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 楔 子 话说,江湖上每四年一度的武林盟主大选即将开幕。因盟主身份事关重大,万一由好战之辈当选,就有可能让江湖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为此,每一届的盟主大选无不吸引众多有识之士的眼球,连素来闲散的江湖浪客也难得地对此投去关注的视线。 经重重筛选,此届入围者共有六位。他们分别是—— 出身武林世家的布氏双杰、玉面剑侠克灵遁、樱花居士华胜德,以及人称江湖怪杰的天空城主和沐水山庄少庄主林可可。 七大门派掌门人组成的长老会正在万分头痛。 只为六位大侠,各有高竿,巧妙不同。而盟主之位天下无双,只有一人得享。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从现在起为期两个月,且看各家表现再做定夺! 冲吧,大侠们,是辉煌还是黑暗,是生存还是毁灭,无需青梅煮酒论英雄,要知道成者王侯败者寇!有什么陰招损招就一一拿出来亮亮吧。 第一章 四月十二,茉莉花香 十几盆盆栽茉莉,紧紧地摆在一起放着,在雨中舒展开零星的小白瓣,绽露出黄色花心,自有一派纯真的动人。 卖花人微笑地望了望手推车上的盆花,停了下来,爱惜地先给花车盖上一块挡雨布,方才擦去自己头上的雨水。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来,头戴斗笠的紫衣年轻人勒住缰绳,俯身向卖花人打听:“大哥!洛阳城还远吗?” 听到轻柔悦耳的呼唤,卖花人不觉抬起头来,斗笠下绝美倾城的脸映入眼瞳,竟让他有些魂不守舍,失神片刻,才说出话来:“呃……就在前面!你们的马车沿路再行半个时辰就能看到城门!” “谢谢了。”问路的青年嫣然一笑,竟比卖花人车上的鲜花更加夺目抢眼。 “等一下!”眼看青年抬手挥鞭,卖花人为再贪看一眼他的容颜,竟然不由自主地出声喊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青年好脾气地又再停下来。 “呃……没事……” “咦?” “啊,不是!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买花?”纯情的卖花人脸涨得通红。 “买花?”青年恬美的视线好奇地落在手推车上的茉莉,“果然很美呢,多少钱?” “不要钱!”能被如此佳人称赞,卖花人简直高兴得快晕倒了,立刻捧起一盆,双手高举递给他,“送你!” 青年刚刚伸手接过,卖花人竟然红着脸推车先跑了。 望着手推车远去,青年手捧鲜花一脸感动,“好好的人喔——不但帮我们指路,还免费送花给我们。”谁说这世界黑暗啊,好人遍地都有哦。 他随即转身撩开马车的车帘,把花献宝似的拿给里面的人瞧,“可可,你看!那个好心人白送的耶!” 马车内倚窗而坐的少年闻言睁眼,清秀的脸上满是促狭,“哦?好心人?大哥,你少天真了。人家是看上你的美色了吧。说了多少次,最好不要对陌生人笑,会惹麻烦的耶。”真是的,带着个面貌美丽,心智却等同儿童的大哥一起闯江湖,真的是很累耶! “少胡说了!哥哥我哪来的美色!”当事人毫无自觉地冲弟弟展露天真的笑容,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也好。”少年接过花浅浅地一笑,手指轻拨白色的小花苞,“就把这个当做见面礼,送给那位出了名的难惹又难缠的军师大人吧。” 视线落在随马车摇动的花瓣上,清清的幽香让少年想起适才小睡中又跑来打扰他的梦,“茉莉啊……”他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卷起车帘,望向逐渐变换的窗外景色。 膝盖上,茉莉花含苞待放,清甜的幽香,与少年每晚的梦境错落重叠。 那梦中有忧伤,有离别,有如雪飘零的樱花,在樱花树下,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少女,只要伸手触碰,她就会融化……变成凝于指尖的一朵纯白茉莉花…… ne “春雨贵如油,不知道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人写出来的句子,如果他知道一个如花似玉高贵聪慧举世难寻的纤纤少女因为这种淅沥不断的春雨而落入习惯性的情绪忧郁中,他就不会称赞这除了讨厌之外再没有第二种用途的春雨了。” 横跨水池南北、构造精巧的小拱桥上,黑发如缎的白衣少女手执一柄墨绿色的油布伞,望着眼前柔润的雨珠不停地打落池塘,发出貌似哀愁的感叹。 “洛小纯,”身子软绵绵无力地趴在桥栏上的红衣少女听得几欲呕吐,“你非得在每句话里都加入夸赞自己的成分来突显你的厚脸皮吗?” “呵呵呵呵……”白衣少女掩起一边袖子挡住半张脸,笑得好不柔媚,“红十一,厚脸皮的应该是站在我的地盘上还敢对主人家大放厥词的你吧。” “好吧好吧……”吃人嘴短,红十一双手投降,端出一副关心的神态,“洛十三,我亲爱的师妹,把你那毫无少女情怀可言的心有何忧郁说出来,大姐我洗耳恭听!” 洛小纯轻咳一声,眼神迷离地捂住心口,“我想,我就要死了……” “你死?那老天真是终于开眼了啊!” “你、说、什、么?”洛小纯以危险的眼神凝睇住她。 “我说你这种打不死的蟑螂命也会死?”红十一发出一声怪叫,“号称江湖背后的江湖——闻人界掌门人的洛十三,一向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怪物,你死?我怕人家还不敢杀咧!”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想我是活不过今年的,今天大概就是我们姐妹最后的会面吧。”洛小纯神色肃穆,说得煞有介事。 “耶?真的……吗?”红十一攒眉相望,“为什么?你得了不治之症?还是和我一样被人追杀?” “都不是……”洛小纯悲戚地咬住手帕,“我已经十七岁了……” “那又如何?”她越听越糊涂啦。 “你真是个笨蛋!像我这种貌美如花的美少女一般是很难活到十八的!这就叫红颜薄命!所以我今年一定会死的!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丑女一辈子也不会遇上我这种烦恼。我这陷入不幸命运的可怜少女啊——呜呜——” 虽然已经很习惯对方的厚脸皮了,但红十一还是忍不住觉得牙根泛酸。 洛小纯不顾他人脸色,继续自哀自怜,“我的才华就是我的生命,而今年以来,我却没有遇到一件能供我施展绝世才智轰动江湖的大事件!这一定就是上天打算谋杀我的前兆!” “是啊是啊……”红十一连连点头,“要不要我帮你毁容以解救你这注定不幸的命运啊……” “什么?”洛小纯双眸圆睁,摆出防备的架式,“我早就知道你嫉妒我如花的美貌,啊啊,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还算是我的师姐吗?” “我早就希望我根本不认识你了。要是想断绝关系,就来吧。”红十一说着,忽然瞥见江湖快讯的大总管以十万火急之势向这里冲来,一面跑还一面喊:“洛老大,沐水山庄的两位少庄主来访啦!” “来访就来访呗,你急什么啊?”红十一不解。干吗摆出一副债主上门的架式? “红小姐,你好歹也是同行啊,”大总管苦着脸抱怨,“如果有人找到了你们江湖风云榜总部,你难道还可以保持神色冷静吗?要知道干我们这行多是骂人多捧人少,不隐密一点儿,被怀恨在心的人上门报复那还了得?我等江湖边缘人又只是嘴快眼利,比起真功夫哪里是那些武夫的对手!” “说得有理。”红十一联想起自身遭遇立刻点头,心有戚戚焉。 “你们两个的记忆力等同鸭蛋吗?”洛小纯听到有事上门,立时精神一振,趾高气扬地斜睨二人,“沐水山庄是我大师姐温小柔的夫家耶。” “大师姐?”红十一皱眉想了想,“她不是早就退出闻人界嫁人生子和我们断绝来往了吗?” “你到底还是不是密探联盟十三幺的北方首领啊!”洛小纯鄙视地看着她,连连摇首,“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真够迟钝。继八年前,温小柔的大儿子与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之后,她家老二今年终于入围盟主后选啦!嘿!”她眼中一亮,忍不住吹声口哨,“他们一定是要请我出山做幕僚!”哈哈,这下她不用对着雨天等发霉了! 眼看洛小纯手舞足蹈地离去,红十一好奇心起,也想跟上去一看究竟,刚要迈步,总管拦住她,“红小姐,门外还有一个人找你。” “找我?”她神色警觉,后退一步,“什么人?” “一个苗人装束的美少年……” “哇啊——他来啦——阿左阿右你们在哪里啊,还不来救我——”红十一立时惊惶失措地转身就跑,几个起跃跳上屋脊,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都不得不令人重新评估江湖闻人的身手实力。 “……”大总管沉默半晌,自言自语地评价道:“红小姐与洛老大相比还是稍嫌毛躁些,我还没有告诉她我见那人神色不善就骗他说她根本不在,她就跑了耶……” 望着红十一逃窜的方向,大总管默默地担忧,那不正是适才美少年离去的方向吗? ne 干净整洁的待客前厅只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把红木椅,墙上挂着两卷横幅。林可可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卷上龙飞凤舞的草书。 左联是:风声、剑声、谣言声、声声入耳。 右联是:真事、假事、江湖事、事事关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快讯总部大堂吗?”紫衣青年被迎入大厅后就一直好奇地左右观看,一面拉拉身边的少年,“可可,这里好简朴哦。” “是啊。”林可可喝着茶,怀里抱着一盆茉莉花,显得相当悠闲。 “那个……”来上茶的人小心地打量他们,“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点的?” “这世上哪有藏得住的秘密呢?”林可可冲他漾开一抹纯真的微笑。 “说得好说得好!一句话深得我心!”饱含洋洋自得的嗓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由内传出,说话人走得很快,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已经挑开珠帘踏入客厅。 林可可抬眼望去,见到出现在珠帘边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相当年轻。小巧白皙的脸蛋上笑靥深深,长得很是娇俏喜人,一双半月型的眼睛似笑非笑,骨碌骨碌转着,流盼出狡黠莫测的星光点点。 “姑娘就是江湖快讯的大当家,洛小纯吗?”他有些微惊讶,洛小纯享江湖第一闻人之称誉已有六七载,怎么会如此年轻? “除了我,还有谁配得起洛小纯三个字呢?”洛小纯唇角上扬,兴味盎然地盯着对方猛看。 那边那个紫衣长发的绝美男子八成就是把温小柔的相公气得吐血的长子温莎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继承母姓就随了师姐温小柔那无厘头的性情,在八年前的盟主大选最后关卡轻言退出让他老爹恨到扼腕。 视线转移,再落到另一少年的身上,这就是继他哥落选之后就被他爹寄以厚望的二儿子林可可喽。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还真是平常,一点儿也没有他哥哥那种使人印象深刻的美貌。但是……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会落在他身上有些移转不开呢? 乍看一眼显得很普通,顶多算得上是清秀,纤纤细细的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却能吸引住自己的视线……她有些好奇地眨眨眼睛,莫非自己看人的眼力下降了?要不然,就是这个少年太懂得隐藏自己,小小年纪就能做到收敛华蕴深藏不露?放任的目光在少年身上肆意游走,落定在他怀中所抱的茉莉上,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没想到林少侠竟然是这种风雅之人,出门还抱着花呀。嘻嘻,可惜我这里却只有书香呢。”身子前倾,脸都快要贴上少年的鼻尖了,她俏皮地问:“林少侠总不会是到我这里来买花的吧?” 猛然间被少女所接近,鼻中忽然嗅到阵阵类似于茉莉的清香,他有些讶然地挑起眉,望向少女,那张有着甜美笑容的脸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吗?不然怎么会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呢。 “啊,花已经全绽开了哦。”少女发出小小的惊呼。 他闻言垂眸,怀中的花苞果然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绽放了,原来如此,那清香,那错觉,一定是因为自己怀中所抱着的这盆茉莉吧…… 快速地调整好情绪,再次抬头的少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天真微笑,“洛姑娘真喜欢说笑,我们来此当然是为了请洛姑娘出山做我的军师慕僚啊。” “喜欢说笑的是林少侠吧。”洛小纯悠闲地转个身,有春风吹入,卷起白色的裙摆竟像是漫天的雪雾…… 少年的眼前,再次出现夜夜的梦境,白色樱花点点飘坠,如同纷纷落落的雪花……怎么回事?他摇摇头,怎么会一再地想起那个梦?看来平常却无法让人一眼望穿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投向少女,是因为她吗?又或者,只是茉莉花香的引诱……毕竟,那个梦中一直飘荡的都是属于茉莉甜甜暖暖的香气…… 少女已经走到主位坐了下来,手肘支着脸颊,斜斜射来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慵懒娇媚,“我呢,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闻人罢了,又能为林少侠参选盟主起到什么作用?两位千万不要误信传言,对我期待过高喔!” “我也是这么想呢!”温莎点点头,丝毫不懂掩饰为何物,“江湖传言一向害人不浅,我从一开始就反对让可可来找你了。偏偏我娘大力推荐说举凡夸张、捏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陷害忠良等等,你是个中翘楚,里手行家!有你相助,定能打败对手事半功倍……咦?可可,你掐我干吗?” “哼哼哼哼……”洛小纯每听一个字眉毛就挑一下,听到最后咬紧牙关,陰森森地低语:“师姐她还真是对我有着相当高的评价啊……” “呵呵……”林可可脸色发白,跟着干笑几声,就知道带老哥出门一定会发生这种事。 “代我跟师姐说声谢谢夸奖……”洛小纯皱起粉团样的小脸,“不过,我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那五个候选人都是江湖上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我要帮你,就是和他们为敌,哪一个我也惹不起!”哼!当面骂她还想请她帮忙,想得太美了吧! 林可可镇定从容地自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洛姑娘,我这儿有娘亲修书一封,希望你看过之后,会改变主意。” 洛小纯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几句“夸奖”、一封家书就可以拉她洛小纯下水吗?你还真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纯蠢少年郎耶。 哎?等等…… 眸光异动,随着手指轻撕开信皮的一角,瞄到的这个是…… 白纸黑字——大河钱庄,银票十万两! “呵呵呵呵——”洛小纯瞬间扔下妖娇淑女的外衣,捧着银票连声赞叹:“江山代有‘财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不帮亲谁帮亲!放心吧!本大小姐一定助你登上盟主之位!”洛小纯兴意飞扬。银票在手!天下无敌!试问人世间究竟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可,这……这女人好像很有问题耶……”美人温莎不安地瞄着洛小纯翻脸如翻书、瞬息万变的表情,手持银票口沫横飞的德性,哪里还有一开始娇媚如画的美丽,完全变了一个人嘛。商业欺诈啊! “这大概……就是江湖名女子们所必需具备的品性吧……”林可可若有所思,对哥哥绽放一抹宽慰的笑容,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冷静擦去脸上被溅到的口水。 ne 交易初步确立,洛小纯带二人重入密室,原来外边的客厅不过是掩人耳目用的,里面这间才是洛小纯正牌的书房兼工作室兼贵宾招待室。 只要转动墙上的挂轴,隐密的房间就会随即开启。可见万能钥匙绝非芝麻开门,而是——银子! 各种书籍被密密地摆放在一人高的茶色书架上,大多是洛小纯收集编整的江湖野史,还有她亲自撰写的江湖快讯累年合集。书案上散乱的纸张上有昨日她才书写的新篇开头,林可可瞄了一眼,隐约看到上面写着什么盟主竞选风云再起,论今朝谁是英雄…… “那已经是没用的东西了,”顺着少年的视线,洛小纯拾起纸页,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撕成纷飞的碎蝴蝶,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我要帮你,当然会去写些对你有利的东西以造声势啦。” “也就是说,”林可可略微一顿,“目前我的名声、排位在候选人中属于不太有利的局势喽?” 洛小纯向他投去赞许的一瞥,嗯,自从他拿出银票后,她就看他越来越顺眼,知情识趣的人一般都很懂事!和这种人合作才有成功的保障!她可是很有眼光的! “坦白地讲,你是这六个人中最没有可能当上盟主的人,能入围简直是七大长老给江湖少年们的一点儿面子,”她知道必须得让商品对自身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你要明白,按规定竞选武林盟主,必须有江湖上可统计人数的一半参加投票,结果才会有效。故此,为了调动整个江湖的积极性,候选者可谓老中青少四代结合……” “也就是说,我是那七大长老选出来充样子的喽?”林可可点点头,完全没有上当受骗后的激动情绪,冷静地道,“江湖,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黑暗的地方。” “没错!不过这种局势自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要改变啦,”洛小纯大言不惭地宣布,“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天下第一的洛小纯永远与胜利同在!我会打破固有的框架让你扶摇青云!”她上前握住林可可的手,“所以哦,一定要记住我们今天会面的日期——四月十二日!也许在若干年后,这就是历史性的日子啊。” “可可一定谨记,现在可以说说你帮我扶摇青云后的要求了。”该少年一向善解人意。 “还有要求?”温莎线条优美的嘴巴一时间难以合拢。他都不晓得信封里居然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这个洛小纯已经拿了那么多钱,还好意思再提要求?他就不相信她一介小小闻人,能对小弟的参选起多大作用。 “怎么能说是要求呢?”洛小纯睁大无辜的明眸,“那是买卖双方交割的尾款啊。只要你当上盟主后,把《江湖快讯》作为惟一一家通过盟主认可的正式江湖读物,规定各大门派每月必需购买一定数量就可以了。”她可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耶。 “你还真是具有长远眼光呢。”少年忍不住微笑起来。 “选择我,证明你的眼光也不赖嘛。”少女用袖子遮住半边脸,柔婉可人地向他抛了一个媚眼。 ne “想要成为盟主,最重要的是你不仅要有卓绝的武功,更要有极好的口碑。比如樱花居士华胜德,就是凭借着江湖上有口皆碑的赞誉,才能在联任两届盟主后,此次依然入选提名。” 月光澄澈,自窗棂洒入小室,香案上青烟袅袅,不知是否带有催眠的功效,紫衣美人温大公子伏在几上早已昏昏入梦,而洛小纯与林可可却依然精神抖擞,盘膝对坐,共商大事。 林可可看着对面口若悬河的少女,心里有着细微的诧异,在这间屋内,并没有摆放任何花草,但他依然嗅到了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茉莉的清香,隐隐地飘荡在鼻尖,那香气与梦中的幽香是如此相似,令他无法不去在意。忍不住蹙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莫非,是从洛小纯身上发出的吗?她怎么会有这种香?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抱了一路的茉莉,鼻子已经失灵?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洛小纯指尖夹着的毛笔一转,威胁性地划过他眼前。 “有啊,”他冲她微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做点儿什么能提升正面形象的事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洛小纯麻利地摊开自己花了一个下午构思好的计划提纲,“除四害英雄显威力,不留名侠客本性情!”林可可听到这个标题,忍不住想笑,又强行忍住,小心地瞄着少女,案上的烛光荧荧动荡,在少女雪白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陰影。收回注意力,仔细一想,少年忽觉不妙,连忙问:“你说得这个四害……不会是指江湖四大杀手吧……” “就是他们呀!”洛小纯提起毛笔“刷刷刷刷”写下他们的名字,“李寻苦、陆小龙、西门吹雨、叶孤村,此四人无恶不作,在江湖上结下无数仇家,你杀了他们,一定会有很多人感激你,为你投下宝贵的一票!这就叫杀一赚百啊!呵呵呵呵——” “坦白地讲,你这个计划虽好,但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虽然该少年一贯奉行韬光养晦之道,但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他不得不指出,“四大杀手之所以数十年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的武功个个绝顶,历届盟主都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凭我的功夫要杀他们真是惟有找死二字。” 洛小纯睨他一眼,语气甜得像蜜糖:“你杀不了也没有关系啊,只要人死了说是你杀的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那边那个美得邪里邪气的睡美人,不是江湖第一高手吗?”洛小纯纤巧的下巴向温莎的方向一扬。 “耶?你知道我哥的事?”林可可略感惊讶,大哥已经退隐江湖八年之久了呢。 “你以为我是谁呀?”少女一拍香案,竟敢小瞧她?她可是武林万事通耶! “八年前天下第一高手温莎为了一个异族女子退出盟主竞选是多么轰动的大绯闻啊。我师傅当时还写下专刊叫——爱美人不爱江山,对了,从那以后你娘就生气不理师傅了……唉……”洛小纯托着雪腮,轻声叹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师徒反目而伤感,但林可可认定她绝对是在对八年前无法亲自参与曝光此事的全过程而扼腕。所以说了解一个人有时候是不需要时间的…… “我哥的身手虽然真的是水准超高,但是……”林可可清秀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犹豫。怎么说呢,大哥那种与外表不符、说好听叫天真说难听是阿达的个性,是不可能斗过四大杀手的…… “放心好了,”洛小纯浅浅地一笑,吐气如兰,“我自有锦囊妙计,你只要说服他配合就好。” 翌晨,春日的朝阳软软地洒落在江湖快讯的庄院。 洛小纯站在门边和大总管交待她出门后的一些必要事项。 “老大,你可要保重啊。”大总管含泪叮咛,抱住门边的桃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眼看要离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好感叹啊——” 呜——情伤离别,怎能不让他老泪纵横? 拜托!长满皱纹的脸并不适合梨花带雨的表情耶。洛小纯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咬紧牙根,早知道就不让他去做那个新鸳鸯蝴蝶梦的专刊了,没想到后遗症如此严重! 为了不影响自己出门后江湖快讯的正常运作,她只好转过身向桃树寻求发泄,“咚咚咚”几脚,直踢得桃树花摇叶落,香屑如雨,她这才擦去额上的汗,满意地拍拍大总管的肩,“喏,这样就于情于景相得益彰了吧。” “呜——落花人独立,老大还不归——我更加悲伤了啊!”大总管情愁满布。 “我还没走,归你个头啊……”洛小纯只觉脑内有根弦“嗡”的一声断裂,为防止对大总管做出人身攻击,她快速转身,用力背起一个大包翻身上马,向林可可和温莎打个手势,“出发!”便抢先纵马而去,直到奔出十几米远,身后还隐约传来大总管含恨的怞泣。 天空澈蓝,十里杏花,红白粉嫩的花枝不时在春风中抖落几瓣犹带晨露的花瓣,在花林间纵马穿行,挥鞭带起的风引得花儿纷纷飘落,洒落在少女如绢的秀发上,也为雪色的衣衫添加了崭新的花色。 好久没出门了呢。她用力呼吸带着馨香的空气,因大总管的职业病而引发的郁卒不觉间一扫而空。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让阳光映入眼底,恣意地甩动长鞭挥向碧空,长鞭带着风势又摧下一阵落花烟雨。 望着洛小纯马蹄下的满径乱红,温莎毫不掩饰地蹙起眉头,“洛小纯,难道你没有多愁善感的情绪?不会有林花谢了春红的感叹吗?”亏她还是个女人耶!自己的神经都比她的要来得纤细。 “有啊——”少女巧笑倩兮地回首,抬手攀折一枝杏花,含一缕嘲讽的笑意向温莎掷去,“落红不是伤花物,化做春泥更护花!呵呵呵呵——”抛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她一夹马肚,向前急驰,甜甜腻腻的声音在风中传播,“我比你更爱花呢……”“妖女喔!”温莎瞪大美丽的眼睛,向左微闪,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花枝,而花上的力尚未消竭,轻飘飘地向后飞去。林可可手掌轻扬,便把那凌空飞传的杏花迎入掌中。 阳光下,带着露水的一枝杏花,宛如粉紫的烟霞,因脆弱,开得格外恣情…… 他转动着手中的花枝,又不由得举目前瞻,杏花迷蒙,如同烟雨,前方的身影,在花林里时隐时现,有些看不清。 昨夜与自己秉烛夜谈笑点江山的少女,身上竟有着他所怀念的气息,淡淡的茉莉清香,那是……记忆里故人的味道……梦境中惑人的香气…… 目光被莫名地牵引着望向前方那恣意任性的少女。 这是奇迹般的巧遇,还是昨日初见面时他怀中初绽的茉莉花香所制造的恶作剧? 一定是后者吧,少年浅浅地笑着,如宝石般闪烁着幽光的眼睛向天上望去,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自己所寻找的小女孩儿,绝不会轻易地与他相遇…… “可可,你再不快点儿,就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哦!”温莎在前方甩来不具威胁力的呼唤。 少年夹紧马肚,清秀的脸上已换上纯真可爱的招牌笑容,“那怎么可以呢,小心我揭穿你昨晚梦话的内容哦。” “啊——”惊惶失措的声音响起。 哦——林可可了然地扬了扬眉,他知道了,原来大哥昨夜果然说了见不得人的梦话呢。 第二章 林可可扬名记 “大家注意!”一番赶路后到达目的地,眼看城门近在咫尺,洛小纯一勒缰绳调转马身,向身后的二人叮咛嘱咐,“我们已经进入广东境地,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改名换姓!” “为什么?”温莎一边下马,一边不解地追问,“我们不是来帮可可打响知名度的吗?” 洛小纯轻蔑地瞟他一眼,除自己之外的美人果然都是绣花枕头,这种问题也要问吗? 林可可不忍见老哥难堪,连忙代答:“自古以来,真正的英雄做了好事从不留名,就算留名也只能留假名,比如我们可以自称雷锋什么的。” 耶?温美人皱起眉毛,他真的搞不懂耶!不留真名怎么能让可可扬名呢? “唉……”白衣少女连连叹气,极力压抑内心涌起的不耐烦,“当然是把好事做完再被人宣扬揭发大曝光,由天下悠悠众口传出你的功绩,那形象多光辉啊!”这就是她不喜欢和笨蛋一起合作的原因,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口水! “那,”温莎尚在蹙眉思忖,“怎么会那么巧有人来曝光我们呢?” 洛小纯双拳紧攥,以防一时克制不住打上温莎的脸,一再地在心中自我提醒:那是此次行动中的重要道具,不可以打!硬生生压抑下这股揍人的冲动,她拆拳为指,点住温莎的鼻尖,高声挞伐:“没人曝,不会自己曝吗?自己都不知道宣传自己就没得救啦。懂不懂什么叫做木子美精神啊?” “我好茫然……”温莎一脸悲伤,八年未出江湖,天下已经大变,他只能呆呆地听着,然后呆呆地问:“那我们现在应该叫什么?” “掌柜的,三间上房!”有着女王气势的少女拍上龙门客栈的柜台。 “多事之秋,地方混乱,官府要求统计住店客人名单,敢问三位尊姓大名?”美艳老板娘胸膛一挺,不卑不亢。 少女指指身后的二人,“阿宽、黄飞鸿。”回手拇指点向自己的小鼻尖,“在下洛十三!” 林可可和温莎四目相投,这女人外表妖娇,进入工作状态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不管是哪个她都一样恐怖。果然——庄外的女人是老虎。 三人放置好行李,洗了把脸,便聚集在洛小纯的房间,商量接下来的大事。 围着紫木桌,三人分别落座,林可可看着少女眉目间凛然的气势忍不住想:真有趣,此刻的洛小纯明快干练,双眸烁烁有神,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哪里还有日前慵懒俏皮的模样?有如厚书般的女子,不禁让他期待着下一页的风情和看不腻的感觉呢。 “你老盯着我干吗?”洛小纯目光斜横,“没见过绝世美少女吗?” 厚书般的女子……追加补充……也是个厚脸皮……少年嘴角轻搐,好不失落,这就是下一页的风情吗?唉,这个和自己寻找中的女孩儿有几分相像的少女,一说话就会打破他的幻想…… 心里如是想,脸上却挤出纯美天真的营业用的招牌微笑,“洛姑娘自信的样子的确很迷人。” “少来!”洛小纯一翻白眼,“你这套口不对心的伎俩留着对付七大门派的评审团吧,少在战友我面前灌迷汤!工作中我需要绝对的清醒,休想和我发展出超乎利益伙伴之外的感情!” “我发誓我没有这个打算。”林可可连忙摇头,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江湖上第一难缠的女人,他哪敢对她心怀不轨? 没功夫理会这二人的口角,温大帅哥在一旁皱着眉,打开包裹拿出散碎银两,扳着手指算计,口中念念有词。 洛小纯和林可可面面相觑,林可可犹疑着开了口:“哥,你拿银子干什么?” “耶?”温莎抬起美丽的脸,很懵懂地看着少年,“我们不是为了建立你的美好形象而来广东做好事吗?” 洛小纯危险地眯起眼睛睐向林可可,看来这家伙并没把做“好事”的内容讲给温莎听。 “你以为好事是指什么?”她托起下巴力图气定神闲。 “修桥铺路发大米!”温莎很有自信地说着,这是千古不变的行善主题!大脑内已自动勾勒出自己和可可站在受灾地区发送米粮的样子,做善事,他是再支持不过了。 “哥,事情不是这样的……”林可可费力地掀动嘴皮,“洛姑娘的计划与你的构想似乎稍有出入。” ne “拜托,那种事怎么能体现可可的江湖本色?”洛小纯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星眸扫向林可可,质问道:“你怎么没告诉他我们此来是要为民除害斩杀四大杀手呢?” 林可可干笑一声,“经过我的深思熟虑,还是觉得让我哥去对付四大杀手有所不妥……”毕竟那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啊。他那美美傻傻的哥真的能对付得了吗?他很怀疑。况且,直到如今他也还并没有亲眼目睹过洛小纯的实力,又怎么能轻易地把自己的大哥交托于她所谓的锦囊妙计? “完全是你太过多虑,虽然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洛小纯成竹在胸,当下笑点江山,“四大杀手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无坚不摧,所谓传说中的人物,就是被谣言美化的人物,只能说是他们背后的赞助人手腕高明宣传得宜。” “赞助人是什么?”已淡出江湖八年之久的前辈级人物温莎再次感到时代对他所造成的困惑。 “就是给四大杀手提供服装道具住址使用银两贿赂地方闻人帮忙写小报打点一切相关事宜的人,”洛小纯幽然地道,“你们可以设想一下,西门吹雨每次杀人前那套繁琐的仪式、叶孤村出场时漫天的玫瑰花雨……如果没有人在幕后帮忙准备,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些不合时宜的贵族化毛病延续至今呢?” “原来如此。”少年登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我一直对此事感到很费解耶!”看向洛小纯的眼中不由得多了一些些尊敬和钦佩,“这个赞助人是?” 洛小纯敏感地察觉到少年的崇拜,摇头晃脑很享受地回答:“是一个叫做雷老虎的超级富豪!” “在我来之前,已经委托密探联盟十三幺的人潜伏至雷老虎的身边,从他口中挖出了四大杀手的致命弱点,”洛小纯陰森森地一笑,“所以说你们千万要记住,这是我身为师姨的忠告,行走江湖——绝不能乱结刎颈之交!越是交情好,就越有可能出卖你,最可怕的是当这种出卖还是在出卖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算你事后逃出生天前去质问,他也只会无辜地看着你说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过啊。” “果真是金玉良言。”林可可连连颔首,对洛小纯的信任度立刻上升。 洛小纯把出门前背的大包放在桌上打开,从一摞文案中捡出四个卷轴,这就是她拜托密探联盟十三幺帮忙搞到手的绝密档案。 素手轻挥,掸开第一个银线卷轴。 “李寻苦——人称老李飞镖,致命弱点是见到美人就心软。虽然杀人无数但所杀之人多半为丑陋无颜之辈。” “哦,也就是说我们三个摆在他面前他也不忍下手喽?”林可可伸手抚摸自己堪称清秀纯真的脸蛋,一边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长得太丑则无命。到底是薄命好还是无命好又有谁拎得清……” 在洛小纯和温莎不由自主投去的古怪瞥视中,林姓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皮其实并不比洛小纯薄。 ne 四月十五日。 梨花盛开,洁白柔绡的花朵凝聚枝头犹如屹屹香雪。风起,梨花摇动,白瓣纷飞,四季酒楼中,靠窗位置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皮,楼下,街头,有马车行来,辗碎了地上的落花,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他叹了口气,自角落中摸出个酒瓶,大口喝酒的同时也大声咳嗽。等到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开始雕刻手中的木头。眉、眼、口、鼻,随着木屑纷飞渐渐呈现,在他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是那样柔和优美。男人凝望着手中的木像,目光痴迷凄楚,半晌,他忽地振臂高呼:“哦——这世上就没有一个能超越我想象之外的美人吗?” 酒楼中的人纷纷停筷,向他投去诡异的眼神。 张三问:“那个神经病是谁啊?” 李四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那就是江湖四大杀手中最多情的老李飞镖!” 王五说:“十年前有个算命仙曾说过他会在四季酒楼遇到一个终结者,俗称真命天子,所以他才会十年来一直居住在广东,每日在这里喝酒雕木头,等待着那个命定之人的到来。” “啧啧,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啊,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遇到那个人……”众人纷纷赞叹。 细碎的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真是奇怪,在这人声嘈杂的酒楼中,这个人的脚步却好似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温莎语:废话,二十年内功当我是练假的呀!) 突然,酒楼静了,只为那人已盈盈踏上二楼的楼板。惊艳、不信、怞气,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变成了绝对的痴呆。 沉浸在自己悲情世界中的李寻苦也警觉地举目望去—— 刹那间,四大杀手之首席人物,变做一个凡夫俗子,张着嘴巴和所有老百姓同流合污。 要知道,风流成性的李寻苦这一生,数不清和多少位绝色美人有过幽期蜜会,从未有谁能在一瞬间让他看到心醉神摇。 一双纤尘不染的大眼睛顾盼间流动出勾魂摄魄的星星点点,四下一转,星星之火便足以燎原。即便是阅人无数的李寻苦也从未见过如此艳绝天下的男人。 没错,这位艳惊四座的美人是个紫衣男子。 美丽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用去分男女的,至少在好色之徒的眼中,人类没有男和女的分界,只有美或丑的区别。 这美人完全不理会闲杂人等,只专注地凝视着李寻苦,然后冲他嫣然一笑。老江湖李寻苦当然知道,这是——美人计!他登时心下大喜,内心高唱:好不容易遇美人计,我怎么可能错过? 只见他飒然起身,一手扶墙摆出一个潇洒的造型,一手自怀中掏出一朵玫瑰叼在唇边,痞痞地一笑,“美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此乃江湖泡马族惯用的第一招——似曾相识! 温莎内心流着眼泪,他那高人一等的自尊心啊。为什么他要忍受被李寻苦这种没有档次的男人在酒楼这样的公开场所调戏?唉,没办法,为了可可!拼了! 他慢慢地蹭过去,咬着牙别别扭扭地吐出洛小纯事先写好的台词:“我……我也有这种感觉耶。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大概是梦里,又仿佛在冬季,冬季时你有没有去台北看过雨?” “你哥念得太生硬……”站在酒楼一角,洛小纯对温美人的表现感到不满。 “一般来讲,美貌和智慧是成反比的,我哥已经不错了。”林可可当然帮大哥说话。 “是吗?”洛小纯一脸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那我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仁慈与英明并举的美少女,岂非更加罕见?” 林可可闻言,半晌无语,忍耐着道:“是啊……能遇上洛姑娘,我真是三生有幸!” “工作期间,不存在男女三八线,请称呼我为洛十三。”洛小纯神色警觉地瞄着他,一副“千万别对我用情太深哦”的表情,气得林可可多年经营的营业性微笑险些不保。 另一边—— 谁能明白李寻苦此时此刻翻滚在心头的千言万语,那真是——多少年寻寻觅觅总在等,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槛菊愁烟兰泣露,满阶秋光红叶暮,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眼前处! 江湖上的高手理应在彼此照面间凭自身的修为察觉出危险,但人类的劣根性却往往又驱使你明知玫瑰有刺,终究忍不住要伸手去摘。 李寻苦一生自负,虽看出这美人来者不善,偏偏妄想能吃了糖衣吐炮弹。温莎的武功本就在他之上,高手过招,更是不容有失。李寻苦乍见梦中情人心潮澎湃,温莎看准时机,一剑刺去,当时,李寻苦只差0.01秒,终究是没能躲过去。长剑刺入脖颈的时候,他尚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上天怎么能对他这样残忍? 温莎我本善良,和李寻苦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多少杀得有点儿心虚,略略偏头,不敢看对方那震惊不信兼痛楚的目光。李寻苦的手在袖中微动,老李飞镖,例不虚发,他气息未绝,还能再发一镖,然而—— “罢、罢、罢——”这就是李寻苦最后的遗言。 “大获成功!” 漾起纯真的微笑,林可可抓住时机转身给身边的少女来了一个胜利者的无性别大拥抱。别说他耍诈揩油哦,凭洛小纯的美色还不足以引诱他犯这种低级的生活作风错误,他有正当理由! 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虽然在心里一直对自己说绝不可能,但还是想要再确定一下…… 初自见面时在洛小纯身上嗅到的茉莉花香,究竟,是自梦境中延展出的错觉,还是超脱梦境之外的真实? 软软的身躯被拥入怀中的瞬间,甜甜的味道便随之袭来漾满周身,这并不是错觉呢。心跳蓦然失措。一直镇定淡然一脸微笑的少年首次出现了些微的慌乱,失神的瞳透过长长的睫毛望向怀中的少女,记忆中的人相貌早已模糊,事隔多年,就算重逢,他也不会认得出,可是这阵香气,这绝对不会遗忘的茉莉花香,的确是自己多年以来夜夜梦中的气息啊…… “你干吗?”洛小纯伸出五指在他脸上一按,把他推开。 “庆祝一下嘛。”他僵硬地一笑。 “少来,回客栈再庆祝,杀人之地岂能久留!”洛小纯不疑有它,转身招呼温莎:“温傻,快点儿走!发什么愣呢?” 而温莎万分羞愧地看着倒地的白衣男子,纹丝不动。虽然对这个轻狂色鬼并无好感,但…… “为什么这次我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他疑惑地问道。 “哎呀,”洛小纯一阵唏嘘,真不知道温师姐怎么能生出温莎这种儿子,“你完全是靠实力取胜!” “是这样吗?”温莎清澈的瞳孔无助地转向小弟。 林可可拍拍老哥的肩,安慰道:“美色和飞镖一样,都算暗器。” 在离开前,洛小纯不忘在四季酒楼雪白的墙上,划下一个大大的符号——z! “你在干吗?”林可可不解地回头一顾。 洛小纯拍拍手上的灰,“留个记号,表示是我们干的。好啦,回龙门客栈!” ne “刷——”洛小纯展开第二个卷轴。 “四大杀手之二!陆小龙——人称妙手摘星,致命弱点是他的亲密爱人月满楼,目前藏身于雷老虎的势力范围梅园中。”“只要抓住月满楼,陆小龙就会分心,是这个意思吧?”林可可抬头问。 “当然!我们还可以利用绑架月满楼的机会逼陆小龙吐出多年杀人所得的不义之财。”洛小纯大义凛然,替天行道。 “然后呢?”温莎冷冷地问,“这些不义之财用到哪去?” 洛小纯义正词严地道:“当然是可可的竞选基金啊!” 四月十六日。 明月满楼。月满楼对明月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同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夜晚时,他喜欢坐在窗边,感觉月光洒在脸上所特有的清冷光辉。由于高度近视,他早已看不见天上的繁星,这也是他格外热爱明月的缘故。比较大——他还能看见嘛。 小楼上和平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匆匆奔上楼来,虽然他看不清她的脸,但还是很温和地开口问:“姑娘,你出了什么事?” 白衣少女(洛小纯出演)喘息着,道:“后面有人追我,我能不能在这里躲一躲?” “当然可以。”月满楼柔声保证。 “真的?”少女露出宽慰的一笑,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那个人拿着刀,很可怕呢。” 月满楼笑了笑,“放心吧,没有人能在这里杀人。” “真的是这样吗?”一个黑衣少年手提钢刀,以一副很没品的样子冲了上来,指住月满楼,斜着眼睛问:“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黑衣少年(林可可出演)心中暗道:这些没品的台词都是洛小纯写的,千万不要怀疑我的格调…… 月满楼还是很温和,“你是?” 黑衣少年一脚踢翻小楼内的木椅,踏上一只脚,晃着脑袋骄傲地一扬拇指,“老子就是江湖上人称宁为玉碎——方碎玉!不管你现在态度有多硬,我一刀砍去就让你变成满地碎片!” 少年反手一个刀花,刀光闪动间,他的刀已向月满楼的胸膛直刺过去。 月满楼身子连动也未动,只动了两根手指。 他伸出手,用两指一夹,就夹住了黑衣少年的刀。 黑衣少年啧啧赞叹:“这就是陆小龙的成名绝技吧,果真厉害,不知道他为什么竟然肯传给你?” 月满楼面色丕变,正要开口问这少年到底是谁,一方含着刺鼻药水味的手帕已由身后拍在了他的脸上。月满楼那高度近视的双眼,不知为何,竟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那适才小动物般瑟瑟躲在身后的少女正以一脸陰险的表情冲他微笑……随后,就是幕天席地的黑暗。 “嘿嘿,”洛小纯得意地一笑,“没有人能在这里杀人,但是迷倒你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林可可审视着手中的钢刀,还在沉思,“为什么陆小龙肯把保命绝招教给他呢?” “都说他们是亲密爱人了嘛。”洛小纯一边回答,一边在墙上划下一个z的符号。 四月十七,接到月满楼被绑消息的陆小龙从外地快马加鞭赶回广东,顾不得人困马乏,以最差的状态迎战温莎,结局——想当然尔。 不过此次,温莎有感于月陆二人间的深情,实在不忍制置陆小龙于死地,本想要求陆小龙发誓从此不再杀人,就放走他们,谁知被洛小纯阻拦。 洛小纯小手一摆,“你以后杀不杀人随便你,我只要求你们自此改名换姓!” ne “为什么?”温莎愕然。 “因为我们要除的害是四大杀手中的陆小龙耶。管他做什么不做什么,把这名字消灭了就等于我方胜利!”洛小纯眉飞色舞地解说,把温莎的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 “好!大丈夫一言即出!”杀手虽然出手狠毒,却是江湖上最讲信用的人,陆小龙发下重誓,洛小纯等也就不难为他们了。 “小龙,对不起……”月满楼很难过,牵着陆小龙的手,“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陆小龙笑得柔情万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叫什么都行,以后,就叫我小凤吧。” “那,我也改名,”月满楼期盼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我以后叫花满楼,我们去过新的人生。” “嗯,我知道你喜欢和平,我要改邪归正,立志当一个侠客!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去哪呢?”天地之大,月满楼忽感苍凉。 “我有个朋友叫朱停,我们先去投靠他吧。” 于是,两个人相携而去,自此开始他们新的人生…… 目送二人离去的身影,温莎、洛小纯和林可可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半晌后,林可可道:“刚刚,我忽然有种置身于别人故事中的感觉。” “……错觉。”洛小纯摇摇头,打了个响指,“接着办我们的大业!” 回到龙门客栈,温莎还沉浸在适才的情绪里,他闷闷地道:“你们都说我们是来做好事,为什么我却觉得和陆小龙、月满楼比,我们更像坏人呢?” 洛小纯睨他一眼,“谁像恶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湖上众口烁金!说他是恶人他就是恶人!传闻只要坚持七十五天就会变成事实!何况他是闻名已久的大恶人!” “不要想了,看第三个吧。”林可可拍拍桌子,用新任务转移老哥的注意力。 洛小纯摊开第三个卷轴,念道:“西门吹雨——人称西门大官人。” “等等——”林可可皱皱鼻子,十分怀疑,“此人的名号何以这等特殊?” “个人爱好吧,我也不清楚。”洛小纯继续道:“他的弱点是……咦?”她的表情一变,惊讶得杏眸圆睁,“此人没有弱点耶!竟然有没有弱点的人?”语气是百分之百的不信。 “那先看第四个吧。”少年从旁建议。 “好!先捡软柿子捏正是行走江湖之道!”她麻利地怞开第四个卷轴上的金线,看了一眼,语气忽地陷入莫名的兴奋,“第四人,叶孤村!这个人的弱点是西门吹雨耶!” “这有什么好的?”温莎受不了地擦去脸上被洛小纯喷溅的口水。 “可以一并解决嘛!”洛小纯握紧双拳,眼中闪闪发亮,“西门吹雨没有弱点,我们就来帮他制造弱点吧!而资料上说叶孤村暗恋西门吹雨多年,正好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将他们一并解决。哈哈哈哈——” “……我只想问一件事……”温莎举起发颤的手,“洛导,此次行动依然由我主演吗?” 洛小纯收好卷轴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去也行,我让可可亲自出马,上演连环计!” “不——”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兄弟情,两者皆可抛。伟大的温莎哥哥噙泪阻挡,“还是由我去吧。” ne 洛小纯的信鸽放出后,很快收到了有关西门吹雨的一系列详细调查,细到西门吹雨每日的遛狗路线。 在那条必经的街道上,洛小纯租下一间小楼,又让温莎男扮女装扮成一个绝色天仙。对温美人的外貌,经李寻苦一翻收拾,洛小纯已经很有信心,尤其是这样一打扮,嗒嗬——那简直是天上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堪可比拟的啊。 “所以说,”她难得地称赞温莎,“上天都是公平的……” “什么意思?”温莎怀疑地瞅她一眼,很委屈地拉拉身上的裙摆。他最讨厌被迫穿女装了,还要在那个西门吹雨面前搔手弄姿? 林可可当窗而立,宝光幽黑的眼瞳里泛起一抹犹豫,“资料上说西门吹雨多年来孤身一人,叶孤村向他求婚十六次都被拒绝,这样一个绝顶冷心的人,能被我哥倾倒?” “那大概是因为他对男色没兴趣,所以我才让温莎扮女装嘛,更何况,越是心冷的人一旦动心投入的热情就更大,这才更有利于连环计的进行!”洛小纯自信满满。 “连环计是什么?”温莎水目迷茫。 “你不必知道。”洛小纯浅浅地一笑,吩咐道:“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窗边就行了……” 接下来,大家分头行动。温莎在屋内守株待兔,而洛小纯和林可可则化妆成当地人,一个卖烧饼一个卖梨,在小巷里结伴穿梭,一旦发现西门吹雨的身影,立刻给温莎暗号。 四月二十日。林可可正百无聊赖地咬着掩人耳目的烧饼,洛小纯正没精打采地啃着未到季半生不熟的早产梨,蓦地,有股冰冷的寒气迎面袭来,那不是风,却比风更冷,那是一个杀手多年来练就养成的杀气! 二人抬头望去,小巷中人来人往,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白衣如雪,黑眸如漆,冰雕般的脸上只有冰雪般的圣洁,他身姿挺拔,直视前方,像抱着爱人般地怀抱一把闪烁寒光的古剑,连他牵着那只小狗都和他一样有着傲岸的眼神。 这样的剑,这样的狗,这样的风采,还用猜测吗?除了西门吹雨,试问,江湖上还有谁能如此? 林可可愣了千分之零一秒,连忙高呼口令:“一个烧饼一文钱,五个烧饼不要钱——” 温莎接到暗号,慌忙推开窗子,准备按洛小纯的要求妩媚风情地抛下一朵珠花,谁知他笨手笨脚,一慌张,竟把窗边的叉杆打掉,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地正打在了西门吹雨的头上。 西门吹雨无端被重坠之物打中,骤然停步,眉峰一皱,向上望去,一时间,耳边噼啪噼啪声不绝于耳,真是如遭雷殛! 那阁楼之上,艳杀蕊珠的女子菱唇微张,眉眼惊惶,流光水溢的乌黑长发随身子的前倾而在风中垂漾,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等美艳的人儿?掩藏在妖里妖气的眉目间,他分明看到的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纯朴澄澈的灵魂,纯洁、无邪、美丽如花朵般的心…… 哦,有个声音在耳畔说: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长久以来你在等待的那个人…… 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温莎还没有来得及施展洛小纯传授的勾魂大法,火花就已经在西门吹雨冷淡的双目中爆发。他情难自禁,脱口问出:“小娘子是——” 温美人笑不露齿,“奴家姓潘名金莲——” 就这样,在这条普通的小巷里,西门吹雨不但因魂不守舍,走失了他的爱狗,更踏入了一个由洛小纯一手布置的泥沼。 ne “那家伙来得好勤哦——”龙门客栈,三巨头碰面。林可可一边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那美美的哥,有些话,他好想说,却又不敢说。 “是啊……”温莎打了个哈欠,柔了柔眼睛,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洛十三,我们什么时候施展下一步啊?已经好几天了耶。” “哥……”林可可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没做出对不起大嫂的事吧?” “什么对不起的事?”温莎茫茫然地看着他,烛光映照下,邪美男子半托着脸,绮波流转的样子分外动人。 “那是不可能的!”洛小纯慌忙在桌下捏捏林可可的手,提醒他不要乱讲话,在这个时候惹怒温大哥可不是好说笑的事情。 接到这么明显的暗示,林可可只好选择缄默。不过……洛小纯的手凉凉软软,搭在他的手上,竟让他从手背到手臂都泛起一阵战栗的电流…… 他掀动长长的睫毛,不着痕迹地凝视灯下的少女,少女正在认真地分析情势,郑重的小脸雪白柔嫩,映着如丝的黑缎秀发,漆黑的眼瞳神采嫣然。他恍惚地想起那个深埋心底的女孩儿,她们的影像竟在摇动的烛光中慢慢融合为一…… 难道,自己寻找的人,就是眼前的洛小纯吗?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我们实在没有时间耽搁在这里消磨,速战速决,”洛小纯没有察觉林可可的异样,正在对温莎耳提面命,“我会把你们的事透露给叶孤村,多年来的暗恋竟得到完全被置之不理的结果一定会让叶孤村发狂,最好他们因情反目,两败俱伤!” “好可怕的女人……”温莎打了个寒颤。 “不过……”洛小纯擎起自己尖尖的下颔,若有所思地道,“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在行动前能先确定一下西门吹雨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好吧……”温莎勉勉强强地应承,天知道西门吹雨一片深情,让他骗得好不忍心。 当晚,西门吹雨踏夜而行,手持一大把鲜红的玫瑰。花瓣清香,盈塞鼻翼,幸福与温暖更充满西门吹雨原本冷硬的心。才只有几天而已,他就对阿莲情根深重,嗅了一下花香,西门吹雨神色迷茫,原来,爱上一个人,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情。 星光下的小道都像是通往云端的鹊桥,哦,美人,我来了…… “阿莲——”才走到楼下,西门吹雨已经忍不住像个热恋中的少年一样冲楼上的佳人猛烈地摇动着手中的玫瑰。 温美人期期艾艾地现身,表情难看地唤出两人间的呢称:“达达,你先不要上来!” 西门吹雨神色一怔,细看阿莲,似乎有满腹心事。 “我,我为什么不能上去?” 废话,你上来,我和可可不就曝光啦。洛小纯藏身于窗帘后,捅捅温莎的腰,“试探试探,看他对你的感情是否已经到了无坚不催的境地?” “干吗非得那么死心塌地啊。”温莎有点儿不耐烦,又不是来真的,他已经有老婆了,又不想当红颜祸水。 “我是为你好喔,”洛小纯竖起眼睛,这个笨蛋竟敢不识好人心?“西门吹雨可不是泛泛之辈,身手没准不弱于你,若是他对你的感情不够深,反过去和叶孤村联手来杀你怎么办?” 温莎只好闭嘴,不情愿地拿过洛小纯写好的剧本,瞄了一眼,高声吟咏:“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局的,虽然我爱你,但最好还是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吃你的阳春面,我吃我的麻薯饼……”停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回瞪着洛小纯,“你、你这种文字水准,真的是江湖第一文人吗?” “和你说你也不会懂,”洛小纯不以为耻,“最佳文人是要靠实力,不是靠笔杆,会写不算行,会编才算赢!” 是够坏够狠才最灵吧。林可可在另一边的窗帘后满脸黑线地寻思。 “不,阿莲,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西门吹雨惶恐而坚毅地解释,“我已经不能失去你,我马上向你求婚,这一生,我非你莫娶!” 温莎神色无奈,幽幽叹息飘漾风中,“我们之间惟一的误会就在于你我相识的时间和地点……” 耶?洛小纯翻翻台词本,这句不是她写的啊。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我——”小楼下,月影中,玫瑰散落,西门吹雨失魂落魄,仰望楼上佳人。温莎向下探出半个身子伸出一只玉臂,“哦——西门吹雨,你为什么偏偏是西门吹雨?”如果你不是四大杀手,我照样不会爱你,但好歹不会这样伤害你、利用你,我温莎是个好人耶。 “我若是抛弃我的姓氏、身份和江湖地位,你就可以随我而去,那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叫西门吹雨了!”西门吹雨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眼神痛灼,情深款款,“为了你,从此我可以改吹雪,只要你愿意……” “不,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温莎一边背台词,一边受着良心的谴责,不用抹生姜,早就泪眼婆娑了。 “为什么?给我一个分手的理由——” “我会怞汗烟。” “我不介意。” “我会有外遇。” “我会原谅你。” “我喜欢花钱。” “哈,我正好喜欢赚钱!” “……”温莎悲伤地凝视着他,“我其实是个男的……” 啪——洛小纯和林可可一齐摔倒,大哥,这句不能讲的呀。没想到的是…… 西门吹雨微微一笑,冲他伸开双臂,大声宣布:“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林可可刚要爬起,听到这句再度跌了下去,趴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喃喃自语:“原来大哥这么有魅力……” ne “太酷了!”洛小纯握拳一晃,狂喜道,“好!没问题了!看来爱情果然是使人盲目的剧毒!这家伙死定了,你见好就收,答应他答应他。” “不行……”温莎猛烈地摇头,“广大的读者朋友们,我能继续欺骗这个人吗?” “哈。”洛小纯立马搬过林可可的脸,“大哥,看看可可,现在我问你,你能继续欺骗西门吹雨吗?” 小姐,很痛的耶,林可可柔着脖子,你好歹先说一声嘛。 兄弟情意战胜道德正义,温莎转头娇声:“喔——亲爱的——”他纵身跳下小楼。 西门吹雨微笑着伸臂要接他,忽然,一声尖叫从他的背后响起,不知为何,这个声音饱含着绝望和痛苦,竟能令他的动作在瞬间蓦然停止,而就在他一怔之际,温莎已经“啪”地摔在了地上。 “你哥没事吧……”洛小纯喃喃地问。 “应该……没事吧……”林可可捂住脸,反正已经笨得不能再笨了,如果可以就此变聪明的话…… “西门吹雨!我全都听见了!”出现在暗夜中的那抹瘦削人影正是叶孤村。 “耶?真是意外的一幕!”洛小纯不敢相信,运气这么好?她还没有透气给叶孤村,叶孤村就来了?看来这小子对西门吹雨的一举一动异常留心啊。 “为什么?同样是男人,你能接受他就不能接受我吗?”叶孤村一副绝望的神色,按住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已经伤无可伤,碎无可碎,痛无可痛,鲜血淋漓!” “我……”西门吹雨张了张嘴,满面歉疚地想说点儿什么,自从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再回想这些年来叶孤村的无微不至和自己的种种冷漠,就觉得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受,也许是抱歉吧…… “你不要解释!”叶孤村激烈地摇着头,后退几步。 “杀、杀!”洛小纯和林可可不觉间紧张地把手握到了一处,叶孤村会因此怒斩西门吹雨吗?西门吹雨会恼羞成怒刺杀叶孤村吗?哇,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两个人的成名剑技就要展现在眼前了吗?真是好激动啊。 月亮明晃晃的,照映下的一切都无法隐藏,包括叶孤村脸上缓缓淌下的两道透明的泪,跌跌撞撞,他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双眼只凝望着西门吹雨,一脸的脆弱,一脸的迷离,多年的心情终于在此刻一吐为快:“原以为我的宠,会——《终有一天感动你》;原以为我的爱,会化为——《星语心愿》呢喃在你耳边;我对你的情可以在两个小时内付出——《恋曲七千二百秒》;《为你我受冷风吹》,我《难得糊涂》,《为爱犯了罪》,你《那么骄傲》对我《若即若离》《半糖主义》,我却泥足深陷《越爱越迷惑》,到底什么才是《你要的爱》?为什么你不明白《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你《不稀罕》《不耐烦》,《你不会了解》多少次我想《遗忘你》,可却平添一道道《伤痕》,不是《因为寂寞》,只因《深情难了》,《爱一个人,恨一个人》,让《我在一夜长大》,我和你是《谁和谁》?《失恋万岁》,《一切如新》,《不如这样吧》,我早以熟悉了你那迷人的香水味,原来——这些都是——《爱的代价》!” “孤村……”西门吹雨被这番炙情表白砸得愣在当场,完全没料到这个素日沉默的瘦削男子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你不用解释!也不必同情我!”叶孤村如墨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任一头黑发在风中飘扬,“我——《爱你无悔》、我《一个人流泪》、我《忍着悲伤》《疼你到最后》不想再《猜心》不想看到你《眼中之外的温柔》只想要《长长久久》……”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孤村绝望而凄然地一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刷——只见刀光过处,叶孤村脖颈鲜血如注。 目睹这一切的西门吹雨忽然傻了眼,呆呆地怔愣了半晌,连温莎、林可可、洛小纯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叶孤村——你真是好痴情啊。 “他……他……”林可可张口结舌,“他居然……” “自杀了!”洛小纯不敢置信地接道,“天啊,我本想让他们互相刺杀,真想不到这世上竟有人宁肯自己死也不会伤害对方……” 林可可闻言轻瞟她一眼,只见少女一脸的认真一脸的不可思议,洛小纯,你不是弃婴吧,怎么养成这样的世界观啊…… 西门吹雨在那个瞬间完全忘记了阿莲这个人的存在,在他的心上涌起的都是一幕幕他原本以为无足轻重的回忆,初见叶孤村的那天……自己要当杀手,叶孤村二话不说选择了同样道路的那天……他第一次说爱自己却被自己打了的那天…… 如果,如果他真得不在乎他,那为什么一些记忆会在他的眼底错落浮现呢?他总是那么温柔,让自己把他的一切好当成了理所当然,蓦然间发现有可能会失去,才这样涌起一份深深的惶恐…… 几乎像是离弦之箭,他冲上去一把抱起叶孤村,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同仁堂牌金创药,慌张地洒在他的颈上,“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要为了我坚持下去!” 叶孤村虚弱地张开唇瓣,漾起一个深情无悔的笑,“吹雨,只要为你再活一天,我愿意——” 西门吹雨眉尖凄楚,浅笑若无,捧起叶孤村的脸,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他:“你不会死的!我想带你去桂林,我要和你共看流星雨,我们退出武林,归隐山林。我所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他一把横抱起叶孤村,终于验证了彼此心意的两个人渐渐远去。 温莎伸出五指,抓不住一个背影,哦,那个人刚刚还说过非他不娶,原来真得是誓言如烟……还好,他没有动心,他有老婆嘛。呜——可是还是会有种被骗的感觉啊。 林可可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脚步,问洛小纯:“我们是否还要追上去斩尽杀绝?” 洛小纯沉默半晌,道:“不用了吧……那样做一定会有人把你我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反正他们从此隐退,就当是被我们感化了吧……” 就这样,弦月之下,春风之中,两大杀手永远地消失在江湖中。 ne 四月二十三日,与洛小纯同声一气的十三幺消息联盟在各地大肆报道有一位少年英雄如何制服了四大杀手。消息一经传播,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大家都在问:这个少年英雄他是谁? 四月二十五日,《江湖风云榜》率先批露,经调查,此少年在龙门客栈使用过黄飞鸿这个名字。可是江湖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高人啊,大家众说纷纭,一天后,《江湖快讯》揭穿黄飞鸿的真正身份其实就是——沐水山庄少庄主林可可! 四月二十七日,林可可当选——广东省十大杰出青年! 名气飙升二十个百分点! 第三章 自由营侠士 山野中几间木屋错落有致,虽然简洁小巧却搭建得别有匠心。隐藏在春天鲜嫩的绿郁葱笼中,屋子两侧巨大的古藤树上更是一早就聚集了啾啾鸣唱的小鸟。山花无名,花瓣缤纷菲薄洒满山径,淡淡的朝阳将清澈的溪水也染成了透明的嫣红色。 两位途经此地的诗人,忍不住感叹:“如此清灵静雅的醉人环境,想必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位不沾凡尘的俗世谪仙吧。” “是啊,真是空灵啊。想必主人每日在小屋中只是悠闲地品茶赏花,风雅啊——” 一阵感叹,诗人离去了。站在小木屋门口的少年一脸怞筋的表情听着他们的赞扬。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永远生活得很幸福。要是他们知道此地的所有人是那个贪财市侩狡黠冷血的洛小纯,又会怎么想呢? “可可?”洛小纯从另一间小屋里出来,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你已经起来了?” 清晨的光线中,少女的头发还滴着水珠,软软的皮肤泛起一层粉红的水汽,好像半透明的水果。纵然已经得知少女的内心绝不似外表这样纯美无邪,少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略微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你起得比我还早。”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白拿钱不干活吗?”洛小纯洋洋自得地睨他一眼,抓住一切机会夸奖自己,“天刚亮我就起来研究战略,为了帮你取得盟主之位,我失去了多少睡眠时间啊!” “哦,你又想到了什么损人利己的好主意,说来听听!”林可可饶有兴趣。 “等你哥起来后一块说吧,我懒得讲两次。对了,我这里不错吧。”洛小纯笑眯眯地仰着头,像是一个等待赞美的小孩。“很好啊,真难为你能在各大城镇都有住处呢。”多半是用不义之银盖的吧……后半句,他聪明地含在嘴里。 “到各地采风也是身为江湖文人的命运啊。”洛小纯清晨起来都会心情很好,主动拉着林可可绕到藤树下,“你看,紫色的藤花好漂亮,我就是因为喜欢这两棵树才买下这块地的。” 藤树下,少女穿着粉白色的衣裙,踮脚翘鼻嗅花香,轻风吹来,她缩起肩膀,几瓣淡紫色的花瓣顺势由长发中抖落,如同流金霖雨飘渺的梦境…… 林可可看着浅紫的藤花,出神地想起了梦里如雪的樱树,为什么呢?自从遇到了洛小纯的那天起,自己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这是什么预兆吗? 这些年来,就像是提醒着他不允许他忘记似的,隔三差五跑来梦境中打扰他安眠的回忆,那些绝望、寂寞、伤痛却又带着些许温柔的回忆……那个尘封心底的小少女……这一切,全都像水汽碰到太阳般,不可思义地蒸发了…… “你在想什么?干吗目不转睛地看我?”洛小纯奇怪地抬起小脸。 “我在想,”他微微一笑,这不就是自己试探的好时机吗?“洛小纯为什么又叫洛十三?哪个才是本名?” “都是师傅起的啊。”洛小纯的注意力被树上的鸟窝所吸引,不在意地回答,“我们都是师傅收养的孤儿,他说什么为了让我们像亲兄弟,要起一个排行。我猜其实真相是因为他根本懒得记我们的名字,拿数字叫最简单喽。” “你是孤儿?”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手指不觉地攥紧衣角,故作平静地问,“那,你是几岁开始才跟着你师傅的呢……” “大概是六七岁左右吧……”洛小纯仰首蹙着粉团样的小脸,可恶,那个破鸟窝干吗盖在枝条最密集的地方嘛。如果她用轻功跳上去,铁定会被旁边的细枝划破衣服的!而且她才刚刚洗过澡耶! 年龄也对得上。林可可有些发颤,“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的事?没跟着师傅前你在什么地方……” “喂!”少女忽然凶巴巴地回过头,吓了林可可一跳,怎么?是自己问得太过分了吗?也是,人家的私事,怎么可以一再追问,况且,她又说她是孤儿了,要是牵扯到什么不幸的回忆就是自己的错了……自己也有不愿回想的往事啊…… 暗暗懊恼,不敢抬眼看少女,却被少女大力一推,“我和你说话呢!你有没有看到上面那个鸟窝?”洛小纯举臂一指。 “嗯?哦……有、有看到。”林可可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调转视线望向头顶上的浓密树冠。 “那里面好像有小鸟耶!”少女又黑又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在胸前的双手十指交握,看着他的样子充满期待煞是可爱。 林可可不觉微微一笑,果然,不管再怎么老成陰险,也毕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或许,她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希望可以与之再次相遇的人…… “你想要看小鸟?”他望着她那头在朝阳中泛起一片水光的长发,按捺不住想要摸摸看呢,手指蠢蠢欲动…… “鬼才要看!我是要吃啦!笨蛋!你不知道烧小鸟是很滋补的吗?”洛小纯食指纤纤戳着他的胸膛,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我这么辛苦地帮你出谋划策,损伤多少精神啊。你还不快点儿自动自觉地去帮天下第一美少女把鸟窝掏下来以做报答?”林可可的额头上自动出现了一条条长长黑黑的下划线……收回前言!洛小纯绝对不会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天使般可爱柔弱的小女孩!绝不可能! ne 细长的手指在白净的长瓶中插入一枝春花,身长玉立的美男子凝视着缤纷花瓣上的鲜嫩晨露,露出与相貌不符的天真笑容,抬首望望天际朝阳初生绚华的美景,忍不住轻轻吁叹一声:“平安真好——” “平安还早得很呢。温傻兄!”木门“嘎吱”一声开启,白衣少女伴随刻薄的讥诮一同进入,身后跟着平素总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浅浅微笑,此刻却是一脸发青的清秀少年。 “洛小纯和可可?”温莎下意识提高音调,“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可爱纯洁的小弟竟和这个妖女同进同出? “是你起得太晚!我们刚吃过早点,”少女扔给他一个油纸包,“喏,给你带回来的。” 温莎认命而哀怨地剥着油纸,和娘亲的手艺比起来,外面的食物是多么粗糙不堪难以下咽啊。打开纸包,发现是几只蛋,“这是什么蛋,这么小?”他拿起一个。 “那是战利品啦。”洛小纯大言不惭。 “战利品?”温莎好奇地追问。 “就是……”洛小纯刚要张嘴,却被身后的少年伸手一把捂住。 “鸡蛋!”林可可面不改色说着谎言,一面小声在少女耳畔低语:“别说,不然他死也不会吃的……” “假仁慈……”洛小纯皱着眉毛,小声回他,“鸡蛋和鸟蛋有什么区别啊?” “在你眼里当然没有啊……”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嘛!”温莎不满地抗议,“哥哥也要听!” “我们在说继续帮可可打知名度的事啊。”尽管不情愿,看在林可可如此爱护兄长纯洁心灵的份上,洛小纯直接把话绕到另一个主题。 “喔,”温美人一口一个,粗鲁地把蛋吃光,“可可的知名度提高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当选盟主了?”我们也就可以回家了吧?后半句虽然没说,但亮晶晶的眼睛里却写得满满的。 “你少天真了!”洛小纯不知打哪摸出一把扇子敲上温莎的头,“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你们还用花十万两白银雇我吗?你们输了不要紧,但不要影响本大小姐东方不败的名誉!” “不是都已经把广东省弄得人仰马翻了吗?”这个东方不败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名号?温莎不解,这洛小纯到底有多少别名? “唉,”洛小纯一阵摇头,“愚子不可教也。那只是把可可的知名度大大扩散,缩短他和其他候选人的差距而已,离与他们并肩尚有距离,更别说我们的目标是取得胜利!” “你心里是否已有妙计?”林可可谦虚求教,经广东一役,他很清醒地认识到洛小纯陰谋诡计功力的高深。 “那当然,”洛小纯沾沾自喜,“想要在短期内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就要竖立起其自身的品牌形象!” “品牌形象?”温莎张大嘴巴,美美的脸上出现看上去很蠢的表情。 “对啊,品牌就是一代大侠有别于其他江湖草莽,并被人广为熟知的特色优点!比如樱花居士的诚实温柔、天空城主的亲切质朴、布氏双杰的长袖善舞、玉面剑侠的潇洒风度,林可可呢?有什么?一提起来不过是沐水山庄的少庄主而已,就算除去四大杀手也只不过给人武功高强的印象。差远了差远了!” “我们可可哪有那么差!”当哥的开始抱不平,“华胜德已经联任两届盟主了!天空城主传闻有怪癖!布氏双杰一天到晚笼络人心!玉面剑侠很潇洒吗?他仗着七大门派撑腰了不起吗?我看他比可可差远了!” “哥……”林可可赶快递上一杯茶,“喝茶喝茶,消消气。” 这两个谁更像当哥的啊……洛小纯真怀疑此二人降生的时间被老天弄错了。 摇摇头,她开始背手在屋内踱步,“你们要知道,目前江湖上可用之人可拉之票已大有归属。然而,这是一个舆论造就英雄的时代。广大江湖民众们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只要人心所向,盟主议会的投票长老们也不得不举手慎重! 温莎不屑地道:“说的都是道理,实行起来又如何呢?” “我早就想好了。”洛小纯妩媚地一笑,“趁着其他人都去力争上游,我们相反,”她手指向下一点,眼底浮现一抹狡狯,“我们去得取江湖最底层人民的信任!” ne “最底层?丐帮?”温莎蹙眉相问。 洛小纯斜斜地睨他一眼,把傻瓜两个字融化在口中,漾起温柔的甜笑,一字一句地说出:“昆、仑、奴!” “昆仑奴?”林可可和温莎面面相觑,怎么会扯上他们? 昆仑奴本是一支外夷民族,不知何年何月起迁入中原武林。因形貌与中原人有异一向备受歧视,地位低下,可以找到的事不多,渐渐成为供人驱使的江湖异支,只能担任某某门派掌门的脚夫、某某枭雄养用的杀手、超级廉价的刺客和女奴……是生活在不见阳光地带的一支人群啊。 洛小纯悠然地道:“任何阶级都有其自身矛盾,但,当一个阶级面对另一个阶级的时候,阶级间的仇恨就会使同一阶层的人产生同仇敌忾的心理!” “尽量说得简单一点儿,不要使用专业术语……”林可可瞄了眼他那有听没懂的哥哥。 洛小纯体贴地配合解释:“就是说,如果你能解救目前最没有地位的昆轮奴,其他生活在江湖底层的人氏也会对你产生好感,抱有向往之情。他们会口口相传,大家告诉大家,然后,你——林可可,充满正义感的英雄形象就此脱颖而出!” “好一招险棋,”林可可脸上出现思索时特有的聪慧浅笑,“不过若因此得罪了惯于维护江湖旧有格局的七大门派岂非得不偿失?” 洛小纯傲然反击:“七大门派本来就不会支持你,他们所看好的是身为武当俗家弟子出身的玉面剑侠。然而时代呼吁新的英雄!江湖少年们期待着具有反传统精神的偶像!以你的年纪资历若不出奇根本难以制胜!来吧——”她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伸出手掌,“既然你花钱雇用了我,就要相信你自己的选择!我会让你名震江湖!” 几乎是被这个白衣少女眸中那瞬间所迸发出晶莹灿亮的光线所捕获,少年在没有进行习惯性的深思熟虑之前,就已经握了上去,交付了他的掌、他的信任。感觉到手中冰凉柔腻的接触,他不动声色地在心底里笑了,林可可,原来你也会如此轻率呢。 少女得意地眯起弯弯如月的眼眸,乌黑得像绸缎般华丽的长发随着微笑晃漾眼前,距离如此接近,他又嗅到了淡淡的花香,轻轻地抬眸打量,面前的笑靥娇美得仿若一枝带露的花,果然,是错觉呢……记忆里的女孩子总是一脸病态的苍白啊……应该不是她…… 不是这个凶狠霸道的女人……自己该庆幸吗?为什么又会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呢? “啦啦啦!”少女怞回手掌,神采飞扬地跳过去重重拍温莎的肩膀,“如何?老哥,这次我们是要去做你喜欢的好事哦,开心一点儿,开心一点儿,哈哈,干吗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 “什么嘛,”温莎皱着脸,“有目的的行善和无意识的行恶到底有何区别?” “哦哦,”洛小纯扬起眉毛,“既然没有区别,那我干脆改变计划,去无意识的行恶如何?” “才不要!”妖女喔! 阳光柔柔地洒落,照耀在瓶中摇曳的花朵上,花瓣上的露珠便折射出七彩的光线。春风,正一寸寸均匀地为大地悄悄涂抹上温暖的春色。 高升酒楼,晌午时分,宾客云集,说书的祖孙二人一唱一和说着江湖上的奇闻异事,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蓦地,老者一敲烟袋,打上孙子的头,骂道:“你这家伙,又不专心!” “痛喔。”小孩捂住头,一双贼溜溜的桃花眼却骨碌碌地瞟向刚上楼来的白衣少女。 “从小就好色,长大变呆瓜。”老者叹道。 “我才不呆!”小孩不甘心地撇嘴昂头,“别看我年纪小,我是江湖万事通。” 老熟客和伙计们会心一笑,知道这两个人的斗嘴书又开始了。 “呵,”老者睨他,“那我问你,这江湖上最神秘的人是谁啊?” 小孩沉思。 “切,不知道了吧。” “我是在思考耶,说起最神秘的人,四十年前是花无情,二十年前是凤香茗。” “那些老黄历早就人尽皆知喽。”老者摇头睥睨,充满不屑。 “要说起最近的啊——”小孩拖起长音,绘声绘色地道,“那就要属自由营侠士啦!” “这个自由营侠士是什么人啊?”旁边桌上的少年插嘴问。 “这你可就问着喽!”小孩拍掌一击,“他身手高强足智多谋拥有过人的勇气敢于向江湖恶势力斗争!连续挑了强迫昆仑奴劳役的天鹰庄、豢养昆仑奴幼童教唆杀人的杀手们以及用惨无人道的手法迫害昆仑奴的药人馆。所过之处,无不吹起自由的春风,这位大侠从不留名,只在墙上留书一纸,上写——人生而平等!现在,这个神秘侠客已经是江湖上最大的话题,听说还有人做庄聚赌猜测他的真实身份呢。那些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昆仑奴们则在日夜期盼他的降临,称他为来自——自由营的侠士!” “嗬——这个人还真是伟大啊。”少年在一旁啧啧称叹。 “想不到传得这么快……”与少年同桌的美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白衣少女笑盈盈地抬起脸庞,小小的酒涡若隐若现,“这就是广告的魅力之所在啊。” “广告?”青年不解地眨眨眼睛。 “广而告之喽,请大家告诉大家嘛。切,老土——”少女甩过头。 “喂喂,洛小纯,你自己耍新潮要喝头发海丝汤自己去喝,不要把你的头发弄到我碗里哦。”温莎忙不迭地拉过自己的面碗。 “咧——”洛小纯伸出手指拉下眼皮,一吐舌头,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林可可不理会他们——这二人一路争吵已成习惯——径自打开袖中的名册,“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呢?江湖上还有哪门哪派是特别欺压外夷人的呢?” “不用看了,”少女微笑着夺过他手中的名册,“不用我们一一解救,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同盟组织,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团结他们的力量,在江湖上站出来代言呼吁而已!” “简单地说你这就叫收买人心和做样子。”温莎小声地叨咕。 “本来就是这样啊。”少女回以理所当然的浅笑,“这世上就是要以自救为主,等待他人的救赎才是天真到荒唐的念头呢。” “你的观点真是危险啊……”少年平缓的口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你林可可又是满腔热血的大侠吗?”少女冲他眨眨眼睛。 少年扶住粥碗的手一怔,透过碗的边缘,长长的睫毛掀起,一抹锐利的光射向对面的少女,她可以看懂自己吗?内心的叛逆、疼痛、那些无人诉诸的寂寞……失神片刻,他又换上招牌笑脸,放下碗,谦虚地请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嗯,”洛小纯失望地打个哈欠,想和这家伙吵架都很难呢?无聊喔。她半趴在桌上,小小声地道:“和天底下所有的群体一样,昆仑奴也有自己的组织,叫做暗夜同盟,由一些身手高强的昆仑奴率领,为自己和同伴的利益四处奔走,长久以来为昆仑奴能有更好的生存条件而努力,虽然势薄力单,在江湖上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在昆仑奴这一族群中却拥有统率地位。我的情报网刚刚送来资料说,暗夜同盟的上一任首领吉米尔死了,他的女儿被野心分子青霜阁主掳获,这家伙想凭借人质掌握暗夜同盟为他效命,真是痴心妄想!哼!”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旋即又展开动人的微笑,“不过这到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哦,我们就去营救这位昆仑奴的公主,把她送还给暗夜同盟吧。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出于感动而持你!好啦!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她跳起来,拉起林可可便向外走去。 “你和那个青霜阁的家伙所做的事到底有什么区别……”温莎急忙忙咽入最后一口汤追上去。 少女悠然地回道:“当然是坏蛋和正义者的区别喽——” ne 延绵错落的楼宇在月光下静静地矗立着,碎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旁嫩绿的枫叶在风中婆娑,银色的月光犹如光滑的水波,在小径上轻轻摇荡,与叶子摇动的陰影一同晃漾交错成浅浅的纹络。 一道人影“嗖”地从靠近院墙的大树上蹿上屋脊,被夜空中的云所覆盖,看不清夜行者的长相,但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抹苗条纤巧的身影。她左右梭巡,蹑手蹑脚地向东面靠近,收拢手掌,放在嘴边,轻轻喊一声:“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另一道人影忽地跃出,大声对上暗号。 “笨蛋!”她连忙捂住他的嘴,“温傻,你真的傻了啊,喊那么大声干吗?” “男女授受不亲,你少碰我哦。”温莎忙不迭地掰开她的手。 洛小纯睨他一眼,“你比我更娘娘腔!我怀疑你在心理上基本属于与我同性。”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已经可以被我告上公堂说你诽谤?” “少费话,”洛小纯张口驳斥,死男人还这么多口舌,“你那面搜到没有?” 温莎摇摇头,看洛小纯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同样是无功而返。洛小纯在月下思忖,东楼温莎去查了,北楼自己也看了,都没见到有什么被拘禁的少女,那一定就是在可可去查的西楼…… 温莎抬头望向月亮移动的方位,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可可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不管找到没找到,都先回这里碰头再一起行动吗?” “嗯,”洛小纯略略沉吟,“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想必不用太担心。”和温傻不同,那表里不一的小子狡诈得很。 “这是什么话!可可出了事,你——” “嘘——”她猛地神色一凛,拉住温莎向下卧倒。温莎马上住口,侧耳倾听,有细碎的脚步声混和在风吹树叶的声响中正在向这边接近。 温莎小声地道:“是个高手……” “嗯,”洛小纯明亮的大眼睛绽放出一抹光华,“而且还意图不轨呦。”不然何必鬼鬼祟祟。 “抢钱?”美男子提出看法一。 “杀人?”美少女提出看法二。 “越货?” “劫色?” “报仇?” “通奸?” 一对感情不怎么好的男女当即趴在房檐上脸对着脸争相猜测起来。 而那位高手已在转瞬间轻轻地如落叶般一个凌空翻转飘落在小径上,他眉心微皱,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路奇吗? 凌厉的眸子向瓦上扫去,温莎和洛小纯瞪大眼睛屏气敛声。正在紧张之际,忽见该男子沉声喝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震河腰!”对上暗号,另一个男子笑嘻嘻地自大树上跃下,“康达!我在这里!” “咦?”被称做康达的男子回首,眉宇间略见惊诧,“你在树上?我以为你在那里。”他一指屋脊。 “没有啊,”路奇搔搔头,“你那边找到没有?我刚去南边没发现。” “他们到底把伊索拉藏到哪里去了?”康达的浓眉皱结成个“一”字,他也是徒劳而返。 “我们去西边看看吧。”路奇提议,既然已经冒险闯入青霜阁,不找到伊索拉怎能甘心? “好!”两道人影“咻”的一声,向西边飞跃而去。 洛小纯急忙起身,还踩了温莎一脚,“糟啦!那两个人也是来救依索拉的!看他们的模样没准就是暗夜同盟的人!” 温莎皱眉不解,“那不是和我们的目的一致吗?有什么好糟的?” 洛小纯气急败坏,手舞足蹈,“傻瓜!我们把人救出来交给他们,人家才会感谢我们,他们自己救出去那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啊?” “谁让天下无巧不成书呢?”温莎有点儿幸灾乐祸。 洛小纯一扯他的衣角,“快点儿!我们赶快去追啦,不然就抢先救人!不然就干脆拖后腿让他们救不了人!” 温莎在夜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女人果然陰险…… ne “依索拉!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饱含猖狂奸邪的刺耳声音打破夜幕由西角的枫叶楼传出,神情扈戾脸色青白的中年男人正冷冷地凝望着靠窗而立的少女,少女肤色偏深头发微卷却有着如同山猫般的凛然美貌,掀起的红唇表现出对他的藐视,倔强的眼神昭示着少女绝不轻易服输的性格,“要我乖乖听话……”她顺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向男人掷去,“你少做梦了!” “嘭!”男人身手利落地闪开,却被摔成碎粉的花瓶喷出的水溅湿了衣角,他勃然大怒,“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昆仑奴!要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利用价值的份上,你跪在地上求我娶你我都不会睬上你一眼的!” “哈,那就不要娶好了。”少女激烈地昂头反击,“像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嫁给你还不如去死。” “什么……”额角青筋攒动,男人的忍耐眼看已臻至极限,瘦削的手指摸上腰间的长鞭。 隐藏于大树枝叶间的林可可暗道不妙。他一路摸到西角,顺利找到了囚禁伊索拉的枫叶楼,出乎意料的是青霜阁主墨青枫也在此处。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他当然不能莽撞行事,思量着回去与洛小纯会合,又见这二人气氛剑拔弩张,担心墨青枫对少女做出不利的举动,犹豫间,也听明白了事件的大概过程。 原来墨青枫看上了伊索拉在暗夜同盟中代表的地位,想娶她为妻,以便掌控暗夜同盟。林可可暗中摇头,这个女孩性格也太过刚强,不知转圜,暂时应承再思退路就是了,何必与这等枭狠之辈硬碰硬? 不自觉地,心中浮现起洛小纯略带狡黠的笑容,怔忡地想到,若是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摆脱窘境?忍不住竟在心间把洛小纯和别的女孩拿来比较…… 在这无人看到的昏暗的月色里,一抹温柔混着笑意在他的唇边慢慢荡漾,他也觉得很奇怪呢。任哪个平常人看来,一定都会更欣赏像伊索拉这样贞烈刚强的少女吧,而在他心中,却觉得那个凡事先为自己打算、贪财辛辣的洛小纯更能打动他的心…… “啪——”鞭子打在钝物上发出的声响令林可可霍然收回心神,向窗内望去,还好,依索拉机灵地避开了,鞭子怞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哼。”墨青枫手腕一抖,又是一鞭向少女打去。 林可可无法保持沉默了,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刚要抬手,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地踢破窗棂翻入楼内。 “康达!”伊索拉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大青年。 “站住!”墨青枫冷冷地道,“你再走一步,我就让他万箭穿心!”随着他手肘微扬,屋内屋外忽然现身二十几个弓弩手,金箭镞羽,蓄势待发,只要他们手一抖,站在角落中的青年必被八方来刃刺成一只刺猬。 “你——”康达满面愤怒,心知对方竟是早有准备。 “哼。”藐视的眼神轻慢地停在他的脸上,墨青枫似笑非笑,“早料到你们会来,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然这一路上你们怎能进来得如此顺畅?当我青霜阁真是客栈酒肆来去自如吗?” 林可可摸摸鼻子,真的是疏忽了呢,任何一个能在江湖上扬名立足的人物都不可小觑,想要在江湖上生存,就得时刻将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当成强者来对待! 一只小手软软地搭上他的肩,他没有回头是因为已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甜美。洛小纯尖尖的下颔抵在他的肩上,乌光流转的大眼睛小心地向窗内俯瞰,“果然是陰谋呢。” “你发现了?”他悄声问。 “没啦,”少女粉团样的小脸闪过一瞬间的懊恼,“我也是追到这边才发现有不对的……怎么可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一个人嘛。人家是在守株待兔。” “不过待的兔子并不是我们哦,”林可可向屋内扬扬头,忽然想到,“我哥呢?” “嘿嘿,”洛小纯狡黠地一笑,“另有任务!” “哦,”林可可清秀的脸上掠起镇静自若的微笑,“那我们是否该想个办法把守株待兔变成黄雀在后?” ne “你到底想要怎样?卑鄙小人!”伊索拉美眸中的怒火喷薄欲出,看到心上人被四面的箭镞围困更加焦灼。 “不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吗?”墨青枫不理会伊索拉,径自问向康达,“另一个躲到哪去了?暗夜同盟的二当家呢?” “你——”康达疑窦丛生,自己与路奇的行踪怎么会被墨青枫知道?略为沉吟,他心下一沉,难道…… “哈哈,”看到他的脸色,墨青枫猖狂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没有人透气给我,我会那么巧知道你们的计划?实话告诉你,你们的老当家曼德拉也是被我派人刺杀的。” “你和父亲有什么冤仇!”伊索拉激动起来,这男人竟是她的杀父仇敌? 墨青枫唇边浮现出一缕冷凝的笑意,“远日无冤,近日无仇。” “那你是疯狗吗?”依索拉怒不可遏,昂头怒喝。 “错!”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前轻扬,“疯狗咬人都是没有目的的,而我——绝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不妨当我是一头冷静聪慧的狼吧。”他神色颇为自得地说。把曼德拉除去,掳获吉米尔的爱女,接下来再干掉暗夜联盟中的两位首领,自己就可以凭借伊索拉丈夫的身份轻易地将群龙无首的暗夜联盟收拢翼下了。 “你少做梦了。我宁肯和他一起死也不会如你的意!”伊索拉一边说一边迈步向康达的方向移去。 墨青枫按下墙上的按扭,“轰”的一声,一个铁制长条的牢笼自上而降困住了少女。 依索拉使劲去推,铁笼纹丝不动。 “别费力了,那门上绑着痴情锁,一旦合上没有钥匙是绝对打不开的。”他陰冷地笑了笑,“你就安静地在里面观赏一下情人死去的惨状吧。” 康达手心紧握,手背青筋暴起,自己死在这里的话,伊索拉就会身陷囹圄,而担负着拯救数千昆仑奴同族兄弟们的暗夜同盟也会自此受控于墨青枫这种歹人。更别说组织中还有叛徒未查!现在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路奇了,不知为何,他竟然没跟上来,也好,你可千万不要来啊…… 墨青枫自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缓缓转动手掌,银色的刃发出刺目的眩光。墨青枫抬手欲射,康达和伊索拉已经都下意识地阖上双目…… “真是奇怪呢,”清如银铃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困惑,蓦地自窗口响起,墨青枫动作一顿,举目望去,见一个娇小的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坐在了窗台上,黑发如丝在夜风的吹拂间映衬着梨涡若现的甜甜笑脸,她双手托腮,眼若弯月,一脸纯真无邪,“大叔,我觉得好奇怪哦,狗和狼明明都是畜生,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你这丫头竟敢骂我是畜生?”墨青枫七窍生烟。 “耶?”少女故作懵懂,“刚刚明明是你自己声称你是一头冷静聪慧的狼啊,大家都听到了耶。不过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她皱皱鼻子,“畜生再怎么聪明也比不上狡猾的猎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当人反而要去当畜生呢?这是不是就叫做——自甘堕落啊!” 她故意说得极大声,让执弩的弓箭手也都听得到,有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墨青枫自觉丢脸大为光火,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看你的样子并非昆仑奴,应该不会是暗夜同盟的人,干吗来趟这趟浑水?”他陰着脸问,一旦搞清这丫头没有不能惹的师承来历,就把她置于死地! 少女闲闲地捻起一缕发丝在脸颊上摩挲轻蹭,琅琅而语:“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以帮助昆仑奴为己任的自由营侠士吗?” “你是自由营侠士?”依索拉和康达闻言,震惊地望去,这个小女孩? “自由营侠士……”墨青枫皱皱眉,他原本认为那也不过是暗夜同盟搞出来的把戏,“管你是什么人,想来管我的闲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意识!”他一扬手,手中的银色小刀旋如蝴蝶,向少女飞快地射去。 少女轻盈地一猫腰,动作小巧妙曼,白影腾挪如鬼魅。嘿,她和十一都是武功虽差轻功绝佳哦。 墨青枫只觉一阵眼花,白影已立于眼前,一样物什抵上喉头,他心中一凛,垂下眼帘,点在喉间的竟是一截犹带黄花的树枝。花香清清,少女浅笑盈盈,乌黑似漆的眸中有着宝石般的璀璨光华婉转流动,夜风由开启的窗子吹入,少女未系起的黑发与纯白的衣袂一同飘扬,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却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怖。 他的手颤了起来,只要这树枝再推进一寸,自己就会…… 少女镇静自若地浅笑着,心里却暗暗叫苦:哎呀,温莎好慢啊,怎么还没弄好啊。再不快点儿,我这纸老虎就要穿帮了哦。天知道她只有轻功能看,手上根本一点儿内力都没有,这墨青枫绝对是一时被唬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这根小树枝实在比绣花针还没用,那她岂不惨哉? “阁主,不好啦!”楼外有人惊惶来报,“卧月楼起火!火借风势熊熊不灭!” “什么?”墨青枫大惊失色,脸孔瞬间骇得苍白,卧月楼可是青霜阁的重中之重!多年来积攒的金银珠宝、房契地契、生意往来账目都收放在卧月楼啊。 “所有的人都调去救火——”他大手一摆,洛小纯借机收招。墨青枫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跺跺脚向外走去,这小丫头功夫着实了得,若和她缠斗下去,耽误抢救卧月楼中重要的典籍就糟了。顺窗翻出,忽地皱眉,想起这火起得如此蹊跷,肯定是暗夜联盟的另一人故意放的,想必是为了救伊索拉和康达吧! 哼,他冷笑着回头,手掌已升起成名绝技青磷火。反掌一扬,十簇闪烁着森森青光的火苗自掌心中激射而出,借助风势,化为十个火球飞向身后的枫叶楼。 想烧他的卧月楼?好,这间枫叶楼也不妨一并奉送,只是……他唇边漾起陰冷冷的诡笑,要让你们的当家的和公主一起陪葬了! 身手迅捷地消失在西角楼,他带着人匆匆赶去东边。而身后的枫叶楼本是木制,旁边又有巨木,沾火的瞬间,立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烧了起来。 “哎呀!”洛小纯尖叫连连,这个臭大叔还真是陰损啊,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林可可翻身进入火势弥漫的屋内,拉住洛小纯,“快走!”适才洛小纯出面引去敌人的注意力,他则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看墨青枫离去中途向这里反掌,他本已出力拦截,想用内力熄灭火球,谁知这青磷火不是一般的火焰,乃是墨青枫自家修炼的一种暗器,根本无法用普通的方法对抗。 洛小纯踢康达一脚,急切地道:“你也快走!不要让我们白白救你哦!” 在这等危急关头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着表白立场,向人施恩,她还真是敬业,看得林可可直翻白眼。 “依索拉!”康达慌乱地靠近铁笼中的昆仑奴少女,在已经蹿起的浓烟中努力辨认锁的方位,“找到了!”他惊喜地叫着,不顾灼烫,运起内力,一掌掌向上劈。 “没用的,”依索拉被呛出眼泪,连连咳嗽,“刚才那奸贼说了,这锁一旦锁上,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你不要管我,快点儿走!父亲死了,你现在是组织的首领,你不可以出事!” 林可可皱眉怞出长剑向铁笼上的铁条砍去,“当啷”一声,铁块把剑弹回,看来极为坚固,这里又没有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器,看来是没办法了…… 他一手拉起洛小纯一手硬揪住康达一个提气越出窗外。刚把二人放置在地上,康达便摆脱他的手。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他神色复杂,一抱拳,又转身冲回火中的枫叶楼。 林可可一呆,知道他是绝不肯放那少女一人在火海里。 “那、那家伙是傻瓜吗?”洛小纯抬手轻吹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铁笼被烫伤的地方,只不过碰了一下,就已经这么痛了,那个男人竟然能一掌一掌不停地劈?他不是肉做的吗? “他上去又能怎样呢?”她呆呆地仰起头,火好像更大了,“他又解不开?为什么人总是要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呢?”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听不到回应,她奇怪地望向身畔的少年。 林可可苦笑着道:“因为答案我也不知道啊。” 明月下的枫叶楼,像美丽的焰火般燃烧着,洛小纯怔怔地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移转不开,一定有理由,可她不清楚,大概是距离火势太近的缘故,让她也被一阵阵袭面的热风吹得迷迷糊糊。 小楼摇荡了几下,终于开始坍塌,林可可拉着发呆中的洛小纯向后急退数步。而这时,奇迹般地,燃烧着的木梁被推开,黑色的脸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不,是两个人影跳出火海,是康达抱着伊索拉! 他们在地上打滚,洛小纯和林可可慌忙脱下衣服在他俩身上连扑带按,终于把两个人身上的火都弄灭了。 “呵……”康达本来就黑,现在更被烟熏得焦黑的脸露出放心的笑容,“楼板掉了,所以……从下面出来了。哈哈——”他抱紧怀中的少女,“我们赢了呢,伊索拉!上天不忍心烧死我们!” “傻瓜!”伤势明显比他轻得多的少女挣脱开来,伸掌要掴他,却见他脸上伤痕累累,只得攥紧手心,“你、你是笨蛋!谁要你救我?你会死掉你知不知道!”说着,眼中的泪涌动了出来,少女胡乱地抹去,“你死掉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责任感?你是首领,是大家在这中原异地选出的族长,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她泣不成声,“你……你真是……” 康达起身,伤得最重的手摸上少女的脸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柔声地道歉:“对不起,因为伊索拉的微笑才是我心中的信仰啊……”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目睹这二人言来语往的洛小纯自始至终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一直以来,显得陰险狡诈无所不知的少女一脸困惑,“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人而牺牲自己呢?” 在皎洁的月光下,在燃烧的枫叶楼前,宁静和浓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此刻,白色的衣袂散发着萤火般光晕的少女仰着脸,那么认真地看着他问。 也许,正是因为那个口气、那个眼神,都是如此认真,才会让少年的心在这一瞬间竟轻轻地痛了起来吧。 林可可凝视着洛小纯,眼底和洛小纯一样也充满了不可思议,但他知道,他所惊诧的内容与少女所惊讶的不一样…… 要有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认定这个世界上,那样纯粹的感情是不可思议的事物啊…… 在发现自己唐突之前,手已经抚上了那头绸缎般柔软光滑的长发,在少女不解的视线中,又像触碰了火焰般地缩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心里浮动起异样的感觉。自己为什么会想对洛小纯温柔呢?她应该只是一个花钱雇来的幕僚啊……只是相似而已,她又不是自己记忆里的小女孩…… 可是……似乎不由自主地就会为她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反应而心痛。上次她说过,她是孤儿,是在寂寞的环境中长大的小孩子,会和普通人不一样。唇边漾起苦笑,他联想到了自己。也许,适才那温柔的举动想要安慰的不是洛小纯,而是儿时的那个自己吧…… 少女依然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映入了黑夜,映入了火光,却显得那么空洞。 他发现用尽自己所有的智慧也无法解答少女心中的迷茫,只好讷讷地说:“那是因为他们相爱吧。” “爱情是什么呢?”洛小纯晶莹灿亮的眸中闪烁过一抹莫名的寂寞。 他有些猝不及防,“大概……大概就是可以让人头脑变不清楚的东西吧。” “喔……原来如此啊。”觉得自己又学到一招的少女终于吐出一口气,有答案就可以安心呢。她拍拍少年的肩,称赞道:“林可可,其实你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耶!” 他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笑了,充满了稚气的脸庞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视线所及,是一个笑谈天下却惟独不懂得爱情的少女……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不懂得爱情的少年…… ne “可以走吗?我们得快点儿离开此地。”林可可向康达伸出手。 “当然。”康达皱了皱浓密的眉头,“我有个兄弟一起来的,中途不见了,我有点儿担心……” “呵呵,”洛小纯发出几声干笑,“他不会有事的……”转手从一旁的矮灌木丛中拉起一位,飞快地伸手解袕,“是不是他——” 路奇重获自由,当下跳脚,指住洛小纯,“大哥,就是她把我点在此地!” “我……我当时以为你是青霜阁的人嘛。”洛小纯大言不惭,眼角却瞟向另一边。 “是吗?”纵火犯温莎圆满达成洛小纯交待的放火任务赶来会合,闻听此言,不禁怀疑地睨向洛小纯,“刚才明明是你说怕人家先把人救……呜呜——” 用力捂住温莎的嘴,洛小纯甜腻腻地道:“温大哥,我知道你刚刚放了火,很累,嘴巴先休息一下哦。” 一行人快速离开青霜阁,月色如冰,光耀如银,疾行中,康达想起适才听洛小纯提起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林可可,问道:“敢问英雄是否就是近日来出现在江湖上的自由营侠士?” “这……”林可可怞怞嘴角,“算是吧……咳咳。” 康达大喜,驻足抱拳,“阁下非我族类,却能在江湖上为我等争一席之地,真是英雄啊!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真正的姓名!请务必要告诉我!” 看着青年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温莎打了个哈欠,你不用问一会儿那边的妖女也会自动露口风给你的,因为那就是她的目的嘛。 看到林可可瞬间的踌躇,康达问:“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没有!”洛小纯笑靥生花,一捏林可可的后腰。 林可可连忙抱拳道:“在下沐水山庄林可可!” “林可可?”好耳熟的名字……康达思量半晌。 路奇率先叫出:“啊——你是今年盟主候选人之一的林可可!林大侠!” “太好了!”康达惊喜地拍拍林可可,林可可觉得自己纤细的身体在今天饱受摧残,快要被拍散了。 “原以为竞选盟主的都是些徒有虚名之士,没想到还有你这样充满理想的少年侠客!”康达一脸感动,“由你这样的人当选盟主的话,我们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好过一点儿呢。” “小弟才疏学浅,难当大任,不过若是我真的侥幸当上盟主,一定会把我的平等理念投于江湖至理!” “我们暗夜同盟,不,我们江湖上所有的弱势群体,一定会支持你到底!” 春月夜,受到恩情的迷惑,火焰的鼓动,原本冷静理性的昆仑奴首领康达和路奇紧紧握着林可可的手叠声保证。而少年一副推心置腹状地也大谈今后如何改善江湖少数民族生存环境的构想。 嘿嘿,还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夜晚啊…… ne 几日后,江湖上风传自由营侠士就是沐水山庄少庄林可可,许多曾参与猜测赌局的广大江湖人氏忙于热心求证。林可可的代言人洛小纯出面声称: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们干的! 即日起,连续一周,江湖快讯大肆记实报道昆仑奴江湖生活现状,呼吁广大江湖人士对此关注起来!林可可则连夜背下洛小纯执笔起草的《解放昆仑奴宣言》,前往各大门派前搭台演讲,江湖震荡!一时间,关于林可可其人其事都成为江湖人谈论的话题、关心的重点。一干江湖少年更是将他视为偶像,有识之士也对其大加褒扬。 有一位叫做马某斯的笔者这样写道:林可可——一位不会被困难所吓倒,不会为成功所迷惑的人,他不屈不挠地迈向自己的伟大目标,从不轻举妄动,他稳步向前,从不倒退;总之,他是一位达到了伟大境界却仍然保持自己优良品质的罕有的人物! ps:在这场江湖豪赌中,据说只有一个人猜对了自由营侠士的真正身份,大赚天下人一票,没有人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据目击者声称,好像是一个笑起来很奸的白衣少女…… 第四章 春天桃花处处开 白苎春衫如雪色,因少女的蹦蹦跳跳而时隐时现在一路缤纷的花径间。 伸手别下一枝嫩叶,向山下一指,“那里,就是玉面剑侠的府邸!” “哦,”紫衣美男子停下脚步拢了拢粘在脸上的发丝,“那就是我们今次要害的目标人物吧。” “什么叫要害啊——”少女拖长声音不满地拉下脸。 “难得我终于有了这种我们是害虫的自我感觉,你还有什么异议吗?”温莎很伤感地说着,昨夜彻夜不眠,回顾出门后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光彩的。他算明白了,洛小纯指引的道路决非什么康庄大道,多半是上不了台面的暗地伎俩。 “恐怕你这次想当害虫都没有机会呢。”洛小纯不满地叨咕着,“可可的知名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扬到如今的地步已屑极限,接下来,想取得最终胜利就动些别的脑筋了。” “那你的意思是……”林可可双眼亮晶晶地向她投去期待的目光。 “既然无法再拔高自己,那当然就是要贬低他人啊!”这都不懂吗?洛小纯粉拳一挥,信誓旦旦地道,“此乃标准的竞选之道耶!第一步就要想办法对付这个对你威胁最大的玉面剑侠!” 在半山亭,三人围团坐下,八面来风,吹落赶路的汗水,洛小纯再次耳提面授,讲解局势:“玉面剑侠克灵遁,二十六岁,和你的年纪在候选人中最为接近,也因此在支持点上容易和你抢选票,是你最大的敌人!何况人家是武当俗家弟子出身,有七大门派长老团暗中支持,那票把握关键决定权的老头们最希望获胜的人就是他!” “那……”和洛小纯思想回路相当接近的林可可马上道,“他有什么不良爱好、缺点和可供我们钻的漏洞没有?”比方说,如果他拐骗妇女被她们揭发的话,那他就肯定没戏当选了…… “可可……”温莎清亮的双眸中掠过一丝绝望,果然,陰险是可以传染的,可可被洛小纯带坏了…… “你想的和我一样哦,”洛小纯感叹地拍拍他的肩,“可是……那家伙名气大、出身好、相貌俊、武功高,典型的四好先生,真的是很难搞!他有什么弱点、毛病,这一回连我也不晓得。” “你也不知道?”温莎扬高声调。 “知道的话,何必巴巴地赶路来?” “可是,那个什么密探联盟十三点的,不是会帮你吗?” “是密探联盟十三幺!”洛小纯瞪他一眼,懒懒地推起脸颊叹了口气,“唉,别提了,红十一出事啦,现在是自顾不暇,没功夫帮我跑情报,只好亲力亲为上门勘探喽;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查找对方小辫子这种事情我是很拿手的。”少女目光灼灼,以万分之肯定的语气宣布:“只要是江湖中人,一定都有见不得人的密秘隐私!”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温莎习惯性地和她抬杠。 “某位姓于的伟人曾经说过——到处是秘密!何况,还有一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洛小纯傲慢地一抬下巴,食指纤纤戳上温莎的头,“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就算他真的是个百年难遇的一清二白者,我还可以编嘛。”这是她赖以为生的本业耶。 “果真是值得信赖呢。”林可可越发钦佩。从某个方面来说,洛小纯的确是天生奇才。 “可可……”呜,温莎眼中逐渐升起两点闪烁的泪光。 “大哥,”洛小纯身子倾斜,手肘压上他的肩,“不要总以为你老弟是圣人好不好?他只不过是把想说的话都变成问句让我来讲出口罢了。这就叫做标准的老奸耶!” “我哪有——”林可可神情无辜,若论狡诈奸黠,鲜有人是洛小纯的对手嘛。 “对!没错!我相信你,可可!”温莎立刻激动地摆出我绝对没有怀疑过你的模样。 “懒得戳穿你。”洛小纯连连摇首。人坏借要坏得有个性!瞧自己,陰险得多坦荡! “我们也该进城了。”林可可回避视线,顺手背起包,看看天色,云朵密布,春雨是说下就下的,还是趁早赶路吧。 “对了,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套出玉面剑侠的弱点?埋伏?跟踪?下迷药?”温莎努力按洛小纯的一贯表现来揣测。 洛小纯白他一眼,“你少拿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我当然是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啦——” 什么?温莎把手放在耳朵边,他的听力没有出现问题吧?她是君子?那到底什么才叫小人? ne “这就是玉面剑侠克灵遁的居所吗?”温莎美丽的明眸充满艳羡。 傍山麓而修的宅院高墙绿槐,门上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瓮,楼角呈龙风飞云之状,雕梁画栋,峻桷层榱,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不染丝毫江湖气,宛如王府般有着华奢又不失典雅的气派。 “缺乏创意——”少年和少女异口同声地批判。 温莎翻了个白眼,“那要是白送,你们要不要?” “勉强接受好了!”两个人再度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嫉妒人家就坦率一点儿嘛!”瞧自己多坦率! “因为我根本就不嫉妒。”洛小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这种地方她才不会看在眼里。她喜欢的风格另有它处。 “哥,你也不必嫉妒,”林可可向老哥展露可爱的笑容,“如果我能当选盟主,我们家的山庄也可以翻修一新的。” “真的吗?为什么?”温莎的瞳仁中闪烁起两簇期待的火花。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洛小纯一副你没得救了的眼神,“权与钱是从来不会分家的好兄弟,江湖人也要吃饭,当然也会利用其自身优势做些买卖什么的啊。不要天真到以为江湖人只要靠劫富济贫顺便周济自己就可以养家糊口。你们家不是也在做木材生意吗?时代在进步,江湖在改革,盟主的位子有那么多人争,你以为他们为的是什么啊?” 温莎呆呆地道:“天下无敌,江湖一统……”至少他老爹就一直这样念叨着啊。 “你还真是天真耶。”洛小纯蹬上石头,把头抬高,用鼻孔看向他,“那当然是因为当盟主的人可以调配四方,在所有江湖商业活动中怞成占分子!还不时接受各大门派送上的礼物……” “各大门派又为什么要送礼物给盟主呢?”好奇宝宝的个性展现无遗。 “这不是明摆着吗?”少女不解地望着温莎,为何如此简单的事他都不懂呢?“比如,少林和武当因一招武功究竟出自于哪派这种事引发争执,去请盟主裁定,那这两大门派能不在暗中行贿赂之事吗?” “居然还有这种事?”温莎如梦初醒。 “当然啦!所以大家才拼命把对自己有利的候选人送上盟主的位置啊。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温莎天真地道:“我本来以为所谓的盟主就只有一个好听的名称而已呢。” 洛小纯只觉一阵气血上涌,真是难得遇上一个像温莎这样能把她气到七窍生烟的人,她扯住他的衣襟,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美丽的脸,“你真的——也曾经参与过盟主之争吗?” “是啊,”听不出弦外之音的青年认真地回答,“我还是当年的头号种子选手咧。” “咧你个头啊,”洛小纯回眸怒视林可可,“你确定你和温傻真是兄弟吗?”那还真得感谢遗传到了他这里发生突变呢。 林可可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快速地掠过一道暗涩,洛小纯没有察觉,继续追问:“你是怎么和这个人共处同一间屋檐下而没有被气死的?” 林可可再度抬眸,脸上已经挂起浅浅的微笑,“因为我住在他对面,所以不在同一屋檐下哦。” “唔,和你们讲话都能气死我耶,”少女捧住头,蹲下去提醒自己要冷静。 “如果你想如厕的话那边有个隐蔽的所在……” “谁和你说我要上茅厕,我只是想蹲下来休息一下耶!” ne 回廊如云,万花如雾,树树洁白的玉兰花开得最早, 急急怒放一阵,如今都像天空里折翼的云朵早早飘零了。 半开的镂花窗旁,一名年轻的男子托腮斜坐,他穿着颜色极为明艳的杏黄衫子,却没有丝毫的张狂气焰,看上去斯文儒雅,隽秀飘逸,浅浅的眉、淡淡的眼,清雅柔和的面庞,分明不过是平常人的五官,却组合成一张别有味道的容颜。 这便是传说中只要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江湖侠女们包围,所过之处无不引发人潮蚤动的武林第一理想情人——玉树临风的玉面剑侠克灵遁公子!难得浮生半日闲,他悠闲地当窗而坐,欣赏远方绵延的苍黛,在一片天光水色间放松精神,任阳光洗去身体上的疲倦,舒缓心灵的忧烦。悠闲真好啊…… “少主,少主——” 才刚刚这样感叹着,管家的大嗓门就已破空而人。他撑住额角,斯文的脸上布起一丝哀怨,转过头问:“又是哪位长老来了?” 呜——自从上次参加英雄座谈会,少林方丈说他今年命犯桃花后,七大门派长老会的老人家们就开始三不五时地登门告诫他一番,什么洁身自爱啦,注意形象啦,他是他们看好的江湖新人中最优的一位啦。头痛哦,他又没强迫他们看好他。 “门外有个女人要见您——” 女人?他纤细的肩膀下意识地抖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攒眉相问:“又是江湖上那票所谓的侠女吗?就就是为了躲这帮潮去潮来永无止境的娘子军,他才会把家迁到山脚下,结果还是有不远万里涉水前来争相目睹他风采的坚强女性。唉,他怎么这么不幸,长得帅真的是一种错误吗?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少林方丈算出的桃花劫,反正自打从他出生开始,他的桃花就根本没有断过嘛。 “不是吩咐了有女人求见就一律说我出门了吗?” “可是……这个女人和那些花痴不同啊。她说是您的妹妹!”管家连忙解释,清除自己在主人面前办事不利的形象。 “妹妹?”他一脸懵懂,半晌后恍然大悟,“是武当派的师妹们吧。”那可不得轻慢呢。说话间,他已起身,顺手整平衣衫。 “不是师妹,”管家摇头,略略犹豫后又道:“她说——她是您家的亲戚啊!” 手停止了动作,他蹙起狭长的眉,亲戚? ne “你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亲戚?” 林可可端坐在客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抬眼问她,要说谎也先套好话嘛,一会儿穿帮怎么办? “现在呀,”洛小纯笑靥生花,“不这么说怎么能坐得进来呢?”她左顾右盼,嗯嗯,和外面的华美不同,厅堂楼道布置的玉屏香案都只是些平常人家的摆设,可见主人家并非张扬之辈。 “你不会真得打算以亲戚的身份赖在这里,暗中调查吧?”林可可很怀疑。 “你一猜就中呢。”洛小纯笑眯眯地拍掌鼓励。 拜托!你以为你这么说人家就会相信吗?林可可盯住她,你不要这么有自信好不好? “你的眼睛在说:拜托,你以为你这么说人家就会相信吗?对不对?”洛小纯绮波流转,笑得像个狐仙,理理衣襟,她红唇微扬,“安啦,世家公于多草包,特别是这种出自名门正派的!我们估且可以称七大门派为草包培养集中营!” “不是说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吗?”林可可扬扬左眉。 “可现实往往是魔高一丈啊!” 这家伙绝对不会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天使样的小女孩……林可可满面黑线,半晌,才开口问:“你干吗不让我哥跟着进来?” “我是担心……”洛小纯话未说完,管家已一路当先,小跑着过来禀告:“小姐,少主来了。” 黄衫男子随后步出,他上下打量座中的陌生少女,心想:这个妹妹怎么如此眼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嘛。 “灵遁哥哥,”洛小纯露出夸张的惊喜,马上起身向前,伸出双手就去搂对方的脖子,还好克灵遁常年躲避侠女们的热情练出一身好轻功,让她扑了个空。洛小纯丝毫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着,一双乌黑的眸子流光溢彩,热情洋溢地道:“哥哥!好几年没见,您都快不认得我了吧。嘿嘿,人家可是一直很想念哥哥呢。” 不是快不认得你了,是根本就完全认不出你是谁啊!优雅的克公子警戒地看着她,一时间陷叭迷茫。 “你是妹妹?”他的口气很怀疑,把克家三代的叔伯表舅都数上,这一辈就没有女孩啊…… “哥哥!”洛小纯瞪大不可置信的美眸,伸出食指颤巍巍地点着克灵遁,以一种很受伤的语气充满不欣地问: “难道你……把我忘了吗?” 克灵遁只觉尴尬莫名,特别是在管家充满暧昧的视线注目下,只好绞尽脑汁地回想,嘴里却顺着洛小纯的话,讷讷地道:“怎么会呢,只是几年没见,一时有点儿生疏了。” “对呀,”洛小纯善解人意地提点他,“你怎么会忘了我是你父亲生前亲如兄弟的至交好友的女儿呢!” 喔——原来不是真的亲戚,是父亲亲如兄弟的至交之女……可是……克灵遁大脑展开自动搜寻,这么熟稔的态度,亲切的称呼,想必是关系很近的世家旧友喽,怎么他竟然会全无印象呢? “知道我是谁了吧?”洛小纯得意地想,克家总会有几个知交好友,赶快自动提供一个答案出来。巴。 “喔——”克灵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啊——”天知道,他还是不知道她是谁耶! 看你那游移的眼神,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就知道你是在说谎。洛小纯一眼看穿他的客套演出,只得努力地继续提醒:“哎呀,你还去过我家的嘛!忘了吗?”必须找一个确实的身份,才能留下而不令他起疑呢。 去过她家?克灵遁迅速地勾勒出几个范围,父亲的生死至交里又有女儿还和自己见过的好像就是…… “风雷堂的李伯父吗?”他忍不住睁大眼睛,“你是香兰?” “对对对,”终于说出一个了!洛小纯连忙顺竿而下,点头如捣蒜,“我是李香兰。” “岁月真得可以把一个人改变至此吗?”克灵遁惊讶极了,那个香兰,记忆中似乎是个满脸麻子的女孩子啊…… “我记得,你的脸……”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蜷起手指,敲敲自己的脸颊,“不是有几个小麻子?” 何止几个啊!连一旁的老管家都回想起来了,那个叫香兰的姑娘是满脸麻子花啊。少主,你真是说话太客气太有礼貌了,难怪年纪轻轻就备受推祟,不过你这样总是把真正要说的话憋在肚子里,会得便秘的耶。老管家忧心忡忡。 “喝可灵可俐花蜜露治好了,”洛小纯笑眯眯地拍拍自己半透明的柔嫩脸蛋,“现在是干净、清透、没问题!豆豆拜拜啦!” “效果这么优?”克公子下意识摸上自己光滑的脸颊,偶尔保养一下也不错呢,“哪里买到的?” “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给哥哥试用。”洛小纯连忙热络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塞给克灵遁。 “兰香,这位是谁啊?”克灵遁指住那边忍笑到脸皮怞筋的林可可,眼神很犹疑,一个常年不走动的故交家的女儿带着个年轻人跑到这里来不会是私奔吧。 “啊……”洛小纯搔搔头,对了,还有林可可耶,“这是我弟弟啦!”嘿嘿,她好机智哦。洛小纯暗地里自鸣得意。 他是弟弟?林可可心底生起几分不爽,虽说洛小纯是娘亲的师妹,但他们俩的年纪看来相差不多,还不一定谁大谁小呢。 “可是……”克灵遁再度疑云满布,“我上次去贵府时,还没听说伯父有了儿子啊。” 呃。洛小纯稍愣,马上追问:“你上次去是几年前?” “八年前了呢。”两家一南一北,相隔极远,上次去是为了看那年的盟主大选,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对啊!”洛小纯猛地一击掌,“都事隔八年了耶!我爹不会再生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了然地点点头,又看看林可可,奇怪,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八年不见面,会有我这么大的孩子?林可可脸色发黑,真想掐住洛小纯的脖子,她到底当自己几岁啊? “哥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好想好想你哦!”洛小纯在林可可杀人般的视线里,终于发觉自己语言中的漏洞,连忙扑上去拿话转移克灵遁的注意力,“我想暂时打扰一下,住几天行吗?”乌光流转的明眸充满期待,小白兔般无害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对着克灵遁,根本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虽然觉得这事有点儿怪,但看看洛小纯,清纯美少女;又看看林可可,无邪美少年,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应该没关系吧…… “哇!外面下雨啦——”一个人一边喊一边冲进大厅,管家伸臂拦都拦不住。 “您是谁?怎么随便闯到别人家里?”管家吹胡子瞪眼,守门的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武林世家耶,连个把人都拦不住吗? 冲进来的美青年漆黑的长发湿答答地滴着水,一双眼睛因为委屈更显得如烟如雾,含冤带恨的一瞥立刻让老管家噤声住口。温美人的脸蛋是万能通行证,比芝麻开门还管用。 温莎?洛小纯瞪大眼睛,这小孩怎么如此不乖?不是说好让他先不要露面吗? “人家的衣服会湿的耶。”温莎很委屈地向可可诉苦,不公平,为什么他们可以进来喝茶吃点心,自己要在外面遭受雨打风吹? “你、你是——”克灵遁儒雅的脸突然激动起来,这个人、这个人……那头招牌长发,那双上挑的风眼,如果没有看错,他应该是…… “马夫!”洛小纯五指一伸,截住克灵遁的臆测, “他是我的马夫啦,对不起!他真是不懂得进退!”她回头狠狠地踩温莎的脚,死小孩,说那么多也不听,就是怕他认识你,才不让你进来耶。 “马夫?”克灵遁失望以极,透过洛小纯阻拦的身体,不断瞄向温莎,不是那个人吗?但是,长得真的是很像耶。 “对!他叫莱文,我们家的马夫啦。哈哈。”洛小纯擦擦汗,“哥哥,我觉得好累,能不能让我们先休息一下?”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谎也是很费精神的耶。 “好。管家,在落云轩收拾出三间上房。克灵遁连忙让管家去安排。 “三间?马夫也睡落云轩?”管家不得不重复一遍,那不是少主最喜欢的庭院吗? “对对,当然啊。”克公子心不在焉地说着,一双眼睛牢牢地粘在温莎身上,移转不开。真的不是他吗?八年前,盟主大选时,在漫天花海中,惊鸿一瞥烙上心头的那道丽影…… ne 进入房间,辞谢了管家的茶饭,洛小纯左右窥探,关好门板。 “你是怎么回事?”回首,她板起脸向温莎大发雷霆,“我就是怕那个克灵遁见过你,才不让你进来嘛。” “我哪知道他见过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温莎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桌上捻块点心丢到嘴里,唔,人口即化,好吃! “那个人在七大长老的栽培下,常常出入各种江湖正式场合增加曝光率!八年前你参选盟主时,他肯定也在场啦!”洛小纯皱起细眉。真是,要是引起他的疑心怎么办? “那可可不是也该和他见过面?”温莎塞得满嘴点心,一边吱唔不清地说着。 “那是因为我的脸比较没有特色,不容易被记住的缘故。”柿可可递给老哥一杯茶,顺手帮他擦去下巴上沾的点心渣子。唉,这就是老哥虽然美丽无双,早年行走江湖时却从未有人想过给他安一个第一美男子称号的原因。形象感太差啊…… “算了,反正我们也混进来了!接下来努力找出他见光死的隐秘大加宜扬就好!”洛小纯踌躇满志。 “那人看上去给人印象很好,”林可可不带偏见地陈述,“像是个很清白的人,恐怕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你可就错了。”洛小纯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弟弟!你看起来也是一副很老实的样子耶!谁又知道你老实外表下那颗冷漠奸诈的心?” “冷漠又奸诈?”林可可故意睁大眼睛,让洛小纯的脸映入自己清澈的瞳孔,“你是在你说你自己吗?”不给洛小纯回话的时间,他径自接着道:“还有,你今年到底几岁?” “干吗?”洛小纯后退几步,警戒地架起双手,“温小柔没有救你不许打听女孩子的年龄吗?” “我想知道嘛。”口气有一点点耍赖,眼神带一点点无辜,少年微笑着步步逼近。 “你一笑就没有想好事。”洛小纯头皮发麻。 “你相当了解我嘛。”少年悠闲地把手撑在墙上,将她笼在手臂的控制范围内。 “那当然,了解一个人是不需要时间的!你不要再靠近我哦!”她后背贴上门板了耶,离他这么近,感觉很奇怪的,她受不了地招供:“我十七啦!” 浅浅的眉高高地扬了起来,少年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十九了呢。” “没事通报年龄干吗?”洛小纯搓搓胳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要和我结拜兄妹啊?” “我只是告诉你,我比你要大!不许叫我弟弟;也不要当我是小孩子。”他嘟囔着。 “那有什么关系?”搞不懂的家伙,洛小纯瞪他一眼,按辈分她是师姨耶,再说谁叫他长了一副娃娃脸,看起来就像十六七。 “对了,”林可可忽然想道,“你刚才给克灵遁的小瓶是什么?从你身上拿出的东西,总让我怀疑是毒药呢。” “对哦!”洛小纯双眸一亮,弹了一个响指,“原来还有这一招!干脆把他毒杀就不必费力气麻烦地找他的秘密了耶!” “洛小纯!”林可可加强口气,“那是个江湖上很有名望的人,你真杀他的话……” “我开玩笑的啦,我才不想受七大门派通缉,我洛小纯从来不害名声好的人耶!” “对嘛,”温莎一脸感动地说,“善良之士不可杀……” “杀坏蛋叫为民除害,往往名利双收,杀这种侠客一个子也捞不到还要忍受他人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们以为聪明冷静美貌动人的本姑娘会干吗?哼。”洛小纯一抬下巴,少侮辱她的智商了! 沉默半晌后,温莎绝望地道:“……可可,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像洛小纯,那你就娶男人回家好了……” ne “是谁说过?春天,会发生奇妙的事。” 推开窗,澄清澈明的宛如海底般的天空映人一双同样清亮的眼眸,有燕子在天上一掠而过,飞得太急,像在黛蓝的苍海上惊起一道碧翠的烟岚。少年双臂支在窗上,望着因简单而更显磅礴瑰丽的天宇,忽然想起这句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话。 “有空在那里念些有的没有的,就不能加快寻找的速度吗?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呢。”站在书架前的少女冷嘲热讽地道。 宽大的素色衣袖里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过书架上并成一排排的书,娇妍柔媚的小脸此时皱成一个写满不快的粉团。克公子性喜安静,下人不多,他们几乎没有阻碍就顺利进入了主人的书房,谁知翻捡了近两个时辰,竟完全没能发现可疑的东西。真是好挫败呢。 “我看这样找根本是徒劳的。”林可可收回目光,转而投向洛小纯,“谁会把秘密留下痕迹,还放在书房里?” “我啊,”洛小纯漫不经心地答着,快速地翻完一本书,再度小心地归于原位,“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为了彼此牵制,当事人都是会留下案底妥善收藏的,至于没有效率的原因是你不配合我好好地找。” “克灵遁不是那种会做黑心事的人。”少年微微撇了撇嘴,他一看就知道。 “耶?”洛小纯的手停了停,歪过头,一派怀疑的目光盯住当窗而立的少年,“你的意思是说我做的事都是黑心事喽?” “哪里,你是勇于揭发江湖黑暗内幕的先锋者,足可堪称正义使者的女性!”一时失言的少年连忙换上讨好的表情。 “这还差不多,”洛小纯满意地扬起小鼻尖,转身继续搜查。嗯,这个放在最高处还绑缎带的盒子看来有些可疑,她踮起脚尖,五指伸开,还是碰不到耶。就差一点点,她努力向上伸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林可可的一声轻笑。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向后冰冷地射去,以充满威胁的语气问:“你是在嘲笑我长得矮吗?” “哪里,”少年马上收敛笑脸,无比正经地道,“我只是突然发觉你竟是如此娇小玲珑。” “哼!”洛小纯睨他一眼,转过身,这种高度算什么?只要施展轻功,很轻松就可以跳上去呢。只不过屋子小懒得秀罢了,竟敢小看她洛小纯?她足底运气,准备向上跳…… 一只手也同时从她身后伸向那个目标物,他可不想得罪这个陰险的小女子。 “怦!”洛小纯向上一跃,正撞到林可可伸出的手臂上,头顶遇阻,气流逆转,将她瞬间拍向地面。林可可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揽进怀里。 “你是故意的!”洛小纯恼怒地抬起头叫喊着。 “我只是想帮你拿!”林可可慌忙低头解释。 突地,四目瞪圆,时间凝固,这个软软柔柔抵在唇上的东西是…… 感觉怀中的少女变得僵硬,而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突突”地跳起来,原以为,嘴唇是湿润温暖的,却出乎意料地柔软冰凉,干燥的唇瓣,鼓惑他的意志,少女因惊愕而变得格外幽深堪圆的瞳孔倾泻出琉璃的碎片,他下意识地恬了恬嘴角,却又触碰到相连的红唇。那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又好像过了很久。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内“嗡”的一声,有什么炸裂开来。 昏眩之中,茉莉的幽香甜甜地沁人心底,是谁说过,春天,会发生奇妙的事…… 第五章 五月迷津 “我觉得很诡异。”下人甲如是说。 “我觉得很好奇。”下人乙如是说。 “你们在这里偷什么懒?还不去做工?”管家大呼小叫地走来,却在顺着他们视线看去的一刹那张着嘴巴呆立在原地。 湖畔盛放的花木中,儒雅的黄衫男子正摘下一朵鲜嫩的桃花,小心地放入长发及膝美丽绝轮的紫衣男子的掌心里。 风斜斜地掠过,花瓣纷飞,粉白、粉红的碎屑悄悄地落在他们的肩头上,人工湖粼粼的水波倒映着二人绝世的仙姿,画面唯美得一时间令三位观者为之屏息。 “管家……那不是客人带来的马夫吗?”下人甲小心地问,“为什么会和主人在一起……” “呃……”管家忽地老脸飞红,“主人的事你们少管!快去干活!” 喝退了两个下人,管家的视线还是收不回来,少主啊,原来这就是你不喜欢江湖侠女的真相……呜,好歹注意一下四周影响嘛。这种事要挑半夜三更的时候做,不要在青天白日下就亲亲密密啊……他们在说什么呢?好想知道喔。 事实上,两个人进行的对话是超出老管家想象之外的无聊—— “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里呢?”温莎轻眯起狭长的眼眸,眼波一转,便有流光涌动,他掩着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困喔,春眠不觉晓,处处想睡觉。 这副吊儿啷当的德性落人克灵遁眼里却自动演变成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慵懒风情。他迟疑地开启薄薄的唇瓣,想确定他是否就是自己怀疑的人儿,又害怕会听到否定的答案,一个问题在嘴里含了半天,吐出来成了细若蚊蚋的低语:“因为……因为我想向你请教养马的事……” 动作凝固,温美人放下衣袖,水眸迷茫地点点自己的鼻尖,“为什么我会知道养马的事呢?” “你……你……”羞涩的玉面剑侠期期艾艾地提醒对方,“你不是马夫吗?” “哦,对喔!”温莎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从退隐江湖多年的“曾第一高手”变成今日的马夫,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呢。 墙角,绿荫葱翠处,一双眼睛,饱含陰鸷地投向阳光下的二人。 ne “啊——你竟然非礼我?”洛小纯瞪大眼睛,一把推开林可可,用力擦嘴的动作不觉间伤害了少年脆弱的心。 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觉喉咙发干,在想到该说什么之前,脸却不受控制地涨红起来。 “哦哦,”洛小纯伸出食指,眼睛大大地盯着林可可的脸,丝毫没有羞赧的意思,反而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地道:“这是你的初吻吧!哈哈,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算我赚到好了!” “你!”林可可忽然感觉自己适才犹豫考虑该如何解释的行为简直像个蠢蛋,而思及洛小纯的言下之意,他又莫名地恼怒起来,“你就不是初吻吗?” “少废话!”洛小纯白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起身,拍拍衣裳,捡起刚才被林可可的指尖扫落下来的长盒。 裹着精致的白紫段带,包得厚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歪头思量着,不知道是不是该马上打开。 “你接过吻?”身后的少年犹自围绕在同一问题上转不开。 “你怎么那么多话?我都不在意耶!” “我……”少年闷闷地收声,半晌,补充道:“我并不在意的……” “这里面会不会是来往信件?”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少女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盒子,“可能是和七大门派暗箱勾结作弊的证据?” “呀——”一声惨叫破空传来,吓得专心解带子的她和沉浸在自己悲哀情绪中的林可可都赫然一惊。 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疑惑,发生丁什么? ne 急急穿过小径,向发声地跑去,拨开两旁扰人视线的绿色枝桠,先看到的是管家惊惶失措的老脸。 “少主啊,你可不能出事啊。啊啊——我怎么和老夫人交待啊!” 克灵遁脸色苍白用手肘支在地上正慢慢起身,一手捂在胸前,殷红的血染了满手,还在不停地向外渗。管家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哭叫,除了扰人视听似乎没有更多的用处,温莎正搭起克灵遁的手臂帮他诊脉。 “哥,出了什么事?”林可可蹙起眉头,克灵遁的伤好像是被什么割伤的。 克灵遁听到这声哥,还以为是在叫他,抬起脸来浅浅地一笑,“不碍事,咳……” “别说话了,管家,快扶他进房,还有准备好纱带剪刀针线和清水!” 温莎指挥着管家,懒散天真的脸忽地变得值得信赖起来。 “不会吧?你要给他治伤?你这个马夫?”管家的眼睛瞪成铜钤。 “你想救你的少主吧?那就快点儿照做!”林可可冷冷地一拍他的肩,管家急忙先把克灵遁扶到屋内。 “有杀手!”温莎蹙眉向墙上望去,刚刚那个人动作快得惊人,还好克灵遁功夫也不弱,从袖子里甩出扇子挡了一记才只受了皮肉伤。 “是冲他来的吗?” “嗯,”温莎回想道,“他只对着克灵遁下手,完全不管我,我刚要帮忙,他就跳墙跑了。” “肯定是克灵遁的仇敌!”洛小纯小脸上难得地严肃,“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温莎惋惜地仰头望向绿荫浓重的华盖, “如果你们早一步过来,我就可以分身去追他了。” “我是可惜他没有刺杀成功耶!”洛小纯瞪他们一眼,“你们在想什么啊!克灵遁是可可的劲敌耶!借别人的手除去他简直是最好不过了!” 林可可和温莎互望一眼,齐声道:“洛小纯,你说实话,那人是不是你雇来的?!” “啊——你们是白痴吗?”洛小纯原地跳脚哇哇大叫,“竟敢怀疑自己的同伴?” “因为这种事很像你的风格嘛。” “傻瓜!”站在花草旁的白衣少女气急败坏,“竟然这么不了解我?我虽然陰险但是并不狠毒啊!” “喔——”两个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哥,你去看看克公子的伤吧。” “我本来就打算帮他治啊。” 望着温莎离开,洛小纯突然“咭”,一声怪笑,拿古怪的眼神打量起林可可来。 “干吗?”林可可不自觉地摸摸手臂,好像被蛇盯住一样呢。 “你比我还要陰险——”洛小纯一脸奸黠地指控他,“林可可,你真得好陰险哦,竟然让温莎这种糊涂虫帮人治伤,说,你是不是想借医杀人?” “我哥向我娘学了医术耶!”林可可眼眸里充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喔……这样啊……”少女讪讪地柔了柔自己的鼻子,转身迈步。 “你等等!”林可可连忙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干吗去?” “趁着府里大乱,加快搜寻克灵遁见光死的秘密啊,”洛小纯理所当然地回眸,肯定地说道,“你看,有人来杀他,就证明他有仇家,想必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的推理真是太正确了!她简直就是个神探耶!下次江湖快讯干脆办一份推理型的专刊好了。少女喜滋滋地拍着手,再度转身。 “你……”林可可吸一口长气,“刚刚出现的杀手,说不定还会再来,你不要一个人独行好不好?你的武功……” “说的也是呢。”感觉脊背发凉,洛小纯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只有轻功拿得上台面的事实。 “所以你要先安分……”他话才说到一半,少女已经拽过他的胳膊,甜丝丝地把脸倚上去,“那我们就一起行动吧,保镖弟弟!” 忽然靠入怀中的头高度正好及他的鼻尖,茉莉的香气幽幽地钻入心底,少女半侧过脸,狡黠的眼眸弯成半个月亮,松软的唇微张着,若隐若现的酒窝在阳光下闪烁出透明璀璨的花朵,碰触到她的眼神,他的心竟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唇,刚刚,在书房,自己和她……接吻了呢。 落人眼中的少女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皮肤更莹白,头发更柔软,眼睛更明亮,明亮得会刺痛他的眼睛、他的心,让他鲜明地意识到身边这个绝非善类的少女真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呢,是女孩子啊…… 每个女孩子的唇都是如此柔软吗? 少年的眼中落入一抹淡淡的灰,望向自己的左腕,在那里,也曾有人烙印下一个柔软的印迹,作为约定的一吻…… 眼底迷离了起来,在阳光与微笑重叠造就的瑰丽之下,你,可是我记忆中的她? ne 温莎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望向伤口的美目微起波澜,受伤的皮肤表层以下泛着黑光,看来刺杀者的确是想置克灵遁于死地,在刀上淬了剧毒。 掏出怀中的青瓷瓶,里面是母亲平时研制的解毒丸,不管有没有用,他倒出十几颗,一股脑地全部塞进克灵遁的嘴里。 望着克灵遁苍白的脸色,温莎安插道:“你的管家已经飞鸽去武当传讯了,叫他们来送解毒圣药冰桀花。” “谢谢你。”凝视着温莎美丽的脸,克灵遁目光复杂,似有千言万语。 “你也真是奇怪,”温莎托腮沉吟,“难得自己门中有这种好东西,家里却一颗都不备。”亏他还是武当掌门最疼爱的弟子呢,听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肯出家,掌门的位子也八成会留给他。 “我没中过毒,所以没想到……”他苦涩地一笑。 温莎收好药品,就坐在椅子上发呆,由他照顾克灵遁是林可可的意思,他的武功最高,在武当弟子赶来之前,可以帮忙守护受伤的克灵遁,以防刺客去而复返。 唉,十指托起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中看来有几分迷蒙的哀怨,一会儿让他当马夫,一会儿让他当大夫……现在,自己又成了保镖呢。 克灵遁透过床边白色的垂帘,雾里看花般地凝视着温莎,遇刺的一瞬间,这个人警觉的反应和处理自己伤口时的冷静都足以证明他绝非是普通的马夫。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那个曾让他惊鸿一瞥之后就三不五时总会跃上心间的人呢? 风起,纱帘飘荡,露出那厢帘外的人儿……温莎不能熬夜,已枕着胳膊趴在桌上陷入浅眠,长长的黑色发丝在身后飞扬如瀑,绛紫色的衣摆旋出艳色的迷离,造出花海般的幻象…… 克灵遁痴痴地凝望着,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八年前,还只是少年的他,跟着师傅去参加为推选盟主召开的武林大会。在樱花盛开的白云宫,和争奇斗艳的花朵一同互竞长短的候选的人们正忙于激昂地自我表现,只有一令人仿佛置身事外般地游走在摇动的花海中,春日的香、絮、屑、虫半透明似的纷飞在半空中,那个人徐徐转身,浅浅地一笑,有些上挑的风眼中,是两颗透明清澈的柔水瞳,那样矛盾重重的美丽啊…… 师傅说,那是今年最有希望当上盟主的人,有着江湖第一高手之称的男子。 他几近倾心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满心满意地认为,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一定会当选。 未曾料到,在最后一刻,他竟然风轻云淡地退出了,只为他与自己一样,在那花海中遭遇了一场邂逅,不同的是,他眼中邂逅的人却并非是自己…… 那一年,樱花居士当选盟主,而自己也朦胧地升起一份愿望,有一天,当一个顶天立地,江湖上最强的男子。是不是这样,再一次邂逅的时候,你清冽的双瞳就会倒映出我的影像?是不是功成名就,我心底这份被忽略的痛楚就会消失?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凝视着温莎,这化名莱文以马夫自居的美丽男子,如果你不是他,为什么会吸引我的视线? 是因为这张脸孔,还是因为那头长发,抑或是一份似曾相识的感动? ne “天啊!”林可可步人书房,就让跟前这个被熊猫附身的女人吓得倒退一步。 “干吗?”洛小纯神色困顿萎靡不振地自一太堆卷轴中抬起头来,脸孔苍白,目光混沌,平素光滑如绢的秀发也凌乱不堪。 “你昨夜一直在这里?”林可可边说边小心地迈步,哦,简直是举步为艰。能把原本整齐的书房糟蹋成这个样子,一个晚上的时间想做到也很困难呢。简直和飓风过境相差无异。 “是啊,”一零一号台风洛小纯娇懒懒地伸掌掩口打了个哈欠,已经住在这四天了,一点儿关于克灵遁负面事件的线索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他正巧受伤,会有利于自己方便行动,结果根本是徒劳无功。 “先喝点儿热水。”林可可摇着头,递给洛小纯一杯茶。 洛小纯微闭着眼睛,伸过头来就着他的手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像只软绵绵的小猫。 “啊——”她享受地感叹一声。“我复活了。这是上好的毛尖啊。果然是有钱人家呢。” “自己拿着喝啦。”他微红了脸,催促她。 “你服侍我一下又能怎么样?我是长辈耶。”她不满地唠叨着,何况她这么辛苦不也是为了帮他? “雇主皇帝大。”他扬眉反驳。近来发现,和洛小纯斗嘴也蛮有趣的。 “哈,”她眯起眸子瞄他,“温莎不在,你就连装好人都懒得装了吧。” “小姐,”他可不是来和她拌嘴的,“我是叫你去前厅吃饭!还有!”他皱眉看看四周,“是不是该把这里收拾一下!” “真是很麻烦耶,”洛小纯烦躁地踱来踱去,踢着周边的无辜书本,“这个克灵遁是好人的话,那我们不是就很难搞定他?果然,寻找别人弱点这种事并非我最拿手的主业呢。我想通了!” “想放弃?” “才不!”洛小纯握紧双拳,提起害人,困顿的神色一扫而空,“干脆直接造谣诽滂他好了!这个我比较在行耶!” “你……”他就知道! 少女飞快地转过头,“我在公开场合冲上去指责他对始乱终弃如何?” “玉面剑侠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很优!”林可可出言提点,“听说好多江湖侠女对他倒追不舍他也不为所动,你说他骗色恐怕可信度不高。” “说得有理!”洛小纯抓抓鸟窝乱发,蓦地,眼中升起两点星光,“我不行?那你去好不好?说他玩弄你的感情对你始乱终弃?如何?” 林可可怜悯地望着她,摸摸她的头,“这就是熬夜加不吃早饭所造成的可怕后果……” “干吗?”洛小纯跳脚,“这是个妙计耶!正因为他不近女色,才可以说他有断袖之癖嘛!” “我反对,这是你出过的主意中最烂的一回,”他拖起她的手转身向前,“快去吃早点!智力下退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当这件事还发生在我花十万两银票所雇用的人身上时……” 一夜未睡,洛小纯懒得多话,任由他牵着她向前。初生的朝阳软软地打来,顺着他们的肩抖落脚跟,把两个人的身影拉成亲密的并排。小径边,花丛中,鲜嫩的露水流离欲碎,在朝阳的映衬下反射出碎碎的薄红,风过,昨夜枝头的粉白花瓣洒落一地,却又有新绽的花苞在枝头招摇,在绿风的吹拂过后,万物都悄悄地变换了颜色…… ne “对了,”走在花园小径上,洛小纯柔柔惺松睡眼,“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儿怪。” “什么事?” “就是那天你非礼我时的那个盒子啊,”她从袖里掏出一个卷轴,“那里面放的是一副画,画上的人我看着好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要不要看看?” 非……非礼?林可可脚步一绊差点儿摔倒,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洛小纯望他一眼,颇感奇怪,“你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干吗那么纯情?和你陰险的内在不符耶。” “我只是花粉过敏而已。”他夺过她手中的卷轴,为掩饰骤然加快的心跳慌乱地把画摊开,“耶?”双眸蓦然瞪圆,这画面上一身淡色衣衫,风仪洒脱的美人……不是温莎吗? “这是我哥啊。” “温莎?”削、纯也很吃惊,忙凑过头,嘴里念叨着:“我怎么没看出来?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画画的人画得不好。” 被少女甜丝丝的茉莉幽香侵袭,林可可有些微的不自在,自从那天那个“非礼”事件过后,接近洛小纯三尺之内;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 “画得失真了呢。”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僵硬,洛小纯继续点评,“你看,这画上的人这么灵气逼人,温莎那个虚有其表只想着吃饭睡觉的家伙怎么会这么有气质!根本是画者眼中的虚像嘛。” “那个……”林可可不露痕迹地转移脚步,离她稍远一点儿,好让大脑恢复理智,“这画是克灵遁画的吧。” “对呀,”洛小纯愣了愣,霍地张大嘴巴,“啊啊,你是说——” “我还什么都没说!”林可可连忙截住,以防她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接受的语言,“可是你看,这画上的日期是很久以前的了,” “果然呢,”少女樱唇张成蛋型,双瞳闪闪发亮,兴奋得不能成声,“可可呀,这么看来,他偷偷画你哥的画像,证明他——” “嘘——”林可可忽地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道,“你看那边——” 咦?什么?洛小纯顺着林可可的手指望去,落英缤纷的花径上,两个男子正在那里对峙。 那不是温莎和克灵遁吗?洛小纯偏着脸,如棋子黑圆的乌瞳流离出宝石般疑惑的炫光。 ne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温莎蹙着眉苦恼地望着克灵遁,“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啦。还有喔,我是个有老婆的男人了,你对我表白心意也没有用啊。” 什么?洛小纯瞪大眼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请你听我说……”克灵遁情急失礼,抓住温莎的衣角,“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有一个憧憬的人,他是江湖第一高手,却有着清澈如星辰一样的心……这么说很古怪吧,我根本就只见过他一面呢,可是我收集,收集着和他有关的哪怕是一点点消息,就像收集着属于那个人的碎片一样……”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我了啊!”温莎满头大汗,为什么他总是要和男人纠缠不清,美丽也是一种过错吗?他并不想让别人对他有这种感情啊。 “我只是个路过的马夫而已,我不是你在意的那个人。”他急急地想摆脱克灵遁,让人看到这还了得? 克灵遁一向温和的表情激动起来,紧紧攥住他的手不放,“你不承认是他也没有关系啊!你不是他也无所谓!对!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是不是他,也不在意你是谁,但那并不是因为一张相同脸孔的缘故啊,而是,你就是你,我只知道,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明白,我——直一直在寻找,想要与之邂逅的那个人,就是这站在我面前的你!” 他因情急而唇笨拙舌,不知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绪,颠三倒四却漾满真情的话语间、眼泪竟然涌动出来。 望着那张年轻的写满认真的脸,温莎不由得怔住,被紧握的手也忘可要怞开。 洛小纯和林可可在花丛左边已经看得完全呆掉了。 “原来他喜欢他呢。”少女小声地说。 前多年被克灵遁的话触碰了自己的心事,眼睫轻转,望向身边的少女,少女的脸颊纤妍洁白,似曾相识的幽香荡漾周身,她,是不是那个在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里细细收藏着曾与他许下约定的女孩?而是与不是,又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吗? 心情忽然迷失起来,犹如站在下着大雾的渡口,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 “啊——师侄!你在干吗?” 一个惊天炸雷般的大嗓门破坏了唯美的魔法时刻。众人循声望去,花丛的右边,管家的身后那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是前来给克灵遁送药的武当派现任掌门的师弟灵云子! 太、太惊愕了。灵云子目瞪口呆,此次顺南而下,顺便帮师侄捎来解毒圣药,可怎么竟会让他看到这种场面?那令武当掌门关爱备至的师侄正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在花丛中温言细语,他的耳朵绝对没有听错!他在说那男人就是他多年来想要邂逅的人,是他在等待的人!天呢!原来这就是他不接受自己义女感情的真正原因啊。 “这个可以解释的……”管家颤声想化解这可怕的局面。 “不不不用了……”灵云子扔下解药,落荒而逃。一瞬间心思百转,原来师侄他是这种人,啊啊,那他和现任掌门那么亲密的师徒关系也瞬间变得可疑了起噪。这么说,自己是不是还有可能在花甲之年重夺掌门之位?嗯,把这事揭发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喔。 “你被误会了啦!”温莎气急败坏地甩开克灵遁,“你还不追上去解释?你的管家都追上去了。” “没有误会。”克灵遁口气淡然,而态度决绝,“我的感情不是误会!” “哇哦,又是一个因为所谓爱情而变得头脑不清楚的人呢。”洛小纯惊叹着。爱情,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还好还好,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自己绝对不会沾染这种无聊的情愫。号称有天眼的师傅说过自己的命里没有姻缘线呢,真是太庆幸了。 花瓣随风纷飞,惊起桃色的旋风,望着克灵遁一脸为爱而大无畏的神情,温莎欲哭无泪,呜——克灵遁不在意,但是他在意啊!他有老婆的耶。 想到老婆大人大魔王般的表情,温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也没想,抬手将一篷淡红色的粉末打在克灵遁的脸上。 克灵遁脚步踉跄,当即摔倒。 “温莎!你要毒杀他呀!你好恐怖!”洛小纯瞪大双瞳,拉着林可可跑过来,大惊小叫,“哇哇,原来真是兄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看来平常的你是扮猪吃老虎了!人家表白不成,你就下黑手!” “那只是迷药而已啦!”温莎半哭着解释,他怎么这么倒霉。 “我们快点儿离开这里吧。”看着晕倒的克灵遁,林可可提醒弛们等管家回来就不妙了。 “等一下!”洛小纯手疾眼快地捡起适才灵云子掉落在地上的小瓶,眉开眼笑,“赚到了!冰梨花!” 医者父母心,善良的小白兔温莎还没有忘记人家克公子身中剧毒的事实。连忙从洛小纯手中抢过来,倒出一颗,塞入克灵遁口中。 “干吗啊!”洛小纯打不过他,只好重踩他一脚, “那一瓶本来就只有两颗耶!过分!反正一会灵云子被追回来也会再给他,你让给我有什么不行啊!” 宝贝地夺回小玉瓶,她细心地收入怀中,哼,洛小纯绝不走空! “走喽!”洛小纯去拉林可可的衣袖,却在回头间发现少年凝望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的热切,“又在想什么啊?”看得她发麻,索性抬腿踢他一脚。 “一些你难以了解的感情。”林可可叹气摇头,意识到自己的恋爱之路或许将会比倒地不起的克灵遁更加艰辛。 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三个人风雅地离开……哦,不,洛小纯带走的东西好像不只一件……除了解毒圣药外,温莎眼尖地瞄到她怀里还揣着几件疑似客室内做摆设的玉器啊。 ne 五月初十,自七大门派长老团内部惊曝出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玉面剑侠失去参选资格!消息灵通人士们密传这与武当现任掌门及其师弟灵云子的权谋高争有关。而流传至外的原因就更加离奇了,由两名装扮成仆佣化名甲乙的江湖密探嘴里得知,是因为玉面剑侠克灵遁爱上了一个叫来文的马夫。注:男性!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江湖,传至洛小纯等人茸中时,这小女子却意外地并未因此而发出猖獗大笑,唉,凡事有得就有失。 在某个花开的夜晚,林可可的大嫂,也就是温美人的娘子突然发现,亲密爱人非但离家不归,还和别的男人牵扯出精彩绯闻!细细打探之后,英明神武地作出正确决定将洛小纯划分成拒绝来往户,并在半夜跳人客栈,不由分说扛走了温莎。 洛小纯欲哭无泪,一人多用超好使的万能法宝——高手高手高高手!就这样被截走了。那……接下来,不就全要靠自己努力更生了吗? 呜——东边日出西边雨,这边捡米那边失啊——by:洛小纯泣书。 第六章 樱花摆渡 粉白粉红的樱花瓣轻轻飞舞,有几瓣飘入开始滚沸的锅中,煮酒人不以为意,持起细长的酒勺伸入被竹器映成新绿色的酒水中,轻轻搅动。不消片刻,四下便流溢出花香以外的甜美芬芳。 黄昏渐晚,花林寂寂,煮酒的男子青丝垂地,容颜安详,半响,他的手忽然停下,扬起长长的眉,向着缤纷编就的小径良然一笑,“酒已煮好,客人还不现身吗?请丽柔婉的声音打破落花的寂寞,别有一股醉人的风韵。 一直坐在他身畔盯着锅咽口水的青年闻言一愣,茫然举目打量,“师傅,你在和谁说话?哪有人来?” 男子尚未回答,花林深处已传来一串少女银铃般的娇笑声。 紧接着的两声细微的“扑簌”声,是有人分开花叶,翻落地面,脚尖与草叶磨擦所发出的响动。 “果然!真正厉害的高手都是那些被称为隐士的人们咧。” “就是说,越是假装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其实往往是最四面留心的那一种喽?” “是呀,可可,这才是值得你我学习的前辈高人呢。” 一唱一和的肆意谈笑中,林可可和洛小纯自花林中步出,令青年瞬间眼前一亮。 唇边含着一缕顽皮微笑的少女一身素色,雪白的衣袂镶着银色的边线,小巧精致的月白色绣鞋向前迈步的一踢一踏间,裙摆摇曳,掠起一幅幅如雾弥漫的烟岚。 觉察到青年的目光停留在洛小纯的身上,林可可看似无意向前踏进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阳光下,不快的感觉刺刺地自心底泛起。 青年讪讪地收回无礼的注视,忽然醒悟自己主人的身份,连忙端起架子,把腰一叉,瞪起圆圆的眼睛,“你们是谁?怎么随意踏人我师傅的领境?” “耶耶?”洛小纯夸张地拍拍胸口,小脸上布满狐疑,偏头向身边的少年问道:“可可,听到没?领境耶!” 少年也是一脸讶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樱花居士原来是皇室中人呢。” 青年懵懂,“谁说我师傅是皇室中人?” “你说的呀——”洛小纯睁大明瞳,就是有这种说完就不认的人呢。纤指一点,生怕他赖账似的大声道:“除了王侯权贵,有什么人能拥有领境呀!” “这片地是我师傅买下的!他不喜欢让人打扰!”青年大声驳斥,却掩不住面上的飞红。 洛小纯扶住身边的大树,促狭地纠正:“那你应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样才更符合你的语气和举动耶。” “你你你——”青年一时窘急,指着洛小纯,不知该说什么好。 “呵呵……”煮酒的男子笑了起来,他一笑,眉眼弯弯,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好看,“姑娘,你就饶了阿福吧,再说下去,他怕就要咬到舌头了呢。”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樱花居士吧?”洛小纯大方地一晃,便绕过阿福的阻挡,轻松松、俏盈盈立到了酒炉旁。 “不敢,”男子神态谦和,“不介意的话,叫声前辈已是给我面子。” “前辈怎么会住在这里?”林可可很犹疑,这个地方美则美矣,还真是偏僻,害他和洛小纯找了好久。按理说,在新的盟主没有选出之前,华胜德作为上任盟主还是可以居住在白云宫里啊。 男子一笑,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温润如月,“白云宫是武林同道为方便盟主处理江湖大事才修建的华宅,我才疏学浅,连任八年已是惭愧,实在并无继任的打算,早早搬出,是为了表明立场,不知这样说后,少侠有没有放心一点儿呢?” “你知道我是谁?”林可可颇觉意外,樱花居士深居简出,上次的英雄大会也没有露面,这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你是谁都无所谓,”青年一旁叨咕,“反正你们这帮人的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来试探我师傅,看他是不是真的修身养性退出盟主大选!” “耶.”洛小纯眨眨明眸,对青年的态度不置可否,兀自托腮思量,“这么说已经有不少人来过喽?” “反正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青年歪头,故作不屑地斜眼睥睨,眼角的余光却一下下地偷觑着洛小纯。 “咳!”华胜德咳嗽一声,“阿福,你从刚才就待在这边看我煮酒,要你烧的鱼不怕烧焦吗?” 阿福愣了两秒钟.突然醒悟,“啊——”一声尖叫,脸色苍白地向后面跑去,边跑还边喊:“我的鱼啊——” “这小子……”华胜德微微苦笑一声,转向二人,“两位如何称呼?” “在下林可可,”既然对方把态魔表得那么明确,他也只好坦诚点儿,果然,和从不说谎酌人谈话。想不诚实都很难,“至于她……”他望了望身畔的洛小纯,略微有些犹豫,“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林少侠,”华胜德面不改色,并不因为对芳名子后面所代表的来意而不快,他一边收拾酒具,一边望向天边绯红的暮云,沉吟了一下,道:“天色渐晚,周围并没有可以投宿的客栈,如果不嫌简陋,到是可以在我的来风堂住上一晚。” 抱着来者不善的目的前来打探,被人当场戳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住在人家那里是不是也太厚脸皮了……林可可一番犹疑,但看看天色,又的确有些晚了……怎么办?他望向洛小纯。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看到有酒又听到有鱼的少女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忙不迭地点头,双眼闪烁着可疑的绿光……因为中途迷路的缘故,她可是从中午就开始饿肚子了呢。 林可可额头出现条码状的黑线,果然,洛小纯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啊! ne 樱花居士的居所就建在花林深处一块平整的凹地中,青砖红瓦的小屋在周围一色纯白花树的掩映下,颇有宁谧幽静的美感。 阿福在主屋外的锅炉旁煽火,一回头却是一张被烟熏成的大黑脸,惹得三人一阵大笑。焦黑的鱼,滚热的酒,温和有礼的主人,再加上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客人……一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洛小纯兴奋地讲着江湖趣事,竟哄得平素里性喜安静的华胜德连连发笑,阿福更是对洛小纯欣赏钦佩,情有独钟,一个劲地给她夹菜,让林可可觉得说不出的刺眼。 饭后,阿福收拾出两间偏房,让二人歇息。 “你怎么了?吃饭时一直不说话!” 廊檐下,少女垂着腿一荡一荡的,偏头问着背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少年。 “你一直在说,哪还用我说话。”林可可轻哼一声。 “耶?”洛小纯狡黠的眯起眼睛,流露出诡谲的波光,吃吃地笑着道:“你生气啦?哈哈,你生气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呢。” “我干吗生气。”他闷闷地说着,把头扭到一边。反正她就是能言善道,见人一面,见鬼一面,八成扔到狼群里都能说服它们不吃她呢。 “唔——”洛小纯沉吟片刻,“猜测雇主的心情好像并不是我该服务的项目呢。” “我只是雇主吗?”少年颇为悲愤地转过头,在这个夺走他初吻的少女眼中,他竟然连个朋友都算不上?还真是让人感到无力的悲哀啊。 “当然不是,”少女露出天使般的微笑,“论辈份你还是我的师侄。” “我要去睡觉了!”期待洛小纯有什么好话,是自己太愚蠢了。少年蓦然起身,快步回屋,砰地甩上门。这么无情的人,才不会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咦咦?门外的少女不解兼迷茫地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这个小孩不是一向身体力行地标榜喜怒不形于色吗?跟着她这种高手闯荡江湖,功力不增加也就罢了,还越来越退步了耶。 “真是堕落哦。”她感叹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什么嘛,搞得她一头雾水,嗤,果然是小孩子。 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还小人家两岁的事实,少女自在地总结完毕,掸掸衣裳起身回房。 ne 上弦新月,投射出柠檬色的微光,未关严的窗扇,吹入樱花的味道…… 是因为这似曾相识的花香?抑或,还有其他的缘由?竟让他又跌落这个一再重复的梦境……梦境中有眼泪,有悲伤,有绝望,有约定,有一个站在樱花树下白衣翩飞的小少女…… “你知道吗?盟主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啊,是血魔头的孽子呢。” “真的吗?那个血洗几大门派、杀人如麻的魔王?” “是啊,七大门派联手,好不容易才把魔王党羽剿灭!结果盟主竟然把那家伙的小孩带回来了,简直不敢相信啊。” “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盟主心软啦,说这孩子这么小,不懂事的,不让他们杀呢。又不知道怎么处置,就带回白云宫喽。还让你我照顾他咧。” “别开玩笑了,让我照顾血魔头的儿子?我家里也有亲人惨死在那个魔头手下呢!” “哎呀,又不用真的怎么管他,你当他是谁呀,让他活下来就很宽大了……走啦,我们去玩,不用管他,关在房间里就行了。” 如果用手捂住耳朵,就可以逃离这无止境的喧嚣;如果闭上眼睛,就可以离开这个否定我的世界…… 为什么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样冰冷,就像是看到不洁净的东西般。就好像他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如果不该存在,又为什么要让我生存下来呢?正义的盟主大人啊,你,也不来救我吗?救我从这冰冷寂寞的世界离开…… 茫然四顾,想问:我有没有生存的权利? 而周边,只有厌恶的眼神,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恶意。 从害怕到麻木,从期待到绝望,到底要经过多久的时间? 手指挡住眼睛,眼泪依然还是会流下…… 虚伪的正义者! 你早就忘记这个被扔在角落里,在下人的唾骂中自生自灭的孩子吧…… 不停地啜泣,即使哭到眼睛肿了,也不会有谁来安慰……慢慢地,学会了不哭泣,在悲伤的时候用面无表情来当面具。小小的孩子暗暗地发誓:有一天,一定要逃出这里!变成一个厉害的人,回来报复……,记住每一张脸,记住每一双眼,记住每一束轻藐的视线…… 月夜,偷偷离开房间,摸上已熟悉的小路,他要逃离这里,他要逃离这里…… “哥哥,我迷路了……”那半路杀来,有点儿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名地绊住了他的脚步。 回过头,在如雪的樱花树下,娇小的女孩子噙着眼泪。 风起,小女孩层层叠叠仿若雪雾般的衣裳飘荡吹拂,像是展开了透明的羽翼,如淡烟急雨,落在那张月光下异样苍白的小脸上、漆黑的发上、柔弱纤细的肩膀上…… 明明是春天,却像是在雪中相遇…… 她有一双大到不可思议的眼睛,眼瞳软软地反射着天上流离不定的月光…… 那是,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吧。 在大脑恢复正常运作之前,在心底作出应有的决断之前,那双柔嫩的小手已经牵住了他的衣摆,稚真纯美的眼睛荡漾着绝对的信任,那是纯洁的、不曾怀疑过这世间一切的眼神……那是会让人下意识地想从心底去呵护的小花般的女孩子…… “哥哥,我忘记了怎么走回去。”小小的脸上嘴角慢慢扁起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而他,被这样饱含期待的眼神所注视,竟忘记了自己正在打算逃离。 “你的房间在哪里?”他问。 “我忘记了……”小女孩噙着大滴的泪珠,“是种着许多树的地方……” “许多树?”他犹疑地歪过头,白云宫的花树到处可见…… “是会开白色的小花,很香很香的那一种,”她极力 地用着有限的语言解释和描绘,“白色的,甜甜的,像糖一样,很香很香……对了,就是这个!” 她偏头摘下发上扎的花束,摊开的手心中,是一簇小小的茉莉。 “茉莉?那并不是树啊。” “哦……可是……可是……”她眨巴眨巴眼睛,万分不解。 笑意忽地爬上男孩的脸,一定是因为她太矮的缘故吧,才会把茉莉也当做树呢。 “我知道了。”他拖起她的手,会种植许多茉莉的地方,在白云宫只有一处。 “来,我带你回去。”不可思议地,眼角的戾气消失了,望着那双纯净无比的眼睛,连他也变得温柔起来。 牵起软绵绵的小手,慢慢地向北边走去,有甜甜的花香一直回荡在周身。那是不同于白云宫密植的樱树,属于茉莉的香气…… ne 睁开双眼,红色的月亮透过窗棂落人眼底,心跳加 快,头发两侧已经被汗水濡湿,林可可翻身坐起,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气。怎么回事?自从遇到洛小纯,他就没有再做过这个梦。是因为今夜的气温过于郁闷吗?竟又让他梦到那些个属于前尘的旧事…… 撑住额角,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索性披起衣服,到屋外吹吹夜风。一脚踏出门,春夜的凉风便夹杂着几瓣落樱,迎面打来。 失神地伸出手掌接住一瓣樱花。啊,一定是这个缘故吧。听闻华胜德很喜欢樱花,这隐居的所在也是种满了樱树呢。一定是因为这景色,让他想起了白云宫,那个曾经拼命想逃离,如今却这样努力要回去的地方…… 是啊,要回去,要以主人的身份住进去,要以盟主的身份回去!清秀的脸在月光下,竟现出一抹煞气。 握紧拳,他闭上眼睛,做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松开手指,换上平静的表情。 “是谁在那?” 空灵的声音混杂在呜咽的风里,自粗大的樱花树下传来,少年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在那厢树下,雪衣翩飞的少女正轻盈地回身,樱花点点坠下,飘落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漆黑的长发上,素色的单衣上……飘飞的花瓣映着月光的颜色,片片绯红。夜风吹来,翩跹如蝶翼般的索衣延展成漫天的雪雾,风中的发丝飞舞,掩住了她的容颜。模糊的面孔,茉莉的幽香,雪白的世界里点点飘落凄美的红光…… 这是梦境,抑或回忆,站在那里的是虚像,还是真实? 不可置信地柔柔眼睛,想要看个仔细…… “可可?”少女已经念出了他的名字,打碎了上一刻如梦似幻韵凄迷。 啊……是她啊……分不清这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感情是失望还是安心,林可可怔怔地望着樱花树下的少女,那眼神狡黥,笑起来梨涡若现的少女…… 洛小纯抚平乱舞的长发,是夜晚的缘故,还是樱花的缘故,雪白的面靥看来格外美丽,她瞪大明瞳,拍拍胸口,“你怎么会在这里?吓我一跳呢。”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舌尖尝到自喉咙深处涌起的苦涩,林可可抓住胸口的衣襟,莫名的烦躁挥之不去。 “睡不着?”少女的小脸布满狐疑,“难道是因为温莎回家了,你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那你呢?”不理会话中的讽刺意味,他默然地看着她,“你又为什么不睡觉,跑到这里?” “我也不知道,”洛小纯坐下去,屈起膝盖,双肘托起脸,仰望天上的星子,“大概是松了口气的缘故,反而睡不着吧。” “松了口气?”他走过去,与她并肩而坐。少女绣着银白色边线的绣鞋旁有一朵淡紫的小花,视线投诸其上,觉得心思莫名纷乱,心底搔动着奇怪的嘈杂…… “是呀,”少女懒洋洋地回答,“没想到华胜德是真的打算退出盟主大选,就省得我们去对付他了啊。感觉很意外。喂,你看,”她忽地转了话题,偏过头,笑盈盈地伸起食指,上面沾着一瓣落下的樱花,“月光下的樱花,颜色好像不太一样……” “嗯?”他迷糊地反问,被少女偏头一笑的模样迷惑了心神,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讲什么。 少女不开心地嘟起嘴巴,“我是让你看这花啊,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才……才没有。”他飞红了脸,低下头。 少女伸开五指,反手撑在地上,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语气带着憧憬和向往:“师傅说白云宫里种满了会开白花的樱树,现在这个时节,樱花吹雪,那场面一定好漂亮。想想看,要是你当上盟主,我就可以以幕僚的身份去做客了。” “你喜欢樱花?”他略觉诧异,印象里的洛小纯并不是个惜花爱草的人呢,忍不住口气里加了一点儿嘲弄,“我以为你只对银子感兴趣。” “傻子!”洛小纯颇为感叹地批判少年,“只懂得赚钱的人是呆瓜,我聪明伶俐美貌无双的洛小纯能是呆瓜吗?切,我努力赚钱当然是为了花钱啦!我也是有梦想的耶。” “梦想?”少年有些错愕,还真不习惯把这两个字安在洛小纯的身上耶。 “我呀,想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建一座只属于我小纯一人的大庄园,”少女陶醉地说着,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开在树上的白花?” “没有。”林可可伤感地发现自己和洛小纯单独聊天的次数寥寥可数。 “嘻嘻,”陷入妄想中的少女笑得很愉快,“梨花、玉兰、木棉、槐花、梅花、樱花、木樨……我要种满会开白花的树,这样一年四季,院子里都可以一直开满云朵般 的花,洁白的,清香的,被那样的感觉包围,会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呢。 “还有茉莉花!”他脱口而出。 月光下,少女静静地转过脸,一吐舌,顽皮地笑了,“你这个傻瓜,茉莉可不是开在树上的花呀。”是月光的缘故吗?她的脸颊散发着半透明的光彩,她流转的乌眸闪烁着黑宝石般的幽深,如果褪去层层表象,狡黠的微笑也好,奸诈的神情也罢,剥离洞犀世情的冷漠之后,这个坐在自己身畔的洛小纯也不过只是一个会有梦想,会怕寂寞,会在夜晚为了莫名的原由不能入睡的普通的女孩子呢。 是啊,是女孩子呢。 眼中忽然涌起些微的潮湿,为了那些所谓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和人生里莫名其妙的坚持。 分明是同样的月色,却因为身边有这个人的缘故,而造就了完全不一样的景象。月亮的红色逐渐淡去,恢复成柠檬的温柔,洒下的月光,拂在脸上,清澈一如柔软的水波。 有多少次,从这个梦中醒来,会觉得月光寒冷得侵入骨髓,不敢哭泣,不敢出声,害怕会被温柔的母亲发现。 因为现在的家人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希望自己是幸福的,所以自己就要一直扮演那个幸福的少年啊。 八岁那一年,名为温小柔的女人出现在他黑暗的生命中,温柔地抱起他,紧紧地拥住他,告诉他说:如果回忆里全是不幸的话,就全都扔掉吧,只要喝下这碗药汁,就可以忘掉那些让你伤心的事……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笑靥如花的温小柔,捧住他的脸,说:你是我的儿子呀。 温柔的娘亲……那一瞬间,他变成了幸福的小孩子。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他欺骗了她,他没有真的饮下那碗忘忧草,在那段并不算太长的人生回忆里,纵然充满不幸,却还有一个光论如何都不想忘记的人儿…… 白衣如雪,黑发如漆,身上有着茉莉花香的小少女…… 复杂地望着洛小纯,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她,就算记忆还在,经过十多年岁月的磨洗,有些事情,也已经一一淡去。 身边的这个笑得顽皮、笑得通灵的少女名为洛小纯,和她在一起他就觉得心情很愉快;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便觉得心里很安宁;她眯起眼睛狡黠地笑,看上去很美丽,她唇边小小的梨涡像是储存了阳光一样不可思议地在暗夜里温暖着他的心…… 忍不住,悄悄伸手去碰她的手。少女迷茫地偏头看他,“你怎么了?你好奇怪。” 是呀,他好奇怪呢。少女的唇瓣一翕一合,他却再也无法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了,思绪已飞到那个春天的午后,因为意外而发生的初吻事件。 手指轻轻地触碰嘴唇,羽毛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唇上残存的温度渗入整个身体,明明她的唇那么冰冷,她的手每次碰到都是一团的冰凉,可是却会觉得,这种冰凉也是一种温度呢,一种,属于洛小纯特有的温度…… 燃火的枫叶楼前,白衣映出萤火光晕的少女曾偏头低语:何为爱情?何为喜欢? 他说他不知道。而现在,他的心底却忽然升起一些不能算是答案的问题。 是不是,想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就叫做喜欢? 是不是,想把一个人的手握暖,就叫作爱情? 动荡的是人心,还是眼神?寻找一个理由,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对方?而喜欢一个人,又真的需要理由吗?自己所在意的究竟是身边这个少女,还是会在意她,只因为她与记忆中的影像特别相似? 你是她吗?你是她吗?而是或不是,又真的那么重要吗? 玉面剑侠说过一句话,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忘不了,那日,在花丛中,他拉着温莎说: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你不是他也无所谓,我只知道我一直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这站在我面前的你! 心中涌起一阵热流,在这个忽如其来而莫名其妙的夜里,如果不做那个梦,如果他没有出来散步,如果没有在樱树下遇到她,如果没有埋下导火线的那个吻……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呀。 郁闷苦涩甜蜜痛苦悲伤所有一切的感情竟然全都涌在一起,拌在一处,汇成一句话,在胸腔里不断地挤压,逼迫他说出—— “已经太晚了呢……”纵然有些迟钝的洛小纯,也察觉出周围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她掠了掠耳边的头发,不着痕迹地怞回手,站起身,“我、要回房间了,你也快去睡吧。” 是啊,已经太晚了呢。少年绝望地想,再要袖身退出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愿意让她这样走掉呢。霍地,他站起来,清晰有力得像是在宣战似的宣布:“洛小纯,我好像喜欢你呢!” 月光下纤细娇小的身影蓦然一怔。然后…… “喜欢是什么呢?”少女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湮没了柔软的眼瞳,在洁静的脸上投射下迷茫的陰影,一向清脆的声音有些喑哑起来,她问:“就是那种让人头脑变得不清楚的东西吗?可是,”声音倏地降下去,少女风轻云淡地说:“可是我并不想变成那样子的人呢。” 轻快地转身,纯白的衣袖像蝴蝶一样在春风里翩跹不定。转身之后,洁白的脸上失去了笑意。 师傅说过,人类的语言是不足以取信的东西,说喜欢也好,说讨厌也好,都只是另一个人的情绪罢了,而她,并没有义务要承受别人的情绪啊。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走出樱花纷落的结界,走向自己客居的房间,走出身后少年凝望的视线,她是和姻缘那种事情没有关系,只会爱自己一个人自私冷血的洛小纯…… 第七章 “哥哥,”黑发流光的女孩子在窗边枕着手臂,望着窗外绿荫下的小少年,“为什么,只有在夜里,你才能来 陪我玩呢?”稚气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女孩子的语气充满期冀,“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白天不可以吗?” “因为……你是盟主的女儿,而我……是个惹人非议的人……”他咬住唇,有灰尘落人本该清澈的眼底。 “惹人非议?”只有五六岁的女孩子听不懂,小脸上布满迷芒。 他苦涩地解释:“就是说我是个讨厌的不该存在的人……” “为什么不该存在呢?我不讨厌你呀,我好喜欢哥哥呢。”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闪烁着美丽的炫光。 “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就会和他们一样厌恶我了……”他安静地说着,心中涌起一阵与年纪不符的酸楚。 “不会的!”女孩子急忙摇头,摇得头上戴的茉莉花都掉在了窗台上,小小的白花,分外美丽,他看着那朵花,竟然有些入迷,伸出手指去拾,小小的手却压在了他的手上,他抬起头,见那小小的女孩儿摘下发上的另.一朵花,微笑着放人他的掌心,冰凉的花瓣轻碰掌心的刹那,手竟然滚烫了起来,仿佛轻掬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颗珍贵的心…… 捧起他的手腕,女孩子印下轻若蝶栖的一吻,仰起脸来高兴地说:“这是约定哦!” 乌黑柔婉的眼眸倒映着满天的星光,流离出星子的碎片,她笑起来时,薄薄的唇会拉成上漾的弧弯,唇畔处若隐若现一个浅浅的圆,稚气的声音响在耳边,她说:“约定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所以你也要一直一直喜欢我哦。” 明明知道这是在长大之后就会被遗忘的诺言,依然在那个瞬间,让少年冰冷的心,变成炽热的一团。 不想忘记,在樱花树下邂逅的小少女;不想忘记,隔着窗台和他一起聊天玩耍的小少女;不想忘记那信赖地望着他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小少女;不想忘记……当白云宫被江湖恶势力侵袭,那个所有人为之狂乱的夜里,在纷乱的人群中,和自己的手一点点分开的小少女…… 那夜,刀剑金鸣,心如擂鼓。推开门,白色樱树围绕的白云宫,已成为充满厮杀的修罗场。心怦怦地跳着,知道发生了大事,一瞬间,浮上心头的竟是那笑容甜美的女孩儿…… 转过身,拼命地跑,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她的身边有没有人? “哥哥!”那哭泣着缩在角落中的女孩子软软地扑在他怀中,他颤抖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她还没事,一定要把她带走,那些人杀了盟主,他们一定会来找她,这种事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经历过这样的天翻地覆和斩草除根! 一定要带她离开,让她平安,他抱不动她,只好抓着她的手一起在刀光剑影中逃窜。 穿红色衣服的是敌人,穿绿色衣服的是闻讯来救人的正派名门。穿杂色衣服的是白云宫四下逃散的佣人……在一片纷乱的颜色中,这个一身纯白的女孩子是自己惟一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他那么弱,那么小,那么没用,只不过被挤了一下,再抬眼,那抹纯白就已经自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陰谋、背叛、火焰、刀剑,所有的一切在眼前流离。 顾不得危险,顾不得那么多人高马大的江湖人正在身边奔跑嘶杀,只是想着,近乎窒息地想着:他见不到她了吗?他朱去她了吗?她在哪里?有没有人保护她?落在什么人的手中?那个在家里都会迷路的女孩子,那个还没有大到能懂得保护自己的女孩子…… 分不清这样的惶然急切,是因为害怕她在混乱中死去,还是害怕和她分离?或者害怕在分离之后,她会很快忘记自己…… 不要,不要忘记和我的约定啊,说好了要喜欢我的,说好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不要,不要忘记我…… 一只手忽地抓住他,他惊喜地抬起头,却失望地发现不是她,落人视线的是美丽娇小却神态凛然、衣袖上绑着绿色纱巾的女子。 “怎么会有小孩子?”她惊呼着抱起他,又向周边恶狠狠地瞪去,“这群笨蛋!是来救人还是来打架的!竟然不懂得要照顾小孩子吗?” 一瞬间,被她紧紧地拥人怀里,嗅到她身上传来草药的清香,不知为什么,眼泪忽然涌上双眼,原来,竟会有人想要保护他呢,对呀,原来他也只是一个还不会保护自己的小孩子…… 再次醒来,是在洒满阳光的小屋里,那陌生却美丽的女子,微笑着端着一碗浓绿色的药汁,“你的身上有好多的伤口,你在白云宫里却像是吃了很多苦……”她若有所思地说着,浅浅的笑着,包容而温暖…… “你不问我是谁吗?”他怯怯地开口,“我并不是盟主的小孩啊,并不是你想去救的人呢。” “你是你娘亲的小孩啊。”女子理所当然地说着,“所有的孩子都是娘和爹的,救了谁都是一样的呀。” “可是……”他瞪大眼睛,可是他是魔头的孩子啊…… “这样好了,”浅浅的笑意加深,她捧起他的脸颊,笑盈盈地问:“你当我的孩子好不好?” “你要收养我?”他的眼神有着怀疑。 “是啊。”美丽的眼眸弯成两道月芽,她笑眼眯眯地道,“所以娘亲希望你能变成幸福的小孩子哦。”她端起手边的药碗,温柔的语音带着甜美的诱惑,“喝下以后,再次张开眼睛,你就会变成娘和爹的儿子,有家,还会有一个哥哥,不幸的事、讨厌的事全都会忘掉了呢。” 他看着那碗药,听着她以对小孩子的口气温和地劝说,可是,他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呢。眼睫垂下挡住柔软的瞳,纠缠百结的心思在眼中动荡,他知道这是会让人忘却前尘的药……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定用了许多的心…… 绿色的药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女子的脸上有着安怡动人的微笑,这一刻,他好想忘记心中的仇恨,心中的悲伤,就这样,变成一个幸福的孩子……可是,眼泪落人碗中,惊起一圈涟漪……约定中的她,也会一起被抹去吗? 你,到了哪里? 为什么被她救的人不是你呢? 小小的你,单纯的你,如果可以生活在这个女子身边,一定可以幸福地长大吧。 饮下药,闭上跟,躺在床上,再一点点一点点把药汁吐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在心里已叫了她娘亲,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娘亲,你用什么名字呼唤我,我便是谁…… 我会努力地当自己就是你亲生的小孩子。 可是我不能抛弃过去……黑暗的记忆里有一个不想忘记的名字…… 再次睁开双眼时,那笑靥如花的女子一定会紧紧地抱住他吧。爱你啊,爱哥哥,爱爹爹,爱你给我全新的一切……只要你们希望我幸福,我就可以一直扮演幸福的少年…… 而回忆里小小的人影……我也会一直一直记住你…… 想要成为一个比谁都要厉害的人,想要回到白云宫去,是为了报复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是因为想坐上那高不可攀的位置?还是……想找到一个在暗夜中不小心松开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的小少女…… 再次见面的时候,少女也许已经忘记他了…… 而茉莉的幽香,却一直倘徉在他的心底…… ne 林可可睁开酸涩的眼睛,透过窗棂,落人满眼的阳光,失落地想起昨夜的表白和昨夜的被拒,而门外扬起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他的伤怀。起身推开门,看到洛小纯正和阿福两个人蹲在地上烤着什么东西。 听到声响,她笑盈盈地回过头,“可可,你起来啦!快看,阿福在烤蘑菇给我们吃呢。快来呀。”她冲他招手,脸上的微笑和动作都是那么自然。 分不清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她竟然完全不把自己的表白当一回事呢。 他僵硬地迈步上前,调整着自己的表情。是啊,被洛小纯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因为她是洛小纯啊。 那个冷血薄情的洛小纯嘛。 “真的是很好吃。”他撕一块丢人口中,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阿福的手艺真好。” “是吧是吧。”洛小纯和阿福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嗯?他警惕起来,洛小纯闪亮亮的眼睛里好像没酝酿什么好事啊。 “嘿嘿,”少女奸笑一声,“阿福说他想和我们一起去游历江湖,增长见闻,华胜德也同意了,怎么样,可可?他很会做饭的呦。” 简单地说,就是她被美食收买了,然后让自己多付一个人的生活费喽。 林可可的表情实在难以维持地开始变得很难看。她完全不把自己的表白当一回事,还答应带这个傻小子一起和他们走江湖? “洛小纯,”他恨恨地道,“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不是在游山玩水吧!你是我花十万两白银雇来的幕僚耶。” “所以喽,”少女悠闲起撩起衣摆扇扇风,“你就当多雇了一个厨师嘛。” “你你你——”他颤抖地指住阿福,气愤地问洛小纯,“你到底为什么答应带他走啊!”才认识的人,洛小纯会这么热心?他想游历江湖,让他自己去嘛。 “因为,”少女悲伤地道,“林可可,你和我的野地生存技巧都实在是太烂了。”她不想在没有客栈可住的日子里就只能啃大饼啊。 呜——阳光射来,分明映出林姓少年眼底一瞬间隐约闪动的水花,是谁说过,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抓住这个人的胃? 原来自己是输在不通厨艺这点上啊! ne 青草在风中摇荡出绿色的波纹,缤纷的野花零星散布,乡间的田畔泥道上,一辆牛车正以奇慢无比的速度慢悠悠地行来。 坐在车前的少年穿着青色大褂,宽腿裤子,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简陋的车篷里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谈笑声更是刺耳到让他的眼中充满陰霾。 头上绑着蓝底白花布巾,梳着条油光水亮粗辫子的少女探出一张喜俏俏的脸,“可可,怎么走得那么慢呀?” “刚下过雨不好走……”林可可有气无力地回答,把脸扭到另一边,真不想看到洛小纯这身宽大不合体的乡下人装扮。 “是你不会赶车吧。”洛小纯怀疑地盯着他。 “咦?你连赶牛车都不会?”阿福从后面出来,搔了搔头,“没办法,我来赶吧。”不由分说地夺过林可可的鞭子,又冲洛小纯一个飞眼,“看我的吧!一定可以让这头老牛变成千里神驹!” 林可可撩头发的手停在耳边,神色古怪地瞅了眼阿福,耳边听到洛小纯尚在念叨什么笨蛋之类的,忍不住怒道:“我又不是车夫!怎么会懂这些!” “阿福也不是车夫啊。”洛小纯看他一眼,奇怪地道,“你到底生什么气嘛!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嘛。真小气耶。男人还那么计较外表!” “问题就在这里!”林可可按住自己青筋隐隐凸现的太阳袕,“我们去拜访天空城主,为什么要改装成这种德性啊!” “当然是因为那位天空城主的奇怪性格喽。”洛小纯懒洋洋地窝回车里,身子随着牛车的颠簸微微动荡,长长的睫毛冲他一掀,“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人家都称他为江湖怪杰的原因吗?” “我早就觉得有些好奇,”林可可托腮寻思,清秀的脸上疑云密布,“为什么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呢?” “不是不知道,是太不雅所以大家不提罢了,”洛小纯费解地摇摇头,“那家伙的本名居然就叫做农夫!” “农夫?” “对呀,”洛小纯笑了笑,问:“知不知道所谓天空城主的天空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阿福笑嘻嘻地在前方插嘴:“我师傅叫樱花居士,是因为他喜欢樱花,所居地点总是选在樱花林里;白云宫之所以叫白云宫则是因为种满会开白花的树,以此类推,天空城主住的地方一定是景色优美的名山山顶吧。” “不一定!”赫可可语音凉凉地反驳,其实他也不确定,但只要是阿福说的话他就不想赞同,讨厌一个人有时候还真是没有理由耶。 “阿福说对了一半,”洛小纯宣布答案,“他是住在山顶上,但不是什么名山啦,那里以前只是一座荒山,听说当年天空城主途经此地说那里的地质不错,这样荒废太可惜,就安居扎营,率领子弟们开山种梯田,这么多年下来,还真做得小有成就,据我初步统计,目前供应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米粮蔬菜大都是由天空城主这里直销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七大门派长年享受购买生活所需品的半价待遇,他们怎么好意思不在盟主大选上支持天空城主一把呢?嗯?” 少女带着鼻音不屑地重重一哼,令少年好似醍醐灌顶在惊疑中恍悟,“原来竟有这种内幕!” “嗬,你真是博学耶,”阿福更加钦佩洛小纯了,“连这种内幕都知道!我以前还一直听师傅说天空城主是个脚踏实地了不起的人呢。” “别说你师傅那种好人啦,多少聪明的江湖人都让天空城主那家伙给蒙蔽了,”洛小纯悻悻然地道,“这个狡诈的家伙有一句名言,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不要问江湖为你做了什么,要先问你为江湖做过什么!就是这句话,这还是他的参选口号咧。”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听起来不错的家伙其实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呢?”林可可追根究底。 “呵呵呵呵——”洛小纯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因为这个人是我师叔耶。” “师叔?”林可可蓦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洛小纯,磕磕绊绊地问,“那……那你还帮我对付他?” 少女对他嫣然一笑,虽然与一身土土的装扮不符,但也勉强算是柔媚动人,她吃吃地笑着道:“别怕啦。他虽然是我师傅的师弟,但我师傅很讨厌他,和他来往不多,比起来当然是花十万两银票雇我的你要来得关系更近啊。” 只要有十万两白银,连叔侄的情义都可以弃之不顾吗?林可可嘴角微微怞搐,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啊? 他一边哀叹自己那稚嫩的心灵注定要一再受伤,一边问:“你师傅为什么会讨厌他?” “行规喽。”洛小纯抬手托腮,懒懒地道,“身为第三类江湖边缘人出身,竟然跑去亲自下海混水,真是堕落耶!我师傅至死鄙视这种小人——” 还说人家……汗啊,你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呢。林可可抱住头,“洛小纯,等一切都结束后,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你师傅?” “干吗?” “我真的好崇拜他哦,好想见他一面!” “你想见他?”洛小纯眼底闪过一抹稀罕之色,“我师傅当年号称鬼见愁耶!”啧啧,所过之处令江湖人闻风逃散的师傅大人,一向没有太多朋友,如果他知道终于有一个人如此期待与他见面,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不见他还真是让我终身遗憾啊。”林可可按住太阳袕,能教导出洛小纯这种性格的高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说起来,娘亲也有不少非常人的行为举动,果然是师出同门。 “那你只能终生遗憾了,”少女同情地注视他,“因为我师傅早就死了啊!” ne “师傅,我真的要挑水浇这么一大片地吗?”高个青年拎着水桶,苦着脸看着眼前宽广绵延的白菜地。 “那当然!”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蹲在田径上,望了眼高升的太阳,拿起脖子上搭的布巾擦了把汗,又瞅了眼徒弟,见他脸上泛起和白菜同色的青绿,忍不住出言教训:“你本是个富家子弟,我就说你吃不了这种苦,是你自己非要入我门下,现在后悔了吧?” “师傅!我们是江湖人耶!整天种地像什么样子嘛。”青年痛心疾首啊,这和他想象中风流潇洒的江湖生活根本完全不同嘛。 身后一大群在田间耕作的弟子闻言都投去哀怨的一瞥,那个新来的莱鸟真是不会看眼色呀,怕又是要招来师父的长篇大训了…… 果然,老者霍然拨起腰杆,一脸凛然正色地推了推头上的宽檐草帽,高声道:“不要总是想着江湖为你做了什么!你要想想你为江湖做过什么?难道身为一个江湖人,不该为江湖人氏的民生问题多多考虑吗?所以我才说我们一定要研种出真正的绿色蔬菜!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为了广大江湖人氏的健康着想,我们理应甘于寂寞,在二线上默默奉献!” “啪啦啪啪啦——”猛烈的掌声响自老者后,一大群当地的乡绅和前来做客顺便签定后半年蔬菜购买事宜的江湖人均是一脸钦佩。 “哇,天空城主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耶。” “无名的英雄啊……喷喷喷……” 青城门下弟子称赞道:“像这种甘于寂寞的无私奉献者才真正适合做我们江湖的盟主啊!青城一定支持前辈到底!” “是咧。”少林子弟也忙不迭地在一旁点头附和, “我们少林寺食用素菜本来都是自给自足的,但吃过一回天空城主的白菜后,方丈当晚就顿悟了一道一直参不透的佛谒。我师傅说城主的白菜里包含了一种禅意……” “对哦对哦!”一个武当的采买道士也不甘寂寞, “我们师祖是把书法融于武学,天空城主则是把农耕融于武学,异路同通啊。” “人家还传说盟主候选人中武功最高的是打败四大杀手的林可可,要我说,真正的高手是像天空城主这样,摘叶飞花、手持白菜都能使出曼妙身姿的人物咧。” “诸位!”天空城主霍然回首,严肃地抱拳一拱,“千万不要对老朽有如此多的赞誉,我为江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千万不要让我太骄傲!要知道,做人难,做男人很难,做名男人更难,做一个江湖上的名男人就是难上加难!我是身在高处不胜寒啊!” “啪啦啪啦——”又是一阵猛烈的拍掌,一票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出言再大肆称赞一番,一个小个子跑过来,边跑边喊:“师父!接客啦——” “喊什么喊!”天空城主老脸沉肃,“没见到我这里有这么多客人吗?是哪派来买菜,迎进来不就得了!” “不是啊。”小徒弟嗫嚅道,“你曾经说过要是那个入来了,就要赶出去的……可是她不是那个人本人,但又和那个人有关系……徒儿不知道……”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这个笨蛋徒儿连话都不会说吗?天空城主草帽下的脸色更见陰沉,当着这么多门派的人,不是丢他的脸吗? “她说她是鬼见愁的徒弟——” “什么?”闻听此言,天空城主再也把持不定,一个趔趄栽倒在一旁的禾苗里,跌了个土头灰脸。 ne “嗯,来到这里,我才明白要做到真正的沽名钓誉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林可可感叹地四下环顾。 由于门下弟子众多加上前来采买的江湖人也总是络绎不绝,天空城主的天空城还真是占地广阔,房舍众多,但是…… “怎么看怎么像是普通的农村呀!”阿福很诚实。瞧他们身处的这间贵宾招待室,青灰地面上堆散着疑似麦桔梗的长杆,一张缺角的暗红色桌子和几把不太敢坐上去无风自晃的椅子,连桌上的茶具都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真是简朴……”他张着大嘴神色愕然,比他师父那个来风堂竟然还要破旧。 “所以,我才会换上这身衣服,”洛小纯镇静自若地摸了摸头上的花布,“你们要记住,想在最肭时间和别人打成一片,就要入乡随俗,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当你是自己人看待呦。” “洛洛洛——”惊惧的声音扬起,看起来如同普通的农村老头的人一挑门帘从后面走出来,却在看到洛小纯的瞬间瞪大双眼,口不能言。怎么偏偏是她?如果是轻灵俏皮的红十一或是嘴硬心软的东十二他还有自信对付,怎么偏偏上门的是被鬼见愁从小抚养长大与他如出一辙的妖女洛十三呢? “师叔,”洛小纯笑吟吟上前参拜,“师侄给您问安啦。” “不敢!”他身法灵活,一个转身,骨碌碌避开,妖女的礼他还是不受为好。惊疑交加地盯住洛小纯,警惕地问:“你来我这儿干吗?” “我是听说师叔你今年人围了盟主。大选,特意来尽一份绵薄之力啊。”洛小纯小脸上充满诚挚。 少来!农夫很了解这个自家人,“那这两位是?”他指指林可可和阿福。 洛小纯委婉地一笑,“我的夫婚夫和专属御厨!” “什么?”同时惊叫的是两个人,只不过天空城主的声音太大,硬是把林可可的惊呼给压了下去。 “你你你有未婚夫?”农夫颤抖地伸指点着洛小纯。这种女人也有人敢娶,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哎呀,”洛小纯慌忙拿袖子挡住半边脸,“师叔,你干吗听到我有未婚夫就反应这么大?”小心翼翼地瞟他 一眼,少女烦恼地裒戚道:“难道你对我也有什么想法不成?果然,人长得太美丽真是一种不幸呢。” “这是真的吗?师傅?”听到他适才那声尖叫而跑过来的弟子们闻言纷纷向他投去置疑的视线。难怪他一直单身还骗他们说是为了修身养性,原来他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当然不是!”农夫双目暴突,慌忙扶正自己在众弟子眼中轰然坍塌的形象,这该杀的洛十三!多年不见,脸皮更厚了!要不是顾虑到此刻前来采买的江湖人太多,起了争执对他影响不好,他真想立刻把她轰出去。 极端注重表现功夫的农夫,只得压抑住自身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面向洛小纯,“洛师侄,一直赶路一定很辛苦,先去后面喝点儿水吃些东西吧。” “多谢师叔。”洛小纯笑盈盈地拉着林可可和阿福翩翩退场。 “这小妮子一定是听说这个季节我这里住了不少江湖人,特意来砸我场子的!”农夫陰着脸在屋内转了几圈。身后大弟子不解地道:“师傅,我看她没什么不凡之处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嘛。 “对呀,”二弟子摸摸鼻子,向往的目光追随着洛小纯飘摇而去的倩影,“她对您还挺有礼貌的……”那么美丽文弱的少女,怎么会是来捣乱的呢? “你们懂什么!”农夫拿着汗烟袋挨个敲了一记,神色郑重地告诫道:“陷阱总是比平地更平,她越是不动生色就越是包藏祸心!要是为师我出了什么意外,一定是洛小纯搞的鬼!” ne “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夫?”终于挨到阿福出去如厕,林可可心跳莫名充满期待地望向洛小纯。 洛小纯放下碗筷,优雅地擦擦嘴角,淡淡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当上盟主夫人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呢,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住白云宫了。” “等等……”少年凝神想了想,“你是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喜欢白云宫,所以拿我当跳板?” “林可可,”少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无奈地叹息,“难道你不明白实话是不能讲出口的吗?” “你……”少年脸上青红不定,十指成拳又再松开,很久前他就说过了,偏偏一犯再犯,期待洛小纯,这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 “想开点儿,”少女体贴地拍拍少年的头,“求仁得仁,你真是个幸运儿耶。” 少年颓然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问:“洛小纯,你就那么喜欢白云宫吗?喜欢到嫁给谁都行?” “当然不是嫁谁都行。”少女肯定的语气,让少年不由得又升起一份不该有的期冀,难道,其实她对自己并非全无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讲? “至少要是个拎得清的人……”洛小纯认真考虑道,一边转头望向白云悠悠的碧空,白云宫的女主人,江湖第一夫人!嘿嘿,听起来很不错呢。比起什么武林第一美人等等,这个称号与优雅高贵的自己要更加相配呢。呵呵呵呵—— 望着跟前发出剃耳三段笑的少女,少年陷入悲哀中,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拎得清的路人甲……呜…… 林可可,十九岁,忽然发现,爱情真是一件容易让人受伤的利器。 第八章 这一次绝不放手 夜晚的凉风吹来山林间特有的清香,叶子磨擦着发出哗啦的声响。少女坐在台阶上,如瀑的黑发与蝶翼般绡薄的单衣一并在风中以迷离的舞姿向后飞扬。 抬起白皙纤妍的脸庞,仰望深蓝色的苍宇。山里的天空特别幽远,星星异常明亮。 而月亮呢?那亘古永恒却又变幻莫测的月光啊,冷绝愁绝、触手成冰,美丽得近乎无情,自中天倾泻,如雨一样,洒落满身、满心…… 古远的回忆支离破碎,依稀记得那是在很久以前的夜晚,师傅说过的话…… 师傅说: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语言和微笑不过伎俩而已,欺骗别人、迷惑别人,所以永远,不要去相信所谓的他人,所谓的语言,所谓的信誓旦旦…… 月光下的师傅浅浅地笑着。只是为了得到赞许,虽然听不太懂,少女还是用力地点头。 果然,只有十三是最聪明的。师傅笑着说,一边用冰冷美丽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头顶。 师傅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这是少女心中不可触犯的铁的规则。 可是,可是为什么虽然我一直都是赢家,却并没有感到过真正的快乐呢?师傅……你知不知道…… 叹口气,洛小纯怔怔地托起双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在醒来之后就再也难以入睡。好像有人说过:白天太亮,难以成眠;黄昏太灿烂,难以成眠;夜晚太孤单,难以成眠。人类总是会为自己的举动寻找一个借口和理由。洁净无瑕的脸上慢慢展开一个嘲讽的微笑。那么,会想要和那个少年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理由? 风吹过,掠起发丝,向耳后飞扬,那个夜晚,樱花树下少年说过的话,却没有办法随风而去。 装做不在意,是不是就是真的不在意? 如果真的毫不在意,又为什么会这样怔怔失神?毫无疑问的是,自己并不爱林可可呢,爱情那种事真是太愚蠢了,聪明如她的洛小纯又怎么会去沾染呢? 那么,为什么还是会在意他呢?凭借本能拒绝了他的表白,却又升起一种不甘心的悔恨,漫不经心地说出可以嫁给他,固然是真的想要得到白云宫那座憧憬中的华丽殿宇,又何尝不是想要拴住身边的这个少年? 不爱一个人,也可以嫁给他吧。如果世间的女子都要成亲,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就可以保持清醒的思维和冷静的理智呢。少女颇为陰险地揣度,果然,自己的算计还是最高竿的。 “洛小纯?” 已经耳熟能详总是突如其来反而令她毫不意外的声音自背后低低扬起,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身着青衫的少年。 “你怎么坐在这里?”他问。 “我睡不着,”她扬起无辜的脸,俏皮地冲他眨眨眼睛,“大概是天空城的床铺太硬,所以我就出来透透气喽。正好计划一下怎么整天空城主!” “嗤,果然是我眼花……”少年撇撇嘴角,刚才一瞬间望过去,还以为在洛小纯的脸上也会出现忧伤的表情呢。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如厕吗?” “身为一个女孩子,这种话是不是不该说出口呢?” “女孩子不上茅厕吗?”她奇怪地反问。 少年脸色铁青,认识洛小纯后他的面具本领就算是破功了。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比自己段数高深啊。 咬咬牙,他道:“我是有事去找你商量,发现你不在房里才沿路出来找你。” “咦?”洛小纯怀疑地睨觑,“深更半夜,你跑到女孩子的房间里,不怕人说闲话吗?”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是女孩子吗?”他握紧拳头,悲愤地想:平常那么粗鲁还敢号称是什么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天下第一聪慧美少女的厚脸皮家伙…… “少废话,你到底有什么事?”她不耐地拉了拉衣襟,在山里,春天的夜风吹来也让人阵阵发寒咧。 “我是想说……”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措词,“你最好不要单独活动,而且对阿福这个人还是小心为妙……” “我还以为你是要说什么呢!”洛小纯不屑地冷哼一声,原来是吃醋呀。果然,贬低损毁竞争对手还嘉是人类一贯固有的劣根性! “我是说真的!”林可可皱起眉尖,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单独和那家伙在一起当心遇到危险哦。” “我要去睡觉了。”洛小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过身,摆摆手,婀娜而去。和你这种家伙单独待在一起才会遇到危险呢。 什么嘛!她根本就把自己的金玉良言当成是耳旁风耶!林可可不爽地瞪向少女的背影,平常警惕性明明比一般人高的她,为什么会那么相信那个臭阿福! 不甘心和懊恼使得少年的情绪也陷入了不正常的焦躁,以至于没有发现,几步开外的树上,枝叶正呈极不自然的风向轻轻晃动…… ne 枝桠重重的浓绿华盖宛如天然的屋宇,层叠相依的叶子交错成雕镂透空的窗牖。五月的艳阳,直直射下,透过绿树包容的屏障,由罅隙间散落,化为一地晶润的宝石。 清凉的荫翳里铺着桔色的方格桌布,摆着水壶和所谓的精致便当。少女心满意足地吞下一块阿福特制的蜜汁叉烧,幸福地眯起眼睛感叹道:“啊,真是个适合野炊郊游的好日子呀。” “呜——”按捺不住的怞泣声由另一边的田间传来,正在苦苦钻研锄草功的天空城众弟子们在干活的同时暗自饮泣。这是什么世界啊,为了给远近的江湖人留下简朴清正的印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今天早上也只喝了二碗大米粥而已,还要冒着日头干农活。而几步之外,却有人悠闲逍遥地纳凉外加大吃大喝刺激他们经不住诱惑的脆弱的肠胃,真是不公平! “大师哥——”小弟子咽下一口唾沫,向师兄投去哀怜乞求的视线,“可不可以请那位洛师姐回客房里去吃早饭?” “师弟,我已经努力过了,”师兄含着泪道,“她说——要在这里充分的享受山里的清新空气……” “洛小纯,你真的是人类吗?”林可可托着双颊,同情地注视另一边的广大劳动人民。 “我是为了你的未来而在努力打拼呀,”洛小纯笑靥如花地宣布,“在爱的名义下,一切行为都是可以获得允许和宽恕的。” “小纯!来尝尝这个!”阿福又打开一个包裹,兴致勃勃地层示厨艺,“这是我用天空城主的新品种的大白菜做的呢!来尝尝有什么不同吧。” “你混江湖还真是厨艺界的一大损失耶!”洛小纯吃下一口,立刻发出不绝的赞叹:“阿福,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知是阳光太耀眼,还是洛小纯脸上的笑容太碍眼,抑或是阿福露出的一口白牙太过刺目?林可可觉得自己的眼睛莫名地痛了起来。 只不过是会做饭而已,就能让她赞不绝口,自己也和她相处了蛮久的一段时间呢,都没有听她对自己说过一句好听的话……闷闷地拨下一把青草,觉得心头飘过一片与这晴爽天气不符的陰霾。 他不快地霍然起身,“我先回去了。” “你已经吃饱了吗?”洛小纯并不热衷挽留,少一个人她还可以多吃一点儿。 “是的!”完全看得懂她在想什么的林可可咬住牙根,老天!为什么让他这么了解她啊!想要找些谎言来自我欺骗谋求安慰都很难呢。 看着少年脚步不稳的离去,少女无谓地耸耸肩,奇怪的家伙。 阿福静静地望着林可可离去,不着痕迹地扬了下唇角。 “你真是个做饭的天才呢。”少女还在埋头苦吃。 “是啊,”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情绪,他意味深长地说,“人总是要有些特长才方便行事不是吗?” “嗯?” “没什么,”他笑眯眯地回答,手,却悄悄地拾起一颗小石子。 几步开外的田边窄路,天空城主农夫大侠正在满怀心事地负手徘徊,只要一想到在不远处的树陰下,坐着正在盘算如何暗害他的奸诈少女,他就不得不陷入忧郁之中。适逢几只麻鸭迎面而来与他狭路相逢,唉,不顺心的时候连走路都这么不通畅。他苦着脸向左一避,脚踝处却忽然一麻,膝盖发软当下摔倒在地吃了个满嘴泥。 “师父果然是老了呢……” “是呀,这几天连续摔跟头、啃泥地,不知是怎么了……” 窃窃私语传至耳膜,农夫老脸一红,挣扎着爬起身回头告诫:“用心干活!”便气哼哼地回房换衣服去了。 别人的不幸一向是洛小纯快乐的源泉,她幸灾乐祸地拍拍阿福的肩,“嘿嘿,可惜可可不在呀,刚才的画面是多么精彩啊!” “……”身边的人意外地沉默。洛小纯没听到回应,不满地侧目打量,“阿福,你怎么了?”“那个……”阿福突然憋红了脸。 “你并不像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呢。”洛小纯不解地看着他,爽快的阿福怎么也得了像林可可一样陰阳怪气的毛病。 “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林兄弟。”阿福说得认真无比,吓得少女手中的叉烧差点儿落地。 “你在胡说什么呀,难道坐在树陰下也能晒中暑吗?”她伸手去碰阿福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啊。” “想把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情和另一个人分享,这种表现就是所谓潜意识中的爱情啊。”阿福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想得太多了吧。”洛小纯瞟他一眼,她可不喜欢有人自以为是地分晰她的心理,扬起小小的下巴,傲慢地道,“再说,我喜不喜欢他也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吧。” “当然有关啊。”阿福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无比郑重地道,“因为我也喜欢你呢。” “当啷!”不用怀疑,这是叉子落地的声响,阳光下的少女惊愕地张大嘴巴,这是什么流年,号称与姻缘无缘的她竟然在走桃花运咧。 ne 高耸的树木密搭成天然的屏蔽,走在其间,身影被拖得修长,黑色的影子如同心中的陰暗,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就会变得巨大,笼罩吞噬人的心…… 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挂着陰郁,少年心思烦乱地咕哝:“什么嘛,根本就是个没有躁守的女人,狡猾!明明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什么又总要和那个有问题的家伙那么热络啊!” 气愤地折断勾住衣角的树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前行还是该退回去。 一个人的时候,竟然会有种空茫的感觉自心底升起,会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只能任由空虚无边无际地泛滥。以前分明并不讨厌独处呢,他压住胸口,试图按捺那再也不听命令怦怦急促的心跳。 自己改变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在不知不觉的地方…… 和洛小纯在一起,似乎越来越把持不住那个微笑的面具,不自觉就暴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因为对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少女,便习惯了以她的意志为先;因为对方的活泼自大,不觉间就会去按她的步调行事;因为她陰险却又陰险得那么意兴飞扬,自己的面具本领也就随之破功了。总觉得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她的面前,觉得即使让她了解自己的全部,也没有关系。 苦闷地想着,却一直无法想通,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尝失了心的躁控权?明明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明明了解她对自己怀抱着怎样的想法,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影响躁纵,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可以让他的心跟着忽起忽落雀跃奔腾。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后悔呢……也许,和洛小纯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自己最真实最快乐的时间吧…… 记忆里的少女模糊了起来,而洛小纯的影像在心里一天天更加深刻,会喜欢洛小纯,再也不是因为她像谁,只是因为她就是她而已,独一无二的她而已……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在心中一直盘桓,猜测、犹疑,揣度、不安,不知道自己所持有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而此刻,他忽然发现,没有什么好像不好像了,自己是真的喜欢洛小纯,喜欢这个狡黠顽皮带了一点儿陰险的少女啊…… “哼哼哼哼……”再怎么恭维也难以称之为好看的扭曲笑容浮现在脸上,少年若有所思地总结道:“原来——我是个受虐狂啊。” 不然,干吗会自讨苦吃去碰爱情那个玩意? 害怕承认爱上别人并不是只有洛小纯的专利呢。少年抬起头,一阵风吹来,吹去他头上沾上的叶片,也吹去了他眼中的迷茫。 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再次睁开,少年清明的眼底已充满坚决。 “我一定要当上盟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势利的女人属于自己呀。 不知不觉中是什么在改变呢,想要成为盟主的理由?谁先谁后的顺序? “想那些也实在太麻烦了。” 颇有某人风范的少年冷静地思量,不如趁机去看看天空城主的来往账册,找出击败他的端倪来得比较现实。输给爱情的心情太过复杂,而不太爽的时候,再也没有比陷害他人更好的恢复方法了。 想到这里,林可可的脚步忽地轻松了几分,阳光下,有着清秀可爱外表的少年冷静悠然,“如果我不快乐,那就让天下人都一起来烦恼吧。” 果然,你和洛小纯还真是一丘之貉啊! ne “真是倒霉,鬼见愁的徒弟和他一样有着为别人带来不幸的超级霉运啊。”房间中,换下脏衣服的农夫唠叨着。竟然害他连续两天在其他门派的使者和弟子面前出丑! 刚刚分明是有什么东西打到他脚踝的袕位上才会使英明神武的自己跌倒嘛。不过……手指疑惑地停在领口,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以歪门斜道见长的鬼见愁真的可以教出 擅长内功心法的弟子吗? “难道还有其他人出手不成?”他寻思着,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森冷到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放心好了……嘻嘻……” 软软的包裹着说不出的诡秘声线响在耳畔,农夫回头;瞬间收缩的眼瞳看见的是闪耀成一片瑰丽的银光…… “你再也不必辛苦装老实人,不必担心能不能当选盟主了……”轻柔悦耳的声音华丽优雅却仿佛来自地狱,最后一个字说完,农夫的眼前就真的只剩下通向黑暗世界的道路了…… 宝蓝色的鞋慢慢步出,房间里,半趴在桌上的农夫,瞪得大大的眼睛尚自充满不甘心,自脖颈处流出的鲜血一滴滴淌下,泅湿了桌上的纸页,以及刚换上的干净衣服…… 江湖,本就难得干净不是吗?黑暗中有人轻轻地在笑…… ne “这就是那家伙的房间吗?”还真是难找啊。林可可皱着眉尖弯腰扶住双腿,农夫这臭老头,房间那么多,生意那么大,明明就是很有钱,干吗为了装朴素把所有的屋宇都盖成一种寒酸德性,害得他东绕西找的。 望了望左右,嗯,没人,侧耳倾听,房内好像有声音传出……滴、滴…… 少年脸上的表情倏然凝重,他一把推开房门,农夫的惨状便赫然映人眼帘,一瞬间差点儿惊叫起来,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是没见过尸体,也不是没有杀过人,那么,为什么会感到这样的恐惧呢? 是因为洛小纯吗? 他纵身向田间奔去,几乎脚不沾地轻飘飘地像飞一样,一片混乱中大脑里升起一些意义不明但一定是重妻的线索片断。 咦?你连赶牛车都不会? 阿福这样说着微笑着夺过自己手中的马鞭,他一直觉得很古怪,觉得这件事有问题,那个人利落的手法分明是身怀绝技有着上乘武功的一流高手啊。 悔恨的心情一时间充塞少年的双眼,跑得太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是啊,早就觉得那个人不是表面上的简单,只是因为习惯地认定所有人都是不简单的而没有太过在意,被自己的心情迷住了眼睛,恋爱还真是容易让人变笨呢,竟忘了身处在多么危险的地方,这里是江湖啊,有纷争有权谋的江湖啊。 气喘吁吁地奔回田地,众弟子们还在种菜挑水,急切地放眼梭巡,那边树下,适才笑语嫣然的少女和阿福果然已经不知去向。 “你看到洛小纯了吗?”他焦急地抓住一个弟子问。 “刚才和那个叫阿福的人一起离开了呀。” 林可可命令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师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哦,刚刚你走后,我师父摔在水田里,回去换衣服了。” 情绪惶然到了叔点,反而沉淀下来。自己先离开,接着农夫又走了。农夫惨死在房间中,洛小纯和阿福不知去向。这一切相加会得出怎样的结果呢? 自己再看不穿的话就是个真正的笨蛋呀。不,自己的确是个苯蛋!会被嫉妒的情绪左右了神志,让洛小纯和那个人单独在一起,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不智。 大概是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太过恐怖,小弟子吓得退后一步,怯怯地告诉他:“我我我看到他们两个人向山上去了……” 宛如旋风一般,下一秒,少年已急掠而起,向着山顶奔去。 洛小纯,你这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傻瓜,在我这个笨蛋赶到之前,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如果你出了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绝不! ne “我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风景呢。”白衫飘飘的少女把一绺随风而舞的发丝绕到耳后,另一边的头发却又轻飘飘地跳脱而出。 天空城所依傍的山脉的确是块风水宝地,草木葱茏而蓊郁,看来农夫想得出在此种地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和阿福沿着山上的崎岖小道前行,以为路会愈窄愈险,谁知山顶的处反而十分平坦,视野开阔,杜鹃花盛开,粉白夹杂,山顶的风比起山下要大,风吹来,万花凌乱,站在花中的少女宽袖飘逸有一种凌波欲飞的美态。 “果然是个表白心意的好地点。”少女点点头,可是她并没有同意的打算啊。 “我……”阿福刚要开口,洛小纯连忙摆手截住。 “那个,请不要误会,我之所以答应跟你来此,并不是想聆听你所谓的真情表白,”少女抢道,“我只是不想在那种公众场合拒绝你,让你太过难堪。”没办法,人长得太美丽就是会不时地招惹这种麻烦。爱上她,证明阿福也算是个有眼光的男人。 “我……” “你不要再讲了!”洛小纯大义凛然,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带出一丝悲伤和无奈,毕竟,她并不想得罪这个会做饭给她吃的人。极力地装出哀怨的模样,她道:“阿福,你是个好人,可我对所谓的爱情并没有兴趣耶。” “我也没有啊。”差点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阿福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真是憋死他了。 “咦?”少女疑惑地眨眨眼睛,突地面色大骇,向后猛退几步,伸出食指颤抖地点着阿福,“你你你……” 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吗?阿福微笑着望向她,目光中竟然闪烁起一片冷冽。 “难道……难道你其实爱上的人是可可,你……你是要托我当说客?”少女结结巴巴地道。 “你那个号称聪慧的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啊……”阿福神情一滞,这就是自己当成拦路虎的敌人吗?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洛小纯蹙起眉尖,眼中的阿福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眉目五官,但眼神却变得好陌生,熟悉的形象一点点退去,那边 站立着的人哪里还是那个憨气爽快的青年,取而代之闪烁在眼底的竟是一代枭雄的神色。 “啊——”尖锐的声音由面白如纸的少女口中进发,忽然地记起,这个世上除了谈情说爱就只剩下争权夺势了呀!” “你你你原来是坏人啊!”好像明白得太晚了…… 呜,那人步步逼近,洛小纯步步后退,满头大汗。原来这些天她是在与狼共处。 “你敢说自己是好人吗?”阿福眉毛微蹙,语气颇为讽刺。 “当然敢说!”洛小纯左盼右顾,忽地脚跟一绊,直挺挺地站住,像根木头桩似的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退了?”阿福悠闲地停下步履,抱臂环胸,他当然知道她不再后退的理由,这个地点早就事先侦察过了,想对付这个轻功绝妙的女人,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赫然出现在洛小纯身后的就是高山峻岭中的名产——断崖! “嘿嘿……”少女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其实,你并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吧。” “当然有啊。”阿福冲她微笑,“我并不喜欢做无用功咧。” “那就告诉我嘛。不要让我当冤死的糊涂鬼好不好?’’洛小纯努力地拖延时间。师傅说过,多一秒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告诉你也无妨,”阿福很悠闲地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地道,“我要除掉天空城主,而他也是你们的敌人,跟着你们一并行动比较好下手,而且……”他抬头一笑,狡狯的神色闪烁在掀起的眼帘之中,“如果被怀疑是我做的也会让我很伤脑筋呢,好巧不巧,谁叫你与他不睦,让你适时消失的话,就可以把黑锅转嫁给你背了呀。” “哇,你这个人真是陰险!”洛小纯迭声控诉,“你竟然要陷害我这个花朵样的清纯少女?良心何在呀!” “弱肉强食胜者为尊!这个道理你应该也很明白!”阿福昂首浅笑,运气于掌,毫无预兆地一扬便向她凌厉地劈去。 洛小纯猝不及防,无路可退,只觉一股厚重的内力迎面袭来,胸口一热,意识轰然飞散,身子像纸鸢般向后飞起……完了完了,聪明一世的自己竟要这样糊里糊涂地死去了吗?果然是红颜薄命啊…… “洛小纯——”身子霍然下坠却又猛然骤停,伴随耳畔响起的熟悉又陌生的怒吼,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是谁?是谁抓住了她?总不会是阿福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她的头还有点儿晕,努力地睁大眼睛,调整焦距,那在危急时刻半俯下身抓住她的是…… “你这个笨蛋!怎么不使你的轻功躲开?”林可可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他跑得快要吐血,好不容易顺着山径上模糊的痕迹追来,还不及看清形势,最先抢入眼帘的竟是洛小纯摇摇欲坠向后飞的一幕! 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身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射到崖边,顾不得身后有什么危险,哪里还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紧紧抓住那冰冷滑腻的手腕的瞬间,心脏也快要蹦出喉咙了,身体由内至外泛起一阵恶寒,只要想到再差一秒,就要再也见不到她的可怖事实,牙齿都一齐咯咯作响,好想大骂她一顿。 身子悬在半空,洛小纯瞳仁骤然收缩,“可可!后面!” “晚啦——”轻俏俏带着一点儿上扬的尾音,促狭地眨眨眼睛,阿福掌中薄薄的刀已贴在林可可的脖子上。 凉凉的刀刃抵在动脉上,林可可以难得地冷静保持着紧攥洛小纯手腕的动作,由他的位置望下去,山谷云壑生烟,望不到底,只要手松开一点点,眼前这个少女的生命就会转瞬消失。 “还真是情深意切啊,忘记自己身后有敌人吗?”随着嘲讽的话音,刀子轻轻推进一点点,鲜血滴落,温温的,沿着林可可的脖颈流下,打在洛小纯的脸上,溅开一朵血色梅花。少女睁大眼瞳,看着少年不为所动的脸,好像第一次发现,原来,血是热的呢…… “是你,或你叫人杀了农夫?”林可可说出自己的推断,“至于杀洛小纯是为了要把农夫的死嫁祸给她?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杀农夫呢?”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快除掉你呢。”阿福轻声叹息,似乎为难地皱了皱眉尖,“两个候选者同时死掉的话,剩下的参选者就难免会受到长老会的怀疑了……” “你,你是为了樱花居士?”林可可不觉惊骇,自己看走眼了吗?那个看来温柔的居士其实是这种人? “哦哦,你可不要冤枉那个好人呀,”阿福笑眯眯地一抬手,轻轻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露出的脸孔清俊苍白,“这个样子,你应该见过吧。” “布风栖!”林可可目光斜横,惊叫一声,他竟然是布氏双杰中的小布! “你怎么会是樱花居士的弟子!” “当然和你们一样,是为了要害他呀,只不过那天既然没有与我竞争之心,我就放过他了……呵呵,玉面剑侠的府里,我们也见过面啊。” “是你伤了克灵遁!”洛小纯瞪大眼眸。 “是呀。”阿福……不,布风栖温婉地笑着,眼神却是异样的冰冷,“你们既然和我抱有同样的目的,也该有技不如人者死的觉悟了吧。” “笨蛋!可可!那家伙是来真的!快点儿和他拼呀!”洛小纯急死了,对方是那种陰狠之辈的话,下手是绝不会留情的。可林可可还不知道放手一搏! “笨蛋是你吧。如果他放手的话,先死的可是你呢……”布风栖微笑着左手一甩,一柄银色小刀无声地没人洛小纯的肩膀。少女闷哼一声,眼中喷出烈火一样的光,“竟敢伤害我的冰肌玉肤!林可可!我命令你立刻动手!” 傻瓜,林可可看到她受伤,一瞬间眼睛都痛了起来…… 这家伙还敢骂她是傻瓜?只凭眼神就看懂少年在想什么,少女气愤地咬住唇。你才是个笨蛋,这样下去,那家伙玩够了,会把我们都杀死呀!我可不要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就死在这莫明其妙的山谷里。 你这个笨蛋,成大事者须得狠心才行,这么婆婆妈妈的,你根本就是…… “啊——”忍不住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看到贴在林可可颈上的刀片又更向里推近一分!一瞬间,血花绽放像怒放的梅花,涌动滴下,直落她的眉心,她不知道原来自已竟会害怕见到血。恍然窜升在大脑中的意念是:她、她不想看到可可死。 “是你先放手让她死,还是你先死在我的刀下呢。”阿福注视着垂死挣扎的二人,觉得很有趣,难得有这么好玩的游戏呢。 “那你一定会失望的。”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少年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他专心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每一次,去握她的手,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怞离,这还是第一次握她的手握得这么久…… 如瀑的漆黑长发激扬在猎猎的风中,雪白的衣袂,雪白的容颜,总是闪烁着太多的算计而看不清颜色的双瞳,那是谁呢?是——无论如何,不想要失去的人啊…… 让他选择吗?放开这个少女吗?轻轻地叹息,却微笑着回答:“怎么可能呢。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就算,你只是利用我也好;就算,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也好,管你是不是那个记忆里的她,管你心中有没有牵挂过我思量过我的事…… 是啊……他惟一知道的是,如果就这样任凭这个少女再次消失在眼前,那么他,一定会后悔到死啊! 不要,不要,才不要放手! 很久之前的夜里,只是手指轻轻地松开,就失去了那个白衣如雪的樱花少女,难道他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吗?以为他是谁呀,他可是沐水山庄的少庄主,堂堂钧盟主候选人林可可呀! 布风栖的刀就放在他的脖子上又怎样,那也不代表他就得死杂他的手下呢。 少年露出一个决绝的微笑。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往下压的气流终于见出成果严林可可与布风栖脚下的岩石突然进裂,少年与少女霍然一同坠下,情况出乎布风栖的意料,没想到对方在慌乱之中竟还能想到这种同归于尽的法子,他一时大骇,幸好身后伸出一双手抱住他一个凌空翻转,稳稳地落在了后面的平地上。 “咳咳……”惊惧未定,布风栖脸色苍白。 “主人,你没事吧。”宝蓝色的鞋子有礼地退开几步,站在他的身后。 “没事……还好你来得及时。”他抚平心跳,又向下望去,云烟缭绕,那两个人应该…… “如果您不放心,我下去查一下好了。” “何必做那种多余的事,”布风栖的脸上展现一抹残酷的笑,“你知道的,主人我做事从来不会失手。”他看了看手中的小刀,阳光下,银色的刃上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原来如此……”身后的人轻轻地叹息一声,微不可闻,马上飘散在风中。 ne 不停地下坠,好像在很久之前做过这样的梦魇…… 小时候,每一次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哭着要师傅抱,师傅的心跳平稳有力,趴在师傅的胸膛上倾听,她的心也会慢慢平静下来…… 师傅很强,很厉害害,是一个聪明有趣又有着高深计谋的男子,再也没有像师傅这样可以让她钦佩的人了,信赖师傅、喜欢师傅,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一切也无所谓,只要能和师傅在一起。 可是,可是让她如此深爱、如此信赖的师傅却告诉她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没有任何人值得爱……喜欢和爱都是会让人变软弱的一种感情。不割舍,就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不敢反驳,不敢怀疑,害怕失去师傅的疼惜,害怕看到师傅眼中的失望。如果失去师傅的话,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值得珍惜的了…… 师傅的话就是少女心中的真理。 在那个月亮散发红光的晚上,在什么也记不清只有恐惧与嘈杂的暗夜,师傅忽然出现,美丽得像是月下的神,抱起了小小的自己。 月光下的他浅浅地笑着,对上那个微笑,就可以什么都不再害怕。 师傅说:不动心,你就是赢家。 师傅说:最重要的人只有你自己,语言和微笑只是伎俩而已…… 那么师傅……一直一直小纯不敢问,你的语言和微笑,也只是伎俩吗…… 你是,小纯的爹爹;你是,小纯魄娘亲;你是,小纯在这个世界上惟一至亲的人……你说的话,小纯宁愿相信…… 可是,可是,师傅呀,如果你的话全都是真实的,为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有个少年会宁愿和她一死去,也要牢牢紧握她的手臂呢? 比起不会变的心跳,少年靠近她的时候,一颗心总是怦怦地跳得很快,会让她的心也不觉跟着慌乱起来;比起一成不变的浅浅微笑,起初也是那样的少年却开始会有懊恼的表情、脸红的表情、种种愚蠢却又可爱的表情呢…… 师傅说:你没有姻缘,那种东西不要正好。 少年说:洛小纯,我好像喜欢你呢。 眼睛睁得大大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在不断的下坠中,少女仰望着少年。 银光闪起前,她听到他在喊:我绝对不会放手! 之后就是忽然失重的陷落…… 失重了……陷落了…… 身子和心一同下坠,坠向无底的山谷……而手腕上麻辣的痛楚却并未因此减少一丝一毫。 白衣青衣,翩飞着像是蝴蝶起舞时的双翼,明白了,是那个傻瓜和自己一齐掉了下来…… 为什么呢?多么奇怪,这个初见面时,分明表里不一处处谨慎狡猾的少年竟然变成了会做这种蠢事的傻瓜……就算你不放手又如何? 要和我一起死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你要向我证明的爱情吗? 不要——笑死人了! 师傅说:语言和微笑只是伎俩而已…… 少年说:洛小纯,我好像喜欢你…… 啊啊——为什么这句话竟然会盘旋不去?本来是像笑话一样的话呀,竟然伸伸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吗? 和语言与微笑并不相干。他不用开口,不必微笑,她的心已经信了,她信了呀,信了他的那句喜欢…… 耳边呼呼的风声划过,带走所有的“师傅说”,在不断地下坠中,在飞扬的发丝间,映人洛小纯因惊愕而瞪得格外圆大的双瞳中的是…… 澄澈的蓝天,纤尘不染,以这巨大的苍蓝为背景,那被自己拖向无底深谷的少年好像成为这天地间惟一的真实一般。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腕,那么紧,紧得像燃烧的火焰……所有的回忆混乱了,燃烧了,毁灭了,重生了…… 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遇到生命的危险,也不放开我? 樱唇微启,迷离的眼神欲说还休。在这个恶作剧般的世界里,在这混乱无休止的人生中,真的能够拥有如此纯粹如此绝对的感情吗? 泪涌出眼睑,无法抿上长长的睫,只怕这一瞬过后,天蓝云淡风轻,而你我俱已消失不见。 即使我是个冷漠的女人,即使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可是,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期盼呢。 那是,远古之前的神话;那是,春暖时会融化的谎话。 所谓的爱情,是与我洛小纯无缘的事情…… 可是,你的手指为什么那样灼热? 在我的腕上烙下了红色上午线圈…… 是谁准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是谁准你来爱上我…… 张开的五指,蓦地收紧,反扣住少年的手臂,在半空里使出坠力把他拉向自己,抱住他,抱住他,两个人抱得更紧一点儿,即使你要离开我,即使你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原来,我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呢。 说:绝对不放手。 那么,就和我一起到地狱吧。 第九章 在樱花落尽之后 高大的巨木枝桠交缠,构成天然的绿色织网。炽灼的阳光,穿透树叶的阻挡,大方地将无数宝石般的绚光洒落一地。 断裂的枝叶、惊飞的山鸟落下的羽毛、半空中少女如漆的长发、轰然掉入水中而溅起的水花…… 少年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片段,费力地挣扎,想要醒来,却好像被捆束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直到风软软地吹来,有什么拂动着在轻蹭他的额头, 痒痒的、麻麻的,带着淡淡的花香,就像是洛小纯的香味…… 努力掀开眼帘,落人视线的少女歪着头俯身看着他,光滑如扇面的长发散落,发丝软软地轻蹭他的脸颊,她的眼瞳又黑又圆,闪动着璀璨的光芒,正出神地凝望自己。 “你醒来啦……”是受伤的缘故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少了点儿张狂,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是关怀吗?他心中一动,眼神热切地望着她,她可会关心自己? 俯视着他的少女皮肤晶莹,透明的脸上没有表情,浓密的刘海湿漉漉地滴着水,小小的水花,打在他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我们……” “放心好了,”少女开口,低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喑哑,“我们还活着,刚才掉下的地方是一个幽深的水潭,这就是所谓的祸害活千年吧。” “嗤,”他别过脸,借以掩饰距她太近而浮起的红晕,“我为什么也要被算人祸害的行列啊!”那明明都是你的角色嘛!嘟哝着带着一点点委屈和不平从少女的膝盖上爬起,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让他想起把他们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干吗傻傻地和那个阿福走啊?”一时间,他气恼起来,明明警告过她的!难道自己的话还不如那个狠毒的家伙来得有信誉? “现在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吗?”少女看来有些古怪。 “当然!不是我,你就——”他气脑地咬住;嘴唇,不想说出那个死字。 忽然发现少年生气的时候就会微微蹙着左边的眉毛,阳光打在半透明的脸颊上看起来软软的,很美丽呢。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忘了驳斥,只是老实地回答:“他说他喜欢我,要向我表白……”“ “白痴!你以为你是谁啊,只有有毛病的人才会喜欢你耶!”口不择言地选用最毒辣的话攻击也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不满。 “就像你吗?”少女反问。 “没错!”呃……猛地咬住舌头,少年的脸涨起一片红晕,讪讪地别过头,等着听少女尖锐刺耳的嘲弄,反正他就是败到家了嘛。可是,等了半天,始终不曾听到少女说话,他奇怪地回过头,见少女正怔怔地望着他。 “咦……”是多心吗?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呢。 “我们,我们还是先想办法上去吧……阿福一定会把农夫的死赖在我们头上。”他慌乱地说着,不知为什么,洛小纯看他的眼神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让他的心跳又加快了两倍。 “你看,这里树木丛生,要上去也不是很难,只要用轻功跳上去,攀草藤向上爬……”他拨开及膝的杂草,拉着洛小纯向前走。 “你……”身后传来有些质疑的声音。 “嗯?”他停止攀爬,回过头。 少女怔怔地,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自然地别过头,“没什么……” 有点儿莫明其妙呢,本来以为两个人都会死掉,才坦然地接受那瞬间内心爆发的感情,可是,两个人没有死啊……那该,怎么办呢? 跟着少年的脚步,向前,向前,向前……他会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被人这样拉着手,这样完全听从另一个人的指引,有点儿新鲜、有点儿害怕、有点儿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在什么时候,有过同样的场面…… “洛小纯……”身前的少年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的身影有些僵硬,“那个,我可没有忘哦,哼,别以为我被摔晕了你就不承认了,刚才你抱我了吧,你说愿意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身后悄无声息,少年着恼了起来,就知道这家伙又后悔了! “刚才在空中的时候你明明——”气愤地转过身,却惊骇地发现身后的少女竟然软软地晕倒了。 “洛小纯!你怎么了!”他慌忙抱起她,抱起她才发现她真的很纤细,小小的脸,小小的肩,小巧玲珑的身体,就是这个小小的人儿,偏偏有着离经叛道的作风,陰险狡黠的思想……而此刻,面白如纸……让他惶然不知所措。 “醒醒啊,你不要吓唬我哦,你知道的,我胆子没有你大,我不禁吓的!”口气急促起来,他大力地摇晃着她,却不见成效,一狠心掴了她一掌,“你给我醒来呀!” “你竟敢打我?”少女迷迷糊糊地醒来,危险地眯着眼睛。 不对劲,竟然没有打回来?他癌着眉,盯着她,试图看出问题的结症,忽地,抱住少女的手一颤,视线落在少女染满鲜血的肩膀上,这是刚才……布凤栖的刀……心下陷入一团冰冷,林可可暗中运气,发现自己的努力凝滞,轻轻聚气于指尖,手指传来微微的麻,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血,是黑色的…… “怎么了?”洛小纯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啊,从刚才开始自己就很怪,心里热热的,涨涨的,酸酸楚楚的,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何说起,就像有许多被尘封的感情一齐涌上,却分不清辨不明…… “没事。”握住她的手,少年展开一个安静的笑颜。 他笑起来很可爱呀,让她看着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师傅也一直是微笑的,可是师傅的笑容虽然美丽却又是那么冰冷,她好像更喜欢看可可的笑容了…… “小纯,”耳边传来少年的轻声低语,咦,他叫了她的名字呢!这好像是第一次吧,从见面到现在,连表白的时候,他都是叫自己洛小纯。 晶灿幽深的眸中闪烁着不解的花簇凝望着他,林可可努力微笑着保持平静,柔声地问她:“小纯,你的冰梨花呢?有没有带在身边?” 冰梨花?那是什么?洛小纯不解地眨眨眼睛,喔,想起来了,是上次从灵云子那里弄到的解毒圣药。 “有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当然随身携带喽,”她得意地一笑,想告诉他,连银票她也都带在身边呢。 “太好了……”他展开一抹舒心的笑,“你快把药吃下去。” “嗯?”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喔——原来自己中毒了!太好了,自己会产生喜欢他的错觉,也一定是中毒的缘故。洛小纯伸手从怀里掏出小玉瓶,倒出淡绿色泛着幽香的药丸。 “快点儿吃下去。”少年微笑着催促,眉眼如水,那么温柔,怎么会变得这么温柔呢?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澄澈,那么宝贝,对了,他刚才还叫自己小纯呢。 隐隐地,心头觉得有一丝不安在浮动跳跃……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眼神慢慢转动,落在少年的额头,眉稍,眼睛,鼻子和嘴唇上,他在笑,笑得那么柔和那么漂亮,可是,可是她是洛小纯呀,这样微笑的伎俩真的可以骗过她吗?她也笑了起来,唇边露出小小的梨涡,纤白的指捻起绿色的药放人嫣红的唇中,然后,凝视着他,猛地拉过他的颈,不顾一切地贴上去,嘴唇相碰,唇齿相接的瞬间,舌尖用力一顶,她把那丸药渡入他的口中。 少年的眼中瞬间闪烁起看不出颜色的涟漪,她不管,疯狂地用力吻他,让他没有办法把药吐出来,逼他咽下去! “你!”他终于推开她,药却已滑落喉头,大口地喘着气,又惊又急地看着少女。总是在接触她时会不自觉染红的脸颊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苍白。 “傻瓜……”少女愤愤地抬袖一抹嘴角,“你以为你的微笑可以骗过我吗?你,你也受伤了不是吗?你想骗我一个人吃下解药吗?”. “白痴!你——”眼中水汽浮动,他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 面前这个一脸得意的少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竟然把只有一枚的冰梨花让给了自己。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这真的是洛小纯吗?那个自私自利从来只以她自己为第一优先考虑的冷血少女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喉头被哽咽了,不是感动而是愤怒,她死去怎么办?她死去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呀!”少年愤怒地捧起她的脸,“谁要你多事!你干吗要喂给我!” “少自做多情了。”少女的额头冷汗涔涔,她体力比较差,在水中努力拉他上来又费了力气,此时已经毒发,身子开始软软的没有力量,头也昏眩起来,可是,一定要说清楚啊。 ‘‘我……我才不是为了你呢。” “那你是为了谁?你说啊!”少年的泪涌了出来,不可抑制,紧紧握着那冰冷的小手,你这个嘴硬的女人…… “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吗?你还敢说你不在乎我吗?”他恨恨地道,“如果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他抱着她,望着她,这个从来就是意兴飞扬的少女并不适合这样虚弱的表情啊。突然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表白呢?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也许她就不会这么做了,比起得到她,他更希望她不要出事!不要她消失啊! 抱着她,紧紧地攫住她的肩,眸中的颜色渐渐加深。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大脑内一团混乱,闪烁起无数的片段,有干言万语,却只是急切地在舌尖进成一句话:不要离开我dr…… “那当然是因为洛小纯收了林可可十万两白银啊……”她还是笑,搭在他肩止的手却一点点一点点松了开来…… “不可以!不可以!”他的泪落湿她的衣衫,抱着她、抱紧她,把脸埋人她的肩颈,“你又不是好人,你不该这么容易死,祸害遗千年不是吗?” 她浮起一丝苦笑,“大概是……因为我……因为我还是不够坏吧……”阖上长长的睫毛,与眼睑交成一线,因为我喜欢上了你啊…… 师傅的话果然是对的……不喜欢任何人的我总是赢家,一旦动心,我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可是…… 可是在属于洛小纯的人生里,只有面前这个少年,即使面临生死关头,也绝对不肯放开她的手,在只有一颗解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给她吃。不必费心去防备,不必害怕他会背叛……本来是不想相信的,可是偏偏,他那么决绝,让她不得不相信了啊…… 这样的人,以前没有遇到,以后也一定遇不到了吧……那么,又怎么可以让这惟一的人消失呢?如果任他消失在眼前,那自己一定会流泪的呀。 虚弱地仰起头,痴痴地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视线模糊了,但是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脸,好奇怪哦,以前明明看过那么多次的,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其实很好看? 看到他在流泪,她的唇轻轻勾起一个微笑,抬起手,捧住他的脸颊,低低地问:“为什么呢?我明明是不喜欢看你哭的,可是,可是看到你为我而哭我却又觉得好高兴……为什么呢?嘿嘿,你果然变成对我而言最特别的人了呢。所以……所以如果你消失不见了,我一定会觉得好悲伤,好悲伤……” “你好狡猾,”少年紧紧抱住她。“现在才说这样的话。你好狡猾……” 少女吐出小小的舌头,给他一个顽皮的笑,“没办法呀,我是自私冷血的洛小纯,哭泣也好,悲伤也罢;都是并不适合我的表情呢。所以……” 指尖倏忽滑落,耳畔是少女轻轻的话音:“所以换你伤心好了,要永远记住我哦……” 手掌的温度还停留在脸上,她的眼睫却已轻轻地合拢。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温柔的布娃娃,安静得不像是那个总让他不知如何才能抓住的狡黠少女…… 唇上残存着适才激烈的吻,那是第二个吻。比起初吻的冰凉柔软,这个吻,这么炙热,这么痛…… 怀中的人儿是一个狡猾多端擅长陰谋诡计怎么恭维也谈不上良善的少女,张狂得近乎猖獗,任性到惟我独尊,贪财无情,自私冷血……从始至终,她的个性没有改变过,但是,改变了的是她对自己的感情…… 她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又是为了什么爱上他的呢?只是因为他选择和她一起掉下山谷吗?只是因为这样简单的事就轻易地交付感情和生命吗? 出乎意料,在洛小纯的身上有着如此单纯的一面啊……或者,她是个一直以来在用微笑掩饰寂寞的少女…… 只有寂寞的人,才会如此轻易地交付一生,为了一句温柔的诺言,就像自己一样…… 怀中的少女,其实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啊。喜欢看你微笑,喜欢看你恶作剧,喜欢你灵动活泼哪怕是陰恻恻奸 笑的模样。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地一直一直在一起…… 什么江湖之争,什么盟主之位,这些事情都算得了什么呢? 比起怀中的这个少女,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弃之不了。 “洛小纯!你给我记住!” 温柔地俯身,在她耳边低柔却郑重地说道。林可可反手怞出腰上配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洛小纯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深印,皮开肉绽,鲜血自雪白的臂上喷涌的瞬间,因剧烈的疼痛而怞着冷气睁开眼睛的少女神志勉强凝聚,清醒了过来却一时还无法出声,只能复杂地看着抱紧她的少年,明明受伤的是她,少年的眼睛却痛得好像就要喷出火焰了。 “不许睡!不许睡!我不许你闭上眼睛!”少年悲愤地向她喊着,“什么洛小纯,你这么坏,你一点儿也不纯,你是有着蝗虫一样生命力的大恶人洛小虫!”赌气似的说完,他用力抱起她,旋转飞身攀上突凹不平的山岩,手抓住缝隙间的藤萝,他不顾枝枝桠桠的勾划,一边拼命攀升,一面念着:“我会救你,你不会死!再我找到他之前,你必须给我坚持住!” 呵呵……她无法言语了,虚弱地仰望用单臂紧抱着她的少年,少年的额头被划了,但他紧紧地小心地搂住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再受伤。初次,以绝对仰望的角度看他,仿佛就像初见般,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过的坚毅决绝。啊……少年,那个戴着微笑面具的清秀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属于男人的表情呢。这个人,是她想去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他说她不会死,那么……”她绝不会轻易死去。贝齿用力,狠狠咬住下唇,咬地那么深,咬到流出艳红的血,她要保持清醒,她要保持斗志,她想看着他,看着他救回自己,想和他一起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对啊,活下去,这是自己最原始最渴望的坚持。怎么可以轻易放弃?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活下去,活下去……不管在什么环境里也要坚持活下去…… 身体里的血液自伤口流出,因肉体的疼痛而浑身泛起莫名的燥热。对上他的眼神,心脏进发出强烈的鼓动,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这是一个会激发她,会让她不由得意气风发,想要与他一起生活下去的男子…… 活下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这么蓝的天,这么绿的树,才会与这么爱着她的人……相遇…… 骄傲地抱紧他,想向全世界大喊:是谁说我洛小纯没有姻缘!我有!我有这么爱着我的人! 我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我只要相遇、相恋、相守,不要别离。 即使会因为自己的存在伤害到别人,即使遇到痛苦的事一再被否定也要挣扎着活下去。说我是厚脸皮也好,说我是坏女人也好,我会骄傲地微笑着宣布:我就是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天下第一的聪慧美少女! 我就是这样的洛小纯! 林风瑟瑟,带着肃示的气息。山径上,喘着粗气的少年抱着少女,截住了布风栖。 布凤栖不敢置信地望过去。 一身狼狈的少年,身上的衣物已被崖上横生的草木枝叶勾得支离破碎,水、血、泥土,混和一处,成为乌突突的颜色。但他的眼神却是那么清灼明亮,让人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轻窥之心。 少年抱着娇小的少女,毫不犹豫地向他走来,不可逼视的气魄倒让他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主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提醒着他,他回眸一望,安下心神,“林可可,你们,竟然……”语毕,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当然是活着,不然还会是自己遇到了鬼吗?什么因果循环,他可不信那一套呢。 “你好像走得很慢啊……”林可可对他一笑,此时此境,难为他还能保持可贵的镇定,这里是下山的必经之路,他和洛小纯耽误在山谷中那么久,本来以为迫得会很辛苦,没想到布风栖并没有到达山脚。 “是啊,因为我要思考一下如何巧妙地把你和洛小纯的死,最大限度地利用上啊。”布凤栖悠闲地回答,神色已无丝毫惊惶,他本就是一流的高手,身后还站着他最忠心的护卫,他们联手,林可可没有丝毫的胜算。 “不过……”聪明狡诈的布风栖忽然笑了,“你死里逃生,为什么不跑,还特意出现在我面前,其原因,就是你怀中的那个人吗?” “我们直话直说吧,布风栖。比起江湖人,我更喜欢当一个商人,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他掀开眼眸,清明坚定的光彩向他直直地射去。” 林中的风呼呼地穿梭而过,掠起少年黑色的直发,自信的笑容让人不自觉想听听他想说的话。 布凤栖轻轻地蹙起眉,“我知道你开出的条件想必十分诱人,为了买命嘛……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节外生枝的人,我自己动手可以得到的事,为什么还要付出代价去和别人进行买卖?” “那当然是因为你不但是强者,还是个聪明人啊。”少年微笑着道,“自认为是强者的人,会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拼取,而狡猾的聪明人懂得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得到想要的东西。” “哦,我最想要的东西和你想要的应该是一样的吧……” “本来是吧,”林可可不禁望向怀中的少女,洛小纯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与他相凝望,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少女变成这个样子,落在他眼中,眼睛都觉得好痛。抱住洛小纯的手紧了起来,因为温柔而显得坚强的微笑,充满了守护者的决绝,他告诉布风栖,也同样是告诉怀中的少女,“但是现在不在一样了,我有了更渴望守护的东西……” 这个傻瓜……竟然当着敌人的面儿表白呢。洛小纯想笑,眼泪却先滴落下来……怎么回事,她不是无血无泪的小魔女吗?不知道凰来自己身体里也会有如此多的水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轻易会被感动…… “布风栖,你自己之前也说过,杀我并不是你计划中酌最高明的棋因为同时死两个候选人不但会惹来怀疑,还有可能产生新的候补人选。既然这局棋不是最高明的,你干脆换一个生意人的布局方法吧。” 抬起头,少年清灼明亮的眼睛对上布风栖看不出心绪的淡漠眼眸,慢慢吐出:“我退出参选……” “杀了你,你一样也算是退出参选……” “别急嘛,”少年莞尔一笑道,“你杀了我,又不能得到我的选票,还会招惹不必要的嫌疑,反之,我如果出面声援你,那我的支持者就会把原本给我的选票转投给你,这样岂不更好?” 布凤栖的眼睛随着他的每一个字而逐渐变亮,想了想,他轻轻一笑,“不可否认,你的提议真的让我很心动,可是,这都是你为了救洛小纯而情急说出的话,过后,你可以全部推翻说不算数,还有可能去向七大掌门揭发我,这个交易太危险,而你和洛小纯都太陰险,你们没有做生意的信誉。因此,我宣布:谈判破裂——不成立。” 洛小纯闻言,面色更加惨白,她身中剧毒,没有解药,肯定是活不成,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林可可也绝不会被布风栖放过。难道两个人,真的会在这里结束吗? 感觉到抓住他胳膊的手紧了一下,林可可温柔地摇摇头,像是在说不用怕。对上他镇定的笑容,她的心,便又莫名地安稳下来。 “我当然知道仅凭语言,无法让弥相信,因为在你的心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事能高过权力。以你之心度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合情合理。不过,布凤栖,你也承认我的提议很有吸引力吧。”他静静地看着他,后背却已被汗水湿透,如果这最后一招再不能说服布风栖,就真的完了…… “是,我承认。”布风栖点点头,又补充道:“只是不安全。” “我会给你一个商人的诚意……”林可可弯下腰轻轻地把洛小纯放在地上,洛小纯眼神焦灼,以唇形问他:你要做什么? 伸掌拢住她的眼睛,少年温柔地低语道:“小纯,不要看。” 似乎明白了他想做的事,手掌下的眼睛流出滚烫的泪……” 轻轻移开指尖,少年站直身体,双手交加运力,十字相割,左手挑断右手的脉络,而右手亦在同时挑断左手的筋脉。 血花翻飞,筋肉翻转,瞬间发生的事,即使是布风栖都不由得屏息动容。 举起自己的手,林可可微笑着道:“我已经不可能参选盟主了,也永远不再可能是你的对手,你之前担心的那个顾虑自行消失了。布先生,你说生意人要有信誉,还有一点,生意人要有勇气,天下没有一笔生意是没有风险的,我已经帮你把它降到了最低。现在就看你了,你是要 承担那一点点的风脸要我掌握的人脉和选票,还是把我和洛小纯杀死,用不高明的棋局艰难地挑战你的对手。如果我没有说错,你还有一个最强的敌人,就是你的大哥吧。” 布凤栖静静地站立着,林中有风打着转掀起他的衣角;嘴边的肌肉微微颤动,就在他身后的人因担心而要出声前,布凤栖突然举步向林可可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林可可和洛小纯的心上,但林可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必需这样镇静,也只能这样镇静。 脚跟在少年的身前落定,布风栖对上少年清亮的眼眸,忽然一笑,拍拍他的肩,“我喜欢聪明人,所以,我愿意要你这个生意伙伴!” 林可可已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这才“砰”的一声归于原位。 布风栖脚步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弯腰放在洛小纯的唇边,“来,张嘴,这可是救命的解药哦。” 洛小纯恨恨地看着他,把解药拼命吞下。看到她那不甘心的表情,布凤栖笑得更加甜蜜温柔,拍了拍她的脸,“小纯,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呵呵。”他走过林可可身边,又回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你会是个可怕的对手,如果,你没有遇到洛小纯的话……” 轻轻如一阵风从他们身边掠过,布风栖轻悠的声音带着飘逸传来:“二十天内,把你答应的事办到哦。”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身,把林可可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反悔。 “要不要我让他送你们下山?”他指了指身后的护卫。 “你真是个好心人啊……”林可可不无嘲讽。 “当然,没有利益冲突的关系,我就是个最好的人,”他带着优雅的微笑,轻声曼语,“别忘了,我还曾做饭给你们吃过呢,呵呵,你们还是可以叫我阿福啊。” “我们自己会下山,你就不必多虑了。”林可可巴不得布风栖立刻消失。 “好好,我知道了。” 背对着林洛二人,布风栖潇洒地挥了挥手,与护卫渐渐走远直至消失。 山径突然异常空旷下来。林可可的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头上的汗这才滚滚而出,地上的少女脸色虽然还是一片惨白,但已经不再是那种充满死相的灰败了。 “小纯,你好些了吗?” “嗯……”她点点头,感觉停摆的器官正在逐渐恢复运作。 能说出话,想是好多了。林可可稍稍放下了心。 “你……”洛小纯眼中含泪,他不但为了救自己退出参选,转送选票,还要外加一双手作为买卖的定金,这样的感情让她一时无语,说什么呢,难道说谢谢吗?这又岂是谢谢能代表的了的。只好变成了——“痛不痛?” “手吗?”林可可微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拭去额上的汗,看到少女吃惊地看着他而瞪圆的双眸,他挥了挥活动自如的手,冲她一眨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流那么多汗吗?” “你?”难道他假装? “唉,耍老千,我十岁就会玩。”林可可一把抱起她,“眼睛别睁这么大,要掉出来了,以后在慢慢教你,现在我宣布,你可以陷入昏迷了。”轻轻吻吻她的额头,他知道她能硬撑着神志到现在有一大半是归公于她坚韧的意志力,怜惜地看着她的唇,和她臂上那条刺目的伤,他想,娘亲会治好她。 笑意慢慢升起,倚在他的臂弯里,她感觉莫名地安心,他并不是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少年呢,也许,会有那样的表现,只是因为在某些时候,男生们乐意于被女生所牵制吧。当面临真正危险的时候,王子们就会发挥出潜藏的实力,为了心上人,由清贵高雅的王子变成散发危险气息的战士…… 呵,有他在保护她呢…… 甜蜜的笑容爬上她美丽的脸,“大人,那小纯就接受命令……晕倒喽……” 在温暖的手臂中,她安心地睡去,并相信在短暂的黑暗过后,他将会布置好一切,带给她属于他们二人崭新的光明。 尾 声 樱花落尽,柳絮轻飞。暑热随之来临。少年拿出在水中浸得冰凉的水果,擦了擦,问向身边的人儿:“吃石榴还是苹果?” “都吃!”少女伸手去抢。 “不行!只能选一个!” “我洛小纯从来不做选择题!”少女把头扬得高高的。 “好吧……你这个霸道鬼。”少年一脸无奈的样子,把石榴和苹果各咬了一口,“喏,听你的,你不必选了,都归我!” “什么!”少女瞪圆双目,抬腿就踢他,“林可可!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还不快点儿去种树!” “我已经种了二十棵。”林可可苦着脸擦去额上的汗,五月末,暑意侵人,尽管沐水山庄四周环水,也抵挡不住逐渐炎热的天气。这样下去,他会变成第二个农夫老头。 “我的娘子大人,我可不可以申请休息?我还是伤患耶!” “少来了,”少女抬首,不可一世,“你那点儿皮肉伤,师姐早给你治好了。快点儿干活!一定要种到一百棵!” “什么师姐嘛,要改口叫婆婆!”他坚持纠正。 “要死啊,当心我改变主意不嫁给你了哦!”少女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胆着他,“我和你说,不种满五百棵樱花树,我们的婚期就是遥遥无期!” 少年把脸皱成包子,爬起来继续种树,没办法,当初洛阳小纯看上白云宫而提出要嫁给他,后来,白云宫和盟主梦都飞了,她也要嫁给他,他开心之余就夸下海口说要在成亲前在沐水山庄里种满一千棵樱花树,给她打造一个白云宫。现在反悔不了,天天都在努力种树中度过。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快告诉她自己的手没事了,让她心中负疚,自己的日子会比较好过呢。 “你在想什么?”少女凶巴巴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在想哦,”他推起脸颊,望向明亮湛蓝的天空,“我们这种结局算是输了还是赢了?” “结果呢?”少女软软的小手由后面伸过来,蒙住他的眼睛,甜甜的茉莉花香由后背环绕荡漾周身,让他酥酥麻麻的…… “我说,小纯,”他抓住她的手,有点儿心猿意马, “我们可不可以不种樱花,改种茉莉?” “好,我听你的。”少女甜甜地应答,一双乌光流转的大眼睛闪烁着妩媚的光华。 “真的?你这么乖?”不是他多疑,是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洛小纯的个性就是…… “我们种樱花,也种茉莉!我都要!”她笑眯眯地伸臂圈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甜蜜的负重。 没错,洛小纯的个性就是没得选择,两个都要! 哦——他到底为什么要心血来潮提茉莉嘛。呜呜——可不可以当他什么也没说过? “来、不、及、啦!”少女在耳边吹气如兰,似是看穿他在想什么,她转个身面对着他伸出手指轻摇两下,娇媚地宣布,“我洛小纯从来不做选择题。怎么样?知道我是贪心的坏女人了吧。哈哈,后悔要娶我了吧?” “嗯,有那么一点点……” “什么?”上一刻还笑得得意的少女马上翻脸,伸脚踩住他的背,威胁道:“林可可,你敢后悔?” “一点点啦,只有樱花瓣那么大一点点。”他故意道。看她表情千变万化蛮好玩的呢。 “樱花瓣那么大也不行!”她气恼起来,“你敢嫌我坏!你以为自己是好人啊!” 真是不讲理啊。他说过她是坏女人吗?那明明是她自己得意洋洋地在宜称的嘛。林可可一脸无辜,不行,不能总让这个小女人占尽上风。 唇边浮起一抹促狭的笑,他站得稍远一点儿,以防一会洛氏无敌鸳鸯脚再度来袭,“小纯纯啊,你此言差矣哦。”学着她的样子,他郑重地摇摇手指,从怀里慢慢掏出一样物什,“我非但是个好人,更是一个伟人呢。我这里有《江湖快迅珍藏版》,你要不要听听马某斯对我的评价?” 说着,不给少女反应过来的功夫,他已举起纸页,高声朗诵:“林可可——是一位不会被困难所吓倒,不会为成功所迷惑的人。他不屈不挠地迈向自己的伟大目标,从不轻举妄动,他稳步向前,从不倒退。总之,他是一位达到了伟大境界却仍然保持自己优良品质的罕有的人物……” 银铃样的笑声突然爆发打断了少年的吟咏,少女朝他飞扑而来,他猝不及防,两个人一齐跌倒在地,压坏了刚刚种下的一片树苗。他哀怨地想:完了,婚期又要延迟了…… 不过,嘿嘿,他并不讨厌怀中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呢。 少女大大的眼睛流光溢彩,嫣红的唇瓣似笑非笑,轻轻咬住下人的耳朵,甜甜地说:“好——你是伟人,我是坏人,我们在一起是平衡指数,天生一对。嘻嘻,输与赢?让姐姐我来告诉你!我们——当然是双赢啦。眉清目秀举止大方天下第一的洛小纯永远与胜利同在!” 他望着她,望着那个意兴飞扬的笑容,不觉也温柔地笑了…… 他不会再去问她关于小时候的事,因为洛小纯是不是约定中的女孩,早已不再重要。坏也好,好也好,美也好,丑也好,是聪明,还是陰险,都没有关系。只要她是洛小纯就好!恋爱中的人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在他心中,她就是远远超越其他凌驾于一切之上最重要最重要的唯一。 让布风栖这个傻瓜去抢什么天下无双的盟主之位吧。 在他的怀中,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下无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