自己真的睡得极为安稳一样。 忽而听到床上有动静,红蓼刚想转过身看,就感觉有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她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看到连珏银色的长发,在黑暗的房间极为醒目。 “真是不懂事,姑娘家怎么能随便睡地上,不知道寒气重么?”他轻声自言自语,每个字都传进了红蓼的耳朵里,她紧绷的脸一下子缓和了下来,拼命的忍着笑,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连珏将她放在了柔软的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 红蓼从眼缝观察连珏的动向,他脚步极轻的推开房门,走出房间,将门虚掩着。 红蓼坐起身,看着他从屋外行过的身影,心里顿时狐惑丛生,她看了好一会,心里思付是否要追出去看看,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门边一闪。 第28章 归期 红蓼猛地往后一躺,睡在了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合眼躺着,竖着耳朵屏息静听。只听门声一响,红蓼觉得胸口的那颗心都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来者何人? 那人有意放轻脚步,向她走来,红蓼虽然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可是手指已经拨开了手镯上的暗扣。 那人走到床侧,将棉被轻轻拉扯,给她盖好,红蓼从眼缝中看到几根垂下的银发,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连珏将被子给她盖好,抬起手靠在她的发鬓边,探了探她的体温,然后取出火石点燃了放在桌上的半截红烛。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房间,红蓼翻过身子,看着坐在桌边的连珏,他打开取来的东西并拿出纸笔,仔细研究。 银发未束,盖在他的后背上,一身白色里衣,外面披着一件青色长衫,他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取来的药草,面色沉静,垂眸细观,让红蓼心里无端思绪丛生。 “若是这样不说话,也是个像样的人。” 红蓼觉得倦了,轻轻合起眼眸,犹如梦呓一般。 第二日一早,红蓼睁开眼,这才发现天早已大亮,而连珏也已不在屋内,隐约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她穿上鞋,走出了房间。 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雪鹃与连珏二人正说些什么,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红蓼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红蓼姑娘醒了?来用早膳吧!”雪鹃率先发现了她,笑着冲她招呼。 “人家雪鹃姑娘天未亮便起了,打扫了家里,还置办了……”连珏话还没说话,红蓼就一个转身进了房间。 红蓼愤愤自言道:“我昨儿睡得这么晚,当然起不来了!真是,这事怪我吗?”她气哼哼的坐回了床上,拉起被子,又钻了进去。 “怎了?还想睡个回笼觉,都快过辰时了。”连珏推开了门,看到了躺会床上的红蓼,冲着她说。 “不想起,起了作甚?”红蓼蒙着头,对他嚷嚷。 “那你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换身衣服,咱们出去转转。”连珏走了过去,想把红蓼头上的被子扯下来,可是红蓼却抓的紧,分毫不让步。 “红蓼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雪鹃也走了进来,声音关切。 “病了?”连珏放弃了和她的争斗,往后退了一步。 “没,就是不想起,你们去转吧,我困,还想睡会。”红蓼露出了一点缝,换了口气,仍然不看他俩。 “那……” “无碍,雪鹃姑娘陪在下去街上逛一圈吧,她若是想睡,就让她睡会。” “我将早膳端来。” “不必,肚子饿自然自己会去找饭吃。”连珏的口气里已然听到了几分不悦。 红蓼将被子从头上扯下,一双明眸咕噜噜转,却还是扭着脾气没回头看一眼。 紧接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响的关门声,红蓼从床上坐起,环顾着安静的房间,将身后的枕头摔在了床上。 她气,她也不知道她为何气,就是很气! 她在床上靠坐了一会,气还是不顺,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心里开始放着一个疙瘩,怎么都不痛快。 第24节 匆匆换上衣服,稍微整理了下睡乱了的头发,从宅子里跑了出去。 此时,正是街市摊贩最热闹的时候,一大早大家吃饱了饭,喝足了水,卯足了劲叫卖着,而红蓼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她目光随意扫过,在街上的人潮中穿梭。 很快,人群中一个人影就进入了她的眼里,连珏依然穿着昨日那件青色长衫,银色长发未束起,自由散落在身上,阳光下,银色的发犹如夜空天际的银河闪出极为美丽的光芒。 红蓼看着这二人的背景,脚步也放慢了些许,站在他一侧的雪鹃,与他并肩行着,二人中间空着一尺的距离。 一阵马蹄声传入耳里,一匹黑色的骏马飞快的从人群中跑过,四周响起百姓呼喊的声音,红蓼一个闪身躲过。 “小心!”尚未反应过来的雪鹃,被连珏猛的一拽,一个趔趄摔到了他的怀里,骏马从她的身侧跑过,惊魂未定的雪鹃,缓了好久,才慢慢站直身子。 看着这一幕,红蓼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随手从地上拿起了一颗石子,对着连珏砸了过去。 石子没砸到连珏,反而砸到了旁边雪鹃的身上,雪鹃吃疼的“哎呦”一声,连珏转过头向后看了看。 红蓼一看不妙,连忙身子一侧躲进了旁边的小巷。 “红蓼妹子,你怎么在这儿?” 红蓼寻声而看,看到了旁边站的徐禹。 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小巷遇到了他。 红蓼一时语塞,忙扯出笑脸,“徐大哥好巧啊。” 徐禹笑着应了一声,红蓼没有接话,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尴尬,她心里惦记着那两个人不知有没有发现她,和徐禹说这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红蓼妹子来这儿作何?”徐禹再度开口,红蓼支支吾吾也说不清,匆忙想与他告别。 “红蓼妹子可用过早膳,若是不嫌弃和我一起在街上逛逛吧!”徐禹盛情邀请,红蓼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和徐禹从小巷出来,那二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两个人在街上走着,不时有一些摊贩和徐禹打个招呼,红蓼则垂着头跟在距他两步远的距离。 “你大哥呢?”徐禹开了个话头。 “不晓得。”红蓼也不想同他多言。 “不在家?” “没注意。” 话题没两句就结束了,而徐禹毫不灰心,有的没的大的小的都和她聊,可是无论他开了什么话头,到红蓼这里三五句总是应付的让他没有办法接了。 陪着徐禹把街巡了一遍,又跟着他吃了几家铺子,红蓼心思一直记挂着连珏和雪鹃这二人,一直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我该回衙门了,顺路先送你回家可好?”徐禹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抹了下嘴,对红蓼说。 红蓼颔首回应,随着他往家走。 刚推开宅门,就看到连珏站在院内,看到红蓼,连珏脸色陡然一变,再一看到旁边的徐禹,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悦。 “一早上跑哪去了!”连珏口气极为不善。 “我想去哪去哪,你凭什么管我!”红蓼一步冲进了宅子,还不怯懦回了嘴。 听到争吵,在屋里的雪鹃也跑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徐禹,雪鹃惊异不已。 “你怎么在这?”比雪鹃更为惊异的是徐禹,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雪鹃,开口问。 “与你何干,衙门里的官差都不当差吗?”连珏眉梢眼角都是怒气。 “怎了!我在家里闷得慌,正好出去遇到了徐大哥,你佳人在侧,乐不思蜀,我就不能去外面转转?”红蓼秀眉一挑,瞪了一眼连珏,不等连珏再说,就转过身,对着徐禹说。 “徐大哥,多谢您送我回来,咱们今晚约着吃酒,徐大哥别忘了来接我。衙门还有事,您快些去吧!”说着半推着把徐禹推出了宅子。 “这……”徐禹显然还有话说,可是红蓼一个劲的把他往外赶,根本没给他多说的机会。 “徐大哥慢走啊!”红蓼倚着门边,拿着手绢对着他甩了两下,然后笑盈盈的转过身,关上门。 一转身看到连珏阴着脸,红蓼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她挑起下巴,得意洋洋的从连珏身边走了过去。 红蓼坐在屋里,听到外面的摔门声,心里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欢喜。 “自个都没管的了,还总是想管着我!”红蓼躺在了床上,手枕在头后,嘴里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曲,心里却一直放心不下,嘴里没哼上一会,就停了下来,双眸放空的看着床顶,耳朵格外警惕听着外面的动静。 “红蓼姑娘可能今日心情不好,公子莫往心里去。”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红蓼跳下了床,走到了门边,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整日也不知她究竟想什么!雪鹃姑娘无需记挂,事情连某已经清楚,若是有什么消息再与姑娘说。” “那雪鹃就谢过公子了。” 红蓼听着外面的一来一往的对话,冷哼一声。 “这才不到一日,就这么有情有义,公子长姑娘短的。” “方才,我从钱庄取了些钱财,姑娘留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打点。” “使不得……” 红蓼嘴角一耷拉,瞪了一眼,“感情好到,都开始送钱留银子了。这要是送走,岂不是还要有个十八里相送。” 就在这时,红蓼听到脚步声进了,连忙跑到了桌边坐下,端起杯子,看似闲适的喝起茶来。 连珏推门而入,红蓼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端着杯子。 “等下用过午膳,我去送雪鹃姑娘回去,你就在家里呆着,我回来前,你哪也不要去。” “哼,你们这不消两日,感情就好到这个程度,送回去作何?不如留下喽!” “说什么浑话!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连珏的话里带着三分愠气。 “我说浑话?你们姑娘长,公子短的,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我又不是个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红蓼想到这个,一阵阵无名火不停地冒。 “我不是不出来游山玩水的,蚀骨散的毒至今未解,多带个人都是累赘。再说,当初要见雪鹃的不是你吗!” “是……”红蓼被连珏堵了一句,半天接不出下面的话,心头闷着气,杯子一摔,站了起来指着门冲着连珏吼道:“出去!” 连珏看她这般蛮不讲理,转身拂袖而去。 第29章 失踪 看到带着怒气的连珏从房里出来,又听到刚刚房内的争吵,站在门口的雪鹃怯怯地看着连珏,小心翼翼的开口:“不必麻烦连公子了,等下,我自己回去就好。” 连珏长出一口气,回眸看了一眼红蓼的房间,方才开口道:“不碍事,也不知她莫名其妙发脾气,秋娘尚未要求今日何时,你也不必着急,我出去一趟。” 红蓼坐在屋里一字字都听的清楚,红蓼心里顿时一阵委屈,心就像是被人用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都喘不过来气。 红蓼看这个房间里,什么都不顺眼,她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正好遇到了门口的雪鹃。 “红蓼姑娘……” “我出去了。”说着就往大门走。 “去哪?公子交代……”听她提到连珏,红蓼头也没回,应都没应一声,快步冲出了宅子。 连珏来到一家医馆,与掌柜说上两句,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之间几个彪头大汉,拉着一个瘦弱的女子。 “哎……造孽啊!”医馆掌柜,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 门口女子哭喊声极大,惹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这女子的丈夫,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听说赌钱太多了,就把媳妇卖了。”医馆掌柜说着摇了摇头。 “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连珏口气很淡,转过身继续查看掌柜的放在桌上的那几味草药。 “理事这个理,不过,赶着个女子何事?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进了莺歌楼,这辈子就完了!” 听到了莺歌楼这几个字,连珏放下了手中的草药,“这溪山县大大小小的青楼也不少,掌柜的怎知是去莺歌楼?” “小兄弟一看便知是外乡人,咱们这儿你可知道还有个别称,叫温柔乡。”老板说到这儿,忽然神秘一笑,“溪山县来往商旅众多,许多人都爱停留此处,就因为有莺歌楼!咱们这儿虽说青楼不少,可是这莺歌楼是一家独大,那里面什么样的姑娘都有,环肥燕瘦,看小兄弟眉目清秀,不像是去那种地方的人,我也就跟着朋友进过一次,虽说也有别的青楼窑子,可是都没有莺歌楼来的好!里面的姑娘啊!层出不穷,你去都见不到几个重样的!那些年老色衰的就被莺歌楼卖到别的青楼里了。” 红蓼跑了出来,身上就揣着几文钱,随手买了个烧饼吃完,也没地方去,就转身去了茶楼听书,心里烦得紧,也没什么心思,一壶茶都没喝完,就又从茶馆跑了出来。 走出茶馆,还没多久,红蓼忽然觉得身后隐约有什么人跟着,此时天色尚早,而且周围都是来往的人,就算是劫财,这个时候,也说不过去吧。 红蓼心中默想,不由加快几步,希望能甩掉跟着她的人。 可她走得快,那些人跟着快,她走得慢,那些人也放慢,就算她拐弯绕道了某家店铺里,他们也都会在门口候着。 一路观察,红蓼隐约察觉,这几个人似乎并不会什么武艺,虽然不知他们什么居心,可是意外万一,若是再继续这样跟下去,她准备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将他们解决掉。 还没盘算好什么地方合适,后面忽然有一个人大喝一声。 “小臭丫头,偷了俺家的钱,还敢跑!”红蓼没回过神,就被一个壮汉抓住了肩膀。 “你们是何人!想干什么!”红蓼抬起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开,那人看红蓼直直看着他,又是一声怒吼。 “死丫头嘴硬!偷俺家的钱,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他说着就抓起红蓼的衣襟,手往她衣服里探。 红蓼心一慌,抬起腿踢在了那个壮汉的胸口,那个壮汉趔趄了两步,一下摔坐在地上。红蓼赶紧整理自己胸前衣衫。 “你从哪来的东西!在这儿胡言乱语!” 壮汉嘴里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抬手一挥,吼了一嗓子,一下子周围围上来了七八个人。 红蓼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有些慌乱,就算他们都不会武艺,就只是蛮力她也应付不来,这里人多眼杂,这在里下毒,肯定也会惹来闲话。 红蓼想到这里,脚尖一点,翻了个跟头,从那群壮汉的头顶飞了过去。 走为上策! 红蓼一个轻功跳上了房顶,那些人站在下面看着她,不知从哪又冒出了几个人手上还拿着亮晃晃的大刀。 红蓼喉头一紧,四下望去,也没有一个藏身之处。 现在距离宅子也有些路程,况且她也不知道连珏是否回来了,若是没来,家中只有雪鹃一人到时候只怕更加麻烦。 徐禹! 红蓼脑海里蹦出了一个人,无论怎么样,现在去衙门,肯定比在大街上要好得多,至少,在府衙里,这些人也不敢胡作非为。 她深吸一口气,向溪山县府衙跑去。 刚到半路,红蓼就看到徐禹,从人群闪过。 “徐禹!徐大哥!” 第25节 徐禹停下了脚步,看着红蓼,一副惊奇的模样。 “红蓼妹子,你怎么在这儿?” “有人追我。”红蓼穿着粗气对他说。 徐禹伸长脖子,向红蓼的身后望去,小声对她说:“没有啊。”他笑的极为真诚,红蓼心里一阵狐惑。她慢慢转过身子,果然那几个人完全不见了踪迹…… “这……”红蓼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她说:“你说今晚要请我吃酒,可别忘了。”红蓼回过了神,这才注意到徐禹穿着一身便装。 “你这是办案子吗?要不我先回去。” “不是不是!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也别回去了,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今日的事也没了。”徐禹连忙否认。 红蓼思绪未归,心里还总惦记着那几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跟着徐禹,去了一个酒楼。 现在时辰尚早,酒楼里还没有什么人,见到徐禹和红蓼,小二热情的迎了过来。 “小二,找个雅座。” “不必,就随便坐就好。”红蓼想着自己身上就只有两个铜板,心里思量找要找个借口回去取些钱来。 “徐大哥,我想回家一趟,同我大哥说一声。” “今日我们说话时,你大哥不也听到了吗?不碍事的,今晚我送你回去。” “还有……我想回家取些东西。”红蓼总不好说自己囊中羞涩,不停地扯着各种借口。 “主要是,我担心你回了家你大哥就不放你出来了。”徐禹笑着挠了挠头。 红蓼心一横,“今日请你吃酒,不太方便,可以改日吗?徐大哥。” “可是家中有何要紧事?”徐禹万分关切。 “是……是我今日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钱……” “哈哈哈……”听了红蓼的话,徐禹大笑数声,“怎又让姑娘家请酒的道理?红蓼妹子肯来,便是赏脸了!” 徐禹笑着引她入座,让小二先送些炒货水果。 “这地方环境好,我常来。”说着就给红蓼倒了一杯茶。 红蓼端起茶,放在唇边细细品了一口,茶确实不错,再环顾四周,文雅别致,房间不大,却胜在精巧玲珑,窗扉一合大厅内的吵闹,也听不到了。 “公子姑娘,咱们厨房正在烧火,再过一刻就能准备膳食了,你们先喝喝茶,吃点点心。”小二笑呵呵的送来了东西,告知后便走了出去。 “我去看看这里有什么酒。”说完,徐禹也跟在了小二的身后离开了。 * 连珏买了些药材回了宅子,看到宅子里只有雪鹃一人,心里顿时冒出火气。 看到连珏脸色有变,雪鹃开口道:“红蓼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看着天色应该快回来了吧!” 连珏没有应声,将手上的药材包放下,对雪鹃说:“雪鹃姑娘,我送你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雪鹃几次想开口,却又闭上了嘴,眼看着就要走到莺歌楼了,这才壮着胆子对连珏说:“公子,雪鹃有一事想问,不知公子可否方便?” 雪鹃低着头,目光躲闪,连珏应了声后,她道:“公子相貌异于常人,是不是有什么……”她欲言又止,而连珏已经明白她想问的问题。 “生就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听到连珏的回答,雪鹃有些失落,却也不能再多问,抬起头时,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莺歌楼。 雪鹃脸上硬撑着笑,对连珏说:“公子气貌不凡,有天人之色,能与公子一会,真是让雪鹃三生有福。雪鹃……先进去了。”说完,她向连珏微微俯身行礼,转身慢步走进了莺歌楼。 连珏目送她进去,转身离开,折回了宅子,此时天已渐黑,不少沿街的商铺都挂上了灯,连珏脚步走得急,直奔宅子,推开门,看到四下漆黑,心里不由有些失落。 红蓼,还没回来。 他刚往前踏进一步,还未踩实,就离开收回了脚。 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来了! 第30章 不善 连珏目光一扫,看到屋顶上爬着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连珏冷笑一声道:“所来何人,自是江湖人,就不要在这里藏藏掖掖。”他话音一落几个黑衣人从房中四面聚集在了前院内,一个个穿着打扮似乎有备而来。 “来者何人?”连珏收回折扇,萧然而立,目光之中隐见凶光。 黑衣人不多说,举刀便冲他挥去,连珏连连往后退,直到退至墙边。 “月刹门?”他口气阴沉,淡淡扫了那几人一边,发现他们身上并无月刹门衣着。 连珏垂眸浅思片刻,忽然举起双手道:“各位好汉,连某不知何时得罪诸位,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就要你命!”连珏已露败姿,而这些人却依然不依不饶,话音起落,一把银晃晃的大刀冲着连珏的头劈了下去。 连珏微侧一躲,银刀砍进了墙中,连珏又道:“死也要死个明白,这样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当个明白鬼。” “要怪,就怪你这里留了个不该留的人吧!” “不该留?”紧接着又是一刀,连珏看这群人训练有素,也不透底,哼笑一声,抬起手一下子抓住了一挥刀人的手腕。 “啊!”那人吃痛大喊起来,连珏手上一用力,那人的刀落在了地上,只听得“咣当”一声,连珏一脚踢起长刀,长刀宛若长蛇,一下窜了出去,周围数人连忙躲避,可还是不少人被长刀伤到。 “敬酒不吃吃罚酒。”连珏甩开折扇,不过三五回合,就将数个黑衣人打倒在地。那几人本以为这就是个羸弱书生,却不想攻势这等凶猛,节节后退。 “说出来背后指使,留你们一命。”那几人面面相觑,一个轻功飞上屋檐,连珏也不客气,直立于他们对面,夜风萧索,月光清寒,一纸折扇,在他手中成了利刃。 “杀了他!”那黑衣人群起而攻之,连珏嘴边冷笑未去,脚尖轻点飞身而起,正好踩在了一个人的头顶,那人顿时像折了翼的鸟,簌簌落在地上。 其他人看情况不妙,四散跑去,连珏一人不便多追,好在前院里还有不少同党,可以问话。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连珏拿起刀抵在了一人的脖子上,那人看他武艺深不可测,此时面带凶色,连连求饶。 “说,谁派你来的!” “莺……莺歌楼。” “莺歌楼?” “因为雪鹃?” “我……我也不知道,我们直接到了杀了你的命令,只要杀了你,每个人就能回去领一百两银子。” 那人跪在地上,不断向连珏磕头,看连珏收回了刀,正想跑,就又被连珏喊住。 “另一个人呢?你们难道不知,这里住着两个人吗?” “不知道,只让我们杀男的,我们重来不杀女的。女的……女的能卖钱。” 听到最后一句,连珏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快步走到了那人面前拉起他的前襟问道:“什么意思!“ “女人能卖钱,女人能卖钱……”那人吓得都快哭了,声音颤抖不停地往后躲。 一直未归的红蓼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连珏再次问:“红蓼在哪?” “不,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杀人,有人,有人管,管姑娘。” 连珏一把将他扔下,转身跑出了宅门,今日红蓼说要和徐禹喝酒,不知现在二人人在何处。 * 一桶凉水,把红蓼泼了一身湿,她惊恐的睁开眼,发现四周极为陌生。 “这是……” 她都没来及将周围看上一边,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秋娘? “红蓼姑娘,你长得这么俊,能给我赚多少银子?”秋娘笑盈盈的跑了过来,抬起手蹭在红蓼的脸蛋上,红蓼想将她的手打开,却发现自己被人绑了起来。 她一甩头,将她的手甩掉,脑子里仍是浑浑噩噩,她依稀记得,自己和徐禹喝着酒,怎么就晕了过去。 对了! “你家大哥死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小姐模样,欠了我们的钱,你就得来还钱。“ “胡言乱语。”红蓼声音有气无力,她坐直身子,看着秋娘,就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说辞来。 “我胡言乱语什么?你们家大哥被讨债的打死了,你没钱还,当然要来卖身子了!”秋娘甩着小手绢说的是眉飞色舞。 红蓼却一字也没听进去,拼命回想着她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徐禹给她端了一杯酒,当时,只喝了一口,她就发现酒有问题。 对!酒有问题! 她多年研制这些迷香毒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要被这些算计。 红蓼脑子里虽然还没清醒不过好在喝了不多,她坐在那里半晌不置一词,秋娘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妥协了,笑盈盈的走到红蓼身边,摸着她的小脸怜惜的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啊,妈妈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开苞,卖个好……” 她话还没说完,红蓼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秋娘听得嗷嗷叫,她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她的脸使劲的扇了一巴掌。 “死丫头!”说着走上前踢了两脚,“好心给你说,还咬老娘,我告诉你,以后你死也得给我死在这个莺歌楼里,老娘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红蓼脑子昏沉,脸也痛的要命,她倒在了稻草堆里,眯着眼,有些神色迷离。 “红蓼姑娘,红蓼姑娘……”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红蓼慢慢睁开了眼。 是雪鹃。 “红蓼姑娘,你不能在这儿,这个地方是个吃人的地,你赶快走!”雪鹃说着跑过去结红蓼手上的绳索。 “雪鹃……你……” “我听人说你被抓起来了,这里是莺歌楼的地牢,刚刚我贿赂了看门的龟公给他们放了迷药的酒,他们应该喝了,你走,跑出去,随便往哪跑,就是别回头!” 雪鹃越着急这绳索越是解不开,红蓼休息了一阵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雪鹃问:“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辰了?连珏呢?” 雪鹃都没来及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人声。 “妈妈,就是那个丫头。” “还真有人不怕死!”秋娘带着两个龟公一摇一晃的走了进来,红蓼一看情况不妙,催促雪鹃快点躲起来。 这地牢除了几堆半潮的杂草也找不出一个藏身之地,秋娘看到这二人,阴笑一声,对旁边的龟公说:“给我揍!两个都狠狠的揍!” 第26节 两个龟公撸起袖子揍了过来,不由分手抬手就打,雪鹃一看躲也躲不掉了,一下子扑到了红蓼的身上。 红蓼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那两个男人看起来精瘦有力,而雪鹃一个弱女子怎扛得住这样的打,红蓼手上的绳索松了不少,她用力挣扎好不容易从中挣脱。 她一个翻身将雪鹃推到身后,一记扫堂腿那两个龟公就被撂倒在地。 秋娘看红蓼这样,也有几分吃惊,一抬手又来了两个人。 红蓼身上迷药未去,头脑懵懵。不过几个来回就被人制住。 看到红蓼毫无反击之力,秋娘走了过来,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红蓼啐出了一口血沫喷在了秋娘脸上。 “逼良为娼,丧尽天良!” 秋娘气的不打一处来,拿起帕子抹了一把脸,抬手又是两个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要不是看你长了张俊脸,老娘都能拿刀割你的脸!来,把鞭子给我拿来!这个丫头,我得亲自管!”说着她掐住红蓼的脖子,一下子将她扔在了地上,雪鹃见状,跪着爬到了秋娘的脚边。 “妈妈,妈妈,饶了她吧!这个打下去会要人命的!”秋娘毫不客气,抬起脚将雪鹃踢走。 雪鹃伸出手抱住了秋娘的腿不停地哀求:“妈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滚!想挨揍,等着,跑不了你!你这个小浪蹄子,出去了一圈,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你还不如老老实实乖乖的待在你的房内,等着爷点你。”秋娘一脚踢在了雪鹃的肚子上,旁边一个龟公按着她,让她动弹不得,红蓼看着向她走来的秋娘,目光有些涣散,本能的去摸自己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镯没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她也是风光,怎么被这样的下九流的东西拿着鞭子威胁。 连珏…… 红蓼眼前蹦出这个人,心头刚一紧,却又凉了下来。 自己跑了出去,现在还奢望人家来救她,当真是荒唐至极了。 “今天老娘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说着举起鞭子向红蓼身上甩去…… 第31章 解救 “你找谁,我都可以视若无睹,可唯独这个人,你找错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红蓼不敢置信,居然他真的会出现。 看到握住了鞭梢的连珏,秋娘脸上大变,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死在宅中,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连珏……”看着他的背影,红蓼嘴边浮起一抹笑容,她头脑一昏,晕倒在了地上。 连珏微微侧首看着躺在地上的红蓼轻叹了一口气,“算了,饶你一次。” 秋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连珏的出现虽让她惊讶不已,不过也不是不能对付,秋娘对旁边的龟公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连珏说:“连公子您怎么来这儿了?” “我为何而来,秋娘不知道吗?” “我们这里是正经生意,你们家小姐偷了钱,又还不上,我们当然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你胡说!你就是把红蓼姑娘偷偷抢来的!” “哪有你说话的份!”说完,旁边的龟公就给了雪鹃一耳光。 “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伎俩,真以为我会不知道?想将我杀了,然后强夺红蓼,这个打算我只是好奇,徐禹准备多久了?” 听到这个名字,雪鹃脸色一白,这事怎么会和徐禹有关?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要不然给我一万两银子咱们两清,要不然咱们这事就没完。就算去了官府……” “官府?徐禹都被你们买通,你们怕什么官府。” 一听这话,秋娘脸上丝毫无畏,反而猖狂的笑了起来。 “你明知如此就不该和我们作对,你要不然给我钱,要不然这个姑娘就得留在我们这儿!” 连珏也不打算和她废话,青锋剑出鞘,银光冷冽。 “既然这样,你们就问问我手中这把剑,是否能如你所愿。”他话音一落,刀锋就已经割破了秋娘脖子旁边的衣领。 秋娘顿时脸色大变,她僵直着身子看着连珏,大声问道:“你要作何!” “杀了你。” “官府的人饶不了你!” 连珏低声一笑,这笑声让秋娘全身上下的汗毛直竖。 “那就要看看,是官府快,还是我的剑快。” “你走!你走!我不要钱了,你走!你把她带走!”秋娘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旁边的龟公见状也不敢上前,谁也犯不上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连珏扫视了一遍周围,押着雪鹃的龟公,乖乖收回了手,雪鹃颤巍巍站了起来,而红蓼还晕在地上。 连珏弯下身,一只手将红蓼抱起,另一只手拿着剑,一步一步退出了莺歌楼的地牢。 “等下他们肯定又会追来,赶快找个地方躲一下!”雪鹃出口提醒,可是这里哪里有能躲藏的地方,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连珏剑横于胸前,再定睛一看,是前些日子再莺歌楼跳舞的西域舞姬。 西域舞姬拉着雪鹃示意他们随她走,连珏犹豫在原地,雪鹃道:“她也是被骗来的,我与她还算熟识,走吧!” 西域舞姬将他们拉入了莺歌楼侧边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无光无窗,让人气闷。 “在这,等下。”她只会说几个简单的汉语,然后和雪鹃说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 “她说什么?” “她说,她出去看看,想办法把他们引开。” “你听得懂西域话?” “我和罗叶娜关系不错,她的那几个汉语也是我教的,一来二去也有了些默契,说了什么就算不知道也能猜个七八分。” 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也能看出外物的大概轮廓,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仓库,堆积了不少平日里不用的杂物。 看着躺在怀里的红蓼,连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脉象,知道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 “红蓼姑娘真是幸福,能遇到公子这样有情有义之人。” 连珏没有说话,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不置一词的坐在那里。 未过多久,门被推开,罗叶娜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随着罗叶娜他们几人潜进了罗叶娜的房间。今日莺歌楼闹得这般厉害,居然依然是歌舞升平,往来的客人丝毫没有被这事惊扰,依然醉倒温柔乡。 “这里没问题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们都在外面找,肯定想不到咱们还在莺歌楼里面。咱们等到天再晚点,咱们离开。” 眼下,也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连珏微微颔首,双手抱拳,向罗叶娜拱手相谢。 罗叶娜又交代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 雪鹃忍了好久,终于开了口:“公子,怎知此事和徐大哥有关?” “今日,红蓼许是遇到了什么事。” “公子何意?” “此事我尚不清,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女子被人强行拉走,卖到莺歌楼,而且在我回宅中,已有埋伏好的刺客,前日里徐禹知我身上患有恶疾,故意找来一个江湖大夫给我胡乱诊治,妄想致我于死地。此事随还尚不明了,不过在下猜测,你丈夫之死,怕也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雪鹃双眸微红 ,说出声全是哭腔。 “我相公竟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连珏没有接话,看着床上躺着的红蓼,心里极不是滋味,就在这时,雪鹃忽而跪倒在地,对着连珏说:“连公子,求您救我离开这个是非地吧,帮我相公伸冤。” 连珏看她这般面尚未露难色,“姑娘何必行此大礼,我不过是一个江湖人,身如无根野草,在这世上飘荡。” “我本以为自己一生都要困在这个地方,是公子和姑娘的突然到访,让我知道还能从这儿离开,我愿意一生侍奉公子左右,只求公子带我离开。” 说着她连连磕头,连珏将她扶起,“走一步看一步吧,今日若只有我一人,也好脱身,带着你们二人现在咱们下一步何去何从尚不得知。” 雪鹃听了这话,咬着唇道:“公子,治标不治本,这群歹人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只有将他们彻底的斩尽杀绝才行。” 连珏轻叹一口气,“此事,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本如何治?” “我听说,此地要有钦差路过此处。” 连珏一听这话,眼眸一转问:“你如何得知?” “前几日有几个衙门的来我这边,他们说的,只知是本月,具体时日尚还不明,他们还说要在这段时间清理流民乞丐,担心钦差看到回去禀报皇上。” “那我们姑且先等上一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连珏一听对着雪鹃使了个眼色,雪鹃扶起昏迷的红蓼躲进了柜子里。 连珏轻步走到门边,静听门外动静,听这说话的声音像是今日在地牢里见到的龟公。 “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插着翅膀跑了不成。” “搜,外面转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这里也得给老子搜!” 话音一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一人推开了房门。 连珏站在门口还没等那人跨进一步,手刀直劈在他的脖子上,那人还没来及出声,就昏了过去。 连珏将人拖至一边,对躲起来的雪鹃道:“你穿他的衣服出去,我将红蓼带走,我在前面的茶馆附近等你。”说着抱起红蓼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刚一出去没有多久就听到一群叫嚷声,雪鹃心里怕得要命还是遵从了连珏的安排。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龟公,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将他的外衫尽数扒去,穿上之后,打开窗户,跳了下去,趁乱和那群追连珏的龟公一起跑了出去。 她刚出去还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两个人声,其中一人就是徐禹! 雪鹃的脚就像是扎了根一样站在那里,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跑了就跑了,那个男子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实质功夫了得,我今日亲自带人去,险些被他抓了。” “那这样的人放跑了,岂不是麻烦。” “不碍事,他不过是一个江湖人,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不过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好像看到了。” 红蓼?看到了什么? 还没等雪鹃听完就听到一个人喊她。 “诶诶!你那是干嘛的!赶快找人别偷懒。” 雪鹃忙不迭的点头,决心先去找连珏等人会和。 第27节 第32章 围困 雪鹃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伤痛的让她头脑发蒙,也许是在莺歌楼挨揍挨得多了,筋骨都变硬了,随随便便打两下想晕过去都不容易了。 赶到茶馆时,茶馆已经歇业,站在暗处的连珏一头银发极为醒目。 “红蓼姑娘呢?” “我先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客栈,不过那里怕是也不安全,只能暂时歇脚。” “公子。” “有事我们回去说。” “我想找我莺歌楼的姐妹。” 一听这话,连珏目光闪过惊异,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找你的小姐妹打听钦差何时会来?” 雪鹃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今日我听到徐禹和旁人说,红蓼姑娘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奴家在想这事。” 二人回到客栈,红蓼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着,看到这二人来,慢慢坐起了身。 雪鹃快步上前将她扶起,红蓼刚想开口说话,嘴角扯痛了脸上的伤,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二人身上皆有伤,连珏轻声道:“我回去一趟取些药来,你们二人就在此处等我。”说完,他推开窗户从三楼跳了下去。 “连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想到武艺还如此高强。”雪鹃满目崇敬,走到窗边慢慢的合起窗子,喃喃道。 红蓼再度开口,却不想脸依然痛得要命,想她这么多年与这些迷毒混在一起,居然自己栽在了这上面。若是让她找到了自己的金镯,她定然要让那个秋娘全身腐烂致死不可! “姑娘躺下好生休息,我去找小二看看有没有什么饭食。” 雪鹃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红蓼现在什么胃口也没有,看着同样一身伤的雪鹃,忍着痛道:“适才多谢雪鹃姑娘。” 雪鹃含笑摇了摇头,“不打紧,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为何要救我?”红蓼不解的问。 这话一出,雪鹃白皙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嫣红,红蓼看着她静等她下面的话。 “只是不想……不想姑娘这么好的人,落入风尘……也不想连公子……连公子伤心。” 红蓼看她这模样,心里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她虽然对男女之事尚不清楚,不过看雪鹃眼中含情的模样,也能知道,刚刚的话前半句为假,后半句才是真。 “你……你有什么打算?这样一闹,莺歌楼你定然是待不下去了。”红蓼旁敲侧击。 “我决定一生侍奉公子,我是个风尘女子,不敢奢求太多,一生为奴为婢伺候着二位,就是天大的福分。”红蓼看她说得这般动情,心里隐隐旁生恻隐,可是再一想自己和连珏指尖也不是游山玩水,她一边瞒着连珏,一边应付着花月宫已经是分身乏术,若是再加个雪鹃,怕是自己迟早会露出马脚。 “连珏答应了?” 一听这话,雪鹃脉脉含情的双眼顿时暗淡下来,她微微摆首,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窗户再度被打开,连珏拿着一个包袱进了房间。 “我找来几身衣服你们二人先换上,今日再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连珏说完转身出了房门。打开包袱不仅仅有两身衣服还有一盒金疮药膏。 “来吧,我帮你上药。”红蓼摇摇晃晃下了床,打开了药膏。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雪鹃连忙拒绝。 “不碍事,我来吧,你这身上的伤也是代我受过。” 雪鹃也不再推辞,慢慢褪下自己衣衫,当她衣服脱去,看到她的后背时,红蓼一惊。 “你身上……” “姑娘见笑了。” 这哪里还是一个姑娘家的身子,红红紫紫一大片一大片的淤青伤痕,有些地方鼓出了大包。 “你挨了多少打?” “不听话就得打,客人不满意了要打,没讨来银子要打,哎……我也不知挨了多少,妈妈说只要身上别留疤就行。”雪鹃眼底的悲伤犹如终年不化的冰霜,她低着头,既无奈又无法。 “莺歌楼的姑娘都是这样吗?”红蓼清点一点药膏在她身上,帮她慢慢揉搓。 “红牌的可能好些,而我们这样的,就是不值钱的下贱命,就算被打死了都无人问津。” 红蓼不再多问,默默帮她上好药,她一直生活在花月宫,从小习武不认真多是被师父责骂,就算是被师父打了,也有师姐晚上帮着抹药,晚上的时候看着星星说两句师父的坏话,再悄悄地躲进被窝,第二日继续习武,配药。 自从成了花月宫的神女,更是整日泡在水里,或者是关在房里研制各种毒药,大家敬她,畏她,走出花月宫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道,是这般的复杂,让人无法理解,难以接受。 上好了药,换好了衣服,红蓼推开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连珏。 她印象模糊,隐约记得有人搭救,再有意识时,已经到了这个客栈。 看到红蓼,连珏抬起手,摸了下她红肿的脸,红蓼疼的吸了口凉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什!”嘴巴扯得太用力,痛的红蓼又吸了口凉气。 “安安静静闭上嘴巴好好歇着吧,提醒你这么多次,从来都不知道长点记性,终于吃亏了,看看能不能长脑子。” 听连珏说话她就来气,可现在脸上有伤也不能和他争辩,只能听着他的教训。 “你们好好歇着,我在旁边再开间房,晚上的时候睡觉灵着点,别让莺歌楼的人给逮着了。”连珏交代了之后就从房里出去,出去前还望桌上放了一小包甜酥饼。 “公子知道你晚上没吃好,还特地给你备了吃的。”雪鹃捧着甜酥饼送到了红蓼的脸前。 红蓼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不见也不想,看到了肚子里就开始咕咕直闹。 红蓼脸疼,每咬一口,每嚼一下,都疼得她龇牙咧嘴,她从没想过居然自己还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简单用过后二人便休息了,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准备走吧,莺歌楼的人要找来了。” “怎么这么快!”雪鹃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昨日一夜都没休息挨家挨户一个个得找,我看到有一行人进了前面的一家酒楼,估计不消一刻,就到这里了。” 听了连珏这话,雪鹃急的心里发慌。 “咱们能去哪?” 红蓼的问题,让二人陷入沉思,现在整个溪山县都没有他们三人能容身的地方。 “回莺歌楼。”雪鹃提议。 连珏沉思片刻,微微颔首:“是个选择,只是,我们现在回莺歌楼岂不是自投罗网?” “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莺歌楼也有几个熟识的小姐妹,她们也会愿意帮咱们的。” “罗叶娜?” “她汉语说不好,听也只是一知半解,之前有一个与我同乡的姑娘也被骗到了莺歌楼,我们平日走的也近,我去找她。” “有一点你可想过,莺歌楼人多眼杂,若是被人捅了出去,咱们更是进退为难。” 红蓼开了口,连珏也只此话并非无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绝不可无。 “应该没事的,莺歌楼里的姐妹大多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有一个机会让她们不再受此生活,她们肯定也会欣然接受。” 红蓼不再多言,三人简单收拾,从客栈离开。此时,街上人迹罕至,偶尔有几个早起人,匆匆而过。 来到莺歌楼,雪鹃将二人引致后门,悄声说:“我进先看看,找找我之前相熟的,看看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们,你们再此处等我。”说完转身进了楼中。 不过多时,雪鹃便出来了,满脸笑容道:“走吧,里面没什么人,雪鸢说愿意帮咱们。” “此人是何人?”虽然对雪鹃比较放心,但是楼中其他人红蓼并不甚了解,她还不想在这里惹来什么事端。 “就是与我同乡的那个姑娘,雪鸢说了,一定会帮咱们的!” 雪鹃拉着红蓼往里走,此时的莺歌楼格外清冷,里里外外鲜少见人。 “平时这时候的莺歌楼也是这样冷清吗?” “嗯,可能人都出去找咱们了,平日里会有些打扫的龟公或者是老仆。”走上楼没多远,就到了一个香阁,红蓼随着雪鹃刚刚踏出第一步,就被连珏拉住了手腕。 “有人。” 话音一落,一声门响,一下子传出了不少了人,红蓼心头一紧,将雪鹃扯到了身后。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没想到还多带了两个。雪鸢,等到事情结束,妈妈一定重重的赏你。” 站在秋娘身后的雪鸢听了这话,笑逐颜开,忙不迭的向秋娘道谢。 “雪鸢,你怎么……” “我的好妹妹,你别怨我,我也没办法,你不按规矩,我可不行。”雪鸢低着头小声的嘀咕。 连珏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忽而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啥好笑的!”站在秋娘边的一个龟公看到连珏大声怒斥。 他话音未落,连珏顿时抽出了青锋剑,剑锋就靠在那人脖子旁边。 “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我就想让马上变成鬼!”他嘴边冷笑不止,眼角带着戏谑的嘲弄。那个龟公看他来无影踪,两脚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行,你杀了他,我就杀了这两个!” 一把长刀横在了红蓼和雪鹃的脖子上。 第33章 真相 红蓼的双手被那个人擒住,她抬眸看了一眼连珏,与他目光相交后,红蓼微微往后一退,后背撞在那人身上,脚猛一踩,一个转身从那人手中挣开,而连珏一步上前挑开了长刀,顺势将雪鹃从那人身边拉了过来。 红蓼趁机夺刀,那人再度反应过来时,红蓼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秋娘没想到,这二人竟有这样一身武艺,她咬着唇然后冷哼一声。 “你们两个人才四只手,带着一个拖油瓶,能跑到哪去,不如咱们好好聊聊,这事也不是解决不了啊!” “没什么好聊的,要不然你放我们走,要不然今日我就砸了你的莺歌楼。”红蓼对她的提议完全不屑一顾。 秋娘看着招没用,只好另说:“行行行,我放你走,我这个莺歌楼是赚钱的地方,就是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别来找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去找你们了,行不!” 第28节 “秋娘你嘴里说话能算数,大概母猪都能上树。”红蓼瞟了她一眼,冷冷道。 “那你说怎么办!”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着火了!”秋娘慌慌张张的走到围廊边一看,果然在一楼的旁侧看到了滚滚而出的浓烟。 秋娘一时间也没了注意,香阁大门纷纷打开,不少衣着凌乱的男女从里面跑了出来。 “救火!先救火!” 火烧的极快,那几个刚刚还举着刀的龟公一下子四散跑开,秋娘转身就要走,却被红蓼一下子抓住了肩膀。 “你干什么?” 红蓼冷笑一声,从衣裙边撕下一条布带,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捆了起来。 “现在你的人没了,就请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就在这时罗叶娜跑了出来,看到被捆着的秋娘,罗叶娜动作迟疑了一下,很快再度上前,不断地催促雪鹃快走。 “咱们一起!”雪鹃拉起罗叶娜,罗叶娜百般推辞,连珏看了罗叶娜一眼,将自己的外衫脱去交给了雪鹃,然后和红蓼一起,押着秋娘先行离开。 三人还没走多远,就看罗叶娜和雪鹃追了过来。 现在三人变成了五人,这个雪鹃还没想好如何安置,就又多了一个秋娘和罗叶娜,而他们身上的银两却少之又少。 红蓼绕到了秋娘身前问:“有钱吗?” “没有!”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秋娘的脸上。 “有钱吗?”红蓼又问了一遍。 红蓼好歹是习过武,手劲也大,这一巴掌直接把秋娘的半边脸打的紫青紫青的。 “没……” “啪!”又是一个耳光,秋娘两个眼通红,嘴里骂骂叨叨,红蓼也听不清楚,抬起手就要打第三个耳光。 “有,有……你把我的镯子当了吧!”秋娘不停地嘟囔,红蓼上下扫了她一遍,不细看还没发现,这个秋娘从头到尾珠光宝气,随便那几件都能解决他们好几天的食宿。 红蓼也不客气,抬起手直接开始扯她头上的金簪步摇,秋娘不停的制止,可是还没说出半个字,就硬生生被红蓼的巴掌给逼停了。 “雪鹃,把这个当了,看看能当多少,往高了的要,要是钱少多对不起咱们莺歌楼的大当家的啊!等会去买几身成衣,我们在前面的那个小茶馆等你。”雪鹃双手捧着才将这些东西给接过来,她笑盈盈的点着头,以前都是秋娘欺负她,今天终于有出头的一天了。 “我的镯子呢!”红蓼拉着秋娘的衣襟质问。 “什么镯子?我不知道啊!”秋娘委屈的都快哭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红蓼,红蓼却不吃这套,直接抬起了手。 “你脑子若是不好使,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在莺歌楼我的房里,你带我回莺歌楼,我就给你拿。” “啪!”的又是一个耳光,连珏看红蓼下手这么狠,嘴角一扯,想想昨日将红蓼搭救时,她双颊红肿,身上带伤,看样子今日红蓼是定要将这些帐一笔一笔的给她算过来了。 “你怎么又打我?”秋娘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了,她吐了口唾沫,唾沫里都有了血丝丝。 “打你?你这人不老实,不该挨揍吗?你昨天不是要教我规矩吗?来啊!你姑奶奶等着你呢!”红蓼扯着秋娘的衣襟,怒目相视,秋娘吓得脸都变形了。 “我赏给店里的雪鸢了,她说雪鹃可能会来找她,然后向我讨赏,我就给她了……” 红蓼抬手又要揍,却被连珏拦了下来。 “行了行了,再打下去,镯子我会帮你找回,你若再这样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看秋娘的脸现在都肿成了猪头,红蓼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不甘心将她扔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你的命就在姑奶奶手上了,别想着耍什么花样,不然的话,姑奶奶我就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涮着吃!” 躺在地上的秋娘哭的是泪涕满脸,红蓼将她拎了起来,向和雪鹃约定的茶馆走。 “给她松绑。”连珏在茶馆边停了下来吩咐道。 “让人看到不好,省的惹麻烦。”看红蓼不为所动,连珏又补上了一句。 红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她解开了手上的布条。 “客官,几位?”小二迎了过来。 “等会还有一位,给我找个雅座。”小二上下扫了一遍这几个人,连珏很识趣的给了他几块碎银。 “不用茶水了,就等个人,别乱说话就好。” 小二也是个明白人,应了后,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雅座,就下去了。连珏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红蓼别一恼就把秋娘杀了。四人坐在这儿,相顾无言,只能听到秋娘隐隐的抽泣声。 “外面有不少官兵。”雪鹃穿着粗气跑了进来,她将衣服扔给罗叶娜,然后将剩下的银子放在了桌上。 红蓼看了秋娘一眼,秋娘赶紧说:“不干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做。” 连珏起身挑起围帘,看到茶馆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小二掌柜各干各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因外面的事情所扰。 连珏看了一眼缩成了一团的秋娘,铮的一声剑出了鞘,剑直至着秋娘的喉咙,只要她稍有不慎,就会立刻丧命于此。 秋娘吓得被扇红的脸,猝的变得煞白,她看着连珏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你最好从实招了,不然的话,你这条命,阎王今天就该收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秋娘身子不断往后躲,红蓼一把拉住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这莺歌楼的姑娘是怎么来的?我有事因何被抓了进去,还有你说欠了你的银子?没人还,要卖了我抵债,又是怎么回事!” 被红蓼这一呵,秋娘打了个哆嗦,她撇着嘴,不敢看他们,将头低下。 “怎么不信吗?要不然先拆了你的胳膊!” “不是我,是徐禹,是徐禹把你送来的。” 听到徐禹这个名字已经不让人意外了,只是现在红蓼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是关于莺歌楼被深藏的更深更多更隐秘的事情。 “你不好好说,那我便问了,当初雪鹃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你们串通好的?” 雪鹃一听这话,心都提了起来,她直直地看着秋娘等待着她的答复。 “是的……那个招还是我给徐禹出的。” 雪鹃听完,立刻冲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衣襟质问道:“我的丈夫是你们害死的,是不是!” 秋娘显然没有把雪鹃放在眼里,她继续对红蓼说:“徐禹负责在外面找人,我负责在楼里管着,我们俩就这样一唱一和的配合,他只要遇到什么年轻姑娘,就开始想办法靠近,他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和我说,你这个姑娘长得俊,能卖个好价钱。” 雪鹃看秋娘不理她,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问:“你回答我,我丈夫是被你们害死的是不是!” 秋娘嘲讽笑道:“嗯,这些都是徐禹干的,也就你憨,一直还当他是好人。” “徐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肯定在骗我……”雪鹃戚戚哀哀的哭了起来,想起自己枉死的丈夫和这些年自己最信任的人,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就是徐禹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 “他来看你,就是旁敲侧击知道你在这里老实不老实,他要是和你翻脸了,他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了,他就不好混了,坏事干尽,还里外当好人。” 话从秋娘嘴里说出都不由雪鹃再反驳,雪鹃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愣愣的出神,没想到当初将她从小村子带出来过好日子的徐大哥,原来所有的事情从那时起就已经留下了祸端。 “小二,来壶茶!”一个响亮的声音直穿入耳,这本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可是来到的两人却引起了连珏的注意。 连珏悄悄看去,将那二人细细打量一番,身着虽然质朴,可是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把亮晃晃的剑,却格外引人注意。 “二位爷,想要什么?” “来壶金骏眉。” “好咧!咱们这儿金骏眉可是方圆十几里找不到的!就是识货人太少,俺们都不拿出来!爷你们等着!”说着小二麻利的跑了下去。 “来者二人,不凡。” 第34章 钦差 红蓼顺着连珏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二人低声絮语。 “你看这二人,衣服虽然简单朴素,但是看他们的手脚就知,绝非是普通劳苦百姓,再看下放在桌子上那把剑,上面镶金带银,珠宝无数,江湖之上,哪一个门派会带这样的剑出门?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们可能就是咱们一直再等的钦差。” 一听连珏这话,红蓼反应平平,而身后的秋娘却异常激动,她忽然大喊起来,声音一起,就被红蓼点了哑穴。 “怎地?还想让他们来救你不成?”红蓼用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然后冷笑一声“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去找你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莺歌楼这么多姑娘究竟是怎么来的!” 被红蓼说了这话,秋娘立马萎靡下了,缩在了墙角,她呜呜啊啊说着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一个字。 “雪鹃。” “公子。” “你去楼下,哭一会。” “你葫芦里天天买的是什么药?” “我只会治病救人,还不会卖药,雪鹃你且去试试,你哭的越凄惨越好,若是他们问你,你就把你的事情和他们说,你说你夫君死的不明不白,你要被人卖到莺歌楼去。” 雪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哭着跑了下去。 红蓼和连珏几人则坐在楼上,静观下面动向。 果然如连珏所料,雪鹃刚刚路过他们的桌子就被这二人拦下,楼上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看他们一举一动,似乎对雪鹃之事,极为关心。 “你不是说,徐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吗?” 连珏应了一声,“徐禹不是那种大意的人,他决定这时候将你诱骗,说明肯定有什么原因,你和徐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珏直勾勾看着她,红蓼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干!我昨日在街上,忽然有几个大汉围了过来,说我偷了他们的钱,然后开始追我,要我还钱,我看到了徐禹就找他帮忙,当时他正与人说些什么,我也没听清,只是遇到徐禹之后,那群追我的人,就不知所踪了。” “偷钱?”连珏回想起,昨日在地牢里搭救红蓼时,秋娘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他抬手解开了秋娘的穴道,将剑往桌上一拍,“秋娘我有话问你,你好好说,咱们什么事都没有,你若不好好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连珏长相就有几分妖气,再加上银发灼眼,这话说出口,简直比阎王的生死令都让秋娘害怕。 “你说,昨日去抓红蓼的大汉是不是莺歌楼的人?” 秋娘眼珠瞧了一眼已经出鞘一半的青锋剑,身子都快缩成了球,她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是……是是……” “偷钱这样的鬼把戏,用了不少次了吧!” “是……是……” “徐禹是怎么回事?为何遇到徐禹就撤了人?” “我……我们说好的,为了不让徐禹暴露身份,若是见到徐禹大家就离远点……” 看样子,昨日的红蓼是鬼使神差的找了个救星,可又把自己推向了火坑。 第29节 “你们没有事先商议?”连珏有点难以想象。 “我早就想把她弄来了,可是徐禹不让,他说你们俩身份不明,来路不详,他想把连公子除了之后,再想法子把红蓼姑娘卖了。” 红蓼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徐禹原来盘算了这么远。 “也就是说,当初他找的那个大夫替我治病为假,要我的命才是真的。”连珏这话就是对着红蓼再说,红蓼自知心虚,把头一歪不去看他。 “嗯,他确实是个医术不浅的大夫,平日也不随意出诊,不过他只会开出让病加重的药,不会给你开能医治好的药。” “那为何昨日他决定动手?”这样仓促,不太想是徐禹的作风。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昨日遣人捎信给我,让我在你们宅子做好埋伏,他想办法把红蓼骗过去。” 连珏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秋娘,此时的她估计已经没哪个脑子说谎话了。 “你昨日看到徐禹在作何?” 红蓼细思许久,却毫无头绪。 “我就看他穿着便服从街上穿过,就喊住了他,我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在办案子,他说不是……接着就直接把我领去了酒馆。我几次推脱想要先回去一趟,他都将我拦下。” 连珏听了这话,眉梢一挑,“你昨日见他的时候,天色甚早,他还不许你回家,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还说这话,就听楼下有动静,再看去,发现楼下那两人已经离开。 雪鹃上了楼,擦了擦眼泪,看她这样怕是又提及了伤心事,连珏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她面前。 “他们确实是钦差,我将我的身世说给了他们,他们说现在带着我也不方便,让我先找个地方躲藏,明日过了辰时去衙门,他们会给我一个交代。” 连珏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而一边的秋娘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看样子,这件事情也解决了十之八九了,剩下的就是那个徐禹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肯定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二日,因不便随行,连珏就留在了客栈,红蓼押着秋娘和雪鹃一起去了衙门。 昨日穿着质朴的二人,现在已经换上官服,红蓼对这些不甚了解,只是看他们衣服的色泽与绣花,与这个衙门中的其他人想去甚大。 就看两人均居于庙堂之上,雪鹃垂着头走了过去,跪下来磕了个头。 “求大人帮帮小女子。” “堂下何人!” “启禀大人,小女子本是溪山县赵家村村民,被莺歌楼奸人所害,卖到了莺歌楼……” 红蓼对着秋娘的屁股一踢,把她踹到了堂前。 “大人救救小人啊,救命啊!”秋娘手脚并用往前爬,红蓼一脚跺在她的后背上,把她打趴在地上。 “堂下何人,如此无礼!见到大人还不下跪!”站在两个钦差旁边的溪山县县令指着红蓼道。 红蓼扫了一眼,发现徐禹居然还在县衙里,红蓼瞪了县令一眼,县令被她这个目光惊出了一身冷汗。 “跪?你们与贼人勾结,强占良妇,肆意杀人,我现在恨不得那把刀杀了你!”红蓼一转头看着旁边的徐禹,徐禹悄悄退到了旁边人身后。 “公堂之上,你竟敢血口喷人,大胆!来人!给我打!”县令气的手都在抖,红蓼身子站得笔直,毫无俱意。 “张县令,现在是本官在办案,还是你在办案?”旁边人一开口,这张县令就吓得缩到了一边。 “这位姑娘,你若有冤,只管说,本官定然会有你做主。” 红蓼拉起地上的秋娘,往前一扔,“问问这个人吧,你看看她能说什么?” “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受人差使啊!”秋娘这两天被红蓼折腾的是身心俱疲,能说的不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县令,听了她的话简直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他忙跑下来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对着那两个县令磕头。 “你说还有一个人,他是主犯,那人是谁?” “徐禹,就是那个徐禹!”秋娘指着徐禹,所有在场的人都极为惊异,徐禹脸上毫无惧色,镇定的走了出来。 “秋娘,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平白无故开口诬陷我?” “诬陷你?是谁把我送到了莺歌楼?徐禹,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了。”红蓼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徐禹,就想知道他的诡辩还能再说多少。 “我不知啊!姑娘和曾与我喝过酒,去了何处,我又怎么知道?” “装模作样的本事不少!” “说话要有证据。”看徐禹自信满满的样子,红蓼心里也能猜出,这个徐禹做事极为周密,不可能随随便便暴露自己,县令之所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像刚刚秋娘所说的,每年几千两,几万两银子打点的。 “徐禹做买卖妇女之事,你还有别的事吧!”红蓼薄唇一抿一个浅笑。 一直自信满满的徐禹听了这话,脸色有变。 “我不知姑娘何意。” “那日,我被莺歌楼的人围堵,赶来官府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你,说带我去喝酒,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只要去当时的酒楼问问,或者会有些收获,而且,那日巳时前后,你在小巷与人说着什么话?那人是谁?为何要与你在这等偏僻的地方?又有何意呢?” “我当差,去哪都很正常。”徐禹脸色阴沉了下来,完全没了之前气定山河的模样。 “是吗?当差穿便服?” “那是……” “何必多说,只要去那个小巷蹲守几日,那个人自然就会找上门来了吧!” “徐禹,你还是自己招了吧!” 第35章 绝佳时机 “你年岁不大,怪讨人喜欢,这才短短几日,认识了个徐禹,又认识了两个钦差。”连珏拿着酒壶坐在房顶,自斟自酌,对着刚进大门的红蓼说道。 “我办案有功,当然要好好奖赏了。”红蓼轻功一展飞到了连珏身边。 “红蓼姑娘,刚刚熬了银耳汤给您盛一份吧!”雪鹃从厨房走出,对红蓼说。 “不了,我吃饱了,早些休息吧!” 雪鹃应了一声去了自己的房间。 红蓼看着正在赏月观星的连珏问道:“咱们不是游山玩水,你还真准备带着她?” “不准备,不过她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给她些银子,将她安置。” “真是设想周全。”红蓼从他手里夺来了酒壶,昂头将酒壶喝了个干净。 “准备何时动身?” “明晚,她说她想看看父母,正好,在那里留宿一夜,第二日一早赶路。”连珏说完,从袖筒中取出了金镯交还给红蓼。 “你的镯子,我帮你找来了。”红蓼接了过来,将酒壶换给了连珏,跳下了房顶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红蓼悄悄打开手镯暗扣,里面的毒/药还都在,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想来连珏是名门正派,肯定很少见到这样的东西,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个手镯中的玄机。 翌日一早,连珏去街上买了些路上的东西,近日出现了一件古怪事,蚀骨散本应是每月初一发毒的蚀骨散,这个月却异常安静,前日初一,连珏将自己关在了房内一夜,房间内却无任何动静,这几日也毫无毒发症状,甚至红蓼都开始奇怪,到底是连珏真的把药配置成功了,还是这个蚀骨散的毒性对他无用? “红蓼姑娘想什么呢?”雪鹃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雪……抱歉,巧儿姑娘,没事,我就想你去了别处,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的父母了。”红蓼将话题扯开。 “是啊,父母年岁大了,可是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一直做着这样的事,只怕父母心中会更难过。所以……”她眼中含泪,纵然心中千万不舍,现在已经没了退路。 从溪山县出来走不到半日就能到赵家村,天色将黑,看到忽然有人来访,赵大娘和赵大伯都有些奇怪。 “爹!娘!”雪鹃跳下了车子,看到是女儿回来了,赵大伯和赵大娘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巧儿啊!你这么多年怎么才回来啊!”赵大娘抱着闺女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在溪山县的事她断然不会和父母去说,这些苦她也只能自己放在心里。 “来来来,进来进来,吃饭了吗?娘给你弄点东西吃。”拉着女儿,三人走进了小木屋。 红蓼和连珏站在马车边看着这三人,谁也不忍打扰。 “徐禹到底干了什么?” “私盐,他利用职务之便,将官盐变私盐,从中谋利。” “如何处置?” “处死。” “活该!”红蓼明眸一翻,给将死的徐禹送了个白眼。 ”还真以为是好人,以后多长个脑子,你祖宗我,是不会骗你的!”连珏说完,迈开长腿向木屋走去,红蓼抱怨着跟了过去。 正好他们三人从屋内出来,看到红蓼和连珏,赵大娘热情的围了过来,“刚刚巧儿和我说了,以后就麻烦二位了,她孤身一人也不好在溪山县生活,我们俩身子还壮,等到年纪大了,就搬到村子里,不用替我们担心。” 雪鹃脸色没有丝毫笑意,眼圈微红,没有接话。 “你们……你们先去屋里歇歇,我去做饭,老头子,你把柴劈了,今天咱们炖肉汤。” 红蓼和连珏进了屋,还没坐定,忽然红蓼看到连珏捂着胸口扶住了墙。 “怎么……” “出去!” “这……”木屋没有门锁,将连珏一人关在屋内根本不行,一旦毒发失去理智,他就会冲出来杀了屋外的三人。 此时,红蓼蓦然明白,嫦嫣所说的“他肆意厮杀,你隔岸观火”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到村子,也不过区区两里,连珏若是真发起疯来,肯定整个村子都会遭殃。 “快走!” 还没等红蓼想清楚,连珏再此说道,只是这次的声音已经犹如低吼他拼命想压制自己,但是无能为力。 怎么办!怎么办! 红蓼顿时没了主意。 “走……” 红蓼看了一眼双手紧握拳头的连珏,是的,这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这时候,她走了,那么……她们辛辛苦苦等待的时机,就到了! 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连珏的口中发出了阵阵低吼,红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要离开…… 第30节 就在此时,连珏突然向门外冲去,红蓼已经来不及多想,她一步冲到了连珏的面前,将他死死地抱住。 “不行!” 连珏已经说不出话了,拼了命的往前冲。 “连珏,不行啊!赵大伯赵大娘他们都在外面,不行,不行!” 连珏通红的双眼有着嗜血的光芒,红蓼除了拼尽全力将他抱住之外,别无别的办法。 听到屋内有动静,在外面和赵大娘一起做饭的雪鹃,雪鹃推开门,看到屋里的场景以及不能用震惊可以形容了。 “带着赵大娘他们走,快!快点!明早再回来!” 雪鹃猛回过神,也不准备迅速的跑到屋外,拉着赵大娘他们就走,听到外面没了人声,红蓼心里这才安慰一点,一阵疼痛从脖颈传来,被他死死抓住的连珏,居然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红蓼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想要推开连珏,可是他却死抓出她,就像是要将她吃了一样。 “连……连珏……” 蓦的一下,连珏忽然松开了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红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他唇边染着自己的血,她抬手摸了下脖颈,血染红了她的手。 红蓼颤抖的伸出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一般。 难道……和血有关? 红蓼也有些怀疑,紧绷的神经猝然断开,红蓼跌坐在了地上。 刚刚都没有感受到的痛,现在从身上的每一处传来,想来不少地方已经被连珏抓的淤青。 看着躺在地上的连珏,红蓼轻叹了口气,如果她没有留在这里,可能此时的连珏已经将赵大娘他们全杀了,她趁连珏最虚弱的时候杀了他,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那时,花月宫就会名扬天下,而她就从邪教圣女,变成了武林英雄。 为何不走呢? 她看着连珏,叹了口气。 “算了,最后一次,赵大娘他们对我有恩,不能伤恩人……”红蓼喃喃自语。 第36章 报恩 红蓼坐在门口的矮凳上,面前是半成的饭菜,如果今日连珏没有毒发,此时他们可能已经吃饱喝足,在屋内休息准备明日启程。 “红蓼姑娘……”红蓼循声看过去,是雪娟。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明早再来吗?”红蓼很是疲惫,连珏手劲大,掐的她骨头都快碎了,脖子上还被他咬了一口。 “我担心你出事……”雪娟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我还好。” “你的脖子……”靠近后雪娟发现了她身上的伤。 红蓼撩过头发,将脖颈盖住,“没事。” “连公子……弄伤的?” 红蓼没有回答,转而问:“吓坏了吧。” “嗯……不过我没和爹爹和娘亲他们说。连公子这是怎么了?”雪娟怎么也不敢相信,今日疯狂的就如同野兽一样的男子是素日里风流潇洒的翩翩公子。 “中毒。” “什么毒?” “蚀骨散,中毒之后人会失去理智,他用内力抑制了毒发,内力损耗巨大,一夜白了头发。” 雪鹃也听不明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要如何医治?” 红蓼微微摇首,“蚀骨散之毒如何而解,尚还不知,他行了许多地方,就为了找到此毒的解法,可是却依然一无所获。” “那公子终日只能忍受这蚀骨散之苦?” “他曾对我说,如果他失了理智,就将他杀了。”红蓼长叹一口气,杀了他?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雪鹃听完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二人就这样一也无言坐到了第二日清晨。 一声门响,已经双眼迷离的红蓼,被惊醒,她抬起头看去,连珏出来了。 看着门口的二人,连珏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他犹豫许久后开口问:“昨晚出什么事了吗?” “嗯。”红蓼别开目光,继而粲然一笑,看着他,撒了个谎,“不过,我们把门锁起来了,没出什么大事。” “是啊,昨天把门锁起来了。”雪鹃的目光在躲闪,她只能强撑着笑,顺着红蓼的话说。 连珏脸上的神情并未舒缓,三人立在那里,都不再开口。 “赵大娘他们在哪?” “他们去村里了,很快就会回来。”连珏微微颔首回应,转身走进了林子。 雪鹃想追过去,但是想到昨天看到的情景,又退了回来,她怕,她真的害怕眼前的这人又会像昨日那样,变得疯狂。 红蓼看出了雪鹃的担忧,悄声安排,“你在这儿等着赵大娘他们吧,我去看看。” 说完就追了过去。 “昨日,真的没发生什么?”连珏再此追问。 “没,真的没有。你昨日毒发的不厉害。发现情况不对,我就让雪鹃带着赵大娘他们走了。” “你……”连珏走过去,抬手要撩起红蓼披散的头发,红蓼一下避开。 “一直扎着头发,头皮疼,想要松松。”她说着理了理头发,将脖子上的伤口遮掩好。 连珏没再多问,向林子更深处行去,红蓼也不知他究竟所想,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狗尾草,如果还有下次,就把我杀了。”连珏的声音很低,就像是一声叹气。 听到这话,红蓼的心里抽搐了一下,就像清晨微冷的风吹过了枝梢枯叶那般撩动。 “也……也没出什么事……” “怕的就是出事的时候。”连珏单手付于身后,风卷起他的衣角,撩起他的银发,随风飘摇,好像只要一眼没有看清他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不会的,有我在。”红蓼声音小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也传入了连珏的耳里,他转身看去,看到了红蓼离开的背影。 回到了木屋,赵大娘他们已经回来,红蓼看二人安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赵大娘没有多问,笑着拿来了一包东西,送了过去。 “俺家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这就有几身巧儿原本的衣裳,你放心,衣服都是新的,她当时出嫁的时候做的,她没带完,你若不嫌弃,就带着吧!” 红蓼谢过将衣服接下,此时,天已经大亮,早点赶路才能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与赵大娘他们告别,三人登上马车,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车内的雪鹃开了口。 “能送我回溪山县吗?” 驾车的红蓼不知她何意,询问道:“怎了?有什么忘带了?” 雪鹃摇了摇头,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口说:“我……我不准备走了,我就在溪山县,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能打听打听消息。” 红蓼猛地勒住了马,“你想做什么?你孤身一人,也无钱财,怎么生活?” 雪鹃垂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还能干什么,干自己的老本行呗。” “不必了,赵姑娘不必为连某做这些,连某心领了。”连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双眸微闭。 “是我自愿的!为了连公子,我愿意。这次没有人强迫我,一切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本心。”雪鹃抓住了连珏的衣袖,而连珏抬手,将她的手抚掉。 “赵姑娘,你好不容易从这烟花柳巷的是非处出来,不必为连某这样的外人而牺牲,连某之事还不劳姑娘挂念。” 红蓼看着依然阖目养神的连珏,这样冷漠决然的连珏,她还未曾见过。 雪鹃垂着头,声音哽着道:“我心意已决,连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求求你,让我去吧!” “巧儿姑娘,那种地方就别再执着了,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吧!”红蓼也明白了连珏的意思,她也开口规劝。 “昨日听到红蓼姑娘说了此毒,也知道公子宁愿身死也不愿意牵扯他人,赵巧儿早已是红尘中人,如果能帮到公子,也算是此生无憾。”她说完微微起身跪在了连珏的旁边。 “公子,赵巧儿别无所求,只求公子平安。” 她说完向着连珏磕了一个头。 连珏没有说话依然闭着眼睛,只听他一声轻叹:“何必呢?” “求公子成全,此生只能以此相报。” 第37章 神医(二更) 将雪鹃送回了溪山县,连珏将身上所有的钱财和钱庄的信物都给了她。 “这些银子你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连珏就登上了马车,红蓼看了一眼雪鹃,也没再多说,继而跟在连珏身后上了车。 雪鹃一直目送着二人直至离开,马车尚未消失在视线,她的眼泪就已经蔓延。 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心里交织的情绪,让她难以挣脱。 雪鹃离开后,连珏与红蓼二人也极为沉闷,身上的盘缠全给了雪鹃,二人接下来如何生存都成了问题。 “连珏,咱们去哪?” “这才几天胆子就大了,喊祖宗!” “行行行,祖宗!咱们去哪!”红蓼语气极不情愿。 “往前走,哪能去就去哪。” “可是咱们现在身上也没点盘缠,就连投宿,用膳,都是问题。” “走吧,去下一个城镇,到时候再想办法。” 第31节 船到桥头自然直,红蓼也只能按着连珏的意思走,她驾着马车,往前行着,一直到了月上中天才看到了隐隐约约有个城镇。 “祖宗,前面是城镇。” “嗯,走吧!” “走?咱们现在身上没有一点银两,去哪儿干什么?” “你只管找地方投宿便是。” 到了一家客栈,掌柜站在柜台上盘点,看着二人来了亲切的应了过来。 “二位是投宿吗?” “正是,两间客房。” “一间就够。”红蓼出口打断,现在两人身无分文,还要两间房,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这个连珏也真敢开口。 连珏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蓼,嘴角一弯,“那就开一间。干净点的,舒服点的。” “好咧,爷咱们这儿住宿要先付押金,二十文。” “天晚了,我们身上没带银子,钱庄也关了门,不如……先抵东西可好?” “行,只要是值这个价的就行。”掌柜的也是个爽快人,没有迟疑,直接答应。 红蓼把脸连珏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他们整日同出同入,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只有那把青锋剑了吧,难不成他要把自己的剑抵出去? 红蓼还没想出来,就听连珏道:“你的镯子不是金的吗?先抵给掌柜吧!” 连珏一说完,红蓼立马护住了自己的手镯,这东西那是可以随便抵出去的。 “不行,我宁愿睡车里,也不抵我的镯子。” “我会想办法帮你把它赎回来的,你先让咱们住一夜。” 掌柜看到了红蓼护着的镯子,上面还镶着不少宝石,一看就知不是个便宜货,就算这两人没钱,就这一个镯子也够这二人在这里住上半年的。 “不行!我不抵,你怎么不把你的剑抵出去!”红蓼护着自己的手镯,死活不肯。 连珏拿起剑往桌上一拍,剑镇出鞘了两寸,冷光四溢,“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个剑压在这儿可行?” “这……”只看着剑就心生寒意,他们这个客栈上上下下也没个会舞刀弄枪的,放个这样的利器在,也真是不吉利。 “这……小人还是要镯子吧!” 红蓼瞪了一眼连珏,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自己的手镯取了下来。 老板拿着这镯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就算是在昏暗的烛光下,这一颗颗宝石闪出来的光芒都让人不由赞叹。 “你给我小心点放,这东西这珍贵着呢!” 红蓼气哼哼的一转身上了楼。 “来啊!小二给二位引路!” 一进屋,红蓼就往床上一趟,将被子往身上一裹,转过了身去。 “明日就把你的镯子赎回来,行了吧!” 连珏看她起成这样,开口宽慰。 红蓼也不理他,就是闷不出声的躺着。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你何必这般生气?” “你凭什么说我,我那镯子于我就像青锋剑于你一般重要!” “我的剑能防身,能救命,你的镯子呢?” “我!” 红蓼没法说出来,只能有侧转身子躺了下去,她也想了,如果明天他找不来钱,她就算是偷也要把镯子偷来。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连珏就把睡得正香的红蓼喊了起来。 红蓼揉了揉惺忪的睡意,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咱们去看看外面有什么稀罕物。” 红蓼轻叹一口气,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身无分文,先想想怎么把我的镯子赎回来再说吧!”说完拉起被子就要继续睡。 连珏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不出去走走,怎知没有赚钱的法子呢?” 红蓼磨不过连珏,胡乱的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和他出了客栈。 路上已有不少小商小贩,红蓼懒懒散散跟在身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忽而走到一个店面前,一群人围在这家尚未开门的店,不时还有不少人凑上前去。 连珏素来对人多的地方就没什么好感,看到这一幕本能的绕开了。 “你们别挤,今日神医只看十个人,站好队啊!”从店面里出来了一个小厮,对门口的人说道。 听到“神医”二字,连珏来了兴致,他走上前去,拉住正在维护秩序的小厮,问道:“在下今日才来,想问下这位神医是何许人也,竟让大家如此追捧。” 那小厮还没开口,就有人解释了。 “神医可厉害了,那天一个快死的,神医摸了两下就好了。” “摸了两下?” “对啊!我亲眼看到的!就随随便便的按了几个地方,那个都快咽气的小伙子,就醒了,还活蹦乱跳的!” 连珏听她说完,更是疑惑不解,没有用药,就随便按两下,将死之人复活?这何止是神医,简直是神仙。 “你也是看病的吧!看你这样也知道,肯定病的不轻,可惜了你来的太晚了,前面的那几个人我听说大半夜就来了!” 连珏前后扫了一眼,这些人看起来身体康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在下不知,大娘您是哪里觉得不快?我看您说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毫无病态。” “啊?我?我……最近腿疼,腿疼。”她说着弯下身子,锤了锤自己的腿。 连珏转身正要离开,却被这大娘拉住了。 “你也是来看病的吧!你看看年纪轻轻头发都成这样了,病的不清啊!” “嗯,有意拜访,不过,在下也没排队,就算了。” “要不你站我这儿,今天就十个人,我数了数,我正好是第十个!”大娘拉着连珏说的格外开心。 红蓼站在一边,听着这一来一回,只觉得一头雾水。 “那多不好,您不是都站一夜了吗?” “我这腿不当紧,没事,你站我这儿,你病的严重啊!”说着她就把连珏拉了过去,现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好这医馆的小厮过来了,大娘拉着他对他说:“这个公子看起来病的极为严重,我让给他了。”说着还挤了挤眼睛。 “好好好,公子贵姓?” “在下姓连。” “来来来,公子随我进来。”说着小厮引路,请他进屋。 “不了,这前面这么多人,连某来得晚,还是请前面的人先进去吧!”看这些人一唱一和,连珏总觉得其实有猫腻。 “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能让你久站,咱们神医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在世观音,看病都是谁严重先看谁。” 此时,前面的人毫无不快,反而都在劝连珏,让他赶快进去,别耽误医治。 “这人是谁?”小厮挡住了红蓼。 “我的书童。”连珏随口编了一个称呼。 “哦哦,没想到公子还是个体面人。请请请。”小厮给二人引路,进了堂屋。屋内飘着药香,一个一身白衣,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雕花的酸枝圈椅内,不停地捋着自己的胡子,乍一看还真是一副“神医”的模样。 小厮走到了老者旁边,靠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将连珏引入了旁边安坐。 连珏刚想开口,就被老者打断,他开口说:“不必说,从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第38章 奸商 一听这话,红蓼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病人就从门口走到屋内,这短短不过十步的距离他竟然就知道了? “那还请神医帮在下诊治一下。”连珏倒很泰然,说话也非常客气。 “自然自然,你看看你面色煞白,缺少血色,头发银白,年纪轻轻就这幅样子,真是可惜可惜啊!”神医一副伤怀。 “那要如何才能将在下医治好呢?” “哎……你这个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啊!” “我听外面说,您可是神医在世,就算是一个将死之人,您随随便便按两下就能好。” “此话不假,不过你们情况并不一样。” “连某只是觉得,自己还没到将死的一步,应该……更好医治吧!”连珏嘴角带着笑,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差太多了!病与病不同,将死之人可能好治,而你看起来还算康健,却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神医脸上带着愠怒,连珏的话似乎让他极为不快。 “那您说下,在下该如何用药,才能好起来?” “你现在不能着急,你这个病不是一天早就的,只是自己没有发觉,现在已经深入骨髓,内里因此病已经糟糕至极,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想要治病还得先调养。” “哦?神医一没有给在下把脉,二也没问病从何来,就能知道这病非一日而成。在下真是佩服!” 听到连珏说了这话,神医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我素来看人,只有无用的的大夫才需那些无谓的事情!” 虽然连珏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可是后来觉得身后阵阵寒意,他眼眸直盯着那个神医。 “我先把药方给你,你先吃五副,然后我再给你医治。” 说着,就拿出了纸笔,开始写药方,写好后递给旁边的小厮,小厮看过之后,走过来对连珏说。 “公子,这是药方,五十两。” “什么!”红蓼一听这数,吓得喊了出来。 连珏倒是十分泰然,拿着药方看了看,问:“就这份药方就要五十两?” 第32节 “那是自然,神医的药方药到病除!你说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五十两的银子重要!” “自然是连某的命重要,不过,您这位神医,是假的吧!” 连珏此话一出,神医脸色大变,他指着连珏大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门口找来的那群人是你找来的帮衬吧。”连珏说的云淡风轻,可是那两人的脸色却大变。 连珏继续道:“你给我写的这个药方,都是温补的药材人参,鹿茸,枸杞,白芍,何首乌,这些东西,只要稍微知道点药性的都能配出来,你配这个给我,就要我五十两,不是奸商是什么?” 那神医气的满脸通红,旁边的小厮忽然从桌下抽出一把长刀,向连珏他们砍去,连珏微微侧身躲过了攻击,就在这时,从屋外涌出了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身着汗衫提着大刀。 “怎么?被识破了就准备杀人灭口?” “你知道了这么多,不能留你这条命了!”神医冷笑一声。 “哇呀呀呀!”那群壮汉冲了过来,还没到连珏身边,连珏的手就已经掐在了神医的脖子上。 “我只有一用力,你的脖子就会断掉,你信不信?” 连珏何时过来的,他都没看清,只是他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一阵阵的窒息。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要我五十两?给我八十两,不然我现在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神医吓得脸色都白了,连珏转过头给红蓼使了个眼色,红蓼立刻道:“我们家主子可是说话算话的人,你们要是不给钱,今天就可以把这人的脑袋当蹴鞠玩了!” “拿钱!去拿钱!”神医赶紧吩咐。 不多时,一包银子就放在了桌子上。 八十两银子,拿起来还挺重,红蓼把银子抱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 就听身后一阵吵声,连珏也从堂屋里出来了。 “怎么了?” “没事,就是他这些日子坑骗不了人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门口的人散了不少,等待诊治的人都换了样子。 为首的是一个老人,脸色蜡黄没有血色,唇部翻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他,见到红蓼和连珏出来了,赶紧问:“能进去了吗?” 连珏看了一眼老者,然后道:“神医今日身子抱恙,估计看不成病了。” “那该如何是好!”中年人焦急不已,“我昨儿来了,听说神医出诊价格高,我从左邻右舍好不容易借来了钱,带着父亲来看病,可是……” “不用急,在下略通医理,若是信得过,在下可以先帮老人家诊治一下。” 那中年人一脸不信,“你不也来看病的吗?” “不,在下是……是神医的故友,别看我长这样,其实已过耄耋之年了。” 红蓼听了这话,差点笑出了声,这人不光会打劫,现在连这说谎的本事也挺高的了! “当真?!”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围了上来。 “不然,我这满头的银发又是如何而来。” 连珏环顾四周,正巧旁边是个茶馆,与那一对父子走了进去。 连珏简单把脉之后,开口道:“积劳成疾,旧疾复发,与其花钱来找大夫看病,不如先吃点好的养养身子。老人家一生操劳,心肺受损严重,这些日子不要再下地干活,也少出门走动,在家里静卧休息。饮食上多吃些补身子的东西。用红枣熬粥,或者是枸杞泡茶。” “是是是!先生所言极是!家父节俭,吃喝都是家中最差的,家中二亩薄田,也日日耕作,着实辛苦。” “先这样吃,过一段时间,身子好了之后,只要多加注意就行。” “这就行了?昨儿神医说,是大病,不拿钱不给药方啊!” 连珏微微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年岁大了,身子虚,看起来比较羸弱。你先这样吃十天半个月的,看看成效。” 中年人把钱递了过去,连珏推了回去。 “就用这些钱给老人买些吃的吧,还有这些钱必定是借来的,还是早些换回去。” 那二人千恩万谢中,离开了。 就这样,连珏和红蓼就在这家茶馆一直坐到了晌午才将这群人应付走。 连珏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红蓼看他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侠义,砸了那个昏医的店,在这里自己当起了郎中。” 连珏微微一笑没有反驳,站起了身,将刚刚得来的八十两银子拿起。 “你要去哪?” “给你赎回镯子啊!” 听了这话,红蓼脸上笑意更深,她一蹦一跳跟上了他的脚步和他一起向客栈走去。 拿回了手镯也有了钱,红蓼现在才有点心思在这里逛,这个城镇比不上溪山县繁华热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乡镇,不过这里的人朴质热情,万事万物都透露着一种欣欣向荣之感。 “这里怕是打听不到消息吧!”没有纵横的交通,也没有来往的商贾,在这里生活的人大都是土生土长于此,对外面的消息估计知之甚少。 “若是问不到,就索性早日赶路,去下一个城镇。”茶馆里三三两两坐着客人,所有的茶馆都是千篇一律,台上坐着说书先生讲着故事,新的老的,差不多都是英雄救美女,美女爱英雄的老套情节。 听了前面就知道后面,可是大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来往人少,小二也不像溪山县那么活络,本分老实的送来了茶水和点心,听连珏说蚀骨散时,一脸懵懂。 “明早,准备动身吧。”连珏喝完了茶回去的路上对红蓼说。 红蓼没有回话。 “怎么了?” 红蓼猛然一惊,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有心事?” 连珏看着身后的红蓼问道。 “没有。”红蓼付之一笑,“你刚刚说什么?咱们下一个地方去哪?” 连珏没有追问,红蓼慢慢放下心。 自从那日见过花月宫人已经过了月余,她每到一处也留了信息,可是却迟迟不见她们身影,红蓼每每想起,都会心底不安。 “明日我们准备离开,今晚多吃点。”站在客栈门口连珏又重复了一遍。 天已黑尽,红蓼准备休息,客栈忽然热闹起来,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楼下人声鼎沸,红蓼心生好奇。 红蓼推开门走了出去,正好看见从隔壁出来的连珏。 拿到了钱,连珏就找店家另开了一间房,他外衫褪去,看样子也是备着不合时宜的热闹声引来的。 二人站在围栏边,看到楼下大堂坐着一个黑发高束与头顶,看起来年岁极轻的年轻人,而他的旁边放着一把用黑布包起来的武器,看着样子像是一把一人高的砍刀。 第39章 斩枫 年轻人说话声音极高,声音响亮又浑厚,不难猜出是一个江湖人。 这少年无意抬头看到了连珏与红蓼,一个轻功飞到了楼上,站在了连珏的面前。 “武艺不浅。”红蓼轻声默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行走江湖十数载的武宗山第一刀——斩枫!” 武宗山这名字曾经听闻过,也是江湖中的一个极有势力的门派,只是最近几年老宗主似乎对江湖事不再感兴趣,新宗主也不喜欢争名夺利,渐渐地就被人淡忘了。 若此人说话不假,那确实是一等一的高手。 “二位也是江湖人吧!何门何派?”斩枫双手抱于胸前,打量着二人,直言问道。 “是江湖人,不过无门无派,游历江山,独行江湖。” 一听连珏这话,斩枫是十分开心,他上前一步,拍了一下连珏的肩膀,“甚好!我看兄台器宇轩昂,定也是江湖中的一等一的高手。不瞒你说,我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人!来来来,我请你喝酒!”说完他拉着连珏就往楼下走。 连珏百般努力终于抽身,“不便不便,在下明日就要启程赶路。”连珏双手抱拳,谢过后准备回屋。 “别啊!”斩枫锲而不舍又折了回来,“我也是今日才到,在外游历许久,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今日遇到兄台是咱们的缘分,是不是小姑娘。”说着他还冲着红蓼挤了挤眼睛。 红蓼凑到连珏身边,轻声道:“你和他聊聊也未必是坏事,你想他四处游历,可能就听闻过蚀骨散,若是他去的地方没有听闻,那咱们也省着绕远路了不是?” 连珏虽然对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不过红蓼说的话确实在理,于是只好跟着他下楼去喝两杯聊一聊。 斩枫入座后,喊来掌柜,送来了两副碗筷,亲自给连珏倒了酒,极为开心的说道:“诸位,今日遇到了一个兄弟,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少旅客围在他们身边,等着斩枫接着说自己的游历,听闻连珏和红蓼这二人也是江湖人,更感兴趣了。 “你看看我……”斩枫话说一遍低声问连珏:“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连珏。” “你看看我连兄,真是器宇不凡,来在下敬你一杯。” 红蓼酒碗里空空,撇了撇嘴,不悦的端起酒坛自己倒了一碗,还没递到嘴边,就被斩枫夺了去。 “姑娘家家喝什么酒啊!”说着他把红蓼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红蓼一恼,端起酒坛饮了一大口,酒坛往桌上一放,秀目怒视道:“姑娘家家凭什么不能喝酒!” 旁边人听了这话,居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不知姑娘也是这样器宇轩昂之人,在下敬你一杯。”说着他给自己和红蓼都满上了酒。 这人,好像说来说去,只会“器宇轩昂”这一个词,红蓼轻笑一声,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掌柜的,再上些好菜来,今日我要和连兄还有……”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歪过头问红蓼:“姑娘尊姓大名?” “红蓼。” “和红姑娘喝到天亮!” 听他说完,连珏哑然失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红蓼是“红姑娘”。 “我不姓红,红蓼只是名字。” “哎呀,那咱们一样啊!我也不姓斩,斩枫是我自己给我自己起的名字,我听人家说,百里穿杨是高手,我还能用我的大砍刀把枫叶砍碎呢! 红蓼与连珏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与他闲扯,连珏开口道:“小兄弟打听你件事,你可听闻过蚀骨散?” 第33节 “听过!听过!蚀骨散啊!当然听过!就是在我们武宗山山地下就有,那家大娘,做伞做了好几年了!什么伞都有!” 连珏只觉这话奇怪,追问:“这大娘是何许人也,为何要做这个?” “人家赚钱过日子呗!” “买卖这种东西过日子?是何门何派?” “哪有什么门派!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娘,她家的伞可多了,不过你为啥非要蚀骨散?油纸伞不更好用吗?” 他这话音一落,连珏脸阴了一半,这个小子居然这么长时间都在和他聊“伞”! 红蓼噗地一声笑出了声,这小子怕是喝高了,两眼迷离,晕晕乎乎趴在了桌上。 “我要再来一碗,老板,我要上好的女儿红!”他趴在桌子上稀里糊涂的说着,连珏看他这样,站起了身转身离开。 “客官客官!”掌柜的喊住了他,“这人在我这儿也不好办,这吃饭的钱也没付,你们还不能走。” “他的钱,为何我们付?” “你们不是认识吗?他现在喝的大醉,我也找不了他要钱,要不您先垫上?明儿您问他要?” “吃饭的人又不是我们,您这钱等他醒了找他吧!” 连珏刚要走,又被掌柜的拉住了,“咱们这儿小本买卖,不能赊欠啊!” “这与我们也没关系啊!”红蓼开口回道。 “你们不是喝了酒了吗?” “连兄,你我是兄弟!兄弟!好兄弟!” 斩枫已经喝的醉死,这嘴却还没消停。 连珏不想多说,只当自己倒霉,问:“多少钱?” “八坛子上好的女儿红,还有这一桌菜,不多不多,也就八十两。” “八十两还不多!”红蓼听了这话,吓了一跳。 “姑娘您知道他吃了啥吗?上好的山珍海味,我跑了整个镇才给他买来的啊!就光这些东西,就花了七十两,我都没算厨子的工钱,俺们的油盐酱醋钱呢!” “不垫钱,这人和我们又没关系。”红蓼扭头就往楼上走。 “红蓼妹子,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咱们都喝了酒了,就是异姓兄妹!”斩枫做起了身子双眼迷离看着红蓼,这真是没吃鱼惹了一身味。 “结了,八十两就八十两,狗尾草,去把钱拿来。”连珏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何当初要踏出那扇门。 红蓼气哼哼的站在原地。 “去吧,这人肯定身上也有银子,明日找他要来便是。” 红蓼有千千万万不乐意,还是回了屋取来了银子。 老板看了一遍,“七十九两啊……” “买了这么多,也不能便宜点。”红蓼颇为不满的念叨了一句。 “行行行。”老板看斩枫这样,少一两总比一两没有强,“便宜了,不要了,就七十九两了!” 第二日,本打算一早就走的红蓼连珏,因这个人耽搁了行程,二人早上踏出房间,看他居然还趴在桌上睡觉。 “醒醒!”红蓼推了他几下,他睡的正香丝毫没有被打扰。 想起昨日的事情,红蓼一阵火气,直接从旁边水桶里用水瓢舀起一勺,毫不客气泼在了他脸上。 “谁!”斩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到红蓼后过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她。 “红蓼姑娘?” “是的,请把昨儿晚上的饭钱还我,我们要启程了。” 第40章 被迫停留 斩枫看着她,忽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抬手拍在红蓼的肩上。 “小事小事,钱都是小事!” 红蓼听了这话,心里一喜,难不成还真能让她遇见一个有钱的主? “四海之内皆兄弟,红蓼姑娘不要为一点点小钱而斤斤计较啊!” 红蓼一下愣怔原地,这话的意思是不给了? “咱们可不是什么兄弟,也不是什么朋友,我们给你垫上是情分,你还钱是本分。” 斩枫撇着嘴,从腰带里翻来翻去找到了几块碎银,放在了桌上,拿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壶,一抹嘴,道:“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银子了,你都拿去吧!” 红蓼看着桌子上的碎银,这零零碎碎拼起来,连五两都没有。 “你难不成就是准备吃个霸王餐?” 一听这话,斩枫眼睛一亮,凑了过去,贴在红蓼的耳边问:“你也知道?” 红蓼叹了一口气,他们昨日就不该指望这个人能拿出银子来。 “算了!”红蓼气的一甩手,快步跑回了房间。 一声门响,连珏看到气冲冲的红蓼跑进了房间,一看她这样子,他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受了气了。 红蓼刚刚坐定,气都没喘顺,忽然又是一声门响,再一看,居然是斩枫。 昨日他一直醉醺醺,今日醒了酒,人也爽朗了不少,一身暗红色劲装,腰上别着一个酒囊,高束的头发黑漆如墨,棱角分明的五官,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酒囊饭袋。 “行走江湖,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姑娘别这么计较嘛!” “你用我们的钱,你当然不计较,我们今日就要启程,现在路上的盘缠被你占了去。我们怎么办?”红蓼气哼哼的坐在了桌边,端起茶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就在说话间,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客栈掌柜。 “连公子,有几位找您。” 连珏疑惑跟了出去,看到楼下站着几个乡民。 “昨儿俺们听说,您是在世神医,今日一早从家中赶来,请先生帮忙诊治。” 没想到不到一日,连珏这医术就在城镇里传开了。 现在身无分文,启程也确实不便,只好先在此停留,连珏坐在客栈大堂,随便拿了块抹布做了脉枕。 闻讯赶来的人许多,连珏问老板要了一个白瓷碗,放在旁边,随乡民们放,多少看心意。 就这样不肖一上午,白瓷碗内铜板碎银就有满满一大碗。 “没想到你也会这本事!这不就是吃饭的本事吗!”斩枫上前拍了拍连珏的肩膀,连珏抬手把他的手打掉。 “狗尾草,去清点下银子,付完住宿钱,明日我们就动身。” 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留斩枫一人站在原地。 当晚,红蓼睡得正沉,一阵草笛声传来,心头一紧,她们来了。 红蓼立即跳下了床,披上外衣,从窗户一跃而下。 循声到了旁边的一片小树林,今日无月,几颗星星坠点天边,红蓼目光扫视一遍,开口道:“我来了。” “参见神女。”几个人从树上跳下,看清来者,红蓼心中一安,今日嫦嫣没来。 “他最近身子不错,只犯了一次,而且也被自己克制了。”红蓼犹豫再三,决定先隐瞒部分。 “这……”为首一人听了这话有些难办,志远不受蚀骨散的侵害,听婵如这一说,身子反而越来越强建…… “这是实情,你如实和宫主说便是。”红蓼没有看她,双眸直视。 “是。” “我先走了,别引他怀疑。”说完,红蓼转身就离开了树林,径直向客栈行去。 她悄声进入房间,听到旁边传来了动静。 红蓼一惊,跑了出去,看到连珏的房间大门敞开,屋内黑漆一片。 她谨慎的走了进去,看到床上坐着的连珏,大口喘着粗气,手边放着半出鞘的青锋剑。 “出什么事了!” 黑漆的夜里,连珏双眸紧促,他平复了许久后对红蓼道:“出去。” “怎么了?”红蓼看他这样心里着实难安。 就在此时窗子一响,斩枫进来了。 “你……”红蓼话都没说完,就被斩枫打断。 “你们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红蓼不明白他的意思,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些人是江湖五门之一的云梦暗影,有人将你们悬赏了。” 红蓼听的云里雾里,心里猜测诸多,却也不敢确定。 “出去。”连珏不再多说,一直催促,红蓼也不多留和斩枫一起出了房间。 红蓼将斩枫带入自己房内,她一去一回连两刻都没有,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事。 “出什么事了,你同我说说。” “你没听到打斗声么?”斩枫也不客气,半卧在了红蓼的床上,撑着头问道。 “嗯,我睡熟了。”红蓼编了个谎。 “我听到有动静就出来了,发现动静是从连兄那里传来,就推门去看,发现里面有几个杀手正屋内与他缠斗。” 红蓼一听这话,心跳都开始加速,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些人难道是嫦嫣找来的? “你说他们是谁?” “云梦暗影。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无门无派,悬赏接单,你们可能被人悬赏了。来的几人身手不凡,若是我没猜错,你们的价格还是个大价钱。” 红蓼咽了口唾沫,江湖五门她也曾有听闻,这五个分别是,齐鲁龙虎门派,广陵青衿学府,临安梅氏家族,云梦暗影组织,洞庭君斌独一人。 第34节 被暗影盯上,也就是说他们以后的道路会更艰难。 “你说,谁会悬赏我们?”红蓼旁敲侧击询问斩枫。 “不知道,你应该想想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斩枫一翻身躺在了床上,一拉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哎!?你……” “我困了,就在你屋里睡了,你去我屋吧,就在连兄隔壁。”说完他翻过身去,不一会居然传来了一阵呼噜声。 红蓼握紧了拳头又放下,愤愤的从屋里出去。 路过连珏的房间,红蓼靠在门边听了很久,连珏的屋内很安静,这才去了斩枫的房间休息。 第二日一早,红蓼早早的起来,推开了连珏的房间,连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红蓼小心的走过去,看到连珏嘴边全是血迹。 “连珏!” 红蓼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鼻息极为微弱,昨日难道连珏动了内力? 听到红蓼的喊声,斩枫也跑了进来,看到连珏也是一惊。 “连兄怎么了?” “是蚀骨散的毒,发作了。”红蓼低声道。 红蓼看了一眼旁边的斩枫,对他说:“你去帮忙找掌柜要点水。” 斩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红蓼拿起青锋剑将自己的手指割破。 虽然那一次只是个意外,可是本是痴疯状态的连珏迅速的安定下来,就说明她的血还是有用的。 她将自己的血滴在了连珏的唇边,鲜血顺着他的唇瓣流进了嘴里,连珏却依然昏迷不醒。 “来了!” 红蓼猛的收回手,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里。 “我给他擦擦脸。”红蓼避开了斩枫,跑到了一边。 床上传来一声呻吟声,红蓼一喜,拿着锦帕跑了过来。 “怎么样?”看样子她的血果然是他解毒的关键所在。 “你明知动了内力会加速毒发,与他们打斗时,更要多加小心。别到最后,杀你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你体内的毒。”红蓼嗔怪了一句。 连珏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我想运功将毒压制,却不想到了一半有人闯了进来。” 红蓼听了这话,努力掩饰自己脸上多余的情绪,小声叮嘱:“不要勉强,你身上的毒,不是你想解,就能解的。” 说完将锦帕递了过去,让连珏擦一擦脸上的血污。 她刚起身,就被连珏抓住了手。 “你的手指怎么了?”他刚刚就注意到,她总是格外小心,不碰到自己的食指。 红蓼一听这话,忙把手收了回来。 “不小心划破的,不碍事。”红蓼说完,就离开了连珏的房间,跑进了自己的房里,一踏进屋,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房内一片狼藉。 第41章 探路 红蓼看着屋里狼藉一片,吓得不轻。 “昨日……又有人来了?” “你昨日去哪了?”斩枫忽然开口问道,红蓼心里一慌,佯装不明白。 “什么意思?” “暗影不可能只找连兄,昨日你离开后,不久就有人又找上门来。也就是说,昨日暗影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在房里。”斩枫说的坚决,直直地看着红蓼,红蓼心中方寸大乱却强装镇定。 “不知道,可能他们是一起的吧。”斩枫看她总是对此避而不谈,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也不再追问,转身退出了房间。 红蓼看着屋内的场景长出一口气,再想到斩枫的怀疑,她发现她现在更是举步维艰。 小二来送早膳,看到屋里成了这样,脸上立马浮现了不悦的神色,红蓼明白他所想,开口道:“你不必多问,这些会赔给你。”有了红蓼这话,小二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红蓼在屋里坐立难安,起身去了连珏屋内。连珏坐在床边,垂首沉思,听到门响看到红蓼,眸子又垂了下来。 “早膳想吃些什么?咱们暂时应该走不了了。” 连珏没有多问,回道:“随意。”红蓼不甚明白,他所谓的“随意”是停留于此,还是早膳用什么,只能理解是他两样都应了。 掌柜的登门而来,“先生,今日又有不少人来求医。” “麻烦掌柜回……” “待在下换下衣衫便去。” “你现在身子也不好,还去给别人看诊。怎么往日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善人。”红蓼看他执意而为,脸上表情有些不悦。 连珏没有理会她,慢慢的站起身子,将自己带血的外衣褪去。 “别去了,歇一歇吧!” 连珏手上动作没有停,红蓼自知拗不过他,将他的衣衫整理好,帮他穿好。 “我不碍事。”看红蓼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恼意,他开口宽慰。 红蓼也不理他,帮他换好衣服,束其银发,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你去吧!” 连珏跨出了房间,下了楼。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斩枫站在她身边问道。 “你不明不白的缠着我们,你是什么打算?”红蓼没有回答,反而追问道。 “我是江湖闲散客,行侠仗义,专平天下不平事。”斩枫抱着自己的大刀,得意洋洋的道。 红蓼懒得搭理他,追着连珏的脚步,下了楼。 今日来的人较之昨日多了不少,连珏毒性未消,才看了几个人,写字时,手就有些不听使唤了。 “我家先生,今日有恙,还请各位改日再来。”说完扶起连珏,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人群里的一个人喊住了他。 “等等,我家老爷差我来请先生到府上看诊。”话音一落一个银锭放在了桌上。 “我家先生身子抱恙,怕是不能登门而至了。”红蓼再度回绝,扶起连珏转身上楼,去客房休息。 “明日我还会登门拜访,这银子,是留给先生补身子的。”说完转身离开。 回到房里,将连珏扶到床上休息,红蓼柔声道:“这几日先休息吧,有些事勉强不来。” 连珏微微颔首,接着红蓼继续道:“你之前不是自己配了一些药吗?有没有什么有用的?” “差了一味药,那味药太难弄到了,所以一直耽搁着。” “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红蓼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 “白骨寒。” 红蓼一听这个名字,心尖一颤,白骨寒,这味药据她所知仅在寸草不生的极寒之处才有,在花月宫中的千雪岭曾出现过一棵,除此之外,就再也不知所踪了。 “今日登门求医的有一个大户人家,看起来非富即贵,出手阔绰,要不然,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找来这味药。” 连珏抬起手轻轻一晃,“这药具体在何处,我心中有数,只是距离此时甚远,也不好弄到。罢了,你把药方的药先去抓来,虽不能根治,也能有些用处。” 红蓼接过了药方悄声出了客栈,找到药铺抓了药,问掌柜借了块地方,将药慢慢熬制。 她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思绪乱飞,从这里到花月宫一来一回要不了三日,如何能让连珏这三日不发现她? 再一想,她跟随在他身边不是来帮他治病解毒,而是算好时机履行任务,她苦笑一声,自己太痴傻了。 煎好药,红蓼将它盛入碗内,目光一扫旁边有一把小刀。 她拿过刀子,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的血虽然比不上白骨寒,但是她长年浸泡在瑶亭水榭的至寒之水中,应该也能有几分功效。 她轻叹一口气,咬住嘴唇在指尖一划,鲜血顺着指尖留在了碗里,她急忙收回放在嘴里,将指尖的血吸干净,端着碗走出了厨房。 将药送到了连珏的房里,看着他将药饮进,红蓼心里思绪丛生,私心里他不希望连珏死,可是她却要看着他去死,将他推上绝路。 “出何事了?”连珏开口问道。 红蓼一惊,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你脸色不好看,眉头一直皱着。”连珏解释。 红蓼赶快换上一副表情,笑着看他,“没事,就想你这毒似乎很麻烦,不知怎么才能根除。” 红蓼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连珏也没多疑,放下药碗靠在床上。 “红蓼,下次杀了我吧!” 这是第三次他说这话了。 红蓼眼圈一下就热了,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连珏。 “别说这样没出息的话,你还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呢!”红蓼说完这话,跑出了房间,门砰的一响,屋里就又只剩下连珏一人了。 红蓼进了房间,身子抵在门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这般容易动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红蓼慌忙拭了下脸上的残泪。 她打开门,门口站着斩枫。 许是斩枫发现了她的一些诡异的行踪,红蓼总是想避开他。 “何事?” “无事。”斩枫站在门口,双手抱着大刀,红蓼连他的刀高都没有,两人站在一起,红蓼总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那你来何事?” “刚刚路过门口时,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斩枫抬手挠了挠头,红蓼还没开口他赶快补充“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正好路过。” “何事?”红蓼对这些没兴趣她只想知道,斩枫来这儿找她究竟所谓何事。 第35节 “其实蚀骨散这个毒,我曾听闻过。就是……”他一脸的纠结。 “你但说无妨,这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珏和我一直都在寻找解毒的方法。” “我隐约有耳闻,可是放出消息的是鬼门的门主夜狱王,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邪教魔头,我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所以一直不敢说,今日路过连兄房间,听他说他因蚀骨散之毒所迫,甚至想到了死,我想无论真假都有一试的价值。” 蚀骨散是嫦嫣亲自研制的毒药,解毒制毒只有她一人得知,夜狱王说自己知晓解毒的方法,多半有假。 不过,这是一个好时机。 “你说的不错,无论真假,都有一试的价值。”红蓼按着斩枫的话往下说,继续道:“连珏这几日交于你照付,鬼门据此地应该不远,我去探探。”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赶这么远的路,你留在此,我去。”斩枫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可,夜狱王杀人无数,鬼门更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门派,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暗影没有如愿以偿,这段时间连珏身体还不好,你留在此可以保护他。我……我就去打听打听消息,有信了就回来。不会和他们硬碰硬。” “那你要是遇到了暗影怎么办?” 两个人说话间,门被人推开,连珏就站在门口。 看到连珏,斩枫笑容满脸,“连兄你身子恢复的不错啊!” 连珏没有搭理他,目光瞄上了他紧握着的红蓼的手。 而斩枫没有丝毫在意,依然紧握着红蓼的手腕,红蓼循着连珏的目光看去,连忙把斩枫的手甩开。 “连兄你帮我劝劝红蓼姑娘,她要只身去鬼门。” 红蓼不想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连忙说:“是斩枫说,鬼门放出消息说有蚀骨散的解药,我去探探风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要去,也要一起,你一人前去,太危险。” “我就是一个小姑娘,他们就算发现也不会多想,反而你们跟着会惹人怀疑。” 看他们都不说话,红蓼赶紧道:“鬼门据此很近,我会尽快,打探到了消息就回来,等我两日。” 第42章 前往鬼门 红蓼当然不会去鬼门,她骑上马的那一刻就直奔花月宫而去。 现在,在她的心头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萦绕。 连夜策马而去,直至天亮之时,红蓼来到了一座山岭,此山不大,不高,也不险峻,凡是世上山该有的样貌与形态,它一点儿不沾,说他是山,许就是比身边别的土丘要高上那么多几丈。 而此处正是花月宫藏身所在。 红蓼下了马径直向前走去,穿过枯枝密林,就见有一扇石门,石门不大不过一人高,红蓼轻轻拍在石门上的门环,三轻一重连拍三次,这是花月宫的暗号。 不消片刻,大门敞开,守门的两个花月宫人看到红蓼立即跪了下来。 “不知神女前来,有失远迎,属下有罪。”红蓼将马交给了其中一人,向花月宫内部走去。 不同于外面的普通,一进石门,四周小桥流水,各种奇花异草随处生长,处处一片盎然生机。巡视的宫人看到红蓼,都十分惊异,忙派人去禀报宫主。 “婵如,你怎么来了?”没等红蓼去拜见,嫦嫣就款款走了出来,羽翅白凤蝶衣,鸳鸯芙蓉锦谢,嫦嫣美的就像是生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哪里像是邪教教主。 “浸水,并且,有事想要询问宫主。”红蓼跪在地上向她行礼,嫦嫣走过去将她扶起。 “你既然能来,说明你有一个万全的借口,一直风餐露宿,你先去洗漱整理吃些东西,稍后咱们慢慢说。”嫦嫣说完,不等红蓼答应,就安排好了宫人送她去了她的住处。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慢慢从后面走出来。 “嫦嫣,她为何会回来?” 他轻挑起嫦嫣的下巴,犹如深潭的双眼与她四目相交。 “我也不清楚,不过不能让她知道你在这儿。”嫦嫣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边拿开。 男人俯下身子,靠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明白,不过,我只希望你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放心,该是你的都是你的。” 男人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嫦嫣伸出手将他推开,娇笑一声,回了自己的宫殿内。 沐浴更衣后,红蓼直奔嫦嫣宫殿,嫦嫣侧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婵如,你说吧。”红蓼踏进来之时她就知道了,见她久不开口,就追问了一句。 “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红蓼单膝跪在地上,看她跪下了,一直躺着的嫦嫣也坐起身来,等待她的下文。 “江湖上传出了鬼门的夜狱王有蚀骨散的解药,属下不知,此事究竟要如何处置。” “志远如何说?” “他自然是想要去一探究竟。” “前些日子你告诉宫人,说他这段时间只毒发一次,而且被他自己控制住了?” 红蓼一听,心跳都开始加速,她微微颔首,“是,不过,这几日因为暗影刺杀,倒是他大动内力,所以身子十分羸弱。” “既然这样,你就将他带去鬼门吧!” 红蓼猛然抬头与婵如四目相对,她立即避开,“属下不知,宫主何意。” “借鬼门的手,杀了他,咱们也正好坐享渔翁之利。”嫦嫣心里再下一盘很大的棋,于她而言,红蓼和连珏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属下……”红蓼还想多问,就被嫦嫣打断。 “不必再说了,你只管领他们去就好,我会帮你找好接应,正好趁着他身子羸弱之时,让鬼门杀了他,没有更好的时机了。”说完她继续躺在了塌上,合起了眼眸。 红蓼看她这样,知道自己多说无益,默默地退出了宫殿。 “神女。” “你们不必跟来,我要去浸水。”红蓼将她们遣散,向瑶亭水榭而去。瑶亭水榭正好位于千雪岭,这里的至纯之水,可以让她的年岁定格,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冷的和冰一样,红蓼褪去自己的外衣,一只脚刚刚踏进,刺骨的寒一瞬间痛彻心扉。 往日她都没有感觉到水是这般的冷,她强忍着,让自己的全身沐浴进去,就好像一根根针刺进了自己的皮肤。 她冷得全身发抖,却还不忘查看四周是否有人。 确认之后,她红蓼悄悄从水榭中爬出来,披上外衣按着记忆中曾经见到的白骨寒的模样开始找寻。 花月宫在山岭的山谷间,本就不大,千雪岭极寒之处一用来让历代神女浸水,二则是种植一些生活在极寒地域才会长出来的花草。 红蓼反复找了多处都没有见到白骨寒,幼时初见她曾听师傅说,白骨寒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样珍品,毒性寒,若是采得只需一叶就能制作出极为罕见的□□。 衣服湿透,红蓼冻得手指都在颤,眼前开始有些模糊,她努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神女。”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红蓼身子一颤,轻轻转过身,是往日里服侍她的宫人——娴娉。 “你来作何?” “神女,你在做什么?”娴娉将她拉了起来。 “出去。”红蓼有气无力。 “能不能在这里待着了。”娴娉要将她拉出千雪岭,红蓼用尽全力才将她甩开。 “出去!” “你要是再呆下去,会死在这里的!”娴娉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放开我,你知道,如果让宫主知道,我不能再浸水意味着什么。” “知道,但是,您在这里待着也是死路一条。” “听话,出去,扶我进水榭,半个时辰之后来接我,不要和任何人说,我在干什么。”娴娉看了她许久,在红蓼的连连催促下,才终于离开。 神女不能浸水,意味着死,当初,她离开时,她就在想,为何这次的任务嫦嫣谁也没找,偏偏让她去,难道就是知道,此行漫漫,在漫长的路途中,她的体温会上升,再也不能浸水了…… 现在由不得她多想,她要尽快去找,尽快…… 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千雪岭的寒她现在已经承受不住了。 “神女,别勉强了,我不会说的,您随我出来吧,时间够久了。”红蓼不再勉强,靠在娴娉的身上,让她搀扶着自己走出了千雪岭。 刚刚踏出千雪岭,红蓼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她猛然回头看去,一个人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花月宫,为何会有男人?” “男人?” 看娴娉脸色有变,红蓼紧盯着她。 “花月宫怎么会有男人,神女是不是眼花了。”娴娉笑了笑,把事情搪塞了过去。 “神女准备下个地方去哪里?” 红蓼的神女宫中居然连一床锦被都没有,娴娉匆忙从自己那里拿来了锦被,给红蓼披在了身上。 过了好一会,红蓼才慢慢恢复过来。 “宫主的意思是去鬼门。” “鬼门……” 红蓼看着娴娉,话在嘴边犹豫再三,收了回去。 “神女好不容易来一次,准备些东西再走吧。” 红蓼摇了摇头,“镯子里的毒都没用,暂时还不需要。” 说着她站起了身,既然消息已经知道,那么她也没必要在此久待了。 “我今晚就走,浸水之事……” “神女放心,属下明白。” 对于娴娉红蓼还是信得过的,她微微颔首,“辛苦了。” “神女不再多停留了?”红蓼走出花月宫门,守门的宫人牵来了马询问。 “宫主的任务已经安排了,不便再久留。”说完她结果缰绳,准备离开。 “婵如一路多加小心,我会找人在鬼门接应。”红蓼一听这话,脸上一变,随即立马平复,转过身,跪在地上。 “多谢宫主照拂。” “说了多少遍了,喊我嫦嫣便是。路上多加小心,如果此举可成,那么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说着与她挥手告别。 第36节 红蓼连夜回来,第二日清晨,回到了连珏和斩枫所在的客栈。 “我回来了。” 踏进连珏的房间,合目休息的连珏一听她的声音睁开了双眼,看她安然无恙,眼中的紧张消了大半。 “消息打探来了,鬼门门主夜狱王,据说确实握有蚀骨散的解药。” 第43章 背叛 一听这话,斩枫高兴的走过来拍了拍红蓼的肩膀。 “红蓼姑娘真是辛苦了,那如果是这样,咱们是不是这就可以启程了。” 红蓼想到嫦嫣的话,硬着头皮说:“是……不过咱们现在身无分文,到地方该……” “这个不要怕,你走这两日,连兄和我一起去了城中的一个大户家,替他家老爷诊治,人家送了不少银子!”斩枫说的激动眉飞色舞。 红蓼一听这话,脸上毫无喜色,她内心天人交战不休,她是花月宫的神女,她应该按照嫦嫣的安排,可是……她私心不希望连珏死…… “那就太好了。”她强颜欢笑,“那我们即刻就能动身。 她是花月宫的神女,她要实现师父的遗愿,振兴花月宫让它成为武林中的一个名震武林的门派,而不是现在这样躲在深山山谷中。 连珏也没有拒绝,找到掌柜结清了这几天的房钱,驾上马车,牵着马到了客栈门口。 “你今日坐车内。”说着连珏打开了车门。 “没事,我驾车就好。” “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在马车里休息一下,鬼门不远,我这几日恢复的也还好。” 红蓼没再多推辞,进了马车内,将车门合起。 她也不知道此行是错是对,也不清楚嫦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她长叹了一口气,太多事烦恼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干什么。 连珏听到车内的红蓼的叹气声,她一直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她不与他说,他也不多问,只是,他并不希望看到一直是这样的红蓼。 红蓼在马车内沉沉的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几天天近晌午。 她推开了车门,连珏驾着车,斩枫骑着马在山野小路行着。 “马车里的锦盒里有些吃食,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点。” 红蓼没有一点胃口,这次浸水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她还没有接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怎么烧的这么严重。”连珏的声音像是一声轻叹, 她也知道,自己病了,适应了人世的身体,是承受不了至纯之水的冰寒之苦的。 红蓼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连珏和斩枫说话的声音,她想要张开嘴,话就在喉头,却出不了口。 再醒来时,她睡在一家客栈,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是哪?”红蓼强撑起身体,还没起身,就让连珏扶着躺下了。 “你收了极寒,寒气极重,甚至在你的手上都出现了冻疮,现在已经立春,你这几日去哪了?”连珏说完这话,红蓼赶紧裹紧被子。 “没有。”她甚至没有思考立即否认。 看她不愿说,连珏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郁,红蓼不敢看他,翻身背对。 “你总是有许多事,却从不愿意说出口。“ 接着一声关门声,红蓼再回过身,连珏已经不在房里了。 他最后的那句话就像是个魔咒一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他说的不错,她有太多秘密,太多太多,多到,她隐瞒自己,隐瞒花月宫,隐瞒连珏,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些秘密究竟是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一阵敲门声后,小二端着一碗热粥进了房内送到了红蓼的床头。 “小二。” 红蓼喊住了他。 “那个……那个银发的男子,你可见他了?” “哦哦!那位客官出去了。” 红蓼心沉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酆城的来福客栈,姑娘好好休息。”说完小二就出去了,而红蓼听了这个地方,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居然,居然到了! 酆城就是鬼门所在的地方! 她顾不得身上的病痛,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刚出门就看到了斩枫。 “斩枫,连珏在哪!” “他出去了,说要去买些东西,你回去再休息休息吧!” 听他这样一说,红蓼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红蓼看到站在客栈门口的连珏,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他没去。 红蓼不知如何回答,她折转回了房间。她不停安慰自己,连珏不会这么莽撞,不会在事情还没有安排好的情况下去鬼门。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连珏。 他没有说话,将她的手拿过来,将药膏细心地涂抹在她的手指上。 他的动作极轻极温柔,他一句话不说,静默的给她上着药。 “你要去鬼门,带着我好不好?” “不可。” “为何!” “你身上病疾未消,而且你的武艺也非盖世,鬼门中高手如云,到时候没有时间救你。”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真的,带我去吧!” 连珏不再说话,给她上好了药,就出去了。 “答应我,别莽撞硬闯,等我一日,明天我就能好起来了。”连珏站在门口,听她说完,推门离开。 红蓼重重的倒在床上,她不能告诉连珏,鬼门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他自投罗网,但是她也不能看着连珏死。 她……她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也没有什么指望,她唯一的想要的就是连珏活着。 用完了小二送来的粥,红蓼脑袋昏沉,眼皮发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红蓼着实放心不下连珏和斩枫二人,从房间出去,悄悄地跑到了连珏的房间,屋里静悄悄的,她蹑手蹑脚的留了进去,屋里漆黑一片,床榻上的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 红蓼心中大乱,立刻去了斩枫的房间,一样,也不在房里。 他们今晚去鬼门了! 红蓼来不及多想,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直奔马厩随手牵来一匹马,跨马而上,飞驰而去。 鬼门火光冲天,吵闹声不绝,看样子入侵者已经被人发现了。 红蓼跳上房顶,看到下面一群人围着斩枫,而斩枫旁边就是连珏! 看他的样子,似乎大动内力,红蓼看到此景,心里就像是被蚂蚁爬了一样,难受要命,她跳下了房顶,随手从墙上拿下来一个火把,随手扔在了一间房内。 不一会,火把的火点燃了房间,红蓼大喊一声:“着火了!”接着她打开手镯的暗扣,将手镯内的毒直接扔在了火里。 这毒随着火烧出来的浓烟在鬼门中飘荡,不少鬼门的门徒纷纷赶来救火,围困连珏他们的人顿时少了大半。 “快走!”红蓼将围住他们的人赶走,对着斩枫大喊一声。 斩枫看到红蓼,也不顾不得多想,背起连珏一个轻功飞到了屋顶。 “你怎么办?” “走!” “来人,去追!” 红蓼看着他们从鬼门飞出,再一定神,已经有十几个鬼门的门徒将她包围。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大步流星向红蓼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襟。 “你是花月宫的人!红蓼没想到他居然认识自己。 红蓼没有说话,浓烟越来越烈,她捂住自己的口鼻,这毒原本只要吸入半点人就会全身麻痹,她将其放入火中,随着浓烟在鬼门内徘徊,虽然成效会大减,至少会给她争取一个脱身的机会。 果然如她所料,这几个鬼门的人似乎受到了毒的影响,站得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红蓼趁机从其中一人受伤夺来了刀,在身前抵挡。 然后,飞身越上房檐。 “你居然背叛花月宫,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些红蓼比他更清楚,可现在既然已经做了,早就没有什么后悔的余地了。 第44章 幽若 斩枫把连珏放在床上,他身体犹如火烤一样,滚烫滚烫。 红蓼紧跟他们也回到了客栈,看到连珏这个样子,红蓼双眉紧蹙,这次毒发较之以往似乎都更加严重。 红蓼走到床边,抽出了青锋剑,斩枫一见此景,慌忙上前。 红蓼将剑贴在自己的手腕上,剑锋割开了他的皮肤鲜血从她的手腕留下。 “你干什么!”斩枫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第37节 “你别问,将他的嘴掰开。” 斩枫也没了主意,只好按照红蓼说的,红蓼将手腕贴紧了连珏的唇,血顺着他的唇滑入。 “你这是……” 手腕上的血渐渐凝固,床榻上一片血迹,红蓼取出药膏给自己涂上药。 “记住,此事不可告诉他。” 看红蓼脸色凝重,斩枫木讷的点了点头。 “连兄要靠饮血为生吗?” “不是,中间过于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知道记住,此事不可让他知道。”说完红蓼退出了房间。 斩枫伸出手去探连珏的鼻息,刚刚还极为微弱的呼吸现在已经趋向平稳,他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红蓼打了盆热水,刚想去淘洗锦帕就被斩枫拦住了。 “你手腕有伤,沾水会加重。”说着他接过锦帕,细心淘洗,然后帮连珏擦拭嘴边的血迹。 红蓼知道,他们二人受了埋伏,鬼门倾全门之力,这二人想要抗衡极为困难,再加上连珏中毒颇深,也勉强不得。 “去了趟鬼门,受了埋伏,你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斩枫丧气的坐在床边,这没想到,这些鬼门的人如此狡猾居然就等着他们,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鬼门是去不得了,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连兄的毒,为何你的血能解?那如果他把你吃了,是不是这毒就解了?” 红蓼听了这话,狠瞪了他一眼,“吃人你都能想出来,我只是身体异于常人而已,再说了怎么吃了我?是生吃还是火烤!” 红蓼一甩手从屋里出去,路过走廊,看到下面有个女子正在和掌柜交涉。 “掌柜,求求你了,让我躲一躲吧!”女子苦苦哀求,可是掌柜不为所动。 女子看起来极为恐慌,而掌柜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出什么事了?”斩枫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出来了。 看着楼下场景,斩枫一跃而下。 “出什么事了?” “客官打扰了,实在抱歉,我这就把这人撵走!”掌柜说着就赶人,女子戚戚哀哀的哭着。 “等等!” “姑娘怎么了?” “这位好汉,救救我,有人正追杀我。” 外面一阵吵闹声,女子害怕的躲到了斩枫的身后。 “姑娘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斩枫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女子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红蓼也走了下来,看那女子穿着上好的锦缎绣花外衫,头上带着金钗玉坠,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包东西的布都是上等的丝绸,看起来出身不凡。 看红蓼过来了,斩枫说:“红蓼姑娘你先把她带到房里去。” 斩枫有着一副侠义心肠,肯定不能放着一个弱女子不管不问,红蓼将女子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谢姑娘搭救。”她盈盈一拜,举止得体,看样子是一个书香门第中的女子。 “我看姑娘安静贤淑,不像是会招惹事端的人,不知为何有人追杀?” 她目光有些飘忽,不敢看红蓼,想了一会道:“我是被卖了的。” “卖了?” “嗯,我被卖了,逃出来的。” 她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我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家里人将我卖给了一家大户做小妾,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 “哦!”红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样子那家大户对你不错啊!” “没有,他们打我骂我不给我东西吃。” “当真?”红蓼一挑眉,问道。 “自然是。” 红蓼站起了身,一个箭步到了她面前,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在撒谎。” 女子吓得脸色煞白,说话都说不利索,一声门响,斩枫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下了他一跳。 “怎么了?” “这个女子来路不明,刚刚我问她的话也全是谎话。” “我没有。”女子吓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斩枫拉住了红蓼的手腕,“不管真假,先听听再说。” 红蓼虽不甘心只能暂且收起匕首。 “你说实话,你若是说假话,我身上的这把大刀也不会饶了你!”斩枫把背上的大刀一亮,女子吓得全身都在发抖。 “我……我说……不过你们不能赶我走!” 看到他们默许,女子开口道:“我叫林幽若,我爹爹是一个钱庄掌柜,他要将我许配给我们县县令的儿子,那个儿子就是个傻子,肥头大脑,都快而立之年了,还天天流着口水,傻模傻样。我不乐意,就逃婚了。” 她低着头说完,声音带着怨气。 “那那些你说追杀你的?” “不是的,是我家家丁,我家所在的县据这里也不远,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就在一家茶馆里坐着歇了歇脚他们就追了上来,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跑出来的。若是被他们抓到肯定要把我送回家成亲。” “胡闹!女人成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害得我白白为你操心!” “那也要看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啊!像他那样的酒囊饭袋,我宁愿当尼姑也不愿意嫁!”林幽若掐着腰和斩枫争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整得不可罢休。 “够了,林姑娘我们这次帮了你,也就帮了,不过,我们很快就准备启程离开此处,还请姑娘好自为之。” 红蓼现在被烦的头疼,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鬼门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花月宫,如果嫦嫣知道了,那就会下诛杀令。 如果……真下了诛杀令……她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林幽若抓住红蓼的手,极为诚恳的说:“我不怕苦,不怕累,你别看我瘦,但是我什么都会干,姑娘你带着我,我服侍你!” 红蓼无奈一笑,将她的手抚掉,“你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我还是无福消受了。” “我给你们钱行不行!”说着她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堆的银票。“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偷得,这些钱,够你们吃喝一辈子的!” “我不缺钱。” “你们就带着我吧,我如果在路上遇到我心仪的人,我就不跟着你们了,我就把我直接嫁,这些钱就是我准备的嫁妆。” 红蓼看了斩枫一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斩枫也明白她的用意。 “红蓼,你看看人家一个姑娘家,要是把她扔在这儿,也不太好啊!” 红蓼没想到斩枫是个这么没有主心骨的人,就这三两句就偏向了林幽若。 “可是我们带着她更不方便。” “要不然咱们先这样呆几天,比较连兄的身体也不好。” “随你,我要出去一趟。”说着红蓼站在了窗边,一个轻功飞了出去。 现在天已经蒙蒙亮,远方的天边泛起了白晕,红蓼心中盘算要赶在连珏醒了之前回来。 她不能让鬼门的人泄密,决不能! 她骑着马一路飞驰到了鬼门,鬼门内的迷毒还没散开,红蓼捂住口鼻,在鬼门内转了一圈。 目光落在了鬼门后院的一口水井。 她将手镯暗扣打开,将手镯里的毒全部倒了进去。 心里也是万分罪恶,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 第45章 鬼门全灭 红蓼回到客栈已经过了晌午,她从窗而入,林幽若正躺在她的床上睡得安稳。 “还说服侍?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她没有喊醒她,而是直奔连珏的房间而去。 看到连珏正在屋里闲转,红蓼惶惶不安的内心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看样子,对于他的毒,她的血确实有用。 “你怎么起来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昨日发生了什么?” 红蓼没明白他所谓何意,茫然的看着他。 “我记得,我昨日毒发的非常严重,五脏六腑痛的几近破碎,而我今日醒来,居然身子并无不快。” “哦……我让斩枫给你煎了药,就按着你的药方,然后在你昏睡时喂给了你。”红蓼扯了个谎。 “那药当真如此有效?” “看你现在这样说话底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碍。” 连珏将信将疑,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出事了!”斩枫吵吵嚷嚷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连珏已经醒了,而且气色不错,他也惊喜不已,可刚要开口就让红蓼打断。 “你说出事?出什么事了?” “对对!是鬼门!”红蓼一听这个名字,顿时不再多说,“鬼门据说全灭了!” “什么?”连珏也有些不敢相信。 第38节 “据说是下毒,现在整个江湖都已经传翻天了!” “昨日还有谁去吗?” 斩枫的目光停在了红蓼的身上,“就咱三个吧!” “你也去了?”连珏拉过红蓼。 “嗯,我醒来看你们都不在,我就找去了。” “因为红蓼姑娘来了,咱们才能得以逃脱,不然咱们两人昨日就真死在鬼门了。” 连珏目光有些复杂,他紧盯着红蓼,而红蓼也不多说。 斩枫看着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开口说:“这鬼门是邪教恶徒,肯定记恨的人多,所以被灭门也是他们恶事做尽,老天开眼。” 尽管斩枫劝解,可是二人气氛仍然微妙,一声门响吸引三人主意,只见林幽若端着食案上面只有两个碗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当她放下时,碗里的粥已经撒了一半。 “哎呦,累死我了,这盘子可真重。”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抱怨道。 “你要是怕重让小二送上来就是,姑娘家娇生惯养,肯定受不了苦。” 林幽若委屈的说:“我也想帮点忙啊!我听说这里有位公子病了,公子我有钱,我可以把钱都给你,你让我跟着你行吗?” 林幽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连珏就这样提议。 连珏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们是江湖人,身上还有要事,不便带着姑娘。” “可是……”林幽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是公子知道吗?我……我是多可怜。” “你有事就说,别哭啊!”斩枫看她哭了慌得要命,又是拿锦帕,又是安慰。 “因为我爹是个商贾,没什么地位,就想要借我来攀高枝,让我嫁给县令的儿子,那个人就是个痴傻之人,而跟我爹说不愿意,我爹就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吃饭,将我关起来。我是借着出来置办婚事的名义才能从家里跑出来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斩枫是手忙脚乱,红蓼抬眸看了一眼连珏,他双目直视,没有多看林幽若一眼,对她所言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要不然……要不然就带着她吧!”斩枫架不住林幽若的眼泪,简单心就软的不行。 “不行,现在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带着她,只怕也会牵连无辜。”红蓼开口拒绝了斩枫的提议。 红蓼心里清楚,现在最岌岌可危的人就是自己。 “那……那你说怎么办?”斩枫也没了主意,他抱着长刀站在一边,止不住的挠头。 “林姑娘,您回家去吧!和家里人说清楚,总比在外面居无定所强。”红蓼婉言相劝。 林幽若看到这一幕,气的愤愤转身离开,刚出去就被几个人堵在了门口。 “大小姐,老爷都快担心死了,求求您和我回去吧。”门口的男子穿着黑色的布衣,看到林幽若毕恭毕敬。 “我爹就想让我嫁给那个傻子不是吗?我偏不!我就是死也不嫁!”说着居然就折回头向窗边跑去众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林幽若推开窗子要往下跳。 斩枫快步冲了上去,强壮的手臂揽住了林幽若的腰际,强行将她拽了下来。 “你们都不管我!我怎么办!还不如让我死了!”林幽若闹得厉害,整个房间都不安生。 “行了!就为这等小事,要自己姓名也真是无理取闹!我随你去,见你爹,要是他还是逼着你嫁人,我就把那个小子的头砍下来!”他亮了一下大刀,身后前来找林幽若的几个家仆吓得瑟瑟发抖,林幽若眼睛一亮,刚刚还不停哭哭啼啼现在反而笑得开心。 “好啊好啊!这么说定了!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红蓼一听这话,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消了不少,现在只有她和连珏,棘手的问题也减轻不少。 看自家小姐答应了这几人也松了一口气,可再一看斩枫这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 斩枫和林幽若离开了房间,红蓼也不想再久留,于是跟在他们后面踏了出去,可是还未走出半步就被连珏拦了下来。 “还有何事?” “你身上寒疾可好了?” “好了,没事。”红蓼说完转身欲走,被连珏又拦住。 “你今日不太对劲。” 红蓼听了这话轻笑一声,“你想得太多了。” 话音一落,不顾连珏阻拦,直接离开了房间。 坐在塌边,红蓼静静出神,她心里有些后悔,为何如此莽撞,杀了鬼门全门对她自己其实也并无什么好处。 隐隐心口作痛,红蓼躺在了塌上,愣愣看着外面。 鬼门虽然解决的有些失策,但是既然做了也无后悔的退路,怕是花月宫再度找来,她该如何应对。 一阵敲门声,红蓼坐起了身,走到门边,林幽若和斩枫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准备离开,来给他们辞行。 “你们就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林家很近,来回可能也就两三日。”斩枫临走前还不忘嘱托他俩,看红蓼和连珏都应下来了,才安心离开。 “你真要再此停留?” “明日启程。” “去何处?” “鬼门既然被全灭,这里也不安全,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不然早些启程,趁现在还有些盘缠。” 红蓼应了一声,目光低垂,就听外面一阵呼喊声,再看去是一群穿着白衣青衫之人跑了进来,今日的客栈甚是热闹。 看到这几人,连珏脸色微变,其中一人看到连珏,飞快跑了过来。 “参……”连珏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屋,那几人随后跟上。 “参见掌门。”关上了房门,那几个清潇观弟子跪成一排。 “何事?” “请掌门速速回观,有人袭击清潇观。” 第46章 折返 连珏一直未多言语,只是静听,他眸光一瞥看到了红蓼,又收回了眼神。 “掌门,不知是何人向外人道出您不在观中之事,不少魔教党羽以及之前月刹门残党,积聚起来,攻击了清潇观。” “京墨何在?” “护法在观中指挥,已经抵抗多日,我们离开时,观中就已经有不少死伤的师兄弟了。”连珏听到此话,眉头微蹙。 从这里到清潇观就算是快马加鞭路,日夜赶赴,那也至少需要十日左右,这一过就是十日…… 连珏感觉手心微微出汗,真怕是凶多吉少。 清潇观弟子众多,但清潇观门规第一条便是不许杀生,和这群杀人如麻的狂徒相比,清潇观的弟子就算是有胜算,也未必能胜。 红蓼站在门边,心里也十分杂乱,她不知此事是否和花月宫有关,她这几次在对于连珏的事情上隐瞒了太多,又擅作主张灭了鬼门,如果让嫦嫣知道,她……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希望所有事停下来,这个任务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清潇观的弟子说话间,忽然停下,看了一眼红蓼,红蓼自知自己再次不便人家本门本派说话,推门欲走。 “没事。她可以听。”连珏开口说与弟子,可红蓼却并未停下。 “我确实是个外人,你们说,我回屋待着。”红蓼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对于这些事,她没有兴趣多听,她现在唯一在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在不惹怒嫦嫣的情况下将这份任务辞去。 红蓼躺在床上,外面传来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她辗转反侧,心头烦扰颇多。 一阵敲门声,响起,红蓼坐起身问道:“何人?” “我。” 是连珏。 红蓼允他进屋,看连珏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红蓼心里一紧,不知他因何事而困,亦不知自己瞒着他所做的一切是否他已知晓。 “狗尾草,我要回一趟观里。” “你身上的毒尚未根解,此时回观又有何益处?” “我毕竟身为清潇观掌门,虽然平日对此事兴致缺缺,可是而今大敌当前,我却迟迟不现身,观中弟子生死一线,我定然是要回去的。” 看惯了他的随心所欲和他的为所欲为,忽然听他如此深明大义的话,红蓼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嗯,我明白,不过,若是你动用内力因此毒发,岂不是更大的麻烦?” 红蓼自知自己私心不想让他去,清潇观突然受袭,定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短时间内就想江湖中颇有威望的清潇观逼入绝地,来者绝非等闲之辈。 连珏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我不知父母何人,也不知自己出生何处,故土家乡于我都无半点牵扯。清潇观前掌门收我入观,为我起名,传授武艺,医术,清潇观众人皆为我手足,就算是此行,艰难重重,来者不善,我志远也必然迎战到底!”他念起自己曾经的名字,红蓼心头一酸,她阻止不了他。 “嗯。我随你一起去。”红蓼轻叹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你留在此处即可,对方是杀人如麻的魔教教徒,你跟着会有危险。” “我在此处也无半点意思,留与不留也没什么关系,随你前去,也得心安。”红蓼看着连珏,她黑色如墨的双眸里闪着点点星光,连珏慢慢收回目光,移向了别处,过了良久之后才微微颔首答应。 因为清潇观所隔甚远,几人决定直接骑马而去,那几个清潇观弟子见到红蓼,有些茫然,再看连珏并无其他指示,也只能带上她。 一阵急促马蹄踏破残夜,飞驰的骏马犹如天际滑落的流星,现在每耽误的一刻,都关乎着每一个清潇观弟子的姓名。 “掌门,今夜歇一歇吧!”日升日落,又是一日,几人路过一个小镇客栈。 “不了,早些赶到,才能安心。”连珏刚刚语蔽,就看到旁边的红蓼,她身上虽然也有些武艺,不过也只是皮毛而已,连日赶路,男子尚且吃不消,更何况她这个女儿家,“罢了,再此休息片刻吧。” 连珏松了口,他走上前将红蓼手中的缰绳接了下来,“我们再此休息几个时辰。” “可是……” “若是在路上劳顿引发恶疾,到最后更麻烦,你先进去休息吧。”连珏将马牵走,红蓼走进客栈,此时她是又饿又困又累,好像眼睛只要一合就能睡着。 “掌柜,给我个房,好坏都行。”红蓼晕晕乎乎的嘱咐道。 一进房间,红蓼往床上一倒,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39节 外面更鼓声传来,红蓼隐约听到门响,慢慢睁开眼,正好看到连珏进了房间。 “吵到你了?”红蓼支起疲倦的身体摇了摇头。 “你怎没去休息?”红蓼看着他,问道。 “睡不着。”连珏坐在八仙桌边,手指在茶盏上游走,他垂眸时,眼里有万千思绪。 “那几位弟子呢?” “休息下了,准备明早再启程。” 烛火摇曳,连珏对红蓼继续道:“这是一些吃食,放久了有些凉,你先垫垫,等明早再用早膳。” 红蓼起身坐到了连珏旁边,桌上的饭食简单,却都已经凉透,红蓼拿起了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香甜的味道一下子环绕口中,她本不喜甜,不过肚子饿了吃什么都觉得的好吃。 红蓼看着连珏,他脸上总带着愁思,想来肯定也不能安睡。 “你若不好好休息,就算到了,也会心有余力不足啊。”红蓼轻声劝导,听红蓼说了这话,连珏脸上浮出一抹浅笑,这笑却极为勉强。 “不必担心,我还好。” “说还好都是死撑着,现在天还早,你快些休息一下,休息好了,精神足了,方才好上路。”红蓼瞄了一眼放在自己手边的茶水,悄悄打开手镯暗扣,将一点点的迷药放了进去。 “喝杯水,早些休息吧。” 红蓼给他倒上了水,连珏将水饮下。 所加的迷药甚少,不过会让他头脑昏沉,他强撑了这么多时日,若不是看他微微泛青的眼眶,红蓼也不想出此下策。 “还真有些倦了,我回房了,你也在休息下。”连珏慢慢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红蓼将茶壶里的水倒进了水盆里。 坐回床榻边的红蓼,脱下了脚上的布鞋,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那里。 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功夫顾得连珏,明明自己莽撞的几次行事,让她早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眼下想对策,她也想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这样,她靠着墙,双眼失神,竟发呆到了窗外微亮,听到门口有走动声,红蓼起身穿上鞋子,果然,几个清潇弟子已经醒了。 看到红蓼出来,他们局促许多。 “连珏……志远还没起吗?” “嗯,掌门房里还未听到动静。”他们站在连珏的门口,回道。 那迷药加的甚少,现在连珏未醒,许是这觉还没睡够。 “先去找小二备下早膳,志远一路奔波也定然辛苦了。”红蓼转身下楼,去找掌柜,那二人听此话有理,也随她而去。 “姑娘是何许人,怎么跟在掌门身边?”一个年纪轻些,胆子大点的弟子主动和红蓼搭话。 清潇观中没有女子,他们平日生活在观中,下山的次数都少之甚少,况且看着几人应该还不是可能独当一面的侠者,女人于他们而言,可能也就是洪水猛兽。 “我叫红蓼,被志远搭救,所以结伴而行。” “你知道掌门……” 红蓼点头回应。 “你叫什么?” “在下六曲,那两人是我师兄,白苏和佩兰。”六曲向红蓼抱拳行礼。 红蓼抱拳并以回之。 早膳极为简单,路上奔劳也不能停下来卖什么吃食,于是就多买了一些干饼留着路上吃。 准备妥善后,窗外天空一片绯红,朝霞映天,时辰已经不早,红蓼去了连珏的房间。 连珏躺在床榻上,双眸微微合起,气息平顺,银发铺在身后,犹如一弯银亮的湖水。 红蓼轻轻推搡,连珏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平日里睡觉极灵,门口过个人都能知道,而近日红蓼都在他旁边呆了许久他都没有察觉。 “该赶路了。”红蓼轻声对他说。 连珏微微回神,坐起了身子。 “我竟睡了这么久。” “连日奔波,你也累了。多休息也是好事。”红蓼宽慰一句,站起了身,将挂在衣架上他的外衣取下,给他披上。 “你身上的毒,怎么样?” “无碍,就目前而言似乎只有朔日和动用内力,才会毒发。” 连珏将衣服穿戴好,红蓼拿起发簪将他的银发束起。 “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早些行路吧。”红蓼说着与他一起离开房间。 此后几日,他们一直频于赶路,休息时间极少,到了清潇观时,正好是夜里。 黑夜中的清潇山一副阴沉之色,连珏他们顺着林中小路直奔清潇观中,来到观门,看到不少魔教弟子将观门围堵,见此景,连珏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掌门,咱们先进去,看样子这几日京墨护法也在奋力抵挡。” 山门未破,代表一切尚还不晚,来时听闻六曲说,已经派其他人集结武林正派,希望以此将这几个魔教残党一举拿下。 清潇观后门紧掩,六曲对出暗号,门打开了一个缝,一个清潇观弟子冒出了头。 一见连珏回来了,惊喜万分,他忙将门打开,请几位进去。 一进清潇观内,连珏心头一颤,清潇观中弟子受伤众多,武艺高强者抵抗,武艺不精者就负责照料伤者。 “京墨在何处?” 开门的弟子还未开口,声音就哽了几分。 第47章 迎战 “京墨如何了?”京墨是连珏唯一一个弟子,与他关系极好,发觉京墨出事,连珏也极为紧张。 “京墨护法收了魔教的瘴毒,在房内,已经昏迷许久了。”小弟子擦着眼泪,对连珏说。 连珏不等下文,直接赶往京墨的房间。 京墨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神情痛苦,连珏抬手叹了下他的鼻息,又打搭了他的脉。 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他神情凝重,红蓼也能猜出京墨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好。 “脉象紊乱。” 红蓼拿过一盏灯,等在房内香几上,京墨的情况看的更加清楚。 “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吐息混乱……”红蓼说完,抬起手轻轻掰开京墨的嘴唇,“牙齿泛黑,这不是瘴毒,是有人投了毒!”红蓼说完,连珏脸上顿时一变。 “那清潇观中弟子……”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六曲也赶了过来。 红蓼见六曲来了,对他说:“六曲,你去问问,像京墨这样的还有几人,还有京墨是何时中的毒?” 六曲听完,都没来及应一声,转头就往外跑。 “你怎知不知瘴毒?” “瘴毒透过皮肤,呼吸进入身体,正常而言遇到瘴毒,大多数人都会掩住口鼻,所以如果是瘴毒,那么牙齿不会变黑。”红蓼解释道。 “那这毒你可知如何医治?” “这毒不是难解的东西,清毒药草就可以解毒,只是不知这下毒之人是针对京墨一人还是所有清潇观弟子。”红蓼分析道。 “你居然对毒的了解如此深厚。” 连珏此话一出,红蓼一惊,她对他越来越疏于防备了。 “只是以前旁门左道呆多了,什么都懂了一点。”红蓼扯了句谎,她和连珏在一起越久她的谎言就越多,谎言就像是一个雪球,越滚越大,让她时时害怕这雪球将他碾压。 六曲跑了回来,对二人说:“掌门,红蓼姑娘,刚刚我问了,师父是今天傍晚的时候中毒的,全清潇观也只有师父一人。。” 红蓼和连珏相视一眼,还没等红蓼开口就听连珏道:“知道了,你和他们说,瘴毒难解,让弟子们多加小心。另外嘱咐厨房,这几日的餐食要格外慎重。” 六曲一听这话,眼泪就出来了。 “掌门,师父他真的没救了吗?” 六曲是京墨的弟子,京墨对他十分信任,若不也不能让他来找连珏。 “只能尽力了。”红蓼没有多言,看样子现在有人执意让京墨死。 六曲擦了下眼泪,走了出去。 “清潇观对制毒解毒都没有研究,你能否将京墨的毒解了?” “差不多。只要有我用的药草。” “放心,清潇观中,就药草多。等下让六曲来帮你。这孩子信得过。” 连珏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 “那人没有成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也多加小心。” 在他不在的时日里,清潇观居然出了内鬼。 他目光冷锐,扫了一眼,是谁下此毒手?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京墨又知道了什么? 六曲抽噎不停,拿着一块麻布给京墨擦着脸,红蓼坐在桌边,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列出。 “六曲,这些东西你明日帮我找来。”红蓼刚刚已经封住了他的穴道,这毒虽不难解,但毒性很猛,估计京墨察觉之时也有所防范,不然现在早就一命归西了。 六曲上前看了一遍,“红蓼姑娘,这些东西我现在就能找来,你早些帮师父医治可好?” “如此甚好,不过你去取药时,不要声张,想害京墨之人如若知道京墨没死,肯定还会再下杀手。” 六曲忙不迭的点头,拿着单子跑了出去,未过多久,就回来了。 “红蓼姑娘这些药怎么用?” “将他们碾碎,用热水泡,然后将水喂给京墨,就当成水喝,每天多喂几次,剩下的药渣也不要扔,放在浴盆里,让他净身。” 毒性烈,如果解药也烈,那就算是解毒成功,京墨身体也会大大受损,许多人中毒后恢复过来,变成了痴儿,她不仅要让现在京墨早一日醒来,还要保证京墨能将害人者揭穿出来。 第40节 “不要熬吗?” “不一样。” 六曲拿来捣药罐,药碾子,开始忙活起来。 天还没亮,就听外面响起一阵吵杂声,就听到门外有弟子喊道:“魔教又来了!” 红蓼心一下提了起来,六曲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怎么办?” “别管这么多,你先把药弄好,给京墨解药!”红蓼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外面厮杀声不断,红蓼和六曲在屋内拼了命的将药捣碎。 外面的天微微泛白,厮杀声此起彼伏。 有人推门而入,红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一个穿着清潇观衣装的弟子。 “玄参护法,您怎么来了?”玄参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定在了那些药草上。 “听说京墨有救了,我来看看。”他说完目光移向了红蓼。 六曲看到忙替红蓼解释,“这是随掌门一同在外的红蓼姑娘,是专门来帮我们的。” 玄参听完,微微颔首,然后抱拳对红蓼说:“有劳姑娘了。” 说完退了出去。 “你没和他们说不要进来吗?”红蓼嗔怪了一句。 “我说了,这个人是玄参护法,和师父一样同为清潇观左右护法,拦不住他啊。”六曲一脸委屈。 红蓼也不再多说,既然是左右护法应该也都是连珏信得过的人,应该没什么大碍。 天色大亮,药也终于研磨好,用滚烫的水浸泡,六曲将京墨扶了起来。 “我现在要解开他的穴道,你要趁机赶紧将水喂进去,不然的话,就有危险了。”红蓼交代之后,抬手迅速解开了京墨的穴道,穴道刚一解开,京墨干咳了两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六曲吓坏了,不过仍不忘将药贴在他唇边让他饮下。 京墨意识模糊,浑浑噩噩将药喝了个干净,红蓼和六曲才安下了心。 “你留在房内照顾,尽量今日将水都喝完,我出去看看。” 今早魔教袭来,定然是连珏迎战,红蓼的心一直都没放下过。 外面的弟子行色匆忙,红蓼没走多远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连珏,心顿时放了下来。 “怎么样?”红蓼走了过去,连珏转过身,手上还拿着青锋剑。 “无碍,他们不知我回来,派来的人都不过是些普通弟子,只怕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应对的了,京墨如何了?” “解开了穴道,喂了药,六曲在屋里照看。如果今日能将药喝完,那么可能明日,最迟后日就会醒来。” 连珏脸上并无太多喜色,红蓼本以为他还在为京墨的事情担心,就听他道。 “今日是初一。” 红蓼心猛跳了两下,也就是说,今晚连珏会毒发? “那个药,我会帮你熬好,赶在晌午前喝下,可能会推迟毒发。”红蓼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又别的打算。 她按照连珏的药单,将药配好,找到了一个小炉开始熬制,她望四周无人,割破自己的手腕,让血顺着手腕流了下去。 她的血,应该可以抑制这次毒发…… 将药端来时,连珏看到了红蓼手腕上缠麻布。 “伤着了?” “熬药的时候烫到了,不碍事。”红蓼又扯了谎,之前几次她用手镯掩盖,连珏没有注意,今日因为担心连珏毒发,血放的多了不少,难以止住,才附上了止血的药草,缠上了麻布。 “我看看。”连珏拉过她的手,红蓼猛地抽了回来。 “不碍事,你先吃药。”她把手藏在身后,用袖子将手腕挡住。 连珏看她这样抵触,没再说话,端起药碗,饮了一口。 “这药怎么有腥味?” “嗯……可能是我放鱼腥草的时候,没有妥善处置吧……” 连珏不再多问,将药一饮而尽,红蓼接过碗时,却被连珏拉住了手腕。 见他抬手解开麻布,红蓼猛地抽回。 “真不碍事,我上过药了,现在不能打开。”说完,拿着碗逃也似的跑了。 果然如连珏所料,当天夜里,魔教再此袭击,而迎战的是月刹门曾经的副门主。 当时他侥幸脱逃一直心怀怨恨,今日一闻,连珏回来了,拿起自己的破天斧,势必要报仇雪恨! 连珏立于山门之上,白衣青衫,银发束冠,山间的风冷锐犀利,呼啸而过,月刹门副门主立于他不远处,今日无月,除了山门边的长明灯,微微光亮,整个清潇山都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下。 “今日就要让你给门主偿命!”说着他举起破天斧向连珏劈去,连珏一个轻功飞身而下青锋剑出鞘,倒影他俊秀的眉眼。 抬手将斧子挡开,一剑直劈而下,砍在了地上,因为不敢随便动用内力,连珏动作慢了许多。 月刹门副门主继续攻来,连珏节节后退,月刹门副门主见有机可乘,破天斧冲着连珏挥去,连珏抬脚将斧子踢开,紧接着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月刹门副门主踢倒在地,顺着楼梯摔了几登,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斧子准备再此攻来,而连珏没有再给他机会,他还没举起斧子,青锋剑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 “要生要死?” “清潇观不是不能杀人吗?” “是不杀人,但要诛魔!” 连珏话音一落,一个飞镖向他袭来,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连珏运足内力直接用掌气将飞镖震落。 胸口闷闷一痛,他自知大事不妙,于是直接一剑刺入了月刹门副门主的手腕。 一声痛苦的哀嚎,震起了林中宿鸟,连珏剑锋一侧将他的手筋挑断。 “要生要死!” 月刹门副门主双眼含恨,瞪了连珏一眼,摸起旁边的斧子向他掷去,连珏挥剑将斧子打落,将他的另外一只手的手筋也挑断了。 胸口的痛意越来越重,他无心恋战,飞身登上山门。 “下次再来,我就全部杀了!”说完转身就走。 一直在观中等候的红蓼,看到连珏回来了,喜上眉梢,快步迎了过来,还没等话出口,就看连珏一口血从口中流出,身子无力的倒在了她身上。 第48章 喂血 红蓼抱着连珏不停地往下坠,他嘴边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连珏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湿热的液体,让她恐慌。 她害怕,她好害怕! 清潇观弟子围了过来,将连珏扶了起来,六曲也将红蓼从地上拽起。 红蓼失神了好一会,才开口:“扶他进屋,快点!” 她甩开了六曲的手,跟着一群人去了连珏的房间,这房间空旷,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衣柜就无其他东西了。 红蓼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珏,他脸上煞白,唇被鲜血染红,红与白之间,好似一触就破。 “你们出去,我陪着他。”红蓼的声音不住的颤抖,她伸出手轻抚他的面容,为什么这次的连珏显得比之前毒发时更加严重,她看到放在桌上的青锋剑,无论如何都要一试,她将剑抽出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今早的伤还没好,这就又在旁边添了新伤。 连珏双眸紧闭,红蓼将手腕贴在了他的唇边,轻声唤他。 “连珏,连珏,喝下去。” 而连珏的嘴闭的很紧,连一条缝都没有,血顺着她的手腕滴到了被褥上,红蓼心里急的要命,她不停的喊着他,就在这时,连珏紧闭的双眼睁开了。 “难道,我一直都是靠饮你的血为生吗?” 他声音极轻,红蓼看他这样一说,慌乱不已。 “我还在想,为何我身上毒时好时坏,为何我能如此好的康复……原来……”他艰难地侧转身,看着红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喝下去吧,求你了。你好了,我就告诉你,我把所有都告诉你。”红蓼恳求的对他说,而连珏却转过头,不再看她。 “我若是饮下,与地狱恶鬼有何区别,狗尾草……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用你的血为生了。”他声音轻的全是气声,却异常坚决。 他想起身,拿出放在药盒里的药膏为她上药,想要责备她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红蓼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手腕的血不停的留,连珏还是发现了,她该如何是好。 看着红蓼因失血过多而煞白的面容,连珏心口痛的那下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拼命地撑起身子,却还没坐起半寸就摔倒在了床榻上。 “用药敷上。”红蓼靠近他听到他的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就这一次好吗?最后一次,你会死的!” 连珏轻叹一口气,合上了眼眸,他心已决,多说无益。 红蓼看他不再理会自己,转身离开了房间,六曲蹲在门口,看到红蓼出来了,刚想问连珏的情况,就看红蓼从他身边跑走。 六曲进了屋,看到被子上全是血,吓了一跳,就听连珏道:“红蓼受伤了,去给他上药。” 说完阖眸昏了过去。 六曲拿出药膏找到蹲在角落痛哭的红蓼,“红蓼姑娘,掌门说你受伤了,让我给你上药。” 他拉过红蓼的手,手腕上两条血痕触目惊心。 “你这是何时伤到的。” 红蓼没有说话,眼泪顺着失了血色的脸颊往下落。 连珏不愿意再饮她的血,那就代表她在连珏这里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想到这里,红蓼的心又揪了起来。 六曲不懂这些,问她几次也不答,只好拉过红蓼的手,先给她上药。 “药膏接触到伤口时最痛,你要是痛就喊出来。” 第41节 而红蓼好像没有知觉,任他摆布。 “六曲……这里有没有白骨寒。” 眼下只有找到这一味药,来救命了。 连珏曾说,白骨寒可能是解毒的关键,也是红蓼现在唯一的指望。 “白骨寒,我曾听闻过。不曾见过。”六曲略带歉意的对红蓼说,红蓼眼神黯淡下来。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她只能再回一趟花月宫寻找了。 “因为白骨寒长在极为寒冷的地方,有人说在清潇山脉最高山的山巅上可能会有,那里天气无常极为寒冷,曾经也有清潇观弟子去采过,诸多人葬身于此。” “你可知这最高山在哪?” “就在清潇观旁边的山,站在清潇观都可以看到,不过……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了。” 六曲看穿了她的意图。 “我要去,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红蓼站起身,失血过多,让她一阵头晕,还好旁边的六曲扶住了她。 六曲看着红蓼,担忧的道:“红蓼姑娘,我知道你想救掌门,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去啊!”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明日一早,我就过去,早些回来,才能救他!六曲,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明早就走,早去早回。” 说完,她去了为她准备的房间,六曲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六曲怕红蓼走了自己不知道,于是就在红蓼的门口坐了一夜。 天刚蒙亮,红蓼打开门,就看到了六曲。 “红蓼姑娘你别去了,现在师父也需要人照顾,掌门也需要人照顾,你要是再出事了该怎么办?” 红蓼心意已决,谢绝了他的好意,叮嘱他好好照顾这二人之后独自一人离开了清潇观。 因为所需要的草药不多,她只背了一个药袋,没有带医篓。 从清潇观到那座山很近,还未到晌午红蓼就到了。 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红蓼深吸一口气,还没到最陡峭的地方,她手脚并用还能往上行。 不知走了多远,忽然狂风大作,红蓼被吹得摇摇欲坠,她紧抓着地上的石块,不让风把自己吹走。 温度越来越低,红蓼每一下喘息都会变成一口雾气。 山巅仍然望不到尽头,红蓼简单整顿后继续前行。 风似乎小了一点,红蓼趁着间隙,奋力向前。 红蓼觉得一阵阵发冷,碎雪残霜随着风打在她的脸上,她依照记忆中白骨寒的模样,四处寻找,而她的四周,除了碎石,一棵草都没有。红蓼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再一想或许在前,就又重新鼓起来精神继续往前。 她的手指冻得已经没有知觉,被碎石割破的指尖,血凝固在了那里。 山峰越来越陡峭,直如刀劈的山峰立在红蓼面前,她甚至连攀爬时的一个支撑点都很难找到。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红蓼蹲下身子,风穿透她的衣衫,侵入她的血脉,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都被凝结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希望能够温暖一点,可这些都是徒劳。 风真大,就算想用轻功飞上去都不可能,红蓼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能支撑的石块踩了上去,为了不让风沙雪霜飞进眼里,她微眯着眼睛忽而回首间,看到在她身边不远处有一株草随风摇曳。 红蓼心里一喜,她慢慢的凑过去,将手拼命的伸过去,一只手承受不起风雪,红蓼刚抓住白骨寒,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 她顺着山坡不停的往下滑,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根本无力。 痛,好痛! 全身每一处都痛得要命,可她却依然死抓着白骨寒,没有半点松懈,也不知摔倒了什么地方停了下来,红蓼眼前一黑。 大概,这条命,就该留在此处了。 红蓼心想。 只可惜,药没有给连珏送去。 这是她唯一的遗憾。 红蓼艰难地抬起眼帘,是一片白茫茫,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巅。 第49章 为难 屋里飘着淡淡的药草味,红蓼抬起了眼睑,空气里还有着温暖的气味。 她仓皇坐起身,手上的白骨寒已经没有了。她惊恐四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连珏。 连珏看着她,眼神如此生疏,红蓼看他这样异样的眼神,心里纵然不安,却也不敢多问,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了。 一种恐惧,将她吞噬,她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被褥。 “你,你好点吗?” “嗯。”连珏只是一个字音,红蓼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就好。”红蓼这话好像说给自己的听的一样。 两人就这样无言坐着,终于连珏打破了宁静。 “你是谁。” 红蓼听了这三个字,顿时心如刀绞般难受,她眼泪落在了手背上,一滴一滴,从手背滑落。 果然,他知道了。 连珏看着她,心里纵有千万不舍,也不能多说,他目光中也闪动伤神,他不忍心让红蓼离开,但是她不明不白的在这里更是危险。 “你认为呢?”红蓼抬起头,看着他,她眼泪仍在闪动,连珏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醒来时,弟子告诉他,红蓼去采白骨寒了,他不放心决意要去,担忧他身体还未痊愈,兰佩带着十几个弟子专去寻她,寻来时,红蓼身上皆是冻疮,不少地方还在跌落山崖时受了伤。 只是幸好,除了她的左腿摔断了,其他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为她换衣服时,看到了她后背上一朵绝艳的牡丹,让连珏察觉,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据说江湖上有一个脚花月宫的门派,只收女徒,绝艳动人,门派中所有的女子都善用毒,杀人无形。而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朵牡丹来映照身份。 连珏不禁会想,他与红蓼所遇都太过巧合了,他离山那日她出现,她知道解毒的办法,而且不时消失,寻不到踪迹……青锋剑出鞘,指在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红蓼。 她是邪教之人,留在清潇观只会给观众的弟子带来麻烦,可是…… 连珏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下不去手。 他从未将自己标榜良善,习武练剑,治病救人,成为掌门,于他而言似乎都是注定的事情,可是,看着红蓼,心中的那份痛苦挣扎,他难以忽视。 他收回了剑,坐在了床边,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小女子有了这么多莫名的牵挂,和那么多奇怪的情愫。 红蓼坐在床边,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她武艺本就不佳,在清潇观中无疑是死路一条,如果连珏袒护她,观众的弟子会怎么想连珏,他好歹也是武林至尊,好歹也是清潇观掌门,因她一人,将他立于不仁不义之位……她现在已经做不到了,而且,如果让宫主知道现在清潇观局势,连珏的身体状况,肯定会趁此出击,那么…… 连珏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将头靠在床栏上,全身上下痛得钻心,左腿上还绑着固定的木板。 走。 她只有离开。 她艰难地起身,左脚完全不能落地,她扶着床边,慢慢往外挪,一个没站稳,她摔在了地上,受伤的左腿,顿时痛的她眼泪直流。 听到屋里的动静,连珏仓皇推开门,看到摔坐在地上的红蓼,疾步上前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然后检查她的左腿。 “你这只腿,是不是不想要了!”连珏紧蹙双眉,伤口又渗出了血,他抬手摸在骨头上,红蓼痛的叫出了声,她急忙咬住嘴唇不再发出声音,连珏看着她俊颜上怒气不减。 “我要给你摸下骨头,看看有没有歪了。”他说着从床榻上将枕头递给了她,“若是痛就叫出来,或是咬枕头。”他抬手将红蓼咬住的嘴唇,从她的贝齿上拯救下来。 红蓼点了下头,以示明白,连珏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伤处,他尽可能用自己最轻的动作,可是折骨之痛,又怎是他温柔相对就能消减,稍稍用力,将摔倒时错开的骨头,重新扶正,红蓼脸瞬间变得煞白,额角青筋爆出。 “不要乱动,若是治疗不善,你这辈子就是瘸子了。”连珏站起身,拿来锦帕将她额上的冷汗擦去,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让我走吧!”红蓼看他要走,终于开了口,连珏站在门口背对着她。 “你尚未痊愈,我是大夫,不会让你离开。”连珏说完,推门欲走,却又被红蓼喊住。 “让我走,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了不是吗?”红蓼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现在就像是一个废物一样,将她扔出去,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连珏沉默片刻,将门关上,转回身看着红蓼,眼神坚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必说。” “你不是在自欺欺人吗!”红蓼说完,眼泪再次满溢,“连珏,如果我的身份让观里的弟子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你,你袒护我,包庇我,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如何想你?” 她恼,她怒,她愤恨,为什么连珏就是这样执迷不悟,就是这样认不清现实。 “我告诉你!给我在观里待着!谁也不要见,哪也不要去!”连珏语气加重,似乎被刚刚红蓼的话惹怒了。 红蓼摇了摇头,“别傻了,连珏,杀了我吧!”红蓼抬起头,看着他,渴求道。 “你杀了我,花月宫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同时,你把我交给月刹门,他们会走的。”自她来她就隐隐知道。月刹门之所以会来,肯定是收了花月宫的指使。 连珏眼瞳紧缩,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床上这个瘦弱的女孩。 “我是妖女,我是花月宫的神女,杀了我,你是为苍生除恶,不会玷污你们清潇观的名节,清潇观的弟子敬仰你,天下苍生感谢你,邪教畏惧你。多好。”她的声音不断魅惑着他,红蓼现在一心求死。 “够了!”连珏大吼一声,红蓼从未听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告诉你,那些你不要再想,更不要再说。花月宫也好,月刹门也好,我自有应对的方法,你只须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养伤,什么都不要问!”连珏说完夺门而出。 红蓼喘着粗气,刚刚的连珏可怕的样子,比毒发时还要可怕。 夜深了,红蓼躺在床上休息,一声哨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会吧! 她现在根本动不了,花月宫这时寻来,所为何事? 正当红蓼一筹莫展时,黑暗中一个人影推开了房门。 连珏早就注意过这个声音,这时响起,怕是也是为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可有麻沸散。”红蓼开口询问。 “你想作何?”那人走进,正是连珏。 “你知道,她们来找我,问你的情况。”红蓼已经不用再和他多做隐瞒了,“如果你包庇我,她们就会将我的身份昭告天下,现在只有我独自去,才能化解这一切。” 连珏从边柜里拿出了一个白瓷盘,将药覆在了她的伤处,然后用布条将腿固定,然后把红蓼搀扶起来。 第42节 “不要勉强,若是有事就喊我。” 红蓼点了点头,站起身,这药虽不知究竟是何物,但是左脚却一点痛意也没有了。虽然走起路还有些不方便,但是比起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要好上百倍。 红蓼一跃而上屋顶,连珏躲在暗处,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四个黑衣人也落在了屋顶上,连珏拿着青锋剑随时准备。 “神女,听说你的身份暴露了?”红蓼听到此话,全身一震,这件事不过只有连珏一人知道,为何花月宫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宫主有令,将你处死。”话音一落,四人抽出匕首,向红蓼刺去,红蓼一个轻功飞走,而四人穷追不舍,左脚用不上力,红蓼差点从屋顶跌落,而她身上没有一样可以防身的东西,就在这时,一声剑声铮鸣,连珏站在她面前,将她们挡下。 “武林至尊,偏袒邪教妖女,志愿掌门,是不是不准备在做这个武林至尊了?”看他来了四人似乎极为高兴,就像是她们一直在等连珏一样。 “清潇观是悬壶济世,普度苍生之处,可不是杀人的地方。”连珏说完将青锋剑收入剑鞘,剑在手中一转,剑鞘剑气,直冲而上,将那四人从房顶上震了下去。 那四人没想到连珏居然已经毒发多次,还能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回去告诉你们宫主……” “武林至尊维护妖女!清潇观的弟子们,快看啊!”其中一人打断了连珏的话大喊了一声,连珏这才注意到,四周火光闪动,不知是何人将清潇观弟子召集在了一起。 “我们来接婵如,你们的掌门阻拦,只要看看她的后背就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我们花月宫的人了!而且,你们的所有消息都是她告诉我们的!你们也注定会……” 那人没说完,连珏剑锋出鞘,向她刺了过去。 第50章 凶手 “不能!”红蓼冲了过来,将他的剑撞开,青锋剑锋锐无比,红蓼用力很大,顿时手臂上被青锋剑割破了一个两寸长的伤口。 连珏看着摔坐在地上的红蓼,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不可以。”红蓼看着他的眼睛,用唇语对他说,连珏猛然明白,他将剑收起,他知晓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如果在弟子面前将不明身份的这四人杀了,反而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不要含血喷人!滚!”那四人纹丝不动,似乎就是一心赴死。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如愿吗?你们现在是花月宫的妖女,志远杀了你们就是为世间铲奸除恶,你们自报家门,还希望以此玷污志远的名声,真是愚蠢!” 红蓼压低声音警告四人,听了这话,那四人也终于有所意识,她们一跃而上屋顶消失在了夜色中。 “无事了,你们回去吧。”连珏看着坐在地上的红蓼,她的目光一直紧随在离开的四人消失的方向。 “掌门。”六曲慢慢走了过去,看着红蓼,他心里也很混乱。 “你们都回房吧!” 连珏说完,上前蹲下身子,红蓼的手臂的伤口血不停地流着,连珏弯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 “掌门。”六曲追了过来,所有弟子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掌门,红蓼姑娘真的是花月宫的人吗?”这场大战中太多清潇观的弟子死的莫名其妙,就连他的师父京墨也因此中了毒,如果不能给这些死伤的同门报仇,六曲咽不下这口气。 “胡闹,居然会听信旁人言!”连珏斥责一声,“她们次来就是为了扰乱我们,如果我们真的如她们所想那样互相猜忌,才是中了她们的圈套。” 红蓼听着连珏维护的话,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她在这里留的越久就越麻烦。 听了连珏这话,六曲心里也舒服多了,其余弟子也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休息。 伤口不深,血流了一会就自己止住了,连珏拿来了药,给她敷上,腿上的麻沸散的药效也渐渐消失,红蓼一下子痛的后背出了一身汗。 “好好休息,明日,我给你熬点补血的药。”连珏用锦帕将她身上的血迹擦去。 “连珏,我不能留在这里。” 红蓼现在越发的明白这件事了,她在这里只会让连珏难办。 “别说浑话,你且在清潇观好生养着。其余的事,都无需你挂念。”连珏看着她的眼睛,他目光坚决。 红蓼摇了摇头,“不是,花月宫会再来,这次你维护我,若是下次,清潇观的弟子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该怎么办?” “大不了,这个掌门便不做了。”连珏说得轻松。 可是听了这话的红蓼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浑话!” “狗尾草,我还是喜欢咱们之前流浪天涯的生活,那时,我变想过,若是有一日,我身上的毒痊愈了。那么我就要离开清潇观,流浪天涯,四海为家。” 他说话时,眼神里喊着笑意,红蓼听着这席话,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被碰触,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想问他,如果真能如此,带着她可好。 但,这注定是一场虚妄美梦。 因为,她深谙,若是连珏顺利解毒,那么她的死期也降至了。 “好,所以,你要好好的。”红蓼看着他微微一笑,这是这笑太苦了。 “你也是,若没了你,以后谁为我牵马驾车?”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红蓼笑意加深,点了点头。一切都这么美好,美好的简直都不像样子了。 “好好休息,观中的事交给我。”看她安睡在了床上,连珏起身离开,红蓼拉住了他的衣袖。 “连珏,你可曾想过,是谁让弟子们出来的。”这件事一直困扰着红蓼。 刚刚明明没什么动静,若是没有人集结,也不至于如此短的时间,大家都齐聚在前院内,只能说有一个人早就知道花月宫的人今日会来,他有目的的让弟子们看到了这一幕。 听了这话,连珏眼眸垂下,脸上难得的轻松消失,此事他确实没曾细想。 “明早,我去问问。” “别打草惊蛇。”红蓼交代一句,连珏应了一声,吹灭了桌上的烛台,这个不平静的夜,终于有了一个终点。 这一夜红蓼睡得并不安稳,一觉起来,是被六曲的敲门声吵醒的。 “红蓼姑娘,掌门让我送药。” “京墨如何了?” “师父昨日醒了,但是时间很短,又昏睡过去了。”六曲有点失落。 “能醒来就代表是好事,最近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离开京墨,我担心那人还会下手。”现在清潇观中犹如层层迷烟,真真假假的让人迷离。 “晓得了。” “还有,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人靠近,一定要告诉我。”红蓼再此嘱托。 六曲年岁还小,对红蓼的话有些不甚明白。 “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发现有些不正常,就要告诉我。”红蓼给他解释了一下,六曲不停地点着头。 红蓼喝了药,六曲还是不走,六曲不是一个会隐藏心事的人。 “还有何事?” “红蓼姑娘,你真是花月宫的人吗?”红蓼一听这话,心头一紧,她眉梢一挑掩饰自己的惊慌。 “你真的信那些人的话?”红蓼不答反问。 六曲细思片刻,“不……不是很信。就是,就是这些日子,清潇观真是太不太平了,往日从未有过这事。”六曲还是喜欢往常和师兄弟们习武练功,研学药理的日子。 “很快就会过去了,掌门来了,没什么事,你只要好好照顾京墨就好。”听了红蓼的话,虽然六曲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嗯,只要师父好起来就能知道凶手了,我一定要替师傅报仇!”六曲握紧拳头。 “对了,六曲你怎么去庭院了?”红蓼趁机询问。 “是玄参师伯说的,说庭院有刺客,要我们快些过去。”六曲一脸茫然不知红蓼所问何事。 红蓼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她对六曲道:“快去!快去你师父房里!” 六曲连连点头,放下碗转身就跑。 红蓼呼吸急促,不会吧…… 六曲推开门,看到玄参在房里。 “玄参师伯,您来有何事?” 玄参忽然转过身,走到了铜盆旁边,洗了洗手,“无事,就是昨晚有刺客,担心京墨别出什么意外。”他一副泰然,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离开了房间。 六曲脑子里来回转着红蓼的话,玄参师伯应该不算是“奇怪的人”吧!六曲拿来锦帕刚放在水里,就看红蓼推门进来。 “等等!”六曲吓得迅速收回了手,在她的身后还跟着连珏。 “刚刚是不是玄参来了?”红蓼在连珏的搀扶下走到了京墨的旁边,她自从受伤后,就很少来,她检查京墨的情况,她的解药没有问题,而且用量也不是太少,再加之京墨是个习武之人,不该这么久还是昏迷不醒? “是的,他说来看看玄参。” “他常来吗?”红蓼扒开他的眼睛,眼睛依然浑浊,如果这样一直耗下去,就算是再好的身子也会被熬死的。 “我不太见他来,有时他会从房里出来,我和他说过几句,他说来看看师父情况。” 红蓼听了这话,皱起眉头,她与连珏相视一眼。 “她碰过什么东西吗?”红蓼站起身,环顾了下屋内。 “他刚刚洗了手。”六曲现在也不敢乱动,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红蓼到底是想干什么。 红蓼走到铜盆边,低下头闻了闻水。 “水里有毒。”红蓼脸色阴沉,连珏表情也多了几分阴郁。 六曲吓得跳到了一边。 “什……什么!” “水里有毒,很少,不易被发现,但如果你用这个水给京墨擦拭身子,那么毒很有可能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身体。”红蓼环顾一圈,在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根银簪,扔到了水里。 “这……这不没什么……”六曲还没说完,就看簪子隐隐约约开始发黑。 “毒很少,就算是试,也不易试出来。”红蓼将簪子拿出,簪子上只有一点点的黑斑,这点毒对一个身子康健的人根本没什么事,但这点黑,对现在的京墨而言,很有可能就会耗死他。 “我要去找他!”六曲气愤地就往外跑,连珏将他拦下。 “不要轻举妄动,你有没有证据,你只要小心便好。京墨的毒比起那时还是轻了不少的,只要你这些日子小心点,不出几日肯定能醒过来。还有,给他吃点温补的药,或者是让他含参片,不然他的身子撑不下来。”红蓼说完,连珏将她扶好,准备把她送回房内。 红蓼临走前,反复交代六曲不可轻举妄动,万不能打草惊蛇,看六曲保证了好几次,才放心。 连珏一直没说话,只是他脸上的神色一直很糟糕。 “是因为京墨,还是玄参?”红蓼回到了房里,连珏帮她上药,她试探询问。 “只是没想到,清潇观内,居然有这样的人。” 玄参与他是同年入门,虽然六曲喊玄参师伯,但其实玄参是连珏大师兄的徒弟,当时他成为掌门,玄参还未自己师父抱不平,甚至和他有过一次比试。连珏没想到,这件事会一直延续到今日,更没想到,玄参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迫害同门。 第43节 “一切尚没有定论。切莫想太多。” 此后一个月,玄参都没了动静,红蓼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连珏将她照顾的很精细,现在她也能自己慢慢的走到外面去转转。白骨寒确实有效,连珏服用之后,朔月之日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当他运气时,胸口仍有闷痛,让他知晓,白骨寒虽能将毒拖延,却没有治愈的能力。 月刹门也有过几次攻击,但都被清潇观弟子击退,今日一早,余下的残兵败将,也终于离开。 清潇观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而红蓼知道,她有一件事,尚未解决。 第51章 花月无情 现在天气已过大暑,但是看着这清冷的月光让红蓼仍会想到与连珏相逢的日子。 只是当初的那次见面,也不过是一场预谋的相见,只是没想到现在的一切竟到了这个地步。 红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天花月宫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无了音信,这样的平静反而让红蓼心里不舒服。 红蓼起身披起一件外衣,清潇观在山中,夜晚仍有几分清凉,红蓼现在的身体已经和普通人无异,她也不知道以后自己会走向何方。 “谁?”红蓼听到身后响声,身子猛然转过去,这才惊异发现,今日清潇观中居然连一个守夜的弟子都没有。 忽然三个黑衣女子落在了红蓼的对面,红蓼看到这三人,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在下奉宫主之名,请神女回宫。”那三人声音不小,但却没有引来一人,红蓼不禁左右查看,今日的清潇观安静的有些诡异。 “任务尚未完成,我还不能走。”红蓼撒了个谎,她一早就没了继续任务的打算,居然现在还用着用蹩脚的理由搪塞。 “神女,在于我等说笑吗?”为首的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说是迟那是快,剑锋已经出鞘。 红蓼的腿上尚未痊愈,即使她现在武器傍身也不是这三人的对手,看样子花月宫已经决定除掉她了。 “宫主派你们三人杀我的?”红蓼故作镇定,微抬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花月宫中她的地位仅次于宫主,更是在宫中尊奉为“神”,居然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宫人的手上,也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宫主说,若是神女不随我们前去,那么就只能请神女去见阎王了!”那人说着冷锐剑锋向红蓼刺了过去,红蓼一个翻身躲过一剑。 这三人是花月宫中的第一杀手,不仅擅长暗杀就连真枪真剑的武艺武林中也少有人能敌。红蓼没有武器,也毫无回手机会,只能这样躲闪,但是躲闪之中身上已经有数出受伤。 忽而一条银鞭宛若游蛇,将红蓼的双脚紧紧捆住,红蓼重重摔在了地上。 “嘶!”她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怕这一下子把刚刚修好的腿骨再次折断,银蛇化为了一个捆束环,不断地向上攀延,红蓼的半个身子被勒得死死的,毫无招架之力。 黑衣女子也没有一句废话,银剑直直向红蓼刺去,红蓼就如同刀俎上的人肉,任人宰割。 只听“当啷”一声,红蓼没有感到预想来的痛苦,她慢慢睁开眼,看到那个男人犹如神祗一般站在他身前,夜风将他的衣摆扬起,青锋剑冷光辉映着天空中的皎皎银月,一种不真实的光影在红蓼眼前。 “居然喊来清潇观撒野!”连珏轻佻的眉目微抬犹如居高临下的王者,看着这个苍凉悲苦众生,只见他长剑一挥将红蓼身上缠覆的银蛇斩碎,红蓼的身子一下子轻快起来。 那三人都没想到,着个观内还有没有中毒的人,明明早就找好了内应在各个地方燃起了迷香,可是这个男子,气爽神清,毫无中毒迹象。 箭已在弦,那人齐齐举起手中的剑,向连珏攻去。 “小心!”红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伤处痛得锥心刺骨,她勉强支撑身体。 连珏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执剑,手腕一转身前一划,湛湛银光犹如飞溅起的潋滟水花,顿时水花化成千万根短刃,向那三人攻去。 那三人没想到,居然连珏的武艺之高竟到了这等望尘莫及之处,她们奋力抵挡,这些虚妄的刀剑,可就在银光一息,一声剑劈开风的破碎声之后,三人应声倒地。 红蓼都不知连珏何时已经到了三人身后,更不知刚刚看到的那些似真似幻的刀剑究竟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三人根本没有招架连珏三招,就被他击败。 这难道是连珏真正的实力? 红蓼不敢置信。 “下次再来,来一人,我杀一人,来两人,我杀一双!滚!”连珏剑已入鞘,径直走向红蓼。 “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们!”连珏没有搭理她,将红蓼抱起,刚刚最后一击,他挑断了这三人的脚筋手筋,以后怕是想要站起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红蓼担忧的看着他,刚刚的那招必然要消耗大量的内力,连珏身体尚未痊愈,这样全力迎击,真的没事吗?而连珏刚刚走进了屋内,顿时唇边鲜血满溢,红蓼重重摔在了地上,急忙站起来搀扶他,可是腿的痛意让她完全使不上力气。 “连珏!连珏!”红蓼喊着他,希望能够唤醒他的意思,可是连珏就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让她心惊胆战! “醒醒!”红蓼想把他扶起来,可是却完全徒劳,他已经没了意识,只靠红蓼一人之力,完全是不可能的。 “来人!来人!救命啊!救命啊!”红蓼颤抖的手抱着连珏,拼命的叫喊着。 终于一阵脚步声传来,红蓼定睛看了过去,是六曲。 “红蓼姑娘?”六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走路有些不稳定,摇摇晃晃的到了他们面前。 “我的头,怎么这么难受,好晕啊!”六曲晃了晃脑袋,用手用力的拍了拍。 “帮帮我,帮帮我!连珏他毒发了,帮帮我!”红蓼就像是抓着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六曲,六曲茫然的点了点头,将连珏好不容易扶进了房里。 红蓼坐在窗边,用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如注流出,她把手腕放在连珏唇边。 “求你,喝下去。”红蓼喃喃细语,看着连珏煞白,毫无血色的脸,一种恐惧在她心头缠绕。 “红蓼姑娘,掌门的脉象很乱。”六曲从没摸过这个诡异的脉象。 红蓼没有回答,手握成拳,希望能够多挤出一点,但为什么饮下了这么多血,连珏还是没有一点点的反应。 “红蓼姑娘!”六曲拉住她的手腕,这血再流下去,怕是红蓼也会有危险,六曲赶忙制止。 “在这样下去你也会有危险,明天看看掌门情况再说吧!”六曲担忧的看着红蓼,她的唇上已经没了血色。 红蓼眼前有些模糊,她胡乱的摇头,可是却也没有力量推开六曲, “我想给你包扎。”六曲拿出药箱,将药敷在她的伤处,伤口很深,才刚刚涂抹好就被血沾湿,六曲用麻布将她的伤口紧紧裹住,将补血的丹药拿出数颗,塞到了她手里。 “吃下去,你失血太多。”红蓼把药塞到了嘴里。 就这样,红蓼一直坐到了第二日日出,连珏都没有醒过来,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担心,想再次喂血又被六曲拦了下来。 “掌门没有醒来,就代表你的血对他的毒,用处已经不大。你就算把自己的血全都挤出来,也是徒劳。” 手心的温热提醒着红蓼,她早就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冰骨玉肤的花月宫神女,这么久没有浸水,她与寻常女子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 “六曲,好好照顾掌门,我要离开几日。”红蓼起身欲走,却被六曲拉了回来。 “红蓼姑娘,现在整个清潇观摇摇欲坠,掌门身中异毒,昏迷不醒。给师父下毒的凶手还没找出,您若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六曲还是个孩子,说着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再说了,你的腿上尚未痊愈,你又能去什么地方?” 红蓼眉头紧皱,昨日幸而好不容易接上的骨头没有断开,但这条腿怕也不会恢复成曾经那样利落灵活,她想去花月宫,去寻一寻,可以救命的解药,连珏这样拖下去,只会被这个毒活活耗死。 从这儿到花月宫骑上快马,不停歇大约只要三两日的时间,有六曲在这儿守着,红蓼还是信得过的。 “不行,连珏的毒拖不得!” “那……那你等我师父醒了,再走可好,这都这么多天了,我师父肯定快醒了。”六曲就是害怕红蓼走了没了人商量陪在自己身边,胡乱地想着理由挽留他。 “六曲,现在清潇观危在旦夕,连珏一日不醒,就多一日危险。武林之中的邪教魔道,对清潇观更是虎视眈眈。现在整个清潇观就只能交给你了。” 六曲听了这话,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他手颤抖的拉着红蓼,恳求道:“我不行的,红蓼姑娘,我真的做不来啊!” “六曲!”红蓼死死的抓着他,“现在清潇观只有你了!” 六曲抽泣两声,胡乱的点了点头。 “我今晚就走,你帮我准备马匹行李。” 红蓼说完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连珏。 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去会让你有事! 第52章 阴谋 六曲哆哆嗦嗦的把手上的包裹送了过去,看着骑在马上的红蓼关切问道:“红蓼姑娘你的腿伤未好,切莫冲动行事。” 红蓼接过行李,点头谢道:“我知晓了,六曲,早些回去,这些日子辛苦了。”红蓼说着双腿夹了下马腹,六曲忽然想到什么迅速跑了过去。 “红蓼姑娘,红蓼姑娘!”红蓼勒住马。 “掌门若是醒来,询问姑娘踪迹,我该如何说?” “不说,瞒着。”红蓼说完挥鞭而去,留下六曲一人无助站在原地。 红蓼策马向花月宫方向行进,除非马儿实在是累的厉害,红蓼才勉强下马牵着马走上一段。因为几乎没有休息,红蓼到达花月宫仅用了两日。 天边晚霞层层浸染,夕阳已经掩去了面容,山上的每一个树都笼罩了一层霞光,犹如披上了金色的面纱,就如同眼前这座高山中生活的那些女子们,看似美丽动人,妩媚情深,可实际却杀机潜藏,红蓼从马上下来,觉得腿上一软,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睁开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的马儿也算是有灵性,一直在她的左右没有离开。 红蓼站起身子,受伤的腿不便用力,她一只手搭在马上,一边艰难的往山中密林行去。 石门在眼前,红蓼抬手正欲敲门,却又收回,暗号进入,肯定会引来花月宫人的注意,红蓼犹豫片刻,将从清潇观中带来的迷药抹在了手上。 她的手镯被连珏收了起来,她寻了许久才找到了两瓶用来医病的迷药,只是这药她从未用过希望能够帮她顺利混入。 她芊芊素手放在了石门的门环上,三轻一重,连拍三下。 不消片刻,一个守门的宫人打开了宫门,还未等她看清来者何人,红蓼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挣扎数下,慢慢身子无力地倒下,红蓼赶紧蹲下身子,将她的外衣扒了下来,匆忙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牵马进入了花月宫内。 “婉奴,谁来的?”红蓼才走出几步就遇到了花月宫人,她低着头看着地,沉着嗓音道:“是去执行任务的……” “姽姝她们回来了?”那人不等她开口,急忙问道。 红蓼点了点头。 “她们在哪?”看她如此迫切,红蓼有些后悔。 “只有姽姝来了,她去了宫主那里,说有要事。”红蓼尽可能的将此人劝走。 很明显她似乎没有心思判断红蓼话里真假,她眼神中笑意无限,“我去找她!” “等等!”红蓼喊住了她,“看起来是件大事,若是扰了宫主……” 听了红蓼这话,那人果然面露失望,“我明白了,谢谢你婉奴,我去她住处等她。”她说完,急匆匆的离开,红蓼这才出了一口气。 红蓼一直紧低着头,往前走,不少宫人与她擦肩而过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将马放在马厩内,红蓼抬起头,月已升至中天,紧接着几个黑色的人影犹如妖魅从空中划过。 这是出去出任务的人吧! 红蓼悄声潜入自己的房间,由于自己最近不在宫内,服侍的宫人也鲜少,只有娴娉一人打扫而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休息。 红蓼放松了警惕,轻步走入房内,她身上没有一样顺手的武器傍身,她也心有不安。 第44节 “何人!”红蓼身子一颤,黑暗的房内有一点火光,红蓼暗道糟糕,没想到居然把娴娉引来了。 红蓼手上拿着一把短刃,刚刚戴在手腕上的金镯也解开了暗扣,如果娴娉决心将她告发,那多年主仆之情也只能毁在自己手上了。 娴娉善用暗器,一个梅花镖攥在手心,她看屋内之人良久不语,直接三枚飞镖掷了过去。 红蓼反手将梅花镖打落,娴娉靠近时方才发现是红蓼。 “神女!” 她双目圆瞪,怎么都想不到是红蓼,红蓼看着她这副模样,手上的短刃也颤抖起来。 “神女,宫主说要除掉您,你怎么还回来了?”红蓼听到这话,心头一颤,娴娉焦灼万分的模样不像说谎,而自己…… 红蓼将短刃收起,“我来寻一些东西。” “何物?” “蚀骨散的解药。”红蓼如实回答。 娴娉听了这话,眉头紧皱,“蚀骨散的解药需要长月明珠研磨成粉,千雪岭白骨寒为药引,还要佐之瑶亭水榭至纯之水吞服下。” “你怎么会知道!”红蓼上前抓紧她的手腕,这个解药不是只有嫦嫣才能配出来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娴娉知道。 “那日宫主把所有宫人召集在宫内,向大家说了蚀骨散的解药。” 娴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宫主如此大张旗鼓的召集所有人说这件事,可是大家也不敢多问,虽然私下也曾窃窃谈起过此事,可是在宫主面前还要保持安静。 红蓼听了这话,眸光一沉,长月明珠是花月宫至高无上的宝物,常年供奉在花月楼之上,不用说旁人就连嫦嫣也未必见过几次。 换句话说,这个东西究竟是真是假,是有是无,都说不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嫦嫣要如此大动干戈? 红蓼充满疑虑的眼眸,渐渐透彻,可眼神里的愤怒也无处遁藏。 “神女?”娴娉担忧的看着她,她的表情好可怕,就像是要发疯发狂成为怪物一样! “该死!” 原来,嫦嫣是算准了,她一定会来。 长月明珠是何物,在何处,只有嫦嫣一人可知,也就是,只要她回宫是为了救连珏,那么无论如何都必须去见一见嫦嫣。 红蓼长叹一口气,算来算去,没想到在这里被嫦嫣算计了。 “我要去见宫主。”红蓼说完从娴娉身边走过,娴娉拉住了她的手臂。 “神女不能去!”红蓼现在去肯定就是送死的啊! “我为了蚀骨散的解药而来,难道我就真的空手而归吗?”红蓼甩开了她的手,她现在等不了了,连珏更等不了了! “难道都是真的吗?”娴娉大喊一声,红蓼停下脚步,“她们说,说神女背叛了花月宫,说神女是花月宫的罪人!” 娴娉说着抽噎起来,她从入花月宫就跟在了红蓼身边,红蓼教她制毒,教她识字,花月宫是她的家,红蓼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可是现在,她最重要的人居然背叛了。 红蓼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心里亦是不舍,娴娉是当年师父带到她身边的,要她好好照顾,悉心教导,娴娉十多年一直在这里,就是因为红蓼从没有将她放出去过,花月宫的宫人十三岁就要开始出去执行任务,而娴娉到现在连死人的模样都没见过。 “娴娉,我只想不辜负自己的心意,若是你现在后悔了,可以阻拦我,但我也不会手软。”红蓼垂着头,脸上黑了一片,看不清她的表情。 娴娉手指颤抖,她放开了红蓼,手无力的垂下,眼神空洞,红蓼这一走,她们注定就是敌人了。 红蓼深深地看了一眼娴娉,未来的路走向何方,已经没有人知晓了。 红蓼来到了嫦嫣的住处,一弯清泉映照明月,明月中的花月楼犹如世外仙境,潺潺流水绕过花月楼,一旁常年繁荣的花树粉色的花瓣落在水中,随着流水飘走。 红蓼一个轻功飞上了花月楼中,嫦嫣似乎就是在等她,整个花月楼都没有一个宫人把守,她推开门月光随她一起灌入了屋内。 “月出惊山鸟,这皎皎月光也惊起了本宫。”躺在床上的嫦嫣,睁开了眼,口中喃喃自语。 “我来了,你究竟是什么目的,直说吧!” 第53章 真相 “目的?婵如,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已经步入中年,而你却还是少女模样。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嫦嫣起身款款走下,她粉黛未施的脸容上,白嫩细腻的皮肤并无老态。 “你是宫主,身居高位,得到了所有人的崇拜,而我只能生活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嫦嫣,你说的难道是真心话?”红蓼冷笑一声,嫦嫣的话在她的耳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对!是的!我是宫主,宫中所有人敬畏我,崇拜我,但是女人的容貌是留不住的啊!百年之后,我已然成了枯骨,而你却还是这副模样。”嫦嫣走了过去,挑起了红蓼的下巴,她们的年岁是个秘密,而红蓼的年龄却是一个谜。 “啪!”红蓼抬起手,把她的手打掉,嫦嫣眉眼染上怒气,红蓼却对此毫不在意。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逼我离开了瑶亭水榭?”红蓼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她曾经朝夕相伴的师姐,而是一个妖魔! “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上一届神女临终前,指定你做了神女,从此,师父眷爱你,保护你,而我呢?师父除了会不停地逼着我习武练功,还能做什么!”她声音越来越高,她伸出手掐住了红蓼的脖颈,红蓼的武力与她相差太多,就算是毒已经捏在了指尖,可是却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指。 “杀了我……你就……高兴了?”红蓼死撑着,她呼吸已经不畅,脸色通红,眼睛染上血色,咬紧牙关,瞪着嫦嫣。 “不,当然不。”嫦嫣说完,松开了手,“我怎么会杀了我的同门呢?你可是我最最心爱的小师妹啊!”她温柔的抚摸着红蓼的脸,嘴角扬起,可是眼神却带着杀气。 “你想干什么?”红蓼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不会随随便便放她走。 “我能干什么?”红蓼感觉自己就像被嫦嫣玩弄在掌心之上。 红蓼高抬着下巴看着她,嫦嫣双眸血红,艳丽的面容也随之更加妖艳。 “婵如,我也想要你这样永世不变的面容,我也希望能够保留青春。” “所以?”红蓼眉梢一挑。 嫦嫣笑容嫣然,全然无了刚刚的可怖之色,“所以,我要你偷走长月明珠,然后再送还给我。” 红蓼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嫦嫣解释道:“长月明珠可以永葆青春,延年益寿,增强内力,武艺倍增!” “这是蚀骨散的解药,我若是拿去,你怎么会信我会再还来?”嫦嫣简直就像是在给红蓼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啊,不过长月明珠如果不佐以瑶亭水榭的至纯之水就没有一点点用处。”嫦嫣似乎早就料到了,“除非你能把志远带来花月宫,不然就算你把至纯之水带出去也是徒劳。” 嫦嫣笑容更深,红蓼紧促双眉。 “那……” “我可以告诉你救他的方法,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嫦嫣压低了声音,靠在了她的耳边,嘴唇一张一合,红蓼听完脸上何止震惊! “你!”红蓼看着嫦嫣,她恨不得把她杀了,原来从头至尾这就是一场戏弄。 “答应还是不答应?”嫦嫣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犹如碗口大的夜明珠,这就是传说中的花月宫至宝——长月明珠! 红蓼身子僵硬,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抬起手去拿,却发现手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你把它偷走,志远解毒后你再回来,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按我说的做会有什么后果。”嫦嫣拉起红蓼的手腕,将明珠放在了她手心上,这个多年来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我奉劝你,不要耍小聪明,我会把你送到清潇观,然后派人在那里接你回来。” 红蓼看着手上的明珠,却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嫦嫣为了能够永葆青春,让她坐实罪名,这样明珠就算是被她服下,从世上消失,所有的错误都是她,而嫦嫣不过是一个相信了同门师姐妹的受害者。 不仅仅除掉了眼中钉,同时还成全了自己。 说什么杀志远,说什么袖手旁观,从一早开始,她就已经是被嫦嫣算计在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了。 从花月楼中出来,娴娉看到她赶忙跑过去。 “神女!你真的偷出来了!”看着她手上莹亮犹如今夜明月的明珠,她是这么美,犹如心上明月。 红蓼看着娴娉,就好像有一口气堵在了心口,怎么都平复不了。 “娴娉,如果花月宫有任何情况,记住能逃多远逃多远。”红蓼拉住了娴娉的手,说完这句话后,一个蒙面的宫人从花月楼中走出。 “神女,请吧!” 嫦嫣有了私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那么这些寄居于此的宫人,又该何去何从。 娴娉一头雾水看着远去的两人,只是那种不安在心头攒动,一朵云过掩住了明月,好像山雨欲来的压抑,让她透不过气。 “再走一个时辰就是清潇观了,住神女一切顺利。”蒙面宫人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她将驾车的两匹马解下一匹交给了红蓼。 “我会在山下等您,希望您尽快了解。” 长月明珠从离开花月宫开始就已经不在红蓼手上了,红蓼看了一眼放在匣子里的明珠,苦笑一声,她现在完全是被嫦嫣牵着鼻子走。 红蓼骑上马,长鞭一挥,飞驰而去。 红蓼重新回到清潇观时,所有人都极为惊讶。 她不知道,这几日连珏差点将清潇观翻了个底朝天,六曲在祠堂跪了三天,都没有说出红蓼的下落,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了连珏的怒点。 红蓼下了马,径直走向了连珏,连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上下扫过,长出一口气。 “进屋。”红蓼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里。 “你回花月宫了。”连珏虽是问题,可话语里没有一丝丝否定的意思。 红蓼微微颔首,“去了,我和宫主说,我要放弃任务。”红蓼抬起头,眉眼带笑,“我也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刀尖上舔血,就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有喜有忧,有喜欢的人。” 她看着连珏,声音越来越轻,连珏听了这话,表情有几分错愕,随即拉起她的手,“她可有为难你?” “她……她很生气,不过,我毕竟是她的师妹,她,她也没有为难我。”红蓼主动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很热,只要细心一点就能看出,连珏的身体很糟,他脸色煞白,额角带着汗珠,他似乎一直在隐忍着。 红蓼看着他这样,心如刀绞,无论之后怎么样,可眼下,连珏的毒才是最重要的。 红蓼伸出手臂将他抱在怀里,她微凉的身体让他觉得很舒服,红蓼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心口一声声沉重,稳健的心跳声,这是如此让人安心的事情。 “我们走吧。”连珏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声音很轻,但格外坚定。 “狗尾草,我们就像曾经一样。” 红蓼直起身,看着他憔悴的脸容,心里万千纠葛,他也许也清楚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好,我们走,我们先去山下的城镇,去买糖葫芦,去看皮影戏。”红蓼拉起他的手,无论她佯装的多么开心,可都掩盖不了红肿的眼眶。 没有多余的行李,红蓼和连珏从一条荒僻的小路下了山,他毫无血色的嘴角一直扬起。就像是他第一次跟着师父下山时的心情一样,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可只是刚走到山下,连珏的气息就已不稳,他扶着红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自己清楚,毒以攻心,他的生命也许只有最后几日了。 “你看,天色都晚了,我们,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红蓼看他这样,走路都极为勉强更别说陪她去听书,看皮影戏。二人找了一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连珏,如果毒好了,你想去哪儿?”她扶着连珏躺在了床上,坐在床边看着他。 “哪儿都好,天涯海角,荒漠边郊,沙漠戈壁,都好。”连珏眼神温柔的看向她,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第45节 “你的手,终于不凉了。”红蓼听了这话,顿时一阵鼻酸,“你想去哪儿?我都能陪着你。” “我想……在你身边,哪里都好,我想做你的妻子。”红蓼哽着喉咙说出来最后一句。 连珏起身靠在了床边,伸出手揽过了她的脖颈在她的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如果……如果……”他这一生至此,都格外的顺利,师祖说他是武学奇才,他随随便便就成为了清潇观掌门,可是现在,他居然发现,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无力的事情,其中最让他痛苦的,竟是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真正的白头偕老。 “不要如果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今天就可以成亲。”红蓼脸颊漫上绯红,她娇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小姑娘。 “狗尾草,我……活不久了。”这话太伤人,他说出来也如同诛心,但他不能辜负她。 “你会长命百岁,你是武林至尊,你不会有事的。”红蓼弯下身子,捧起他的脸颊,他傲然睥睨天下的眼眸此时是这么沉重,银白色的头发,将他映衬得就如同朝露一般,美好,却如此脆弱。 “不可以!”连珏拉住了她抚摸自己胸膛的手腕,他是一个正常男人,尤其在自己喜爱的人面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以,至少成全我这一次。” 第54章 成全 桌上的蜡烛染了一夜,红蓼艰难直起身子。 躺在她旁边的连珏睡得很沉,这种熟睡是曾经的他从未有过的。 红蓼看着他的容颜,唇边弯起一抹笑意,随即这笑意稍纵即逝,变成了苦味。 嫦嫣告诉她,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解药,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话,唯一可以解蚀骨散毒的就是她,从小浸泡在瑶亭水榭至纯之水的花月宫神女,就是解药。 也就是说,她必须与连珏欢好,用自己的冰肌玉骨来弥补他身上的炽烈灼焰。 至少,就此而言,嫦嫣没有骗她。 连珏枯槁的银发此时已经变黑,他苍白若纸的脸庞,有了血色。红蓼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手上的温度也不是灼热烧人,而是厚重的温暖。 “真好。” 她喃喃自语。 察觉有人握紧了自己的手,连珏慢慢睁开眼,他看着旁边的红蓼,迷离狭长的眼睛笑了起来。 “狗尾草……”他轻声喊着她,红蓼第一次发现这三个字在他的唇齿之间流转时,会变得这般好听。 红蓼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轻轻道:“再睡会。”然后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嘴唇,她舌尖藏了一点迷药,这点迷药,足够他睡到日晒三竿。 那时候,她就已经在回花月宫的路上,就与他再无关系了。 红蓼翻身下床,脚刚刚踩到地,骨头痛的她激起了一身冷汗。她抬手,看着自己正在慢慢爬上皱纹的手,眼睛微微合起。 花月宫的神女,只要与男人交合过后,变会迅速的衰老,她现在全身的骨头好像一碰就会散,她原本黑彻油亮的长发,也慢慢变得花白。 她勉强支撑走到桌边,找出了纸笔,几经犹豫给连珏留下了一句话。 [回清潇观等我] 她将纸放好,拿了一个茶杯压住,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等待,但是她要连珏活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红蓼穿好衣服,原本简单的事情,她现在要费尽全力才能完成。红蓼走到铜镜前,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这副模样,她最不想让连珏看到。镜子里的她佝偻身子,就如同一个迟暮老妪,满布皱纹的手脸,已经看不出她曾经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心里喜忧交加,也难以言说此时的心情。 嫦嫣派来的人就在城镇郊野等待,现在天还未亮,红蓼独自走在无人的街巷,心里反而轻松了,没有人会对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感兴趣,偶有人经过也没有注意到她。她脚步很慢,受伤的腿现在越发的疼痛,她想若是这样下去,许是以后就会落下病根,可再一想,自嘲一笑。 她还需要考虑以后吗? 一直走到天色大亮,红蓼才终于找到了那个花月宫人。 看到红蓼的模样,那人极为震惊。 “走吧,回去见宫主。” 那人回过神,拿下了马凳,搀扶着她登上了车。 此去,便是无期。 连珏一觉醒来,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盈,他摸着身边,发现空无一人,猛然坐起,忽然发现自己的银丝已经变为了黑发。 他急忙起身,红蓼不在屋内,若不是榻上那点落红,连珏还以为昨夜种种不过是他的一夜春梦。 “狗尾草。”他朗声喊去,并无人应答,他站起身,还为出门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红蓼留给他的字条。 他反复看了多遍,确实是红蓼的字迹,只是她现在究竟身处何处,让连珏有些心神不安。 连珏疾步下楼,看到了正在打扫的小二,小二看着他上下打量许多遍,都没想起昨日是否有此人入住。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小二迟疑走上前去,询问连珏。 “可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这里离开?” “没有。”小二回答极快,“这几日入住的客人不多,我都有印象,并未见到有姑娘离开。” 一听此话,连珏更是奇怪,那人看连珏一筹莫展宽慰道:“许是姑娘先去外面转着玩了,公子不必着急,不如等上一等。” 连珏没有回答,只是往桌上放了几块碎银。 “这是房钱。”说完急匆匆离开了客栈。 连珏现在也没有目标,不知去何处寻找,只是看着字条,自我安慰,红蓼只是出去,过些时辰便会来找她,于是按着红蓼所说,重回了清潇观。 六曲一早醒来给连珏他们送水,却发现房间空空,顿时吓得就坐在了地上,可又不敢告知外人,恐有有心之人,只能自己忍着,在观内寻找。连珏重回清潇观,弟子看到,纷纷迎了过去,而连珏并未搭理,径直走向六曲。 “红蓼可有回来?” 六曲看到连珏,喜极而泣,“掌门,我都快吓死了。您,您上哪儿去了?” “我问你红蓼有没有回来。” “没……没见到红蓼姑娘。掌门……你的头发……” 不仅仅是头发,连珏发现自己一直压抑在心口的那股气也消失了,整个人豁然开朗,刚刚他上山时,运用内力,轻功,毫无阻碍,甚至连珏感觉自己的身体比曾经还要豁然。 他昨日还是一个将死之人,今日就身体康健,神清气爽,中间有太多说不清的原因,而这些缘由知道的人,肯定只有红蓼一人。 六曲跟着连珏进了房间,看掌门恢复了曾经的模样,也甚是欢喜,“掌门,您是不是找到解药了?你现在和当初一样,今年的武林大会您肯定还能一把头筹,蝉连至尊!” 对这些连珏早就没了兴趣,他一心全想着红蓼,六曲的话一句都没进耳朵。 “你师父如何了?” “师父好了许多,我那天看他睁开了眼,但是还没来及说话就睡了过去。”六曲有些失望。 “你好好照顾你师父,我这里无需你多问。另外,传我令下去,从明日起,清潇观恢复正常的早晚练功。”月刹门一事已经过去些时日,清潇观不能一直如同散沙一般。 “是!” 连珏坐在自己房内,沉默不言,他一直在想着红蓼会去何处,他隐隐察觉,自己身上的毒和她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连在观内等了数日,连珏都没有等来红蓼。他越发的害怕,害怕那张纸条是一封永不得再见的诀别。 “掌门!”六曲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何事?”连珏因他的莽撞神色有几分不耐。 六曲大口的喘着气,甚至忘了行礼,“师父,师父,师父醒了!” 连珏一听这话,眸光一聚,跨过了六曲急匆匆向京墨的房间而去。 京墨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身子极为虚弱,他靠在床榻边阖目养神,听到门响才睁开眼。 “师父……”看着连珏他一脸愁色,可再一看,连珏的银发已经变黑,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呆滞。 “六曲,去厨房找些白粥来”他说着从一旁药匣拿出几片人参放在了京墨口中。 “你这些日子一直昏睡在床上,体力不支实属正常。你先稍稍修养,然后咱们再说。”连珏欲将京墨身后的枕头抽离,让他好好休息,不料想京墨拉住了连珏的手腕。 “师父,清潇观有危险。” “月刹门已经离开,不用挂念,你好生养病。” 京墨听了此话,拼命摇着头,“不,不是月刹门,月刹门是被人引来的。”他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有些气短,喘了好几口,方才缓过来。 连珏听了这话,坐在他旁边,“不急,慢慢说。” 六曲正巧在这时端来了白粥里面还放了一点青菜,京墨拿着碗,慢慢的喝了两勺。 “徒儿夜探月刹门,见到月刹门副门主和一人正在交谈,那人我听声音耳熟,没想到居然是玄参。”京墨说出这个名字,神情沉重了不少。 连珏心里已经有了底,听到这话虽然有些感伤,却也不觉太过吃惊。 “因此他将你毒伤?” “嗯,我留了一手,并未被他杀死,但是也已经神志不清。尚若师父你晚来一日,徒儿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京墨低下头,回忆当时,真是命悬一线,当玄参来到他房内时,他就知道,玄参就是来取他性命的。 “只是,徒儿有一事不明。为何玄参会背叛清潇观?”京墨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起在清潇观内长大的师兄弟究竟会因为何事而翻脸无情。 连珏也说不清,只是现在看来,除非玄参愿意自己开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55章 寻找花月宫 玄参对于自己被抓来,并不意外,甚至说,若是再没有人抓他,他都准备找连珏自首了。 清潇观的清风殿,玄参跪在地上,而连珏坐在掌门之位,偌大的厅殿只有两人。 “你知道,我找你所谓何事。” 连珏开口打破了安静的空气,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厅殿里来回回荡。 “不知。”玄参挺直了身子看着连珏,他眼神里毫无俱意。 连珏看着他毫无惧色的眼睛,眉头一皱,记忆里自从那次比武玄参落下阵后,他一直都是缄默不言,垂头不语,安静的仿佛清潇观中并无此人一般。 “因为空青?” 听他开口提及到自己的师父,玄参表情一变,他扭过头,一言不发。 “空青四处行医救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残害师门,会是何想法?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你师父指示的?” 第46节 连珏慢悠悠的说着,而玄参的神情早就没了刚刚的泰然。 “你含血喷人!”玄参站了起来。 “你且说说看,你为何这样做,或许是我该问,你从何时起,就开始这样做了?” 玄参头一歪,冷“哼”一声,“你不配做这个掌门!你只是武艺高强,却没有普度世人的善心,我师父为了天下苍生,悬壶济世,而你却只是在高位上挂着,一事无成!” “于是你给我下了毒?” “是!”玄参认了下来,连珏手攥成拳,拼命克制自己心头怒火,若是现在过去他定然会将玄参杀了! “你勾结花月宫,给我下毒,然后趁我不在之时,与月刹门残党勾结,伤我清潇观无辜弟子,还给同门下毒,妄图加害!”连珏一件一件数着他的罪行,而玄参面不改色。 “清潇观太多的弟子迂腐,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清一清是好事。” “你有何颜面做我清潇观的弟子!”连珏拍案而起,若是青锋剑在此,早就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听了连珏这话,玄参忽然“哈哈”的大笑起来,“你有何资格说我?你为何能解毒难道你不知道吗?” 看着连珏身上的毒已经全解,玄参就已经了然。 “你与那个女子交合了吧!清潇观清心寡欲之所,掌门同女子欢好,心生情意,你又有何资格做清潇观的掌门!”连珏眸光一冷,原来这就是那日红蓼的目的。 “你告诉我,红蓼在哪?”连珏一个飞身走到了玄参面前,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什么掌门,盟主他都可以不要,他现在就要见到红蓼! “不知道,大概已经死了吧!”玄参看他愤怒灼烈的眼神,心头大快,“你可知,花月宫的神女自小泡在花月宫至纯之水中,是冰肌玉骨之人,而且年岁也不会增长,只要离开了水,她们会慢慢的长大,若是与男人欢好,会让她们体内的至寒消亡,迅速老去,可能,那个女子……” 最后的话玄参还没说完,就被连珏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连珏手劲很大,玄参感觉自己的后背就像是要裂开一般。 “生气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恋慕那个女子不是吗?” “是又怎样?大不了这个掌门我不做了!”连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毫无半点留恋,他从不知道原来他平凡无趣的生活会有一天有一个人带给她这么多特别,从此他的生活不再乏味,他开始期待看到那个人,听见声音,为她喜,因她忧,而她和这个掌门之位比起来。掌门早就已经不是他所在意的东西了。 玄参没想到,连珏真的会说出这话,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半晌一句话都没有。 “告诉我,花月宫在哪里?”红蓼肯定就在花月宫,只要能找到她,他愿意付出所有代价。 “你去了又有何用?她肯定已经死了,嫦嫣不会饶了她。”玄参看着连珏这副样子,心里的快感就越发强烈,他现在都恨不得让连珏杀了他,如果连珏杀了他,他注定是这个天下的罪人。 伤及同门,在武林中除了魔门邪教之外,任何的正经门派都容不得他。 那么,自己就真的成功了! “她是花月宫的罪人,破身的花月宫神女,要绑在架子上烧死,已警戒宫人,你在清潇观呆了这么久,怕是连她的灰都见不到了吧!哈哈哈哈!”说完玄参仰天大笑,连珏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 连珏的手恰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力,就可以将他的脖颈折断。 “来,杀了我,杀了我啊!“玄参的眼睛充血,就像是被魔鬼迷了心智。 连珏手上的力度加大,他脸上顿时变得青紫起来,就连眼珠都开始往外突出。 “师父!不可啊!”京墨在六曲的搀扶下跑了进来,急忙走到连珏身侧,拉住了他的手臂。 “清潇观门规,不可杀生!” “出卖师门,伤害观内弟子,他该死!”连珏一字一顿。 “掌门,不可杀人。”六曲也跪在了旁边,玄参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他拼命的挣扎,但就如同一尾陆地上的鱼任他如何挣扎都毫无招架之力。 “为了这样的人而触犯门规,师父不值得!” 忽然,清新的空气进入了身体里,玄参张大嘴巴大口的喘着气,他刚刚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刚刚在门口,京墨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红蓼的事情,更没想到会听到连珏说出不做掌门这样的话。 “师父……”京墨看着连珏,一脸愤然,纵有千万句话语心头,也不敢开口。 “京墨,以后的清潇观掌门就是你了。”他说着,转身走出厅殿,京墨头脑一阵发懵,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连珏身边。 “师父切莫说这样的负气之言!” “我没有乱说,刚刚玄参的话句句属实,我确实已无做掌门的资格,我今日而去,却也无归期。”连珏说完径直往外走,他要想个法子,怎么样才能找到花月宫。 “师父,想救红蓼姑娘的心,徒儿明白,但是红蓼姑娘是魔教中人,师父若是此去……” “我心已往,不可转也。” 听他这般笃定的话语,京墨也没了再劝下去的立场。 “师父,可否带弟子一同前去,红蓼姑娘对弟子有恩,弟子不能见死不救。” “掌门,也带我吧!多亏红蓼姑娘我师父才能醒来。”六曲指了指自己,“若不,将咱们去清潇观的人都带着,咱们除掉魔教,也算是为世上铲奸除恶了!” 六曲扬起手臂镇臂高呼,连珏眼神带着纠结。 “集结武林豪杰一同前去,除魔教,救天下于水火!” 花月宫是一个善于隐藏与制毒的小门派,但是韬光养晦多年,积累了不少的力量,而且偶有传闻,魔教众人勾结,似乎要掀起什么血雨腥风。 “师父,召集各大门派,我们一同去除魔教,救红蓼姑娘出来,您依然是武林至尊,清潇观掌门,那些事,也就随此告一段落。” 京墨极力的劝告,却没有让连珏有丝毫的妥协。 “这些事交由你办,我先去。”说完他走向马厩,牵出一匹马,一跃而上。 “我已经不再是清潇观的掌门,你们也无需追随。”他抛下这句话后,两腿加紧马腹,奔驰而去。 花月宫在江湖及其隐僻,许多人知道名字,却不一定知道它的位置。 离开清潇观已经三日有余,他四处打听,却不想根本没有消息。马儿已经三日没有休息,连珏看它这幅样子怕是还没找到花月宫,就被累死了,万般无奈下,随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连兄!”一进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连珏寻声看去,居然在这儿遇到了斩枫。 “好久不见啊!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你这一头银发变黑了,我都险些没认出来,红蓼妹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斩枫拿着自己的酒壶坐到了连珏旁边,连珏听他提起红蓼,神色格外忧虑。 “红蓼妹子出什么事了?” “你可知道花月宫在何处。”连珏没有回答。 “知晓,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听这话,连珏重燃起希望,“何处?” “据说是距此处不远的一座高山内,此山不秀不奇,不险不峻,就是高了一些。你为何找花月宫?” “红蓼在花月宫。”连珏简单回答,并未说太多,他准备在这儿歇息一会,让马儿吃些草,就准备出发。 一听这话,斩枫双眉蹙起,“那不太好办,花月宫人据说阴狠毒辣,虽然都是女子,但都是蛇蝎心肠。若是连兄不嫌弃,明日一早,在下随公子一同前去。” 有了斩枫这话,连珏心里有了点底,但是他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等不了这么久,拖得越久,红蓼肯定凶多吉少。” “没想到,你这人如此重情重义,若不这样,你风餐露宿多日,肯定极为疲惫,就算是找到红蓼姑娘也未必能救出,你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两个时辰,皆时若是真是厮杀起来也有几分胜算。” 看连珏乌青的眼底,斩枫也能猜到,这几天他肯定鲜少休息。 “若是因身子不支而没有救出红蓼姑娘岂不是更大的遗憾?你且听我说的,到时候我给你带路。” 第56章 当诛 红蓼这一趟回去的路走了五天,她身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老者,走在颠簸的路上就会全身酸痛,而且不仅仅如此,她的牙齿,也开始松动,没想到花月宫的神女被破身之后,竟是如此的惨状。 她忽然庆幸,自己这副模样连珏没有见到,他记忆里的自己是那个年少青春的少女,她坐在车里昏昏欲睡。就这样颠颠簸簸比上次多行了两日才回来。 “带我先去见宫主。”红蓼声音虚弱,她走路已经有些不稳定,当时受伤的腿,现在更加严重,她走起路有些跛脚,需要人缠着才能走稳当。 听说红蓼回来了,娴娉跑出去迎接,可是看到红蓼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留了出来。 从眉目上还能认出了是她,可是她现在佝偻着身子,缺了一条腿满脸的皱纹,让娴娉一阵阵心酸。 “带我去见宫主。”红蓼再度开口,娴娉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她搀扶着红蓼一步一步的往花月楼走,她的身体走几步就会累到气喘,娴娉真的不能把她和曾经脚尖一点就能飞上九霄云山的神女相比。 这条路不长,但是红蓼却走了许久,她艰难地爬上了台阶,站在门口,娴娉帮她轻轻叩门。 “宫主,神女回来了。”娴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身边的红蓼,对于未来除了害怕之外别无其他感受。 嫦嫣亲自打开门,看到站在娴娉旁边的红蓼先是一惊,然后随即唇角一挑,蹲下身子。 “我的好师妹啊!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演什么惺惺作态,你不是就希望看到我这副模样吗?”红蓼最看不惯她这副嘴脸。 “本宫可是师父极为信赖之人,她说将花月宫给我就是念我为人心慈。”她眼眸带笑,毫不把红蓼的嘲弄当一回事。 “如何?这样就满意了吧!嫦嫣,你还能奈我何?不过是活在我的阴影中的一只蚂蚁。”红蓼用力的挺直身板,看着嫦嫣,她粉颊红唇,云鬓高束,而自己却已经雪鬓霜鬟,犹如残烛。 听了这话,嫦嫣眼神冷厉,犹如一把冰刀刺向了红蓼,但红蓼对她毫无畏惧,看着她这副模样嫦嫣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苍老的皮肤和她的玉肌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现在只要用一点点力,就能将她的脖子折断! 但,这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你说这些,不过是虚话,婵如,我是宫主,而你现在是罪人!” 嫦嫣没有理会她的话,屋里现在红蓼说了什么都说装腔作势,看到苍老垂暮的红蓼,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若是要杀了她,当然要选择最痛苦的那一种了。 “婵如能回来,本宫甚是宽慰,不过……“她话说一半,随即而停,再看去花月楼下已经聚满了花月宫的弟子。 “不过!”她声音高了几分,“花月宫神女婵如,盗走长月明珠,如男人□□,坏我宫规,此罪当诛!” 娴娉一听这话,跪在了嫦嫣面前,拼了命的磕头,“宫主,宫主啊!求你,求你饶了神女一命吧!” “娴娉,你在花月宫中也有年月了,花月宫的规矩,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侍奉神女,与她情深,本宫能理解,你若是不舍得,那就随她一起上路吧!” 红蓼没想到,嫦嫣对自己的厌恶会牵扯到娴娉,她强忍着腿上的疼痛跪在了嫦嫣面前,“求你,放了娴娉,我所做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重情义的花月宫人。” 看着红蓼低下了头,嫦嫣嘴角扬起,眼神里带着自得的骄傲,仿佛有蔑视天下之态。 “她不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吗?” 红蓼知道,她要将所有对她存有好感的人全部杀进,她就是要孤立她,要折磨她,要让她这条命葬送在悲苦之中。 “不,她不过是一种愚忠。” 娴娉听了这话,呜呜咽咽的哭着她爬到了红蓼身边,红蓼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 “你和我已经毫无瓜葛,不要碰我!” 第47节 看红蓼居然决绝成这样,嫦嫣“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杀不了志远,杀了红蓼,也让她解了心头之恨,得了心念之物。 “将罪女婵如押入地牢,择日焚刑!”她话音一落几个宫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红蓼甩开了她们。 “去地牢的路,我知道。” 她有她的骄傲,这条路走到这里也是她的选择,她无悔于所有事情,只要连珏能够好好的,她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地牢极为阴冷,霉臭味扑鼻而来,为首的宫人打开一间牢房,红蓼自行走了进去。 头顶的小窗透出阳光,身后的柴草也有点微潮,红蓼坐在那对柴草上,靠着墙合起了眼眸。 那夜的连珏,是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对待一个世间的珍宝,她从未体会过人间情爱,若有此一次,此生也算值得。 也不知睡了多久,红蓼听到有声音传来,看到娴娉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守门的宫人和我很熟,她放我进来的。神女,吃点东西吧!”她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了,竟也觉察不出饥饿,娴娉知道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年轻人,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些软食。 “你爱吃肘子,我见厨房有我切了几块放在了房里,您多少吃点。”娴娉眼圈发红,说完话立即低下了头,她不敢多看红蓼一眼,她怕自己的情绪太明显,让她难受。 “娴娉,你不该一直在花月宫,你这么好的年龄,要去外面看看。”无论是乡间阡陌,还是繁华街市都是一番盛景,与一年四季一切如一日的花月宫差太多了。 “神女,你就不能和宫主说两句软话吗?你们好歹师出同门,不至于手足残杀啊!”娴娉忍不住了,眼泪再次决堤。 “傻瓜,就因为师出同门,她才执意要我死。” 红蓼其实应该早些觉察到,她第一次浸水,在水中差点冻死,师父抱着她,用内力帮她暖着,熬过了那最艰难的日子,那时候站在旁边的嫦嫣就已经流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娴娉听不懂这些,她只希望红蓼能够活下来。 “我再去求她,我求她放过您。” “别去,别给自己找麻烦,记住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跑。一定要离开花月宫,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遇到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 红蓼浑浊的眼眸里只有在回忆起连珏时才会迸发出光芒。 “为了一个男人值吗!”娴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急如焚。 “只要你愿意,那就是值得。” 如果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走一样的路,她应该谢谢嫦嫣,若是没有她的私心,她此生此世都困在了这个小地方,更见不到连珏。 “神女!”娴娉劝不住她,她已经执迷不悟了。 “走吧!快点走,别让人发现了。我很快乐,我即使死,也很满足。”红蓼不能的催促她离开,娴娉将吃食放好,然后提起食盒走了出去。 “神女,你好生保重。”说完她疾步走上台阶,离开了地牢。 红蓼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她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痛得要命,她时常感觉眼前一阵阵模糊,看一样东西要许久才能看清。 “婵如,宫主让你听审。”红蓼顺着声音来源茫然的看着,过了一会才看到两个人影。她被那两人架了起来,连拖带拽离开了地牢。 “三日后,辰时,罪女婵如,于花月宫斩月台行刑!” 从头至尾,红蓼只听清这句话,大家都沉默着,明明上百人围聚在一起,就好像空无一人一样。 “悉听尊便。”红蓼说完这四个字,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被人拖了回去,她就像是迎接节日一样,迎接着这一天,如果说人生还有任何遗憾,那么就是没有在死前再见连珏一面。 “神女。”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她。 “神女。”是娴娉。 “娴娉?你在哪?”地牢阴暗,红蓼的眼睛也看不清,四处摸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 “神女,你看不到我了?”娴娉不敢相信。 “年岁大了,眼睛也就不好使了,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再来了,你怎么又来了?”她摸到了那双温暖的手,将她抓在了手里。 娴娉看着红蓼现在这副模样,心中痛苦万分,她只能这样看着她,却帮不上一点点忙。 “神女,明日就要行刑了,你不怕吗?” “我知道,生死之事,有何可惧?”红蓼虽然已经看不太清楚东西,但是对于时间她还有数。 “明日……你逃走吧!”娴娉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说什么傻话,嫦嫣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我逃走了,你该如何?”红蓼微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对于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了。 娴娉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身子越来越低,几乎匍匐在了地上,她咬紧嘴唇不让红蓼听到她的哭声,只要一想到明日就是红蓼的死期,她就简直如万箭穿心一样痛苦。 她看着红蓼死,她做不到啊! 第57章 夺命 天还未亮,大批的花月宫人聚在了斩月台边,斩月台的中间已经堆起了柴草。 娴娉一早就来到了地牢,她买通了看守端来了一盆水,给她净颜更衣,至少她走的时候要是干干净净的。 “神女,我给您梳惊鹄髻吧!再给您戴上金簪。”娴娉的声音一直发颤她强颜欢笑的面对着她,希望红蓼生命最后的时光可以开心一点。 “好啊,我这一生都没把头发盘起来过。”她努力的挺直胸膛,眼睛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她索性轻轻合起,不再勉强。 “咱们穿那一身水红蜀锦的襦裙可好?”她好不容易从红蓼的衣柜里找出了这件色泽鲜艳的衣裙。 “好啊!他说过,我穿红色好看。” “他……是……那个男人吗?”娴娉目光没有离开红蓼,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幸福,温柔。 “是啊,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明明心地善良柔软,却还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惩奸除恶,救济百姓,虽然天天把钱挂在嘴上,可是若是他人有难,却从不吝啬。”说起连珏她有好多好多话。 “他武艺高强?” “他称霸武林,医术高超。”红蓼的脸上满是骄傲。 娴娉看着这样的红蓼,心里隐隐作痛,“他有这么好的武艺,救济天下,为何不来救您呢?神女,值得吗?”娴娉声音抖得厉害,红蓼听出她的心碎与绝望,她转过身,伸出手,抱住了她,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 “他不来,我才安心,我这一生无所求,只求他平安。” “娴娉,时辰差不多了,你不能耽搁了。”看守跑来提醒,娴娉听了这话不舍得看着红蓼,红蓼却一脸泰然。 “走吧,别让人看到了,离我远点,你才安全。”红蓼推开了娴娉,扶着地牢潮湿的墙壁往前走着,她的那条伤腿已经彻底好不了了,她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即使红蓼看不到,心里也知道。 娴娉看着红蓼,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红蓼于她是母亲,是师父,是故友,是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神女,走吧,现在来得及,我帮您想办法,只要从花月宫出去了,就有希望。”红蓼抚开她紧抓住自己的手。 “滚!你给我滚远点!”红蓼从没有这样骂过她,娴娉看着红蓼艰难地走上了台阶,还想再说,却见到看守摇了摇头。 “师妹,这些日子可好?我看你容光焕发比来日要好多了。” 这声音好耳熟,娴娉没想到嫦嫣居然就在门口。 “我至少也要死的体面,不然到了阴曹地府,不是给花月宫丢人吗?” 红蓼好不容易走到了地牢门口,光明与黑暗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身衣服不错,这头发也盘起来了,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师妹是今日出阁呢!”嫦嫣嘲弄着她,她现在这幅样子,还会有谁喜欢。 “是啊,我逼着娴娉给我找来的,这个丫头虽然又笨又傻,做什么都不行,这眼光和手艺确实没的说。”她一边说,还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丝毫不在意嫦嫣的那些讥笑嘲讽。 “还望师妹在阎王那里好生侍候。来人!”几个花月宫人把红蓼架了起来,红蓼几乎是被抬到的斩月台。 “把她挂在行刑架上!”嫦嫣抬起手挡住了阳光,今日阳光甚好,天气颇热,就算是挂在上面,不点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活活晒死了。 “还有多久到时辰?” “回宫主,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辰时了。” 嫦嫣也不急于一时,亦或说,现在正是她最欢喜的时候,看着红蓼饱受折磨,她就有无尽的快感。 她伸出手仔细看着,长月明珠不愧是花月宫至宝,她发现自从那日将长月明珠服下,她的内力增加不少,不仅如此,她的皮肤也越发细腻柔软,就如同婴孩一般。 “宫主!”一个花月宫人急匆匆跑来,跪在了嫦嫣面前。 “何事如此惊慌?”嫦嫣眼神写满了不满。 “回宫主,有人攻山门!”一听这话,嫦嫣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 嫦嫣看了一眼挂在架子上的红蓼冷笑一声,对红蓼开口道:“不知来攻山门的是不是你的姘头。”红蓼已经被晒得全身虚弱,她隐隐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想要开口,嗓子眼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 “即刻行刑!”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留红蓼这条命! 嫦嫣说完,拿起火把扔向了红蓼脚下的柴草,一下子火焰窜了起来。 “其余人,随本宫来!”说着一个轻功飞了出去。 火已经烧灼到了红蓼的脚边,火焰燎伤的痛迅速传来,她想要躲开,可是手脚都被铁链紧紧拴住,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一声剑锋相对的铮鸣,在听到几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声响,随着几声痛苦的叫喊,红蓼手脚上的铁链被人一剑劈开。 “神女!”是娴娉! 只要有一分容易,她就要把红蓼救走!娴娉无比坚信这一点,她飞上了行刑架上,将红蓼从上面救下,落在了地上,而红蓼的双脚却已经被火焰灼伤。 “神女,现在是逃跑的好机会,有人来攻山门了!”无论来者是谁,她们都要好好利用。 “你快逃,我走不了的。”红蓼现在连走路的能力都没有,何谈逃跑。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背着您!”说着娴娉把她背在了肩上,她瘦弱的肩膀将红蓼扛起,红蓼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娴娉,花月宫早已变了,你走吧!别管我了!”身后的叫喊声随即传来,娴娉没想到嫦嫣她们这么快就了解了对手。 “走!我知道有一处暗道。”娴娉脚步加快,不顾红蓼的距离硬生生将她背起。 暗道距离此处不远,只是门洞很小,而且开启暗道需要触动机关,此处是娴娉早些年的时候发现的,她一直没同任何人说过。 “神女快进去。”她将机关打开,将红蓼塞了进去。 “你呢!” “我……我会想办法的。”红蓼现在盲了眼睛,双脚受伤,就连娴娉自己都不知道红蓼这一走,是凶是吉。 “你们谁都别想逃!”嫦嫣追了过来,娴娉将机关关闭,拿起剑一剑毁掉了机关,就算是今日死在这里。她也在所不惜。 看到红蓼消失在了暗道,嫦嫣顿时火气攻心,强大的内力难以抑制,她的长发飞起,口中的牙齿顿时锋利起来,手上的指甲也迅速长长,就像是一个发了疯的野兽。 嫦嫣像是一只恶狼向着娴娉扑去,娴娉根本无力抵挡,脖颈间一阵疼痛,让她惊呼出声。 嫦嫣!嫦嫣在喝她的血! 嫦嫣大口大口的喝着,就像是品尝甘露一样,不消片刻,就将娴娉的血喝的精干,她满意的伸出了舌头舔干净了唇边的血液,美味!真是美味啊! 第48节 她将已经变成干尸的娴娉往火里一扔,随手抓住了第二个人,不由分说咬了上去。 “美味!美味!”花月宫人看着已经疯魔的嫦嫣纷纷避开,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青衣白衫的男子手持利剑,从天而降。 “红蓼在哪!”他剑锋指在嫦嫣的喉上。 “哈哈哈!死了!你就不了她的!”她希望看他们绝望的样子,连珏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里,居然听到的是这句话。 “她死了,就在你刚来之前!被那些火,烧成了灰!”嫦嫣伸出利爪,向连珏攻去,连珏剑锋一侧,将剑抛出反手握住剑花一转,将嫦嫣的攻势破除,剑锋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再问你一遍,红蓼在哪!”他俊秀的五官阴森可怖,咬牙切齿的每句话,都让闻者胆寒。 “死了!死了!你这个没用的男人害死的她!哈哈哈哈!”嫦嫣已经连恐惧都没有了,看着被怒火灼烧的连珏,无尽的快感从心里迸发。 “你害死的她,为了给你解毒,她才死的!你强占了她,夺了她的生命,你才是杀了她的……”银色的剑锋直直刺入了嫦嫣的心口,他奋力一拔鲜血如注而出。嫦嫣顿时如同一堆破布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啊!!!”他仰天长啸,声音震起了林中鸟兽,但是都难消他心头的痛苦!连珏心头的积郁太深,他恨所有花月宫人,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点!为什么! 花月宫人看到嫦嫣死了,纷纷跪在地上,这个男人有多可怕,仅仅两招,就将嫦嫣杀了! “饶命……”不知是谁颤巍巍的声音传来,连珏剑眉紧蹙拿起剑向那人刺去。 斩枫看到此景大惊,他拿起大刀想将他的剑打落,可是谁知连珏反手一剑又一个花月宫人死在了地上。 “你疯了!你杀再多的花月宫人,红蓼也不可能活回来了!” 斩枫冲到了那些人面前,“快走!”连珏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一个花月宫人从他身边走过,他一剑穿心,那人倒在了地上。 今日,连珏就是花月宫的夺命阎罗! 集结武林众人赶来的京墨,看到了血光冲天的花月宫,已经难以言说眼前场景。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师父!”京墨看到衣服已经让血浸湿的连珏,一个轻功飞了过去,他的身上,剑上都是血,地上躺满了花月宫人。 站在连珏对面的斩枫,也好不到哪去,他武艺在连珏之下,仅是抵挡就已经废了太多力气,身上也有不少地方,在和他打斗的时候受伤。 清潇观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可杀生,而现在连珏不仅仅杀了生,还近乎于屠了整个花月宫。 “清潇观掌门肆意杀戮,这与魔教有何区别!”被召集而来的人看到此景,也觉触目惊心。 龙湖教堂主龙海,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举着他亮晃晃的大刀,站在了连珏面前,前些日子他刚在连珏这里吃了亏,今日可算有机会讨来了! 连珏已经杀红了眼,他低着头,眼眸微挑,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看着猎物。 “滚!” “老子今天就来替天行道!”他说着拿着大刀就砍了过去,京墨见势冲到了连珏的面前,而连珏伸出手将他推开,青锋剑一挥,龙海手上的大刀就被他打落在地。 “不可!”斩枫也冲了上去,他用力将龙海推了出去,京墨从背后死死地抓住连珏。 “师父!不可杀生!” 只听当啷一身,连珏手上的青锋剑应声落地。 连珏随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第58章 来世往生 自那日花月宫一役,连珏就从武林中消失了。 只是每次谈起那日,大家还是一副惊恐失措。 “连公子,今日准备去何处?”一个穿着白衣青衫的男子坐于马车中,一个十岁上下的童子,伴其左右,驾车牵马。 “李大人府上。” 今日正是江南雨季,绵绵的细雨从天空中落下,如织如蜜,牵扯绵连,远处的黛山在细雨中尤显朦胧美丽,宛若带着面纱的少女,眼波迷离。 已经五年了,那日他气急攻心昏死在了花月宫,武林众人要将他杀了以防后患,是清潇观的弟子挡在了他的身前,斩枫将他带走,去了附近城镇的客栈,整整十日,他不吃不喝,犹如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只要他一合眼就能听到那时嫦嫣对他说的话。 “你害死的她,为了给你解毒,她才死的!你强占了她,夺了她的生命,你才是杀了她的……”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看到了红蓼,她还和曾经一样,对着他笑,可是就是不说话,他不知,她是否一直怪罪他,怪他自私,怪他来的太迟。 这五年,每一刻他都没有忘记过红蓼,而他的身边只有当时从她手腕上拿下来的金镯。 这个,她曾经用来藏毒的金镯。 “连公子到了。”小虎子停下了车,连珏从车上下来,李府的管家早在门口等候。 “终于等到连公子了,请连公子务必救救我们家少爷啊!” 他杀了太多人,他身上血债深重,他唯有用这个方法偿还,以求得红蓼能得到半分慰藉。 连珏脸上带着疏离浅淡的微笑,就好似不是人间烟火的深山隐者,他随着李府管家往府内行 去。自从红蓼走后,许多事情都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致了。那日的场景,他已记不真切,在花月宫主说红蓼死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少爷发烧已经多日了。”进了厢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枯瘦的男孩,男孩两颊凹陷,嘴唇煞白,额头上尽是冷汗。 连珏稍作诊断,拿起纸笔写下药方。 “早晚服用,连服十日,十日后,我再来。” 他说完,不等管家多问,起身离开,小虎子迅速跟上他跑了过去,边跑边对管家说:“一定要记得!必须按时服用!” “连公子诊费!”管家追了出去。 “拿出五石粮,分给此地百姓。” 连珏话音一落,然后消失在了靡靡雨雾中。 “连公子,等会是回去还是再去下一家?”小童看他蹬车坐稳,一跃而上, “回去。” 连珏眼眸微闭,雨丝落下的声音传入耳内,不知为何,今日的他,总是想着那日的事情,久 久难以释怀。 小虎子不说话,驾着马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马鞭,马儿行的不快,在这个落雨的江南时节,阡陌小路上仅有他们二人。 “连公子,您何时愿意收我为徒?”小童子又开始询问了,两年前的那个冬日,连珏将垂死的他搭救,将他的冻伤医治好后,他就跟在了他的身边,只是可惜,无论多少次恳求连珏,连珏都不愿意收他为徒。 “好生驾车,我不收徒。”连珏阖目回答,这雨让他心乱。 “连公子一身好医术,若是日后没了人继承岂不是一件坏事?”小虎子极力劝说,可是连珏就是不依。 “胜于我者,千千万万,何苦执着我一人。你为何一直居于我的小筑,何时离开?” 听连珏下了逐客令,小童儿也不敢多问,只能继续驾着车,往前行。 “连公子!”小童忽然大喊起来。 “何事?”许是小孩子脾性,总是大惊小怪。 “那里有个人!”小童说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连珏睁开眼,看到马车前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小虎子极力的想将老妪翻转身子,可是他个小力气也弱,连珏见状,走上前帮忙,当见到那人容貌时,连珏心头一颤。 是吗? 不是吧! 但,若真的是呢? 连珏将老妪抱起,放在了车上,对童儿说:“快点回去!” 小虎子应了一声,重重的抽打了下马儿,马儿脚步快了许多。 连珏将手搭在了那人的手腕上,这样的脉象还能活着,真不知该是喜,是忧。 “连公子,我来吧!”小童要去帮忙,连珏没有搭理,将老妪抱起,向小筑内走去。 “去把幽若找来。” 小虎子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坐在小筑的竹亭里,连珏的神情难得有一分不安,斩枫穿过绵绵的雨丝走了过来,这样的连珏,他已经许久没见到了。 “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事?”斩枫坐在了连珏对面,他神色里的焦灼不难发现。 “幽若呢?” “她在帮那位老妪净身。那人的身体……如此之差?”斩枫试探询问,想要套出连珏的话。 连珏垂下头,目光停留在地上,一言不发,自从那日之后,连珏的话愈发的少了,他治病救人,从不收分文,但仍有不少被他医治的病患,送来钱财,这处小筑,便是此地的一个巨商,为他们修建的。 远离人群,遗世独立,小筑只是一个一进院落,本来巨商想要给他们修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还要给他们送些侍女仆役,连珏断然拒绝。 幽若疾步走进了竹亭,见到幽若来了,连珏猛然站起。 幽若脸上带着喜气,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连公子所言甚是,那位老妪的后背上有一朵牡丹!” 连珏一听这话,暗淡疏离的眼神顿时充满光彩,他越过二人冲入了雨中快步向旁边西厢房跑去。 幽若已经帮她沐浴她身上的泥污也已经洗去,连珏坐在床边,伸出手抚摸过她苍老的容颜眼神里爱意无限。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甚至每一日醒来都开始说服自己,红蓼已经死去,就连斩枫都劝过他不要太过执着,让红蓼好好上路。 可是,上天仍是眷爱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就这样寻到了她,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斩枫听闻后跑过过来,想要进屋却被幽若拦住,“喂!连公子好不容易才寻到红蓼姑娘,你过去捣什么乱,去看看小熙儿醒了没?” 连珏在花月宫一战之后才知道,幽若和斩枫已经成了亲,斩枫将连珏带走,幽若也跟来了,那段时日,多亏了幽若从娘家带来的那些银子,不然三人还不知面对什么样的光景,不过好在,日子渐渐好转,三人生活也富足起来,斩枫和幽若,现在还有了一个孩子。 连珏握着红蓼的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他有点期待,有点担心,红蓼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连公子,红蓼姑娘的药。”幽若将熬好的药送了过来,连珏谢过将药接下。 “红蓼姑娘如何?” “还没醒。” 连珏不知,她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那年为了采药留下的腿伤,现在那条腿已经完全畸形,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衰败,全身上下,除了眉眼还有几分相似之外已经看不出一点她曾经的模样了。 一勺一勺将药喂下,既然天意让他们得以相见,他就不会再随随便便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床上的人身子一颤,红蓼已经许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一觉了。 第49节 “这是何处?”她声音颤抖,微微睁开眼,眼神空洞从连珏脸上划过,却没有片刻停留,连珏看着她,难以置信,难道她…… 她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晃,她空洞的双眼没有任何反应,连珏顿时心如刀绞。 “连……” 小童跑进来,连珏伸出手用手指抵住唇,小虎子立刻闭上了嘴。 连珏招手唤他进屋,他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内,连珏靠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婆婆,您现在感觉如何?” 红蓼没想到听到的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她道:“多谢公子,老身叨扰了。告辞。” 小虎子见她要走,急急忙忙的将她拦下。 “不可不可,婆婆你身子不好,得好生休息。” “不了,老身早已是将生死看淡的人了,多谢公子了。” 红蓼坚持要走,连珏静静的坐在那,目光从未从她身上有片刻转移,他想要开口挽留,却不知要如何说。 当初,是不是她已经知道,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所以才决心和自己诀别。如果,她知道搭救她的人正是自己,会不会更快地逃离。 红蓼脚一沾地,腿一软跌了下去,连珏一步上前,将她搀起,弯下腰抱她回到了床上。 这个胸膛那么熟悉,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惶恐,顿时将她席卷,红蓼感觉心里那根弦就像是被触碰了一下。 连珏将她放在床上,正准备抽出手时,红蓼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位公子是何人?” 第59章 守护 小虎子看了看连珏,连珏以唇语告诉他,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是我师父,我师父……是个哑巴。” 小虎子本以为自己编了一个好的借口,可谁知再一看连珏,迎上了一双冷锐的眼睛。 红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空洞目光一直锁定在连珏身上。 “老身以为是故人,唐突了。”红蓼眼眸收回,眼神里带了几分失落,却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婆婆,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熬粥。”小虎子说完,跑了出去。 连珏也跟在了他身后,红蓼靠在床边,自从眼盲之后,她的听觉比曾经好了许多,小虎儿的声音一直在旁边,而那个人却一直无声无息,就如同不存在一般。走路轻盈,是习武人的习惯,她想着忽然哑然失笑。 她在想什么?江湖的传言她也曾听说,花月宫被连珏血洗,连珏消失在江湖上昔日的武林至尊终于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魔恶鬼,嫦嫣的目的达到了,只是可惜陪送了自己,还拉着整个花月宫陪葬。 “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连珏冷冷拒绝。 “可是,可是你刚刚都没否定,你答应收我为徒,我就帮你照顾那个婆婆,并且绝不向她透露半点你的事,可好?”小虎儿眼眸里藏着几分狡黠,就像是成功占了便宜的小狐狸,连珏看着他无奈一笑。 “好生照顾她。” 小虎子见连珏没有否认,笑呵呵的急忙跟了过去,“师父,你承认了?”连珏脚步很快,他要跑得才能跟上,“以后你就是我师父了!师父,你笑起来好看,别总是本着脸。” 小虎子跟着连珏这么久,看多了他冷淡疏远的神色,而自从这位婆婆回来之后,他好像多了许多情绪。 曾经的连珏是一个玉雕的人像,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清冷了,可望不可即,而现在的连珏从那尊玉人像变成了人,有了喜怒哀乐,也有了烟火气。 连珏站在门口,红蓼已经休息,他尽可能的轻手轻脚的走进坐在了床边,她脸上原本的污垢洗去,换上了一身整洁干净的衣物,神情安详,连珏坐在床边看着她,就如同此时窗外绵连不觉得江南细雨,是化不开的忧愁与缠绵。 察觉有人走进,连珏猛然回头,看到斩风站在门口,才安下心。 “自从红蓼姑娘回来后,你似乎比原本警惕不少。”斩风依门站着,自从有了妻小,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游历江湖的侠客,比起曾经的漂泊,守在他们的身边,成了他更大的快乐。 “出去说。”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旁边休息的红蓼,站起身离开了厢房。 二人并肩站在屋檐下,这场雨已经下了好几日,不知何时会放晴。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为何不告诉她你的身份?”连珏这些年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少路,他最清楚,每当朔月,站在漆黑夜色中,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远投,曾经多少个月缺月落,都有红蓼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度过那些痴魔的日子。 “我怕她知道,会逃走。”连珏声音很轻,就像是缠绵在雨中的一丝风,稍有不慎,就被雨丝打落。 “就这样一直瞒着?” 连珏没有说话,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看到她守着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红蓼身子如何?”斩风不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 “不好,当初为了给我解毒,她用自己的寒冰之躯将蚀骨散的热毒消散,但蚀骨散的热毒仍在她的体内,如今似乎已经攻入心肺。这么多年,她应该每日都生活在蚀骨散的折磨之中……”他声音越来越轻,那种痛苦他曾真正体会过,让红蓼此时的孱弱之躯去承担蚀骨散每日的折磨,他不敢想象这些年她究竟度过的是怎么样的年月。 “可有法医治?” 连珏微微颔首,“莲花。”他说完,步履迟迟离开。 如今夏初,院落中的荷塘里已经长出了不少莲花骨朵,连珏走到莲池边,水温清寒,随后红蓼在幽若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连珏一跃而入水中,伸出手将红蓼接了过来,冰冷的水刺痛了她的伤腿,刺骨的痛让她眉头紧蹙,她在水中站不稳当,连珏一直牵着她的手,他厚重温暖的掌心,是这些年她未曾体会到的温柔,他不言不语,但红蓼知道,他一直在对面。 “婆婆小心些。”在岸上的小虎子叮嘱道,幽若拿来衣物递给了小虎子。 每日,连珏都会和她一起在莲池浸泡,水清冷的温度让她非常舒服,心头的那一股燥热渐渐消失。 “她还会恢复曾经的容貌吗?”幽若看着红蓼,满眼忧郁,当初初见时,俏丽模样一直在她心里,而如今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有连珏在,就没问题。”躺在床上的斩风,翘着脚,抖着腿,还不时把旁边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你呀!”幽若看着躺在床上的斩风抬起手,轻轻捶打,当初斩风随她回了家里,父亲大怒,抬手便打,斩风挡在她身前,将父亲手中棍棒折断。 “幽若以后是我的人,可由你说打就打!” 那时,他挺直了腰板对着她父亲说道,幽若从未见过如此有气势的男人,侠义精神,芳心早许。 “我也帮不上忙啊!连珏每日守着,半步不离,恨不得吃饭睡觉都待在那房里,我去不也是添乱嘛!”斩风无辜,现在连珏不眠不休的守在红蓼身边,好似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又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连公子,休息下吧!”幽若走了进来,这些日子连珏瘦了不少,眼神带着疲惫,他几乎不吃不睡的陪着红蓼,眼神都不敢从她身上离开。 “我不累。” “红蓼姑娘若是好了,见您这般糟蹋自己,定然也会难受的。”幽若软言相劝。 见连珏丝毫不为所动,幽若继续道:“您放心,我会好好守着她。” 小虎子跟着幽若也跑了进来,对连珏说:“师父,你去歇息吧!婆婆醒了,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连珏浅浅颔首,没有再多坚持,走到厢房边的侧房。 “我在旁边,若是有什么情况来喊我。” “小虎子,你喊连珏什么?” “师父!”小虎子极为骄傲。 “那你喊着床上之人什么?” “婆婆。”小虎子理所应当。 “错。下次记得,在你师父面前,称这人‘师娘’。”幽若说完,莞尔一笑,将旁边散落的衣服简单整理。 小虎子一脸难以置信,他拉着幽若询问:“这人是我师娘?那我师父为啥不和她说话?” “嘘!”幽若制止了他,“小心点,吵醒你师父不怕,若是吵醒了她,你可就没有师父了。” 小虎子还有千言万语想问,但是却不敢再多说,只是拉着幽若的衣角不停地摇着。 “到时你便知道了。”幽若故意卖了个关子,坐到了红蓼身边,这世上她还未曾见过连珏治不好的人,只要有连珏在,相信红蓼定然会恢复成原来的容貌。 红蓼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原本跛脚的腿,也稳当了不少。 “师父,我扶着婆婆去后面的荷塘了。”小虎子和连珏说完,陪着红蓼走了出去,红蓼也发现自己的身子日渐康复,总是烧灼着的五脏六腑,也终于缓和下来。 “小虎子,你师父是何人?”红蓼主动和小虎子攀谈。 “我师父是大神医,没有他救不好的人。我师父特别厉害,听别人说,我师父的武艺高强,曾经是武林至尊,称霸一方!”说起连珏,小虎子满是骄傲。 红蓼听完一愣,脚下一停。 “他叫什么……”她声音不断颤抖,脚步也停了下来,看到红蓼这个反应,小虎子心头一惊,他拉着红蓼想走,可是红蓼却像是扎了根一样。 “小虎子,你说,你师父叫什么?”红蓼再度追问,小虎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呆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忽然一阵伴着药草气味的清风从旁边吹过,连珏走到了红蓼的旁边,拉起了她的手,向荷塘走去。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红蓼有些害怕。 她停下脚甩开他的手,“你是谁?” “随我走。”连珏这三个字就像是砸在了她心头,红蓼的神色惶恐,她想要离开,可却不知方向。 连珏将她的手重新拉起,将他带到了荷塘。 “我该离开了。”红蓼神情中的不安跃然于连珏眼前,连珏没有回答,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连珏没有放开她的手,任她逃避、挣扎,手依然紧紧握着。 连珏用银色缎带将她的眼睛蒙起,拉着她步入了荷塘。 “你……” “嘘。”他手指抵住了她的唇,银色的缎带被泪浸湿了。 感觉到手上有一股热气传来,红蓼感觉倦怠匮缺的身体渐渐充盈,红蓼猛然抽出了手。 “你在干什么!” “治好你的眼睛。”他声音有些疲惫,却依然执着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你把内力给我?”红蓼望着他的方向,连珏却不出一声。 红蓼眼前渐渐由黑变白,她隐隐能够看到天光投过了银色的锦缎透出,忽然她觉得身上一重,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他温热的胸膛,每一声的呼吸都在她的耳边。 红蓼伸出手,扯下了眼前的银色锦缎。 如月色一般清冷的银发在她眼前,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这样相见。 “师父!”小虎子跑了进来,看到站在水中的二人,原来的婆婆变成了黑发的俏丽少女,而自己的师父,却是一头银发。 连珏直起身子,伸出手捧住她的脸庞,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浓情意。 “嫁给我。” “……好。” 第50节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