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的flag又倒了》 第1节 ================= 书名：我立的g又倒了 作者：一只尺八 文案 宋声同学日常喜欢立g： “解剖期末绝对会考神经系统！” “《秦时明月》一定能等到大结局！” 直到有一天她艺高人胆大立出g： “我和江回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之后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江回扣在怀里不准跑： “听说你立的g都倒了？” **** 等我瘦到100斤就去和江回告白。 宋声立的g倒了一次又一次，可只有这次倒得心甘情愿。 又名《我终于死心塌地学医了》《江回今天秒怂了吗》 临床皮皮虾x物理系小太阳 双向暗恋/治愈系 720度后空翻扑倒喜欢加收藏哦 ps：沙雕大学校园文 女主成长型 慢热日常向 三月小太阳 烘干所有湿漉漉的心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制服情缘 甜文 校园 主角：宋声 ┃ 配角：江回 ┃ 其它：双向暗恋/减肥/治愈 ================== ☆、chapter1 “所以，最后你为什么没有去a大？”面前的女孩子穿着姜黄色v字领短袖，配一条暗格百褶裙，明丽大方，饶有趣味地盘问。 “就，突然不想去了呗。”宋声垂眸，“锅开了，快下菜。” 辣锅里红油咕嘟冒泡，晶晶亮亮。 “可是在我记得你明明说过要和江回一起考a大的呀。所以事实再一次证明，你立的g就没有不倒的时候。” 宋声下年糕的手一抖：“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小溪你别无事生非。” 孟溪眯起眼睛：“就我哭着和你说我决定去转文那天晚饭时间，你说找到目标是好事，你的目标是和江回一起去a大。” “是吗，可我还是想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宋声无奈一笑。 上次解剖期末她笃定神经系统是大头，对着宿舍人立g要是不考就连续三天早饭干吃方便面不加调料。 然后一众人从考场下来对她感恩戴德：“谢谢宋大佬舍命押题，神经真的没考。” 宋声的g从来不让人失望，或早或迟，最后都会倒掉。 但是宋声从来不认输。 孟溪捞起一颗鱼丸：“其实我当时真觉得你这个g不会倒，毕竟当时江回那么认真带你飞，我走之前你物理一度冲到全班第二啊。” “高考后为什么突然就和我们断了联系，要不是我今天眼尖抓到你，你还打算躲我们所有人多久？不就是没上a大么，a医大也很不错啊。” 孟溪一直好奇，当初两人做同桌，江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天天磨着宋声练物理，上课监督听课，每周必做小结，逢考押题，考完拿红笔给宋声勾勾画画分析失分点。 可以说宋声的物理是江回一手带出来的。 两个人明明就很有戏，可后来却没一起去a大，宋声一度躲着所有人，只活在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今天才抓到她好说歹说拉着来吃火锅，孟溪强忍着旺盛的求知欲，硬是一个问题掰碎了迂回曲折地打听。 宋声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麻酱：“其实，我成绩是可以上a大的，就是专业不好选，索性报了医。而且我不学高数挺快乐的。” “学医好不好？”孟溪问道，“你找到今后的方向了吗？” 宋声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对面的女孩，仿佛要说一个惊天大秘密。 然后她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脑门上方：“你知道吗？这里，开始秃了。” 孟溪正撕咬着生菜，一口气没换上来，被呛得直掉眼泪。 “水,水...水，宋声，真是老娘上辈子欠你的。” 宋声坏笑着递过水杯：“让你问我学医好不好，让你和我说江回，让你...” “妈的，我的眼线都花了。”孟溪憋得满脸通红狂灌水。 “所以你这次同学聚会来不来？江回可是要来的，你俩来一场久别重逢，破镜重圆，不是我说，这可是当下小说最流行的套路。” 宋声斩钉截铁：“不去，你脑子里都是些啥？” “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总裁娇妻带球跑，妖孽王爷求复婚，傲娇小受要反攻。啧啧啧，自古套路得人心。” 孟溪戏精上身，“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而我，不愿意将就。” 宋声被孟溪唬得一愣一愣：“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要转文了，理科的条条框框已经拉不住你奔腾的思想了。” “你不用管我的高尚思想，反正你得去见见江回，别的不说，就一手带出你的物理，这个恩情得谢吧。” “不可能，同学聚会是不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宋声埋头吃虾滑，不再理会孟溪。 孟溪满头黑线：“行吧，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怜江回还四处打听你的去向，甚至都给老张打电话要求查你的分数。” 宋声咀嚼动作一慢：“他还问过老班？” “是啊，他以为你没考好所以躲起来了，就差没给你找复读班了，最后打听到你去了a医大，我还以为他要搞出啥大动作呢，结果就是轻轻一笑，滚去a大搞学习去了。” 孟溪慢条斯理地回忆，“所以，可见恋爱不如学习。还是学习魅力大。” 宋声的脸瞬间爆红：“胡说，江回本来就很厉害，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俩就是社会主义同桌情！” 锅汤越煮越少，丝丝缕缕冒着热气。 红泥小火炉。 宋声记得某个雪日江回练字，让她想句诗，她脱口而出‘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江回边写边笑着说等高考完了，一定要在最热的暑天和她吃一顿辣锅。 她还说谁耍赖谁是小狗。 那时候两个人关系多好。 那时候。 宋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报志愿和父母闹开始，到不情不愿来学医，再到和江回陷入冷战，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耳畔是醉醺醺的声音： ——江回，你不会真的喜欢宋声吧，她那个，就有点那啥哈，你不多考虑一下？ 回答是什么来着，她记不清。 “行吧行吧，你们搞社会主义建设就建设呗，你来不来聚会我不管，但是以后我发消息你不能敷衍，我要出来浪你不能不陪。”孟溪不再刨根问底，“总之，男人是男人，别因为躲他一个，一竿子打翻我们一船人。” “好，我尽量。”宋声拿起湿巾擦嘴。 “我呸，你得说必须，否则老娘用法律条款压死你个小辣鸡。” “好好好，我必须，我一定。”宋声赔笑。 一顿火锅下来，两个人都吃得满头大汗。 高考完、暑天、辣锅，两个人。四舍五入，其实还是有一个没倒的g。宋声暗搓搓地想，然后心虚地在心底‘汪’了一声。 ― 七月的y市天光灼灼，万里无云。 吃完火锅的两个人踩着地面的腾腾热气。 “不是我说，火锅酸奶可真是绝配。”孟溪挽着宋声大步流星地奔向便利店。 便利店人不多，孟溪一眼瞧到门外的冰柜就走不动了：“小声，你先去买酸奶，我挑两支冰棍。” “ojbk。”宋声笑笑，慢慢悠悠向店里走去。 酸奶冰柜琳琅满目，宋声犹豫半天，挑了两袋黄桃味酸奶。 “宋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宋声手一抖差点没抓住酸奶。 难道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宋声想，y市这么大，为什么这么巧？ 她艰难回头。 第2节 清隽的少年就站在那里，目光灼人，直直注视着她。 白t黑裤，眉目疏朗，身材修长。 怎么就被抓到了？ 他…… 一年了，他还生气吗？ 宋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全窜到一起，一时竟然没法开口。 “好久不见。”少年的声音清朗而有磁性，语气平缓，好像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声结结巴巴：“好巧。” “无巧不成书。” 宋声有点腿软，心里暗骂孟溪坑人，面上挤出一个微笑：“你也买酸奶？啊哈哈。真是，我也买酸奶啊。” 少年顺着冰柜一步一步走近，压迫感铺面而来，宋声只想逃。 “是啊，原来你还记得这个牌子。”江回语气漫不经心，自顾自伸手去取酸奶。 只是在取酸奶的时候，手背擦过她的耳朵。 乍一看就像是在帮她撩头发。 冰凉的手背触及到耳廓的瞬间宋声耳朵充血通红。 完了完了。 宋声彻底进入死机状态，无法动作。 如果她当场死亡，宋声无不悲悯地想，那一定是死于心律不齐。 “小声，买个酸奶而已怎么这么慢，我的冰棍都化了。” 孟溪一路寻来，就看到社会主义同桌情的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自己的好姐妹满面春色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孟溪慌忙捂住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chapter2 反应过来的宋声疯狂暗示：别走，快救我！ “宋小声，你别怕。”孟溪提着冰棍挤眉弄眼，“师父你先挺着，我马上去找大师兄来救你！” 然后脚底抹油瞬间消失。 孟溪走后宋声又恢复死机状态：“那个，酸奶我已经挑好了。” “你确定是这个？”江回盯着宋声手中包装上赫然印着黄桃的酸奶，神色不明地问。 宋声狂点头：“对，这个牌子高中时候常喝啊。” 提及高中，两个人同时沉默。 “你以前爱喝草莓味的。”江回轻轻开口，“我记得你高中时候说过你要是跟我喝黄桃味，就叫我爸爸。” “所以——”江回玩味地盯着她。 宋声脚步一虚，拿着酸奶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小声嘟囔一句：“爸爸。” “你说什么，没听清。”江回非常够意思地假装听不见。 “爸爸。”宋声涨红脸，从牙缝里挤字。 江回没忍住笑，露出小虎牙：“哎——” “那个，酸奶挑好了，我们走吗？”冰柜的冷气扑得宋声后背冰凉，看到江回一笑壮着胆子提议。 “走。”江回伸手拿过宋声的酸奶，“一块结账吧。一会送你回家。” 走出便利店，江回问：“你最后去哪读大学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别的大学，江回很想知道她会怎么解释。 宋声垂眼看着江回骨节分明的手，之前还在侥幸孟溪说江回打听到她的下落，能避开谈及这个问题。 “去学医，在a医大。”宋声努力压着没能赴约的愧疚，接受审判。 “你学医啊。”江回声音听不出喜怒，“医科大挺好。” 想起当初女孩信誓旦旦和自己说要一起考a大的模样，江回提着酸奶的手紧了紧。 “如果你非要学医的话...那你学得怎么样？” “嗯？” “绩点多少，四六级过了吗，计算机二级资格证拿到了没，有没有参加过医学技能比赛？” 少年语气严厉，“没爸爸我督促你，你成吗？” “你是魔鬼吗？” 宋声被一连串的灵魂质问打击到头晕眼花，努力挣扎想多活几秒。“那你绩点多少？你先说。” “3.95。” 江回风轻云淡，“上个学期因为参加一个小竞赛翘理论力学被教务处查到，扣了考勤分，不然应该是4.0。” “满，满分？”宋声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疼，大概是被学神光环闪到了。 “那您觉得，一般人绩点多少比较合适？” “至少3.5吧，再低没意思了。”江回挑眉，“你到底多少？” 宋声满脸羞愧：“3.0...” “还有呢？” “四级刚过，二级挂了...可是没挂过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挂个屁，我就说，跟我走才有肉吃。”江回一脸恨铁不成钢。 “好不容易把你带到一只脚踏进a大，怎么就能跑掉？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你想学医就学，我——” 话还没说完江回看到女孩垂着头，马尾也怏怏地耷拉着，像只被欺负惨的猫崽子。 江回不自觉停下抱怨，斟酌半天最后又开口：“你学医，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宋声陷入头脑风暴。 系统解剖学上到消化系统最后一部分，有一句直肠可通前列腺。 骤然打开灵魂之光。 晚上一个宿舍的人聚在一起疯狂讨论，所以直男感受到前列腺快感是可以被掰弯的吗？ 整个宿舍都是桀桀桀桀的怪笑。 宋声赶紧打断回忆，仔细在脑海里搜罗印象深刻又不猥琐的事情，第一次解剖的青蛙？ “我们第一次实验碰蟾蜍的时候，蟾蜍太紧张，生理反射，尿了，对，尿了那个抓蟾蜍的同学一手，哈哈哈哈。”话一出口，宋声才觉不妥，这明明和前列腺一样猥琐，宋声听见自己节操碎了一地。 江回被成功逗笑，看着少女变来变去的脸色，想上前捏一捏肉嘟嘟的脸。 到底还是心软，对着她生不起气。 不解释就不解释吧，反正以后她别再跑掉就行。 “过几天同学聚会你去吗？”江回漫不经心地问。 宋声下意识开口：“肯定不去啊。” 感应到少年的气场突然低落，宋声慌忙补救：“我是说孟溪去的话我就去。” “孟溪去。”江回的元气瞬间回升，“人数是我统计的。” 宋声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点蜡：“那我就去好了，其实闷在家里也挺不好的。” “有空是该多出来遛遛。”江回意有所指，“每次同学聚会的名单都是我统计，这次终于能有点变化了。” 江回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目光专注。 有点灼人。 好像她是个负心汉，好像他次次盼望次次落空。 宋声压抑住心悸—— 可明明就是在自作多情。 宋声露出格式化的官方微笑：“您统计人数辛苦了，同学们都感谢你。” “你非要这么——”江回眉毛微皱，“毕竟我还是你爸爸。” “爸爸辛苦了，儿子为你骄傲。”宋声从善如流。 正路过一个穿着明黄色吊带和牛仔短裤的女孩子，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打电话，嘴角梨涡浅浅，锁骨纤细。宋声低头看到自己肥大的运动裤，一时回不过神来。 “到这个十字路口可以了。”宋声停下步子，慢吞吞地开口。 江回还没来得及回答，宋声已经头也不回跑远。 所以，她老是跑得这么快啊。 遇到宋声的喜悦开头完完全全被这落荒而逃的结尾冲散。 江回手里提着还没给宋声的酸奶，觉得这天气真特么烦人。 — 家里没人，宋声翻出床底下的称，小心翼翼上称，61.7，脱掉鞋子再称，60.2。 反复称了几次，终于无奈承认，是120斤。 宋声呼出一口气，软软地瘫到椅子上。 胖人果然不适合暑天出门，宋声一摸脖子后颈，马尾因为一直堆在脖子，发梢被沾湿。 第3节 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她断了好久的日记。 a5的牛皮纸封面，纸张的边角已经有点卷，起了毛边。 扉页的do the list字迹工整，第一段有点中二：宋声，等你做到最后一件，一定可以在a大对着江回告白的，我相信你，加油！！！ 物理考到80分以上。 英语作文能打20分。 所有必背古诗文一字不错。 … 一行行扫过，末尾都打好了勾。 最后一件：减肥。 不是没试过，高三一年那么拼了，还是一点没瘦。 当初―― 宋声敲敲脑袋，没事干又想什么如果，人生没有如果。 她就是会逃，一逃一年，干干脆脆抹掉她三年暗无天日的心事。 如果不是今天被孟溪抓到，宋声想，她完完全全还可以躲更久。 势均力敌，才有资格匹配，她知道的。 因为做不到势均力敌，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不去触碰。 宋声烦躁地合起日记本，脚一蹬把抽屉踢回去。 — 看着家里的白色布偶猫窝在沙发上睡觉，细细的胡须一颤一颤，江回想起某只忘恩负义的家伙，三步并两步上前掐起旺财的腋下与它对视。 “你为什么又要跑，我又不会吃了你。” 猫咪满脸懵逼和自家铲屎官死亡对视：愚蠢的两脚兽又在闷声作大死，这笔账迟早有一天要算回去。 “你说说，你不想去a大就直说，你想学什么就学，撂了老子一年，要不是今天特意打点好你闺蜜知道你在吃火锅，老子还真的捉不住你。” “别跑了，成吗？” “喵呜——”猫咪不屑地转过头。 江回放下猫，继续碎碎念：“怎么说也是我一手把你带出去的，贞子还不忘挖井人呢，你就敢这么对你的老父亲。” 说完看到桌上还扔着酸奶，江回泄愤似的撕开吸管包装纸：“今天爸爸就喝了你的酸奶。” 一鼓作气，一袋喝完，又一袋。 喝完三袋酸奶的江回突然有点撑。 手机突然震动，江回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 结果是赵祈帆的消息：江回出来约吗？ 终于找到一个冤大头。 那去打羽毛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沙雕... ☆、chapter3 “操，你吃兴奋剂了，这么欺负我。”赵祈帆被吊打成狗，满头大汗，“没了我你怎么知道那位的下落喔。” 江回拧开矿泉水猛灌一口，汗水顺着眉梢滑落，往日如玉的面色泛着红。 晚风吹过，蒸掉汗水，江回长呼一口气，心上没那么堵了。 “我今天见到她了。” “靠！我，不是，你终于抓到了？”赵祈帆语无伦次，“恭喜啊。” 江回语气一冷：“我抓她做什么。 ” 赵祈帆暗暗为自己默哀。自从高考完那次同学聚会，再没见过宋声。班群里不说话，私聊她也不回。 要不是自己恰好在开学典礼上瞥到她各种打听知道她学了医，江回就只能干瞪眼。 “那个，那她这次聚会来不来？”赵祈帆放下球拍。 江回又灌掉一口水：“她说会来，应该不会失约吧。” 远处的残阳似血，他想起宋声背《离骚》的声音：“唯草木之凋零兮，恐美人之迟暮。” 当时课本里要求背诵的《离骚》是节选，宋声慢慢悠悠说自己全背下了，神色虔诚地吟诵全篇。 到美人这一句时顿了一下。 她说，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江回自嘲一笑，他语文6分的古诗词填空都拿不到满分，可是宋声提过的每一句诗，他都记得。 “你还是听兄弟我一句劝，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赵祈帆小声嘀咕，“宋声答应你的事做到哪一件了？” 他实在为自家兄弟憋屈，就算江回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好好说开不行吗，非要这么折磨人。 把一个五好少年逼成竞赛狂魔，各种奖牌全方位多角度吊打他们学霸圈的一群辣鸡，赵祈帆看着江回在小群里发的各种证书奖杯照片眼睛都要冒绿光。 “她答应我好好学物理，做到了。”江回眯起眼，想起女孩一声不啃刷完一本又一本参考书。 “我勒个去，这还不是为了她自己？”赵祈帆摇头晃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或者说我我哪里不如她，我改了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回晃晃手中的球拍：“嗯？” “不不不，我和你不合适，要想打破世俗的禁忌得先出国。”赵祈帆摆摆手，“我还没勇气和你一起出国。” “赵祈帆，你是不是这么多年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所以心理扭曲了？” “不可能！”赵祈帆献宝似的伸出胳膊凑到江回眼前，“你看，蚊子咬的。医学生告诉你，吸血的蚊子都是母蚊子，公蚊子是不会吸血的！” “你是不是还想再打两局？” ... —— ‘砰——’厨房传来刀切到案板上的重重一声。 “小声，快来厨房看看。”宋爸爸的大声招呼宋声。 “什么事？”宋声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应，眼皮微肿。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快来！”爸爸再次催她，语气轻快。 宋声犟不过起身去厨房，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只鸡，褪光毛后，爪子被切断。 爸爸笑呵呵地问她：“你看我这是不是解剖啊，今天爸爸给你炖鸡汤。” “你这是截肢，而且还是病患已经抢救无效丧失生命体征，被你分尸。”宋声哭笑不得，“医生要是像你这么干，是会被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的。” 宋声正说着，爸爸又一刀剁掉鸡头：“那你平时解剖怕不怕。” “没感觉。” 宋声第一次亲自碰蟾蜍只觉得臭气熏得眼睛疼。 隔着医用手套抓了蟾蜍半天，冰冰凉凉的蟾蜍好像被自己的体温温热，竟然觉得它乖乖的有点可爱。 他们要用蛙心取血观察血细胞。 最后蟾蜍心脏停跳血液凝固的时候，宋声很难过，明明之前还在她手里有过心跳。 为医学献身的小动物千千万。 一众人最后聚在一起为小蟾蜍放《往生咒》。 饭桌上已经摆好蒜蓉西兰花，醋溜白菜，清炒土豆丝。西兰花翠绿，白菜浅绿，土豆嫩白。 最后鸡汤出锅开饭。 “我今天看新闻说有个医学院的学生期末复习猝死了。小声，你学习可不要太拼。”妈妈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到宋声碗里。 宋声撇撇嘴：“当初不是你们让我报医学院的嘛，现在又怕了？” “那你想报的中文系又没啥好出路，而且你理科生也不能报。你说要去a大，专业根本不好选，都是毕业即失业的。现在社会竞争这么大，他们都说医生好就业。” 爸爸慢声细语，“我和你妈当了一辈子老师，教书育人倒是不错，但是现在老师不缺啊。” 宋声不知道在拧巴什么：“你们非要我学理，我去参观泡在福尔马林的尸体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安安静静读书多好。” 眼下浸透在冗杂的医学里，她总忍不住幻想当初报中文系该多幸福，或者去了a大，和江回一起学习也好。 日光明亮，清风徐来，慢慢悠悠读杂书的日子。 她还是下意识把自己眼前的不乐意怪罪给别人。 “只要就业了就好，咱也不追求什么名医，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没啥忧心的就好。”妈妈说着又要给她盛鸡汤，“你这两天怎么吃这么少，正是用脑时候，可不能缺了营养。” 吃得少吗？ 昨天晚上吃过晚饭还是饿，10点去冰箱拿了一包吐司。 父母习惯早睡，客厅一片漆黑，宋声偷偷摸摸回了卧室。 胃里空虚得难受。 金黄色的吐司表皮散发出糖被烘烤的焦香味，宋声手指触到吐司的瞬间，脑子放空，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吐司的美味。 几乎没怎么嚼，胃里感觉有了柔软的面团食物以后，才停下来，几乎没反应过来已经吃了一半。 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打算稍稍吃一点就停，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的牙齿沉溺于咀嚼的快感，胃部迷恋着谷物的美味，完全败给食欲。 宋声一边吃一边掉眼泪，她是真的不想胖下去，她不想一年四季运动裤，不想臃肿地面对江回，可是也真的好想吃东西，好想有什么东西填满她的胃。 第4节 吐司很快吃完，宋声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可另一方面，她还在贪恋着吐司的香气，还想吃东西。 暴食，七宗罪之一。人类永远在欲望面前如此卑微。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夜晚无限放大，宋声哭了很久。 宋声不情愿地抢过碗：“不要了，够了，我就是医生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日记本还在抽屉，do the list最后一行的对勾迟迟划不下。 她没有勇气重启清单，连自己的嘴都控制不住，凭什么去走近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 — 孟溪发来消息：最近我好寂寞哦，出来逛街吗？[笑脸][笑脸][笑脸] 宋声对着手机屏纠结，逛街真的是灾难了。 她想起高中时代某次过年买裤子的尴尬场面。 店里裤子很多，妈妈让她挑喜欢的买，她直接挑了一条最肥的牛仔裤。哪有什么最喜欢的，只要有一条能顺顺利利穿上她就最喜欢。 使了一番劲穿上，紧绷，黑蓝色的牛仔裤直白地勾勒出腿型。 她在试衣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难为情。 出去以后妈妈问她要不要，她摇头。 店员之前花式推销，看到效果也噤了声，讪讪地说：“主要是你给你家闺女穿的棉裤太厚了，现在的姑娘过冬都是打底，穿上打底套裤子肯定更方便。” 妈妈顺着话说：“对对，主要怪我，平时也不爱打扮孩子，怕她冻腿只给她穿棉裤。” 宋声慌慌张张跑回试衣间。 四壁皆白，空间逼仄得她窒息。 艰难地脱裤子，一手拉住棉裤一手揪着裤脚一点一点往下拽，她都想不起来可以两件一起脱掉以后分开再穿回棉裤。 磨磨蹭蹭了很久，生怕把裤子扯坏，脸憋得通红。 裤子口袋缝的菱形金属扣泛着冷光，宋声狼狈之间虎口被划了一道，白皙的皮肤很快渗血，血丝很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刺着疼。 终于脱下牛仔裤，马上换回自己的运动裤。 宽松的运动裤让她心情平服下来。 可转念又想，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要靠运动裤过活了。 她一脸轻松和妈妈说，不买了，自己马上开学，用不着冬装。 最后不断地安慰自己，主要是妈妈只让她穿棉裤才会这样。 最重要的是保暖，她晓得，她不爱那些花架子。 主要是棉裤太厚。 ... ☆、chapter4 终究没有抵挡过孟溪死亡微笑三连击的宋声脑海里滚动播放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归的老牛是我同伴’死狗一般在商业街被孟溪拖着前行。 “不是我说你，大学生哪有不打扮的，随便拉出一个高中生都能扯一套穿搭经。”孟溪絮絮叨叨，“我一定要把你变成女人。” “我本来就是。” “是吗？”孟溪露出迷人的死亡微笑。 宋声缩成鹌鹑：“都听你的。” 孟溪拉着宋声去了一家淑女店，非常有气势地扫视完全场，目光定格在一条樱粉色的雪纺长裙：“来试这件。” 宋声被推进试衣间，她的肉主要在大腿和胳膊，腰要细一些，裙子的五分袖和收腰设计恰好挡住宋声的肉凸显腰线。 “您皮肤白，这裙子颜色很衬呢。”店员笑眯眯地推销。 站在镜子前的宋声松了一口气：“那就买这件吧。” 孟溪走过来怜爱地摸摸宋声的脑袋：“其实我们小声很可爱嘛。” “过几天同学聚会真的不去啦？”孟溪拉帮宋声理好裙子的褶皱。 宋声脑海里浮现江回眉头微皱的模样磕磕绊绊开口：“那就，去呗。” “啧啧啧，果然你的g又倒了。”孟溪忍不住在心底夸江回，大佬就是大佬，难怪敢说只要让他见到宋声就有把握拉回她。 “好叭，反正我是不会认输的。”宋声脖子一梗，“没有一个g让我倒得心甘情愿，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呦呵，那我拭目以待。” 坚强的小宋同学是绝对不会向苍天认输的。 除非，它能把江回打包送给她，而且还倒贴一夜暴富的那种。 —— 同学聚会定在知味轩，知味轩在当地小有名气，主打家常菜。 宋声出发前犹豫半天，穿起上次和孟溪逛街买的长裙，松松散散披开头发，抹了一点唇膏，搭了双裸粉色浅口珍妮鞋，撑着遮阳伞上路。 她到的时候还早，包间只有班长赵祈帆和零星几人，老师们刚好都有事，说要来聚会的同学不多。 宋声的出现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尽管大家都客客气气和她打招呼，但是眼神却是压抑不住的好奇和八卦： 宋声怎么突然能来聚会了？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狼心狗肺的白莲花吧，宋声苦涩地想。 骗得人家那么辛苦教自己物理，然后一溜逃得无影无踪。 无所谓，反正是她欠的。 如今的指指点点，也该受着。 桌上堆着两大袋橘子，果盘装满腰果核桃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阿尔卑斯，宋声看得无比舒心。 赵祈帆给宋声拉了椅子示意她先坐：“人还没来齐，先吃点水果什么的。” 转身偷偷摸摸给江回发消息：卧槽她来了，穿着裙子好像变漂亮了。这次她还真的没诳你。 江回秒回：我堵车了，你给我好好招待她。 然后看着面前长达90秒的红灯，心里直叹气。 “宋声？”巩嘉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试探开口。 “是我。”宋声点头。 “真的是你啊，我都不敢认哎，上大学变漂亮了啊。” 巩嘉是她前桌，两个人学习上互相鼓励，彼此印象都很好，“我之前还问江回你怎么不来聚会呢。” “啊？” “江回说你假期忙着做志愿，每次正巧能赶上聚会。” 巩嘉一脸崇拜，“你好厉害啊，没想到你上了大学还那么努力，大概对医学是真爱了。” 宋声讪讪一笑：“嗯...也没什么，没你想得那么厉害。” 她的心脏重重一跳，明明就是她接受不了落差，自己拧巴着逃掉，在江回眼里应该是她忘恩负义和单方面冷战才对。 可他还愿意帮她向别人遮掩。 江回啊。 “你真的很了不起，当初能那么拼命学物理，现在又这么认真献身医学。”巩嘉不好意思地抓抓耳垂。 “我们都很佩服你，不过你不要太拼了，毕竟将来还会更辛苦，注意劳逸结合。” 被冠上‘因为献身医学致力做志愿而忙到没时间参加聚会’人设的宋声默默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橘子剥皮，清新的柑橘香气甜丝丝地飘在空气里。 她好像突然理解刚刚一进包间众人的目光了。 原来大家目光的意思是：致力于志愿的宋医生竟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同学聚会，可真是太荣幸了。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厚道，我知道你和江回将来都是投身祖国建设的人才。” 巩嘉展开丰富的想象力，“但是你的去向只有江回知道，所以你们有没有发展什么革命情谊哦？” 宋声对着曾经的前桌亮晶晶的眼神，很不好意思地胡扯：“我俩真的没什么，我们都是打算把青春交给岗位的人，没法儿分心去想别的。” 单纯的巩嘉满脸懊悔：“哎呀，我真是太低俗了，这么能这样想你们。你们好好学习，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宋声疯狂点头，对对对，她和江回都是国家的人才，真的没空发展别的感情。 人陆陆续续赶来，都持续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宋声。 白衣天使宋声硬着头皮坐在椅子上接受着目光洗礼，偏过头心不在焉和孟溪聊天。 人慢慢到齐，开始上热菜，江回迟迟不来，宋声暗暗失望。 就算只是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等一道玉子虾仁上来，江回终于出现。 包间嘈嘈杂杂，宋声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江回，江回心有所感，两个人正好对视。 宋声看着冷冷清清的少年站在哪里，一开始还是冰山一样面无表情，后来神色就软化下来。 宋声心口狂跳。 一众人起哄：“江大学霸姗姗来迟，自罚三杯。” 少年淡淡解释：“来时堵车，所以迟了。”说着接过酒杯开喝。 赵祈帆之前以自己和宋声一个学校为由坐在宋声左手旁边，见到江回来了赶忙起身：“江回来这，我再去找一个位子。” 两个人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江回：算你识相。 第5节 赵祈帆：感谢我吧，这助攻，这是什么，这就是父爱如山！ 男生坐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暑气，包间冷气足，之前稍稍有些冷的宋声不自觉想靠近一点蹭蹭热气。 江回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气味，余光打量宋声，果然看到她圆润的指甲边缘有剥橘皮时候沾染的颜色。 她还是喜欢吃橘子啊，江回想，勒令赵祈帆买橘子果然没错。就是不知道阿尔卑斯合不合她的心意。 江回来了以后众人的话题就集中在江回的学神光环上。 “江大佬最近又有什么成就，让吾等学渣膜拜膜拜呗。”说话的是副班长万秋笙，女孩的声音仔细听来带了一点娇羞。 江回回答：“没什么，本本分分学习。” 这个时候有道声音：“江回就谦虚吧，我上个学期参加acm程序设计大赛还看到你了，我进了决赛没拿奖，倒是记得你们队伍是冠军。” “大佬太低调了。” “这大概就是学霸吧。” 宋声想起之前看朋友圈有看到江回晒了一张决赛冠军合影。虽然没人点赞，但是他们好像都没印象？ 寒暄过后接着吃饭，宋声赫然发现江回左手使筷，而他正好坐在她的左手边，两个人一左一右倒像是把外界都隔开了。 宋声不停地喝水，之前还和孟溪嘻嘻哈哈，现在像是被按了禁声键。 孟溪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场也非常应景地闭上了嘴。 然后宋声发现自己水喝完了，只得默默夹菜。 离她最近的一盘黄金玉米烙，伸出筷子却因为手抖怎么也夹不住，宋声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就看见一双筷子夹起她没夹住的那块玉米烙，径直送到她的餐盘。 视线上移，筷子的主人面不改色：“同桌之间，应该的。” 其他人都在和自己周围人聊天，一时只有宋声和旁边的孟溪目瞪口呆。 宋声反复暗示自己，江回就是很普通很正常地在珍惜同桌情，不要自作多情。 孟溪对着宋声姨母笑。 宋声被她盯着汗毛倒竖，疯狂暗示孟溪不要张嘴。 孟溪会意，你们都是纯洁的社会主义同桌情，就让我一个人开着小火车呜呜呜呜呜吧。 然后强迫自己转过视线，专心啃蒜香小排骨。 宋声脸红得发烫：“我…我…” 一时半会儿语无伦次，思虑再三拿起杯子说：“为我们的三年同桌干杯。”说完作势一饮而尽。 然后惊悚地发现自己杯子里没水，只得无比尴尬地空张嘴假装自己在喝水。 江回看着女生手忙脚乱，自己也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谁要和你叙社会主义同桌情了，我们明明就是——” 两个人的心跳此刻都要静止。 江回嘴巴一抽：“我们明明是感天动地父子情！”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什么鬼东西。 嗯，很好，今天也是秒怂的一天。 暧昧的气氛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叭叭：大家注意啦，宋声要把青春献给祖国，没时间搞对象！！ 宋声：对对对，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江回：是吗？？（拖着40米的大刀） ☆、chapter5 吃过饭后一群人吆喝着去唱歌。 知味轩附近就有一家ktv，走过去不超过5分钟的路程。 众人三两结对，万秋笙凑上来大大咧咧和江回打招呼：“好久不见。a市气候怎么样，我在南方过冬以后彻底失望了。” 江回刚刚等到宋声开口一起走，这时候有人撞上来内心烦躁：“a市和这差不多，具体感觉你不如问赵祈帆，” 孟溪见状上前挽起万秋笙的胳膊：“走走走，找班长寒暄呗，你俩多年搭档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陪你。” 临走之前给宋声留了一个暧昧的微笑：姐妹挺住！稳下来，男神就是你的。 宋声走成顺拐，不安地搓着手中的餐巾纸，满手是汗。 y市怎么这么热哦。 江回盯着女孩飘摇的裙角，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各怀心事，没人先开口，就这样一路无话。 — 两人走得慢，到包厢时已有人点了好几首歌。炫彩灯在头顶旋转打光，包厢里五光十色。 孟溪坐在点歌机边招呼宋声：“小声想点什么歌呀，快来点。” 宋声想了想说道：“给我点一首《打上花火》吧。” “是哪个版本的？” “daoko和米津玄师的。”从去年听到他创作的第一首歌《打上花火》，到后来偶然听了《lemon》，宋声成功入坑，继张悬之后又有了一个心头好。 有人在唱薛之谦的《意外》，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刚好唱道：“明知这是一场意外/你要不要来。” “这首《打上花火》是谁的，还是日语哎。” 宋声赶忙出声：“是我的。”接过话筒准备开唱。 “あの日見わたした渚（那天所眺望的海岸）/今も思い出すんだ（直至今日仍能想起）”宋声的音域不宽，但是声线轻灵柔软。 江回嘴角笑意不减。 “ハッと息を呑めば（呼吸骤然停滞）” 高潮恰然而至，全世界都在看烟花。 少女的声线清亮回荡在包厢，长发微卷，额头前还有两撮碎毛。 江回心尖一紧，一句偈语入心： 非风动，非幡动，是心动。 宋声之后，再有唱歌的也没激起高潮，大多数人来ktv都是点中英文歌，宋声唱得不算好，但是讨喜在小众。 “突然发现宋声好厉害呀，以前都没发现啊。” “她那么忙还有时间学日语。” 江回没点歌，坐在宋声旁边，指节轻轻扣着茶几，心情愉悦。 宝藏女孩宋声。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大多数时候都在懒懒听着别人唱歌。 点歌机附近的人突然发起一阵骚乱，两个人目光转向点歌机，骚乱中心来自万秋笙，她点了《遇见》。 女生拿着话筒开口：“接下来这首歌，我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认识他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很优秀，是他的优秀让我的生活有了目标。” 她站在那里，脸红得要死，可还是努力镇静下来开唱。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 万秋笙唱完，众人在起哄声中，她的目光渐渐转过定在江回身上，慢慢开口：“江回，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刚上高中的第一个月，和你坐同桌，真的非常荣幸。虽然后来分开了，但是你一直是我学习的目标。” 人群骚乱着起哄，好多人都在喊：“江回！在一起！” 宋声的声音也淹没在人群里，她只跟着喊江回不说在一起，面带微笑。心里五味陈杂。 江回之前还在神游，猝不及防被告白，脑子有点懵，迟疑几秒，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抱歉。还有谢谢你的喜欢。” 万秋笙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去：“没关系。” 她尽力稳着情绪。明明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出包厢。 万秋笙的闺蜜追了出去。 —— 气氛瞬间凝固，起哄声消散。 “下一首谁点的，来，接着唱。” 包厢里接着唱起一首《好运来》，先前的尴尬渐渐消失。 江回回神看到赵祈帆调侃的目光，恶狠狠瞪回去，然后看到旁边的宋声眼角潮湿。 他慌慌张张开口：“别，那个，我们根本没什么。你别瞎起哄。” “我知道，你们只坐过一个月同桌，我不会起哄你的，而且是她在告白，如果决定告白，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这话稍有刻薄，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说万秋笙还是说自己。 面前的男生皱着眉，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男生闷闷的声音：“可是，我承认的同桌，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 ktv光怪陆离的灯光，还有周围人热切的谈论声都渐渐远去。 宋声抬头，看见男生明明灭灭的目光，心头狠狠一动。 飞蛾扑火也好，不自量力也罢，我还是喜欢你，站在黑暗里想一步一步靠近你。 你是光，是火，是我日复日的理想。 “来玩游戏啊！”不知道是谁起哄，气氛又被炒热。 “就玩大家都会的呗。”赵祈帆起身维持场面，“真心话大冒险如何？我觉得大家高中三年肯定攒了不少真心话，啧啧啧。” 第6节 “不不不，这个没意思，来点刺激的，‘数七’如何？大家都是理科生别怂。” “来来来，江大佬别跑。” “都过来啊。” 所有人都围成一圈，宋声站起来迟迟不肯落座，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要，我是游戏黑洞啊，而且我对数字反应超慢的。” “来吧，好歹也是江大佬的同桌，肯定沾了不少灵气。”赵祈帆笑着招呼。 宋声想刚张口反驳就被江回打断：“没关系，我给你兜着。” 色迷心窍的宋声缴械投降。 所谓数七，就是一群人轮流报数字，轮到自己的数字带七或者是七的倍数只能说‘过’。 赵祈帆开头：“我先来，16。” “17。”旁边的孟溪下意识接道，话一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操，班长你怎么能第一个就坑人！” 赵祈帆哈哈大笑：“怎么不能，你以为第一个就不会被坑，那是不可能的。” 孟溪认命：“愿赌服输，来，你们谁来提惩罚？” “谁让你栽谁提呗。”宋声旁边的一个姑娘提议。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赵祈帆这样说着，面上没有一点歉意，“那就给老刘打电话，说你想转数学系问问他的意见。一定要开免提！” 老刘是他们的高中数学老师，还不过四十岁就已经成了‘地中海’，众人解释为‘聪明绝顶’。讲课虽凶，但水平没得说。 “喂——谁啊？”电话接通，现场异常安静。 “刘老师，我是孟溪。”孟溪缓了口气，“我学法觉得有点枯燥，现在想转去数学系，您觉得怎么样？” 周围人都强忍笑意，孟溪高中数学吊车尾，坚持学理简直是折磨，好在高三破釜沉舟转文，一年之后考去c大法学院。 “孟溪哈，你是梦呢？姓孟还真的爱做梦啊。你的数学几斤几两我不知道还是你不清楚，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出路，我警告你，想转系还不如退回来让我好好修理你！” 孟溪头皮发麻，提起一口气颤颤巍巍解释：“老师我们几个私下聚会玩游戏我输了，是这样。” “这样啊，我忙得都忘了有这回事，那你们好好玩。”电话里的声音趋于缓和，“其实你要想来重学数学，老师也欢迎你。” “不不不，不麻烦您了，老师忙，我先挂了啊。”孟溪手忙脚乱按掉电话，虎视眈眈盯着赵祈帆。 “愿赌服输好吗…”赵祈帆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噤声。 “ojbk，一会这个货被抓了，大家都别动，放着让我来。”孟溪灌了口啤酒，桌子一拍放狠话。 … 三局之后，数字又排到96，宋声无比谨慎地说出‘过’，然后江大佬下意识接了98。 “妈呀，大佬栽了！7乘14是98，哈哈哈！” “卧槽，有生之年啊，宋声厉害了！” 宋声一脸惊恐看着江回：“你出啥毛病了？” “因为我只想栽你手里。”江回神色坦荡，言语撩人，“现在还生气吗？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宋声满脸通红，心里嘀咕着要把敌人丢来的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开口就是：“没，没事，我刚刚就是脑抽。” ☆、chapter6 “快，宋声赶紧提惩罚！”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众人又开始起哄。 宋声看着江回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恶从心起：“那个，我想摸摸大佬充满智慧的头颅。” “卧槽，666，这个狠。”赵祈帆忍不住破功。 江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贯云淡风轻的口气：“你来。” 宋声反复给自己心里暗示，然后慢慢伸手，摸上了知识的高峰。 男生的头发短，有点扎手，摸起来痒痒的。 宋声忍不住感叹，有智慧的脑袋就是不一样，摸过之后感觉自己开光了。 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从此你也是大佬啊宋声。” “敢摸江回脑袋的人，除了他妈就是你。” “妙哇。” … —— 宋声趴在书桌前翻着日记，日记里零零碎碎记录着她对江回的喜欢。 因为和江回想到同一种解题方法的悸动；两人看过同一本书的欣喜；江回熬夜帮她订正试卷的快乐。 时隔一年，她拿起钢笔又开始划拉。 卧室的灯光柔和，台灯边的热牛奶泛着醇香，纸上的字迹稍有变化，但蘸满喜欢。 我想我还是很喜欢他。 兜兜转转一年，以为断掉和所有人的联系就会忘了他，可是重逢时刻心脏说不是这样的。 自始自终，光在那里。 宋声打开某乎，输入关键词减肥，然后弹出一堆问题“减肥成功是种怎样的体验？”“减肥真的会脱胎换骨吗？”“大家减肥花了多长时间。” 浏览完一堆高赞回答，脑子里储存好各种专业术语‘热量缺口’‘低gl食物’，宋声看得热血澎湃，她之前的减肥简直是玩票性质，她高中的减肥就是少吃饭饿了接着吃零食，完全不知道零食的热量比饭都高。 总结好的宋声制定了初步计划： 下好keep和薄荷健康app。 有氧减肥无氧塑形，运动20分钟以上才能燃脂。 多吃蔬菜水果，少吃主食，零食慢慢戒掉。 一日三餐要规律，逐步控制饭量。 坚持最重要。 斗志昂扬的宋声进入中二状态，在日记本上大言不惭地写下‘等减到100斤就去告白光明正大和江回在一起，明日之星，冲呀！’ 这个g肯定不会倒。 手机突然有电话，宋声滑动接听。 “小声？” “陆师兄，怎么了？” “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吗，我那几天正好比较忙，所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嗯，好，规培是不是很忙很累啊？” “还好，离手术刀又进了一步，时间虽然紧张，但是感觉也没那么累。”电话那头笑意盈盈。 陆桦言大她四岁，两家做过邻居，花枝满夏的日子里，陆桦言带着小宋声写作业，给她讲故事，两家关系很好，后来他父亲升职搬走。 两人一直有联系，当初听说宋声要学医，特意帮她整理了医学前景和发展方向。 他从小就说长大要当医生，到现在看到他一步步接近所爱。 而她小时候说想当作家，不用上班每天有人寄稿费。后来想要和江回一起去a大，最后随随便便填了志愿。 成长路上有各种理由，可能是因为太难，也可能是因为发现更喜欢的事情，磐石无转移走下来的少之又少。 能够实现儿时理想的人足够幸运，这意味着从一开始就选对方向还有日复日辛勤的打磨。 选择医学的理由有很多，可能是随机选择，可能是子承父业，可能为利，可能为名，而陆桦言却是很纯粹地想拿起手术刀治病救人。 他见过大千世界，还能守住初心。 “师兄，你真的喜欢当医生吗？”宋声斟酌一下问道。 “我觉得真的太辛苦，专业知识那么多永远学不完，有时候患者还不理解你，一说起来就是庸医害人。”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良久回道：“其实我没想过这个，进一层是一层的欢喜，至于不被体谅，我只想做好自己应该做的。” “那同龄人都挣钱了，你的工资那么少不会有落差吗？”宋声忍不住恶意揣测，“你一直无欲无求吗？” 陆桦言笑了：“我觉得，光是能找到自己一直想要坚持的事情，就已经是那个luckydog了。至于工资，嗯…说实话，家里不缺钱。” “你这样让我想打你哦。” 宋声一时无语，“之前看一个新闻说某富二代勤奋自律大学就兼职云云，毕业三年就赚到100万，加上家里给的900万买了一套千万别墅。” “哈哈哈。”陆桦言声音轻快。 “我知道我很幸运，但是正因为上天的恩赐，我才有资格去探索温饱外的理想，所以我更要珍惜，尽我所能去帮助病人。” “真的，你要好好努力当我的榜样啊，陆医生。” “好，生日快乐小声。” ― “宋声，这个题都错，真是太辣鸡了。” “可是图象题真的很麻烦啊。” “你要考虑运动物体的最终状态，加速度减到零，物体匀速运动，肯定受力平衡，此时速度最大。” “可是这个折线算得很累就容易错。” “笨蛋，图象题你瞎写什么公式，a-t图围成的面积就是速度变化量好吗直接算面积就可以，管他折线曲线，匀加速变加速，别告诉我你没想到。” “...”宋声非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服了你了，加速度、速度、受力图像题的关系你有空自己总结，不会的再问我。” “好，我下节自习就写。” 第7节 “多思考多总结，不然出去别和人说物理是我教的。”少年收起中性笔，眯着眼睛嘚瑟地看着她。 宋声收起被红笔标记得满满当当的试卷，从抽屉里拿出颗橘子，剥好皮后一点一点撕掉白色的橘络。 “你就这么爱吃橘子啊？”江回显然不能理解宋声对橘子的执着，“吃橘子会上火。”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什么？” “屈原的《橘颂》。”宋声慢条斯理地把一瓣橘子塞入口中，“反正你不懂。” “呵，又掉书袋。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你知道吗？” 江回懒洋洋地瞄了宋声一眼，抢过女孩手里吃剩的一半橘子，“教你半天了，收点学费。” 江回的眉毛好看，星眉剑目大抵如此，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 但是笑开的时候小虎牙又显得整个人毫无攻击性。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宋声歪过头，看着他的侧颜。 睫毛纤长，金色的光线穿过睫毛隐隐有色散成彩虹的迹象。 她一个物理不好的人，看着江回细密的睫毛，不知怎么想起犄角旮旯的物理名词‘光栅’。 宋声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答案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累死爸爸了，竞赛题刷得我想吐。”吃过橘子的少年趴到桌子上。 “一会老师来了帮我看着，我先睡会。别想用橘子打发我，晚饭时间还要加一袋黄桃味酸奶。” “好好好，真不知道黄桃味到底哪里好喝。”宋声一边念叨一边抽出错题本总结物理，“你学竞赛是为了保送a大吗？” 回过头发现少年已经睡着，像大只的金毛，让人想上去撸毛。 宋声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手前正好有便利贴，她拿起自动笔，想随手写点什么，下笔便是‘江回’两个字。 时间因为这个名字无限放慢拉长，回忆纤毫毕现，因为太用力，自动笔芯的墨屑徐徐散落开，就像结婚庆典上炸开的礼花。 一定是因为这个少年太闪亮了。 等我再变好一点，就向你告白。 ... 从梦里醒来的宋声怅然若失，柔软的被子让她一时缓不过来。 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关于高中的梦了。 好多的细节，原来她还记得。 宋声哑然一笑，捏捏脸上的肉，认认真真减肥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师兄的作用就是劝宋声死心塌地学医... 江回：虽然我没和宋声打电话，但是我入春梦get（微笑脸） 宋声：屁，我是在回忆高中物理知识！ ☆、chapter7 思及宋声生日，窝在家的江回对着手机再三斟酌，最后敲下消息： “在干嘛？” “准备一会和父母去看电影。”宋声秒回。 两个人自同学聚会后关系缓和。 一开始两个人都是客客气气互发《单词速记技巧》、《如何提高学习效率》、《一个医生的心路历程》，《佛罗伦萨游记》等微信文章链接。 以此为开头指点江山飞扬文字，探讨热情程度堪比钻研社会问题的马克思和恩格斯。 有一次宋声和孟溪江回两个人同时聊天，不小心把要给孟溪发的“卧槽霸王在打折！！我要抢购啊啊啊啊！你要一起吗？”发给了江回。 还没来得及撤回的宋声就收到对面的无情嘲讽：“哈哈哈哈...你是要攻上光明顶了吗？对不起我不需要。” “你懂什么，这是防患于未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文盲。” “听说脱发是肾虚导致的，你的肯定是熬夜导致的肾虚，你学医的不知道？” 宋声同学觉得此人实在欠打，面无表情地丢过一个‘我们学医的说你有病就有病说治你就治你’的表情包。 对面扔来一个‘我拉格朗日从来不和渣渣说话’。 从此两人撕破学术表皮陷入沙雕日常。 “哪一场，在哪看？” “离我家最近的万达，2点半的《快把我哥带走》。” “是四排的5、6，7座吗？”七夕之后电影热潮散去，网上订票显示只有零星几人，三个连在一起明显是宋声一家。 “是的。” “嗯，那就行。” “哎，什么意思。” “没事，就是想着你生日，爸爸我决定陪你看场电影，我刚刚定了五排6座。” 江回一时肾上腺飙升，深感自己行为英勇。 本来只是想问问她在干什么。可是看到消息突然很想见见她。 想到女孩的一双杏眼，秋水盈盈。 鬼使神差问了电影场次，一鼓作气订到她后面一排的电影票。 回神过看到手机上已经显示订票成功，还有宋声上弹出来的消息“什么意思。” 江回心里又紧张又欢喜，高贵冷艳地站爸爸角度回复宋声，心里疯狂土拨鼠尖叫。 突然get到对方是一家三口出来看电影。 之前高中开家长会每次基本上都是宋声她妈妈来，还和他妈聊得挺欢。 这次去看电影她父母都在，怕不是要正式见家长哦。 江回沉浸在自己的小剧场，使劲脑补自己到时候要说什么： 嗯——叔叔阿姨好，我是宋声的高中同桌江回，学习还可以。 拿过国奖，平时也搞搞竞赛，侥幸得过冠军。 宋声同学一直很努力，她高一高二物理不好，但是高三以后能稳定在85分以上，高考也没掉链子，她的坚韧品质是我要学习的。 叔叔阿姨都是老师吧，怪不得宋声同学文学素养特别好，她说起典故来很有一套。 我爸妈都是医生，他们一直乐于栽培新人，宋声愿意的话可以来找他们学习学习。 还有我俩大学一个城市，去学校和回家可以一起坐车，我会好好照顾宋声的。 最后应该郑重其事加一句，你们放心。 江回为自己的优秀口才默默点赞。 悠闲地在笔记本前巡逻的旺财看着自家铲屎官盯着手机一脸猥琐忍不住上前一屁股压在江回的手机上。 “旺财，你干什么！！！” “喵呜――” 江回一脸不爽瞪着旺财，随时准备揍它一顿。 旺财的小爪子搭在江回的手腕上，软软的肉垫压着江回的皮肤。 然后用湛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江回。 “卖个屁的萌，你又没有宋声可爱！！！” “不和你纠缠了，我马上得去找我儿子，她还等着我看电影呢。” …… 被无情抛弃的旺财又在小本本上记了江回一笔。 — 宋声一家三口来得早，检票一开始就入了场。 银幕上还在放广告。 宋声打开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和江回发消息说他们已经进来了。 “黑暗环境里不要看手机，坏眼睛。”宋妈妈忍不住唠叨。 “嗯好，知道了。”宋声胡乱应付，不情不愿把手机塞入口袋。 黑暗环境里，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江回。 广告声嘈杂不止，宋声却能分辨出少年轻轻的气喘声，一起一伏，一路狂奔来的，她记得他家来这还要倒两次公交。 宋声微偏过头，看到少年的手臂搭在座位扶手，正欲加大转身幅度看清楚，突然感觉马尾被重重一拉，还附一句：“专心看电影。” 宋声一股热气直往上涌，直冲斗牛： 21世纪的优秀大学生，竟然在电影院干这种小学生都鄙视的行为。 恼羞成怒的宋声正打算起身揭发江回的丑恶嘴脸，一旁传来妈妈的声音：“电影都要开始了，还乱动啥，多动症吗？” 身后传来一阵憋笑：“多动症，别回头。” 宋声揉揉太阳穴，非常想打人。 荧屏上妹妹被哥哥疯狂捉弄，影院观众笑语不断。 宋声心跳如鼓，想趁着父母看电影偷拿出手机吐槽江回。刚把手伸到口袋，马尾又被一揪。 第8节 宋声忍不住起身回头算账，却因为对上江回的视线脸爆红。 她刚想开口说你能不能别揪辫子，然后宋爸爸突然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小声你觉得电影没意思吗？” 宋声重重坐回座位上咬牙切齿：“电影挺好看的，我就是有点想上厕所。” “能忍吗，看完电影再去吧。” “嗯嗯。” 宋声认命，心不在焉开始看电影，配着江回非常欠揍的笑声做bgm。 看到女孩终于死心，江回拿出手机打开和宋声的聊天界面，肆无忌惮给她发消息： 嘿，儿子。生日快乐。 宋小傻，我喜欢你，一会我要和你父母谈谈你的归属问题，不慌。 你为什么老要跑，不管我之前做错什么，我先道歉。 你喜欢的米津玄师对吧，我后来把他的歌都听了一边，最喜欢那首2020奥运会应援歌《パプリカ》，听小孩子的嗓音就能想起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这一首。 不想叫你儿子，想喊你宝宝。 有时候，真觉得你喜欢我。 … 不到一分钟，江回男神洋洋洒洒敲了一大堆消息，把高冷人设崩彻底，然后又默默一条一条撤回。 今天依旧是秒怂的江回男神。 艰难挨到电影结束，如获大赦的宋声翻开手机，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撤回n条消息，最后只剩一条： 嘿，儿子。生日快乐。 宋声发了三个问号。 对方秒回：本来想夸夸你来着，怕你骄傲，不能让你看到。 宋声一脸懵逼；我怎么觉得你的鼻子快戳到我后脑勺了。 江回：？ 宋声默默回复：小镇上，住着一位专门做玩具的薛贝特老伯伯，老伯伯没有孩子，生活非常寂寞。因此，有一天，老伯伯便用木头做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并给他取名叫—— 江回：这就是你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宋声：ojbk，今天儿子生辰，大喜之日特祝爸爸寿及千年。 江回：为什么是寿及千年？ 宋声乐不可支：也可以寿及万年，千年万年任你挑啊。 江回对着手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出现裂痕：千年王八万年龟。 mmp哦。 “小声你磨磨蹭蹭什么呢？” 宋爸爸看着女儿对着手机满脸堆笑，心下有点疑惑，电影应该是感人的没错啊，“刚刚你不是说要上厕所么？” 手机屏上发来一条：你们先走吧。 宋声起身局促地看了江回一眼，少年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示意她先走。 宋妈妈不满地拉拉女儿：“干什么都磨磨蹭蹭，要上厕所就赶紧走。” 江回坐在位置上想了想，今天的主要目的是陪宋声看电影，至于见家长，现在怕吓着叔叔阿姨，等改日有了名分再来拜访。 可惜了自己的优秀口才，江回坐在座位上陷入新一轮的小剧场。 —— 早晨宋声拖着行李箱到车站，车站满是匆匆的旅人。 高大的建筑安详地坐落在哪里，慈爱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归人或是过客。 人声鼎沸。 宋声一眼看到江回。 清晨的阳光大片大片铺在少年身上，像是把全世界的光都聚了起来，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受到上天偏爱的。 宋声半个暑假疯狂减肥瘦掉五斤。 她看一眼自己的裙角，深吸一口气走向少年。 你很好，而我好像，也没那么差。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江回成了那场电影里最后一个走的观众... 被收垃圾的阿姨死亡凝视。 ☆、chapter8 坐到座位上的宋声还有种做梦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就和这个人一起坐上了高铁。 江回拿出笔记本开始编程，显示屏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宋声看着眼晕：“这是干什么？” “练习建模，最后一点小尾巴，再调试一下。”江回说着，目不斜视。 宋声带着学渣的崇拜：“你报名那个数学建模大赛啦？看起来好厉害，幸好我不学高数。” 江回一边敲代码一边回答：“还好，没事干报名一些竞赛打发时间。高数其实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宋声肃然起敬，接受又一次来自学神的智商碾压。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宋声插上耳机开始看缓存好的《我的id是江南美人》。 女主姜美来小时候又胖又丑，为了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疯狂减肥，可减肥之后还是被歧视，她最后选择整容。 宋声看着女主一直拼命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处处受挫。 以为瘦下来摆脱掉‘猪’的绰号就万事大吉，可是直到鼓起勇气向喜欢的男孩子告白才发现她高兴得太早，因为丑，其实自己还是被歧视的对象。 宋声完完全全沉浸在剧情中，没注意到江回敲完已经代码。 江回改好模型偏过头看到宋声在看韩剧，神情严肃压抑，好像稍微有什么刺激就会哭出来。 偏巧女孩扎了丸子头，一件印花牛仔裙，怀里抱着猫咪包，江回有种自己欺负未成年的错觉。 看完一集韩剧的宋声偏过头，突然发现江回在看她，瞬间满脸通红：“你干嘛，想拐卖我？” 江回移过目光：“对啊，刚刚在和组织联系把你买哪比较好。” “可别，你看我又胖又丑，做饭不会，家务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家村口会要我？”宋声缠好耳机，一本正经地和江回讨论。 江回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春天不会耕地、夏天不会插秧、秋天不能打麦子，冬天不会晒谷子，好像是挺没用的啊。” 宋声小鸡啄米式点头：“对对对，所以大佬您行行好放过我呗？” “可是，您能生啊，三年一个，五年抱俩，十年一窝！在村里能生就行，我们憨厚老实的农民朋友每天锄禾日当午图个啥，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么？不会农活没关系，能生就行。” 男生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延续香火了解一下？？” 宋声卒。 好的，您是大佬，您说的都对。我至少能生…能积极落实国家二胎政策。 — 八月末的a市闷热异长，蝉声不绝。 a医大附近有条小吃街，宋声不安地搓搓手小心翼翼问江回：“你要吃饭吗，我请你。” 男生停下脚步：“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宋声笑得眉眼弯弯：“这么热的天气哦，让我想想。” 几分钟后坐在憋屈的小板凳上的江回非常想打死之前色迷心窍的自己。 头顶上呼啦的风扇摇摇欲坠持续吹着热风。 江回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碗凉粉，凉粉晶莹剔透，颤颤悠悠。 心下忍不住吐槽，这玩意儿能吃饱？ 宋声咽下一口凉粉，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动筷子，不好吃吗，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江回脸不红心不跳，“你终于像个女孩了。” “啊？” 宋声心下惊喜，却突然想起高铁上看的韩剧，“你怎么看整容？” “用眼睛看。”江回死死盯着凉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拿筷子使劲戳戳凉粉――看起来滑腻腻的，弹性还不错。 “不是，我是说你会看不起整容的人吗？她们的美不是天然的呀。 ”宋声叹了口气，谨慎地问道。 美从来都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可是――关于对于后天的美又是如此严苛。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看到宋声的眉头微皱，江回难得语气认真， “而且整容也不能完完全全划分为虚荣心，对于有面部缺陷的人来说，整容是救命的。” “文物破掉都会修补，脸为什么不能，都是帮助他们恢复原来该有的模样，有什么区别吗？” “对啊，可是现实里，我们还是做不到一视同仁。” “从小课本上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独到之处，还要试着去接纳别人的不同。” “可当人群里出现一个完完全全的异类以后，其他人一定还会排斥。” 宋声抬头直直看着江回――像江回这样的人，一定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无处安放的诚惶诚恐吧。 第9节 她想起自己每次跑步被路人赞许目光打量的不自然，因为胖，会听到妈妈告诫小孩不要再吃糖了，吃胖了还要像姐姐一样跑步减肥。 这些话本来没有恶意，但是宋声听了心里就是不舒服，潜意识里好像是被大家排除在外的。 “所以所谓的每个人都有特点其实是指――你擅长画画而他篮球打得很好；你是圆脸她是瓜子脸；你爱吃米他爱吃面。” “世俗给了你所有的选择，你只要在给定的选择里选就好。a、b、c、d，e。空里填什么，填几个都算对。是不是这样的？” 宋声低着头不去看江回。 只有头顶上风扇呼啦呼啦的声音。 真热。 “就像小时候玩的换装小游戏，再怎么换，用的都是游戏里给定的衣服、妆容和配饰。好像每个人都是什么算法加成设计出来的一样。” “所有的‘不同’是限定在一个人群可接受的框框里的。只要超过那个框子，就意味着失控，意味着奇怪，随之而来的一定是铺天盖地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排斥。” “可是那些‘异类’也不是自愿的啊。” 一口气发泄完的宋声嘟囔几句，然后又满心后悔，江回一定觉得她太敏感太小气了。 宋声破罐子破摔，自顾自吃起凉粉――事实就是这样，她一个暑假减肥，总觉得自己吃了大苦，面对好多事情都失了理性。 明知这和江回无关。 可是，在喜欢你的同时，我又忍不住有一点点嫉妒你――我也想像你一样生活得那么阳光，内心永远没有黑暗。 “但是啊，总会有与他产生羁绊的人来爱他，无所谓他是不是‘异类’。” 江回盯着看着女孩的猫咪书包，“你知道，我不喜欢语文但是我也记得几句名言――爱是美德。” 听到江回提及‘爱’，宋声心跳没来由漏了一拍。 “赶紧吃吧。” 饥不择食的江回终于夹起一块凉粉，下定决心一会儿回了学校再吃一顿。 ― 穿过马路就是a医大南门，这会来学校的人还不多，‘a市医科大学’几个大字醒目地拓在校门口的花岗石上。 宋声拉着行李箱在前，走在斑驳的树荫下。 江回的声音响起：“我说——” “嗯？”宋声迟疑回头。 “选择了医学就好好学，我知道，你一开始只是因为家人的要求还有不想接触理工科才从医，但是既然走了这条路，那就好好走下去。” 江回的眼神温柔，就像很多次宋声在梦里见过的那样，继续说， “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对吧？” 那是每个医学生入学都要背的医学生誓言。 她之前曾经无数次抱怨过自己瞎了眼才学医，很讨厌去做实验，不想背书，不论是调侃吐槽还是真的厌恶，都掺了几分情绪在内。 她曾经想过转行去卖医疗器材或当老师。 可是现在江回让她想起，填志愿时候一闪而过的白大褂和手术刀。 宋声不自觉张了张嘴，喃喃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她想起最起初对江回动心的那天。 她和江回抱怨学校庆祝建国65周年的作文大赛太浮夸，她当时说：“现在能管好自己，不给社会造麻烦就很不错了，谁管国家如何。” 江回笑着说还是要有理想主义的，接着扔给她一本《名言警句》，摊开的书上是鲁迅先生的一段话：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男生面容极浅。 从那时起。 江回成了她仰望的光，也是在那一刻，她在江回面前开始自卑，酸涩的心事慢慢攒起。 回过神来，少年早已离开。 是知了叫不完的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宋声：全世界都在逼我学医！ 江回：不，我只想和你生孩子…… 叭叭：我就一个人静静看着你俩…… ☆、chapter9 宋声使劲摇摇脑袋，把少年的身影从脑海里晃出去，去投身祖国的卫生事业建设。 推开宿舍门，里面传来欢乐的音乐声。 “小声来了呀，快打开网易云跟我们一起外放歌，我俩正在二重奏呢。”何淼淼摇头晃脑美滋滋。 “哈？”宋声一脸懵逼。 “徐梦圆的《color-x》，超有魔性。你先找着，一会我们三个同时卡秒外放，来个360度立体环绕三重奏！” 宋声放好行李箱，加入两人的三重奏计划。 在极有节奏的鼓点背景音下，何淼淼开始撒娇：“赵石子，快，之前神秘兮兮地说给我们带了特产，赶紧拿出来。” 宋声用期盼的眼神盯着赵子时，赵子时170的个子被宋声盯到矮一截：“好吧好吧，一会记得给茜茜留一个。” 赵子时拿起黑色双肩包，极其虔诚地拉开拉链，振振有词：“我和你们讲，这特产可以说是我本命了，想当年…” “你闭嘴，快拿！”两人打断赵子时的魔怔状态。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的悦耳声音里，神情严肃的赵子时缓缓拿出了一大袋馒头。 馒头！没错，一塑料袋大馒头！ 两个人集体石化。 老子特么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赵子时看着对面两个人一脸幽怨，默默解释：“别介呀，你们是没吃过我们那的馒头，那大馒头才是真的馒头，学校的馒头简直让我怀疑人生。我给你们一人拿了俩，快尝尝！” 两人勉为其难地接过馒头。 “好吃！” “我竟然觉得一食堂的馒头好吃？我是跟上鬼了吗！” “馒头真是灵魂之光！没吃过大馒头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赵子时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表情：“一人两个，我还要给茜茜留着呢。” … 晚上七点的时候陈茜才来。 她推开门，穿着一条黑裙子，身影纤瘦，眼眶通红。 “我们分手了，我提的。”她说。 谈话声骤停，七点钟的夕阳迟暮，大片的火烧云映到室内，橘红裹着赤金，风乍起。 —— 陈茜站在门口，像一朵枯朽的花，仿佛只要风一吹，摇摇欲坠的的花瓣就会倾刻凋落。 三个人慌忙起身。 赵子时最先反应过来：“哎——茜茜，快进来。”上前轻轻拉着女孩进门。 “你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分？” 陈茜咧了咧嘴，大概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我不知道。” 这时候宋声注意到陈茜眼角有淡淡的乌青，她去找纸抽。 陈茜把行李箱放好，靠着床杆，尽量用轻快的口气说：“没事了，我终于解脱了，最近一个月以来我的脑子一直疼，刚刚qq上我说，我们分手吧，他说，好。” 她那么难过，还想和姐妹们笑一个，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那就分了吧。” 陈茜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一切所爱称意之物，皆当离散’佛法如是说。” 这句话不知怎么重重击到宋声心上。 ――江回。 她忍不住上前抱住陈茜，陈茜瘦得厉害，肩膀上的骨头凸现，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们说一下啊。” 陈茜慢慢坐下，黑色的裙摆散开，暗色无边。 “别问了，我好累。其实不应该谈恋爱的。” 宋声接了一杯热水给陈茜：“别这样，你永远是我们的茜茜小公主。” 陈茜小小喝了一口，然后很认真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他哭了。” 其他三个人一起说：“嗯，别怕，有我们呢。” 落日余辉已逝，宿舍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 宋声走到门口开了灯，‘啪’，伴随着开关的声音，室内大亮。 此刻竟亮得刺眼。 陈茜哑着嗓子几乎是带了祈求的语气说：“能不开灯吗，我不想太亮了。” 宋声一愣神，方才因为是黄昏，看得不仔细，现在才看清楚她额头上浮着因为熬夜起来的细小的痘。 宋声鼻子泛酸：“对不起。”马上关了灯。 少女紧张的身体在黑夜里渐渐放松，长时间的黑夜给她以庇护。 第10节 曾经那么骄傲的女孩子，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狼狈的口气。 “那今天早点休息吧，茜茜你受苦了，好好睡一觉。”赵子时安慰道。 洗漱后的宋声躺在床上，陈茜苍白的面容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她明知自己不应该看到陈茜的狼狈模样，但是越不想去想，脑子里就反复出现。 可这世间的悲欢并不相同，她心疼茜茜，却无法感同身受。 他们俩个那么好最后都会分手，那她和江回呢？ 就算自己减肥成功告白最后在一起，又能在一起多久。 她又没什么地方值得江回喜欢。 临睡前宋声刷手机，看到陈茜发了条说说： 谢谢每个爱我的人/明天会更好 配图是好早以前她看过的安东尼的绘本，一只兔子拿着一只名叫幸福的气球，站在满是仙人掌的房间里。 宋声默默点了赞，想评论，删了几次放弃了。 —— 陈茜早上起来气色稍好一些，她说大家不用去找那个人帮她争论什么，就算分手得不太体面，但是还要留最后的一点骄傲，不纠缠，不过问。 虽然很难，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还没开课，班群里@大家去领书。众人异常积极： 哎呀妈呀终于能学习了，一个假期快闲死我了。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甚至有人在群里发口令红包，然后‘我要学习学习学习学到死’的消息疯狂刷屏。 然后拿到书的所有医学生都想锤死上一刻躁动的自己。 此刻宋声对着面前崭新的生理生化课本说不出话来，上个学期的《系统解剖学》和《组织胚胎学》已经让宋声觉得非常多了，但是现在新课本的这个厚度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话说，不是蓝色生死恋吗，为啥我们的课本这么丑？”赵子时敲着厚厚的课本无比委屈地说。 “我看这明明是妖艳贱货蓝！” 宋声迟疑地说：“怕不是蓝色死亡曲了，为什么到我们就成了第九版，封 皮变丑了不说，还特么厚了这么多！” “天要亡我。”陈茜得出结论。 宋声打开qq看到空间被新的妖艳贱货蓝刷屏： 天啦噜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啊啊啊。 背不起我医学的小书包了。 以后不要找我出去浪了，这个医学生已经佛了。 伤不起伤不起，打扰了打扰了。 宋声想起之前江回对她的鼓励，艰难地翻开课本，拿着走珠笔恭恭敬敬写下： 2017级临床8班宋声 写完生理又开始写生化。 现在认真写下名字的宋声小姐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没错的，新的学期一定能好好学习的！ 一旁的赵子时看见宋声在写名字，反应两秒钟说：“看看小声，像是已经接受现实了。算了我也写吧。” 何淼淼点点头：“那我也写吧，不一定认真学，但是仪式感要有。” 四个姑娘默默开始写名字，完成新学期最重要的仪式。 — 晴空万里，树木繁盛，有滑板少年乘风而过，真是个适合放松的好日子。 宋声站在打饭窗口，盯着鱼香肉丝、干炸蘑菇、京酱肉丝…最后打了半份米加蒜蓉西兰花、香菇油菜和山药木耳。 赵子时哇的一声：“小声，你这是吃草吗？” “嗯，差不多，我在减肥。”宋声轻轻说，她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建设去轻松说出她在减肥。 何淼淼说：“可是小声你已经瘦了很多了，只吃草可不行。” 宋声摇摇头：“我不饿，昨天吃得有点多，哎呀不要担心我啦。” 陈茜接过话茬：“我支持你，话说要不要来试试谈恋爱啊，失恋一场瘦十斤的。” “打你哦，我才不要。”宋声毫不客气地回怼，作势要去敲陈茜的头。 陈茜突然失神，变了口气：“姐妹们，帮我挡一下，我不想看见那个人。” 赵子时和陈茜换了座位挡住陈茜，宋声才看到，在那么多人里穿着海蓝色polo衫的方洋。 在宋声的眼里，方洋并没有那么突出，可陈茜却能一眼看到他。 方洋似乎看见陈茜了，可他什么也没做，接着原来的路线去打饭。 他没脸来见陈茜，他还还怕一来找陈茜，陈茜就会像过去一样缠着他不放。 宋声无比讽刺地想，可是他手上为什么还带着陈茜送他的手表？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给大家讲讲失恋。 ☆、chapter10 宋声太阳穴突突直跳，扫了赵子时和何淼淼一眼，三人同时放下筷子起身去找方洋。 “方洋！”赵子时一甩长发，气场全开，“你特么来给茜茜道歉。” 方洋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这是我和茜茜的事，你们仨能不能别老掺和？” 何淼淼炸毛：“老娘锤爆你狗头，之前你俩好我们当然不干涉，现在茜茜受了委屈，我们不出头谁管茜茜。” 方洋无奈地笑笑：“就知道是这样，反正只要男生主动提分手，就是渣男。” “你怎么不是渣男了，追她的人是你，甩她的人也是你？”宋声怒从心来。 “她让你们来找我的？”方洋面露不虞，“之前不是说分手了互不纠缠了么，分手是她提的，现在这是又想借你们来打扰我？” “你哪里来这么大的脸，茜茜才不稀罕你。分手不好好说清楚，冷暴力人家姑娘，不想担骂名，逼着人家说分手。快过去给茜茜道歉。” 赵子时虽然没方洋高，但攻气十足，和他站一起气场丝毫不弱。 方洋脸色不好：“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烦，隔一个小时就要问我在干什么，我稍微迟回复一会她就委屈。我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有，天天哄她，你说你不嫌烦？” “之前是你信誓旦旦说为了茜茜高兴你不打游戏的，现在怎么又这么说了。”宋声毫不客气回怼，“你有什么资格说对她好？” 方洋恼羞成怒，加大音量：“我对她还不够好？是谁天天给她提书包买奶茶的，吃虾帮她剥壳吃鱼为她挑刺，这还不够好？” “她呢，就知道烦我，放了假每天消息轰炸，我就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我还怕伤害她，一直忍着不说，实在受不了了就当没看见，她非要咄咄逼人，所以我们分手了。” “要不是喜欢你谁稀罕理你，你就这么作践我们茜茜？”何淼淼火气冲，“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都是你们惯的，天天给她吹枕头风，都是茜茜公主了，这公主我可受不起。” 方洋此时顾不得颜面，大声争辩，“我妈说了，不能要这种娇惯坏的女孩。” 宋声火冒三丈，上去一个巴掌，‘啪’的一声，食堂的人都目瞪口呆看过来，人群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宋声接着开口大骂：“所有人都说，你把茜茜宠上天，可是我知道知道茜茜对你有多好。” “你稍微一说自己可能有点感冒，茜茜就巴巴地去男生宿舍给你送感冒药；晚上12点说自己有点睡不着，茜茜困成那样了强撑着陪聊；你顺嘴提了一句喜欢吃提子，茜茜马上跑遍周围的水果店去买好提子等着给你一个惊喜。” “你那点狗屁的好，像是看着攻略来的，指不定心里算计着又给茜茜花了多少做了什么，把自己感动得不得了。茜茜呢，只记得你的好，说过自己的掏心掏肺了吗？” 宋声仔细看过两个人的秀的恩爱，男生基本上都是在说自己对她有多好，女生则一直说对方对自己有多好。 所以久而久之，都以为，方洋把陈茜宠上天。 两个人的关系里，记得的都是方洋单方面的好，陈茜在这段关系里永远被扣着‘娇气’‘被宠爱’的帽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的老祖宗不是已经告诫过女孩们了吗？ 可是每个局中人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都以为，我会成功改变他的。 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方洋被宋声的话堵得后退两步。 他当然喜欢过陈茜，最初因为她长得好看，肤白貌美，性格活泼，红裙子一穿站哪都打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娇宠大的甜味。 一开始想追她，他做好了攻坚战的准备，却没想到陈茜感情经历空白，没怎么费力气就在一起。 他想过和陈茜地久天长，两个人以后要养一条柴犬，日后房间里还要有明亮的落地窗，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可是陈茜真的太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神经质，他一不会消息她就崩溃，他想打游戏可是怕陈茜知道了又闹腾，干脆避开她假装自己没看见。 越压抑越觉得自己神经了为什么要找女朋友，害怕被骂渣男，所以故意冷落她，想逼着她说分手。 看着陈茜的态度越来越卑微，他满怀愧疚可心里又隐隐有些快感。 终于熬到分手，解脱了。 赵子时上前一步：“小声干得好，这种渣男我真是打得少了。” 人群还在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没一会就理清了事件纠纷。 “没想到还能赶上这样一场大型撕逼现场。” “女生该不该管男生玩游戏啊？” “冷暴力真可怕。” 第11节 听到人群的议论，方洋脸上挂不住准备离开：“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们别来干扰我了。” 赵子时注意到方洋的动作正准备拦住他，陈茜过来了。 清清瘦瘦的女孩穿过人群，挡在三人面前，神色平静：“我饿了，小心饭凉了，快吃饭。” 方洋看到陈茜的背影想说点什么，还没等他组织语言，陈茜头也不回，直接拉着三人走掉。 人群渐渐散开，不过几分钟的纠葛，落下一地鸡毛。 … 陈茜打的是烤肉拌饭，饭里的肉被她挑了又挑，半天没吃一口。 鲜红的番茄酱垂涎欲滴，陈茜看着刺眼。 啪嗒一声，嘈杂的食堂里，听见眼泪砸在饭桌上的声音。 另外三个女生不自主齐齐看向陈茜，陈茜面色正常，被人注视的时候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我没难受，这是生理性的条件反射，我这两天都太累了。” 赵子时说：“是了，趁这两天没开课你好好休息。” 宋声再看去，方洋已经打好饭消失在她们附近了。 像一滴水掉入大海，瞬间无影无踪。 就算是陈茜那么喜欢的人，也不过是云云人海中的一个罢了，现在陈茜不喜欢了，人海里哪有他的样子。 “我从今天起要晚上跑步，你们约吗？ ”宋声夹起一块西兰花。 何淼淼咽下一口米：“我精神上支持你。” 赵子时冷漠脸：“你让一个800跑4分15的柔弱妹子在没有外力强迫下自觉跑步？” “我陪你，想感受一下换不上气然后又能呼吸的感觉。”陈茜轻轻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部电影《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chapter11 夏夜的操场上柔风习习。 “跑之前要先热身，让心率稍微加快，这样跑起来不容易受伤。你是第一次跑，跑一点五公里可以了。”宋声边压腿边和陈茜说话。 陈茜点点头，跟着宋声开始热身。 在暗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跑步的感觉格外好，每次鞋子踩到跑道上的瞬间宋声都有一种别样的快乐。 宋声放慢脚步带着陈茜，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轮回。 陈茜跑得气息不稳，宋声问要不要停，陈茜说她还可以。 她的脸通红，一般人脸红只是红脸颊，陈茜从脑门红到耳垂，像是被蒸熟一般，可是她没停。 宋声也没停，每天跑步的20分钟是完完全全放空的，什么也不用想，没有体重的烦恼，没有课业的压力，没有她自己，甚至也没有江回。 夜风柔软，丝丝吹散很多很多的不快乐。 两个女孩子的步子默契，节奏相同。 keep提示已经跑完三公里。 宋声回头，惊讶地看着陈茜，没想到她第一次跑也能跑下来三公里。 陈茜笑了：“真的，那种换不上气来的感觉，让我觉得现在能自由呼吸真的很好很好。” “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宋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跑时候的难堪。 陈茜说：“大概是心上更痛吧，因为心上太痛了，所以换不上气来的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头顶上普蓝色夜空里散落的星星一闪一闪，两个人慢慢在操场走路歇腿。 陈茜脸上的红慢慢褪去，风吹过她的睫毛，痒痒的，所以，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你知道吗，我偷偷喝过酒，都说一醉解千愁，我就试着喝，我和长辈讨笑要了一小盅五粮液，闷了一大口，真辣。” “以前很多忍不了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能忍得了，总是觉着再痛能痛过心碎，然后好多的事就忍下来了。这大概是失恋唯一的好处吧。” “你这是作践自己，你明明一直是我们心里的茜茜小公主，为什么要受这些乱七八糟的苦。如果你的成长非要这么痛，那我们宁愿你一直不长大。” “你知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吗？” “你翻过生理书的后几章吗，人的各种行为都源于大脑各个中枢受到的刺激……” “啊？”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本来就会荷尔蒙分泌旺盛，他只是想有女朋友――而恰好那个人是你。他在与你的接触中神经末梢受到刺激，持续分泌多巴胺，然后越来越爱。” “等一段时间后，新鲜感过去，刺激没那么强烈，多巴胺受体不敏感，自然而然――他的感觉会淡下去。” “所以，爱情的本质来源于无处安放的激素和神经递质。所谓海誓山盟蜜语甜言，都是一时的激素作怪罢了。” “是这样，吗？” 宋声脑子发懵。 那些无比真实的悸动、渴望、犹豫，恐惧――其实本质就是身体里轮转的小小细胞兴奋或者压抑，一切感情的源头都只生理生化的反应。 所以因为那个人无数次的辗转反侧和欲言又止。 到底有没有意义？ ... 晚上宋声躺在床上编辑消息，删删改改，最后发出一个：在吗？ 江回秒回：在在在，是不是急需用钱？ 但是我银行卡是新开的，不支持转账功能，想转账得先交100块钱，你先给我转100等开了网银马上借你。 宋声：… 江回：嫌多啊，50也行。 宋声：fuck[微笑][微笑][微笑] 江回：你个盗号狗，还敢恼羞成怒？竟然骗到爷爷头上来，这种套路我见的多了。先问一句在吗，接下来的台词肯定是有急事让转钱。 我是不会上当的，快把帐号还回去！ 宋声：我真的是宋声，你之前还陪我到电影院看电影啊。 江回：！！！ 然后宋声看到消息被一条一条撤回，半天之后对面小心翼翼发过来一个：还在吗？ 宋声：对不起，我没钱。（宋声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江回：爸爸爸爸，我错了，是这样的，不久前我们宿舍一个哥们刚被女同学的qq骗了200。 宋声：什么年头了，竟然还有人被这么老的套路骗。 江回：因为那个女同学是他高中女神。 宋声：… 江回：你一开始要和我说什么？ 你觉得，爱是可以用算法算出来的吗？ 我们医学上的解释，爱情只是激素作怪。 宋声很想问问江回，在物理上，人类的情感波动又如何解释？ 犹豫半天作罢，随手敷衍一句：没事，就是最近读了一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觉得写得很好。 高中时代的宋声背了好些古文，想要用才华打动江回，结果她倒是成了半个诗痴，可江回对古诗词不感兴趣，每次她讲诗江回都嗤之以鼻。 看到宋声又讲诗的江回心底暗爽，宋声消失的一年，他背了不少诗，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江回：是，之前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写得也很好，但是有点小家子气，见过大就不能容小了。 宋声：两个人当时的情感不一样，元稹悼念亡妻，马一浮慈悲众生。这不一样怎么能比出高低？ 江回：是我狭隘，比不得宋大佬能兼容并包。 宋声：过奖过奖，无非是‘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我们两个商业互吹啊。 江回：可我是‘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宋声脸突然爆红，把头埋到枕头里，这吹得也太过了叭。 激动半天回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别吹了，我会忍不住飘的。 江回：好，那还是一起渺沧海之一粟好了。 宋声：你这是去诗词深造啦？进步不少嘛！ 江回：那当然，你爸爸怎么能比你差？ 宋声：那你可真了不起，是个文化人了[夸赞][夸赞][夸赞] 一口气释放了全部诗词储量的江回得意洋洋，今天的江回是江·文化人·回。 … 放下手机的宋声扑哧一声笑出来。 宿舍其他人正安安静静玩手机，乍然听见这一声纷纷追问：“娇羞一笑啊，是谁这么厉害，要把我们小声变女人了？” 宋声慌慌张张否认：“没有没有，你们不要乱讲，什么都没有。” “哎呦，什么都没有。”熟知各种套路的赵子时邪魅一笑。 刚巧宿舍断电，灯灭了。 “这么晚了，睡吧睡吧。我好困啊，那个茜茜得早点休息哈。” 三言两语堵住所有人的嘴。 黑暗里，宋声怀揣着砰砰直跳的少女心昏昏沉沉睡去。 夜色静谧，窗子外的星空上半人马座一闪一闪。 第12节 夏天真好。 众生见我皆草木，唯你见我是青山。 —— 开学一周以来，宋声的食谱保持规律而克制的状态。 每天恪行薄荷app推荐的1200大卡原则，一日三餐规律进食，一周跑五次三公里。 看起来很难的一些事，真正做起来其实是没时间考虑到底难不难辛苦不辛苦。 宋声从来没有想及自己到底委不委屈，她只是很简单地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近乎机械地重复着一日三餐，因为限制饮食的缘故，每一次可以进食的时间她都是无比虔诚地仔细咀嚼吞咽每一口食物。 一周以后瘦了2斤。 减肥速度比以前更快，宋声觉得很满足。 晚上会饿，胃里有空虚的饥饿感，宋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饥饿在雕琢出一个更好的自己。 在梦里胃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像是宗教信仰，深深烙入灵魂—— 终有一天，会得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奖励。 “我说，小声你知不知道今年的迎新晚会开始彩排啦？”何淼淼躺在床上闲扯。 “今年有什么特殊吗？” “今年晚会有外校表演节目哦，好像是a大的。” 江回的大学，宋声心念一动：“为什么是a大啊？” “你知道的，我们a医大其实女生比男生多，a大的理工科男生那么多，说起来是两校友好交流，其实就是联谊咯，到时候a大那边的学生也会来看。” 何淼淼笑眯眯地说，忽而抬高了声音，“诸位单身的小姐姐可要把握机会啊！” 何淼淼是文艺部副部，晚会消息来得比别人快。 赵子时插嘴：“你可别把咱宿舍的仙女往坑里推，你想想理工科都是些什么人,估计就没见过几个妹子,一群直男,谈恋爱肯定要气死我们的小仙女,这不是坑人么？” 宋声顿了顿小声反驳：“其实也不一定，牛逼的人应该什么都牛逼。” “那你这是认得那边牛逼的人咯？都学会和我顶嘴了，嗯？”赵子时桀桀怪笑。 宋声疯狂摇头：“哪有，我就是随便说说，我错了。” “啧啧啧，搞事情哦。小声啊，有情况记得先让我们过过眼。” 宋声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斩钉截铁：“要想我有桃花，除非《秦时明月》大结局。” “哎呀，别这么咒自己，《秦时明月》一定可以等到完结的，沈乐平73年，你99年，你肯定活得比他久。”赵子时安慰道。 宋声非常严肃地说：“你知道，我的天明和月儿已经在蜃楼上打了四年了吗？更不要说蓉姐姐已经睡了十年了。” “沈导是个狠人……” 全场突然沉默。 半天陈茜默默地说道：“小声，你这个赌咒有点狠喔。” “好像是的……”宋声晃晃脑袋，好像听见了里面的水声，哗啦哗啦。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宋声同学的g倒掉... ☆、chapter12 “江大佬，没想到你架子鼓打得这么好！” 江回拿起毛巾擦汗：“没有，三四年没碰，groove感觉不太好。” 因为刚进行完剧烈活动，江回额前一撮不安分的头发立起，面色微红，平时生人勿近的气息收敛不少。 贺琳青放好吉他淡淡说：“刚刚的八连音很漂亮。” 她和江回真的很有缘分——同为物理系、同一门选修课，同在一个乐队。 甚至在余弦的邀请下一起组队去建模。 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江回，新生入学军训时候照片就全校闻名，当时她们宿舍人还一个劲劝她考虑考虑。 “你都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了，作为物院的一枝花，也真是耻辱。” “虽然你说过不考虑比自己小的，但是这个男生实在是很帅啊。” ... “哇，头一次见贺师姐夸人，真难得。”张子和夸张地大叫，新染的闷青色头发一甩一甩。 两个人都没理会这个人来疯。 张子和继续哇哇大叫：“你们俩个的配合也太默契了吧，私下没单独练过吗？话说江大佬你怎么藏得那么好！” “中考以后没碰过，所以你们也不知道。” 江回打开手机，是江妈妈的未接来电，江回回拨，电话接通： “阿回？我来a市参加骨髓癌和淋巴癌的学术交流会，中午一起吃个饭，顺路看看你。” “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就在陈记私房菜，听你的声音，是刚跑完步？” “没有，刚刚打了会儿架子鼓。” “蛮好的，好久不见你碰架子鼓了喔，还以为你要扔了它呢。” “妈——先这样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江回打完电话背起书包准备离开，贺琳青问他：“下次周五下午排练，你有时间吗？” “我尽量。”江回说着出了门。 张子和还在持续性兴奋：“大佬就是大佬，听别人说他还在准备数学建模大赛呢，不晓得一心二用这么吊的。” 贺琳青收拾好书包，漫不经心地说：“这样啊。” “哎哎哎，师姐你对江师兄没想法吗，我觉得这么优质的条件不上可惜了啊。” “你闭嘴。”贺琳青瞪了张子和一眼，“我对他没兴趣。” 张子和甩甩头发：“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是女生我就上了。这可是高岭之花，多有成就感，啧啧啧。” ―― 江回赶到饭店，看到江妈妈坐在假竹林后的座位向他招手。 “阿回怎么会想起重拾架子鼓呢，我记得你应该在准备建模大赛呀。” 江妈妈虽是医生，工作忙碌，但保养得当，鱼尾纹极浅。 江回面无表情；“有重要的原因，就答应和乐队出节目了。” “啧啧啧，什么事？”江妈妈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家儿子。 “…” “是喜欢的女孩子？别想骗你老妈！” “妈——”江回耳垂泛红。 “别害羞啊，你打算怎么追？”江妈妈一脸好奇。 江回略顿一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下：“我还没告白，准备去她们学校表演完节目告白。” “欧呦，还没告白，说得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已经明明确确开始追了。没想到我优秀的儿子出师未捷啊。” 江回恼羞成怒：“妈，你别说了。” “就架子鼓，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完耍个帅，想迷得人家小姑娘星星眼然后晕晕乎乎答应你？真没诚意。” 江妈妈一脸嫌弃。 “这是战术，糖衣炮弹，先上糖衣，炮弹辅助。等我装逼成功再去告白，成功的概率更大。”江回一本正经。 “唉，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战术了，那妈妈提前祝你旗开得胜。” 江妈妈一副儿大不由娘的表情，“去吧，早点带儿媳妇来见我。” “借你吉言。” “等等，臭小子，高中就惦记上人家小姑娘了，当时问你还一本正经说要专心学习，昂？” “妈，我错了。其实我还想问问你，你们医生有啥信仰爱好共同点，她学医的。” “你休想！自己奋斗去！吃饭吧你！” “你是我亲妈嘛？”江回愤怒地拿着筷子戳碗里的米。 “不是，你是我垃圾堆里捡的。” 江妈妈狠狠地揉了揉江回的头，“旺财才是我的好儿子！” —— 在何淼淼一个星期的洗脑式疯狂安利下，宋声几个人成功鬼迷心窍地跑到五公里以外的陈记去吃午饭。 四个人刚刚坐定，宋声就看到假竹林后一个藏青色的背影。 再仔细一看，对面还有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皮肤很白，脖子间系一条鹅黄色的丝巾。 ——江回和他妈妈。 这也太修罗场了叭，宋声想，要不要上去和阿姨打招呼？ 不行，还没告白正式在一起，现在上去绝对是炮灰。 听说婆婆最讨厌自己不自量力上去刷存在感的媳妇儿了。 第13节 宋声正欲拉着姐妹几个离开，就看到少年起身准备离开。 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刻被发现！ 宋声同学立刻非常没出息地双手抱住头蹲下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准确无误地钻到了实木桌底。 “小声你干嘛呀？” 猪队友一号非常给面子地大声询问。 宋声摇头疯狂暗示：千万别说话了！ “你是不是把东西掉桌子下了，先出来点餐啊。” 猪队友二号实力拖后腿。 然后她感觉有人拽拽她的头发——而且充满了，鄙视？ 什么操作，一群猪队友。 暴躁小宋此时此刻非常想发泄，想也不想闭着眼转头去凶狠地张嘴大骂。 然后发现咬到了什么东西，热热的，然后下意识用舌尖舔一下，咸咸的。好像是什么人的手指？ 宋声睁开眼，一张非常熟悉的脸被无限放大。 “你这是——地震演练？” 男生半蹲在她面前，脸有点红，不自然地收回手指。 心尖痒痒的，像是被羽毛扫了一下。 “哈？对对对，我刚刚看新闻s省又有小震,所以我想防患于未然。” 宋声揉揉脸，“是不是特别熟练准确？防震意识从我做起，人人有责。” “可是小声，你说的s省地震不是暑假的事情吗？”猪队友三号终于出现。 队友或许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这是什么神仙队友情啊！ 宋声感觉自己要爆炸，从头发丝到脚都在冒热气。 “你要不要出来啊？”江回看着少女的脸通红，像一只熟掉的软脚虾，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想把宋声拉起来。 男生的手掌大，直接包住宋声半握拳的手。 温暖而干燥，像秋日吹过麦田和煦的风。 宋声全神贯注盯着男生，舍不得眨一下眼。 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现在非常快乐，如果爱的本质是欲望，那么她愿意永远做多巴胺的奴隶。 陈茜的话不对，不是细胞的兴奋或压抑造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 而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还有什么荷尔蒙、乙酰胆碱、去甲肾上腺素，肾上腺素通通放马过来。 我宋声，今天就跪在这里给你们唱《征服》！ 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的宋·软脚虾·声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被江回从桌子底下强行拉出。 要不是她有点大只，江回想，真的好想把她抱在怀里撸毛。 旁边的三只小猪目瞪口呆。 这就是要把自家小声变女人的那位小哥哥？ 自家白菜也太能干了，竟然会勾引到这么肥美的猪！ “介绍一下？”何淼淼智商上线终于说出一句人话。 宋声搓搓手，非常狗腿地和江回介绍：“嗯，这是我们宿舍的三只小猪――啊呸，是三只仙女！” 何·猪·淼淼狠狠瞪一眼色迷心窍的宋声：“我是让你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 宋声看一眼江回，舔了舔嘴角默默开口：“这是我a大的同学，高考是我们省理科第二。” “哇！”其他三人顿时被学神光环闪了一下。 “还有呢？”江回想当不爽地看一眼宋声，“不说说我们俩的关系？” “嗯……他是我儿子。” 宋声不好意思地拱拱手，“第一次见面，大家要不要给我可怜的儿子一点压岁钱？” 三人疯狂摇头：“拒绝，大佬真的压不住……” “儿子？”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嘴。，“谁的儿子？” 宋声瞬间懵逼：为什么装个小小的逼都会翻车，老天爷，信不信我表演一个原地去世给你看？ 宋声结结巴巴开口：“阿，阿姨……” “没关系，他不是我儿子，你要的话领走就好。”江妈妈笑眯眯地打量着宋声，越看越喜欢。 “阿姨听说你是学医的？” “是……就在a医大。”宋声想甩开江回的手，使了几次劲愣没挣脱。 江回适时插嘴：“她特别喜欢医学。” “对对对，我想从小想穿白大褂。”宋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开始胡诌，然后感应到手被江回捏了捏。 “喜欢好呀，爱一行干一行，做医生累一点但是特别有成就感。” “你看阿姨和你第一次见面都没准备啥见面礼，你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怎么样？要的话归你，不就是户口本上几张纸的事，很方便的。” “阿姨……”宋声满脸通红。 “妈，你别逗她了。” “哪有，真的，这个儿子只会埋头学习，要不就是钻在家里欺负旺财，你说要这儿子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怕把他给了你以后他不服气？” 江妈妈持续沉迷于逗自家儿媳妇，这姑娘耳朵红红的，睫毛扑闪扑闪，实在太好玩了。 “没有，不是……”宋声彻底懵掉，想找地洞钻进去。 明明就是江回不要她，她怎么敢不要江回。 “那好吧，不想要就不要吧。”江妈妈看一眼手表，微微皱眉，时间太赶都不能好好逗逗自己的儿媳妇。 “阿姨有点事要先走了，有时间来医院找阿姨玩啊。” 接着拎起包，不忘记扫一眼旁边站着的三个姑娘，“还有你们――有空就来医院找阿姨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妈妈：有空来医院找阿姨玩啊！ 三只小猪&回声夫妇：我不要，我不懂，我拒绝！ ☆、chapter13 江妈妈离开后宋声长舒一口气，两个人牵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分开。 宋声心下暗暗失落。 “那个，江回你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我们还得再等一会，要不你先走？” 江回垂眼，目光扫过宋声的手背，之前女孩的手背红润泛粉，现在白皙皮肤上的静脉清晰可见，手腕处的骨节凸起。 他开始仔细打量宋声，发现女生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不少，一双杏眼大而有神，小巧而秀气的鼻头，眼尾恰有一点痣，这样的宋声。 “宋声——”江回很想问她为了减肥吃了多少苦。 宋声仰起脸，视线刚好和江回相对：“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回学校了。”江回终究没问出口。 “还有，今年你们学校迎新晚会有我参加，记得来看。” 少年摆摆手，慢慢悠悠走出饭店。 ... “点菜吗？”宋声看一眼旁边石化的三只猪队友。 “屁嘞，宋声同志——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 “为什么？” “你活该，男人都在你跟前了，你不说一起去散步什么的制造机会，反而是把人家催走忙着自己吃。” 赵子时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你这种不识趣的白菜都能勾引到那么肥美的猪啊？” “天道不公啊——” “啊？”后知后觉的宋声终于反应过来仰天长啸，“我是为了谁，不是想让你们好好吃饭吗？” ... ——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做家兔的气管插管实验，一会儿每个组都有一只家兔，先看我示范。”机能实习老师穿着白大褂站在ppt前。 赵子时紧张地小声嘀咕：“我们今天真的要杀兔子啊？” “肯定啊，上次弄蟾蜍也没见你怕的，你还说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那能一样吗？兔兔那么可爱！”赵子时一脸惊恐。 半个小时后。 “操，这兔子为什么这么能折腾，我的手套都被它划破了。”赵子时愤怒地摁着兔子，兔子的后腿使劲扑腾，爪子的指甲锋利异常。 宋声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兔子：“给我抱吧。” 同组的男生起身去取麻醉剂：“你先托住它屁股，我马上给它麻醉，这只刚刚称了是4斤吧，得16毫升，那我取20毫升。” 宋声把兔子放在实验桌上慢慢撸着兔子的毛，小东西貌似安分不少，三瓣嘴轻轻颤动，不再扑腾。 第14节 等闪亮的针头出现在兔子的世界里，兔子突然开始拉屎，根本停不住。 “我靠，它为什么拉屎这么臭！”宋声无语地忍着兔子屎的臭气。 赵子时蒙住兔子的眼睛：“可能它晕针？？” “我勒个去，麻药好难打进去。” 男生缓缓推着针管，“这血管好细。” “你慢一点。”把兔子交给另一个男生的宋声走到兔子面前盯着针管，针管里的麻药一点一点打入兔子耳朵上的静脉。 “最后4毫升了挺住呀！” 打完麻药后赵子时牵拉兔子的后腿：“等等，这只兔子不对劲啊。” “我天，它好像没心跳了。”宋声摸摸兔子的心脏部分，“老师，这怎么办？” 老师走过来摸摸兔子；“可能是你们麻醉剂打得太快了，它受不住死了。” “那怎么办？”小组成员集体懵逼。 “不影响，今天你们练练气管插管就好了，不用写实验报告。先绑好四肢固定门牙，剪毛吧。”老师摆摆手，“别灰心，以后多练习就好了。” 宋声上前拢住兔子的眼皮，它白色的睫毛很长，眼眶微微泛着粉，几分钟之前还扑腾着划破了赵子时的手套。 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一动不动。 几分钟以后它的尸体就会渐渐冷却掉，失去生命最为宝贵的温度。 所谓生死啊——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情罢了。 生命好像，真的很脆弱。 — 做完实验的同学心里都不好受，选择医学之前确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很难受。 今天因为心疼一只兔子不舍得做实验，明天面对生死边缘的人命就会无能为力。 道理都懂，宋声还是很压抑。 室外乌云密布，空气粘滞着，闷热不已。 宋声换下白大褂，突然收到陆师兄的电话。 “喂——”电话刚接通又被挂断。 宋声有点疑惑，师兄怎么了？迟疑半天回拨。 电话被拒接了好几次，宋声突然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直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到第五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声音不复往日的轻快。 “小声——” “怎么了，师兄，你是不是有事？” “没有，只是最近总是想起刚刚入学时候的一些事情，就想问问你，现在学医感觉怎么样？” “我们今天刚做实验动了小白兔。其实挺压抑的。” “嗯...”电话尾音被拉长，那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师兄，你是不是不在医院啊？” “最近有点累，请了几天假在家休息。” 宋声的心情没来由烦躁：“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电话突然被挂断。 风雨欲来，往日不绝的知了此时噤声。 宋声把书包扔给赵子时：“石子，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把书包带回宿舍？” “好嘞。”大概是看到宋声愁容满面，赵子时没多问。 往出跑的宋声在楼梯口碰到赵祈帆，赵祈帆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换，因为医用手套没脱，用手腕扶了扶眼镜。 “宋声，这么着急干嘛？” “有点急事，要出校一趟。” 赵祈帆心下了然：莫不是去找江回给他个惊喜？ 当初得知宋声学医的江回突然对自己展开了无限关怀，随时询问他课程上到哪一步，解剖过青蛙没，参观过标本没...比他亲妈都关心得多。 他一个八年制的小学鸡活生生被逼到和五年制的辅导员混成基友以便随时了解临床五年的教学进度。 如今两个人是——要好上了？ 要不要先给江回打过电话通知一下？ 赵祈帆在心理盘算着，还没纠结完就发现宋声的身影已经消失。 —— 转了两次地铁，宋声跑出满身大汗。 终于到了陆桦言的公寓，她不知道为什么非去不可，但是不去好像会就错失什么。 宋声用力地拍着防盗门，里面没有声响，直觉告诉她屋里有人。 “陆师兄，你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小声。” 不知道拍了多久，宋声掌心通红。 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照亮暮色，门开了。 陆桦言个子很高，眉骨突出，轮廓分明。此刻他面色憔悴，唇色泛白，新长的胡茬还没刮。 宋声对上陆桦言漆黑的眸子一时语塞：“师兄。” “进来吧，不过别离我太近。” 陆桦言走到玄关帮宋声找鞋，“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双备用的男士拖鞋。” “没关系。” 师兄的公寓是清新的日系风，一室一厅。 吊顶的白色灯盏，木质地板，米色的布艺沙发前铺着一条咖色地毯。 实木圆桌茶几上有一本厚厚的诗集和一玻璃杯白开水。 “师兄？”宋声压抑着内心不好的感受，小声询道。 陆桦言坐回沙发，拿起精装诗集：“没事，我看会儿书。” “不对呀，你平时都在看医书，今天怎么是在看聂鲁达？” 她记得小时候师兄的房间里有一面嵌入墙里的书柜，当时师兄指着第一二层告诉她，这两层的书都是关于医学的故事书。 等过几年他再长大一些，余下的书架都会放满专业医学书籍。 按照师兄的进度，如果现在那面书墙还在的话，应该早已满了。 宋声盯着他，男人修长的手指翻着诗集，指节分明。 这双手做起手术来该有多漂亮。 “师兄，到底怎么了，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没事，你没必要知道。” “那我打电话告叔叔阿姨，你偷懒不去医院见习。”宋声作势要拿手机。 陆桦言拿着书的手一抖，书本重重砸到宋声脚前。 封皮上还印着鎏金大字《聂鲁达诗选》。 “前天急诊接了个孩子，我可能职业暴露了。”他的声调平平，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职业暴露？”宋声脑子一懵，“不会的吧，这怎么能。” 她以前也听说过职业暴露，但是她一直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偶尔新闻上看到也是一晃而过。 此刻，却近在咫尺。 窗外狂风大作，黑云压城。 闷热了一下午的空气缓慢流动起来。 窗帘被风吹起—— 掉在地毯上的诗集被风一页一页快速吹开，终于定格在某一页。 宋声眨眨眼，看到那一页诗加粗的标题——《如果白昼落尽》 惊雷起。 紧接着是倾盆大雨。 哗啦哗啦冲刷着一切，从天顶到地面，连成一片巨大的雨幕。 窗台停了一只湿漉漉的鸽子，把头歪到一只翅膀下，默默蹲在角落躲雨。 宋声俯身想捡起诗集看清那首诗，刚伸出手却被陆桦言喝止：“别碰，是hiv职业暴露。” “不是吧。”宋声脑子轰地炸开。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艾滋病人晚期的图片，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划过，触目惊心。 “这怎么能，为什么是艾滋，为什么是你？”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为什么偏偏会砸中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医务人员职业暴露，是指医务人员在从事诊疗、护理活动过程中接触有毒、有害物质，或传染病病原体，从而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类职业暴露。 ――摘自百度百科 ☆、chapter14 第15节 “没事的，我4小时内就服用了阻断药，阻断率有百分之九十九。” 陆桦言苦笑，“就是要一直吃药，还要观察。领导挺好的，给我放了一个礼拜的假。” 宋声鼻腔一酸，压着眼泪：“不会的，肯定没事，hiv病毒在空气里的存活率那么低。你好好吃药，就肯定没事。”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飞来横祸。 “嗯，就是那个药有副作用，我起了点药疹。”陆桦言反过来安慰宋声，“没事，就算确实是艾滋，努努力也还能活个10年。” 陆桦言轻轻挽起衬衫袖子，白皙的手臂上大面积红斑触目惊心。 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吓到你了吧，所以刚刚不太想让你进来。” “明明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声握紧拳头。 她想起以前艾滋病日的时候，街上总会有艾滋病人想要一个拥抱，可每次远远看到红丝带她都早早绕道走开。 关于艾滋，她明明知道传播途径，也知道一个拥抱没什么问题，可是总会出于某种原因不敢上前。 此刻看着师兄手臂上的药疹，宋声一阵心疼。 “师兄，你——我能抱抱你吗？” “不用了，防微杜渐，万一呢？让你过来一趟已经很抱歉了。” “没关系的，其实主要怪我不按规矩来。” 陆桦言卷下袖子，微微动身，坐得离得宋声更远，“也算是一个教训吧。” —— 那天他在急诊科轮转，刚下早班。 突然一个瘦弱的女人抱着小男孩冲进急诊科，嘴里一直喊着救命。 他上前接过孩子检查，靠近鼻侧脸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还有点深。 他先安慰母亲不要着急，马上就能处理好。 女人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小男孩奇瘦无比，眼睛大得惊人，穿着一件洗得发黄极不合身的白色短袖，像只受惊的兔子。 陆桦言轻轻拍着他的背，说不要紧张。 “会不会变丑啊？” “不会，伤得很轻，没事的，马上就给你治好了，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宝。” “小宝喜欢看什么动画片呢？” “《熊出没》，最喜欢光头强。” “哥哥也喜欢，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光头强啊？” “因为——光头强老是一个人，和我一样。我觉得光头强好可怜啊，他老是被熊大熊二欺负。” “哥哥也觉得，光头强可怜，一个人住到森林里，多孤独。” 小男孩渐渐放松后，他开始利索地清创伤口局麻缝合。 最后打tat，孩子一紧张，针头划了一下没全打进去，戳到他的手臂。 不过感觉非常非常轻，几乎是须臾的事情―― 事后陆桦言回忆，大概就像雪花落下那么轻。 带他的导师过来看了一眼，先骂他不按规矩，然后让母亲去补办手续，拍个片子判断有无骨折。 “你呀，老是这么心软。” 像是责骂又像夸奖。 导师背着手慢慢悠悠走远：“下了早班就去休息吧。” 男孩懵懵懂懂地说：“哥哥是好人，我有个秘密，妈妈说不能告诉坏人，但是我要告诉哥哥。” 陆桦言好脾气地笑着：“什么呀，憋着难受告诉哥哥，哥哥不会说出去的。” “我有特殊的病，妈妈不让我说，怕我被人欺负。” 小男孩浅浅一笑，“但是哥哥这么好，肯定没关系啦。哥哥也告诉我个秘密吧，我们来换秘密呀。” 陆桦言看着不远处的母亲，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突然有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能不能具体告诉哥哥，你是什么病啊。”陆桦言摸摸男孩的头。 “妈妈说，我是艾滋啊。” 男孩还在天真无邪地笑，“小时候小伙伴一听我的秘密就会跑掉不和我玩，但是哥哥是不会跑的吧？” “我真的不想像光头强一样，没有朋友还老被欺负。” “你等一下哥哥，哥哥去办点事。”陆桦言心头一震，先安顿小男孩。 “好。” 小宝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哥哥这么好，一定会经常找他玩的。 陆桦言踉跄着跑道分诊台找导师：“刚刚那个孩子有艾滋，我得先去找阻断药。” “快去，快去。” 导师大惊，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孩子的母亲，“孩子有艾滋，为什么不早说？” “医生，你得救命啊，我怕你们知道他有病不救他。” 一旁的母亲咬着嘴唇，“你们都是大医生，穿起这一身白大褂来，肯定就没事了。” “白大褂又不是加金加银，和防弹衣一样能防百病。” 导师看着自己得意门生白大褂的背影太阳穴突突直跳。 强憋着一口气才没破口大骂：“我们医生又不是不治，早说出来我们会更注意啊，不知道血有没有沾到的伤口，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学生就不是孩子了吗？” 他非常看好陆桦言，这孩子家境优渥，却难得能沉住气，一步一步都稳扎稳打，绝对是外科一个好苗子。 现在轮转到他们急诊科出来这么个事，于公于私他都气不顺。 “你知道，培养一个医生多难吗？” “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两年规培——十年才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小大夫。” 他气得咳嗽，“人家不是父母捧在手心里惯大的？他在穿上白大褂之前也是个普通人，一腔热血来学医。你们这样搞，没人来当医生了社会怎么办？” 母亲双腿一屈再次重重跪下：“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怕你们不救他。” “我们小地方的医生一听艾滋就摆手，我没法子，只能抱着孩子坐了两个小时的班车来大城市求你们看看啊。” ... —— “别难受了，我还是很走运的，当时我身上也没伤口，那个小男孩还早告诉我了，被感染的概率很低的。” 陆桦言努力地安慰宋声，“司马迁受了宫刑不算还老被拉来在作文里引用，我要是真的感染了也不会反复出现在高考作文里，我比他好多了。” “这是哪跟哪啊，你不会感染的。”宋声语无伦次，“你肯定没事，肯定没事。” “出事以来一直在回想刚入学那会儿，第一次穿白大褂，一个宿舍的人都在互相恭维—— ‘李主任好。’‘陆院长辛苦了。’‘张医生又抢救了一个病人，真厉害。’ 大家都激动得半宿睡不着，恨不得早早拿到执业医师资格证去治病救人。” “想着想着就突然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其实我也挺自私的，接通电话不敢告诉你，怕你受影响。” “干这一行的人本来就少，虽然一直把你当妹妹亲，也不想你担这个风险，但是如果人人都因噎废食——那病人需要的时候，该怎么办？” “我想当好这个榜样，但是目前看来好像有点不太称职，医者不自医，让你见笑了。” “没有，师兄，你一直都特别特别好，你一直一直是我的榜样。” “让你失望了吧。在治病之前你的哥哥竟然忘掉了最基本的防护意识。” 陆桦言自嘲一笑，“这段时间也挺后悔的，没有严格按医院规定来。光一时心软，是有大隐患的。” 他轻轻叹一口气起身去开灯。 伴随着清脆的开关声，柔和的灯光打亮客厅。 脚边的书页纸白如雪，宋声微微俯身，终于看清那页诗的内容： 每个白昼 都要落进黑沉沉的夜 像有那么一口井 锁住了光明 必须坐在 黑洞洞的井口 要很有耐心 打捞掉落下去的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笔力有限，如果专业知识有问题欢迎指正…… ☆、chapter15 窗外大雨如注，两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时相对无言。 “叔叔阿姨知道吗？”宋声拽着沙发角，手心传来亚麻布料特有的棉质感。 第16节 宋声盯着墙上时钟的分针秒针来回追逐，‘滴答滴答’渐渐湮没在雨声里。 “没说，我怕他们不让我干医生。” “医生到底有什么好。你治好人是你的本分，治不好是你的责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为什么非它不可？” 宋声很想上去摇醒自家师兄。 “我也不知道，但是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就觉得什么都不是事。” 陆桦言看着窗外的雨轻轻开口，“如果能和死神抢到人，那也挺有意思的。” 宋声脑子乱糟糟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一会想要是师兄真得了艾滋能不能领个奖，一会又呸呸呸瞎想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她想起很多很多的艾滋病人生命最后的样子，因为免疫力低下，往往是死于各种并发症。 骨瘦如柴、呼吸艰难... 许是看到宋声眉头皱得厉害，陆桦言出声安慰：“小声，我没立场去要求你坚定学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退缩。” “每次我犹豫的时候，会抬头看看星空，我们的太阳只是银河系两千亿恒星中的一颗，我们的星系也只是百亿中的一个。” “你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 “个人的悲欢，实在是很渺小。” “所以，尽我所能为这个世界做出一点点的改变——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窗户外的阴翳渐渐要散，刚刚那只避雨的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走。 “师兄，我真的达不到你的境界。”宋声听着窗外雨声潺潺，师兄站在那里，身影挺拔如竹。 “就算对于宇宙来说，我们就是不知晦朔的朝菌，不见春秋的蟪蛄，可是——” 少女睫毛微动，长长叹一口气。 “刹那或者须臾的悲痛是确确实实割在肉上的。” 我们都是会痛的呀。 “如人饮水。” 陆桦言笑笑，下意识伸出手走近宋声要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在下一秒反应过来，停下动作，手悬在半空。 “雨停了你就早点回学校吧，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嗯，师兄你放宽心，一定没事的。” 夏日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声渐弱。 陆桦言拿着玻璃杯小口喝水，抬头瞬间注意到女孩清亮的视线：“怎么了？不是都说没事了吗？” 宋声摇摇头，压回泪水：“师兄，你要是害怕了就给我打电话，骂人也行哭也好，我都听着，你有事不要憋着。” “说起来，我真的有条经验要告诫你。” “嗯，师兄你说。我一定记住了。” “早买一套房，胜读十年书。” 宋声瞬间懵逼，正巧沙发没坐稳，一个屁股墩滑到地毯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你说啥？” 陆桦言看着宋声满脸通红的窘样，终于有了几天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 “因为我爸早早给我在a市买了一套公寓，这段时期一个人过生活感觉真的很方便。不然我怕影响到别人。” “你以后最好也能买就买，有房子才有底气。” “师兄要是没事的话――一定要好好盯着你，不能让随随便便来的臭小子把你拐走。” “一定会没事的。” 宋声揉揉头，顾不得身上的狼狈：“师兄，我记住了。” 这句话很长一段时间在宋声脑海里如雷贯耳。 多年以后某大佬现场求婚，宋声同学第一句话就是：“婚房都没有，结什么婚。” ―― 从陆桦言公寓出来后宋声掏出手机看时间，突然发现有32个未接来电。 是江回。 宋声迟疑着回拨。 “喂，你在哪，8点半了都没回学校，你想干嘛？” “不是——我有事呢，我马上就打车回学校。” “女孩子不要以为法治社会就很安全，你打出租车都有可能被司机给抢钱拐卖掉。你先不要动，地名告诉我，等我一会过来接你。” 十几分钟以后看着出租车里下来的江回，宋声面无表情：“法治社会，你居然打出租车。” 江回抓抓头发，干笑两声：“毕竟我是男生，没事的。那这样好了，我们一起走回去？” “拒绝，走回去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我的腿会废掉的。” “那一起坐公交，现在最后一班还来得及。” “为什么不坐地铁？” “这离地铁站有点远。”江回脸露为难，心下嘀咕，地铁速度那么快怎么能坐。 宋声半天没说话，江回心下紧张。 “走吧。” 得到首肯的江回满血复活，眉飞色舞地说：“你都不知道现在公交车有多方便，上个月刚刚改革，支持微信坐车。” “对了，忘了质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回学校。” 早早问了赵祈帆知道宋声她们今天做家兔实验，暗戳戳等着安慰宋声的江回突然收到赵祈帆的消息。 说在实验楼看到宋声满脸焦急离开问是不是来找他。 江回同学从6点等到8点都没等到来求安慰的宋声。 满腔怒火连着打了32个电话结果一直无人接听。 电话接通后听到宋声软软的声音突然没了脾气。 “你要出来玩可以，最好再带上一个人，既然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有必要关心你的安全。你的安全意识太弱了。”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统计表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受害者都以为伤害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提及不回学校，刚刚陆桦言颓废的模样闪现在脑海，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是身体都那么糟了—— 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别问了好吗？” 心脏像是被盐水浸过，宋声停下步子，突然想不顾一切抱一抱江回。 如果是艾滋病人的话，连一个拥抱都很难得到。 宋声不停地在心里祷告，如果师兄没事的话――她愿意去试着好好学医，去做一个好医生，尽她所能。 江回还在喋喋不休，突然发现胸膛前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瞬间一愣。 去他妈的安全意识，老子要护的姑娘，别说横着走，就是头朝地用手撑着走，他也能帮她把路上铺满鲜花让她伤不了手。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江回听到自己的心跳特别快，一下一下极其有力地收缩舒张。 然后发现胸前一片濡湿。 她哭了？ 他不敢动，僵硬了半天才敢用双臂轻轻拢回去。 她好像比之前又瘦了点，隔着布料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子在打颤。 “没事的，宋声，我不会嫌弃你笨的。你要是以后出来没人陪给我打电话，你爸爸随叫随到。” “我不想当医生了，你之前让我好好学习我很认真地听了，我一开始也很想当个好医生的。” 宋声声音里都是委屈，“可是生命那么脆弱。我怕死，我怕患者不理解不支持，我怕我治不好病，我怕自己熬不住职业压力。” “我就是个普通人，就想生活安安稳稳，我真的做不到。” 江回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不哭，不想当就不当，爸爸我家大业大，你啃一辈子老都没问题。杀了小白兔的又不是只有你。” 宋声抬起头愣愣和江回对视，少年褐色的瞳仁里满满倒映着的，都是她。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哭懵的少女迟疑半天，刚想说点什么，却打了一个响亮鼻涕泡，然后又一脸羞愧地把头埋到江回怀里。 “不许笑我。” 雨后清新的泥土腥气和女孩子洗头膏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窜入鼻尖。 江回默念一声阿门，感谢今天为医学事业献身的小白兔。 作者有话要说：　　“你身体里的每一粒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 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 出自美国理论物理学家——劳伦斯·克劳斯 希望小天使能留个评来陪叭叭一起玩鸭！ ☆、chapter16 披着江回外套的宋声眼眶红肿回到宿舍。 “茜茜买了荔枝来吃啊。”赵子时说着剥开一颗递到宋声唇边。 白嫩的果肉近在眼前，宋声下意识张口咬住，果肉飞溅。 口腔里都是荔枝的清香。 第17节 “小声，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我们大家都在呢。”陈茜担心地问。 宋声迟疑开口：“就是我有个朋友得了病，我去看他，不知道能不能好。” “小声你着急吗？”何淼淼从椅子上起身，去翻自己的床铺。 “我可以用周易卜卦给你算算。” “靠，你这是封建迷信。” 赵子时剥荔枝的手一停，恶狠狠地瞪着何淼淼，“而且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给姐妹们算算姻缘？” “我这不是假期里太奶奶逼我才学会嘛，不一定准确，不过是我看小声担心帮她算一算。” 何淼淼从红色的小布包里翻出三枚铜钱，坐到书桌前拿出一张a4纸。 “是问你那个朋友的病有没有事吧？” 宋声点点头：“对的。” “好嘞，让我来起卦。”何苗苗全神贯注抛铜钱，手里的笔在记录。 “少阳，少阳，少阴...” “ok啦，让我看看，没有变卦，兑下乾上，天泽履，中上卦，第一爻发动。” “没事吧？” “乾是刚健君子，兑是泽有恩泽之意，履有实践之意。既然是他得了病的话，卦辞是履虎尾，不咥人，亨。” “履就是踩，踩到老虎尾巴上老虎却不咬人，所以你朋友这个病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不会有事的。” “既然能占卜到君子，那你朋友一定是个好人，自有天地恩泽。” “借你吉言。” 宋声想，师兄确实担得起君子二字，天地一定会庇护他的。 正巧陆桦言来电话：“小声回到学校了吗？” “已经回到宿舍啦，师兄我刚刚让人帮你算了一卦，是天泽履，没事的。” “天泽，履？” “上天会恩泽你，反正没事的啦。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发泄的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听的。” “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电话那头像是得了什么鼓励，语气坚定起来，“帮我谢谢算卦之人。” 宋声对上何淼淼的眼睛：“他说，素履之往，独行愿也。还有谢谢你。” “卧槽，太厉害了吧。”何淼淼一激动差点把铜钱扔掉，“第一爻为阳，素履，往无咎。” “哎，你别瞎叫唤，到底什么意思？”赵子时看着何淼淼神神叨叨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就是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向前走，不要怪罪。第一爻代表主方，主方行动不忘初心就好。” “你方不方便让我和你朋友详细探讨一下，绝对是个人才啊。” “师兄，算卦的人想和你说话。”宋声把手机递给何淼淼。 “你好——”电话那头的声线低沉有磁性，何淼淼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这是什么神仙男人哦，竟然能让她在现实里过一把风华绝代李太太的瘾。 “是这样，刚刚我帮你算了一卦，我现在详细和你说一下好吗？” “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何淼淼拿着白纸看着卦象，“第一爻——素履，往无咎。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意思。” “第二爻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前两爻是主卦，就是代表你这个人是非常坦荡的君子。” “没事，你继续说，我的文言文水平还可以，不用麻烦解释。” “那我长话短说，后四爻为客卦，依次是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愬愬终吉。夬履贞厉，视履考详，其旋元吉。” “夬履贞厉？” “走自己的路，坚持下去很困难。那我还是给你解释吧，重要的是后两爻：回过头再审视自己走过的路，考虑清楚后终将化吉。” 电话那边陷入长久的沉默，何淼淼以为对方生气了，又提心吊胆补了一句： “我就是一个暑假速成的，可能说得不准，反正小心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不，你算得很准，对我来说，这一卦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陆桦言站在窗户前看着黄昏吞没城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反复斟酌着一句‘夬履贞厉’。 大概是因为药疹的缘故，他竟然有点多愁善感，也会犹豫。 有很多的声音嘈嘈杂杂在他耳畔回响： “你为什么要学医，子承父业不好？” “你爸的意思是跟他走，他还能多扶持扶持你，你走这条路多辛苦。” “好端端的人送到你们医院怎么就死了？” “你这个庸医就是想骗钱，一上来就让拍片子。” “听兄弟我一句劝，以后出了国就别回来了，在外面依旧能治病救人。” “你还是太天真了，社会比你想得要复杂。” ... 楼下不知道是谁在放《hey jude》，晚风吹来几句飘渺的歌词：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最后只剩下一句“素履，往无咎。” 这些都不重要，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 月光温柔地落在窗外。 江回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美滋滋，外套披给宋声——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江大佬，你建模准备得怎么样？”刚刚打完一局lol的余弦伸了个懒腰询问。 江回宿舍是混合寝，除了余弦是数学系其他人都是物理系。 “就那样吧，明天我们再多练练，起码拿个国奖。对了，你吉他还在吗？” “在的，怎么了？” “以后可能要借用一下。” “干嘛，大佬要撩妹啊，我怎么感觉不可能呢？” “屁，怎么可能，追他妹子那么多，你见他接受过哪个？”躺在床上的高嘉良伸出头反驳。 当初一到宿舍各自介绍高考成绩，江回是省二，其他几个都是省十几来的。 他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是物理竞赛国奖保送，还傻逼兮兮地问江回有没有接触过竞赛。 在他印象里接近状元的那一批人都是各科成绩均衡死读书，直接保送让他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 结果江回面无表情说自己是国奖拒绝保送自己考来的。 被打击到的高嘉良又不死心地盘问江回的各科成绩，然后发现江回语文单科落了省状元20分，总分却只差1分。 来到a大的一年里这个货心思全在学习竞赛上，他们物院稀少的妹子花式告白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所以—— 江大佬是不可能撩妹的，他的真爱只有学习。 学习使江回快乐！ 余弦据理力争：“他今天晚上绝对没去图书馆，回来以后外套都没了，保不齐就是借那个妹子了。” “那也可能是送去干洗了。”高嘉良幽幽地接话。 “你骗鬼呢？” “我骗你呢！” “骗我个屁。靠，你说我是鬼！” 高嘉良从床上下来要揍余弦，“你是不是想让爸爸好好爱你一次。” “呸，乖孙儿要听话。” “别吵了，我外套借出去了。” “哈？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两个人同时发问。 “女的，我还没追到。”说起宋声，江回语气柔和几分。 “厉害了，我的哥。我马上给你找吉他，绝对是你追妻之路上的好帮手。”吃到惊天大瓜的余弦赶紧翻皮箱。 高嘉良脸有点疼：“卧槽！！！！！！！！” “你们别给我拖后腿就行。现在我需要安静。” “没问题，哥。” 宿舍立刻安静如鸡。 江回熟门熟路在网易云里输入宋声的用户名，翻看她的歌单。 然后打开笔记本用excel做表格，一行一行输入了宋声常听的100首歌。 在歌名后依次录入语种，类型，节奏。 一时宿舍里只有江回敲击键盘的和鼠标轻击的声音。 筛掉日语、纯音乐、民乐、快歌，悲伤一堆他唱不了的不符合条件的歌以后还剩下18首。 江回拿起纸笔开始列算式―― 第18节 设宋声最爱听得歌曲的概率密度满足正态分布n（μ，σ2） 运用最大似然估计 ――对于确定的歌曲样本x1，x2，……是μ，σ的函数 设l（μ，σ2）=……,另…… 带入每一首歌曲出现的概率， 解得一阶中心矩μ， 算到宋声‘大概率’最喜欢的歌曲―― 江回随手写下一行行公式，概率论也许算不清楚爱情，却能给出方向。 等他迎新晚会搞完架子鼓，就去唱这首歌告白。 “我说，余弦你的吉他找到了没？” “吉他在此，欢迎领导检阅。”余弦双手奉上吉他，“大佬还会弹吉他？” “小学学过一年，后来半路出家敲架子鼓，没架子鼓技术好。”江回接过吉他轻轻扫弦，“六线谱还认得，选好一首多练几天应该没问题。” “你是神仙吗？excel还能这么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单身了！” 余弦盯着江回桌上的稿纸，“真是万事万物皆可建模！” “神仙不必。” 江回抱着吉他，“如果可以，我只想当她一个人的神明。” 只是希望，这一次千万别再错过了。 “给大佬送人头。”高嘉良蹲在地板上凑到江回面前冒着星星眼。 老师说得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江大佬出手绝对是dominating 高嘉良默默期待了一下大佬要追的妹子 ，那又是个什么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算卦这个主要是为了给一个方向，凡事都靠卦就不好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卦辞出自周易六十四卦（看不懂也没关系，我也看不懂） 希望陆师兄能给大家勇气。 还有江回同学的公式……辣鸡输入法！贴不上来！ ☆、chapter17 “你说你的小哥哥有没有在这群人里哦？” 何淼淼提着二胡跑到宋声面前带着八卦气息。 她一边擦松香一边指着从侧门走来的一群人，那群少男少女统一穿着黑色系的t恤衫，各自有不同的印花。 “我才不看啊，他一会上节目就能看到，有什么好着急的。” “你可真怂。” “哪有，毕竟是我儿子，这不是怕当着外人的面我不小心顺嘴说错话，让他下不来台嘛。”宋声捏捏何淼淼的脸，捏到一脸粉。 “妈蛋，我刚化的妆，锤爆你的狗头！” 何淼淼上窜下跳，“一会儿老娘还要上台呢！”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补妆。 “好好准备你的表演吧，有空关心我儿子，没空多练你的二胡！” 宋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塞入嘴里嚼啊嚼，人在紧张的时刻总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压力。 余光却不自主瞟向那群人，说起来以前从没见过江回打架子鼓，不知道打起来怎么样。 “宋声！”江回瞄到宋声呆呆愣愣站在过道和一个穿着樱兰色旗袍拿着二胡的女孩子聊天，喊了一声，和旁边的人解释要去找熟人。 宋声的口香糖马上要嚼到能吹泡泡的阶段，被这一声吓到把糖咕嘟咽下去。 “咳咳咳。”宋声不停地咳嗽，试图把糖咳出来，可她几乎已经清晰地感觉那一团糖顺着食管一路溜到胃里。 算了算了，反正都会排泄出来的，没毒就好。 江回已经走来，看到宋声咳得满脸通红。 “怎么，莫不是见到爸爸太激动了？” “不是，我就是刚刚在思考问题突然被你吓到了。” “思考啥，说来听听？” 宋声狗腿地搓搓手：“我在思考咽食物的时候食物的受力分析。” “不错嘛，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那你来详细说说。”江回右手插到裤兜里，饶有趣味盯着宋声额前的碎毛那撮碎毛漂浮不定，像逗猫的猫薄荷。 “重力，摩擦力...” 宋声小声嘀咕，“再有不知道了。” “一年没学了，难为你还记得首要盘点非惯性力啊。” 江回心念一动，伸手摸摸宋声的脑袋——手感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好，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摁住了那撮飘来飘去的碎毛。 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薄荷口嚼糖：“诺，刚刚从张子和手里抢的。” 宋声接过糖撕开包装，倒出一粒白色的圆圆的糖果转头问何淼淼：“你吃吗？” 何淼淼摆摆手：“不，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 “电灯泡？”江回非常合时宜地插嘴，神色有点不自然。 “不，我就是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再见吧您嘞，我去调弦了。” 何淼淼抱着二胡散发着一脸酸气哒哒哒跑开。 宋声捏着薄荷糖仰起脸看着江回：“那个，上次——” “没事没事，就勉勉强强让你占一次便宜，我理解的。” 江回心跳加速，努力稳住呼吸，超没出息地打起太极，真是的――又秒怂了。 “我先走了，今天晚会开场节目有我，表演结束记得来找我！” 宋声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抖抖包装袋又倒出一颗薄荷糖给自己。 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宋声嚼着薄荷糖，清清凉凉，像极了春日刚解冻的河流，还飘着冰块，冰块碰撞着，叮叮咚咚。 —— 剧场里的聚光灯明亮，半圆式的阶梯座位围绕着中间的舞台。 宋声坐在第一排静静看着舞台中央，大屏幕还在一遍一遍排演倒计时。 一旁的陈茜剥橘子：“一会记得给淼淼拍视频，你负责视频记录，我来拍照修图，子时做表情包。”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就是江回一会儿有节目。” “这算什么，莫慌，小声你现在又瘦又好看，怎么可能搞不定区区一个男人？” 赵子时拍拍宋声的肩膀以示鼓励，“安心啦，先看淼淼的节目。” 宋声现在108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吃饭时候碰到手肘还能摸到之前解剖老师提过的尺神经沟。 瘦了的感觉真好啊，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皮肤变好了，脸小了，眼睛大了，双眼皮更明显了。 能买自己喜欢的衣服，衣服直接从l变成m，不会被店员冷漠地说没有你的号。 穿什么都好看，吊带小裙子小脚裤打底丝袜管他冷不冷都随便穿，去买东西被人叫美女理直气壮回应也不觉得心虚。 买水果买小吃小贩都会主动抹去零头，坐公交有好看的小哥哥主动让座。 最重要的是，好像无形之中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全世界都温柔了。 再等一等，等我瘦到100斤就去告白。 灯光骤暗，眼睛有瞬间的不适，大屏幕亮起，开始倒计时：10、9，8... 每一次报数都伴随着一声心跳：砰砰，砰砰，砰... 宋声从来没见过江回打架子鼓，不知道是如何闪亮。 生理老师讲，心脏一次收缩和舒张构成的一个机械活动周期称为心动周期。 因为心率过快，宋声想，她现在的心动周期已经缩到不能再短了。 “咚咚咚...”一段炫技似的架子鼓开头。 重重的鼓点夹杂着金属撞击声，镁光灯骤亮。 全场寂静。 “都是因为那灯泡/突然闪了一下” “于是想起——你” 男声沙哑缠绵，像只刚被日光晒醒的暹罗猫，慵懒地打着哈欠。 然后刚刚还鸦雀无声的观众爆发出一阵尖叫。 气氛燃起，架子鼓铿锵激烈，密集的鼓点继续推着热度。 巨大的光柱打在舞台中央，照亮穿着黑t的主唱，闷青色的头发，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单手握着麦克风——万众瞩目。 宋声的目光却穿越光柱，看着角落里打着架子鼓的那个男孩。 碎尘浮动，灯光炫目。 第19节 蓝紫色的射灯交织变幻，渐渐花了宋声的眼，她紧紧抓着那袋薄荷糖，掌心里满满都是汗。 少年极其熟练地耍着鼓槌，胸膛起伏，神色专注无比，每一点都卡得极准。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架子鼓是一个乐队的灵魂。 每一个鼓点都狠狠击在宋声的心尖上。 ‘dreambeat’ 理想爱人。 这个单词带着电流击中宋声，具体感觉很难用中文描述，像是‘咔哒’打开自己这把锁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豁然开朗。 他生来就值得喜欢。 “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拥抱过后” “我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 一曲结束，灯光散开又聚拢打到少男少女身上，乐队全体成员聚到一起谢幕。 台下的喝彩声和掌声排山倒海，连成翻滚的浪潮，经久不息。 那个少年目光穿过人海，直直落到宋声身上。 星河万点，而我眼中只有你。 江回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喉结翻滚，朝宋声轻轻挥挥手。 无声比了个口型：“来找我！” “呜呜呜那个小哥哥好帅啊！” “唱歌的那个吗？” “对的，还有敲架子鼓的那个也好帅啊啊啊啊啊！！” 宋声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想从观众席上起身。 她突然特别特别想告诉江回，自己真的非常喜欢他。 没有瘦到100斤也不重要，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就只是非常想把喜欢说出口―― 况且，她总觉得江回也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讲。 “哎——小声，你要去干嘛？” “有很重要的事。” 宋声草草回应，提起裙子头也不回跑离观众席。 “啧啧啧，肯定是去找她的小哥哥去了。” “门锁好了，晚上别回来了！” “姐妹加油冲鸭！” —— 宋声心跳如鼓，偷偷跑到舞台后台，后台堆满音响杂物，宋声小心翼翼绕过杂物去找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乐队的一群人正在擦拭着乐器，看到她纷纷吹口哨。 “这是刚刚江哥特意跑出去打招呼的人啊。” “不错呀妹妹，很可爱嘛。” 宋声满脸通红：“那个，麻烦找一下江回。” “江回好像去洗手间了，从这出去右转就是，应该快出来了，你等等吧。” 宋声微微点头，心跳依旧非常快。 作者有话要说：　　边听林宥嘉的《突然想起你》边码字...自己都被江回帅到了...... ☆、chapter18 “我去找他吧。”宋声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走向后门。 她隐隐感觉会有期待的事情发生，却又忐忑不安。 想起好早以前读过的《人间失格》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走廊灯光昏暗，站在楼梯口的宋声冷静下来，但是依旧充满了期待。 漫长的走廊里时间好像也被拉慢了，宋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是来找江回的？” 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吓了宋声一跳。 抬眼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一身黑衣，眉眼锋利，擦着暗金色的眼影，大红唇，背着一把吉他。 宋声微微点点头，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好瘦啊，腿又长又细，估计刚过90斤吧。 “那别在这等了，楼梯口这么暗，出去等吧。”女生冷冷清清打量着宋声，语气不容置喙。 “不用了，没关系的。”宋声咬咬嘴唇，江回一会还有事情要告诉她。 “我叫贺琳青，a大物理系。”贺琳青瞄一眼宋声，取下背上的吉他，这个女孩看起来怯怯懦懦，脸上还有两团红晕。 在a大莫名其妙来找江回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江回从来没有理过哪个——除了她自己。 她和江回对物理的热爱，在数据上的严谨，对于极限的追求，还有音乐上的心有灵犀，他们才是天作之合。 想不到a医大也有这么多小迷妹，这个女孩子怕不是仗着自己和江回以前认识，竟然这么没有眼色来纠缠。 看来不能再矜持了，不然没有眼色的人会越来越多。 “你呢？”贺琳青拉长语气，冷冷清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宋声有点烦这个女人——语气一点也不友好，但还是极有礼貌地开口：“我叫宋声。” “你喜欢江回？”贺琳青把玩着胸前的一缕碎发，冷冷清清开口。 宋声只觉得心头一跳，潜藏了太久的秘密突然昭然若揭。 像一只突然被刺中柔软腹部的刺猬，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懂吗？” “他很喜欢物理。” “我知道。” “可是我猜你所理解的物理还是停留在高中，一些琐碎的基础知识无非就是电磁感应动量守恒。可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学什么吗？他喜欢天体物理——你知道类星体、宇宙线、脉冲星吗，你能帮他统计数据吗，或者是你对音乐节奏颇有造诣？” “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小姑娘，特别容易一时冲动想要冲上来告白，但是摆脱你清醒一点——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我劝你别等了。” 宋声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是这样的没错，她有什么值得江回喜欢？ 是被好心好意地教导了三年物理狼心狗肺跑掉，还是能和江回心意相通对他侃侃而谈。 不够优秀。 很卑微，而且内心阴暗。 唯一帮到江回的大概是逼着背那高考分值不过6分的古诗词填空——可是，江回帮助她的是110分的物理呀。 两个人——从来就不对等。 江回要对她说的话，大概就是介绍面前这个所谓心意相通的女孩子吧。 郑重地介绍一下，也不枉他们这些年的交情，还有她无数次的仰望与欢喜。 她一步一步后退，走出楼梯口，拉住冷冰冰的把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防火门，踏出门槛。 正欲关门，却听到江回熟悉的脚步声。 宋声张张嘴，想叫江回，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 ——“那个，吉他送过来了。”刚刚的高挑女孩语气生硬。 “怎么你过来了？来得正好，帮我听听弦调得怎么样。”江回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两个人直接在走廊开始调音。 缓缓的旋律流动在昏暗的走廊，带着勃勃生机，载满喜欢和相思，春日的赞歌也不过如此。 可是她对音乐一窍不通。 “辅弦有点问题，我帮你再调一调。” “辛苦了。” 宋声贴着门从门缝里看到那个女孩抱着吉他轻轻扫弦起调。 江回靠着走廊笑眯眯地看着她。 郎才女貌。 那个女孩子那么瘦那么好看。 “方便透露一下你拿吉他要做什么吗？” “不行，是惊喜。” “告诉我呗，我又不说出去。”像是在撒娇。 “贺琳青，真不能告诉你。”男孩子的声音透着无奈，“这个真没法儿说。” “你架子鼓打得真好。” 第20节 “你吉他也弹得不错。” 贺琳青微微抬头，盯着白色的防火门，目光冷冷清清直逼宋声。 仿佛在说：“你们以前认识又如何，我们现在是天作之合。” 惊喜啊，不能说，是给那个女孩子的吧。 你们的音乐那么默契。 宋声紧紧抓着门把手，再也坚持不下想跑开。 离开之前还记得轻轻合上门，千万不能出一点声响，不能打扰到那一对璧人。 然后飞快地从后台跑向剧场院的另一个门。 “我说琳青姐怎么也不在啊？” “我看见她好像去找江回了。” “不是说江回的熟人去找他了吗，据说那个女孩子长得挺可爱的。” “什么啊，白月光和朱砂痣的修罗场，到底喜欢哪一个？” “我觉得还是琳青姐好看吧，那身材，还有他俩配合得那么好。” 路过的两个姑娘边走边八卦，细碎的语句穿过耳畔，其实她一句都听不清。 宋声漫无目的走着，空无意识。 她算个屁的白月光，从过去到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对，还有她从头到尾意淫的满满的一本日记，是无归期，是空欢喜。 晚会还没结束，不能回观众席。 宿舍锁门了，她没钥匙，也不能回宿舍。 —— “对了，你有没有见我刚刚打招呼的那个女孩子来找我？” “见了。” “她在哪找我的？” “她说学生会工作有点事，先去开会了。祝你演出成功。” ——什么啊，江回刚刚的激动之情瞬间消失，弹着吉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她为什么又跑了。 是因为我没有站在舞台中央吗？就像当初夸下海口，理科状元绝对是他，最后却没能做到。 她是不是对我太失望了。 —— 早秋的冷风吹得宋声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因为想用最好的样子去见江回，她只穿一条白色的收腰连衣裙，涂了一点口红。 秋日干燥，宋声嘴唇上起了皮，她伸出手去撕，撕不下来。 狠狠心一使劲，死皮被撕下来，瞬间的刺痛。她舔舔撕过的部分，舌尖一股血腥味，大概是破了。 ——蓄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是生理性的。 撕掉死皮真的有点痛啊。 为什么又要自作多情？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有时也会被幸福所伤。 那个拥抱，其实什么都不算。 或者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拥有——陈茜早就说过‘一切所爱称意之物，皆当离散 ’。 所有的拥抱，最后的结局都只会是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不破不立，大家还是期待一下宋声的成长叭 还有今天双更了，搓搓手，明天可能就不更辣。 ☆、chapter19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到了操场。 宋声习惯性地打开手机调好外放音乐，塞入随身背的包包里，去栏杆上做拉伸。 然后绕着跑道一圈一圈跑步。 只是机械式的左脚踏一步右脚接一步，每一步都拼尽全力。 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气换不上来，肺部都是灼烧感。 她仰头望着头顶的上弦月,皎皎明月在天,勾连着不远处的启明星。 夜幕高垂，就像她劝陈茜放宽心的那天晚上一样，历史不停地轮回，现在轮到她去相信，所有的情绪起伏都来自作乱的神经递质。 她宁愿自己的喜欢就是见色起意。 这样，迟早有一天她会喜欢上别人。 每天快快乐乐去吃好吃的食物，去看好笑的笑话，顺顺利利过完一天又一天，直至生命的终结，这样不好吗？ 为什么我们要想不开去爱，去期待，然后受伤害。 没有期望，就不会落空，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失望。 一次又一次听到keep的提示音： “您已经跑步两公里...” “您已经跑步四公里...” “您已经跑步五公里...”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跑这么久，喉咙太干，都是血液的甜腥，特别想停下来喝一口水。 宋声还有一点点的骄傲——她竟然也能跑完五公里。 至少能有一件事，还算厉害。 却在一下秒，腿一软，狠狠地摔倒在暗红色跑道上。 狼狈。 因为用手肘撑了一下，有缓冲，脸没摔到地上，其实还好。 只是膝盖被擦掉一大块皮，擦开的皮勾连着露出来的肉，很快有血丝渗出来，伤口沾满跑道上的尘土。 异物钻进去的感觉真不好。 因为忘了拉拉链，包里放的东西甩了一地，手机甩出去还在放音乐。 之前江回给她的薄荷糖也摔出来，白色的圆圆的糖果散了一地。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宋声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摔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色的糖果滚向远处，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 一年前的她躲在洗手间的门后，角落香熏还散发着淡淡的西柚味。 对面的男洗手间传来对话—— “你为什么对宋声那么好？” “我就是看不下去她的物理，实在太糟。”语气里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就说你不会喜欢她嘛，是挺耐看的，就是有点胖...好看的那么多都赶着往上挤，你不至于就认她一个吧？” “你闭嘴。” 然后她从洗手间的门缝里往外瞄，看到江回被搀扶出来，他喝醉了，眼尾泛着红晕，好看的眉毛还皱着。 宋声如遭雷击，靠在洗手间的瓷砖上缓缓蹲下蜷起身子。 直到两个人都离开——她狠狠掐了掐大腿内侧的肉才回过神来，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推开卫生间的门逃出ktv。 他是喝醉了，可是酒后吐的，不才是真言吗？ ... 之前因为志愿和父母闹，宋声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出来，家里所有人轮番来劝她，她一句也听不进去，铁了心只想和江回一起去a大。 终于在第三天父母妥协，同意她去a大。 ――“去a大能有什么好专业？” ――“小声，你知道，爸爸妈妈只是希望你将来的路走得更顺畅一点。” ――“就由你吧。” ――“你愿意就好。” 她赶紧穿好拖鞋跑到卫生间去冲澡，收拾得清清爽爽去见江回，水洒到皮肤上是瞬间的凉意。 ――“小声，热水器还没把水烧开呢！” ――“没关系，就冲一下下马上就出来。” 因为是夏天，所以冲冷水澡真的不怕感冒。 因为要去见你，所以这些真的都没关系。 翻出手机问孟溪他们现在在哪里，打了车一路狂奔到ktv兴冲冲地想告诉江回： 我终于能和你一起去a大了。 第21节 ...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街上人声鼎沸。 在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宋声终于又见到那个在梦里描摹了千百次的穿着枣红色格子衫的少年。 而且得到了比冷水澡还凉的答案。 她那么看重的东西――原来在他眼里都是无所谓。 说起来有点可笑，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 走出ktv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没全干，被暑气一点一点蒸干。 物理上蒸发吸热。 所以她全部勇气的热量都被吸走很正常。 回到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一圈圈红色的果皮缓缓落下：“不是出去玩了吗，回来先吃个苹果。” “跑那么着急，别感冒了。” 对上妈妈想责备又舍不得的眼神，宋声连着憋了几天的气突然散了，为了一份莫须有的期待，她竟然和父母斗了那么久的气。 “那就报a医大吧，我学医。” 去做那个家人所期待的宋医生、然后中规中矩去工作、到了年龄相亲、然后结婚、相夫教子，生活稳定而富足。 16岁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会拥有更灿烂的未来，她会无数次祝福他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明明已经有过教训，为什么还会忍不住去幻想？之前下意识要忽略的答案，又在这一刻被全部唤醒。 ‘他对你好，只是因为看不下去你那屎一般的物理。’ ‘你配不上他。’ ‘其实什么都没有。’ 魔咒一般在脑海反反复复回响。 感觉是会骗人的啊。 从过去到现在，无数个时间节点上的每一个江回，都没有过喜欢。 可她就像是被下了蛊，重逢以后还是一步一步沦陷，鬼迷心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是想去相信对方也是喜欢她的。 所以现在―― 要怎么办啊？ ―― 宋声晃晃脑袋，努力地运转起大脑，是不是要先站起来呢？ 月光落到糖果上，就像满地玉石在莹莹闪光。 “喂――你没事吧？” 她的眼前出现一双运动鞋，有点像江回。 宋声抬头，是一个陌生的男生，穿着一件红色卫衣，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要不要扶你起来？” “谢谢，我自己起来就好。” 余弦半蹲下身打量着面前的女生，女生刚跑进操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穿着一件白裙子来跑步怕不是脑子有坑。 本来要去看晚会的，但贺琳青自告奋勇去送吉他，他也不太不想当电灯泡，还是等江大佬成功以后再去凑热闹吧。 无所事事的余弦就站在不远看着那个女生一圈一圈跑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跑步公里数提示音―― 他长这么大还没跑过三公里以上，这女生也太厉害了。 跑得还挺有节奏感，不知不觉竟然看她跑了半个小时。 余弦觉得自己有病。大晚上的不回学校在a医大看人跑步。 但是当看到女孩摔倒，忍不住上前去问问要不要帮忙。 走近对上女孩子泪眼朦胧的双眼，余弦有片刻失神。 这姑娘的眼神怎么会那么绝望？ 像一片掉入沼泽的羽毛，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一点点被深渊吞没。 “咦，你擦伤了，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啊？还能走路吗？” 看着宋声费力地自己站起来余弦难得好心多问一句。 “我自己去吧。”宋声试探着走两步，膝盖火辣辣地疼。 眼看着宋声又要摔倒，余弦赶紧上去虚扶一把。 “同学，你就当我想积点德，听我的劝去医务室看看吧。” 宋声木木地点点头，嗯，好。 —— 医务室人不多。 校医不停地责备宋声：“既然以前没跑过这么远就不要轻易尝试。还有跑步为什么不穿运动鞋，学医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你父母，摔这么一下他们得多心疼？” “医生，要不要打破伤风啊？”余弦把宋声扶到病床上，去帮宋声倒水。 “还好，伤口不深。” 校医拿着碘伏帮宋声消毒，每一次棉签点到伤口，都伴随着瞬间刺痛感。 宋声的不停地掉眼泪，一直用手背去擦。 “小姑娘怎么这么一点点痛都受不了啊？” “不是，可能是今天有点伤风感冒。” “医生，会不会留疤啊？” “应该不会，爱美的话跑之前为啥不多想想？” “不是，我想留个疤，给我自己提个醒。”宋声想，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自作多情。 一旁的余弦听到宋声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多问两句：“同学，你这是失恋了？” “失恋？算是吧。”虽然是单方面失恋，宋声抓着白色的床单。 “你别太伤心了，虽然我是个男生吧，但是网上现在都流行‘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看开点，你们女生不是逛街就会心情好吗？” 余弦非常努力地安慰宋声，多好的姑娘啊，也能被甩了。 “男朋友没来还能再找，哭什么？” “原来小同学你失恋了啊，怪不得怪不得。你们现在还太小，不如好好学习。” 校医絮絮叨叨安慰宋声，轻轻摸了摸宋声头顶的发旋。 手机里突然有电话打来，宋声没反应过来去接听，铃声就一直回旋在校医室。 宋声终于滑动屏幕接听。 “喂——”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简直是在为难我小猪佩奇！！！ ☆、chapter20 “喂——小声，妈妈给你买了一箱核桃快递到你们学校了，截图发你微信了，记得看。” 妈妈的声音有点哑。 “知道你学医忙，顾不上给我们打电话，前几天看到有核桃拼团就给你买点，早上给你发了微信没回，估计你晚上应该有空――就给你打个电话。” “妈——”宋声突然觉得心酸。 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问问父母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甚至老和他们斗气。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有啥事，说出来，我和你妈都在呢。” “我不想减肥了，我瘦了也不好看，学习也使不上劲，我活得特别失败。” 宋声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服软，承认自己的失败，膝盖处还是火辣辣地疼。 爱是一把刀，只会刺向爱自己的人。 “不减就不减吧，那天听到你翻冰箱哭了一晚上，我和你妈都慌着一宿没睡，猜你为啥偷哭。” “猜了半天估计是你想减肥，我俩就使劲琢磨到底给你做啥饭。” “你妈网上搜了半天搜到属西兰花能减肥，第二天就去菜市场给你买西兰花。” 宋声的眼泪一股接一股往外流，原来自己所有的小心思父母都知道，而且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她。 “真的太抱歉了，我一点也不好，如果可以选择，你们会不会要一个又瘦又好看，年年奖学金的，多才多艺的女孩子？” “哪有，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好，为什么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小声啊，你不知道，在没你之前，我还老想着将来孩子出息了，给我养老送终，可等我抱到你的那一刻，就觉得，你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 “你的快乐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狠狠一掐。 宋声终于放声大哭，一旁的校医轻轻搂住宋声。 第22节 不知道为什么和江回重逢以来就老要哭，这一段时间掉的眼泪比过去十八年都要多。 因为茜茜哭，因为师兄难过，最后到她自己简直是负能量爆棚――奢望不该有的东西，跑个步都摔到校医室。 明明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爸爸――”宋声泣不成声。 “当初因为志愿和你们闹，真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妈妈还能不知道你，当初一个劲要去a大，是为了你那个同桌吧。”电话里的声音又换成妈妈。 “每次开完家长会出了教室，你同桌就偷偷瞅我，我一看过去他就做贼一样偏过头。” “我还和他妈妈交流过。但是觉得你们还小不能说破。” “那个男孩子挺好的吧，我看见你的卷子都是他批改的。” “当初不想让你去a大就是知道你理科学得费劲，怕你去了理工科学得更辛苦。就算是那个男孩子肯帮你，能帮你多久？” “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你记性好，画画又有天赋，学医对你来说是个好选择。” 宋声一愣，忘了哭泣。 是不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江回喜欢过她。 可是―― 现在，她真的太累了。 “你还小，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其实比你想得重要多了。” “你如果一直跟着那个男生去学你不擅长的东西，最后的结果能有多好？” 她盯着校医室被粉刷得雪白的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任由眼泪决堤，已经不想去擦。 一旁站着的余弦递来一包纸抽，拍拍宋声的肩膀：“擦擦再哭啊。”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宋声木木地开口，“真的，我以后就好好学习，再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都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下来我和你爸给你顶着。” “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们小声这么好，喜欢谁是谁的福气。” “我和你都爸健健康康的，将来还能帮你带孩子。”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不要再喜欢江回了。 去期待自己不该有的东西――真的太累了。 一遍一遍去揣测，上一秒觉得他喜欢自己，下一秒又被现实狠狠打脸。 每天猜测八百次，最后连告白都没勇气。 “那先这样，你忙吧。我们不打扰你了，记得去取快递。” 挂掉电话后宋声对上余弦关心的眼神，然后努力地露出微笑。 “同学，谢谢你，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 余弦看着宋声已经哭得快肿起来的眼皮表示怀疑。 “你不是还要去快递吗，算我好心到底，一会帮你去取快递。” 刚刚电话开着免提他大概听懂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这姑娘喜欢她高中同桌――为了那个男生和家里闹了一场――最后被渣男抛弃了――现在这姑娘在和家人道歉。 脑补完整个故事的余弦更加同情宋声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大猪蹄子，当然要除了他。 于是余弦鬼使神差开口问要不要帮忙。 况且就他本人来说是其实还蛮喜欢这种类型的。 “小同学你还是找个人陪你去吧。” 同样脑补出一场大戏的校医不放心地劝宋声。 她还挺看好面前这一对的。 甩掉渣男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真是喜闻乐见。 在两个人的强势忽悠之下，宋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太麻烦你了，同学。” “不麻烦不麻烦，叫我余弦就好。” “哈，余弦定理的余弦？” 宋声背后一凉，突然陷入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没错，说起来我正好是数学系的。你叫什么名字？” “宋声，临床医学。” “声音的声？” “怎么了？” “没事没事，好名字。”余弦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江回，两个人名字还蛮配的――‘回声’。 不过江大佬已经去告白了。 眼前的妹子可以留给自己。 “走吧，我扶你。” ―― 夜色沉沉，抱着一大箱核桃的余弦有一句没一句和宋声搭话。 “不是我说，你前任也太渣了吧，竟然任由你一个妹子来操场跑五公里。” “……”宋声抿起嘴，要不要解释一下是单方面失恋？ 算了，这样说至少还能占占名义上的便宜。 “你们学医是不是要解剖人体啊？” 一向对外高的余弦今天脑子有坑一般开启话痨模式。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面前的姑娘哭得太惨，也可能是因为被江回即将脱单刺激了。 总之，今天的余弦是余·话痨·弦。 “也没有，我们对自愿捐出遗体的人都很尊敬的，一般叫他们大体老师。” 第一次去参观学校标本馆的宋声特别紧张，等见到各种被处理过的尸体以后她忍不住问学姐尸体的来源。 “有的是学校买的，还有的――就是我们的老前辈，他们自愿捐出遗体为后辈研究。” “学医的嘛，对这些东西看得很淡一般来说至少要签个自愿死后捐角膜什么的。” “既然死去身体最后都会被微生物分解，那还不如捐点什么，让剩下的部分发光发热呢。” 宋声打定主意好好学习，不再想一些有的没的。 前段时间陆师兄特意打电话说自己没事，宋声觉得她也应该收收心了。 看破红尘的宋声咬咬牙： 再喜欢江回她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宋声又要当狗了…… ☆、chapter21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夏末早秋，还有几只蟋蟀在微弱地鸣叫。 “这么重你能抱上去吗？” “可以的。” 轻轻缓了一口气的宋声上前接过核桃，感到双手里有了重量宋声飘了半天的思绪才回到地面，“真的非常谢谢你。” “没关系，日行一善嘛，宋声，对吧？” 余弦有点紧张地说出宋声的名字，不怪他怂，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女生搭讪。 宋声的眼睛非常有特点，睫毛细密，眼尾的弧度比一般人要再柔和一点，看人的时候眼神湿漉漉的。 就像某种刚刚睁眼看世界的小兽。 宋声微微点头，别到耳后的头发又垂到胸前，眼睛又有点潮湿，都怪风作乱。 “谢谢你——余弦。” “那个，要不要加个微信啊，有数学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可是，学医不学高数啊。” 宋声后知后觉自己在拒绝别人的好意，“说错话了，等我一下。” 扫过二维码后余弦挠挠头，嘱咐宋声：　“那你先上去吧，我等会就回学校。”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呀？” “都说了是数学系，这么可能在a医大，我是a大的啊。” 又是a大，不过现在她对a大已经没有执念了。 宋声临上宿舍看一眼头顶上的一轮秋月，皎皎明月在天，看起来那么近可其实很远很远。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第23节 背了那么多的诗—— 原来落魄时刻才最能与诗人心意相同。 —— 江回站在走廊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输入消息又删掉，反反复复好几次。 一旁的贺琳青看着江回不停地编辑消息，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江回终于还是放弃发消息，刚刚敲完架子鼓，手臂酸痛。 明明已经告诉她来后台找他，他确定她看见了，明明准备告白了—— 最后她又失约了。 “那个，吉他还练吗？” 贺琳青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按照她的猜测，江回偷偷练了这么久的吉他，就是为了和自己告白。 所以看到余弦来送吉他的时候她自告奋勇接过吉他主动来找他。 一会他如果向自己告白的话—— 要不要先拒绝一下？太快接受会不会显得自己不矜持？ 贺琳青看着面前的少年，江回真的很耀眼啊。 可是只有这样耀眼，才值得她喜欢，才会与她相配。 天作之合不是？ 所以现在是要告白了吧，贺琳青压住内心的欢喜，一会儿要如何表现才能让自己显得更从容一点？ “江回？”她小心翼翼地问。 江回满脑子都是宋声在演出结束后的目光，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宋声已经不喜欢他了。 这么就撂下他去开什么狗屁的会去了？ 明明宋声就显得很激动很欢喜啊，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凭空脑补？ 当初高考前他统计了近十年的高考卷子，自信满满地给宋声划了高频考点，压了题。 “有爸爸我押题，a大稳了，专业任你挑。” “我a大稳了，那你是什么水平呀？” 宋声眯着眼睛，托着下巴问他，扎着的马尾一晃一晃。 “勉勉强强省理科状元吧。” 江回忍不住嘚瑟一下，享受着女孩崇拜的眼光，等他高考完了就告白，“相信爸爸，爸爸带你飞。” “你不是物理竞赛国奖已经可以保送了吗？” “那多没挑战，我得当状元，到时候你可是状元的同桌，记者除我之外第一个采访的就是你。” “那我先写好感言。”宋声说着就从抽屉里抽出信纸开写。 江回凑上去要细看却被宋声挡住：“等你考了状元再看。” 从女孩的指缝见依稀可以看到‘荣幸’‘激动’这样的字眼，江回想，上天真的对他不薄。 成绩出来，他离状元差了一分。 宋声要求他背的《赤壁赋》还是错了一个字，可能就是那差在一分上。 而宋声的成绩刚压线过a大。 他押错了热点，自己倒是没什么影响，一直逼着宋声练错热点，她的物理比平时少考十分。 概率论真的不好用，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爆出怎样的意外。 老天大概也觉得他自信过头了，给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然后和宋声的联系就断了。 聚会等了半天一直没来，他压不住烦躁喝光一瓶又一瓶酒，最后喝醉在ktv。 再然后的一年里都找不到她。 ... 江回背起吉他走出走廊，算了算了。 其实所有人眼里都耀眼无比的江回，在宋声面前是会自卑和害怕的，连江回本人觉得都很可笑。 但事实就是这样，太喜欢，太害怕失去。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是—— 就像连日绵延的梅雨季突然拨云见日，金光乍泻。 不想错过每一分每一秒去晒晒潮湿的自己。 太慎重想去告白啊。 贺琳青看着江回走远的背影愣住了：“江回，你怎么？” 少年头也不回迈着步子：“对不起，今天情绪不对。” 背影竟然有点，可怜？ 贺琳青不知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可是江回啊，永远都是耀眼的存在。 物院名人——绩点接近满分的存在，包揽各种竞赛奖状，早早得到各种导师前辈的青睐。 前途无限。 怎么会让她觉得可怜？ 等防火门重重关上的响声传来，她突然意识到—— 江回没有和她告白？ 贺琳青打了个寒战，靠在墙上。 自己的猜测不会是一厢情愿吧，不可能，江回说了是他状态不好，一定是这样的。 ... —— “我说，你已经在床上窝了三天了，你是想修仙吗？” 刺啦一声，床帘从外被拉开，光线刺得宋声的眼直流泪。 陈茜忍不住责备宋声，三天来宋声翘掉所有的课，只是躺在床上睡觉。 可能是睡觉，也可能是掉眼泪，她拉住床帘，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 自迎新晚会那晚，宋声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干什么都放空的状态。 吃东西只是机械地嚼着，但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还有特别能睡，白天都要拉着床帘睡觉，半梦半醒之间就会掉眼泪。 放弃江回比她想象的要难多了。 是心心念念多年的人。 只要一闭上双眼，宋声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少年的身影。 清晰到连指尖的纹路都可以描摹下来，还有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神态语气——全都纤毫毕现。 她甚至能想象江回看到她这副鬼样子的表情。 他一定会说：“多大点事啊，你就颓成个这？” 所以―― 怎么能说忘就忘？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爆肝了…… 虐起亲女儿来真是毫不手软…… ☆、chapter22 “小声，就算是颓你也已经颓三天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嘛？” “我……”宋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就是要放弃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而已。 两个人连名分都没有，怎么会搞得比陈茜失恋都难过？ 只是突然就干什么都没兴趣了。 食物在口腔里被反复咀嚼，可是她好像尝不出来味道。 无意识会睡过去，其实分不清白天黑夜日月轮转。 很多很多的回忆走马灯一般在脑海回放，曾经江回对她那么好，回忆越来越清晰—— 可是那天贺琳青的话一直在耳畔回响‘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她逃掉的一年里，其实已经和江回的差距越来越大。 江回越来越优秀，绩点那么高、又会打架子鼓、参加了那么多的竞赛，可是她呢？ 日子得过且过，考试只求及格，勉勉强强刚过四级。 都是妄想。 就像卑微的星辰躲在角落，永远只配远远仰望太阳。 每次想起江回，心尖处就会突然重重收缩一下――真的好疼啊。 第24节 他是左胸前壁第五肋间隙锁骨中线内侧1-2cm处的，心尖上的，那个人。 “求你……拉住床帘吧。”宋声声音微弱，被光线刺得双眼流泪。 眼泪顺着腮边一直流到锁骨，是温热的，眼泪的温度都比她的皮肤高。 “不行。”陈茜语气强硬，已经三天了――再这么任由她搞下去会出大事的。 赵子时爬上床铺扶住宋声塞给她一杯糖水：“姐妹啊，人生那么美好，好看的小哥哥那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宋声唇色发白。 其实她还忍不住在心底期待江回会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但是三天来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上天也在暗示着什么，她咬咬牙：“我起床，我放弃他了。” 陈茜摸摸宋声的头：“那出去走走吧，正好周末一起去散散心。” ―― 在机房熬了几十个小时的江回最后一次检查好数据论文，歪过头问余弦：“交吧？” “ok，没毛病。” 迎新晚会过后就是建模大赛的三天，时间卡得紧，江回没等到宋声就去准备建模。 连轴转了三天都没时间去联系宋声。 余弦看着江回一身疲惫，满眼红血丝，若有所思——人人都羡慕江回包揽各种竞赛证书，都说他运气好。 但是运气到底占了几分？ 每一场比赛他都会全力以赴，精准计算每一个点才能不错过每一次博弈的胜利。 “喂，你的妹子追到手了？”余弦从电脑前起身拿起马克杯去冲咖啡，路过江回忍不住拍拍他的头。 说起宋声，江回又一口气憋着，堵着一口气。 反手打一巴掌打掉余弦的爪子：“没有。” “怎么会？” 余弦心里一咯噔，“你不是都准备那么久了吗？你不是唱跑调了吧？” “就没见到她人。”江回双手交叉搭到后脑勺靠着椅背，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代码，语气挫败。 要是能准确算出宋声喜不喜欢他就好了，可是目前他不会建这样的模。 没有一种算法能准确计算爱情。 从过去到现在——江回不得不承认，只要对上宋声，他的知识储量完全没用。 一旁贺琳青整理文件的手一顿，像被浇了一盆凉水，透心凉。 她以为建完模就会等来江回的告白了。 目前好像那个人不是她？ 冲好咖啡的余弦站在江回旁边，浓郁的咖啡香气冲得江回脑子疼：“那天不是让你给我送吉他吗，你后来去哪了？” 对着贺琳青他不好发作，只是压着嗓子低声问余弦。 余弦毫无知觉甚至加大声音：“不是，师姐说要直接给你的吉他的呀，没给到？” “你小点声，交给你的任务你就这么干？你可真行！” 江回此刻特别想打余弦一顿，对上贺琳青老觉得怪怪的，每次和她说话总觉得这女人就是牙缝里挤字，阴阳怪气。 还是宋声最可爱。 那天要不是因为准备告白太激动，他根本不想和贺琳青多说一句话。 “我不想当电灯泡嘛。”余弦小口喝着咖啡，另一只手扶着靠椅。 幸好他没去现场见证，反而遇到了看顺眼的妹子。 因为建模，加上微信还没来得及勾搭呢。 ‘哗啦’一声，在一旁整理文件的贺琳青手松开，雪白的稿纸散了一地，几乎铺满半个地砖。 两人齐齐看向贺琳青：“怎么了？” 贺琳青慌忙蹲下身去捡稿纸，语气不自觉带了颤音：“没事没事。” 手机突然响起‘叮咚’的提示音，江回解锁屏幕发现是一条短信： ——你到底怎么我们宋声了？ 江回突然心口一紧，马上编辑信息： ——宋声怎么了？ ——宋声怎么了你会不知道？那天她说要去找你，晚上回了宿舍就一言不发，现在整个人都颓了。 狗逼，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小声，不娶何撩？！！！！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从高中就在喜欢她！ 江回不假思索打出喜欢两个字，看着屏幕里的字突然如释重负。 打下这两个字很简单，可是要说出口却那么难。 他暗恋了她那么多年，反反复复去猜测，去试探，或是退缩。 好好学概率论的最初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算清楚她喜欢他的概率，可是这玩意根本没用。 ——那你知道宋声要放弃你了吗？她那么喜欢你！！！ ——什么，宋声喜欢我？ 江回脑子里炸开烟花，老天爷—— 你可真是待我不薄啊！ 就算过去那么捉弄他，高考狠狠逗了他一把，此时此刻他只想去见宋声，去抱一抱那个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子。 ——你是傻逼吗，那么明显的喜欢你都感觉不出来？！！ 隔着屏幕的何淼淼简直要被气死，一开始只是气不过去问晚会负责人要了江回的联系方式打算破口大骂一通这个狗逼男人。 结果发现，合着这是两个怂包互相暗恋啊，9012年了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故事！ 脑补出一本十万字校园小说来的何淼淼露出姨母笑，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娘的少女心啊！ ——宋声在哪，我要去找她！ ——我们在落雁山，你过来找我们吧。 已经幸福到要升天的江回一激动推了余弦一把，余弦冷不丁被吓一跳，咖啡洒了一身。 空气里都是浓郁的咖啡香气，像一曲流动慢调华尔兹，缠绵着交织完整个关于暗恋的故事。 “卧槽，你干嘛？” “余弦你的吉他在哪，我要去告白！” 江回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踉跄跄跑出机房。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大声问） 后面更甜！！ ☆、chapter23 落雁山坐落在a市的西南角，秋天一到，大雁纷纷飞往南方。 山里的空气清新，早秋的凉意让宋声脑子慢慢清明起来。 一群人就慢慢走着山路。 昨夜下过一场秋雨，山路略有泥泞。 宋声穿了一件稍厚的白色卫衣，原来买的牛仔裤穿在身上松了一圈。 大概是相思害人吧，宋声瘦了一大圈，一上称发现瘦了五斤——现在她103。 失恋也有失恋的好处，宋声自嘲地想，离100斤越来越近了。 但是当初立的，等瘦到100斤去告白的g，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她配不上。 空山鸟语，宋声的心情慢慢放松。 已经有枫树先红，远远望去山中色彩纷呈，橘红和墨绿翠绿渐变交织，煞是好看。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道路两旁还有低矮的灌木，时不时有小只的麻雀飞过，扑棱翅膀的声音异常可爱。 总给人一种空灵之感。 爬到半山，宋声已经两颊泛红，微微喘着气。 “你行不行啊小声？”走在一旁的赵子时逗宋声，揉揉宋声的脸。 被狠狠揉一把脸的暴躁小宋再次上线：“女人，行不行这种话不能乱问，今天晚上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们等着，我要是因为爬不动山哭了，我就叫你们现场所有人一声爸爸！” 宋声挥起拳头，“小宋同学冲呀！要做第一个登顶的女人!” 什么男人啊,配不配啊，统统都给爸爸滚,我宋声要做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独立女强人！ 日天日地日六级，分分钟干掉生理生化，将来要做a医大附属医院一把刀！ 宋声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往山上冲。 背后还传来何淼淼焦急的喊声：“你倒是慢点呀。” —— 快要登顶时一行人路过一座寺庙。 红墙宅院，柴扉小扣。 寺院里传来飘渺的诵经声，还有清脆的敲击木鱼的声音。 第25节 “进去看看吗？”陈茜的手摸上门环，门桩处爬满青苔。 宋声似有所感：“进去吧。” 寺院里台阶明净，僧人在做功课，吟诵佛经的声音充满虔诚。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红尘万丈，众生皆苦。 一时神思恍惚，宋声已经移步走到正殿，中央供奉的菩萨慈悲垂目。 两旁的青帐挂起，支一扇屏风挡住背后的陈设。 供台上有瓜果，香炉还燃着香，青烟缭袅，瓜果飘香。 宋声双手合十，不自觉跪到蒲团上，要给观音磕头。 “施主可是有所求？”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宋声回头，问话之人慈眉善目，一身袈裟，大抵方丈。 宋声摇摇头：“别无所求。” 现在她放空意识，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想要。 “施主好心性，年纪尚轻已然能挣脱俗世之欲。” “其实没有，只是想问问，人来世间一趟是为了什么？” 宋声磕完头起身，一脸迷茫问方丈。 “施主可以将来人间看作一场修行，功德圆满，自然该去回来处。” “可是大师——人生六苦之中，爱不得，求不得，最苦。”宋声喃喃自语。 “浮生若梦，施主不必太较真。” 方丈微微浅笑，白色眉梢随着笑容轻轻颤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因缘和合、缘起缘灭，瞬息即逝。” 宋声听得似懂非懂，但依旧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方丈鞠了一躬。 “缘起缘灭，由它来去。” 方丈还了宋声一礼：“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所以——终究是虚无，是妄念。 宋声走出正殿，其他三人就在门口等她，轻轻给宋声比口型：“走吗？” 她点点头，向前迈出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步迈得竟然有点不忍心—— 仿佛迈出这一步就会失去什么。 “宋声。” 是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从寺庙外传来。 她停下要迈出的脚步。 一听到这声音，她的眼泪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掉落。 几滴泪水打到脚边的枯草上，晶莹地顺着草木茎干滑落，快速渗入泥土。 缘起——还未曾，灭。 作者有话要说：　　佛经参考：《金刚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我jio得该去写古言撒， 现言的单机游戏也太难过了叭。 ☆、chapter24 宋声怔怔立在原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拉长。 秋高云淡，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丝白云，散了又聚。 寺院中央一颗挺拔的白杨树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木门被‘吱呀’推开，门后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少年微微喘息着，气息不稳。 他套着一件黑色卫衣，可能是因为太着急，衣服没套正，还能看到少年锁骨流畅的线条，背着一把吉他，目光热烈地看向宋声。 宋声眨眨眼，心尖又开始悸动——还真是没出息，每次看到江回就要忍不住心动。 “你等我一下。”声音里满是焦急。 宋声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多天不见，他要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不自觉抓紧胸前卫衣垂下的棉绳，指尖搓着绳子末端的结。 江回取下吉他，拉开吉他套的拉链。 然后右手托住琴箱，左手压起琴弦，开始弹奏。 缓缓的前奏响起，像秋日扑簌簌下落的银杏叶，又像冬天被晒得暖暖的棉被窝。 宋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这是她几乎天天都要单曲循环的歌。 “如果你冷，我将你拥入怀中。” 清朗的声线里压抑着太多复杂的情感——被克制到极点的喜欢，小心翼翼的试探，迟来的欢喜...开唱的时候，江回的眼神避开宋声，只是盯着脚下的青苔。 “如果你恨，我替你擦去泪痕。” “如果你爱我，我要向全世界广播。” ... 这首歌宋声听了好多个版本，可是没有哪一次像眼前这样让她泪流满面。 这一遍，是江回单独唱给她的。 比起在众人面前光芒万丈地敲架子鼓，这样的江回更让宋声心动。 “我的爱——为你开始 像白色闪电划过天际” 本来就是一首慢节奏的歌，江回不知怎么还带了点鼻音，克制着内心全部的激动，才一点点把喜欢慢慢唱出来。 “我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 “就是我爱你——爱你。” 吉他的余韵还流动在寺院里，久久不散。 做完功课的僧人安安静静立在小径两边，风动衣袂。 还有个刚刚剃度的小沙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宋声同学，我认认真真教了你三年物理。那么现在——你还记得牛顿第三运动定律吗？” 江回抓抓衣领，终于正式说出第一句话。 宋声哭笑不得，她抬起手背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高一时候宋声的受力分析老出错，江回就逼着她每天一字不落背一遍牛顿三大运动定律。 江回说，只有把定律都印在脑子里，做题的时候才会条件反射去理清思路。 回忆都刻在骨子里，那个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于是她一字一句背出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且总是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宋声同学，我知道你语文很好，那么现在请你把这句话的中心语换成喜欢。” 江回鼓起勇气，继续开口。 “喜欢的作用总是相互的，而且总是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宋声的眼泪又要落下，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喜欢现在，终于要呼之欲出。 她是不懂那些类星体、脉冲星，宇宙射线，还有所谓的大学物理，可是江回教过她的，她全都记得。 “宋声小姐，你知道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喜欢你，暗恋你，那么根据牛三定律，你是不是也要喜欢我一下？” 江回放下吉他，一字一步走近宋声，走向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姑娘。 这是他手把手讲过题，兴冲冲打过热水，自行车后座唯一想要载着的——姑娘。 就像日落西山，倦鸟终于在盘旋了那么久以后找到归巢。 随着江回一步一步走近，这一次—— 宋声没有再躲，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少年走过来。 在江回离她只有一个台阶的时候，宋声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她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心心念念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的原点。 少年的眉眼温柔，干燥的手掌轻轻揉着宋声头顶的发旋。 “江回。”宋声抬头对上他褐色的瞳仁。 “嗯？” 温热的鼻息喷在宋声的睫毛上，她轻轻阖上眼皮，开口说出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同样的，根据牛三定律，从过去到现在的同一条时间线上，我也一直都在，喜欢你。”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掉眼泪了，无法说出口的喜欢。 有点糟糕啊，她还没瘦到100斤呢，就提前告白了。 可是这个g——她倒得心甘情愿。 第26节 然后感到少年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白的。” 江回的声音里都是歉疚，“很多的时候，我不敢去相信自己的感觉，更想要用数据去计算概率，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对不起，我也应该早点和你说喜欢的。” 宋声把头埋进江回怀里，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心动。 “我总是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否认了你对我的所有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狗的尖叫！！！ 歌是苏打绿的《如果你冷》 ☆、chapter25 比起上次那个因为哭懵而来的轻轻的拥抱，这一次的拥抱明显多了暧昧的气氛。 尤其是终于得到那一句喜欢之后。 两人的气息勾连交织着，江回的眼神实在是太温柔。 宋声心脏跳得厉害，耳垂发烫，把脑袋使劲往江回里蹭，好像只要蹭得够深，就不用想这么让人害羞的问题了。 江回感到怀里的柔软，下巴抵着宋声的额。 他的姑娘也太可爱了吧，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江回心尖痒痒的，加大这个拥抱的力度，想把怀里的姑娘揉进骨子里。 ——因为太喜欢，所以太谨慎，生怕对方有一点点讨厌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宋声双脸通红鼓起勇气问江回。 “喜欢你很久了。”江回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小心翼翼的喜欢，语气里还有点委屈。 “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高考完你跑了，迎新晚会那晚你也没来。我真的不确定，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 他轻轻摸着宋声的头，指尖穿过少女的发丝，两个人今天的距离如此之近，简直是他高中时代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了，反而总要私下猜测你的心思千万次，宁愿去做很多个复杂的模型也不敢去亲自去问问你。你懂这种感觉吗？” “我也是，每次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可是在想要告白的时候，又觉得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宋声轻轻拉起江回的手，少年掌心最上方的姻缘线很长，她也摊开自己的手，从某个角度看，两人的姻缘线绵延着重合到一起。 “其实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不了，很抱歉我总是很轻易地去放弃你。” “嘴上说着要为了和你在一起努力，可是一碰到一点点的小事就要逃避。” 江回顺势牵住宋声的手，十指紧扣。 就像高中教了宋声多次的双星问题，两颗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做着圆周运动，看似各自无数次周转地画着圆圈，可是—— 两颗行星之间始终有万有引力在牵动，兜兜转转上几个周期，总是在连成一条直线。 自始至终它们的万有引力，是一样的。 这才是联立起方程要求解的关键。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每次鼓起勇气又压制住的告白有多无趣。 太过慎重反而一直在把宋声越推越远。 能够把喜欢说出口，比他建一百个模都强。 风停了，院落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垂着脑袋啄着地上的什么。 之前朗朗的诵经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 宋声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围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们，尤其是对上方丈深和蔼的目光—— 两个人慎之又慎的告白，竟然是在佛门重地，扰了佛家清净。 她的脸又红得冒气，江回笑着把宋声揽入怀里：“羞什么？” “当然是羞愧在寺院和你告白，本来我都想出家了。” 女孩的声音又急又软，像只四脚朝天翻不过身的幼猫，软软的身体尚且不能接受来自世界的小小恶意。 “诸法由因缘而起。”方丈轻轻颔首如是说，“情起缘生，施主不必有愧。” 僧人也乐得看一场千里姻缘一线牵，立在小径两旁，齐齐施礼：“不必有愧。” 音如洪钟，震得院里的麻雀纷纷扑棱着翅膀飞往高处。 何淼淼眨眨眼，推了推旁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小声的爱情，可是经过大师开光了呀。” “还爬山吗？”江回柔声问她，十指紧扣间传递着灼热的温度。 宋声微微摇头，无意识蹭蹭少年的胸膛：“不爬了，很累啦。” “卧槽，是谁说的——要是因为爬山太累了爬不到山顶，就叫我们在场的各位一声爸爸。” 赵子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之前宋声小姐立的g，非常煞风景地翻旧账。 对不起了姐妹，谁让你刚刚喂我们吃了那么大一盆狗粮，爱情来得太快，她们连踢翻狗粮盆的机会都没有！ ‘piu’宋声觉得膝盖中了一枪，她什么时候能改掉乱立g的破毛病啊！ “那个，哈哈哈哈。”宋声摆摆手，“有吗？我有说过这话吗？” 江回目光一冷，扫向起哄的三人：“对不起了各位，我才是宋声唯一的爸爸，你们想当她爸爸还是免了吧。” 然后揽着自己的姑娘，一步一步走出寺院，偏着头和宋声耳语：“我们一起下山，此次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凡事有我。” 正殿里香火绵延的观音，目光慈爱，手持甘露枝，暗暗为这一对年轻人赐福。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写到这里就可以大结局了……呃，不会被打死叭。 ☆、chapter26 宋声的微信消息提示音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有停过： “卧槽，你俩在一起了！！！！” “姐妹，我为你骄傲我就知道你俩有戏！！” 她甚至都过想设置一个‘没错，就是你想的这样’自动回复每一个消息轰炸她的人。 一切都来源于万年不发朋友圈江大佬突然爆出一条： 蓄谋已久。 配图是两个人站在朱墙下十指紧扣的背影，黑白情侣装的卫衣，光线柔和。 两人耳鬓厮磨，无比契合的气场，像是一对已经在一起很久的老夫老妻。 的确是蓄谋已久。 不论是江回还是她。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她的左手边慵懒地拿着一支中性笔对着六级全真模拟题给她划重点。 图书馆光线明亮，空气安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宋声一时晃神，高中时代的自习也是这样，永远都是江回在帮她划重点。 她是不是有点太依赖江回了？ “江回，你看。”宋声推推江回的胳膊，“孟溪这一条怎么回复？” 江回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连着好几条的感叹号：你们不是社会主义同桌情吗？！！你俩不是没可能吗？！！！ 江回揉揉女孩的脑袋，凑近问宋声：“你又乱立g了，嗯？” 那一声嗯语气上扬，气息吹入宋声的耳朵，撩得宋声面红耳赤慌忙捂住耳朵：“我不是，我没有。” 几秒之后把手机还给宋声：“现在可以来学六级了吗，宋声同学，不要因为四级裸考能过就抱着侥幸心理。” 屏幕上的绿色对话框里只有一句：为了解决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问题 连标点符号都不加一个，嗯，这很江回。 宋声转过头，看到男生左手边堆着一摞雅思习题册，其中摊开的一本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笔标注。 江回的英文写得很漂亮，字母‘g’的末端习惯性往外勾连一下有点像音符。 “江回，你是不是——”宋声盯着黑色的厚厚的封皮，突然有点无力，声音渐渐变小。 江回轻轻咳了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学校那边，有公费出国名额，去交换一年。” 能去交流去与更多的思想碰撞，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思维极限，宇宙星辰万物，都很有趣。 好像永远是这样，始终和江回差着一大截啊。 宋声转起自动笔胡思乱想——她还在愁六级，他已经在准备出国交换了。 在追击问题里，如果甲和乙之间本来就有一段距离，而且甲的初始速度和加速度都小于乙，那么无论是在v-t图还是a-t图—— 甲都是不可能追到乙的。 答案很确定。 “想什么呢？”江回把手搭在宋声脑袋上，又作势揉揉宋声的脑袋，自俩人确定关系后，江回恨不得随时随地揉她的脑袋。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本来脑袋也不圆，会被揉平的！ “嗯...我在背单词，六级的。” 宋声翻开厚厚的词汇书，果然又是‘abandon’——放弃啊。 她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背，静脉清晰可见，所以如果自己要是能再瘦一点，是不是就更配得上江回了呢？ “还有啊，江回——” “什么？” 第27节 “你不要老揉我脑袋了，会长不高的。” “你自己就是学医的，你不清楚骺线闭合了骨头是不会再长的吗，和我揉你脑袋有什么关系？” “江回，我最近刚解剖了小白兔，手法还很熟练你晓得不？” 宋声语气严肃盯着江回，笑容恶毒地像白雪公主她后妈，甚至煞有其事在江回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颈动脉划破是会喷血的，可以喷一脸的那种。” 少女指尖微凉，指甲划过江回的皮肤，痒痒的。 快要碰到喉结的时候，江回突然呼吸加重，耳垂泛红，抓住宋声那只作乱的手：“摸哪呢？” 神色不自然地偏过脑袋，闷闷地说：“宋声同学，你要记得我还是一个男人。而且我们的关系是双方确认过的。” 宋声立刻安静如鸡，不敢动作：“...” qaq 她原来怎么没看出来，这就是一只黄焖鸡——又黄又闷又垃圾！ ... —— a医大附属医院。 走廊窗台上摆着的绿萝长势茂盛，绿意盎然，可惜人来人往，无人欣赏。 宋声一直觉得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 无论是迎接生命的祝福、麻木绝望的喘息、撕心裂肺的哀求，还是生命消亡的咒骂，形形色色的声音，最后都会被这栋建筑以一种极为谦卑的姿态全部吞下。 “师兄，你现在忙不忙？”宋声远远看到师兄身影挺拔如竹，早早打招呼。 陆桦言刚刚下了早班，准备回家休息。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他一个人默默承担住所有压力，把父母瞒得严严实实。 非要找什么印象深刻的关键词的话，那就是万幸。 万幸只有他一个人去帮小宝处理别人没担上风险，万幸小宝告诉他艾滋抗阻断药吃得及时，万幸最后是虚惊一场。 他还是享受在医院能治病救人的感觉，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貌似也不错。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针织衫搭黑色格子短裙，棕色马丁靴，披一件浅棕色的短款风衣。 就像很多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眼神懵懂。 时间是在变的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追在他身后要他讲故事的女孩子也长大了。 “小声，你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一点挤牙膏…… 狗子太忙了…… ☆、chapter27 女孩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内心都是小雀跃，声音软软的。 “好像是瘦了一点啊。” “今天怎么想起来医院找我了？”陆桦言仔仔细细叠好白大褂，偏过头问宋声。 “就是听说你好了，想过来看看你，顺路看能不能帮帮忙。” 之前因为事情太多，等想起来看师兄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事了。 医院里消毒水浅浅的味道钻入鼻尖，宋声不自然地揉揉鼻子。 “没什么的，我已经下班了。” “现在是11点，医院下班这么早吗？”宋声有点疑惑，正常的上班族十一点下班也很难得了，医院竟然会下得这么早？ 旁边路过一个穿着黄马甲的清洁工很热情地在和陆桦言打招呼：“陆小医生下班啦，辛苦了。” “没事，你们也辛苦。” 陆桦言打完招呼看到宋声一脸疑惑，轻咳两声解释：“嗯....我下的是早班。” 宋声立刻满头黑线：“早班不是早上7点就可以走了吗？” 师兄比她想得辛苦多了，想想自己老因为被江回早早喊醒而不爽，突然有点羞愧。 “还有病人要多问几句，每个多嘱咐两句就不早了。你等我一会，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能出来了，一会请你吃饭。” 看到宋声微微偏着头，又憋红了脸，眼里充满窘迫，其实那个女孩子还是没有变啊。 —— 上午的阳光很足，秋日里总是风轻云淡多一点。 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宋声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套一件牛仔外套，眉宇间是压不住的担忧。 江回本来暗搓搓计划好约宋声图书馆自习之后带她去吃饭约会，结果还没发消息就收到女朋友简简单单一句： 我去医院有事。 一个人风中凌乱的江回脑补到一堆《天国的阶梯》《蓝色生死恋》韩剧经典桥段，实在放不下心来医院找宋声。 结果远远看到宋声和另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站在一起谈笑风生，江回现在气不打一出来。 “小声，不介绍一下吗？”江回两步并三步长臂一伸揽住自己女朋友。 语气都是酸酸的，活像只斗气的小公鸡，表演现场炸毛。 就算他还没上班没赚钱，可是两个人才刚刚确定关系，这就想着红杏出墙了？ 好气哦！ 宋声还没张嘴，陆桦言先开口：“你好，但是不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远远看到这个和宋声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一脸醋意，陆桦言心下了然，但是仍然忍不住想恶趣味。 毕竟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他的小声，真的长大了啊。 江回看到怀中女孩两颊泛红，心下没底，但是面上不显，硬着语气开口：“我是她男朋友，你是？” “陆桦言，她哥。” 江回陷入头脑风暴，宋声不是家里的独生女吗？ 这是表哥？还是哪里乱认的哥哥？ 一边想一边使劲揉着女孩的脑袋。 宋·弱小可怜又无助·声终于在江回爆发的前一秒出来解释：“那个，他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我今天来看看他。” 说着抓住江回摧残脑袋的手，“都说了不要揉了，我还要长个呢！” “谁让你乱认哥哥的，你没有资格说不。”江回压低声音瞪一眼宋声，鼓足气场对上陆桦言。 “既然是小声的哥哥，那我该喊你一声大舅哥没错吧，陆花言。” 江回故意把桦读成一声，哼，花言巧语，人模狗样！ “人家是白桦树的桦，你别自己改名字，语文老师白教你了！” “你不就是我的语文老师吗，是谁天天逼我被古诗词64篇的？” “江回，你又顶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宋小姐，麻烦你想清楚，到底谁是爸爸再来说好吗？” 陆桦言看着两个年轻人闹来闹去，活力满满。 秋日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有点像一曲美国乡村民谣。 宋声跳起来要锤江回的头，反而被江回捉住手，最后被抱在怀里。 “一会我请你们吃饭吧。”他轻轻笑出声来，把手插入裤兜，年轻人啊。 说起来，他还没想过自己是白桦树呢。 白桦树很好。 以前有空读诗的时候，记得有一首叶赛宁的《白桦》。 “朝霞懒懒地/照在它四周/将更多的银屑/撒满枝头” 不过医院的事太多，这些都是太久远的记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首《白桦》送给师兄和大家！！ ☆、chapter28 陆桦言带着两人走进一家新开的自助烤肉。 刚到中午开餐时间，人还不多，各式的食物香味混杂在一起，三人挑了个里水果区近的地方落座。 江回手疾眼快拉开靠墙的椅子把宋声摁下：“乖乖坐好，爸爸一会帮你烤肉。” 自己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坐在宋声旁边，还不忘瞪一眼陆桦言：“麻烦师兄了，还要请我们吃饭。” “小声，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少年起身，把手机塞给宋声，走之前还不忘揉一把宋声的狗头。 揉脑袋这个癖好到底是哪里来的？ 宋声拖着腮始终想不明白。 “你看着拿吧，我都可以。” 宋声乖乖坐下拿好江回的手机，心安理得享受着来自男朋友的照顾。 终于等到江回离开座位，陆桦言笑得瘆人盯着宋声：“还没和我说一说你的男朋友呢。” 什么时候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就被某只猪给挖走了！ 第28节 “我发朋友圈了，是不是你太忙没看见啊？” 陆桦言咳嗽两声，强行挽尊：“那来说说你们的具体故事啊。” 宋声轻咳两声，脸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俩是高中同桌，他一直很照顾我，前几天刚在一起了。”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宋声都会害羞，毕竟那天告白时候的江回实在是太几把帅了。 两个人的故事其实很长，但是真要让宋声说起来，最后就简短成一句话—— 暗恋成真。 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词语。 宋声歪过头去追踪江回的身影，多年习惯使然，她总是能一眼锁定江回。 江回手里拿着几盘肉正往回走，对上宋声的视线很自然地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 像只看到主人摇尾巴的金毛。 宋声也忍不住回了一个同样傻乎乎的笑容。 “我去拿点水果。” “能让你心动的男孩子，一定很优秀吧。” 陆桦言说完最后一句手掌轻轻撑一下桌面站了起来。 宋声看着师兄一身休闲装向她身后走去，突然感到头顶传来一份熟悉的重量。 “所以小声的头真的很好揉啊。” 说话的人语气异常轻快。 “师兄！” —— “医生真的特别辛苦吗？” 江回异常关心宋声的前途，“特别忙的话，她还有时间回家吗？” “还好，如果小声去的是清闲科室的话，时间应该还是充裕的，相对来说。” 陆桦言慢条斯理地把一面烤熟的肉翻过接着烤。 “那将来带小孩会忙不过来吧，到时候我得提前考虑半全职照顾她们娘俩。” “恕我直言，你见过家长了吗？” 看着江回得瑟的眼神，陆桦言心下莫名不爽。 虽然明明知道宋声是一百个愿意的，但他心里老觉得自家姑娘受了大委屈。 “双方家长都见过了。”江回答的理直气壮。 心下却忍不住有点虚，嗯...暑假和她爸爸妈妈一起看了电影，上次吃饭他妈也看过宋声了，所以四舍五入是见过了！ 宋声听着两个男人一本正经讨论着‘回家’‘工作’‘孩子’这些字眼，莫名羞耻。 她才大二啊，离毕业还很远呢! 他们这样真的不违和吗？ “哪个科室清闲，我知道的外科肯定不行，心内科貌似也很累，急诊绝对不行，事太多太杂，一有麻烦首当其冲。” 江回说着夹起一片烤熟的培根送到宋声碗里。 宋声苦大仇深盯着烤得流油的肉，看起来满满都是卡路里啊，真的要下嘴吗？ “其实主要还是看小声的兴趣吧。” 陆桦言的目光转向宋声，带着一丝鼓励意味问道，“你个人感觉对哪个科室更感兴趣一点，妇内儿外？” 正拿着筷子对肉反复试探的宋宋声猝不及防被问一句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我才学开生理生化，对各个科室都不了解啊。现在就想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不早了，我刚入学就划定好几个自己心仪的科室，所以在学习的时候就有所侧重了。” “对啊，大二应该考虑未来发展了。没我指导你，你这一年怎么过来的？” 江回头一次没反驳陆桦言，看到宋声的筷子一直在戳培根，像只拿着小爪子试探的猫咪，心下好笑，问道：“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我烤太焦了？” 男生的语气很自然。 表达的也是关心之意。 可是就像突然被戳开什么秘密一样，宋声心跳加速，拿着筷子的手一抖。 ‘啪嗒’一声―― 筷子摔到地上。 她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飞速运转着，想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肉食者鄙，所以我不怎么想吃。” 烤肉的滋滋声突然清晰起来，宋声又涨红了脸，浑身发烫。 真是的，连这样一件事都处理不好，竟然因为一句话尴尬成这样。 太怂了。 她垂下头，不敢去看师兄和江回。 感到两个人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有点如芒在背。 “捡起来就好了，我去帮你拿一副新的。” 江回揉揉她的头，“不喜欢吃肉就不喜欢 ，直说就好，又掉书袋。” 说着懒洋洋地瞟了陆桦言一眼，语气里透着无奈：“我们家小声就这样，语文特别好，特别有才华，让师兄见笑了。” 陆桦言表示内心毫无波澜：“小声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喜欢语文我是知道的。” “她刚上一年级时候背古诗还是我一字一句教着念会的。那个时候她连字都不认识，就吵着要背下来。” 陆桦言眯着眼陷入回忆，“那会我也不过五年级，自己的课文都不想看，硬逼着我又重新复习一年级的课本。嗯...她那会才这么高，书包都比她大。” 说着甚至拿手比划了一下，“刚到餐桌这么高吧，小声从小就有语文天赋。” 宋声：“...” 这是多久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好学过？ 江回：“...” 是个狠人。 高中才遇到宋声的江回被彻底ko,只能气鼓鼓地瞪着陆桦言。 双方对视半分钟，电光火石。 江回：我才是小声的正牌男友！ 陆桦言：但她是我一手带大的。 最终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江回决定起身去帮宋声拿新筷子。 “小声，你太喜欢他了，是会作茧自缚的。” 窥破什么的陆桦言，视线扫到宋声身上，讳莫如深地来了一句。 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砸在宋声心上。 对上师兄漆黑的眸子，本来想辩解的宋声突然说不出话来。 也许师兄说的是对的吧。 好像是为了江回吃了一点点的苦，可是—— 这个男孩子那么好。 总是值得的吧。 “吃肉吃肉。” 宋声心不在焉想要转移话题，拿起筷子把培根到塞嘴里嚼啊嚼，感觉油都流到胃里了。 多吃一点点的话，没关系的吧。 “小声？” “我没事。” 肉被烤得外焦里嫩，可是宋声食不知味。 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她突然丧失味觉。 “可你拿的是你男朋友用过的筷子。”师兄非常善意地提醒宋声。 宋声无话可说，只想给师兄一个白眼。 =_= ... —— 吃过饭两人站在马路边上和师兄就此别过。 不过十二点，来吃饭的人陆陆续续走进饭店。 陆桦言拍了拍宋声的头：“让你男朋友送你回学校去吧，师兄不掺和了。” “想帮师兄有时间可以了解了解志愿活动，a医大还是有很多不错的社团组织活动的。” “好的师兄，有时间我会了解一下的。” 宋声用力点点头。 一定要向师兄学习！将来成为一个很牛逼的医生！ 陆师兄看江回了一眼，严肃警告：“怎么说也是我看大的姑娘，你可不能欺负她。” 江回再次表演炸毛：“这是我女朋友 你怎么能摸她的头！” 第29节 宋声卑微地想，不仅摸了，而且还摸了两次...但是她不敢说。 师兄丝毫不受影响，看江回眼神就像看蚂蚱蹦哒。 说罢扬长而去，只留给两人一个如风背影。 “江回，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突然想起什么的宋声紧张兮兮地开口。 “说。” “你为什么老爱摸我的头？” “你真的想知道？” 江回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求我。” 宋声盯着江回额前的碎发，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红着脸半天嘟嘟囔囔出一句：“求你...”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像小爪子在心上挠了一下，比旺财可爱多了。 心情大好的江回大发慈悲指点迷津：“那你回想一下，暑假同学聚会你作了什么孽。” 暑假，作孽？ 有这一回事吗？ 对着男生揶揄的目光，宋声拽拽衣角，使劲回想暑假发生了什么，突然灵光一现：“你不会是记恨我那次惩罚提要求摸了你的头吧！！！！” “答对有奖励。” 根本无力反抗的宋声，脑袋被揉成了鸡窝。 “当时我就说，让你摸。”江回的眼里都是笑意，谁栽了还不一定呢。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好气哦！ 今天也是保持完美发型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隔日更…… 可怜的叭叭周末还要去医院…… ☆、chapter29 “过几天我们我们志愿者组织下乡活动你有兴趣吗？” 何淼淼夹起一块鱼豆腐塞到嘴里，手腕搭在食堂桌子上边刷手机边问宋声。 “什么下乡活动？” “去a市周边的小村子，帮忙科普点健康知识，去帮扶一下村里的老人啊，测测血压送点温暖什么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有补贴呢！” “嗯...我考虑一下吧，之前师兄也说过让我有时间去做志愿。” 宋声心不在焉应付着何淼淼，转而苦大仇深盯着碗里的白米饭，粒粒分明，莹白如玉，米粉的香气扑入鼻尖，但是她清清楚楚记得米饭热量和炸鸡有的一拼。 以前看攻略里有一句‘少吃不吃主食减肥很快的。’ “师兄？是上次让我帮忙算卦的那个吗？他现在没事了吧。” 回忆起那个低沉又悦耳的声线，何淼淼忍不住心跳加速，尔后又暗暗骂自己，又没见过真人，是歪瓜是裂枣都不知道，怀个屁的春！ 正欲再夹一块鱼豆腐，筷子不小心一松，鱼豆腐掉到手机屏上，沾了一片油腻腻的痕迹，“卧槽，小声你有纸巾吗？” 何淼淼抬起头，伸出手要纸，突然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少女垂着头，几乎是在一粒一粒数着吃米。 “哎，你怎么吃这么少？” “那个，我不饿啊。” 突然被打断的宋声尴尬笑笑，下意识扒拉一口米进嘴里嚼着。 米饭的香气真诱人。 但她总是觉得如果少吃一点，就能多瘦一点，也就能更配江回一点。 就算两个人在一起，她到底还是记得贺琳青那一句‘你配不上他’，始终像根刺埋在心头，惴惴不安—— 学习没有江回厉害，长相也不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到底是她在高攀啊。 瘦下来的话，至少有人夸她好看啊，人都是视觉动物。 “其实你已经很瘦了，真的。” 何淼淼仔细打量着宋声，脸上的婴儿肥确实没有了，双眼皮比以前明显了很多，锁骨纤细。 自她和江回在一起后就再没见她好好吃过饭，明明已经很瘦了，还在使劲减肥。 她其实没办法理解宋声的执念。 很明显江回喜欢宋声，对宋声也很好。 两个人又是高中同学，好不容易才确定心意在一起，宋声到底在紧张什么？ “就是今天不怎么饿啊。”宋声继续扒拉着米饭，慌慌张张从书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何淼淼，“快擦擦你的手机吧，都要坏了。” “小声？” 宋声埋着头大口嚼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没事，我们接着吃饭啊。” 何淼淼欲言又止，沉默地拿起纸巾擦拭手机屏。 ―― 两个人慢慢悠悠走出食堂，宋声感到裤兜里一阵震动，她掏出手机来看，是江回的消息——转头往左看。 她偏过头，看到梧桐树下站着黑衣黑发的少年正勾着嘴角望向她。 金灿灿的梧桐叶纷纷扬扬地落着充当背景，明亮又不灼人。 “你怎么来了呀？” 看到江回宋声不由自主语气里都是惊喜，迫不及待‘哒哒哒’跑上前去，留下何淼淼在原地悲伤地尔康手：“女人，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宋声不忘回头冲何淼淼扮鬼脸，“略略略，单身狗。” “小声，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最爱的狗子了。”何淼淼一脸悲愤。 单身狗，单身狗，迟早有一天她何淼淼也一定要找个男人来溜溜。 江回单手勾着书包带，笑意盈盈走向宋声：“我来监督你学习啊，好不容易能抽出时间过你们学校一趟，当然要催你学习。” “啊？！！！” 之前还在小鹿乱撞的宋声脚步一顿，瞬间苦瓜脸：“你！！！” “别人谈恋爱都是游乐园公园棉花糖旋转木马，为什么我只有生理生化和六级？” “因为你绩点太低！” 江回抬起右手毫不客气揉了揉宋声的脑袋，谁让她的头凑过来了呢？ “你说说都是a医大的学生，师兄像你一样大的时候早早就在图书馆看书，你再看看你自己懒成猪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私下加了微信到底在谈什么，竟然无比鬼畜地形成默契一直多方位全角度督促她学习。 “江回，我警告你，你再摸下去，我会秃的！” 宋声呲牙咧嘴。 “秃了我给你买霸王大礼包，要多少有多少，别怕哈！” 宋声抬起头和江回对视，这狗男人老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忍不住伸出手扯江回的脸，男生的脸近在咫尺，正是个好机会。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够到少年的脸，手就被钳住。 “你手腕怎么这么细？” 女孩手指冰凉，皮肤细腻柔软得不可思议，词库不丰富的江回刚刚想起个成语‘冰清玉洁’却在摸到手腕处骨节的下一秒反应过来—— 她又瘦了，而且瘦得太过了。 “宋声，你——” 江回憋着一股气，偏偏对上女孩清亮的视线又不好发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只是愣愣抓着宋声的手，“明明你高中时候就很可爱啊。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好了，好端端的折腾自己做什么？” 高中时代的她啊。 要是好看，为什么两个人没有在一起。 说来说去难道不是因为后来自己瘦了？ 偏偏手被禁锢得死死的，一点挣不脱。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直往头顶冲，忍不住开口讽刺： “你们男人都口是心非，什么可爱，我哪有，哪有你的好学姐可爱。” “什么学姐，我怎么不知道？”江回一时不察，被宋声挣脱，手还停在半空。 “心虚了吧。”看着江回呆愣的表情，下意识以为两个人有点什么的宋声心头一阵酸涩。 食色性也，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她到底在气什么。 “你们还一起比赛一起整理数据。” 宋声躲开江回一步一步退后，酸意泛上来，心口钝钝的疼，“你不是还要出国交换吗，正好和你的学姐一起去啊。” “她又瘦又好看，总归是比我强一百倍。” “就那个贺琳青？什么妖魔鬼怪，我们根本不熟。” 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翻到宋声口中的学姐，江回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一个连脸都记不太清的人，宋声到底在耿耿于怀什么。 第30节 “你俩都那么懂音乐，又都喜欢物理。” 宋声转过身跑去找何淼淼，“我又懒又笨，其实一点都配不上你啊。” 她尾音里都带着哭腔，酸酸地散落在风中。 江回还憋着一股气站在原地不动，从过去到现在，只要一有什么事她就要跑，一点都不会考虑他的感受。 高考完是这样，重逢了也这样，还有上次迎新晚会。 每一次都不听他解释—— 一直追着上赶他也是会累的。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给莫名其妙的人？” 江回心头一震，背后传来一股凉意，“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一点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只是鬼迷心窍。” 笨蛋江回，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 整个人像被浸在柠檬水里，连呼出的气都是酸涩的。 可她还没跑远几步突然感觉脚底一软，眼前发黑。 源源不断的坠落感袭来，像只从高空被射落的雁，只是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摔。 糟了，我这么作，江回以后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真是的，怎么老控制不住自己啊。 ——宋声在晕倒之前脑海里闪过最后的意识。 ―― “你是脑残吗，你难道没意识到小声在吃醋？？” “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小声为了要你吃多少苦。” 压抑的争吵声细细碎碎传入耳中。 一阵眩晕感传来，宋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带，在输着液。 “醒了？”校医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是你啊，小同学。” “我...” “你血糖太低晕倒了没什么大事，给你输点葡萄糖。女孩子减肥也不能这么拼呀。” 宋声口干舌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了...”江回慌慌张张趴到病床上，声音不稳，想碰碰她又停下手。 “对不起。我真的很无理取闹吧。” 宋声其实在跑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食欲，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意识游离状态，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话。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没有，都是我的错。” 江回的声音压抑着，又不敢大声说话，“我应该第一时间解释的，我……”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如鲠在喉。 校医室异常安静。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宋声抬头看到男生的眼睛，能从褐色的瞳仁里看到倒映着的她自己。 倒影真的很小很小啊。 宋声傻乎乎地咧起嘴笑开。 下一秒，江回像是鼓起勇气，喉结滚动，终于开口：“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吃醋，就是不敢想，我真的挺怂的。就算你第一时间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也一直觉得是我死缠烂打的结果。”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太喜欢对方了 喜欢加个收鸭！_(:3」∠)_ ☆、chapter30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以后的少年垂下眼睛不再看她，像坦露了什么致命弱点似的，不再开口。 光线打在他身上，细碎的刘海下是一片阴影。 是这样吗？ 宋声抬起左手，轻轻摸上了少年的额，额头温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非常非常想要触及到她的少年。 “你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一有什么事情就跑，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给我个解释。” “高考完聚会你一直没来，当时我就跟从头到脚被浇了一身雪碧一样，透心凉。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一直不敢找你，偷偷拼命打听你的所有事，知道你去学医，知道你扛标本，知道你杀小动物，但是没办法站在你身边。我一开始想，就这么一直偷偷关注你也好。”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那天孟溪说遇到你了，我还是没忍住跑过去见你，你好像一点都没变，看到你拿我喜欢的口味的酸奶，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可是没说几句话你又跑了，可能你真的不喜欢纠缠吧。” 男生的声音压抑着，像只黑夜里找不到回家路的金毛，反复试探，反复迷路，最后孤零零蹲在原地的路灯下低声呜咽。 宋声张了张嘴：“江回……” 她想解释，她不是那么想的，可是江回嘴里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分明印证着她的狼心狗肺、她的忘恩负义，还有她的始乱终弃。 江回低着头继续说话。 积攒了很久的委屈全都倾吐出来。 “你知道我过去十九年的人生里一直是顺风顺水，任何东西毫不费力都能轻易到手，再有别的稍微那么努力一下也一定可以得到。” “可是对上你啊，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会离你越来越远。” “明明都给你压好题了，可是高考就出现了意外。” “明明都准备好告白了，可你最后就是没来。” “迎新晚会那天晚上我练了一个月的架子鼓要给敲给你听，我看到你脸红了，然后想再接再厉拿自己用概率论算出来的你最喜欢的歌和你告白――可是你还没来。” 说着他苦笑出声：“其实一点用也没有，数理化学得再好也没用，根本算不清你喜欢我的概率有多大。” “后来我去建模熬了三天，你也一直没给我个回应或者解释，我真的……以为你对我没感觉。” “江回……没有的事，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在男生极力克制着的声音里，宋声鼻腔酸涩，泪流满面。 她从来都不敢想象，在自己小心翼翼喜欢的时光深处，那个少年也对她抱有相同的喜欢。 “后来你的室友给我发消息说你要放弃我我才特别激动又鼓起勇气去找你，其实我都不敢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江回说完最后一句，双手圈住宋声的覆在额前的手，抬起眼来看向宋声。 是那种极其谨慎的带着试探的目光。 就像重新被主人捡回家的金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再次丢弃。 “我没有那么完美，所以我真的都没想过你会吃醋。” 明明就是太阳一样的少年，却在她懵懂无知的伤害下有了光斑。 宋声挣扎着坐起身来，泪眼朦胧：“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自信一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和你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瘦了。” “我一开始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只是因为你觉得我这副皮囊还看得过去，我只要保持这一点就够了。” “可是日子久了，我越来越贪心，想试探你还有没有别的喜欢我的地方，一边试探一边自以为是得出结论误会你，其实都是我的毛病。” 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融入空气里，散落于尘埃中。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你，要说压根没看你的脸也太假了。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一个算不清的东西，只要是你我就喜欢，你知道吗？” “就是看见你想摇尾巴的那种喜欢，想和你一辈子的喜欢。只能是你，不是别人。” 江回轻轻拭去女孩的每一滴泪，没有任何犹豫。 现在他终于能确定宋声的心意——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 每一次的逃离背后，都是过分喜欢的躲避。 她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因为他。 他何德何能。 “答应我，以后别减肥了好吗？” 葡萄糖还在一滴一滴从静脉流入身体，在无数次的循环下送到全身各处燃烧供能。 ——“好。” 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秋日的午后，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阴霾突然徐徐散去。 从来没有什么只要瘦了就值得喜欢，还有无所谓的讨好，无端的猜疑，一切都是她在作茧自缚。 对于喜欢的人—— 只要开开心心在春天穿着好看的衣服和他去踏青，两个人一边笑一边闹。 或者在冷冷的冬季里套着围巾一起去喝一杯燕麦牛奶，把温暖都散在甜蜜的空气里。 这才是最应该做的事，多一秒的猜疑都是浪费。 江回小心翼翼半向前探出身，终于搂住宋声，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用哭了，小宋声，那个你很喜欢的少年，在你每一个孤独落魄的时间线里—— 第31节 其实一直都对你抱有着相同的喜欢啊。 见证了又一次大型屠狗现场的何淼淼再次酸成酸菜鱼，默默站在一边暴风哭泣，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她等的男人又在多远的未来啊。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现在立刻马上，请你们原地结婚。” “那啥，输完这半瓶就走吧，一会把钱交齐，拿医疗本报销。”校医面无表情地开口。 qaq，同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人家每次来校医室都有好看的小哥哥，自己每天都来什么也没有。 “借问，小同学，上次送你来的小哥哥呢？” “哈？” 江回的小雷达‘滴滴滴’启动扫描，“你什么时候还来过校医室，而且还有什么小哥哥？” “那个，上次迎新晚会，那天发生了点事，我摔伤了被一个好心人送到校医室处理。” “所以我不是故意失约的。” 宋声轻轻蹭着江回的肩头撒娇，“还有高考那次，其实也是有事耽误了，我真的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什么事？”江回突然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而且还被蒙了很久。 “都是陈年旧事了，我们不要关心这些了。” 宋声讨好地蹭着江回的脸：“一会能带我去玩吗，今天不想学六级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阴郁的难过的绝望的东西，都不要再提了，全都要扔出地球，丢到黑洞里。 只要眼前的人，是喜欢她的就好。 江回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声：“不行。” 铁面无私好像真的要严格要求宋声磨一下午英语，如果忽略红得发烫的耳根的话。 “好不好嘛？”尾音里软软糯糯，宋声使劲撒娇，头疼脑热什么的，一点都不想学习。 惜字如金的江回在心里斗争半天，薄唇微抿吐出一个：“好。” “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的男朋友世界第一帅！” 激动的小宋同学忍不住紧紧搂住江回使劲蹭，丝毫没注意到自家男朋友的耳根都要点着了。 “小同学，别剧烈运动，小心你的针头掉了。” 校医忍不住开口。 她现在莫得感情，以后校医室绝对不欢迎这个多灾多病的小同学了！ ... —— 游乐场。 大片的粉色与白色梦幻交织，充满惊喜的唏嘘声的和刺激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远处高高的激流勇进冲入水雾里，海盗船高高飞起又落下。 “妈妈我要玩极地大冒险，好不好？？” “好，宝贝想玩什么都可以。” 一对母女牵着手走过。 而我们的宋声小盆友快乐地被男朋友牵着手走在人流里。 “你想玩什么？”江回轻轻揉揉宋声的脑袋，没有督促宋声学习的约会让他有点不适应。他以前从来没有自己来游乐场玩过，更不要说带女朋友玩。 学霸江回对游乐场一无所知。 “嗯...旋转木马。”宋声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关键词。 从小去游乐场必玩，她更喜欢平平稳稳的游戏。 “好。”江回牵着宋声走向旋转木马。 园子的小径边坐落着红色的小房子，卖一些零食和小玩具。 江回看着窗口满满当当的棉花糖若有所思：“宋小盆友，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宋声不知所云呆呆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江回拿着一大团粉色的棉花糖慢慢悠悠走过来笑着问宋声：“别的小盆友手里都有棉花糖，宋声小盆友这么乖，江哥哥也奖励你棉花糖好不好？” 宋声呆呆愣愣，太久没有吃过零食闻着甜腻腻的味道一时不习惯。 但这是江哥哥奖励她的。 一定要试试！ 宋声闭着眼睛凑上前去，鼻腔里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迟疑半天终于咬下一口，草莓味的！ “甜吗？” “甜！”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也可怜 抱抱我儿子 ☆、chapter31 宋声接过棉花糖，笑眯眯地看着江回：“谢谢江哥哥。” 她一度都是绷紧神经每天少油少盐，视线里只充斥着绿油油的蔬菜，一眼扫过去食物里自动浮现出对应的卡路里。 咬下那一口甜丝丝的棉花糖的瞬间，仿佛有什么锁子解开了—— 其实她可以吃零食，可以吃甜腻腻的东西。 江回满意地揉揉宋声的小脑袋：“走，哥哥带你去玩旋转木马。” 因为周末，每个项目前都排着长龙，双层旋转木马前的队伍尤其长。 江回拉着宋声走到队伍末尾，抬眼望去人头攒动。 看着长长的队伍宋声心里直发怵，十分钟过去了，队伍一动不动。 宋声转头看到对面的鬼屋排队的人相对少一点，她不安地拽拽江回的衣角。 “江回？” “嗯？”江回的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宋声。 “要不别排旋转木马了，太麻烦了，我们去排鬼屋吧，鬼屋应该快一点。” “你不是喜欢旋转木马吗，为什么要为了省时间去玩不喜欢的东西？” 江回皱起眉看着宋声，对于任何东西她好像都没有特别大的欲望。 喜欢是喜欢，但是并没有非它不可。永远都学不会主动争取。 为什么？ 宋声很小就明白，对于一些想要但是没必要的事情，只要她主动说不，就会得到夸奖。 比如夏天中午妈妈问她要不要吃雪糕，她说不用了以后，就会得到一句真乖。 还有爷爷奶奶带她去逛街问她要不要玩具，她说不需要也会得到夸奖。 再比如和爸爸的同事去聚餐问她想不想先吃一点小菜，她说等菜上齐了再吃，也会被大家夸懂事。 ——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宋声，渐渐就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学会不去麻烦别人，因为那一声‘真乖’带给她的满足感远远大于得到的物欲。 她一开始放弃的是洋娃娃、薯片，烤肠，到后来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所谓，都是可以放弃的。 只要别人方便。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过早学会不给他人添麻烦的宋声总是会得到各种夸奖啊。 可是今天江回在她拒绝之后没有说你真懂事，而是很生气地在问她为什么老要克制自己的喜欢。 宋声一时癔住，迟迟回不过神。 “既然你很喜欢，就不要怕麻烦我啊，我不会嫌麻烦的。” 江回揉揉她的头，“不过是多等一会而已，没什么麻烦的。我排队就好，你先去椅子那坐一会。” 宋声呆呆愣愣走到长椅边坐下。 秋天的凉意在身上渗透，她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浮云须臾变幻。 江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不会懂她莫名其妙自卑感表现出来的拧巴，可是永远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来揪她一把。 文理刚分科时候烂得要死的物理。 高考前给她压好的各种母题。 开学不想认真学医时候的一句提点。 还有刚刚想要放弃的旋转木马。 总是在她快要坠落时刻，恰到好处在帮她托底。 “没关系，有我呢。” 江回总是这么说。 拥有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她何德何能。 宋声揉揉脑袋，看到长队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排队的人大多是家长，江回站在队伍里鹤立鸡群。 第32节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江回转过身来朝她挥挥手。 手机上发来消息 ――别担心花时间，等不及你可以先打两局消消乐。^_^ 他什么也不懂。 但是他好像又什么都懂。 宋声看着颜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 “既然是喜欢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放弃。以后记住了，有什么喜欢的都要和爸爸说。” “别人可能会嫌你麻烦，但是我不会。” 江回牵着宋声的手走向检票口。 宋声挑了一匹白色的带着皇冠的黑马，江回选了她身后的一匹白马 ，一边选一边说自己是白马王子。 眼神得瑟，像高中一样臭屁。 “江回，你知道吗？” 宋声看着正在自恋的江回一本正经开口，语气文绉绉，“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哦。” 就在江回以为宋声要长篇大论给他背一些什么古文长赋的时候，他听到少女带着点恶趣味的声音。 “唐僧大师也是骑着白马的啊。” 说着宋声自己先咯咯笑起来，“白龙马，蹄儿朝西~。” “你……” 江回舔舔嘴角，“我是唐僧的话，你是谁？？” “可能，可能是如来佛？你祖师爷？”对上江回玩味的目光，宋声有点心虚。 “……” 江回捏捏宋声的脸，“你明明就是取经路上千方百计要勾引我的小妖精，一直对我图谋不轨。” 宋声一脸窘样：“图谋不轨我承认，小妖精才不认。” 江回还想说什么，头顶的彩灯开始闪烁，音乐声徐徐响起。 “高高的山顶上有个牧人……” 是《音乐之声》里非常经典的《牧羊人》。 在欢快的音乐声里，宋声小盆友回头冲着江回傻笑。 少女眼里的光像浸了蜜糖，一圈一圈漾开，看得江回喉咙发紧。 总之是栽到这只皮皮虾手上了，江回想，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跑掉。 ―― 黄昏日落时份，整个游乐场还持续充斥欢乐的尖叫声里。 差不多玩过所有游戏项目的两个人十指紧扣慢慢悠悠散着步。 “哥哥要买花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回低头看去，是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头发软软的，泛着点鹅黄。 “哎，你这么小，为什么要出来卖花啊。” 宋声看着小女孩乌黑的眼珠，衣服崭新也不像是被拐卖的小孩啊。 “是老师布置的实践作业，我们要用自己的能力赚钱。” 小女孩晃晃自己的手里的小花篮，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一支蔷薇只要五块钱，很便宜哒。” 宋声看着花篮里的蔷薇含露，看起来不像是花店进的。 “小妹妹，你这花哪里来的？” 小女孩揉揉鼻子，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家里花园剪的。” 宋声忍不住笑出声：“小姑娘很有商业头脑嘛。”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呀。” “你还有几枝花，哥哥全买了。” “还有十枝花，哥哥全买的话花篮也送的哦。” “姐姐有了花肯定会对哥哥更好的。每次爸爸买了花送妈妈，妈妈就会很开心，接着今天都对我们特别好。” “哈哈哈，借你吉言。” 江回被戳中心事，浑身舒坦，摸着宋声脑袋，附在她耳朵边说，“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宋声接过花篮：“我们一会回学校吗？” “等一等。” 江回抬头看到黄昏阴影下不远处的摩天轮，一直在排队时恶补游乐园知识的江回心念一动，“一起去坐摩天轮吗？？” 宋声脸腾地红了，脑补一堆偶像剧满眼都是粉红色。 “那就，试一试。” 江回上衣兜里手机振动起来。 “有电话。”宋声扣扣江回的掌心，“先接电话呀。” 江回拿出手机，联系人――余弦。 是那件事。 江回偏过视线，看着女孩晶晶亮亮的眼神，脸颊微粉，像极了刚摘下的水蜜桃。 他指腹轻移把屏幕往左划，挂掉电话。 “咦，你怎么挂了？”宋声没看清联系人的名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事，什么事都没你重要。”江回狠狠揉一把宋声的头，“先去排摩天轮。” …… 摩天轮缓缓上升着，整个游乐园的布局渐渐清晰起来，地上的行人变小，不远处的一片湖波光粼粼。 金色的光线打在江回身上，为少年度了一层光。 宋声愣愣看着江回轮廓分明的侧脸，江回鼻梁高挺，浅棕色的眼睛在黄昏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真是太阳一样的少年。’ 她想起高中时代日记本上对江回的描述，眼下看着江回的侧脸，再贴切不过。 空气里都是蔷薇花的淡淡香气。 “宋声。”江回清朗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缓缓流动的空气。 “嗯？”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候的一片古文？” “说来听听。”宋声小心翼翼靠住江回的肩膀，感应到脑袋一侧有了依托以后，心满意足。 “就鱼和熊掌那个。” “你是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叭。难为你还记得那么久远的古文。江大佬了不起。” “说得还挺有道理，二者不可得兼。” 江回眯起眼睛：“有两件事，一件从当下到未来很重要，一件是从过去到未来都很重要，你会选择哪一件？” 宋声把玩着江回卫衣上吊出来的绳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我肯定会选更珍贵的啊，应该选择错过还有机会的才对。” 江回垂眸下巴抵着宋声的发旋，女孩子的头发柔软，乌黑亮丽，像上好的绸缎。 他迟疑一会以后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宋声突然仰起脸看向江回。 因为头抬得太突然，江回来不及躲闪，两个人几乎是鼻尖擦着鼻尖。 少年的俊颜被无端放大，对上清凉的视线，宋声心跳加快。 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宋声？”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羡慕地看着宋声乌黑浓密的一头秀发。 我恨！ 喜欢可以加收撒（猛虎落泪） ☆、chapter 32 摩天轮里洒满落日余辉。 宋声含羞带怯，轻轻阖上眼皮。 然后感应到额头一阵温热，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带着少年灼热又谨慎的欢喜。 时间静止，四周极为安静，一起一伏的呼吸声，还有两个人‘咚咚咚’的心跳声。 “我真的很喜欢你。” 鼻尖传来淡淡的甜香，是宋声刚吃棉花糖的味道，还混着一点蔷薇香，江回心尖一阵悸动。 第33节 说出这话以后他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紧了紧拳。 落日金色的光线落在女孩细密的睫毛上，要是宋声睁眼，会看到江回神色复杂，看她的目光里还掺着几丝不易发觉的怜爱。 可当时的宋声光顾着脸红，丝毫没有注意到异样。 ——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同学，现在还痛不痛啦？ 余弦对着手机琢磨半天，始终不知道该发点什么去和宋声打招呼，最后又删掉消息。 这个姑娘从来不发朋友圈，日常没办法了解，不发朋友圈的人真是难琢磨。 他看江大佬每天都满面春风张口闭口去接女朋友送女朋友，心下实在有点羡慕。 在某乎上翻了几百条攻略都没制定好方案。 “喂，江回，你到底怎么追的女朋友啊。” 余弦懒洋洋地合上线代课本，长腿搭到书桌上偏过头问江回。 “就直接上。” 江回同学回忆一下自己曲折的追妻史，发现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秒怂，要不是最后一刻她舍友发消息，两个人可能真的要错过。 想起来就后怕。 “你一个人纠结就是浪费时间，直接表明意思，两个人喜欢就直接在一起，想那么多没用。” 余弦听江回诉说自己的血泪史，一字一字都是箴言：“行，兄弟提前谢过你，等我追到妹子请你们吃饭。” “说起来，江回你还没让我们见见女朋友呢。” 高嘉良忍不住插嘴。 江回正和宋声互发消息： 今天的单词背了吗，套题练过没有？ 宋声：练了练了，我最近好乖的，我还报了志愿活动，上山下乡去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江回：你周五有课没？我们宿舍的人想见见你。 宋声：！！！ 江回：？？？ 宋声：我最近胖了点，还是别了叭。 江回：哪里胖，一百斤刚出头，你别背着我瞎减肥！［微笑］ “大佬！江回！” 余弦走过来狠狠拍了江回一下，看见两人的聊天界面，他女朋友的头像很眼熟，忍不住感叹，世界挺小啊，头像都能撞。 “你女朋友是能不能见？” “她有点怕羞。”江回说着，看到屏幕上的回话 ――那好叭。弱小jpg. “吃什么？”高嘉良激动地从床上探出头。 “吃你妹。” 两个人异口同声。 “可我没有妹妹……” …… 余弦对着手机，终于敲下了第一句话：你还记得我吗，最近头有点疼，好像感冒了，问问宋医生该吃点啥？ 发出消息以后等待变得格为漫长，看着一旁满面春风的江回余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有对象了不起哦。 迟早有一天，他也能连着麦和女朋友打电话！ 手机屏幕开了又关，亮了又暗。 余弦从来没觉得时间能过得这么慢。 微信界面还是没有回应。 余弦烦躁不安，顺手撕开一包薯片往嘴里塞。 几分钟以后微信窗口弹出来： 感冒最好别吃药，不吃药也能好的。 余弦顿时心满意足： ――谢谢宋医生。 ――不客气。 对话戛然而止，不留一点余地。 余弦有点小失落，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打气，这只是个小小的开头，来日方长，慢慢来。 ―― 周五上午第二节没课，宋声早早回到宿舍打扮收拾自己。 “淼淼，你觉得我用哪个支口红好看？？” 宋声拿着两枝口红在何淼淼前比划着，“姨妈红是不是太亮，会显得凶啊？” “你……就这支浅一点的叭，本来那你就是只小菜鸡，涂那么红有点像小孩子偷穿高跟鞋，不伦不类的。” 何淼淼看宋声一回宿舍就敷面膜，“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你男朋友，这次怎么突然又是化妆又搭衣服的。” “这次是去见男朋友还有他们宿舍的人。” 宋声说着撕下面膜开始撸妆，“不能给他丢人啊。” 她希望得到别人对她和江回的认可。 …… 宋声赶到陈记的时候，江回正站在门口等着。 远远看到自己的女朋友穿着一件海蓝色加绒风衣。 内搭的白色高毛衣显得脖颈修长，长筒靴里一双腿又细又长。 江回突然有点后悔。 也许不应该让她来的，心下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江回！怎么了，不好看吗？”宋声停下步子，赶车急，秋风吹得两腮红扑扑，她都怀疑自己的妆被风吹坏了。 宋声看着江回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不是化妆化坏了吧。” “没有没有。”江回轻轻揽住宋声肩膀，“突然有点后悔了，女朋友这么好看，突然不想让他们瞧见了。” 宋声捏捏耳朵，娇嗔两句：“你终于会说句人话了。” 心情瞬间大好，斗志昂扬。 江回看着宋声眼尾波光流转，心下五味陈杂。 那个永远乖乖软软坐在他身边的小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初具风情了。 等她和江回走进包厢，突然发现桌角坐着的一个人从一进门就在盯着她。 那个少年穿着一件红色卫衣，眉眼温和，此刻目光却直直打在她身上。 很眼熟。 “你是...”她刚刚要说点什么，却被余弦打断。 “我是上次救你一命的余弦。” 余弦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声的眼神很明显对他印象不深，脸和人对不上。 他站起来强压住内心的酸楚，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宋声就是江回女朋友？ 很久以前被忽略的小细节浮现出来。 ――一模一样的头像。 ――那天晚上宋声说她失恋，江回的告白也没成功。 余弦面上镇定着，却忍不住攥紧拳头，骨节发白。 人家天造地设一对，哪里轮得到他这来妖魔鬼怪来反对。 “对的，那次真的谢谢你了。”想起那次难堪得到的帮助，宋声语气里都是感激。 江回站着，敏锐地感到余弦的不对劲，余弦看宋声的眼神自己是再熟悉不过的，不仅仅是惊艳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宋声，现在在a医大学临床，我们俩是高中同学。” 宋声对着两个人礼貌一笑，露出浅浅的梨窝。 江回牵着宋声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拉开椅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孩的肩，附在耳边说话：“别紧张，他们都是大白菜，你专心吃饭就好。” “学医啊，宋医生好，我是江回的舍友高嘉良，你不知道江回私下里多过分，一直不肯给我们看照片。” “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江回的黑料尽管问我。” 从宋声一进门就被闪到的高嘉良忍不住打小报告。 这姑娘走进来跟仙女一样，还学医，估计得面无表情杀多少小白鼠，真不愧是江大佬看上的人，听着就牛逼。 “你们现在能看病了吗？前两天我打完篮球感觉膝盖有点疼，有没有啥推荐的药。” 宋声觉得有点好笑，几乎所有人一听她在临床，都要问问病情如何，该吃点什么药。 但其实她什么都没学，对上每个人期待的目光，隐约有点力不从心。 第34节 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其实没有，我们现在还在学很基础的东西，看不了病的。” “那你怎么……” 余弦几乎要喊出声来，她还特意告诉他感冒不要吃药的啊。 “这个，是常识啊。”虽然不知道两个人私下有什么来往，但是江回对着余弦的口气莫名不爽。 “点菜点菜，吃饭吃饭。”感应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气场，高嘉良充起和事佬。 宋声双手搭到腿上，还是很不好意思：“那次真的谢谢你了。” 反应过来的余弦坐回座位：“没事，举手之劳。” 心下却是忍不住的失落，就差一步。 余弦和江回两个人饭吃得食不知味，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吃过饭后江回送宋声回学校。 他看着女朋友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忍不住狠狠揉了揉她的头。 “你啊你，怎么这么招人！” 语气都是满满的酸意。 “我哪里招人了。”宋声歪着头看江回，心下有点小委屈。 “说了一百遍我会秃的，学医本来就很让人头秃了，你还老要摸。” 她还没计较那个贺琳青呢，他这又是哪里来的气！ “老实交代，你和余弦怎么回事？”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我的麻烦还挺多，先是师兄，又有余弦。” 江回一方面欣慰自己的女朋友受人欢迎，一方面又很气有人对她心怀不轨。 江回凑到宋声耳边，看到女孩的耳垂又白又软，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 “你属狗啊。”宋声嫌弃地推开江回，耳垂又麻又痒。 “我属柠檬，今天特别酸！” 江回搂住宋声，“快和我老实交代怎么认识余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飞起啊啊啊啊 哭到秃头啊啊啊啊 辣鸡作者 卑微秃头 ☆、chapter33 宋声被江回像小鸡仔一样揽着，肩膀处是灼热的温度，身体的其他地方却有点冷，秋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轻轻打了个喷嚏：“真的没什么，你别不信我。” “我知道。”江回挑了挑眉，“但是，你怎么认识余弦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俩以前见过。” “有一次我跑步摔倒，是他送我去了校医室...”宋声搓搓冰凉的手指，“再没什么了。” “他要你微信了没？” 江回拢住宋声的手，女孩的手又软又小，他俯下身轻轻呵着热气，“手怎么这么冰？自己就是医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老婆饼里都没老婆，天底下这样的事情多了去。” 宋声微微红了脸，解释道：“余弦说有数学问题可以问他，我没问过，倒是有一回他问我感冒吃什么药。” 江回心下了然，计算一下余弦根本的威胁数值，一颗心安定下来。 面上却依旧带着醋意：“别多理他啊。不许讨论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不对，就算有问题来问我，他会的我都会。” “比如你的六级...我很愿意帮忙监督的。” “没有没有，我的朋友圈不对陌生人开放，平时发朋友圈他都看不到的。” 宋声立即狗腿地开脱，“你放心啊，他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君子之交晓得吧。” 江回非常受用：“那就好，要让我发现你背着我...我就罚你抄一遍六级词汇书，带汉语的那种。” “你是魔鬼吗？” 宋声皱着鼻子看向江回，想起厚厚的词汇书，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上次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你的雅思是不是也快考了？” 江回身体突然瞬间僵硬，顿了顿，半天才吐出一句：“快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敢看宋声。 宋声垂着头也没注意。 “嗯，你也要加油。” 宋声忍不住想了一下两个人可能要异国恋的未来，隔着大洋的时差，突然有点不确定。 她知道距离和时间都会消磨掉爱情。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没信心就提前躲开的话，这和过去的她有什么区别，宋声想。 江回已经努力向她走了九十九步—— 她为什么不能毫不犹豫地向前迈一步。 宋声抬起头看着少年，黑发细碎，眉目清朗。 失而复得，已经很好很好了。 —— 立冬以后，a市的气温一天比一天冷。 冬日的天气放晴时候多，天空永远都是瓦蓝瓦蓝，万里无云。 去周边村落科普的志愿活动一直是a医大的传统,每个季度都会组织一批。 百年校庆时候还特意被校长提过。 他鼓励年轻人去村落多见识见识，她还记得校长在主席台上说过：“当你们去了落后的环境去看看，就会发现，其实有时候我们引以为傲的医疗技术并不是全部。” 白发苍苍的老校长精神气十足，讲话时候的饱含的期待让当时的宋声小小感动了一把，不过只是感动一把而已。 上大学以来宋声还是第一次报名志愿活动。 过去的一年出于某种隐秘的要和父母作对的心理，她一直拧巴着，浑浑噩噩度日，始终在躲避着现实。 好像还在幻想着能有别的出路。 “晕车药塞了吗？充电宝、暖宝宝，还有创可贴。” 江回站在大巴前忍不住絮絮叨叨，“书包小兜里装了巧克力，要是低血糖赶紧含上两块，别像上次那样晕倒。” 宋声一手提着包包直躲，另一只手推着江回的胳膊：“我就是去两天，而且现在农村条件哪有那么艰苦，又不是去原始森林。拿这么多东西要搬家吗？” “你想不到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又没有亲自去过，多准备点肯定没错的。” 江回说着又抢过宋声的双肩包，“再塞两瓶矿泉水，解解渴。” “你是老妈子吗……” 宋声抓着江回的手臂，完全阻挡不住江·老妈子·回往书包里疯狂塞东西的行为。 “村里信号不好，你快到的时候就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江回依依不舍，看着女孩没有丝毫犹豫有点戳心。 以前听她说，得不到的都是白月光，得到了就成了饭粘子。 才在一起多久，自己就成了被嫌弃的存在，他好怀念当初那个只会用崇拜眼神看着他的小同桌啊。 “车要开了，你别塞了。”宋声眼疾手快夺过书包，直接往大巴的方向跑。 “喂——”江回的手还保持着抓取的姿势，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我会想你的嘛。”良久他低低吐出一句话，只说给空气听。 ... 车上领队的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一对年轻人打打闹闹，宋声上车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他挺烦的，什么都要管。” 宋声脸红着嘟囔，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虽然他是有点好的叭。” 宋声往大巴后座走，其实她早就不晕车了，高中出去郊游时候晕过一次。 那次她晕得厉害，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到后来甚至连胆汁都吐了。 大巴停在半路，专门等她一个。 江回在她下车前无比嫌弃地说她是菜鸡。 她晕晕乎乎没理。 从厕所出来以后晕头转向找不到校车，那个时候的她还特别敏感，吐得七荤八素一度以为所有人都走了。 她一个人蹲在角落慢慢哭。 后来是江回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一瓶矿泉水来―― 你怎么不上车，晕得这么厉害吗？ 隐隐约约还听见他嘀咕一句：“没了我你可怎么活。” 那个时候完全不懂，不敢去幻想朦胧的喜欢 ――其实好早以前，江回就已经做好承诺了。 …… 坐好以后宋声从车窗往外看，发现少年还在原地看着她。 第35节 发觉她的目光，江回像个二傻子一样摆着手。 手机‘叮咚’一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也不知道在高考完的那一年里平时都不看一眼古诗词64篇的江回，到底是怎么逼自己死记硬背下这么多的诗的。 而且光记诗句不理解，驴唇不对马嘴乱用。 宋声看着亮起的屏幕，一字一句敲下一行：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几分钟以后 ――宋声，你要是敢跑了不回来，爸爸就天天给你发受力分析的压轴题轰炸你！ 买一堆橘子自己吃，给你发照片！ 买了霸王全送给赵启帆，一瓶不给你！ 诅咒你早日秃头，吃泡面永远没有调料包！ 看着屏幕里浓浓的怨气，宋声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才是江回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jio得宋声就是欠收拾 对她好一点就上头…… ――每天蜗牛码字的我 ☆、chapter34 随着大巴发动，宋声偏着头看到车窗外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远。 她拉开书包拉链，翻开小侧兜，里面果然放着一堆巧克力，轻轻拈一颗放入嘴里，巧克力浓郁的香气充满口腔。 宋声旁边是一个栗色头发，穿着灰色羽绒衣的小姐姐，肩头垂着几缕碎发。 “你要巧克力吗？”宋声轻轻碰她的肩膀，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女孩子正在看着手机，偏头看过来，是漂亮的桃花眼，眉毛弯弯。 她接过巧克力后轻轻抿起嘴角：“谢谢。” “你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志愿吗？” “啊，不，我每次都要报的。今年大三，大四实习以后可能就不来了。” 小姐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每次去都会有新的收获嘛。你第一次参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嗯，我来之前准备了很多，充电宝，暖宝宝，小零食什么都有了。” 宋声抱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冲小姐姐笑了一下，说着还傻气地比一个拳头。 “不是，我是说，村民的健康知识少得可怜。” 小姐姐满头黑线。 “emmmm，好叭。” “对了，我叫宋声，你好呀。” “顾月。”漂亮的小姐姐轻轻颔首。 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宋声插好耳机放音乐，头一歪靠到座椅上，半眯着眼。 车路颠簸，宋声半梦半醒，睡得很不舒服。 村里的温度普遍比市里低。 快到目的地时，车窗缝隙里吹入丝丝冷风。 额头传来一阵冷意。 她一直被梦里的琐碎癔着，迷迷糊糊梦到江回，江回一直往前走，她只能看到江回的背影，明明在使劲追，可就是追不上。 正巧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宋声才从梦里惊醒。 明明知道是梦，但是梦里那种追不上的无力感却异常真实。 就像跑八百最后冲刺的那五十米，腿软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 宋声浑身软绵绵的，像刚从游泳池里捞出来，费了半天时间才划开手机 ――到了吗？ ――刚到，一切很好。 宋声拍拍脑袋，梦都是假的，可能是坐车太不舒服了。手机又‘滴滴’响起 ――晕车了没？ ――⊙▽⊙ 没有，还睡了一觉，你就放心吧，我是个有身份证的成年人啦。 ―― →_→有身份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看着颜文字，宋声很自然想起江回翻白眼的样子，眉毛皱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起码去酒店开房没问题。 宋声发出去以后才后知后觉，之前脑子里还盘算着要是村里住不习惯就 去附近的酒店，脑子不动就发出去了。 她慌慌张张点了好几下才撤回。 对面‘对方正在输入’显示半天最后又消失。 宋声同学卑微地输入三个句号，很快对面也发来三个句号。 宋声又发过六个句号，对面依旧回复六个句号。 几个来回后聊天记录都是句号。 像两条鱼在吐泡泡，吐满屏幕。 宋声下定决心解释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刚刚脑子里在想如果村里寄宿的条件不好我可以去酒店住。 ――你觉得呢？ ――我错了我错了，我老老实实住村里。 ――你想…… 我……其实可以。 ――不许瞎想。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_< ――我脑子里都是你…… 黄色废料。 脑子里。 都是你。 你。 自动带入江回那种痞气的特别欠揍的声音，宋声感觉要炸。 ！！！ 狗男人，难道是说她是黄色废料！ 好气哦！ …… ―― 在村口就远远看到村长和村支书一批人等着，大张旗鼓拉着横幅――‘热烈欢迎’ 横幅是暗红色的，荡着灰尘，上面拓着的白色大字皱皱巴巴。 估计是很早以前弄的，每次有什么支援补助都会拉出来溜一圈。 村里风大，以至于宋声听着横幅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胆战心惊，生怕旧横幅被拦腰吹断。 她们一行人陆陆续续从车里下来，等着的人群里开始发出欢呼。 “这次是什么补助来了？？” “听说是医疗队。” “那挺好，正好我关节炎犯了，还能问医生要点药。” 人群兴奋地讨论着，嘈嘈杂杂，漫无中心。 宋声一下车就感觉村里的风像刀子一样直往脸上割，她小心翼翼从书包里翻出围巾戴上，感觉到柔软的布料，脸没那么疼了。 风吹得尘土飞扬，宋声半眯着眼，才聚焦好视线。 “乡亲们，大家和我一起欢迎医疗队的到来！” 带头的村长看起来不过五十岁，国字脸，一字眉，肤色偏黑，讲起话来中气十足。 过了大半天他身后的人才稀稀拉拉说出话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喊口号，脸憋得通红，只是卖力鼓掌。 方言里掺着点普通话，宋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但是仍然能感受到那种拘谨的敬畏和压抑不住的雀跃。 带队的老师走上前和村长用力握手：“乡亲们太热情了。” “应该的，应该的。” 第36节 村长笑得合不拢嘴，转头看向宋声他们一群学生，“这些小医生也来了。” 他身后的村民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这些都是医生？”一个围着红头巾的妇女开口，语气里带着疑惑。 “看起来挺年轻的。” “这么小能看病吗？”另一个手里提着铁铲的大爷直接问了出来。 领队的老师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乡亲们――这些同学都是我们医科大的学生，这次来，主要是给大家科普点高发疾病的常识，希望大家多多担待。” “原来是大学生啊。” “学生也挺好。将来都是大医生。” 因为山路崎岖，花费时间比预期多了一个小时，日光正盛，已是中午。 村长和领队交流一下决定先吃饭下午再体检走访。 村长和领队走在前，宋声一行人更在后，之前来迎接的村民和他们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稀稀拉拉走在最后。 顾月和宋声一边走一边咬耳朵：“我们不是专业的，很多问题不要给肯定答案，负不起这个责任。” “平常的小病也不要随随便便给建议，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讲讲糖尿病、高血压的预防，千万别逞能。” 宋声点点头，手抓着围巾：“我晓得，很多人看起来是小毛病，其实都要大隐患。不乱说其实才是对他们的保护。” “你说我们晚上睡觉是在哪里啊，有安排吗？” 顾月拍拍宋声的肩膀：“很有可能是睡在老乡家里，你要有心理准备。” 宋声看着前面一片低矮的平房还有光秃秃的树枝：“没有酒店旅馆吗？” “你觉得呢？” “……” 两个人正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黄狗，冲着他们一行人汪汪乱叫。 狗叫得极凶，顾月心口猛跳，直接躲到宋声身后：“我怕狗。” 宋声回头拍拍顾月的肩膀，慢声细语：“没事没事。” “小畜生，瞎叫唤啥，吓着贵客了。” 村长上前狠狠踢了狗一脚，随后又嘟囔几句脏话，宋声没听懂。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狗的肚子被踹了一脚，卧在一个小土丘边，低声呜咽。 跟在后面的村民里冒出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棉袄也是那种极其破旧的红，袖口磨得厉害。 她跑过去环住大黄狗的脖颈，对着狗耳朵细语着，不住地安慰，然后歪着头看村长。 “别踢了，大黄很乖的。” 小女孩的声音嘶哑，半方言半普通话，‘大黄’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你家大黄都吓着贵客了。”大概是突然被小孩子质疑，村长面上挂不住，轻轻咳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领队老师：“那个，医生啊，真对不住。” 说着村长又向女孩子呵斥：“他们可都是医生，得好好招待。” “医生？” “那他们也没有我的大黄好。” 小女孩说着看向他们一行人，“为啥我们大早上就要来这等他们，还要给他们吃饭？” 安抚好狗以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小炮弹一样冲向他们一群学生。 一群人还在互相交头接耳聊着一会的饭菜下午的宣讲，都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 小女孩的动作出乎意料，跑得异常快，直接撞向了走在前面的宋声。 宋声冷不丁被狠狠撞到肚子，一阵痛感袭来，她后退几步，正巧脚后有石头，一滑直接向后摔去。 “二丫，你干啥？”村长皱起眉头，直接吼出声。 跟在队伍最后的村民也纷纷骂骂咧咧，交头接耳。 “没爹的孩子，就是……” “别得罪了医生害我们一群人。” 宋声被撞倒的瞬间其实没反应过来，只是能清晰地看到女孩细软的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长时间被风吹得皲裂的脸颊。 大概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这是宋声唯一的念头。 她本能用手一撑，手掌被沙土挫伤，胳膊传来一阵痛感。 旁边的顾月跑过来要扶她：“宋声，没事吧。” 宋声摇摇头，冲着小女孩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 可以说是非常卑微了 辣鸡作者 在线求收 ☆、chapter35 小女孩狠狠撞完宋声后浑身发抖，目光里充满恨意，眼神小刀子一样刺过来，像某种被刺激到的小动物。 “你们外来的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宋声有点莫名其妙。 她冷不丁被撞倒了不说还要承受来自小孩子的怒意。 虽然小女孩看起来比她小，还比她可怜，但是也不能这么着啊。 周围的同学围过来看宋声，人群半包着，此时宋声已经被顾月扶起来，被众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 “同学，你没事吧？” “太倒霉了吧，刚来这么冷的天就摔到地上，地上那么硬，擦破皮了吗？” 宋声摇摇头，正要看那个孩子，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跑掉了。 村长充满歉意地走过来，很不好意思，手一会抬起，一会插兜，不知道往哪里放：“那个，小医生，让你笑话了，我们这边人没啥见识。刚刚那个娃叫二丫，她没爹，娘还在床上躺着。” 边说边比划，手指了指脑子，“这不太灵光。” 周围人集体点了点头：“奥，懂了。” 就当是倒霉吧，先是山路多走了一个小时，刚到村口就被冲出来的狗吓一跳，然后又冷不丁跑来一个女娃娃撞人。 这次志愿也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完成。 志愿小分队的十五个人集体满头黑线，说好的一路顺风呢？？ 在村里公社食堂吃过饭后他们一行人没午休，直接换上白大褂准备好器材开始走访。 志愿小队分成三组，分别走三条线对村子人家基本调查，约好最后在公社集合。 宋声自然和顾月在一组，其他三个人都是男生，一个高高瘦瘦是大四的学长，其他两个都是大一的学弟。一个脸圆圆的，有点小胖，还有一个瘦成竹竿。 两个学弟站在一起莫名有cp感，活像宋声以前看过《活佛济公》里的广亮和必清。 “那我们走吧，我们走西路。”学长先开口。 学长是一直在做志愿的老人了，单独带队没问题。 因为组里只有顾月和宋声是女孩子，重一点的一摞宣传画给两个学弟抱，她俩一个拿着血压仪，一个拿着听诊器。 ―― 走访的第一家是个寡妇，多年一个人。 老远看到他们过来就站在大门口等着。 “医生，你们要来检查什么？”妇人个子不高，皮肤偏黄，慈眉善目。刚刚洗了手，顺势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干。 “我们主要来测一下血压心跳一些基本指标。” 竹竿学弟抢先一步开口。 “啥玩意？”妇人搓搓手，满脸不解。 “就是来看看你健康不健康。”学长往前走一步解释。 “噢――那我懂了。”她伸出手挽起袖口，赧然一笑，“那来给我把把脉，看看我能活几年哈，麻烦了医生。” 宋声：“……” 顾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震惊，这很正常。” 宋声歪过头：“不是，什么叫把脉就能判断过几年，这是对中医有什么误会！！” …… “大娘，对，您先坐好，摘一下袖子，一会测量别说话。” “那好，辛苦你们了。” 宋声轻轻挽住妇人的胳膊，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 “让你笑话了，我这天天风吹日晒太糙了，还是你们姑娘家家时候好。” 宋声一边帮她抬手一边接话：“大娘眉毛好看，年轻时候肯定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啊。” “这姑娘说话我爱听，年轻时候好多小伙都抢着帮我家干活，我一个都看不上。” “姑娘你有对象了没？” 宋声脑子里江回的脸一闪而过，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有的。” “女孩子可千万得悠着点。” 第37节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撞你那个二丫知道不，她娘当初就是……” “你说那男人一完事跑了，留下她一个……肚子里还有个累赘。二丫她姥姥姥爷逼着她娘打胎，她娘不干，雨地里跪一夜，生下二丫来就害了月子病。” “二丫脑子也不好使，天天抱着一只狗，就和那只狗亲。” “怪可怜的。” 大娘说着叹了口气：“我男人倒是找对了，就是命不好。” 宋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都是探究：“嗯？” “年轻时候我不懂事，不好好读书，念了初中就没接着念，一直在家做农活。我男人脑瓜灵，考上城里的大学，那时候我舍不得，怕他被城里的花花小姐迷了眼。” “我怕啊――所以我说，你要是去读大学，咱俩就别好了。” “他对我百依百顺，背着家里人改了志愿，和所有人说没考上。被他爹拿着皮带抽了一顿。” “最后我俩就在村里有了新家。” “那也挺好的呀，两个人在一起比啥都重要。”宋声说着准备量血压，“大娘，你先别说话了，我给您量血压。” 血压仪显示屏上的数字弹跳着，伴随着嗡嗡的振动声。 “89/117，挺好的，稍微有点低，很不错。” 学长过来瞧了一眼，声音平和，笑着鼓励宋声：“学妹很不错啊，挺稳的。” “医生，我怎么样啊？” “挺好的，大娘多重啊。” “七八十斤吧，记不清了。” 宋声忍不住感叹：“大娘，你也太瘦了吧。” “我一个人住，懒得做饭。男人走了多年，孩子都出外面去。一个人的饭有啥意思。” “你平时吃点啥啊？”宋声暗搓搓想问大娘的食谱。 “我吃素，一天两顿饭将就，要是懒，一天也不吃两口。” ojbk，宋声得到秘诀以后深感自己是做不到。 “你一直吃素吗，大娘？”顾月问道。 “男人没了以后就只吃素了。” “年轻时候不懂事，明明他考上大学，为了我没去，留在村里一辈子。” “我眼皮子浅，框了他一辈子。后来发了急病来不及去医院……要是他飞出这山沟沟，肯定不会这样。” “我是造孽啊……” 提及往事，大娘眼神暗下去。 光阴打在她脸上，阴影下的皱纹里嵌满愧疚和辛酸。 “大娘……大爷是自愿的。不是你的错。” “但这事就说不来。谁知道呢？男人没了，我逼着家里的三个娃学习，让他们别留在这山沟里。” “他们都在大城市，我不让他们回来，这破地方――我一个在就行了。” 大娘说着看了眼炕头旁边的缝纫机，黑色的机身掉漆严重。 “这是，他给我弄的，后来我一个人供三个娃上学，都靠这老伙计。” “都几十年了还提这个干嘛……”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 几个人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未来那么远，谁能知道会有什么意外。 “不是，你们能往出走多远就走多远。” 大娘的声音落在宋声的心头，被狠狠撞击一场。 ―― 走访完路线后已经是黄昏。 远处落日赤红如血，村口朽木的一截枯枝斜刺而入。 傍晚时分村里的风小了一些，几人走在路上总结着走访结果。 “高血压偏多，主要还是吃盐多，除了第一个大娘不吃荤是个例外。” “再有就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老年人多，年龄大了血压也高。” “他们疾病常识比较匮乏，明天可以多注意这方面的科普。” …… 听学长总结完最后一段话，几个人噼噼啪啪鼓起掌：“学长讲得好。” 放松下来的几人开始闲聊。 一个下午的配合大家都慢慢熟了起来。 “学姐，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对的。” “是本校的吗？”竹竿学弟颇为遗憾，“我的一个学长正想找个女朋友呢。” “是外校的。” 宋声摆摆手：“你们不如多看看顾月学姐啊。” 顾月冷不丁被提及，惊了一下，抬起头：“我不考虑的，没时间。” 她的耳尖发烫，“好歹我是学姐，有你们这么调侃学姐的吗？” 学长手插裤兜，斜着眼扫了顾月一眼，欲言又止。 小动作全被宋声看到，她在心底默默偷笑。 几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社食堂。 宋声和顾月分享化妆心得，两个人互相种草，说着正投入。 “我上次买的那个xx色号超好看，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啊学姐。” “我觉得化妆可以不必须，护肤是必须的。” …… 宋·种草小达人·声持续处于安利的兴奋状态，突然感觉到手臂被一拉，腰被揽住，掉入一个怀抱里。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头顶被熟悉地揉了一下，鼻息间还是淡淡的薄荷香气。 “你怎么来了？”宋声心尖软了一下，“是不是想我了啊。” “不是，我来村里送温暖。”回答冠冕堂皇。 “你能送个屁的温暖！” 明明就是嘴硬！ 宋声的头使劲撞向男人胸膛，“看我的铁头功！” 没有预料之中的坚硬，宋声反而感觉到头顶撞上了柔软又温暖的东西。 噫！ 难道她男人其实是男装大佬！ 宋声陷入一轮头脑风暴…… “想什么呢又？”耳畔还是清朗有磁性的声音。 宋声歪出脑袋，才看清是江回拿着手护住了她的头。 “别撞疼了……”江回面无表情，耳垂却有点红。 宋声同学异常感动，正打算夸一下他，然后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啧，本来脑子也不聪明，要是撞傻了，影响给下一代多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江回你这样是会失去老婆的！ ☆、chapter36 ！！！ 影响下一代？ 神特么影响下一代！ “啊呸，我还没嫌弃你拉低我的颜值呢！” 宋声毫不客气回怼，看到男生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是谁想过六级谁给我生。” 江回看着宋声偏着小脑袋，像只刚吃饱猫粮对铲屎官不顾一屑的猫咪，不由得心情大好。 掰着手指一根一根数着 “谁长得好看谁给我生。” “谁心灵手巧谁给我生……” “谁是仙女谁给我生……” 宋声疯狂点头，对，就是我，没错！ “所以生不生？” 第38节 江回挑了挑眉，“只要答应了，以后好处多多。” 完全ojbk，宋声点点头，蹭蹭江回的下巴。 “咳咳咳……” “咳咳咳……” 跟在身后的其他四个人极有默契地打断这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大兄弟，这还有两个小学弟呢……你们忍心？？” “就是，学姐，我们还都是祖国的小绿叶呢！” “小心我们向全国关爱单身狗协会举报你！” 几个人一唱一合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我们先去吃饭啦，不然迟早要被你们的狗粮喂饱。” “他们是有情饮水饱，我们这些狗子还要去吃饭啊。” “学姐再见！” “学妹再见！” …… 宋声适才被男朋友突然出现的惊喜冲得忘记周围人，刚刚冷静下来，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忘了问你，你为什么来了？” “来给山区人民送温暖。” 江回轻咳一声，“某人没心没肺，一个下午都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我得亲自来看看这只白眼狼在干什么。” 江回抓着宋声的手腕，在她掌心上戳戳点点。 “某人可真是没良心，穿上白大褂就翻脸不认人。” “我一下午忙着呢。说正经的，你来干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知道我学物理的，还能干什么？我和你们组织着联系一下，发现还有一班车，就过来村里帮忙修电器。” “就那些破收音机，旧的手电筒我都能修一修，你们组织有你真是占大便宜了，买一送一。” “对对对，我代表山区人民欢迎江回同志的无私奉献。” “那你还不承认，就是想我了嘛。” 宋声说着看到江回的毛衣袖口处有个线头，忍不住伸手去扯。 “我是要来村里做志愿！”反手抓住宋声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走了好几户人家，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一个只吃素的大娘呢。” “她好瘦的。” “宋声，我警告你别给我瞎减肥！我百度过了，减肥也会掉头发。” “我没有，我就是想起那个大娘今天和我讲了她丈夫。” “她丈夫本来都考上大学了，结果为了她留在村里。” “然后呢？” “后来因为他丈夫来了急病，村子里没有医疗条件，就……” “大娘很自责。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害了她丈夫。” “如果当初他去了城市，很有可能这个病就不会要命了。” 宋声说着垂下眸，“所以，江回，答应我好不好，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不要因为对方放弃未来。”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很自责的。” “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你不能说，如果他没有放弃大学去了城市，就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因果。” 江回轻轻包住宋声的手，女孩子的手又软又小，他看着宋声，眼里都是怜惜。 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这个姑娘脑瓜里都是些什么想法。 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的壳里。 会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位，在看待事物的时候总要带着过重的同理心。 一发生什么事全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宋声你，可以再自私一点的，天塌下来，我顶着呢。” 江回这样说着，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他很庆幸没有错过她。 “你要知道，我很喜欢你，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 “包括以前帮你整理题目，也包括今天过来修了一下午旧电器。” “是我自愿付出，你只要享受就好。” “我喜欢你是因，我们在一起是果。” 江回笑得像冬日暖暖的阳光，妥帖又明亮，宋声的心尖忍不住颤了一下。 如果现在顾月拿着听诊器来听她的心跳，那一定能听出来她心率已经狂奔到120了。 村头的乌鸦呱呱叫着掠过天空，玫瑰红的晚霞烧透半边天。 宋声仰头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你看，有火烧云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女孩子的皮肤本来偏白，在晚霞的映衬下，两颊带了点粉，皮肤娇嫩，宛若初开蔷薇。 江回的心，突然狠狠地动了一下。 ―― 吃过晚饭后，领队开始安排各自的住处。 队员基本上都被安排到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 宋声和顾月正好被安排到下午走访的那户大娘家。 而江回身为修电器小能手被特殊优待住到了村长家。 国字脸的村长笑得一脸憨厚，拉着江回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还有个九几年的老音箱，是家里多年的宝贝，需要你帮忙看看能不能修。” 江回：“……” …… “今天来村里帮忙修电器的小伙是你男朋友啊。” “小伙子个子高，长得怪俊的。” 大娘看到宋声很开心，拉着宋声一个劲问她和男朋友的故事，“大娘老了，乐得见你们年轻人欢欢喜喜在一起。” 宋声对着大娘和顾月把她和江回的感情故事娓娓道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讲他们的故事了，但是每说一次都还是会怦然心动。 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也会以相同的感情站在时光彼岸静静看着她。 …… 大娘家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房间，儿子在另一间。 孩子早已成人，又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房间很久不住人。 她把宋声和顾月安排到了她两个女儿的房间，抱来新的被褥。 姐妹两个睡同一张木板床，一边的木制梳妆台略旧，镜子边还贴着老版的花花绿绿的贴纸，有的泛黄，有的褪皮。 贴纸都是《仙剑奇侠传》《流星花园》一堆早年偶像剧，那时候的刘亦菲还很稚气。 桌子上还有很浅的圆珠笔笔迹，歪歪扭扭―― 不喜欢道明寺。 讨厌林月如。 李逍遥什么时候才能记得起灵儿。 妈妈又不让我和妹妹看电视了。 作业明明都写完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颗少女心。 也不知道姐妹俩因为偷看电视被妈妈骂过几次。 妈妈骂的时候，心里又会不会想起早逝的丈夫。 村里普遍睡得早，晚上九点，村里的灯光已经全部慢慢暗下去。 整个村子静静卧在深山里，像熟睡的婴儿。 房间里只有梳妆台处亮着一盏台灯，四壁笼在阴影里。 宋声收拾好准备上床。 却瞧见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枕头边。 她想起《记承天寺夜游》，突然诗意大起，想出院子里看看月亮，上床的动作慢了下来。 “宋声，你怎么还不上床？”旁边的顾月早已经躺在床上开始玩手机。 “等一下吧。” 宋声停下要脱外套的动作。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第39节 ――休息下了吗？ ――还没有，一会想出院子里看看月亮。 ――大晚上的看月亮，毛病。 ――文人酸气来了啊，挡不住。 宋声不再理会江回，歪着头和顾月说：“我想出院子里上厕所。” “好的，记得拿手电筒。多穿点再出去，小心感冒。” 顾月划拉着手机，忙着和什么人说话，没抬眼。 “好。” 宋声正好看到桌上粉色的手电筒，磨了点皮，有些年头了。 她顺手拿起手电筒推开房间的门从客厅走向院子。 等宋声走出院子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才想起来自己手机上就有手电筒。 真是脑子有坑。 但她还是推开手电筒的按钮，一束直直的灯光打到前路。 光柱很漂亮，映衬着飞舞的碎尘。 村子里的夜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声飘渺的犬吠。 她正打算关掉手电筒好好看看明月光。 感受感受‘何夜无明月，但少闲人’的境界。 星河漫漫，一轮半弯的下弦月远在天边。 突然大门处传来轻轻的扣门声，一阵一阵，极有节奏。 ‘扣扣扣，扣扣扣’ 夜极静，显得敲门声愈发诡异，混着低低的风声，宋声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敲门吧。 不是人，那不就是什么鬼怪一类的东西。 要是鬼的话，她就…… 宋声打住念头。 身上还有以前妈妈给求的开过光的平安符，应该没关系的。 以前看过的鬼故事全部窜入脑海，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她又压不住好奇心往前走去想看个仔细。 她把手电筒往大门处一照，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是谁？” 同时半猫着身子，准备随时溜走。 “小声，是我。”门外是极其熟悉的声音。 宋声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她笑了―― 原来心里的那只鬼，是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江回就是个鬼23333 哈哈哈 ☆、chapter37 宋声心上的担子一松。 她径直打着手电从里开了大门。 面前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手电筒的光线打到男生的一双白鞋上，鞋边上沾了泥。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要看月亮吗，来陪你。” 男生的声音在夜色的包裹下格外有磁性，尾音又带着点不自觉的宠溺。 宋声耳朵有点发烫，她往前跨一步，却听到从屋里传来大娘关切的声音：“小声，小月说你去厕所，大门是不是没关严实，你去看看，小心有黄鼠狼来偷鸡。” 来偷鸡的黄鼠狼。 对面站着的不就是吗？ 江回很明显也听到了黄鼠狼，暗了暗眸子，轻咳一声。 她故意提高声音对着院子喊：“好的，我去瞧瞧，肯定不让什么黄鼠狼进来！” 转头看着江回憋气的脸，她捂着嘴笑出声来。 江回作势要揉宋声的头，宋声抬胳膊挡，碰到了江回的胳膊肘，手电筒被打落。 她只得蹲下身子去捡。 江回顺势也蹲下看着她的脸慢慢悠悠开口： “不闹了，现在过来有惊喜要给你。” “不是一起看月亮吗？” “傻，怎么可能单纯陪你来看月亮。” “那你要干什么？不会是真的想来偷鸡？” 江回忍不住戳了戳宋声的脑门：“你脑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智慧……大智慧。” 江回眉心跳了跳，迟早有一天能给这只皮皮虾怼到老年痴呆。 “你到底要干什么？”宋声捡起手电，看着江回一脸严肃。 “瞧好了。” 江回也站起身，故作神秘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我从村长家找到的。” “卧槽，你要放火烧山？” “闭嘴。”江回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捆仙女棒，“去村长家修理东西翻到一捆去年的烟花。村里放烟花不管。 市里烟花禁了那么久，你肯定好久没见过这玩意了。” “今天爸爸带你放烟花。” “还要带你看月亮。” 宋声内心雀跃起来：“那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偷偷放，我也好久没见过烟花了。” “走吧。” 两人偷偷摸摸出离开院子准备去找空旷地，还没走出几步突然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弱弱的‘救命。’ 寂静的夜里只有一声猫一样的呜咽声，宋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抓着江回的手，鼓起勇气回头，才发现是刚来村子时候那个撞她的小女孩。 月光清清打在女孩脸上，女孩的眼睛大而无辜，眼神却是满满的空洞。 看到两人没反应过来，她又重复了一次。 “救命。” “怎么了？” “救命，救命，救命……”二丫嘴里只是不停地重复两个字。 “到底怎么了？” 宋声还记得村长说过小姑娘脑子不灵光，心下疑惑。 “你是医生。你救命。” 她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动物，缩成一团，细看来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白天大娘和她说过的小女孩只有妈妈的话突然窜入脑海，宋声赶忙试探性地问：“二丫，是不是你妈妈出了什么事？” 听到妈妈两个字后，二丫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妈妈，救救妈妈呀。” “她不要我了。” “求求你们。” 一句一句像是溺水多时的人在艰难吐气。 “二丫你别慌，你带我去看看你妈妈。” 宋声心脏一紧。 她脑子里想到一堆急病知识，肾上腺素飙升。 宋声稳了稳心神，拽紧江回的袖子，转过头和他说，“多少我懂点东西，我先去她家看看 你去找我们领队老师来救场。” “好。”江回收起仙女棒，拍了拍宋声的肩膀：“别慌。” …… 得到确定答案的二丫领着宋声在夜路里一路狂奔。 村里小孩估计经常跑的缘故，宋声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她也每天跑步，此刻却跑得喉咙发烫。 她推开二丫家破旧的木门，院子里窜出一条大黄狗对着她狂吠。 “汪汪汪。” 第40节 明明离房屋只有几步之遥，狗始终不让路。 手电筒照向狗，眼睛幽幽发光，像什么夜里的鬼魅。 宋声恨不得像村长一样踢它两脚，偏过头喊二丫：“快让狗走开啊。不然你妈妈出了事怎么办？” 二丫脸上还挂的泪珠，在夜里被冻成冰渣子，本来就皲裂的小脸此刻更胜。 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大黄，大黄，你让开呀。” “不然我们没妈妈了。” 狗迟疑地让了让身子，宋声赶紧推开门。 手电筒一打，光柱射到当中。 她看到房梁上悬着一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二丫的妈妈。 她上吊自缢。 整个人的肢体已经软塌塌的，手半垂着，披头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宋声以前哪里见过死人，偌大一个人挂在那里。 她吓得手电筒摔到地上，手电筒滚了两圈灭掉了。 光亮瞬间消失。 一时屋里只有月光。 其实暗得什么都看不清。 屋外的风声还在呜咽不止。 “妈妈。”身后传来二丫喃喃声。 非常小声，非常无助。 像石缝里挤出的一点嫩芽。 宋声拍拍脑门，瞬间反应过来：“二丫，你先开灯，我去放你妈妈下来。” 屋里还是早几年的白炽灯，橘色的灯光刺目。 宋声踩着凳子费力地环抱住女人的腰，一点一点往起拖。 女人瘦得像纸片，宋声一把摸过去简直是在抱骨头。 终于把她平放在地上。 宋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直在‘咚咚咚’。 二丫妈妈身体还温热着，眼皮紧闭，唇色惨白，脖颈被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青。 宋声不停地摁住她的胸腔一遍一遍做心肺复苏。 眼睛一直观察着女人的反应，希望能听到什么轻咳声，或者别的什么生命体征都行。 心肺复苏实在费力气，她以前只学过手法，并没有实践过，连着摁上二十分钟就开始发累。 小臂酸得厉害，但是她不敢停。 她什么都不会，不清楚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敢一遍一遍心肺复苏。 可是身下的人毫无反应。 就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宋声，没事吧！”屋外伴随着狗吠，是领队和江回。 直到老师过来看情况，宋声才松了手，整个人虚脱一样瘫到江回怀里。 “她怎么样？” “心脏骤停，无意识，无呼吸。” “从小姑娘找你到你们找我时间得有两个小时了。” “也没呼吸机那些急救仪器。” “没用了。” ‘没用了’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狠狠地，狠狠地，劈在宋声心上。 她非常拼命地去做急救，在摁压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想着女人可能在下一秒幽幽转醒或者因为自己的急救措施能让她好过一点。 结果只是被宣判了死刑。 面对死神，她其实根本无力反击。 只能看着死神的镰刀毫不犹豫地挥下，勾走最后一点体温。 宋声出了一身薄汗，瘫到江回怀里的才发现自己的肌肉都是僵的。 半天说不出话来。 “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很好了，你做得很棒。” 灯光下的女孩额头上是一层薄汗，长长的睫毛细腻，眼角泛着泪光。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女孩蓄了好久的泪一滴一滴砸下，顺着脸全砸到江回的手背上，每一滴眼泪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我太弱了，到底只是学了个皮毛。”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像是拼完了所有的力气。 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又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这个姑娘啊，心思这么重，他到底要怎么爱护，才能好好护住她。 她这一路走来的成长，是有多磕磕绊绊啊。 宋声被抽干所有的力气，眼睛都睁不开，可是只要闭上眼睛，她脑子里就会重复出现二丫包含着期待的眼神。 ‘救命’二字似有千金重，压在她的心上。 那么厚重的期盼。 别人已经把生命希望都交给你。 你奋力拼搏着去追着那一点点光芒。 你跑着跑着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 却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这本来就是个死局。 真的好没用啊。 耳边还是江回温柔的声音，他说不是你的错，他说已经很好了。 宋声把头埋到江回怀里，低声抽噎。 男生怀里有好闻的薄荷气息，宋声渐渐冷静下来。 “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事呢，总要慢慢来。” “医生肯定要见很多生死的，你不是一个人。” “至少还有我。” 江回心里突然有点庆幸，在她最关键的时刻，他有机会陪在她身边。 …… ―― 宋声后来才知道，怕自杀得不彻底，二丫她妈事先还吞了一瓶百草枯。 只是她自己能力不足，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果她再多学一点东西就好了。 很早以前师兄说过的话又像惊雷一样窜出来―― 能和死神抢人，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时候尚懵懂，完全不懂师兄戛然而止背后的无奈。 和死神抢人，抢不到才是常态。 不断去努力，去完善，去抢那一线生机。 她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师兄一直的追求。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开始放飞自我qaq 因为一开始设定的框架太大笔力始终跟不上 委屈大家跟着看了 下一本一定简简单单写个谈恋爱的小故事 鞠躬［卑微］ ☆、chapter38 等事情都处理完，宋声才后知后觉觉害怕。 更多的是压抑。 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始终压得她喘不上气。 折腾了一晚上差不多周围没睡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二丫的娘闹自杀。 大娘跑过去照料二丫。 没什么事的两个人离开。 第41节 一路上宋声都是呆呆的，默不作声，看着女孩怏怏地垂着头。 江回满心后悔，早知道瞎跑出来带她放什么烟花。 偏偏要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种生死时刻，她一个在那屋子里得有多紧张。 …… “你先坐这。”江回把宋声放到沙发上，起身准备去帮她倒水。 突然腰被少女揽住。 “江回，能不能别走。” 声音软得像猫一样，半是迷茫半是害怕。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轻轻抱住女孩子：“我不走，我一直在。” “有什么害怕的，你都说出来，我在这呢。” 半天没回应。 房里灯没开，月色穿窗而入，落了满地清辉。 江回看不真切女孩的脸，只当她是因为害怕而哭。 他极温柔地摸着女孩的头，慢慢撸着怀里的小猫。 “其实我不是害怕。” “要真是死人，我见得多了，学校都是。” “我就是难受，心肺复苏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二丫她妈的脸的时候，特别特别希望她能活过来。” “自己近距离接触死亡，接触那种无力感，真的好难受。” 江回轻轻拍着女孩子的背，屈膝半跪，认认真真捧起女孩子的脸。 “我知道，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前辈，或者说每一个医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妈――你知道的，她也是医生，我小时候她经常是早上才回来，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保姆带着，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在一边――而我去各种特长班，去公园都是和保姆一起。” “我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我的父母都那么忙，也不明白他们忙成那样是为了什么。” “印象里还有一次，我妈遇上医闹，差点回不来。” “那算是她第一次遇上医闹吧，患者家属放了狠话要对我下手，大概就是要打我一顿。” “那段时间她吓得每天都要来接我。结果我还是落单被那伙人找上了。最危险的时候，是食堂下班的大妈出来护住我，报了警。” “那个大妈她儿子以前被我妈救过，虽然没抢救过来。” “但是她说不怨我妈，总归是尽力了，和死神抢人，抢不过就是抢不过。” “我妈那天哭得稀里哗啦。” “你们医生啊，时时刻刻面对的都是生死，这样的因果循环很多。” “你选了这条路，总得走下去。” “走不下去也没关系，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男生的话戛然而止，尾音却在宋声脑海里久久盘旋。 其实真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下一次能做得更好的话。 ――路不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宋声抬起头，夜色太浓，月色太浅，给少年的眼睛加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然后心脏狠狠一动，像有什么细细的电流穿过心脏。 在男生絮絮叨叨的声音里，她慢慢稳下心神，呼吸放缓。 “江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江回还保持着单膝半跪的姿势，看到女孩子终于放轻松的脸，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女孩子软软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传入耳朵，他的心角突然塌陷了一块。 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他突然心念一动，仰着脸专注地看向她―― “宋声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画风突变的江回让宋声有点懵。 天知道他思路又跑哪去了。 “你说什么？” 话刚出口江回就后悔了，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冒冒失失来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是要怎么样？ 他翻翻衣兜，从兜里摸出没来得及放的仙女棒， “我是说――来，爸爸带你出院子放烟花。” 江回耳尖泛红，慌慌张张拉起宋声的手腕，“带你去放烟花。” …… 院子很冷，夜深时分，月亮移到中天，土地都是明亮的。 宋声呵出一团团白气：“就在这放吧，大娘不在，顾月睡着了，院子里没人。” “好。” 江回从另一个口袋里翻出打火机，拇指一摁，打火机窜出漂亮的火苗。 “你看好了。” 仙女棒被点亮。 光芒照亮两个年轻人的脸庞。 烟火明亮夺目，一次又一次炸开，发出‘滋滋’的声音。 宋声拿着仙女棒玩得不亦乐乎，在夜色里划出各种形状。 一会是江回的首字母缩写，一会又是桃心。 女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一支又一支烟火被放完后，江回走上前默默宋声的脑袋：“回屋吧，院里冷。” 宋声顺势抓住江回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她的脑袋靠在江回肩上，低低絮语一句。 江回的耳朵被女孩子的气息吹得痒痒麻麻的，少女的声音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蜜糖。 夜色朦胧里，他听到一句 ――我愿意。 他歪过头，看到女孩全身信赖靠在他肩头，甚至都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心头像被羽毛扫了一把。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名字刻在自己自家户口本上。 都怪这月色，过分撩人。 …… ―― 离开的时候，二丫特意跑来找宋声说了谢谢。 大概是村长教的，她甚至能用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样的词汇。 宋声有点难为情，她对着懵懵懂懂的二丫立了个誓：“我答应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很棒好棒的医生。”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很多的人，也想起师兄说过的很多话。 她是真的，要认真走这一条路了。 江回看着宋声一脸认真，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故意调侃：“你以前立那么多g都倒了……” “这个绝对不会，我是认真的！” 江回甚至看见宋声不服气到头顶的呆毛都翘起来，只能笑着哄她。 “我相信你！你是宋声嘛，你什么做不到？” “对啊，我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 可惜现在的江回没有预知能力。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想掐死此刻鼓励宋声立g的自己。 …… 从村里回来的时间正赶上医学院的复习月，加之宋声决定好好学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宋声同学的日常真的变成了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她只要没课就叼着一袋酸奶去图书馆复习。 抱着厚厚的课本行走在图书馆的过道上。 “宋声，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江回正和宋声连着麦愤愤不平。 “哎呀，再等等吧，我先把最近学的一章复习完再说。” “而且我们每天都连麦说话呀。” 宋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舒服得眯起眼睛，每天躺在床上睡前的时刻幸福感是最高的。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都全神贯注在学习上，她压根没意识到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约会过了。 江回倒是想来a医大图书馆找宋声复习，但是宋声不肯，她嫌弃他占用本校图书馆为数不多的资源，让他好好在自己学校学习。 第42节 被嫌弃的江回：？？？ “可是每天只连麦半个小时，你的男朋友表示非常不爽。 ” “乖啊，等我忙完考试就去找你哈。” “可是明天都是元旦了，跨年夜啊，这么神圣的时刻，你告诉爸爸你要学习？？？” “那这样吧，今天我连麦陪你跨年。” 宋声掰着指头算算，两个人好像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行，今天要一直连着麦，我陪你跨年。你们宿舍还有别人吗？” “哦，她们都回家了，只有我在宿舍呢。” 宋声因为要和导师联系，用图书馆的资源准备一份文献，所以留在学校没回家。 “好，那就说好了，陪你跨年的人只有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委屈意味，宋声偏头看到枕头边的生理生化课本，默默咽了口唾沫。 “江回，其实吧……” “千万别告诉我你外面还有别的狗！！！一个月不见，你不能背叛我！！！” 宋声的耳朵被震得发烫，她用缓了缓语气：“江回小朋友，鉴于你一个人太孤单，我要介绍新朋友给你认识，它们的名字分别是生理和生化，你可以叫它们小理和小化。” “艹，我才不关心，谁要认识它们了，就是它们抢走了我的宠爱！” 江回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 “江回，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新朋友现在在我的枕头边准备陪我们一起跨年……” …… 江回觉得自己肝有点疼。 电话那头还在持续捅刀子―― “江回啊，我能好好学习，你应该高兴才是，你记不记得咱们重逢那天你说绩点不够3.5都不能看。” “你多忍一忍，我只要能跟着导师再发个论文，说不定就能上去了。” “毕竟我要当成绩配得上你的人嘛。” “为了我的学习大业，答应我好不好，我们在期末考试结束回家之前的那些可有可无的约会，都免了吧。” …… ‘噼噼啪啪’ 江回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江回：想表演原地去世…… 故事写到这里马上就要完结啦！ 还有一丢丢的小尾巴没写…… 谢谢观看！ 希望大家行行好去隔壁帮忙收藏我的新文 卑微鞠躬！ ☆、chapter39 “好了，别不开心啦，等我忙完这段时间。” “你觉得呢……” “那，我加一个小时的连麦？” “一个半小时！” “这个……” “宋声，你真的不是外面有狗了吧。”那头声音更委屈了。 宋声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瞄一眼枕头边的课本：“真没有，行，那以后就多加一个半小时。” 电话另一头的江回听到宋声妥协后立马得寸进尺：“还有，明天都是新年了，你得出来陪我吃顿饭……” 江回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堆要做的事情，正打算一桩桩一件件盘点出来，却迟迟没听到对面的回应。 他屏起呼吸，周围万籁俱寂，耳机里的声音更加真切―― 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说好的跨年。 她大概真的很累吧。 江回勾了勾唇，行吧，谁让是他说的好好学习呢？ 自己作死，谁能拦得住？ …… 宋声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早上朦朦胧胧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才看到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枕头边。 这时候手机突然多了个陌生短信―― 我能约你出来吗？有关于江回的很重要的事。 宋声嘴角抽搐―― 请问你是哪位？ 半天没回应，等了很久‘叮咚’一声―― 贺琳青。 得嘞，是情敌哦。 也不对，现在她和江回是情侣关系，贺琳青这算小三。 宋声翻开微信看到江回的头像，迟疑半天终究没发消息。 她决定自己亲自去会会这个女人。 宋声麻溜起床洗漱，不忘记回复一句―― 可以，时间地点你定。 …… 知道要见江回的女朋友，贺琳青特意踩了个五厘米的细高跟，掐腰小洋裙，顾不得冷，只披一件米色呢子大衣。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她知道当初是自己自作多情，也知道江回已经告白成功找到女朋友。 但是，她还是想约他女朋友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贺琳青坐在咖啡馆的小圆桌前百无聊赖划开手机，翻着江回为数不多朋友圈，两个人在一起那条动态异常醒目。 蓄谋已久。 字字诛心。 她看着两个人异常般配的背影，心底有点酸，正神游着，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来的女孩子素颜，松松垮垮套着件宽大的灰色羽绒服，衬得皮肤异常白皙。 女孩状态很好，虚虚挽了一个丸子头，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青春又有活力。 贺琳青咬咬牙，宋声这一身休闲装倒显得她自己刻意打扮一样。 “你好，有什么事吗？”女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轻快，干练又有自信。 宋声一听约在咖啡馆就觉得膈应，本来打算化个妆过去，后来想想也没必要，她相信江回。 “先点咖啡吧，我请你。” “不用了，我不喝的。”宋声皱皱眉，图书馆里的一批复习狂人都在猛灌咖啡，导致她对咖啡有了阴影。 “行吧。” 坐在凳子上的女生抬起脸认真打量着她，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让宋声很不舒服。 “你们很般配。” 宋声哭笑不得：“谢谢。” 她有点摸不清楚这个女人的路数了，不是说有什么事吗？难道就是来特意祝福一下他们？ 不能这么玩吧？ “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女生偏着头，眼尾上扬，声音冷冰冰地道歉说到对不起还特意咬牙切齿，仿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让步似的。 “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和江回好好在一起，不然我不会放手的，总之，我会好好守护江回的。” “哦。” 宋声第一次觉得自己浪费复习时间来见这个女人是个错误，谁给她的勇气来说出守护江回的话，梁静茹吗？ “你前一句道歉我接受，后一句狠话――恕我直言，您有什么资格？谁给您的脸，对着人家正牌女友说出这种话？” “您这是要当备胎，还是想当小三？” “我不是……”贺琳青脸上挂不住，宋声的话像把尖刀，直接挑开她最隐秘的心事。 宋声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更难受。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走了。” 宋声手插回羽绒服兜里，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来找一个莫名其妙的要守护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她可能真的是复习太多脑子瓦特了。 第43节 她还没离开，身后传来一句愤愤不平的声音。 “你知道，拒绝了物院的交换名额吗？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着不知道。” “我们好多人三番五次劝他珍惜这个机会，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导师都对他有怨言了。” “思来想去，估计他就是怕和你分开让你没安全感才留下的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你阔怕也太自私了吧。” 拒绝了交换名额？ ――“鱼与熊掌，你选择哪个？” ――“选择更珍贵的，选择错过就没有机会的。” 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 早在问话的时候宋声心里就有了隐约的猜测，只是她故意去回避了这个问题。 原来在江回的心里，熊掌和更珍贵都是她。 她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第一次在图书馆约会，她复习六级，江回复习雅思。 那个时候她问自己，在追及问题里，甲乙本来就有一段距离，甲的初始速度和加速度都小于乙，那个追上乙是有可能的吗？ 原来江回的答案是―― 会停下来，甚至变了方向来找她。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迟迟没有动作。 “心虚了吧，你是真的喜欢江回吗？你肯定心里很窃喜吧，在享受他为了你忍让一切的虚荣感？” 宋声木着，还没回怼就听到一个更高的怒气冲冲的声音。 “老子为了谁，去不去交换，关你什么事？” “学姐，我是很尊重你，但是你老给我和我女朋友挑拨离间也太不厚道了吧。” 江回忍不住从门后走出来，他自己都没敢和宋声说这事，偏偏这女人就能鼓捣出来一堆幺蛾子。 上次迎新晚会的事问过余弦以后不难猜，他还没计较这个，又听余弦说看到贺琳青约了宋声来瞎哔哔。 本来看到自己女朋友为了他怼人的样子蛮可爱的，谁知道这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抖出这事来。 江回走上前一步揽住宋声：“我和我女朋友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先谢过您了。” 贺琳青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想说点什么。 她本来也不打算出言讽刺宋声的，但是宋声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突然就刺激了她，还有直接挑破她心事的话。 她一时冲动就不过脑子瞎说，谁知道能被江回听到。 她的可怜的一点点的，自尊，此刻全被扔到地上。 却不明白，在生出想要插足别人感情付之行动的那一刻就已经自己把自尊丢下了。 “江回……”她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两个人早就动身离开。 她只能看到两个人并肩走出咖啡馆的背影。 ―― 新年新气象，a市各大商场挂了窗花喜气洋洋，街道上都是打折的声音。 “宋声，你有空去见情敌没空管管你的正牌男友？” 宋声还停留在江回的感动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啊，那今天一天都陪你？” “想喝点什么，一早出来连围巾都没带啊？” 宋声歪着脑袋：“想喝红豆芋圆烧仙草。” “你等一下。”江回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 他就认得个红豆。 “没关系的，我自己去买好了。”宋声拉着江回的手走近最近的一家奶茶店，“以后你要记住哦，我喜欢芋圆。” 宋声还要给江回点一杯，江回盯着乱七八糟的玩意直摇脑袋。 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吗？ 接过奶茶吸一口后，宋声幸福地眯起眼睛，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江回，你那个交换生名额，还能用吗？” 江回垂眸不说话。 “你得去啊，你不去多亏，你肯定很期待交流的。” 宋声看见江回不搭话着急起来，“我会等着你的。” “不是，主要是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其实我……很担心你，也很担心这段感情会不会因为异国变质。” 江回的声音闷闷的。 “江回？” 良久，女生的声音响起。 “我们应该对彼此都再有信心一些啊。” “大一的一年没见，我还是喜欢你啊。我也见证过别人的爱情的消亡，也听过二丫她妈妈被骗。可是我觉得，你是不一样的。” “你是江回啊。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你也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嘛。” “除非，你出国碰上一堆洋妞会忘掉我！” “怎么会，我明明只喜欢你。” “一样的呀，我也只喜欢你，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过去的我，又自卑又敏感，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狼狈跑掉。”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知道你的在过去那几年的喜欢，学着对自己有自信，我真的长大了。” “我们，要对彼此再多一点信任啊。” 女孩子的声音自信又欢快，在小小的奶茶店里像只破空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往高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想写的。 一个懦弱自卑又敏感的少女，在压抑了那么久的心事后，一步一步长大了。 ☆、chapter40 江回看着女孩眸光里的自信，还有对未来的笃定，心脏传来一阵悸动。 他坐在奶茶店点的圆桌上看着宋声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时有点恍惚。 喜欢上这个女孩，好像是从两个人刚刚坐上同桌开始，他稍微逗她一句，她就会不好意思地脸红。 高三一年她一声不吭刷完一本又一本辅导书，最后模考一次比一次好。 那个时候女孩子展现出来的耐力让他惊讶。 宋声的性格并不完美，但是骨子里的某种坚韧始终―― 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对于他这种，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题目要刷一遍又一遍。 但并不妨碍女孩子专注时刻散发的魅力。 她活泼又温暖，像阳光。 她敏感又通透，像水晶。 在他目光所不能及的远方，一直都在坚韧地成长。 每次见面，这个姑娘都会给人以新的惊喜。 这样的女孩子，是宝藏，值得他一辈子去珍惜。 玻璃窗外的阳光明媚，他思绪又飘回此刻。 “我一直在努力，想要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啊。” 他听到女孩这样说，心头流过一股暖流。 江回起身揉揉女孩的脑袋：“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喜欢不喜欢。我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只要心脏在跳动，就一定还会喜欢你。” “因为，你是宋声。独一无二的，全世界最好的――宋声。” “你只要站在那里，我就会不顾一切地――走向你。” …… 后来那天具体干了什么，宋声都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听到江回那句‘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宋声’以后，突然就哭得泣不成声。 奶茶店的好看的小姐姐都慌了，急急忙忙过来给她纸抽，还要帮她揍江回。 江回慌慌张张拥住她，帮她擦去泪水。 …… 考完试的那个寒假两个人都心有灵犀不再提分别。 他陪她去逛公园，大冬天的，湖水都结了冰，两个人傻乎乎地站在假石上看冰面折出好看的光线。 他陪她去看电影，黑咕隆咚的电影院里，他轻轻牵起她的手。 他陪她去娃娃机抓娃娃，试了几十次才抓到她最喜欢的那个哆啦a梦。 他陪她回到母校温柔又认真地听她讲过去那几年偷偷摸摸的暗恋时光，也一字一句告诉她，那几年里他的喜欢。 ――“原来你不喜欢黄桃味的酸奶啊。” ――“我只是想让自己特别一点，多给你一个能我记住的特点。” ――“原来我少了的那本参考书是你偷拿的啊。” ――“那会怕你题最多了脑子烧坏，所以偷了一本藏起来。” ――“原来高考完那次聚会你准备和我告白的啊。” 第44节 ――“可是阴差阳错你竟然给跑了。” ――“我就说为什么高考以后保温杯就不保温了，原来能保温好久的。” ――“还不是因为我在你补觉时候偷偷帮你换热水，不然就你那破保温杯一上午水就凉透了！” 寒假的学校只有高三学生还在埋头苦读，两个人十指紧扣回到当初的教室门口，宋声带着一顶米色的毛线帽，笑眯眯地对着她的少年说―― “江回同学，等我们高考完就在一起好吗？” “好，我们一起，面对高考。” 校园里的梧桐树枝干挺拔，见证过许许多多年轻人的悲欢离合。 高考的迷人之处不是心想事成，而在于阴差阳错。 也更在于阴差阳错之后，你还会不会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十七岁时候暗恋的少年。 兜兜转转，梦想成真。 …… ―― 阳春三月，a市机场。 高大明亮的候机室，几排座位稀稀拉拉坐着旅客。 宋声安静地坐在江回旁边，轻轻靠着男生的肩膀，怀里抱着一本书。 江回也十分平静地坐着，女孩子的发顶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两个人一言不发，只是靠在一起，享受最后时刻双方的体温。 “尊敬的旅客您好，开往xxx的航班已开始检票，请您做好准备。” 清晰的播音腔在上空响起，宋声的脑袋慢慢从江回肩膀上移开。 其实哪有那么多依依不舍，毕竟男生要飞往更好的远方，只是邻近分别还是有几分感伤。 江回起身，犹豫再三开口：“宋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啊？”宋声坐在靠椅上，好奇地开口。 “有点怕你嫌弃。” “不会的，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江回得到鼓励后紧张地开口：“你先闭上眼。” “好。”宋声乖巧点头，顺从地闭上眼，周围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然后感应到唇瓣覆上一片温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的气息。 宋声想起很多很多的场景，高一开始一千次一万次的偷偷仰望；高考前那句暧昧不清的约定；还有第一次见他敲架子鼓的怦然心动…… 许许多多碎片拼接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哭，打心底透着暖意。 那个吻很慢很轻，温柔得像三月初开的花瓣上的露珠，清新又美好。 江回一开始没别的想法，但是看到女孩的鸦羽般细密的睫毛，还有樱色的唇，忍不住俯身去吻。 宋声心跳加速，心尖的部位一次又一次在悸动。 紧张得忘了呼吸。 “笨蛋，要换气！” 很久很久以后，温热离开。 从脖颈处传来凉意，是江回的指尖在触及她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她能感觉到江回温柔地帮她撩开耳后的发丝，一寸一寸游走，最后轻轻在停在脖颈后，帮她戴起一条绳结状的饰品。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希望你喜欢。”江回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宋声紧张地睁开眼，看到脖子处果然是一条红色的绳结，顺着绳结往下看，竟然是一个金灿灿的锁子。 ！！！ 金锁子！ 一把金锁子！ 这是什么鬼？？ 为什么别的男朋友送宝石项链，花朵手环，轻奢饰品，她家男朋友送她一个金锁子？？这是要闹什么，想把她锁起来？？！！ “江回！”宋声气鼓鼓地看向少年，刚刚害羞的情绪一扫而光，“你这是要搞什么？？？” “我听我妈说送礼要有诚意，特地去金店帮你挑的千足金！”江回有点不好意思，“别嫌我乱花钱，是拿竞赛的奖金买的。” “挑了一下午才给你买的长命锁，这个寓意好，希望能帮你辟邪去灾，你一定要永远平安快乐！” 辟邪去灾，平安快乐。 宋声手指勾起长命锁，上面果然刻着‘长命百岁’，花纹繁复。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家男朋友真的傻得可爱。 周围的人群突然嘈杂起来。 江回皱起眉头：“宋声，恐怕我真的要走了。” “嗯，去了那边也要好好学习。” 宋声的手紧紧拽着金锁子，良久以后才缓缓开口，“我没事，你走吧，不然真的要来不及了。” “我在这坐一会就回去。” “宋声……” “我一直在。” “回见。” 他们一直惯用的告别，这一次也不例外。 江回终于艰难地转身，跟上人流，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准备登机。 宋声坐在椅子上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远去。 玻璃窗外夕阳迟暮，晚霞烧过半边天，红彤彤一片，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江回还没过安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江回！你等一下！” …… 宋声跑得小脸通红，手里抱着一本书：“本来要给你的，刚刚忘了，你坐到飞机上再看！一定要等做到飞机上再看。” 女孩没管那么多，穿过人流，把手中的东西塞给江回。 两个人的手有片刻的触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江回被人流推着前进，回头就看到女孩停下脚步，最后彻底退出人流。 …… 飞机起飞前，空姐再三安顿乘客关机或者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江回匆匆给宋声发了一条“起飞。”的短信就关了机。 飞机起飞。 轰隆隆的机鸣声响起，飞机飞上天空，为天空留下一道瑰丽的划影。 短暂的气流不稳造成的晃动过去，江回开始认真看着宋声塞给他的书。 说是书，其实是个笔记本。 褐色的牛皮纸封面，边角卷起，起了点毛边。 他指尖轻移，极其温柔地翻开封皮。 扉页的字迹娟秀。 标题上是漂亮的花体英文： do the list 第一段的文字语气莫名可爱： 宋声，等你做到最后一件，一定可以在a大对着江回告白的，我相信你，加油！！！ 物理考到80分以上。 英语作文能打20分。 所有必背古诗文一字不错。 … 减肥。 一行行扫过，末尾都打好了勾。 最后一行的字迹变了很多，还没打勾： 永远永远喜欢江回，等他回来，就和他好好在一起。 那班航机上还有个白人妇女，看着旁边的清隽少年一边翻看一本书一边掉眼泪，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dear, what happen to you ” 少年侧目，良久轻轻吐出一句：“nothing, just a little miss my love.” 黑发细碎，眼神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没完没完啊！是he！！ 还有扑倒求大家去戳戳新文撒！ ☆、chapter41 “小声，又去取信啦？”旁边的学姐目光柔和看向她，眼神里的怜惜显得她像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 第45节 “对呢。” 宋声有点窘，其实没那么惨啦，毕竟科技发达，联系方式那么多，两个人只是分开学习了啊。 她抱着笔记本，坐到图书馆的座位上，插好电源准备查文献。笔记本边放着一封还未拆封的信―― 江回离开的一年里，隔三差五就会隔着大洋寄来信。 寄信频率和她那本日记保持一致。 被何淼淼她们吐槽了不下十次。 “你家江回这么有钱了？” “爱情使人败家！” “跨过大洋给你寄信？明明微信上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啊，啧，有钱人的游戏。” 她原来那本日记记得散乱，大部分时候都是很简单的一句“x月x日今天江回忙着刷题没吃晚饭。” 又或者是没头没脑的一句“啊，我想和江回换一下脑子。” 江回寄来的信开头写着的日期和她那本日记一一对应上，只是内容有点……一言难尽。 宋声坐定后拆开最新的一封信，里面放着一叠纸，最上方的纸上标的日期显示6月4日。 她往下看，一贯的风格，都是江回随手列的草稿，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交错复杂的图形―― 总之她一个高数渣渣完全看不懂。 但是从那些复杂的符号里，她依稀窥见江回的另一个世界。 他的全部，都对她敞开着。 两人视频的时候宋声问过江回寄来一堆草稿作什么，江回的原话是“我没你那么多的文艺细胞，就算心里想得多也写不出来，只能给你看看我日常思考列出的草稿，字如其人的话，草稿纸也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要在开头写个日期？” “还不是你的日记，把我一个大男人给看哭了，就想和你一样一天一天记两句，日期和你对应上，显得我也写了本日记送你啊。” 提到看哭的时候江回完全没有一点羞耻心，视频里的他笑得没心没肺，剑眉微微上扬，好像哭过的人不是他。 视频很快逼迫中断。 因为江回同学笑得太过得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刚洗完澡没穿好的睡衣滑掉了，惊得宋声红着脸骂他流氓。 …… 呃。 话说回来，惊鸿一瞥的那几处肌肉的具体名称是什么来着？ 回想起视频里的江回，宋声的耳朵不自觉烫起来。 色令智昏，宋声啊宋声，你不能再想了！你要学习！ 对，学习使我快乐！！！ 思绪飘回此刻，她继续研究那张破草稿，宋·数盲·声只能依稀认出圆行、曲线、三角形。 江回的字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潇洒至极。 不学数学好多年，她只能看出图形之美，却不妨碍她看到另一个江回。 是数据严谨，逻辑清晰，从始至终不放过每一个小细节的江回。 这厮难道真的只是给她寄一叠草稿纸？ 宋声的指尖戳着稿纸上的公式，毫无头绪。 算了，还是继续查文献写论文吧。 宋声对着word文档里写了一半的论文发呆片刻，马上开始敲击键盘。 图书馆很安静，键盘声音清脆，还有鼠标轻击的声音。 起初宋声对这种一个人泡图书馆的日常还有点不适应，但是江回也一天到晚泡实验室，两个人都习惯了各自忙碌，在深夜说早安，在凌晨说晚安的日子。 在你离开的一年里，我始终没有松懈，努力地把绩点刷上去，也去参加了很多的比赛，该考的资格证都考完了。 我知道，你在读你的书，做你的实验，我也在写我的论文，看我的课本。 在很多的时刻，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为了更好的未来―― 终有一天能够千里姻缘，一线牵。 图书馆的电子屏上显示已经下午五点钟。 忙了几个小时的宋声终于合上笔记本，靠着椅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伸懒腰时候手肘一歪，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水杯里的还剩一半，全洒到桌面上，宋声马上当机立断抱起笔记本。 等她把笔记本移开，才发现江回的一叠稿纸被水打湿了。 宋声着急地捡起草稿纸，纸上的字迹都被打湿慢慢氤氲开。 她突然发现一叠稿纸里有一张白纸，之前以为是他没用完，每次都要多寄一张，刚刚才发现纸被打湿渐渐浮现几行大字―― 6月4日 今天的江回很喜欢宋声。 今天的宋声喜欢江回了吗？ 操，什么傻逼。 以为自己是刚刚看完《十万个为什么》小学生呢，玩什么隐形字？？ 要是她一直没打湿，那不就―― 一直以为这缺心眼的家伙真的给她寄草稿！！！ …… 走出图书馆的傍晚又是个好天气。 天边的火烧云红得像极了送江回的那天。 宋声小心翼翼抱着半湿的稿纸，背着笔记本慢慢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飘来饭菜的香气，肚子有点饿了。 她一边走一边计算明天还有什么任务。 周围人来人往，前面还有几对情侣亲密依偎在一起。 女生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男生轻轻揉揉她的头，眼角眉梢都透着宠溺。 晚风送来他们细碎的说笑声。 是热恋的甜蜜。 宋声一时有点呆。 她都快忘记上次靠在江回怀里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有点难过的，文字和视频并不能代替拥抱和亲吻。 距离其实没办法被刻意忽略掉。 还有―― 最最想念的，是他的体温。 那个太阳一样的少年啊。 算算时间，江回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只要再等几天就好了，宋声这样想着，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小情侣打打闹闹走入食堂。 正呆站着，眼睛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她不自觉闭上双眼，视线彻底被挡住，耳畔吹来热气，是刻意压着的低哑的声音，好听又有磁性： “猜猜我是谁？” “是傻逼。”很久以后 ――宋声如是说。 天知道，她怎么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废柴作者如是说 想写的东西很多，最后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非常感谢一路陪我写来的人。 可能是我个人的问题，好像总忍不住就青春伤痛文学了，以后会努力改正这个毛病。 下本努力换个风格，感谢支持。 喜欢的人多的话 加几个番外！ 加收藏啊加收藏！对我这个扑街来说很重要啊！ 新文《甜樱桃》 高二一开学 余知发现自己多了一团毛茸茸的小同桌―― “那么小的一团碍手碍脚。” “整天笑得傻兮兮的，真烦。” 全班同学都在猜余知能忍多久 友人：“他要是能忍一星期，我直播吞椅子。” 后来看着余知每天对着他同桌嘘寒问暖： “奶茶烫不烫？” “酸奶会不会太甜？” 友人：“我能选择被椅子吞吗？？” * 第46节 夏樱分享日常的微博下有个活跃杠精 用户752833 夏樱：考试结果很满意 杠精：又不是第一 →_→ 直到有一天该杠精私信她： 只要你让我中一次奖，我就黑转粉。 ――什么奖励？ ――亲我一下，第一让给你，余生都给你。 * ――乌云散去，漫天星光都是你。 学霸小仙女x暴躁闷骚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