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修仙,好官不好当》 第1章 副镇长英雄救美 1996年四月,一条爆炸性的小道消息,轰动了江南省的千年古镇安通。 安通镇副镇长刘广林,为了保护一名年轻的女游客,被一群流氓当街打死了。 安通镇民有两点不知道,一是刘广林没有死,但伤情严重,颅骨开裂,颅内出血,东江县医院无力收治; 二是那名女游客身份很不一般,是江南省委书记万长风的孙女儿,大学里学的建筑设计,是来安通镇观摩明代古建筑群的。 安通镇,是全国明代古建筑保留最多、最完整的地方。 本来嘛,一名副镇长被流氓打了,不是多大的事儿;女游客被流氓猥亵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但是,涉及到了省委书记,那就没有小事。 崇州市官场人心惶惶。 撇开抱着各种目的前来的调查组不提,当事人之一的刘广林副镇长,此刻正躺在崇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开颅止血的手术治疗。 手术室外,三名警衔颇高的干警陪在两位年轻的女子身侧,正满脸愁云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等待着手术结果。 那位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就是万书记的长孙女——万芷,这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 惊恐和担忧让万芷消耗了很多体力,令她原本健康红润的肤色变得有些发白,眼神之中依旧留着惧怕。 当时有七八个、还是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流氓,她在慌乱之中没有看清楚,只顾着躲闪铺天盖地一般奔她而来的脏手了。 那些脏手几乎无处不在,在她青涩的身体上又摸又捏,痛疼且不说了,那种羞辱感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更何况,还有那些污言秽语夹杂在其中,让万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的暴力远甚于刀斧。 就在她绝望至极时,灰色的安通古镇出现了一抹鲜亮的米黄色,那是刘广林身上外套的颜色。 高大的刘广林挡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所有向她伸来的脏手,挡住了漫天的污言秽语。 “快跑!” 这是刘广林和她说的唯一的一句话,这句话他说了多少遍,万芷根本没有记住,因为她看见那些肮脏的手上出现了各种凶器。 有各种钢管铁棍,还有刀,好几把锋利雪亮的刀。 然后就是刘广林传来的惨叫声,咒骂声,以及不变的呐喊“快跑”! 万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上车的,但她记得,上车后伸头看向还在抵挡着流氓的刘广林时,她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根钢管重重砸在刘广林的后脑上,几把刀同时砍在他身上、脸上,刀口上撩起的血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千年古镇在这一刻,呈现给万芷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万芷仿佛听到了那不存在的“轰隆”一声,看着刘广林如山倾倒! 老旧的尼桑小轿车在同学的慌乱之中终于发动起来,载着两个六神无主的少女,向着崇州市疾驰。 ······ 慌乱的心情平复之后,官宦子弟的本能促使着万芷在思考:这件事情是有预谋的,还是偶然发生的? 如果是有预谋的,那挡在她身前,为她闯开一条生路的刘广林,在这件事情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这一切顾虑和谋算,在那几把雪亮的钢刀砍向刘广林脸部的画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没有人甘冒毁容的风险来玩英雄救美的把戏! 尤其是在万芷了解到,刘广林还是一位体制内的干部时,这种想法更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道理很简单:省委书记的威严! 触犯一位省委书记,付出的代价何其沉重。体制内的人都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无法承受之重”。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万芷在心里想着:难道都是命运的安排?! 显然不可能! 这些流氓为什么只盯着她万芷不放,难道她真的长得就这么祸国殃民,勾人犯罪?! 她一个大一的学生,虽然公认长得漂亮,但她穿着打扮各方面都挺保守的。 万芷自知,她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这些流氓在第二次“严打”期间,不顾一切,于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前,做出违反国法的事情来。 刘广林是适逢其会,可那些流氓一定是有预谋的! 不过,都没有关系了,因为万芷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她爷爷省委书记万长风。 万芷相信,自己的爷爷会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救命恩人刘广林。 ······ 不管是刘广林的生命,还是政治前途,她万芷都责无旁贷。 是的,刘广林的伤势严重,颅骨骨折,颅内出血,生命危在旦夕。 东江县医院不敢收治,崇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也不敢收治。 因为颅骨骨折了还要开颅止血,这个开颅手术难度大,风险大,不是专家是不敢上这个手术台的。 但是,有了万芷之后就不一样了,省里的主刀专家及时赶到了崇州,开始了紧张的手术治疗。 至于刘广林的政治前途,万芷相信,敢对一位省委书记下手的势力,绝对小不了。 适逢其会的刘广林,其政治下场几乎是注定了的——被这股神秘势力碾压得稀碎! 除非,万芷一直站在这里,站在刘广林的病床前,直到崇州官场的大人物出现在这间医院为止。 因为,在这个时期,她万芷代表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省委书记的孙女,更多的是省委书记的意志和尊严。 尽管如此,深谙官场之道的万芷也对刘广林的前途无比担忧,在两大势力的碰撞之中,能够生存下来就是他刘广林最大的胜利了! 结合刘广林被毁容了的因素,似乎除了病退,没有什么更好的结果留给他了。 想到这里,万芷不禁一阵无力:你为我挡下钢刀铁棍,我能为你做的却这么少! ······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那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对万芷来说,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尤其是现在,万芷看所有陌生男性都带着恐惧的时候,这种感觉无形之中更被放大了很多。 ······ 漫长的等待中,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转绿。门打开,省里来的主刀医生来到万芷面前,轻声汇报着手术结果。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病人的身体上十四处刀伤,肋骨断了三根;麻烦在头上,面部中了两刀,神经组织受损严重,会引发面瘫。 而且,病人即使康复了,后遗症也很多,严重的头疼是其中之一。” 主刀医生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万芷,看着她眼中的痛惜和不忍,沉声说道:“病人极有可能会丧失生活自理的能力。” 第2章 老板凳借尸还魂 万芷凤眼泛红,盯着神情严肃的医生,心里在想:你这是在提醒我吗?提醒我不要在这个病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吗?! 她虽然心中不忿医生的话外音,但是,一来人家医生确实是为了她好;二来,把病情说清楚也是一位医生的本职责任。 万芷按下心中不快,向主刀医生简单道谢后,目送着活动病床,把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的刘广林推进了特护病房。 ······ 主刀医生汇报的治疗结果,不但旁边的三位干警听到了,躺在活动病床上正被缓缓推动的刘广林也听见了。 干警听见了不奇怪,专家根本就没有避着他们。可处于全麻状态下的刘广林也能听见,就奇了个大怪! 事实上,刘广林自己也奇怪:我不过是和几位“俱是不如人”的同事喝个小酒,怎么还喝出了个不能生活自理啦? 没天理了!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似乎除了听觉之外,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而且,在他的脑子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份极其清晰的记忆。 在细细地翻阅了这一份记忆之后,刘广林最终确认,他穿越了。 从2018年穿越回到1996年,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也叫刘广林的副镇长身上。 ······ 原主的仕途起点可真不低!这是刘广林对原主的第一印象。 95年的人大马哲系毕业生,学历有了;入仕第一步就是副科级,还是实权的副镇长,经历有了。 接下来,就是熬资历了。只要原主不犯错,三十七岁前,一个县委书记是跑不掉的。 不要小看三十七岁前的县委书记,找遍全国,你也看不到几个。如果时运亨通的话,到正部荣休也是很有可能的。 原主的这个仕途起点,比起穿越来的刘广林,要高出太多,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刘广林在穿来之前,四十出头的年纪了,还是一个四级调研员,在江南省委政研室坐着冷板凳,等着退休。 真正的前途无亮。 ······ 像刘广林这样的老板凳,每个机关都有几个,或多或少而已。 老板凳和老油条还不一样。老油条是见便宜就占,遇到事情就闪,惹人厌烦。 老板凳是肥差好事摊不上他,脏活累活人家也不干,在机关里面本本分分地混日子。 不过,千万不要因为“混日子”就看不起这些老板凳。他们不管是在业务上,还是在生活里,每个人都有着一两手绝活。 就拿刘广林来说吧,整个江南省的民生数据,从1980年到2018年,几十年的数据可谓繁杂庞大,可他就是能随问随答,还能不出一丁点差错。 这还只是业务上的,生活里的隐藏技能也很了不得。 刘广林不但吉他弹得好,歌也唱得好,饱含情感。百转千回的节奏里,沧桑的嗓子能把歌词唱进你的心里去。 比之那些所谓的“大师”,可真是一点也不差! 这样一个过安稳日子的人,突然穿越到了90年代,附身在一个被毁容了不说,连生活自理都困难的人身上,这巨大的落差,让刘广林的灵魂差点直接崩溃。 ······ 出自官场本能,刘广林推演了一下他现在的政治处境,结果令他心如死灰。 原主不知道,这些流氓为什么找上万芷,就连万芷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就连现在的省委书记万长风,也只是隐隐约约有点猜测,根本摸不准是谁下的手。 可穿越来的刘广林,对这等当年引发了江南官场大地震的导火索事件,不能说一清二楚,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正是这件事情引发了江南官场本土派的全面衰败。 让原本在江南省有着巨大影响力的陈家,在中央连调三位副省长来江南之后,被万书记逼着,把势力全面撤出了自己的老家。 从表面上看,万书记赢了,陈家输了,江南省的本土派彻底瓦解了。 实际上,万书记也被陈家拖在了江南省整整七年,到底还是耽误了进入中枢的黄金时机,最终副国荣休。 至于午夜梦回,万长风有没有遗憾和后悔,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官二代,为了报复万书记对他爹的处分,在收集到万芷的行踪之后,雇佣了这帮流氓来东江县作的案。 而且,这件事情在不久之后就被查得明明白白。 可蹊跷的地方在于,查出来的时候,那个官二代因为喝酒醉驾已经被撞死了。 尼玛!不带这么欺侮人的!这是万书记的第一想法。 都说官场底线是祸不及家人,你们不但动了我的家人,还连个像样的交代都不给我,看我像个老好人是吧?! 于是,江南官场开始了长达七年的风云激荡。 ······ 刘广林想到这里,不禁喟然长叹:身为一根导火索,这次政治事件的直接参与人,怎么可能逃得脱成为灰烬的命运?! 这一点,从刘广林在省委收集到的信息里,没有半点原主的消息就能得到证实。 是的,原主是保护了省委书记的孙女,看似搭上了一条升迁的快速通道,实际上却不然。 从派系争斗上来看,原主已经被自动划进了外来派,也就是万长风一系。 在这一点上,本土派和外来派的观点是一样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原主不过是适逢其会,根本没有主观上的主动站队。但,站队了就是站队了,主观不主观,主动不主动的,重要吗? 而且,一旦两派争斗起来,本土派第一个要打的就是刘广林。事关脸面,谁叫你是导火索呢? 本土派能和一省书记打了七年,其势力不言自明。打你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副镇长,结果可想而知。 可以说,刘广林的下场已经注定。能给他一个病退,都是本土派仁慈了。 唉,这样的穿越开局,简直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 就在刘广林了无生趣的时候,一道宏大高淼的声音,突然在他心头响起: 【“官场修仙”系统启动中。。。】 嗯?!这是身为穿越者的福利吗?处境突变,心里落差太大,都忘了穿越者还有金手指这道茬了。 身为机关老板凳,偶尔刘广林也会看一看网络小说,对于穿越重生、系统金手指什么的并不陌生。 自然,他对这个“官场修仙”系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的。 第3章 功德值就是生命 片刻之后,那声音再次响起:【系统启动成功,请宿主默念系统界面,调出界面后自行查阅。】 随着刘广林默念结束,一道荧蓝色的光幕出现在他的意识里。光幕上光点宛如流星雨,正快速地组成一排排文字: 【姓名:刘广林(副科级)】 【功德值:999】 【修行境界:未入门(入门最低条件:行政级别副科级,功德值500)】 看到这里,刘广林不禁微微皱眉:系统的修行境界居然和行政级别挂钩,难怪叫“官场修仙”系统了。 看来,想要修成正果,不是一般的难~! ······ 【入门条件已满足,是否现在入门?是?否?】 傻子才选“否”! 屏幕上的字体如潮退去,又在瞬间组成了几行血红色大字: 【警告警告!红色警告! 选取后,本系统将与宿主命运绑定,宿主每日将消耗1功德值以维持系统运转。 功德值不够维持系统运转时,系统将自毁,连同宿主一起被天道抹杀! 请宿主慎重选择!】 有个毛线选择! 不选“是”的话,他刘广林就会插着尿管躺在床上等死。 选“是”,最起码他还能蹦蹦跳跳地活上一年多。 最少,能死个痛快!被天道抹杀,应该是类似猝死这样,死得很痛快吧! 刘广林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做,直接在心里选“是”。 ······ 屏幕上,红色字体又全部消失,一行行绿色字体显示出来: 【为了感谢您真诚地选择与本系统同生共死,系统将在天道规则之内,对您进行最高级别关照。】 【您已选择入门修行,按照天道规则,可以直接将您的修为提升为炼气期一层到五层。在接下来的三十天内,系统会将您的修为提升到炼气五层。】 【有鉴于您的肉体太过孱弱,毫无气质,系统将自行给您更换免费资质中最高级别的“仙韵之躯”,让您气质出尘,很容易让陌生人对您产生信任感。】 【系统商城已开放,为了防止您冲动消费,消费数值在1功德值之上的商品,现阶段系统自行为您屏蔽。】 刘广林在心里好奇地问道:系统,炼气五层境界是个什么样子的? 【可以免疫摄氏300度以下的高温烧伤,以及普通刀剑的伤害。其余的,请自行摸索。】 就这样吗? 刘广林的内心多少有些失望,别人的金手指能秒天秒地秒空气,到了自己这儿,金手指缩水了不是一点点。 转念一想,系统起码能让他活过来了,而且是有尊严的活着,甚至活得比普通人要生猛得多,还强求什么呢? 自己未免有些贪心不足了! ······ 他想看看系统商城里面的东西,看看系统把1功德值之上的商品给屏蔽掉之后,里面还剩下什么。 结果打开商城之后,发现偌大的商城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三颗金色丹丸。指头大小的丹丸正微微泛着毫光,卖相极好,一看就是珍稀之物。 【仙韵丹: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服用者的气质仙韵,轻微化解对手敌意。数量:1;售价:1功德值。】 这东西让刘广林有些挠头:除了特定场合,不然这颗仙韵丹真没有什么用处。 只有一颗,也不知道买完之后,商城会不会刷新出来。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现下绝对不会买的,接着往下看吧! 【正神丸:短时间内恢复服用者的神智。数量:1;售价:1功德值。】 这个正神丸也让刘广林迷糊:这个短时间是多长时间?还有,什么叫恢复服用者的神智,我给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的病人吃下去,他也能恢复如初吗? 一行绿色的字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系统出来给他解惑了: 【这里的服用者是练气士,一般特指炼气有成、筑基在望的练气大圆满者。对于未经修炼的普通人是什么效果,本系统没有实验数据。】 得了,这解释等于没有解释。 无所谓了,就当看个热闹吧,反正刘广林也没打算买,功德值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应该不好积累吧! 目前,功德值直接关系到他刘广林能活多久,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得不慎重。 【祛邪丸:清除服用者身上秽病,服用间隔时间:一年。数量:1;售价:1功德值。】 嗯?!这个祛邪丸不简单,如果真的有描述的这个功效,是个救命的好东西! 不过,东西虽好,在他没有搞清楚功德值是如何积累的情况下,他是不会买的。 开玩笑,买一颗他可是要少活一天的! 看完商城之后,刘广林感觉精神疲倦。毕竟是伤病之躯,这也在所难免。 正好,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他的头顶徐徐流入,慢慢地包裹了他的全身。 这股温和的暖流,不但恢复了刘广林全身的知觉,更让他的身体处于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之下,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惬意。 这是系统在改造自己的身体,刘广林懒懒地想着,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 病房外,三位高级干警陪同着万芷两人,出发前往市委招待所。 和一般高档大酒店的金碧辉煌相比,掩映在绿树繁花之中的市委招待所,外观真的一点也不起眼。 当然,因为它不对社会开放的特性,外观怎么样,真的无所谓。再说,它的外观其实也很美,很民族的美。 看似普通的三层楼群,粉墙碧瓦,水榭亭台,带着浓浓的江南园林的风雅。 ······ “姜局,老肖,你们三人亲自护送呀!” 招待所典雅堂皇的大厅里,一位三十来岁的西装女子迎了上来,笑着和万芷身边的两位干警打着招呼。 她也不等两人回话,就侧过脸去,笑容温暖地和万芷说起话来:“这位就是小万同学吧!我叫方缘,缘分的缘,是这里的经理。 你到我这里了,就请安下心来,踏踏实实休息,万事有我!” 万芷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珠圆玉润的花信少妇是一位体制内的干部;她的这个“经理”是个职务,和外面什么宾馆酒店的大堂经理截然不同。 市委招待所的经理,一般都是市工委副主任兼任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白皙端庄的女子,是一位副处级的国家干部。 这种场面应对,最看一个人的教养。当然,作为省委书记的孙女,官宦世家出身,这点应对肯定是不缺的。 第4章 方缘就是有缘人 “方主任受累了!”万芷轻轻点头致意,接着似是寒暄客套,又似乎另有所指地问候着:“晚饭还没吃吧?” 这一声“方主任”,既显示出她万芷清楚方缘的跟脚,市委派来的嘛; 又表达了自己的善意:虽然你还只是一个副主任,但我就称呼你为“主任”了,这善意表达的够明显了吧! 如果你方缘要是认为,我万芷真不清楚你只是一个副主任,那你这个副处级就真的当到头了,水平太次嘛! 而且,就从这一声称呼里面,你方缘也应该能品出一些味道来: 我既然对代表市委来的你释放了善意,就说明,我万芷虽然在你们崇州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对你们崇州市委是没有迁怒之意的。 起码,暂时没有! ······ 方缘作为一个国家副处级干部,水平自然不低。 说真的,科级干部里面,可能有各种混进来的“鱼目”;但是,处级干部队伍那绝对颗颗都是珍珠。 这是干部队伍的筛选机制决定的。 更何况,方缘还是在市委招待所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干部,人情世故更是门儿清。 所以,万芷的一声“方主任”,立刻就让方缘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倒是后面这一句看似问候的“晚饭还没吃吧”,意思有些深,不是她方缘一耳朵就能听明白的。 但听不明白不要紧,不妨碍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如果小万同学不让她爬,停下来就行了嘛,试错成本这么低的,不爬是傻子! 要是真的能就此搭上省委书记的线,那她方缘爬的就不是竹竿了,是通天的梯子! 方缘这心里头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就在转眼一笑之间。 就听见她微笑着说道:“我是为领导服务的。万同学你们这些贵宾都还没有吃晚饭,我就更没有吃这么早的道理。 你们有什么安排?我这里可是给你们炖了两份安神汤,喝了有助睡眠的。你们看?” ······ 万芷饶有深意低看了一眼方缘:悟性一般,进取心强烈,唯一能称道的,也就剩一个运气不错。 为什么说方缘悟性一般呢,因为万芷都主动问出“晚饭吃了吗”,这就表示她万芷肯定有所安排呀! 不然她万芷在这种情况下,犯得上和你一个小副处嘘寒问暖的吗,你也配! 所以,方缘正确的回答模式应该是这样的:“没那么早的,您看看,怎么安排?”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既表示出服从亲近的意思,又没有她刚才那样的逢迎作态,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的,多好。 所以万芷认为方缘的悟性不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在,方缘的运气一直都不错,尤其是今天。 刚好,万芷正准备在崇州市物色一个人,一个能在仕途上帮得了刘广林的代言人,她方缘恰好就出现了。 当然,这也是对刘广林的前途有一个万全的打算:万一他在东江县就被组织病退了呢?万一他不愿意调任省城呢?万一办调动的成本太高呢? 所以,在崇州市扎下一颗钉子,成本小,作用大,还是很有必要的。 最妙的是,方缘的职务还很特殊,在崇州官场搞接待工作的。 这样的人,上至市委市局,下到各个县区,应该没有她不熟悉的吧。 她的这个官场信息量就太丰富了。信息是什么?信息就是资源! 所谓“熟背英雄谱,有事好求人”。不然的话,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人,在官场能走多远? 而且,方缘的级别也很妙,副处级。 这样的级别,万芷甚至都不需要她爷爷出面做什么,自己就能关照得了她。 也就是说,万芷自己就能拿捏得住方缘,不怕她对刘广林的事情不尽心。 多好!多合适! ······ 不过,即使万芷心中对方缘已经很满意了,但她也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官宦世家出身,稳妥是被深深刻入了基因的。 万芷在等,等她妈妈苏文芳的到来,让她妈妈给过过眼,看看方缘值不值得投资,一切都要等过眼之后再下定论。 “那就劳烦方主任再等等,我妈应该快到了。你要真没有安排,那就我们五个人一起,用个简餐?” 方缘闻言,一股强烈的喜悦从她的脚后跟直冲天灵盖,两眼都放光了,喜笑颜开地问道:“令慈可有什么忌口?我这就去后厨安排!” 万芷随意地摆摆手,语气清冷地说道:“我妈吃不了辣的,别的都随意。另外,就我们五个人随意用个简餐,包厢不要搞那么大。” ······ 方缘连连点头,却在心里感叹:到底还是被小万同学小瞧了! 虽然不知道那第五个人是谁,但小万同学连着提醒了我两遍“五个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求吃饭的时候,不要来人打扰嘛,我懂的! 今天晚上,不管是谁想来都不行,市委陈书记来了都不行。 我小方好不容易时来运转,这才攀上贵人。你们来瞎参合,那不是搅合我的好事嘛! 再说了,往外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一桌子都是女性,你们这些个大老爷们掺和个什么劲?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姑娘是受了惊吓的! 想到这里,方缘这才意识到万芷的不一般。 今天的这个事情,哪怕是放在她这个久经人事的老娘们身上,也足以吓得六神无主了。 可眼前这个文文弱弱、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但独自一人扛下来了,还能不慌不乱,事事周全。 了不起! ······ 其实,这也是方缘高看了万芷。 万芷这样坚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刘广林。她出身官宦世家,耳熏目染之下,对官场里面的曲折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她万芷忍心撂下刘广林回省城去,独留刘广林在崇州医治的话,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病退! 这就是现实,谈不上有情无情。 所以,为了那个身中数刀,却依然挡在她身前,高喊“快跑”的傻子,她也要坚持留下来。 尽管她现在看到任何陌生男性都会很不自在,甚至感到害怕惊恐。 既然自己一个人坚持不了,就把妈妈喊来陪着自己,也要坚持下来,不然良心难安。 这就是万芷现在的真实想法。 第5章 老肖不肖,方缘不圆 要说万芷的妈妈苏文芳,那可是个大忙人。身为京城名校的副教授,手里握着的课题都不是一两个。 但是,在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后,她很干脆的撂下了一切直奔机场,带着助理买票直飞崇州。 身体上受到的伤害虽然很痛苦,但是可以愈合;心理上受到了创伤,那会痛苦一辈子的。 苏文芳现在最为担心的,是女儿的心理问题。所以,在听到女儿被猥亵了,她立刻放下了所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女儿身边去。 女儿需要她的陪伴! 想想都后怕,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大帮流氓给猥亵了,心理上怎么可能没有点创伤! 而且,这样的应激性创伤,很容易让女儿对男性产生恐惧,从而终生不嫁,孤独终老。 说一句实在话,只要现在的万芷,还能对任何一个血缘之外的男性抱有好感,哪怕这个男性是个人渣,她苏文芳都不会阻挠的。 当然了,这种想法苏文芳是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除了她的丈夫万伯平。 目前看来,这个男性是存在的,就是救下了她女儿的那个副镇长。 这一点,在苏文芳试探着要求女儿回京城休养的时候,遭到了女儿的强烈驳斥和坚决反对就能看得出来。 女儿对她这个妈妈一直都很眷恋依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言辞强硬过。 而这,也是苏文芳放下手头几个已经进入关键程序的课题,马不停蹄地飞来崇州的另一个原因。 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刘广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方缘在意识到万芷目前的精神状况时,对还围在她身边的三位男性高级干警就不是很待见了。 什么人嘛,不知道小万同学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好吗?再说了,人都已经送到地头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攀附省委书记?拜托,你们警局的,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 体制内的女性干部,少有不泼辣大胆的,尤其是方缘这种搞接待工作出身的女性干部,那是要加一个“更”字的! 就听见她笑着对警衔最高的姜力威局长说道:“我说姜局,这人呢你们也送来我这里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清楚,可以放心了吧?” ······ 你这是什么意思?赶人吗? 姜局心里头直犯膈应:我堂堂一个市局局长,正处级正职领导,被你一个小副处往外赶,我不要脸的吗?! 但是,谁叫自己点子背,摊上这么个事呢?被赶人了也就只好自己滚蛋,这张脸今天算是丢这里了。 姜局正准备敷衍两句转身走人,但一直陪同他的肖副局长不乐意了:机会面前,积极争取嘛!你方缘凭什么赶人走呢?! 再者说了,老子身上穿的是警服,不是戏服,不是你这个搞接待工作的副处随便指派的! “呵呵!”老肖笑了,看都不看方缘,向姜局请示道:“姜局,根据流程,是不是要安排警力对万同学进行贴身保护啊?” ······ 老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避讳万芷,万芷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对崇州市局的评价又拉低很多。 大家都知道,发生这种事情,错不在当地的公安机关,但是责任一定是你们公安机关背负的。 所以,事后公安机关一定要有一个负责任的表现。 合着,分派警力来对我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贴身保护,就是你们崇州市局负责任的表现?! 知道的,明白这是在保护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 万芷这心里的嘀咕也就不说了,方缘早在心里骂街了:姓肖的,你特么什么意思?你自己攀附不上这层关系,就想着隔离起来,让别人也攀附不了。 真下作! 饶是如此,方缘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应对。毕竟,老肖走的是合理程序,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不,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姜局长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 可方缘也不是个面团儿,组织程序我没办法阻拦,但是,这警力怎么派就不是你老肖一人说了算的。 当事人的意见不重要吗?我这堂堂市委招待所的形象不重要吗? 要不说只要是个处级干部,真没有脑子不够数的,就听见方缘认真说道: “姜局的安排我肯定服从啊!但我也有两个条件,第一,警员必须是女的;第二,必须穿便装。” ······ 老肖一听这话就知道,得了,我这栅栏白围了,恶人白做了!而且,方缘的这个两个条件还必须得答应下来。 什么叫一败涂地! 老肖干脆装起了鸵鸟,不再看着姜局,而是无事人一样地扭转头来,看向面色清冷的万芷。 万芷在心里默默点头,对于方缘的应变能力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认可。 这才是一个处级干部应该有的素质嘛! 也罢,就当是为了刘广林雇一个官场保姆吧!万芷在心里定下了调子:反正不过是一个处级干部,试错成本实在不值一提。就是你方缘了。 万芷强忍着老肖那有点放肆的目光带来的不安,面色清冷地招来方缘,准备让她陪自己回房间去。 对陪了她们俩一下午的三位高级干警,万芷连点头致意都欠奉,直接转身走人了。 ······ 三位干警目送万芷走进电梯,这才回转身来,面面相觑。 这三位干警里,被方缘称呼为“姜局”的五十来岁男子,就是崇州市局的一把手,局长姜力威。 另一位叫“老肖”的,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肖万全;而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一级警司不是别人,正是东江县局的政委史由。 有人说,流火你这写得也太夸张了吧!为了这么点事,一个地级市局的一把手,起码也是副厅级的领导,就这么一直陪着一个小姑娘?!我不信! 这么说吧,确实是夸张了点。 一来,九十年代地级市的一把手局长,一般都只是正处级别,受省公安厅和地方政法委双重领导,和现在大不一样。 二来,谁叫他姜局长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呢! 再者说,省委书记的孙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前被公然猥亵,好死不死的,还是在他的辖区被猥亵的。 他不想直面省委书记的怒火,所以必须端正态度,放低姿态,努力求生而已。 他不敢不来! 第6章 老姜不辣,小戴不呆 目送万芷进了电梯,姜力威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对老肖说道:“老肖,干工作哪有不受委屈的?受了委屈也不能冲动。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这样吧,保护警力还是要派出去。我们正常走流程,这个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人员安排上一定要做好挑选,尽量减少负面影响吧!” 老肖的脸色更难看,面对姜力威的批评却只能无声点头、默默承受着,没办法,谁叫自己打了败仗呢! 老公安人的胜负观是很明确的,输了就要认,挨打了要立正。 “回局里吧!”姜局长回头扫了一眼一直跟着他们的东江县局政委史由,意有所指地说道,“省厅的调查组肯定在来崇州的路上,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史由虽然搞不懂姜局长说这话的意图,但不妨碍他紧跟姜局长的步伐。 于是,三人一起,消失在崇州市的夜色里。 ······ 一回到市局,姜局长的“灰手套”小戴就找来了。 这个“灰手套”的说法,是崇州官场对一些特殊中间人的一种称呼,本身没有褒贬之分。 之所以说“灰手套”是一种特殊中间人,是因为他们经手牵线搭桥的事情,一般都不能够落在纸面上。 他们这种中间人的属性里,多了一种隔离带、防火墙的意思。说白了,“灰手套”就是个干脏活的。 而且,“灰手套”的身份也有一定要求,知根知底是必须的,还要有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这样的身份,对他要牵线的关系来说,就是一种认可和保障。 ······ “表哥,”小戴和姜局长打着招呼,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来到办公桌前,轻声说道: “陈三、张小球还有皮达子他们几帮人,我都找人互相核实了,他们今天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目前可以确定,这件案子十有八九是外地人做的。 而且,车站一带的人还提供了点线索,是有这么一帮说着临江话的人,昨天晚上住下来,今天一早开着金杯车走的。” 安通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姜局长自然需要在第一时间了解崇州混混们的行踪。 小戴作为一名合格的“灰手套”,眼力劲肯定不缺,都不需要姜局长的吩咐,就自己去查访消息了,而且还能在第一时间来汇报。 就冲他这一份挑眉通眼的灵省劲儿,难怪姜局长十几年都没有换个“灰手套”了。 听着小戴实实在在的消息,姜局长从抽屉里拿出整盒香烟,扔给小戴,算是很直白的认可。接着问道:“被打伤的刘广林,你打听清楚了吗?有什么背景没有?” 没办法,碰到这样的事情,再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万一这家伙也是一个有背景的呢? 毕竟二十三、四岁的副科级干部很少见,各方面都得注意一点。 小戴笑着接过香烟,一把揣进兜里,嘴里说道:“我找东江的弟兄打听了,那刘广林是东江本地人,家世很清白。 去年人大毕业后,以副主任科员的待遇,被直接分配进了县委办公室。在县委干了两个多月,就被下放到了安通,当一名副镇长。” 姜局长在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刘广林也是时运不济,好好的一个县委书记的苗子,就这样被毁掉了。 “好了,小戴,你出面跑一趟临江市,”姜局长轻轻地敲着桌子,“找当地的混混们打听下这帮人的下落,但是要注意安全。我让小齐连夜开车送你去!” 小齐是姜局长的专职司机,特种部队“华南之剑”的尖兵,不但能打,而且人也警醒。 小戴这次去临江市出活儿,有一定的危险,主要是当地的混混们不但凶残,而且抱团,对外地来的很排斥,尤其是乱打听的,非常警觉。 “不用了表哥!”小戴笑着说,“我车子都雇好了,路边的黑车,根本不认识我,安全! 再说了,打听消息这种事情,一个人最好。人一多了你就打听不到消息。” 看着小戴这张普通平凡的脸,姜局长很感动:小戴这么做,就是独自一人扛起了所有风险,甚至是生命危险。 毕竟,临江市的黑社会是出了名的凶残暴虐,不计后果。要不然,怎么敢动一省书记的孙女?!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混混们不知情。 姜局长心里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却解开了警服的纽扣,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了过去, “你一个人在临江市,没有钱可不行。这里也不多,只有两千,你留着傍身用。千万别乱花了!” 小戴也不矫情,接过这一沓带着体温的钱,数也不数地揣进胸前口袋,笑嘻嘻地说道:“表哥,这不会是你藏的私房钱吧?我就不客气了!” 姜局难得的真情流露,起身拍拍小戴的肩膀,声音有些暗哑,“警醒着点,遇到事了先跑。 你不是体制内的,没有人给你兜底。出事的后果表姨妈他们没法承担!” 小戴已经三十多岁了,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不说别的,他自己真要是出事了,老婆孩子都没人管,更不要说老头子、老娘了。 可他和姜力威打了十好几年的交道,太清楚自己这个老表哥的处境了:上面没人挺你,底下就没有人敬你,工作难做的很! 而且,这十几年下来,小戴没少受他表哥的照顾。如今到了要他小戴出力的时候,能退缩吗? 男人不能当缩头王八! 明知道这一趟活儿有些危险,小戴还是装着无所谓,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 实际上,今天晚上睡不好觉的,可远远不止小戴、姜局长这些人。 随着苏文芳入住市委招待所的消息传开,崇州的书记、市长都感到了压力:万书记这是对崇州地方的处理态度不满意? 而且,出乎姜局长的意料,省公安厅的调查组并没有在崇州停留,而是连夜奔赴东江县,这更是让东江官场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年头,谁的屁股底下还没点糊糊事?! 这不,省厅调查组一到东江县,第一件事就是把东江县局的局长池树全给停职了。 强势到甚至连理由都不给,尽管理由是现成的:池树全在值班期间不但饮酒,还聚众赌博,被调查组逮了个现行。 消息传开,官场效应两极分化很严重。 第7章 和风细雨,也有落红 东江县的一二把手瞬间心如死灰:省委书记的板子来了。和预估的一样,这板子没打在别处,打在了东江县。 接下来,不过是走流程了。东江县的一二把手,在东江县的执政进入倒计时。 ······ 崇州市的一二把手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差没有高呼,万书记是个好人啦,胸襟广阔! 接下来,只要把这件案子给办清楚明白了,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当然,经此之后,万书记对崇州市肯定会失去好感。 不过不要紧,万书记今年都整六十了,已经干了三年多的省委书记,两年半的中央委员。 这样的万书记,是不可能在江南省养老的。 那他在江南省还能待多长时间? 两年?!最多三年! 三年时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 当然了,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很多表面文章也不好做。 比如说,东江县的两个正处级干部怎么调离,调任什么位置,都得有个官方说法; 比如说,那个见义勇为的副镇长,我们崇州要怎么安排好他,才能让万书记满意,让别人也满意;尤其是要让万书记认为,别人会很满意; 比如说,我们崇州的公安队伍是不是也要整顿一下,这样也能让场面上好看一点; ······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崇州市一二把手处理政务的尺度;而且,这些事情宜早不宜迟,还都得尽快办。 于是,在省公安厅进驻东江县的当天下午,崇州市委召开了一个临时性的书记办公会。 所谓的“书记办公会”,主要是指市委里面一正两副三位书记开的小会,有时候也会有其他分管的常委参与进来解说或者旁听。 这“一正两副”里的“一正”,在这里指的是崇州市委书记陈衡; 两副分别指的是第一副书记,也就是市长杜庆东;另一个是指分管党群建设的副书记米汉南。 这也是一个地级市最高级别的办公会了,囊括了一个市的一、二、三把手。 会议结果在第二天的常委会上一致通过,经过电视新闻发布之后,崇州官场集体失声。 ······ “为了加快崇州市精神文明建设的步伐,充实提升精神文明建设的干部队伍,市委经研究决定,调任原东江县委书记耿乐民同志任市委精神文明办公室书记,东江县委书记一职另有任用。” 这是当天晚上,崇州新闻里面播放的原文消息,这也是一条很烧脑的消息。 一来,这个精神文明办公室是市委下属的一个副处级单位,一把手主任也才是副处级别。 二来,这个精神文明办公室只有正科级的副主任,编制上从来都没有书记这么一个职务,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呢? 而且,还是高配的正处级领导干部来担任这一职务,市委领导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所以,这个任命决定一出来,看不懂的觉得市委莫名其妙,看得懂的觉得市委又高又妙! 接着是第二条人事调动通知,原东江县县长邓志兴同志因工作需要,调任崇州市气象局担任党组书记,东江县县长一职另有任用。 邓志兴这是被贬了呀! 再结合第一条消息起来整体一看,哦,原来是东江县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这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信息面稍微广一点的,知道这是省委万书记的孙女儿出事的后续,这样的处分不但不过分,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还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难道崇州市就一点责任都没有?领导责任也是责任,得负责! 这么想着的人,就对后面的人事变动产生了兴趣,想看看陈衡书记的腾挪手段。 于是,本来无趣之极的人事任命通知,收视率居然一路走高。 第三条通知的内容也很劲爆,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因玩忽职守被直接撤职;而一把手局长姜力威因为工作不力,被党内记过一次。 嗯,这是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的意思。懂的人自然懂。 大家不知道的是,市政法委书记柳永前也被这件事情牵连到了,得到了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 当然,政法委书记被党内警告的新闻是不可能在电视上出现的。 但是,陈衡书记肯定有办法,把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送到万书记的耳朵里去的。 ······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于是崇州新闻的画面里,就有了崇州市市长和市委书记,先后前往第一人民医院探望见义勇为的“勇士”刘广林一行。 其实,在省公安厅入驻东江县的第二天,也就是刘广林住院的第二天,崇州市长杜庆东和市委书记陈衡就已经分别前来探望过了。 跟拍的摄像机,完美地记录了两位崇州市领导在刘广林病床前的亲切关怀。 而刘广林的荧屏第一次,也以一个完全看不出样貌的木乃伊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当然了,这时的刘广林正被系统提升修为境界,替换身体资质,其实仍然处在深度昏睡的状态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他的这一表现,很完美地贴合了主刀医生的预测——深度昏迷,自然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装昏迷,搏市委领导同情。 ······ 只是,大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向木乃伊一样昏睡的刘广林,并不觉得面目可憎,反倒是生出些许的好感和敬意来。 或许,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对英雄的敬佩吧!苏文芳暗自这样想着,这个刘广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在人大的时候,和王家的小孙女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 但,谁还没有个知慕少艾的时候呢?! 看到自己的女儿,望向刘广林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却多了一抹担忧的神色,心中禁不住百味杂陈! ······ 昨晚母女俩是在一间房睡的。苏文芳自然也了解到万芷现在的实际心理状况:非常排斥和男性相处,尤其是陌生男性。 这样的精神状况,会对万芷今后生活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是,苏文芳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自然很清楚,女儿的这种心理状态,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她,除了她自己。 第8章 陈衡吟诗,方缘中举 有人会说,流火你又在瞎吹牛,麻烦打听下,心理医生是干什么的再来这里说道。 实在是怎么说呢?“脑死亡”这个词大家应该不陌生,都认为它应该也必须是一个医学名词是吧? 其实不是!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搜点资料看一下。 而且,流火一直都认为,心理学也不是佛门的“他心通”,把一切认知都建立在统计和预测上的学问,可靠性先不提,真实性怎么样其实是值得思考的。 ······ 扯远了,再说说苏文芳吧,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也由不得她不为刘广林做打算了。 于是,苏文芳和陈衡书记在医院道别的时候,拉上方缘,很直接的说道, “陈书记,我和方主任很投缘,方主任是个会照顾人的。我家万芷的恩人刘广林,我就托付给方主任照顾了。 不过,女同志嘛,总有经历各种闲言碎语的时候。你该扶就扶一把,该正视听的时候就帮着正正视听。 说句大白话,我家万芷在崇州遭此劫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刘广林了。 我知道你位置高,让你照顾刘广林是难为你,你够不着。所以呀,你就照顾着点方主任吧!” ······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外带一个理所当然。 苏文芳话里的意思,别人可能不懂,他陈衡能不懂吗?! 他不但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明白,不答应也得答应,因为人家说的有理有据。 得了,没想到来医院看一趟病人,白搭一个正处出去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其实,苏文芳这话你要倒过来听。 第一层意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苏文芳表示,我们万家要照顾刘广林,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刘广林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嘛; 第二层意思就更简单了,我们万家位置太高,想要照顾刘广林,可够不着。所以,我们就地拜托了方缘来代替我们照顾刘广林; 第三层意思就稍稍隐晦了点,什么“你该扶就扶一把,该正视听的时候就帮着正正视听”,其实就是两个字:“扶正”!把方缘扶正了! 方缘是副处级的领导职务,扶正了可不就是正处级嘛!这不,一个正处就这样没了。 ······ 能拒绝吗?答案是不能! 因为“我家苏芷在崇州遭此劫难”这话是铁一般的事实;而陈衡借着这件事情腾出几个正处的职务,也一定会成为事实。 如果陈衡敢在这一点上拒绝苏文芳,那他就要准备好面对万书记的各种调查。最好的结果是提前退休。 而且,知情的人还要骂他一声活猪!活该! 因为,一旦他陈衡真的拒绝了苏文芳的要求,他就犯了官场大忌,变成他陈衡在挑衅省委书记的威信了。 尼玛!我孙女儿在你的治下受难了,我没有为难你,那是我身为一省书记的胸襟气度;可你借着这个事情的影响力,才腾出来的几个位置,拿一个出来让我安排下,照顾一下救我孙女的恩人,怎么啦? 所以,白送一个实职正处还换不来一丁点人情,这才是陈衡书记矫情的主要所在。 ······ 不过,陈衡到底是正厅级别的干部,还是正厅里的天花板,反应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 就见他朗声大笑,声音愉快地说道:“‘深藏报恩剑,久缉养生篇’,苏教授好修养啊! 像刘广林这样勇敢的好干部,我们崇州自然是要大力宣扬的,肯定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小方主任的品行能力我还是了解的,毕竟她一直在市委工作嘛,苏教授你大可以放心,方主任一定能把刘广林照顾的很好!” 苏文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清冷地点点头,看在陈衡那一句‘深藏报恩剑,久缉养生篇’的份上,这才起身移步相送。 ······ 不过,也就堪堪送出医院的小会议室,就止步对着方缘说道:“小方替我送送陈书记,陈书记是个爽快人,你有什么不便的地方,直接提!” 陈衡听到这里,差点没有控制好身体的平衡,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刹那,心里发着牢骚:我真不是什么爽快人! 你仗着自己是教授,有学问,就可以这么隐晦地埋汰人吗?什么叫“不便直接提”,我陈衡在你眼里就是一把夜壶?! 嘴上却打着哈哈,保持着风度,笑盈盈地往外走。看上去倒像是遇上好事了,满面春风的。 ······ 陈书记虽然满腹牢骚,但对于正事可一点儿也不耽误,知道苏文芳还在小会议室等着他的答复呢。 他也不避讳了,就在走廊上小声对方缘说道:“小方,别送了,回去和苏教授说,东江县的县长和南港区的区长这两个位置,你可以随便选。 不过,都是代理的。而且,年底的人代会你自己摘掉代理的帽子,我不管! 至于区委书记和县委书记绝对不行,想也不要想,你的资历差太多!” 喜从天降咩! 方缘一激动,一股澎拜的热流从丹田直冲天灵盖,那怎一个爽字了得! 白皙的脸庞瞬间潮红,双眼迷离,眼神却亮的吓人! 方缘做梦都没有想到,她这辈子还能做一回政府部门的一把手,还是县区级政府的一把手。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击得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一个劲地对着陈衡书记道谢。 陈衡侧过脸来,用饱含深意的眼光,看着方缘因为兴奋变得潮红的脸庞,冷哼一声,“你也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缘法。 我们丑话说在前,你做事手脚一定要干净! 我这样违规费力地把你提上去,盯着你的人可太多了。 我也不求你的报答,你也不要连累我。否则,不要怪我无情!” ······ 怎么说呢,陈衡确实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领导,敢给苏文芳许下这样的承诺来。 否则,就方缘那点可怜的资历,不要说提拔当区长、县长了,就是给个区县的组织部长都是属于破格提拔,因为组织部长一般都是常委。 有朋友会问,那像陈衡这样提拔方缘的,属于什么提拔? 属于破格提拔中的越级提拔,也在《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的范畴之内。 怎么说呢?虽然不违规,但是,总不合常情常理,会被上级领导诟病。 第9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陈衡书记会怕上级领导的诟病吗?也不看看是谁向他提出这个要求的! 所以,当方缘把陈衡书记的原话转告给苏文芳时,就听到苏教授一声冷哼:“只敢给个代理,还要你自己摘帽子,他陈衡也是个没担当的! 方缘,我们离着你有些远,这次你上升是机缘巧合,不是常态。 你要尽快成长起来,起码要成长到我们可以够得着你,那样才能谈未来。” “苏教授,东江县长和南港区长这两个,我能自己选吗?”方缘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想选南港区长。在崇州市这一块,我也经营了这么多年,资源肯定要比在东江县强。” “我不管!”苏教授一挥手,指向刘广林的病床说道:“把他安置好,你的区长想坐不稳都难;没有安置好,你想坐稳区长的位置都不可能。” 方缘跟在苏教授身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找人运作,把他的组织关系转移到南港区委。等他康复了,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肯定跑不掉!” 苏文芳没有接方缘的话头,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万芷开口说道:“你先这样准备吧!他还不一定能留在崇州呢,主要是看他自己意愿。” 然后,苏文芳母女两人商量着,是赶今晚的飞机回京城,还是去省城看望下万书记。 倒不是说万芷怎么无情。 一来,她留在崇州市要见到的人见到了,该安排的事情也安排下去了。 目的达到了,刘广林也没有苏醒的迹象,不回去留在这里干什么? 二来,她确实出了心理问题,见到陌生男性,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真不是她能承受的。 出门在外,哪里能躲得过不见陌生男性呢?!只有回家恢复一段时间。 苏文芳领着万芷向刘广林的父母道别。 看着这一对厚道淳朴的中年夫妇,那隐藏在眉宇之间的担忧,苏文芳只能尽力安慰了几句,但对于刘广林的种种安排,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很多事情,你可以做,却不能说。说破说破,一说就破! ······ 可惜,苏文芳懂得这个道理,陈衡也懂得这个道理,方缘却不懂呀! 马上就要升正处了咩!还是政府一把手的顶级正处,这个事儿在她心里怎么搁得住! 那叫一个心潮澎拜,起伏荡漾。 这不,晚上又在自家谢顶的老公身上索取了一回。 无奈她老公今晚状态一般,把她一个人弄得悬在半天空不上不下的,也没个着落,更加难受了。 ······ “我说你这近两天情绪很反常呀,小方同学,”老公轻轻握住她在拨弄的手,“是有什么好事?” 方缘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家里也没个当官的长辈,自然也没有人教她这些个诀窍,不知道这个关键。 再说了,她虽然不懂,可直觉却告诉她,她要升官的这个事情现在不能对外说。所以,这两天她一直憋在心里,憋得像一位十八九的小伙子一样难受。 现在是自家老公问起来了,而且,她老公也是一个管得住嘴巴的,那就分享一下吧! 于是,她就baba这么一说,可说着说着就发觉不对劲,手里的家伙怎么就蔫了?! 就听见她老公闷声闷气地问道:“老实说,方缘,你是不是和陈衡有那个事了?” 卧槽!方缘差点没有气成脑溢血,怒骂道, “我还和你爸有那个事了!你就这么想当王八蛋?好!老娘明天就爬到陈衡床上去,还拍个照片给你看!你要不要!” ······ 经过这么一折腾,方缘心里的火头算是彻底灭了。可她老公心里的火头却被挑起来了。 谁不想有个美女高官做老婆呢?!能满足男人基因里自带的征服欲呀! 可惜,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美女老婆即将做高官,这就有点锦衣夜行了,遗憾。 其实,方缘的老公本来也不至于这么肤浅,港工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怎么都和肤浅沾不上边。 港工集团是原一机部下属的机械十一局,算起来他也是体制内的副处级干部,虽然是事业编制。 但是,一来港工集团和崇州地方上的联系不多,这就让她老公放松了警惕;二来,酒后失言也在所难免。 方缘她老公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贪杯。 就这样,在两口子争执后的第三天晚上,港工集团的人资部长多喝了两杯后,放出这么一个让大家深感荒诞的消息:市委招待所的方经理,要升任南港区当区长了。 ······ 不知情的,只感觉到这个消息的荒诞;知情的,尼玛,感觉就更加荒诞了! 现在这些个小年轻,真会玩!这是得多恨陈书记呀,才这么下力地给陈书记招黑! 不说别的,你方缘这么搞一下子,原本组织部没有意见都变成有意见了,而且意见还很大! 尼玛!这事儿是你能提前说出去的吗?真让你上任了,外人怎么看我们组织部门? 组织原则还要不要了?组织部门的权威还要不要了? 真以为万书记在江南省就能为所欲为吗?!江南省还有陈家在呢! ······ 所以,当这个消息传到陈书记的耳朵里时,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这样的人不能用! 陈衡也是一个果断的,立刻拎起电话,拨往京城。 苏文芳一回到京城,就钻进了研究室,毕竟手头的课题都在关键期。不知不觉的,就把崇州市的安排给扔到脑后去了。 搞学问的要是没有这股子忘我的劲儿,也做不成什么成果来。 所以,在接到陈衡书记的电话时,她就有点迷糊:崇州陈衡,谁呀? 苏文芳只是隐约感觉,这人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牵连,所以就耐着性子,静静地听着对方在电话里一通说道。 听完之后也反应过来了。 哦!我家万芷的那个事儿牵扯到的人啦! 一想到自家女儿现在成天躲在家里,大门都不愿意出,心里头就一阵莫名的烦躁! 我安排的人出了点状况,你就打电话来点我,我是豆腐吗?要你来点拨? 我女儿好好的,在崇州变成现在这样,我点你了吗?你还跳起来了! 知识分子生起气来也不讲理,陈书记就听苏文芳在电话那头轻轻说道:“我怎么排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闹剧?” 第10章 官场是非在人心 然后,就听见听筒里传来“嘟嘟”声,电话被挂断了。 陈书记保持着通话状态僵在原地足足五秒,这才轻轻地放下听筒,默默走进办公室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 等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又恢复了大权在握的沉稳气度。 ······ “小康!进来一下!” 小康是陈书记的秘书,三十出头的黄金年纪,走路都带着风,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他推门进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暖壶,给陈书记的杯子里续了点水。 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不离陈书记,就像有特异功能一样,茶杯里续的水不多不少,总是恰到好处。 “外面的小道消息都听到了?”陈书记饶有深意地看着小康,问,“你有什么想法?” 小康很坦率地说道:“方缘副主任率性天真,在区长的位置上很难开展工作。” 陈书记神秘莫测地一笑,问道:“你怎么排除这不是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闹剧呢?” 小康愣在当场,甚至拎暖壶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小康无奈地摇头,叹气道:“只有把方缘副主任推到区长的位置上,才能洗脱这个自导自演的嫌疑。” 陈书记轻轻地点头,眼神之中的欣赏之色愈发的浓厚起来,赞许道:“小康你的悟性真不错!可惜的是,运气一直不是太好~!” 小康笑了笑,脸上的无奈和苦涩一扫而空,放下了手中暖壶,不紧不慢地说道:“囊中锥,匣中剑,如此而已。书记您不要伤怀!要通知三友部长吗?” “嗯!”陈书记面色有些凝重,“本来方缘的区长任命,我是想着在书记会上搞个突然袭击,来个直接推荐的。 可是,现在闹到尽人皆知,那就非得组织部提名不可了,程序不能乱。” ······ 崇州市委组织部长成三友,严格上说,也算是江南省的本土派。他虽然不是江南省出生,可仕途之旅一直都在江南。 据说,他从省交通局的一名普通副局长,调任崇州市委组织部长,是陈家老二的手笔。 陈家原本是想把成三友放到崇州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上的,省委组织部也准备拟任了,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最终只是任命为一名组织部长。 虽然都是市委常委,但离市委副书记还是隔了一道坎儿。 成部长到任后不久,在京城和陈家老二见面的时候,陈家老二还在嘀咕:要不是省委组织部门动作快,你成三友能不能当上一名实权副市长都不一定,还嫌弃组织部长位置低了。 这里面的意思,懂得都懂。 不就是万书记不同意嘛!陈家知道,我成三友也知道。 所以,成部长对万书记其实是有些成见的。 实际上,陈家也好,成三友也好,都搞错了。这里面的阻力根本不是来自万书记,而是同为本土派的省委副书记张汉青。 所以说,派系之内也未必是铁板一块,也是有各种斗争的。 万书记好赖也是中央委员,一省书记,你一个小小的副厅也值得他如此费心?! 即使误会已经形成,人家万书记也不会做任何的解释。不是万书记怕出面解释跌份儿,实在是,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是,在成三友的认知里,万书记是实实在在地阻挡了他的前程。 阻人前程,此乃生死大敌。所以,成部长对万书记就有了这一份敌视。而这一份敌视,必然的会在今天的谈判中,让陈衡书记付出更多。 ······ 书记办公室的小会客厅里,陈衡书记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地目送成三友出门。 其实,陈书记的内心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甚至其激烈程度都快赶上炮火连天的战场了。 那他在心里都骂谁呢?自然是这位他微笑着目送的组织部长成三友! 陈书记怎么都没有想到,成三友贪婪的程度会令到他这个市委书记都感到害怕! 原本以为,一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或者市工委的副主任,就足以让成三友答应组织部出面推荐提拔方缘的了。没想到,成部长居然盯上了东江县县长的位置。 好你个成三友!不但贪婪而且无知,东江县的县长也是你能开口的?!敢开口的?! 但成部长就是开口了,作为组织部出面推荐提拔方缘为南港区长的交换条件,组织部对东江县县长的人选提名,市委必须通过。 区长换县长,不二价! 陈书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骂街的! 尼玛,你一个副厅,也敢染指正处级干部的任命,谁给你的勇气?!别说是陈家,说陈家我比你熟!你那个“成”有我这个“陈”近吗? 但是,一想到苏文芳电话里的那句话,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退潮了。 一个县长而已,给你成三友又能怎么样?陈衡书记攥在西裤口袋里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我怎么给你的,也会怎么拿回来! 小康,就先委屈你到东江县当个副书记吧!半年,最多半年,我就让你当上东江县长! ······ 总算是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关于人事任命这一块的提议,都很顺利的通过了。 首先是原南港区的区长升任东江县县委书记。这个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个正常提拨,所以,大家投票的时候一致通过就不奇怪。 奇怪的是,提拔任命市工委副主任方缘担任南港区代区长一职的提议,居然也全票通过了。 这就叫组织部长成三友有些想不通了:虽然这项任命是我组织部推荐的,但我真的不想这项任命通过啊! 这个方缘的资历差了这么多,属于非正常提拔了是,你们要不要这么给组织部面子的! 其实大家这哪里是给组织部面子呀,这是在回报省委万书记的大度呢!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方缘是万书记安排的人;而且,还是安排来照顾对他家有恩的那个小副镇长的。 这就是一省书记的胸襟了。 万书记对这件伤害了自己亲人的案子不为己甚,不愿意难为大家,大家是要领情的! 换一位省委书记来处理这样的事情,掉几个副市长下来也是合理的;甚至掉个正厅下来,别人也只会说这个省委书记做事霸道而已。 做人也好,做官也好,要懂得感恩。 第11章 风云骤起别有因 人事任命定下来的时候,陈书记一直在盯着成部长看,想看看这家伙的表情都有些什么变化。 结果,看到的就是一张扑克脸。 这家伙的心是黑的! 陈衡在心里暗自提醒着自己,这人是个没办法打交道的,因为他不知道恩重仇深! ······ 本来,正常的组织任命程序是要对提拔的干部进行两次组织谈话的。 一次是组织部谈话,还有一次是领导谈话,两次谈话都很重要。 这既是确认价值观认同的重要时机,也是深入了解下属的一次绝佳机会。党的事业和梦想,需要一个对的人来继承和发展。对于每一个领导来说,这都是非常严肃和慎重的一道程序。 但,方缘的提拔任命就非常奇怪。常委会都通过任命了,组织部不来找她谈话,市委书记陈衡也不找她谈话。 这就让方缘的心里头打起了小鼓:我这是什么地方做差了?还是说,大家对万书记插手崇州政务深感抵触,要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这些想法就像发酵的面团,随着时间的拉长会逐渐自然膨大,最终膨胀到让人无法忍受。 是的,市常委会过去已经三天了,人事任命早就不再是什么秘密;甚至于,市委组织部已经从市广播气象局调一位女性副主任来市工委上班了。 很显然,这位就是来接替方缘工作的。 但,即使如此,市委组织部的调令还是没有下发到市工委,大家都在很努力地装着不知道这件事。 这让方缘心里更为忐忑不安。 回到家中,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煎熬,拿起电话,拨向京城。 要不万芷说方缘运气好呢,接电话的人不是苏文芳,这让她少挨了一顿骂。 “方主任啊,刘广林现在的恢复情况怎么样了?”万芷的声音有点微弱。 “今天下午曾短暂的苏醒了一小段时间,”方缘稍稍停顿了一下,有些歉疚地说道:“遗憾的是,我没有在他身边,具体的情况还是医院的医生告诉我的。说是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超乎预料。” “这样啊!你还是要多跑跑医院,”万芷仿佛有些不耐烦,语速有些快,“你都是要调走的人了,天天待在市委招待所干什么?站好最后一班岗是吧?还是舍不得调走?” 方缘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回头一想自己最近的表现,可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说,是我自己做差了?! 然而还没完,就听见万芷在听筒那头缓了一口气,接着语气轻慢地说道:“你比我妈也只小个几岁,方主任,正经的我得称呼你一声‘姨’,你得沉得住气才行。 你的任命还没有上常委会呢,就搞得全崇州市都知道了,你耍这样的小心机其实得不偿失。 你这得罪的都不是一两个人,你以后还要不要开展工作啦?!” 方缘在电话这边人都听傻了! 她想说我升迁这个事儿真没有对外说,但是,她还不能这样和万芷说,因为她对内说了,对她老公说了。 尽管她能保证,她老公也不会对外说的。但是,万一呢?! “所以,现在组织部和陈书记都不找我谈话,是因为这个吗?”方缘彻底冷静下来,直入主题,“不管我做的有多差,常委会都通过的事情,你组织部就能把我的调令这么一直卡着?” 尽管方缘已经尽力地克制情绪了,但是语速还是有些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发牢骚。 万芷倒是不以为意,因为方缘的表现正体现出了一个处级干部的正确应对,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就不去解释,直接谈结果。 “他们不就是想要你把他们的表现说给我家听吗?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万芷说的云淡风轻,“你又有什么损失?” 万芷说完,也不等方缘再说什么,轻轻地撂下电话,神情有些不快。 ······ “崇州的事?”一位英俊健硕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资料,狭长的凤眼向万芷看过来,他就是万芷的爸爸万伯平。 万芷点点头,不快地说道:“都快闹成奇闻了!常委会都通过的任命,组织部居然一直卡着调令不放。甩脸子给谁看呢!” 万伯平一听直摇头,都厅级干部了,斗争的手段还这么直白粗糙,可见这位组织部长的基本素质,其实难配其位。 “我中午和你爷爷通过电话,你的事情查清楚了。那些流氓全部在临江市落网,但指使他们行凶的主犯因为酒后开车,被撞死了。” 万芷浑身一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和她爸爸一样的丹凤眼瞪得圆圆的,吃惊地问道:“这样的交代,爷爷只怕无法接受,这也太欺侮人了!” 万伯平点点头,“不但你爷爷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善良必须要有底线,没有底线的宽容就是懦弱。” “所以,崇州组织部的这种卡调令的作死行为,会成为爷爷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吗?”万芷问道:“对方缘,或者说刘广林有什么样的影响?” “这里面或许有点陈年旧账,不然,崇州组织部长也不敢这么作死。”万伯平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小会儿,给女儿一点思考的时间。 而这点时间总是花的值得,因为万芷很少让他失望。这让他对培养万芷的官场修养更有动力。 说句自夸的话,现在的万芷放到官场上去,单就官场修养这一块,他万伯平敢说一句:打遍处级干部无敌手! “也就是说,拿掉这个组织部长不但有利于崇州市的干部队伍建设,也有利于方缘、刘广林他们以后的仕途发展。”万芷眯起丹凤眼,这是她在全力思考问题的一个表情。 “最妙的是,副厅这个级别刚刚好。既能展现出我们家的态度,又能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万伯平虽然对这次的临时考试结果很满意,但万芷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当然,这也和她不爱看新闻联播,不怎么对政治大环境上心有很大关系。 但没办法,性别差距,这一点几乎是天生的。有几个女同志关心新闻联播和国内时事呢? 第12章 万芷自矜,方缘咬人 万伯平赞许地看着万芷,为她补充道:“国家领导对干部队伍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你爷爷也想着找个地级市做试点。 但是,干部队伍制度的变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不能不慎重,一直处在选择之中。 现在好了,崇州市委组织部自己跳出来了。他都这么配合了,你爷爷要是不顺手布这么个局,都对不起他老人家四十三年的老党龄! 最妙的是,因为有了你的事情参杂在里面,这制度改革就披了一层私人恩怨的伪装,有了进退自如的回旋空间。” 万芷强忍着冲她爸爸翻白眼的冲动,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但是,吐槽的话就无法抑制了,“说到底,还是一个信息量的问题。你在中央办公厅天天钻研这个,自然就能保持足够的政策敏感性。” 万伯平听着女儿有些不服气的辩白,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道:“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的注意力放在信息的采收上,我的注意力在信息的筛选上,这里面的区别很大。你要想有所进步,就要刻意去培养自己的信息筛选能力。” 万芷听到这里,冲着她爸直摆手,笑着说道:“少来!我跟着你们学这些官场常识,就是不想被别人笑话、被别人骗而已。 我做不了政客,因为我还有底线思维;我更加做不了政治家,我没有大智慧、大勇气。 所以,你别想着让我从政。” 万伯平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重新捡起资料,做起了功课来。 ······ 方缘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怎么都想不通,她要升迁的事情除了和自己老公说过之外,她真的和谁都没说过,怎么就闹到全崇州市都提前知道了呢?! 这样的话,组织部门怎么看我?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要不是我有省委书记这一层关系,给一个警告处分真的不过分! 市委陈书记怎么看我?肤浅、不稳重的帽子只怕这辈子也别想从他心里摘下来了。 难怪万芷说我不能开展工作了!还没有上任,就把主管的部门和提拨的领导都得罪了,那是没办法开展工作了。 想到这里,方缘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谁特么的要毁老娘前程?千万不要给老娘知道,要是给老娘知道了,拼着这官不做,老娘也要和他死磕到底! ······ “你这是怎么啦?”方缘老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说,“脸色不大好!” “脸色能好才怪了!”方缘恨恨地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陷害我,提前把我升迁的事情捅出去了。 现在搞得组织部和陈书记都快恨死我了。这不是毁我前程嘛,这个王八蛋!” 他老公解围裙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很歉疚地说道:“缘缘,要是你自己没有对外面讲的话,那就是我讲出去的。” 方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老娘疑神疑鬼地搞了半天,合着敌人就在枕头边啊!这可叫我如何防备? 也不知怎么的,一股深沉的疲倦忽然压上她的双肩。 方缘看着老公歉疚的表情,无力地扶着沙发坐了下来,就听见他老公在说:“我那天喝得有些高,酒意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老婆,对不起!” “来,老公,陪我坐一会儿。”方缘无力地拍了拍沙发,神色凄苦地叹息道:“我这力气怎么就被抽干了呢?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她老公满脸惭愧地坐了下来。是紧挨着方缘坐的,这让方缘心里舒服了一点点。 虽然说,事情已成定局了,再来怪罪自己老公,不但于事无补,还在给自己找罪受,聪明人是不会干这么傻的事的。 但是,怎么就是恨得牙痒痒呢! 方缘一把抱住老公的胳膊,张嘴就一口咬了下去。 听自己老公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方缘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轻轻地摸着刚刚被她咬的地方,叹息道,“万般皆是命!老公,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好不容易攀上了贵人,前途一片光明,转眼就被自己老公给毁了。 算了算了!我要是没有遇上贵人,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区长的。 真像小万芷说的,我又有什么好损失的!” 方缘边说边掉眼泪,哽咽着问自己:“可我怎么就是心不甘呢!” ······ 方缘这里心不甘且先不提,市委组织部长成三友今夜却是神不宁。 就在刚才,省交通厅的傅强副厅长给他打来电话,说省纪委成立的调查组已经进驻交通厅,正在逐一核实举报材料,而崇高公路的资金流向成为这次调查的重点。 崇高公路是崇州到高丰的二级公路,双向六车道,全长160公里,耗资三个亿,是江南省93年的重点工程。 当年,主持修建这条公路的负责人就是成三友,那时他是交通厅负责规划、统计、财务的副厅长。 给成三友通风报信的傅强,就是接替成三友位置的人。 目前来看,应该也是本土派,算是自己人。因为把本应该高度保密的办案重点,直接透露给了嫌疑人的做法,是冒了风险的。 本来呢,主持修建公路这样的务实工作,真轮不到他一个分管财务的副厅长出来主持。 但是,巧合的是,原本主持修建的常务副厅长忽然生病住院了。 好嘛,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几个副厅长各显神通,都在努力争取自己主持这个省重点项目。 成三友和陈家老二有联系,一看在省里竞争不过其他几位副厅长,那就请外援吧,于是,陈家进场了。 陈家在江南省真的能平推各方势力,甚至在交通部里面也能说得上话。于是成三友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崇高公路项目总负责人的位置。 而项目的预算资金,也从一开始的两亿三千万,一路增加到三个亿。 这里面的问题瞎子都看得出来。于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检举材料都快把省纪委的档案柜堆满了。 成三友自然也怕的。但是,陈家老二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所有顾虑,甚至捞得更凶了。 崇高公路高岭段,大名鼎鼎的“窄两米”就是在那时建成的。 那么,陈家老二到底和成三友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能让一个副厅级干部抛弃所有顾虑,疯狂地捞钱呢?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反正,崇高公路修完之后不久,成三友就调任崇州市委组织部任部长了。 第13章 惊雷深藏云深处 成三友站在阳台上,远眺星空,在心里思索着:崇高公路通车已经快一年了,也没有出现什么质量问题,省里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查呢? 凭陈家在江南省的人脉,谁有能力不声不响地就启动了调查? 成三友品行或许有问题,但绝对不是傻子。 还是那句话,官至厅局级,那绝对是官场精英了。这两个问题一结合,成三友立刻就得出结论,是万书记! 有书友又要问了:流火你在这鬼扯火!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着要和省委书记对着干?怎么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市委书记对着干?他是饱饭吃多了,还是嫌自己太快活?! 流火只能说,成三友这个人是有原型的,真事要比流火我写的还要夸张那么一点点,请往下看。 知道了是万书记的安排,又能怎么样呢?成三友无声叹息:省委书记的权威对于他的政治生命来说,就像呼吸的空气,感觉不到,却能随时让他窒息而亡。 好比现在,无声无息之中,就让他身陷绝境,自救不能。 好在发觉的早,现在请陈家出面,应该还有操作的空间,或许能自救一回吧?! 真的能自救成功,成三友真的就打算安安心心地在组织部长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地干到退休为止。 爬不上去了,太难!也不想往上爬了,太累! 怀揣着忐忑,成三友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拨通了京城陈家老二的电话。 ······ 作为江南省的本土势力,陈家的消息会比成三友落后吗?显然不可能!陈家老二在今天早上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而且,给他的消息的人,就是调查组内部的;消息的内容也要比成三友的更具体一些。 一得到这个消息,陈家老二就经过仔细的思考,主要思考的是万书记为什么要查崇高公路。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条崇高公路就是他们陈家修的。 什么成三友、成两米的,都是为他陈家背名誉的幌子而已。 陈家老二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没办法,只好跑了一趟老宅子,请示一下自己家的老爷子。毕竟,出招的是一省书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 这其实不能说陈家老二就多么愚钝,实际上,陈家老二虽然没有进入体制,但是圈子里公认他的政治修养很高,配个厅局级,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可陈老自己对他家老二的评价不高,说他也就是一个十三级干部的水平,看人经常走眼,搞钱有一套,拉拢人才的手段就差了很多。 人最喜欢的,就是和自己不擅长的地方较劲,陈家老二在这一方面尤其突出。 有没有要在陈老面前证明自己的意思先不说,但他的交游确实广,说一句朋友遍天下,不是夸奖是事实。 陈老烦他经常领一些人回来打扰,就把他撵出了老宅,任他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恣意潇洒。 虽然陈老是怎么和他家老二分析的,咱们不知道,但是,从他家老二的应对上,应该不难看出来。 ······ “陈总,有电话。”一名身材高大,面相俊朗的年轻人,拎着一台小巧的大哥大走了进来,对躺在按摩床上的陈家老二轻声汇报着。 陈家老二文革的时候被打的狠了,落下了病根。这几天老伤复发,身子很是酸痛,陈家老二就想着推拿一下,缓解缓解。 他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在自己家里;帮他推拿调理的,也不是什么按摩店的小姐盲人,是道家名师,誉满京城的秋云道长,正经是有戒牒的得道全真。 而且,这一位秋云道长特别难约,很多老干部都约不上。 倒不是说这一位秋云道长的生意特别好,忙不过来;而是人家出手要看心情的,心情不好了,哪怕是人情压来了他也不去。 这不,陈家老二正躺在按摩床上酸爽着呢,身边的助理拎着电话进来了。好嘛,本来人家秋云道长就不是太乐意侍候他,一看这架势,三掌两拍之后立马收功走人了。 陈家老二恨得牙痒痒,使劲瞪了一眼小助理:真没有眼力劲! 这个真不能怪这个小助理,96年那时候,手提电话少也还罢了,电话费还高,动辄几百上千一个月的,没有要紧的事情谁打大哥大啊?! 小助理不敢不进来呀,能有陈总手机号的,能是外人吗?! 陈家老二扫了一眼屏幕,数字显示的是江南崇州的区号,心里就明白了:成三友求援来了。 ······ “喂!是二哥吗?我是成三友啊!”电话里成部长的声音异常的恭敬。 但陈家老二正是心情不爽的时候,又碰上这么个糊糊事,能给他成三友什么好话呢?就听见陈老二没好气地说道: “是成部长啊!”陈老二也是个打惯了谜语的,“我说你这个电话打得可真是时候!” “我这是打搅了您的好事?”成部长再怎么粗鄙不堪,那也是厅级干部,话还是听得明白的,自然也不缺这点应对的小场面,“什么好事您给说说,让小成我也沾点喜气冲一冲!” 要不说厅级干部里面,个顶个的都能掰扯呢! 成部长随意地这么一个腾挪,不但把陈老二的怨念之力给化解了,而且在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拉扯的同时,还很隐晦地和陈家老二开了个粗俗的小玩笑。 陈老二能说什么呢?在心里暗骂:冲一冲,冲一冲,当我是抽水马桶?! “你是该找点童男童女给你自己冲一冲了!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你没事挑拨万书记干什么?” 成部长听到陈家老二这样说,不惊反喜! 因为据他的观察,陈家老二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却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他这样开口骂自己,肯定是不会撂下他不管的了。 “我不挑拨他,他也知道我是你们陈家的幌子,说这个有意思吗?”成三友虽然是假装的生气,但在电话里头真听不出来,“我拉大旗、扯虎皮的,他万书记还不是说查我就查我?” 陈家老二无语了,话还能这么说,人还能这么无耻! 尼玛!你这话说的,你不是我陈家的幌子,是招牌好吧! 但是,就如自家老爷子分析的那样,要想不放弃江南省这一块自家的传统势力范围,就要救这个成三友。 因为他真把自己打扮成陈家的一根幌子,在江南官场给竖起来了。 为了稳定江南陈家势力,不但要救,还要大张旗鼓地救。 救得下来最好,救不下来,起码也要让自己人看清楚,不是我们陈家不尽力,实在是万书记太凶残、成三友太脑残了! 所以,看到这里的书友们,能理解成三友这种官场生存智慧吗? 对的,就是绑架! 第14章 亮剑崇州静无声 “成部长,你也不要‘二哥’、‘二哥’地喊我,我喊你做哥哥总行了吧!”陈家老二都快被成三友的无耻气哭了,“你这一杆子打翻了一船的人,你知道吧!” 成三友当然知道,他刚才的态度有点过火,但这也是他试探陈家救他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于是赶紧放低姿态,说道: “二哥您也别怪我着急了,万书记调查的可是崇高公路啊,我能不着急上火吗?那是好玩的吗?那是要命的!” “切!”陈家老二语带不屑,“瞧你这点胆子吧!还敢拼了命的挑衅省委书记的威严?!一个常委会都通过任命的干部,你也敢捂着?” 陈家老二说到这里,难得的真情流露,语重心长地劝道,“三友啊!赶紧把任命发下去吧,也不是要你把姿态放得多低。走个流程的事情,有那么难吗? 本来这个事情你就不占理,你这么做让陈衡怎么想?怎么做?你这不是作死吗? 我跟你说啊,拿县长换区长这个事情我就不评论对错了。可陈衡要是和你打起来,我两不相帮都算是在帮你了,听得明白不?” 成三友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常委会都通过的任命,而且那个任命还是我们组织部提名的,我能压得住吗? 我明知道压不住还要压下去,不过是想给自己讨一个面子而已。我副书记都被省委组织部压成组织部长了,我还不能喊一声委屈?” 一听又扯上了去年的那档子糊糊事,陈家老二顿时失去了谈论下去的兴趣。 时隔这么长时间,成三友的副书记是怎么没的,陈家老二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内斗这种事情,是任何派系都头痛却又无法避免的事情。 “随便你吧!我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来我做我陈家该做的事情,你自求多福吧!” ······ 整个江南省,除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刘广林之外,没有人知道,江南官场长达七年之久的激斗,刚刚开始。 方缘迅速调整好心态,早上去市工委转了一圈,又回到市委招待所。 今天招待所的接待任务有些重,其他地市的会议先不说,光是省里就来了两个调研组。 巧合的是,这两个调研组,一个是省委组织部的,另一个是省政法委的。而且级别都不低。 省委组织部带队的是副部长兼干部一处的处长罗彩霞,副厅级;省政法委的带队领导是政法委的副书记申佩吉,正厅级的领导。 今天陈衡书记可要头痛了!方缘在心里幸灾乐祸:来的这两个调研组,你先迎接谁,后宴请谁,不亚于一道千古难题。稍稍不留心,可就得罪人了。 不过,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她方缘昨天和万芷通的电话,说的崇州市委组织部压她的任命通知,今天省里就直接下来一个副厅级的调研组?! 至于省政法委调研组为什么来崇州,这个因为信息量的不足,让方缘无从具体判断。 但是,仅仅凭着这个调研组来的时机,方缘就敢断定,不会仅仅只是来调研这么简单。 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方缘在安排好接待工作之后,就开车来到第一人民医院,准备看看刘广林的身体状况,以及征求下他的个人意见,要不要调离东江县。 怎么说呢,万芷看人还是靠谱的,方缘哪怕是没有当上南港区区长,照顾刘广林这么个小副科干部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式的桑塔纳没有空调,隔音也差,避震更差,路况也不好,颠颠簸簸地走了近半个小时,这才到了医院。 ······ 刘广林的妈妈在陪护,两人前几天才见的面,倒也不生疏,有话说的。 “刘妈妈,刘广林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现在他都能开口说话了。”刘妈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伤口也愈合得很好,换药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了,简直一天一个模样。 现在的伤口不再那么红肿了。特别是脸上的,昨天换药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得真真的,就像条细长的红线,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就是医院说特护病房紧张,有一位领导家的媳妇要生产了,想给他换一个普通病房。 昨天住院部的童主任还在找我们两口子商量。我们怕病情反复,没敢答应。” 方缘点头笑着说:“你们没答应是对的!特护病房在诊断、给药、护理以及私密各个方面,要甩开了普通病房一大截。 都说‘三分病、七分养’,刘广林的身体才刚刚开始恢复,就要把他撵出特护病房,医院的同志未免有些不厚道!我去找他们谈一下!” 方缘大概也清楚医院方面的想法:一来,特护病房肯定是紧张,不够用,看到刘广林这儿后面没人,好欺负,有人就把脑筋动到刘广林这里来了; 第二嘛,自打市长市委书记走了之后,一直没有对管单位的领导来医院联系;这么大一笔医疗费用,说不着急那才是骗人的。 医院能一直维持着治疗不间断,就连换病房这个事情都要征求家属意见,并不是工作作风有多好,实在是市领导的面子驳不得。 换个普通老百姓来试试看,不要说特护病房了,药都能给你停了! 想到自己这几天也一直没有来医院,确实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心里既庆幸又内疚。 庆幸的是,在医院把刘广林撵出特护病房时,自己及时赶到了。要不然都没有办法对万芷交代; 内疚的是,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可终究是有负所托,差点就失信于人。 ······ 住院部很好找,童主任有些忙,方缘也就长话短说,关于刘广林的治疗费用她一口答应下来帮着协调解决。 童主任也是一名体制内的科员,自然明白,这已经是方缘能为刘广林做到的最大程度了,毕竟财务报销的规章制度摆在那里。 感激之余,童主任也就稍稍透露了一点医院要求刘广林换病房的内幕消息。 事情确实是孕妇要生产这么个事情,特殊的不是孕妇的病情,是这个孕妇的身份。 她是南港区政府耿副区长的儿媳妇,也是市卫生局林局长家的千金。医院的压力很大,可能就在今天要把刘广林住的病房腾出来。 当然,童主任说这些话的初衷,未必就是出于对方缘的好感;很大可能性,是他为了报复这位要求刘广林腾病房的医院领导,虽然他对这位领导是谁只字未提。 方缘对于是哪位领导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对她来说,不知道反倒是更好办一些。因为她对崇州官场太熟悉了,谁还没有个沾亲带故的?! 尤其是官场这一块,亲朋故旧的就更加集中了,到时候有人来说情怎么办? 第15章 莫拿人情比春冰 所以,在听完童主任含糊其辞地介绍完情况,方缘也就装着听不懂地附和了两声,随后强调道:“童主任,腾病房这可不是小事,市里的领导没有一个知情的。 万一要是出点差错,板子会往谁身上打,你心里头也明白。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真帮不了你。要是你把刘广林从特护病房赶出来了,我还有理由向市领导汇报。 你这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就给汇报上去了,市领导怎么看我这个人就先不说了,他该怎么处理、处理谁呢?” 说完,方缘在童主任呆滞的目光中,走出了住院部的办公室,准备回刘广林的病房看看刘妈妈,和她商量好万一被腾病房的后续步骤。 方缘的做事风格是真的变了! 这个事情如果放在昨天之前,方缘的处理方式应该是直接找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要求医院方面不要在病房问题上为难刘广林。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方长,她方缘能不熟悉吗?熟络的很,大家都是积年的副处,又是本家。 方缘要是真的直接去找方院长说这个事,方院长再怎么样,也不敢不给方缘的面子。 两人虽然同为副处级干部,但是,一个市委出身,一个市卫生局出身,身份天然就带着高低呢! 但是,方缘的观念转变过来之后,就不这么干了。凭什么我阻止你干错事了,还要我来领你的人情? 为什么方缘认为,第一人民医院要取消刘广林的特护病房待遇,是在犯错误呢? 当然是市委陈书记对刘广林救人事件的定性嘛!见义勇为就不说了,“勇士”可不是随便一张嘴就能瞎说的,是有其待遇的。 哦,陈书记的勇士因为伤情严重要用一下特护病房,怎么啦?就是要腾退病房,也只有别人给他刘广林腾退的份儿! 你们第一人民医院这样做,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且还都是你们得罪不起的。 虽然我方缘跟你们院长熟络,可我又不是他妈,凭什么要这么为他操心! 让他去死好了! ······ 怀揣着这一份通透,方缘毫无压力地回到了刘广林的特护病房。 赶巧的是,刘广林正是清醒的时候,在小声和他妈妈说着话呢! “广林,这一位方干部是市委的。”刘妈说完之后,生怕刘广林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得罪了方缘,接着解释道:“市长市委书记来过之后,就只有她来看你了。” 此刘广林非彼刘广林,穿越前在机关坐了多年的冷板凳,官场生态、人情世故早就达到游刃有余、纵横随心的境界了,可不是原主能比的。 刘广林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花信少妇,面庞白皙,神情端庄,气质温和里面透着丝丝洒脱不羁,是个精彩人物! 刘广林稍稍提高了一点点音量,以示对领导的敬重,说道:“领导受托而来,受累了,有事您直说。” 他这话说的,可谓一点儿毛病都让人抓不住,但就是带着一种防备和疏远。 这种防备和疏远恰到好处!这是方缘在心里对刘广林的评价,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缘,现在在市委招待所当经理。受省委书记家的万芷同学托付,给你创造一个好的修养环境,和稳定的工作岗位。 哦,我不说你也知道的,万芷同学就是你救下的那个女游客。 你现在有什么要求要提的吗?比如说,工作调动什么的?” 方缘的这一段自我介绍,其实是在试探刘广林的眼力。你要照顾一个人,不得先摸清楚一个人的脾性吗? 好事办成坏事的例子不少了。 刘广林一听万家是这种安排,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万家够仁义! 能够想得出安排一个在市委招待所的经理来为自己的仕途保驾护航,说明万家对自己真的上心了。 方缘哪怕是个不灵省的,崇州官场的英雄谱那也是背得明白的。不为别的,职业需要嘛。 有了这一本活英雄谱,再加上省委书记的光环,接下来只要他刘广林不作死,做事情不留把柄,本土派想要治他就很费劲了。 所以,病退暂时应该不会被病退了吧? 眼下的这个局面,远比刘广林预计的要好。所以,刘广林就试着给自己要提的要求适当加加码,看看方缘的反应再说。 另一方面,在没有接触到万芷之前,方缘的可信度还只能保持在一个普通水平。 否则,别人说什么他刘广林就信什么,那他刘广林不就成了傻小子了嘛! “方主任,既然是自己人,我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我现在都快成为东江官场的另类了,能不能先把我调离东江县啊?” 这是一个天生混官场的材料! 方缘一听刘广林的这个要求,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简单。对自己照顾他的仕途又多了一些信心来。 “没有问题!”方缘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说道:“没有意外的话,下一周就能办妥了。” 尽管在96年那时候,干部调动的手续比较简单,根本不像2020年之后的干部转任制度那么繁琐复杂,但也不是短短两个星期就能办下来的。 所以,她这是有提前做准备吗?! 她在暗示我,她提前做了办调动的准备工作?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向我证明,我们是自己人? 由不得刘广林想这么多,实在是,现在这个时间太关键了。 开局呀!俗话说,好的开局是成功的开始。 更何况,现在不单是他刘广林的仕途开局,也是江南官场七年激斗的开局,更是他刘广林穿越修仙,重新生活的开局。 刘广林清澈通透的眼眸在探究着方缘的神色,就像智者在翻看一本书,不但没有引发方缘的反感,反而引起了方缘的兴趣: 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揣摩我?!有意思的小家伙! “那就太好了!”刘广林从方缘的神色之中,看到的只有坦然和一丝丝戏谑,心中便有了计较,转而询问起案情来,“这个案子应该破了吧?” “嗯!所有的流氓全都在临江落网了。这次能这么快破案,听说是市局姜局长的一个‘灰手套’寻找到的破案线索。” 第16章 人情更比春冰薄 没有听到她说这件案子主犯的消息,看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现在主犯醉酒被撞死的情况还处在高度保密之中,哪怕是素来以消息灵通的招待所经理也无从知晓; 第二种就是方缘故意在他面前隐瞒了案情。 当然,从时间上来推断,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是,既然存在第二种可能性,为什么不谨慎一点呢? “还真是一群流氓的自发行为呀?!”刘广林略带浮夸的表情,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他的不信与不屑。 “谁说不是呢?可能是案情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吧?”方缘随口附和,看上去漫无目的,实际上则是在试探刘广林的口风如何。 一般口快的人,一定会接下这个话茬,顺便在不知不觉之中,把自己对这件案子的推理也就是自己的想法,给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尤其是刘广林这样的年轻当事人,最是喜好发表意见的年纪。事关我切身利益,我谈一下我的看法怎么啦?天经地义! 但是,刘广林岂是一般的年轻当事人,不说他是一个知道前因后果的穿越人士,就凭他坐了那么多年的冷板凳,“言多必失”这句古话的体会,那也是再深刻不过的了。 所以,刘广林对方缘的试探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从方缘的随口敷衍附和,到随手就甩下个小钩子这种娴熟的操作上,就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知情。 ······ 两人正打着机锋,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就是住院部的童主任,另一个高瘦男子是分管医疗、后勤管理的副院长周淼。 “方主任也在啊!”童主任笑呵呵地同方缘打着招呼,接着问候刘广林道,“小刘恢复得不错啊!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童主任不但没有把方缘介绍给周淼,更没有把周淼介绍给方缘。 他犯的这个错误虽小,却是常识性的,一下子就把这两个人都得罪了。 不过,童主任有自己的算计:要是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一半,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无所谓! ······ 要腾退特护病房的事情,刘广林刚才就听到妈妈说了一嘴,现在看这个架势,这是要来真的?!想到这里,他这心里头就有些腻歪: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恢复得好,是你们医院护理的好吧?那是我系统的功劳!和你们医院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否则,就你们这个护理条件,连一个无菌病房都没有,我这满身十七道伤口的重伤病人,怎么可能不感染?! 我这浑身的伤口加在一起的长度都超过两米了,比你人还长;现在正处在恢复期呢,你们就要赶人了?真的不人道! 刘广林虽然心里头腻歪透了,嘴上却是半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这一点点城府一般人都会有的,就听见他说道, “感觉不好。肌肉酸软,头痛,恶心,而且幻听很严重。”刘广林一点也不夸张地汇报着自己的病情,甚至还因为妈妈在一旁听着,还有所隐瞒了。 童主任象征性的安慰了刘广林几句之后,当着方缘的面,问周副院长道:“周院长,病人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这能把他从特护房转出来不?” 方缘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童主任在给周副院长下套子,现在就看这个姓周的上套不上套了。 周淼面上仍然保持着盈盈的笑意,心里头早就开骂了:难怪你姓童的这么多年还在住院部混着,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想升任副院长?生孩子还差不多! “童主任,你们住院部的事情我可不管。”高高瘦瘦的周淼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出来的话是真难听,就听见他问刘广林道,“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幻听呢?换句话说,你怎么证明自己真的幻听了?” 方缘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副院长可是国家的正科级干部,怎么就这种道德水平?如果基层干部都是这种道德水准,国家是要出大问题的! 医学诊断上,问诊本身就是一种很重要的诊断手段。你作为一名医生,怎么可以怀疑患者自述的症状呢? 就算你怀疑患者自述的症状,难道不是应该冲着症状本身去的吗?怎么能怀疑患者自述症状的动机呢? 就像在这个地方,周淼可以问刘广林,你都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不应该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幻听的,更过分的是,还要求证明自己幻听。 尼玛!几千万的精密医学仪器都证实不了的东西,你让一个患者来证实给你看,还有比这个更加操蛋的吗! 这人不但没有医德,还没有人味。在这一刻,方缘甚至都不怪童主任把她拉进这场医院的内斗了! 这样的人留在医院,那才是祸害人! 方缘一个旁观者听了都生气,刘广林这个当事人听了,表现反倒也就那样。 像周淼这样的操蛋行为,刘广林前一世听到的、见到的,实在是够够的,真的麻木了! 什么证明“你爸是你爸”、“夫妻是夫妻”的奇葩事;什么“人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扶”的操蛋事;真的一言难尽! 麻木归麻木,但现在这个时间,这一切操蛋的事情也才刚刚露出一点小苗头而已,必须要狠狠地踩下去! 就算是为了将来,为了那些一边举着手机拍视频留证、一边做好事的好人们,为了让他们能够安下心来做好事,也必须要狠狠地踩! 再说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都是通的。 尤其是现在,不是你刘广林炫耀修养的时候。 周副院长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刘广林一声叹息,悠悠说道:“就像你无法证明我没有幻听一样,我无法提供你要的证明。 身为医生,你这一问,破坏了医疗诊断里面基础的问诊程序,你没有医德; 身为公务员,你这一问,是用公权力摧毁了医患之间的平等关系,你没有公德; 面对伤者,你恶意歪曲、恶语相加,你甚至连身而为人的恻隐之心都没有,你何止是缺德,简直就是缺德带冒烟!” 病房里面的人全部惊呆了! 第17章 大嘴巴子抽不要脸的脸 第一个被惊呆了的,自然是刘妈妈:我的个天!这还是我那个温良敦厚的儿子吗? 这骂人的水平,已经完全超过了隔壁的王婆婆。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可怎么就这么解气呢?! ······ 第二个被惊呆了的,非当事人周淼院长不可:我尼玛!我这啥都没说呢,在你这里我就变的连人都不算了? 好!你躺在病床上还敢和医生斗,不带这么想不开的。 我就来试一下,你这一壶酒到底有多大的后劲! ······ 至于方缘和童主任,哪里见过这么高级的骂街方式?!一想到自己骂街,开个妈妈会已经很了不得了,最多再开个伦理会! 虽然也解气,但是和刘广林骂街这么一比较,就显得咱这格局太低,语言太脏,实在有失身份、有辱斯文。 这两人于是彻底开启了看戏模式! ······ 方缘看戏倒不是说不关心刘广林的病房会不会被腾退,她是有底气的。 说一句实在话,今天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方长亲自来了,也动不了刘广林的病房。 当然,方长要作死,不顾后果的话,那谁也拦不住! 对上卫生局的林局长,她方缘可能还有点虚;但是对上方长,那真是半点也不虚。 她的底气可不仅仅是省委的万书记,还有市委陈书记。她相信,真的把这件事捅到了陈书记那里,就连卫生局的林局长,也要陪着方长吃挂落! 所以,她难得没心没肺一回,当一回看客。 ······ 童主任看戏主要是看个热闹,看个解气,看个心里头痛快!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叫你平时对我吆五喝六的,叫你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的,今天兄弟我就请你喝一壶烈的! ······ 当然,在周副院长的认知里面,刘广林只是一个没有后台的小副科,而且还是一个被毁容了的、即将病退的小副科,得罪也就得罪了。 能拿刘广林来换取卫生局林局长的好感,应该是这个小副科最大的人生价值了吧! 所以,对于要给刘广林腾退病房这件事情,他真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你说这位是市里树立的见义勇为的典型,住院的时候,市领导可是都来探望的。你周淼这么做,就不怕市领导震怒吗? 他周淼还真不怕! 第一,腾退个病房而已,对于医院来说,这不是很正常的工作吗?就算是传到市领导的耳朵里,市领导可能会震怒吗? 第二,就算是市领导震怒了,这板子从上面一路打下来,打到他这个小科长身上,能有多重呢?还是那句话,差着太远,够不着!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从那天市领导来过之后,市里就一直没有干部领导来看望刘广林。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市里的领导来看望刘广林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不过是一场戏,而且都散场了,谁还会在乎这个刘广林呢? ······ 现在,他这个前途一片大好的正科级副院长,居然被一个即将病退的小副科给羞辱了,而且还是羞辱到体无完肤的那种。 这不但让周淼那张已经十几年都没有红过的脸皮,居然有了一种发烧的感觉;而且还让他那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羞耻感重新涌上心头。 羞愤交加! “童主任!这就是你的失职了!”周淼拿手一指病床上的刘广林,轻声说道,“病人的情况很稳定,精神状态也很好,怎么能一直住在特护病房呢?你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吗? 还有,那些特效消炎药也停了吧。省下来,留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他现在的这个身体状况,用在他身上那不是浪费吗?” ······ 童主任一听,心中一乐:姓周的,既然你自己把脖子伸进来了,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面上却满是为难之色,转头看向藏在刘妈妈身边,看热闹看得正带劲的方缘,故作急切地问道:“方主任,您看呢?” ······ 我看你奶奶个腿!方缘在心里矫情了一句,但是,这个时候还真不是她矫情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方缘还不出面制止,那她就真的惹人了! 事情不闹大的话,她方缘就得罪了方长;闹大了的话,得罪的可就是市委书记陈衡了。 毕竟,苏文芳可是当着陈衡的面,把刘广林托付给方缘的。好嘛,现在刘广林都被你们崇州市赶出医院了,你陈衡想要干什么? 这里面的弯弯绕方缘太懂了! ······ “方主任?哪个方主任?”周淼一听童主任这话,心中当时就是一个激灵:尼玛!莫非这门后面还藏着一尊神? 他连忙掉转头来,看向这位被称作方主任的美少妇,语带责怪地说道,“小童你这也不给介绍一下!” 方缘起身,面沉如水,不带半点表情,径直走到周淼的身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抽了上去;仿佛不够解气,反手又是一耳光。 方缘的这两记耳光,不但直接把周淼打懵圈了,把看热闹的人也整懵圈了。 ······ 90年代的女性干部都这么劲爆的吗?刘广林在心里嘀咕:还是说,崇州官场的肢体语言更丰富一些? 干部之间动手打架这种事情,在90年代虽然不算很普遍,但也时有发生,不算罕见。 不要说在90年代了,就是现在,这种事情偶尔都还能听说得到! 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起码方缘是一位有担当、敢作为的干部。这样的干部在新世纪已经很少见了。 刘广林从内心里放下了穿越者那该死的优越感,有些佩服方缘了。 ······ 刘妈妈见方缘这么个漂亮端庄的女子,脾气居然这么火爆,这大耳光扇的“呼呼”带着风。 解气之余,她又不免担心起来:不知道这个方主任的官是不是很大,要不然的话,受罪的可就是自己家儿子了。 ······ 童主任就不用说了,看到方缘出手就是大耳刮子,心里那个美呀!这结果远超他的预估,最起码,姓周的在第一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是干不成了~! 为什么?方缘既然都大耳刮子上脸了,还会给你周淼留余地吗?不可能!大家都是体制内的,哄鬼的话就别说了,没得拉低大家档次。 至于说,方缘不过是一个市工委的副主任,怎么能左右市卫生局的人事调动呢?她当然不能,但她可以揪住周淼不放手,你卫生局怎么应对? 第18章 黑白颠倒难脱身 看来,这个刘广林的份量被外界严重低估了。 童主任心想:方主任在崇州官场是出了名的精明,都能为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这个刘广林十分不简单。 要是我能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空出来的副院长这个位置,我未必一点希望都没有。 虽然说,童主任对这个副院长的位置其实并不是非常上心。但是,能争取到的话,头上烦人的婆婆不是又少了一个吗? 于是,心念电转之间,不等周淼反应过来,童主任已经插了进来,把方缘牢牢地护在身后,嘴里高喊:“周院长你不要冲动,这位是市委的领导,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 如果说,刚才方缘的两个大耳光抽掉的是周淼的自尊的话,童主任现在的这一声高喊“不要冲动”的话,就是一盆凉水,直接把周淼从恼羞成怒的状态里给浇醒了! 市委的主任?卧槽!哪怕是个副主任,那也是副处级的干部,这是自己惹得起的吗?周淼在听到童主任的这一声大喊之后,顿时明白,这两耳光白挨了! 姓童的,你坑我! 我不过是在工作中稍稍为难了你几次,摸了几把你的漂亮老婆,这在医疗系统里面也能叫个事? 我不刁难你,怎么能显示我做领导的权威?你老婆长得那么祸国殃民的,能全怪我动心吗? 好嘛,我这儿还没怎么你呢,你就设计个圈套让我钻。姓童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度过这一劫,看我不把你的尿都给整出来! 但是,怎么度过这一劫呢? ······ 真不能怪周淼想的这样天真,他还没有看到问题的严重性。 方缘动手抽他,根本不是出于个人恩怨,而是对他的道德品行彻底失望了。 这样的人,要是继续把他留在干部队伍里面,那是对党的事业一种伤害。 对党忠诚,在九十年代真不是口号。 但是,方缘不是周淼的直属上级领导,不能对周淼作出行政性的处罚;而且,党的干部管理制度也不允许她胡来。 你最多只能说,周淼的思想境界、道德品行出了问题,可他并没有做出触犯党纪国法的事情来。拿什么来处罚他呢? 这也是周淼敢对刘广林的病床动脑筋的原因所在。 现在好了,方缘这两巴掌打出去,把所有问题都端上了桌面,组织一定会出面找他们几个人谈话的。 毕竟,事情都闹到动手了,怎么都要给组织一个说法! 所以,周淼最好的归宿就是调离第一人民医院,随便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不要轻易出头露面,让组织把自己彻底遗忘掉,还能混个安然退休; 或者他周淼要是一个真舍得拿自己性命搏前程的,可以援疆援藏,在那些苦寒之地辛苦奉献上三、五年,回来也还是可以继续发展的。 当然,以上的推测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件事情没有闹大。 ······ 有人会说,什么叫闹大了?都动手打人了,难道还不大吗? 在九十年代,干部打架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真的闹大了,必然会惊动省委,那才叫闹大了! 就像成三友压着方缘的任命通知不发放,这事就闹大了。后果就是,昨天万芷接到的消息,今天省委就直接下来两个调研组。 而且,还是直接对口的组织部和政法委,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这还是万书记工作作风沉稳,没有直接派遣调查组下来。 虽然调研和调查只差着一个字,但是,崇州市的几位常委,包括成三友自己在内,都看得懂万书记的意思。 这既是对崇州官场的警告,也是准备对崇州下手的前敌侦察,就看你崇州市委市政府给出什么样的调研结果了。 这也是方缘不出面主持接待工作的另一个原因,成三友你把我的名声都搞到京城了,我还帮你捧臭脚,我没有那么贱! ······ 可周淼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想着报复童主任呢。所以说,周淼被调离第一人民医院是注定的。 “方主任,有话能好好说吗?怎么动手打人呢?”周淼的眼光越过童主任的肩膀,带着屈辱和不甘看向方缘,“市领导也不能动手打人啦!” “童主任你让开!”方缘的性子本身足够泼辣,哪里会怕周淼敢对她动手,看到童主任侧身过去,抬手一指, “姓周的,我跟你说不上;打你,打你都是轻的!去把你们领导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方长是怎么带队伍的!” 周淼心中的委屈就没办法说了,我不过是腾一个特护病房出来而已,我这是犯了谁家天条?! 尼玛,这又挨打又挨骂的,还要被找领导。就听见周淼心不甘地吼道: “方主任,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你要对我喊打喊杀的?” 方缘哪里会和他啰嗦,对着童主任吩咐道:“童主任,去找你们方院长来。今天这个事情,你们第一人民医院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要给市委一个交代!” 童主任正盼着把事情闹大呢,哪里会犹豫,听到吩咐立刻转身,就要出门去找领导。结果被周淼一把拽住胳膊,扽在原地。 周淼一只手按着童主任,却转头过来,看向方缘,委屈说道:“方主任,刘广林这个特护房咱不腾了,药也不停了,给你打也白打了,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这样行不行?” 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淼,嗤笑道:“姓周的,这第一人民医院是你周家开的,这病房你想腾就腾,这药你想停就停,我们管不着。 可这件事情,不是你想完就能完的。 我今天不怕告诉你,不整垮你这事都不算完!” 周淼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红着眼睛问方缘,“为什么?我们有多大仇?” 看到方缘根本不搭理自己,他又转头看向刘广林,说道:“刘镇长,你也说一句公道话,东江县医院都不敢收治你,是我们医院收治的你,把你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的。 你就说,我们第一人民医院有什么地方做差了,你们要对我喊打喊杀的?” 第19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淼这话说的,要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了,会怎么看刘广林呢?尼玛,你刘广林这都不是忘恩负义这么简单,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刘广林听到这话都被气笑了,“周院长,做人能缺德无耻到你这个地步的,也是一种境界。 谁给我主刀的,你吗?是你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吗?是省里来的专家! 你这抢功劳抢到脸都不要了! 方主任批评教育你,那是为了私事吗?只有你这种私欲熏心的家伙,才会满眼的私事!” ······ 童主任趁着周淼一分神,突然挣脱了他的拉扯,拉开病房的门,正要冲出病房,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五短身材的白胖子,肉包子一样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正是院长方长。 童主任连忙站住,身体前倾,恭恭敬敬地打起了招呼,“院长好!” 方长只是笑着对童主任摆摆手,皮里阳秋地说道:“不好不好!市领导都跑到我家里来看笑话了,哪里好了呢?” 他边说话边往病房里走来,说完还冲着方缘眨巴眼,一点也没有把方缘这个市领导放在眼里。 周淼一看这个情况,心中大定:这样的情况,只要方院长站在我这一边,除非是卫生局长亲自来,不然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当下就装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对方院长说道:“院长,这工作还怎么做? 我不过是看606号房的病人身体状况很好,不需要继续住特护病房了,结果就被市里的领导又打又骂的,还说要整垮我! 你说说,我只是正常展开工作而已,怎么还犯法了?” ······ 方院长看着周淼的做作,心中十分不喜,但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 一来,这个周淼在很多地方,还是很好用的,敢于做事,就这么放弃掉很可惜; 二来,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你方缘再是市委的干部,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副打上门的架势出来。 我虽然比你的地位是要虚那么一丢丢,但大家都是副处级干部,能虚到哪里去呢? 你对我拉出这么一副架势,我要是不把场面找回来,我在单位的威信可就没了,在官场的名声可就臭了。 官场,软弱就等于无能,善良就等于可欺。 为了这么芝麻大点的事情,你方缘硬要这么栽我?我俩到底多大仇! 所以,方院长就笑着看向方缘,也不说话,等着方缘的解释。 方缘会向他解释吗?那才是婆婆给媳妇洗脚——倒过来了! ······ “姓方的,你既然来了,今天你就要给市委一个说法,为什么要腾退刘广林的病房?甚至还要威胁停药? 这间病房陈书记、杜市长都是进来过的,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为崇州立功的功臣吗? 今天这个事情你不解释清楚,官司打到省委老娘也不会放过你!” 方缘到底是个女人,还是心软了。她这是在变相提醒方长,你腾退了刘广林的病房,打的可是省委书记的脸。 不想栽跟头的话,现在就要把姿态拿出来,晚了就真的晚了。 什么叫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方缘这里的好心全被方院长当成驴肝肺了。 ······ 就听见方院长慢条斯理地说道:“方经理,我要纠正你一下,你是市工委的副主任不假,可你代表不了市委;更不可能代表市委找我要说法,这不符合组织程序。 其次,腾退病房也好、停止使用特效药也好,都是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来的,这个是很专业的事情,外行人很难理解不要紧,但是请不要给我们的工作添乱。 还有,刘广林是不是功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是病人,是我第一人民医院的病人,病人就应该听从治疗。 至于说法,这个事情它能有什么说法?方经理,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撕破脸了! 方缘在心里苦笑,既然好人难做,老娘就做一回坏人吧! ······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病床上的刘广林看着自己说道:“方主任,你帮我联系下万芷,就说崇州第一人民医院把我赶出来了,请她在省城帮我联系一家医院。” 刘广林的话音落地,病房中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这是方缘最不想要的结果,因为这会显得她很无能! 这也是崇州市委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这样会让崇州市委直面省委书记的怒火! 其实,这也是刘广林最不想要的结果,因为一顶“不顾大局”的帽子,会让他刘广林以后在崇州官场寸步难行。 为什么刘广林还要这样做呢?因为没有选择! 已经撕破脸了,如果刘广林的特护房真的被腾退了,打的可就不是方缘一个人的脸,省委万书记的脸都被打了! 刘广林是天然的外来派,怎么可能不去维护自家老大的脸面呢?那也是自己的脸面不是?! 再说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这口气不管是谁都咽不下去! ······ 大不了调到省城去好了! 刘广林这样想着,原主没有省城大机关的工作经验,可自己有啊! 自己不但工作经验丰富,就连一些前世熟背的英雄谱现在也能派上用场。 在省城,哪怕是上面没有人关照,刘广林也相信自己能混得很好。 这么一想,现在这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局面不禁豁然开朗。前途不说充满光明吧,起码希望在前啊! 想到这里,刘广林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对病房里的争斗就有了局外人的视角,忽然就大感无趣:不过是蝇营狗苟! 刚好,今天清醒的时间都已经超过了,是时候把神智托付给系统,让它继续对自己的修行境界、身体资质进行提升了。 于是,刘广林在说完这段话之后,立刻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不过在外界看来,是很干脆地昏迷过去了。 ······ 方缘担忧地看着昏迷过去的刘广林,却发现病房里的三个医生,都无动于衷地站着,连象征性地诊视都没有。 彻底没有选择了! 这是方缘的感受,现在不管第一人民医院怎么说,说什么,都到了刘广林转院的时候了。 方缘的认识比刘广林又加深了一点,她甚至连刘广林在第一人民医院的安全都很担心:万一医生不小心用错药了呢?医疗事故每年那么多起,多出一起又怎办么啦?!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20章 方长来日再无多 方缘冷漠地着看向方院长一眼,转头轻声地对刘妈说道:“刘妈妈,从现在开始,不要给刘广林使用任何药物、进行任何治疗,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妈有些懵,不过她还是坚定地点头答应下来。 刘妈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也很信任方缘;那么,自己也应该选择信任她。 方院长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荒唐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尼玛!我这里是医院,是救人的地方!被你方缘这么一搞,好像就成了坑人性命的黑店似的! 不过方缘这一回对方长,可再也没有了同情心,就听见她寒声说道:“借过!”准备出去给万家打电话。 ······ 方院长有一种直觉,如果他就这样放方缘出去,他会后悔的。但他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阻拦方缘,一时间就僵在这里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方院长作为一名技术型干部的典型,他仍旧认为,在支持周淼腾退刘广林特护病房这个事情上,他自己没有做错。 他既没有参与利益交换,更没有拿什么好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应该,也不可能承担什么责任和后果。 ······ 有朋友会笑话流火,这就是你写的处级干部?你还说什么“处级干部颗颗都是珍珠”的肉麻话。就这个水平,真配不上“珍珠”这个名号。 这个其实不能怪方长,一来,他是医疗系统的干部,而且还是一名技术型干部,不管是在信息量方面,还是在敏感性方面,确实要比行政出身的干部差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如果没有足够的信息量支撑的话,你甚至都感觉不到的那么一点点; 二来,正因为没有足够的信息量,这才导致他对方缘的举动很反感:先不要说周淼做的对还是错,无论如何,怎么都轮不到你一个招待所经理来说三道四; 更何况,你方缘还动手打人了!你那巴掌抽的是周淼的脸,可掉在地上的,是我的面子! 方长能在心有怨气的情况下,还能进退有据,条理分明,基本素质已经很好了。 ······ 童主任眼看着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这件事情的后续走势如何,周淼是不可能安然脱身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不要再把方院长也牵连进来吧。于是,他为了帮方长解围,就对方缘说道:“要不,方主任去我办公室打电话?” 方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也跟着说:“方主任你这是何必呢?不管这事情怎么闹,最终不都得反应到市领导那儿去的吗? 你去我办公室,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把这个事情向市领导汇报下。 市领导要是说,是我们做差了,我立刻摆酒向你赔罪。 再说,咱们在这病房里头这么闹,对病人真的不好!” 方缘很冷淡的一笑,“你还知道这里有病人啊?别说是当着你的面给领导打电话了,就是一起面见市委陈书记又能怎么样?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摆布呢? 再者说了,你明白这里面的深浅吗?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我都不怕跟你说实话,在病人没有提出转院的要求前,我都还在想着,仕途不容易,能帮着你遮掩一下就遮掩一下吧。 现在,晚了!都不怕和你方馒头说一句大话,等着停职调查吧!” 说完,再也不顾方长一张脸气得铁青,一把将他从身前推开,推门而出。 ······ 不过,病房的门是被她推开了,可她的脚步子也停了下来,被走廊上站着的四名男子,挡住了去路。 其中两名还和方缘很熟,一个是市委书记陈衡,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干男子是陈书记的秘书康民。 卧槽!方缘心中在想:陈书记不应该在接待调研组的吗?怎么跑到医院来了?看这个情形,还是专门来看望刘广林的。 为什么? ······ 陈书记其实根本不想往医院跑,我是市委书记,不是医院的院长,跑这一趟又一趟的,算怎么回事? 但是,这一趟怎么说呢?还必须得来! 省政法委的副书记申佩吉提出来的,既然是做专案调研,怎么好连当事人的面都不见呢? 省政法委的调研组这次来崇州市,是受省委万书记的委托,展开调研女游客被猥亵案的后续。这种情况在大力提倡法制建设的90年代,不算罕见。 而且,万书记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陈衡也知道,指使流氓实施猥亵的主犯逃脱了万书记的惩罚,被车撞死了。 所以,万书记这么做真的可以理解,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一省书记的尊严嘛。 据说,省委派驻隔壁临江市的调查组已经在发力了,临江市政法委的书记已经被停职调查。 根据陈家人给出的说法,万书记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这把火要是不烧掉一两个正厅,万书记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什么是中央委员,一方大员,这才是! 案发地崇州市本来都已经风平浪静了,可好死不死的,市委组织部的成三友要作死,硬是压下方缘的任命,意图叫板万书记。 这才叫“一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 尼玛,你成三友想死真没人拦着你,可你别连累大家伙儿! 好在万书记做人真的有胸襟,做事情也是真有章法,只派了两个调研组下来走下过场。 当然,调研组下来走过场的前提是,这里的事情必须要处理得令万书记满意;不然的话,跟着调查组进驻崇州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当陈书记在门外听到刘广林要转院的事情后,心里头的愤怒是真的难以压制。至于有没有一点点恐惧在里面,这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他一直刻意维护的大权在握的从容气度,在这一刻,差点就维持不住了。 故而,当方缘推开病房的门,看到陈书记那张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时,也真的被他吓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陈书记身上,没有看到他的那种大权在握的从容不迫。 第21章 危墙之下无君子 幸亏方缘在这里,要不然,我这个市委书记算是当到头了!这是陈衡当时最为真实的想法。 因为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刘广林一旦转院,而且还是被赶出医院的,这对万书记来说,已经不是挑衅了,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旦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那灾难性的后果是他陈衡不能想象的。 陈书记用力的做着深呼吸,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起码要让自己表现得冷静下来。因为,身旁就是省政法委的调研干部,要注意影响,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 陈书记对病房里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从病房里出来。 等他们出来之后,陈书记这才伸手示意,请申佩吉组长进病房,准备看望刘广林。 他们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其实很短,两个正厅级干部听墙根算怎么一回事呢!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刘广林又深陷昏迷之中。 等申佩吉走进病床前,看到的是一个人事不知的昏睡青年时,心中不免纳闷:这孩子怎么昏过去啦?看这情形也不像是装的呀! 于是,申佩吉转头看向同样纳闷的陈书记,轻声问道:“这,是不是找医生来看一下?” 陈书记就很尴尬了。好在他的秘书小康临场反应快,招手叫了医生进来。他真的只是随意招手,结果快步小跑进来的是周淼周副院长。 ······ 周淼学的是心内科,不是神经内科,对于诊断病人昏迷的原因他肯定不行;但只是诊断下病人是不是昏迷了,那肯定行。 所以,他也不等领导问话,直接说道:“病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 周淼的这个回答就更加让陈书记尴尬了:刘广林在昏迷之前,还要提出转院要求,说明他对这家医院是多么失望。 那么,医院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身中十七刀也不肯后退的硬汉提出转院要求的呢? 这个问题要查清楚!这不但是陈书记的想法,也是申佩吉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陈书记边往外走,边轻声问周淼,“你们院长在哪里?我们去会议室开个短会!” ······ 方长发誓,他这一辈子遇到的最为慌张的事情,就是刚才方缘开门的瞬间,看到的陈书记那一张铁青的脸了。 甚至比他小学考试作弊被老师抓到还要慌乱! 考试作弊被抓,慌的是心;现在被陈书记冰冷的眼神盯着,慌的是神。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感到头晕,体温飙升。 方长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来到医院会议室的。 ······ “你们三人里谁的行政级别最低?”陈书记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子的尽头,看到童主任站起身来,正要对他行礼,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 “那就从你开始,把这件事情向市委汇报清楚,为什么刘广林要提出转院的要求?” 童主任在这个关键时间里,怎么可能嘴软,就听见他语带遗憾地说道:“那是因为,医院要求腾退刘广林的特护病房,并且要停掉他使用的特效消炎药。” 这一刻,陈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辱:这个病人,是他和杜庆东市长都来探望过的,是见义勇为的典型,而且还是体制内的干部,怎么能被医院这样对待? 更让人难堪的是,被省委调研组看了一个干净! 陈书记面上滚烫,心中冰凉: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蝇营狗苟的东西,谁信啦? 就听见他缓缓问道:“为什么要腾退刘广林的病房,把他的病房腾退给谁,为什么要停掉他的特效药,你都说清楚。” ······ 随着童主任的讲述,陈书记那股大权在握的从容气度荡然无存。 面对省里下来的这两个调研组,要说他一点压力也没有,那才是骗鬼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正厅,不是中管正厅。他的政治前途是真的掌握在省委书记的手上的。 只见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这件事要是没有官员参杂在里面,他陈衡在调研组面前也还好说,那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工作失误。 当童主任讲述孕妇的身份,说到孕妇的父亲是南港区耿副区长时,陈书记心里已经很腻歪了:尼玛!我和老杜两个人的面子都没有你家儿媳妇牌面大?! 当童主任说到孕妇的公公是市卫生局的林局长时,陈书记飞快地扫了一眼调研组组长申佩吉,发现申副书记也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其意图不言自明:孕妇这样的身份,很难洗脱这不是一场强权暴行。 这让陈书记心中更加烦躁:尼玛!就为了这么一间破特护病房,搞得我在万书记面前这么被动,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话怎么说呢?陈书记是身体非常好,已经十几年都没有进去过医院了,对医院特护病房的认知不是很清楚。 他不知道,有时候一间特护病房真的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 到这里为止,陈书记都还没有想着要大动干戈,毕竟,你省委书记的威严我要维护;但是,我这个市委书记的威信也要维护的嘛! 甚至于,维护的优先程度还要超过你省委书记的。 毕竟,我自己都没有威信了,还怎么去维护你省委书记的威信呢? 再说了,我陈衡是地地道道的本土派干部,过于维护你万书记的威信,那才叫出力不讨好! ······ 可是,陈书记在听到童主任复述周淼的那一句:“你怎么证明你幻听了”,最终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 就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吓得童主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看见陈书记的手指头在方长和周淼之间来回乱点,嘴里骂道:“无耻之尤!简直是人性扭曲、道德沦丧!” 要不说厅级干部的政治敏感性真不是吹的。陈书记不过是从这一句不温不火的话里,就听出了道德崩坏的炸雷声。 在这一刻,他甚至都能有点理解刘广林为什么要转院了:尼玛!你们这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的医院,随时都可以把我“治”死还没有任何负担的。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你,我转院吧! 第22章 包藏祸心真小人 “你们俩谁是周淼?”陈书记看到周淼站起身来,高高瘦瘦地身体还在颤抖着,这更引发了陈书记的不满:就你这一副熊样,不但败坏党员的形象,还在省调研组面前丢崇州干部的脸。 只见陈书记抬手指向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喝道,“出去!” ······ 陈书记这是直接剥夺了我自辩的权力啊!我这是要玩完了吗? 周淼的脸都吓白了! 在刘广林病房里,周淼先是被刘广林羞辱到血压飙升;又被方缘给连抽两个大嘴巴子,心态已经处在失衡的边缘;现在更是被市委书记当众批驳呵斥,直接赶出去了! 这让周淼的心态彻底崩溃了!就听见他强行解释道:“陈书记,我说的那句操蛋话,它就是一个刁难人的借口而已,真没有别的意思呀!”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让陈书记在调研组面前下不来台了:尼玛!崇州市就出这种素质的干部?! 陈书记气得手指头直哆嗦,指着会议室大门,冲他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完了完了!周淼不禁心如死灰:看陈书记这个架势,这是要对我下重手了!我特么的就一个小科长,就这小块头,真的承受不起啊。 ······ 申佩吉作为一个政法委书记,一直奋斗在政法战线上,见过了太多的阴暗与龌龊。饶是如此,他依然被这一句话里面装着的肮脏给吓到了! 共产党人早就不搞自证清白这一套了。再说,病人自身病症需要向你一个医生证明吗?能够向你证明吗? 这才是无稽之谈! 这句话都不是一般的肮脏,不但剥夺了病人对自己病情的知情权,而且连陈述病情的权力也一起被剥离了。 这还讲人道吗?还讲人权吗?可讲出这一句话的人,不但披着白大褂,还戴着党徽,是一位三甲医院的副院长,多么讽刺。 这是对党的事业的破坏,更是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威胁!这样的人,必须从干部队伍里面清除出去。 ······ 方长身为处级干部,只是政治敏感性差了一点点,领悟能力自然不差。一看陈书记唯独在童主任复述这句话时拍了桌子,自然要把这句话品一品的。 卧槽! 这话哪里还要品的,方长稍稍一咂摸,就感觉到这里面的怪味道,甚至直接在心里面爆了句粗口:周淼你这么干,以后患者身上是痛是痒,那就不再是患者说了算的,是你说了算的! 你这么一搞,以后的医患关系将会彻底对立,医疗纠纷将会无穷无尽,真正的遗祸无穷。 难怪方缘要大嘴巴子抽你了!给到我,我,我特么的还真没有这份魄力。 方长在心里一声长叹:所谓正邪不两立!我这些年以来,一直觉得周淼很不错,看来,不是我看人的水平下降了,也不是周淼他太能伪装,而是我自己堕落了,失去了党性原则。 他这样一想,也就想通了方缘今天的举动,确实是为了他好,可他却拿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真的不是个东西。 方长这个院长也就只剩下一点担当了,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准备承认错误,承担后果。 在他的认知里面,话说错了挨骂,事做错了挨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主任,对不起,今天是我做的差了!”方长起身,第一个事就是向方缘道歉,而且还是当着市委书记的面道歉的,不可谓诚意不足,但方缘根本不为所动。 ······ 方缘是这么认为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你方长站在周淼那边袒护着他,都不可原谅!如果说,周淼是在作恶的话,你方长就是在纵容周淼作恶。 纵容作恶之人,其恶尤甚! ······ 眼看着方长还要在方缘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陈书记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他道:“你的问题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你的过错更不是道歉就能原谅的。 该承担什么责任,经过调查之后才能决定。 现在请你告诉我,刘广林住在你们医院,能不能得到正常的医疗救治?” “他在我们医院一直都接受着最好的治疗啊,这个完全没有问题。”方长真的急了,“我们并没有在治疗这一方面,对刘广林这个病人有过任何歧视。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恢复这么好、这么快!” ······ 方长的话其实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连陈书记自己也很难相信,一家威胁着要停药的医院能对患者进行尽心尽力的治疗。 所以,陈书记在观察申佩吉组长的神情时,看到的是怀疑甚至是戏谑,也就不奇怪了。 唉!不管人家申佩吉用什么名义来医院看望刘广林,肯定是受了万家所托的。所以说,在重情重义的万家人面前,我这个市委书记做的,真的差了。 这要是不能说服申佩吉,刘广林转院的事情就会成为定局。 而刘广林转院一旦成为定局,就是他陈衡直面省委书记怒火的时候。 届时,万书记会不会来个新账老账一起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是肯定的! ······ 所以,一定要把刘广林留在崇州市治疗。陈书记想到这里,拿眼看向了方缘,心想:还好,这里还有方缘这么一块缓冲地带。 就听见他对着方缘说道:“方主任,苏教授临走的时候,可是把刘广林托付给了你的,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方缘已经不是昨天的方缘了,心中对陈书记虽然还有敬畏之心,但不免也有怨怼之念:陈书记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找小方我进行组织谈话呢! 所以,她嘴上也就很平淡,“陈书记您批评的对,确实是这样,在照顾刘广林这一块,我有负所托。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什么、做什么,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说一句难听的,陈书记,就算刘广林因为种种原因留下来了,谁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呢?” 方缘的话要反过来听,意思也很耿直:在没有打消刘广林人身安全上的顾虑前,没有谈让他留在崇州治疗的基础。 所以,怎么打消刘广林的顾虑?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对第一人民医院的干部队伍,做个大手术。 第23章 矫枉过正岂无因 陈书记能听不懂方缘的话吗?当然不可能,陈书记不但听明白了,还把方缘那一点怨念都掌握住了。 小方你这是有怨气啊,说话这么冲的!陈书记在心里头发着牢骚:尼玛!就因为你多一句嘴,我特么的丢了一个顶级正处的职位,我找过你吗?! 但是,小方说话冲归冲,可有道理啊! 目前这种情况,很难让人不去操心刘广林的安全问题。底线这个东西,一旦击穿了就不可能再恢复的。 那么,第一人民医院有底线吗?腾退特护病房不成,威胁停用特效药,甚至连“你怎么证明自己幻听”这样的混账话,都能从它的副院长嘴里说出来,它还有个毛的底线! 要怎么才能打消刘广林安全上的顾虑呢?陈书记陷入了思考当中。 ······ 方长听到这里,接受不了啦:方缘你个混蛋!刚才在病房里面,你就这样说了一次,那次我就没有搭理你; 现在你还来劲了,当着市委书记的面,在这种场合你都敢说,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呀!我要是再不回击你,我还算个人吗! “方主任,你这就有点信口开河了!我们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不是什么人民屠宰场。 他刘广林在我们医院住院治疗了一个星期,不是恢复的挺好的嘛!也没见他少一块肉嘛! 所以说,你对我个人有意见没关系,我在刚才也对你道歉了。但是,你造谣抹黑我们单位,这个我绝不答应!” ······ 方缘看都懒得看方长一眼,更不要说和他废话了。 她和康秘书、陈书记交流了一下眼神,无奈地说道:“就眼下这种状况,我能做的真的不多。我已经做错了一回,不想也不能再一次做错了。” 方缘说的“我已经做错了一回”,在座的没有人能听得懂,但是,不妨碍他们判断她的决心。 得出一致的结论就是:如果刘广林的处境得不到改变,她方缘真的会让万家在省城给刘广林另找一家医院的! ······ 我尼玛!你这是逼着我拿卫生局开刀呀!陈书记是有苦难言:这个什么鸟第一人民医院,以后再也不来了!这地方就是老子的麦城! 第一次来,丢了一个明面上的正处加一个暗地里的正处;这一次来,又要掉下一个正处级局长。这地方太邪性了! 陈书记是真不想对医疗系统大动干戈。 一来,医疗卫生系统的干部,对专业性的要求很高,不容易调整; 二来,医疗卫生系统的干部相较于普通干部群体,他们相互联系的也更紧密,更抱团。 什么师兄弟、学长学弟,那叫一个盘根错解,动一发而牵全身,调整起来阻力大。 可眼前这个情况,根本由不得他了,他就是想不对卫生局动手术都不行了。 不动卫生局的话,根本就震慑不了第一人民医院! 矫枉必须过正! 陈书记还是有大魄力的,心里头想着:早就看你林德光不顺眼了,仗着自己在省保健局里有门路,多次和市里的新政策对着干,是时候拿掉你了! 好嘛!周淼不过是想给刘广林腾个病房而已,结果就是市里头不但掉下来一个正处级领导,而且整个医疗卫生系统都要面临一次大洗牌。 这也就是在派系斗争刚刚开始的相互试探阶段,这种现象才有可能发生。真的等到了斗争白热化了,他陈衡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就范! 按照刘广林背的英雄谱,前世里的陈衡就是第一个倒在这场派系争斗中的正厅级领导干部。 ······ 会议进行到这里,基本的了解事实真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陈书记在结束会议之前,把刘广林的医治看护任务交给了童主任。 “小童,我不管你以前的想法是什么,做法是什么,从现在开始,都把它们给我扔到九霄云外去。 现在,组织上把医治看护刘广林的任务交给你,你必须要尽心尽力,尽你所有的能力做到最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你的业务范围内,要物给物,要人给人。你们医院不给,你也不要去找卫生局了,直接找康民康副主任,他来帮你解决。你们俩交换下联系方式。” 陈书记说完,转头看向方长,罕见地犹豫了三秒,说道:“刘广林平安无事不转院,你还有当院长的机会;刘广林要是转院走了,你也转出一院吧!” 至于他方长转出一院后,会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去,陈书记没有说,不过他泄露出来的一丝丝杀气,很好的说明了问题。 ······ 方缘起身相送陈书记,不管陈书记对她怎么样,也不管这个提拔是不是出于陈书记的自愿,但他总是对方缘有提拔之恩。 这在官场上,就是甄别派系的一个重要特征。也就是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你方缘就是陈书记的人。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事实上,陈书记对方缘的感觉也很微妙,微妙到,既想一把掐死她,又想好生笼络她。 掐死她就不说了,没有她这个大嘴巴,也不会闹出“县长换区长”的笑话来; 笼络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好比现在,他陈衡和省委万书记之间,就缺少一道私人沟通的渠道。公事公办,真的很累,也很危险。 尤其是和一位雄才大略的大领导公事公办,压力真的太大了! 陈书记在前面走着,耳朵里听着方缘清脆的脚步声,心里头在想着这些,还要应付申佩吉,真不是一般的累。 算了,就拿方缘试一下吧,反正是零成本!陈书记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个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的决定。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小方啊!”临上车前,陈书记站在车门口对着方缘说道:“一直没有找你谈话的原因,你自己也清楚。你这搞得我有多被动,我也不和你说了。 今天下午四点钟,你来市委,我要找你谈话。” 说完,也不等方缘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着轻轻“砰”的一声响,车门关闭,车子也缓缓启动,驰离了第一人民医院,这个陈书记的“麦城”。 第24章 心存敬畏,行有所止 方缘有些百感交集,她既感慨于陈书记的无奈,又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然而,感想最多的,是对权力的敬畏。 她能理解陈书记对自己的厌恶。将心比心,如果把她自己和陈书记掉一个位置,她一定做得比陈书记更出格:不找你谈话算什么?无声的警告吗? 切,我不骂你方缘一个狗血淋头都算够给你万书记面子! 但陈书记并没有! 在这一刻,方缘终于明白,混官场,脑子当然是个好东西,但是,气量更是好东西! 看着消失在马路上的小轿车,方缘在心里头牢牢记住了今天这一幕:一位尊贵的市委书记表现出的对权力的敬畏之心! 可能方缘要很久之后才能明白,这份敬畏来自哪里,是权力本身?还是权力保护的范围? 但这些东西,说很重要其实也不重要,只要方缘对权力有了绝对的敬畏之心,她的这个处级干部,起码在执政理念上是成熟的、先进的。 心存敬畏,行有所止。 ······ 回到刘广林的病房,看到刘妈正和童主任在说着话,而刘广林还在昏迷之中,并没有半点苏醒的样子。 “童主任,他这样昏迷了,你们也不想办法救治吗?”方缘不解的问道,“这样对待病人,好吗?” 经过刚才的一场会议,童主任算是明白眼前这一位美少妇,在市委陈书记眼里的重量了,哪里敢懈怠,连忙解释道: “昏迷这种状态,其实是身体机能的一种自我保护,对病人是有好处的。 因为怕影响刘镇长受损神经的恢复,我们一直没有给他上麻醉措施。也就是说,手术结束之后,他只要清醒过来,就会处于全身剧烈的痛疼之中。 他全身伤口的长度加在一起,两米多;身体多处骨折,大面积软组织挫伤,痛疼是极其剧烈的。所以,昏迷也是难免的。” 方缘回想到刘广林和她说话的样子,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疼似的,钦佩之余,不禁感叹道:“真英雄无不意志过人啦!” 童主任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为了保护一名素不相识的人,哪怕是皮开肉绽,打断骨头也不后退一步,硬是一个人挡住了八个人。那真是置生死于度外啊! 真事,给刘广林做手术的时候,递手术工具的护士都掉眼泪了。 所以,当初我被周淼安排着来负责刘广林的特护时,虽然明知道后果难料,但也不敢不尽心。 真英雄无人不敬服!” ······ 方缘听到这里,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童主任,问道:“好了,现在周淼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设计这样一个圈套,让周淼往里面跳。如果你的解释得到了我的认可,我可以不追究你把我也牵连进来的责任。 你说吧,我在等着听呢!” 童主任显得有些难为情,但是,最终还是败在方缘冷厉的眼神之下。 他起身关上病房的门,当着刘妈妈的面,羞愤着低声说道:“他在工作上刁难我也就算了,还经常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的。 我也想向方院长反映,但是,我不可能说周淼调戏我老婆,要求方院长处理他,因为我没有证据。 而且这种事情,在本单位一旦传开,会对我老婆产生很大的压力和很不好的影响,声誉全毁。 所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方缘听到这里,不禁对此感同身受。 说一句实在话,想方缘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还是处级官员,尤其是身处迎来送往的接待场所,怎么可能不引起一些人的窥伺? 那才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给到一般意志稍微软弱一点的,早成官场交际花了,哪里还能守得住底线,成为崇州官场另一面女性旗帜的?! 所以,在听到童主任的叙说之后,方缘叹息了一声,没有忍耐住自己的义愤,对童主任说道:“要想彻底摆脱周淼的纠缠,你现在就要向市委提供周淼切实的犯罪证据!” 童主任犯愁了,难为情地说道:“我是他的下级,而且管理的是住院部这样一个清水部门,手头哪里有他直接的犯罪证据呢? 而且,周淼这人胆大却谨慎,很难抓住他的把柄的。” 方缘扫了童主任一眼,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老婆,借势设计出这么一个陷阱让周淼往下跳,这应该是他超水平发挥了吧! 否则,凭他眼前这点斗争的手段,不可能不被周淼压得死死的。 算了,方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熄灭了帮助童主任的念头:因果报应这种东西,最是难缠! 好在童主任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向方缘诚心请教道:“我知道很多周淼在药品、医疗器械采购交易中违规的地方,细节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就是没有确实的证据,这些有用吗?该交给谁才能用得上?” 方缘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尼玛,陈书记都给你指定了联络人了,你还在找庙门,是不是傻? 最终,方缘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人民来信的方式,递给康副主任。” 方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打开了童主任政治智慧的天窗:政治,还能这么玩?! 还是因为方缘这一句话,崇州医疗系统的丑闻惊动了省委,甚至上了内参,引发了整个江南医疗系统的大地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姑且看之。 ······ 方缘陪着刘妈妈坐了一会儿,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和刘妈妈说了一遍。 她担心刘妈妈说给刘广林听的时候,忽略了重点,又把自己对陈书记说的那句“就眼下这种状况,我能做的真的不多”,重点说了一遍。 方缘相信,以刘广林的悟性,轻而易举地就能懂得她的用意,以及后面陈书记采取的措施的意义。 其实,方缘当时对陈书记说这话的意思真的很简单,就是逼宫! 说得再直白一点,方缘就是对着陈书记说:你要是不对第一人民医院的现状做出改变,我就要给万家打电话,让万家在省城给刘广林另外找一家医院。 这不是逼宫是什么呢?所以,当时陈书记才会在心里骂街。 第25章 克己复礼,求仁得仁 当然,方缘也不担心刘广林会误解。在方缘的认知里,别看刘广林只是一个小副科,可人家的政治修养真不一般。 她方缘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完了,至于刘广林是留在崇州,还是坚持前往省城,就不是她方缘可以左右得了的。 因为,那是刘广林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这是天赋的权力。 安排好了一切,方缘同刘妈妈道别,并约好,明天的上午再来探望刘广林。如果她本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来,她也会安排她的家人前来。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刘妈妈紧张的情绪。 作为一个基本上从没有和官场接触过的普通人,刘妈妈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惊涛骇浪”,什么是“平地惊雷”。 好在方缘已经把周淼的下场,详细的和她说清楚了,让她的担忧去除了一大半。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来平复了。 ······ 方缘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拨向京城。 市委书记亲口相邀,下午要去市委接受组织谈话,这无疑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意义重大。 方缘没有经历过这些,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特殊谈话,她很忐忑。 给京城万家打电话,一是汇报今天医院发生的事情;二是想从万芷或者苏文芳这里,讨教一点关于这场组织谈话的应对措施。 ······ 万芷还在家里休养着,短短几天时间,她的专注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此刻,她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沉浸其中,以至于听到电话铃响还有些茫然。 她起身来到电话机旁边,不紧不慢地拎起话筒,声音清冷里带着点疏离,“喂,你找谁?” 方缘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万芷的,连忙说道:“小万同学,我是崇州市的方缘啊,没有打扰你吧?” “嗯,你说!” 方缘在电话里面,把今天发生在医院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和万芷说得清清楚楚的。 最后才请示道:“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关于刘广林是否转院治疗,我的意见是听从他自己的决定。你看呢?” “现在医疗系统基本上都是在这么个情况,有序的混乱。”电话里,万芷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空灵清冷, “使过不使功嘛!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陈书记是这个意思,那就遵照他的意思办。” “还有,”方缘担心万芷又要挂电话,语速有些快,“今天在医院,陈书记临上车时吩咐我,让我今天去市委,他要代表组织找我谈话。我有什么要注意的?” “我只能告诉你,这次谈话很重要,是要备档的。”万芷仿佛在犹豫,又仿佛是在组织词汇,几秒钟后才接着说道, “你的提拔任命情况很特殊,属于破格提拔里的越级提拔。 而且,现在崇州市委组织部正一片混乱,我估计,市委组织部谈话你可能等不到了。 那么,今天的谈话规格就会比较高,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场谈话的重点,就是要让领导从政治主张上认识你方缘,记住你方缘。 作为即将主政一方的干部,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政治主张真实、清晰地传达出去。 只有这样,分管你的领导才清楚你做事的方式和意图,你的同事们才知道怎么配合你工作。 我再强调一遍,这很重要。 那么,你有这么一个政治主张吗?” 方缘听万芷说的这些,真的就像是在黑暗中看见了篝火,看到了光,把她在医院门口送别陈书记时的感受,映照得更清晰明了! 心存敬畏,行有所止。 是的,作为一名官员,必须要对权力保持一种敬畏之心! 不单单是对上级领导的权力心存敬畏,更要对自己手中的权力心存敬畏。 只有这样,像我这样政治素养不高的人,才不会迷失在权力带来的荣耀之中,才能驾驭权力,而不是臣服于权力。 “是的!我有一个自己的主张,驾驭权力的主张。”方缘说到这里,声音格外严肃,“那就是心存敬畏,行有所止。用敬畏之心给权力这把利剑套上剑鞘。” 电话那头,万芷沉默了。 在90年代,在国家激进资本主义的改革浪潮之下,人人都嫌自己的权力小,不够用,方缘是怎么就想到,要把权力套进剑鞘的?! 在“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成为全民价值观的今天;在十个犯罪的官员里,九个半都有“滥用职权”这个罪名的当下,她方缘是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 万芷真的被方缘给震撼到了! 这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更是一个福缘深厚的人。 所谓“福生慧”,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万芷的沉默让方缘有些忐忑,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赞同我的这个主张,会认为这样的政治主张有些畏首畏尾的,难当大任。 但是,这就是我自己的主张。如果我主政一方,我就是要这么做;而且,不但我自己这么做,我还会要求我的下属干部也这样做。 有功必须建立在无过的基础之上。” “无可厚非!”万芷在电话那头第一次夸奖起方缘来,“这才是大智慧,大担当!克己复礼,仁至矣。 区长只是你仕途的起点,方主任,相信我,凭着你自己,你也能走的更远。” ······ 事实证明,万芷的预估半点也不差。 下午的组织谈话,不但分管组织部的党群副书记米汉南参加了,就连市长杜庆东都参加了。 毕竟,方缘的岗位是一区之长,区政府的一把手,他这个市政府的一把手必须要来考察下。 康民康副主任忙着端茶倒水的,完事之后,还要在一旁作谈话记录。 这个规格已经是崇州市的天花板了。 这样的规格出现在干部任命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可见崇州市委对方缘出任南港区区长一职的重视。 虽然方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这么大的场面镇住了。 不过,谈话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三位市委领导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方缘变了,变得沉稳了,也变得更加谨慎了。 她仿佛对于权力,有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第26章 藏器待时,南港鼎新 更加奇怪的是,他们四个人都能感受到,方缘对权力的敬畏、对他们的尊敬,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虚假。 这就让他们感到很疑惑:这样的人,不应该、也不可能提前暴露组织意图的呀? 那么,是谁提前泄露了方缘的晋升任命? 特别是陈书记,想到县长换区长的屈辱协议,他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想着:能插“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块牌子的,可不止方缘一个人! 他成三友就不能自己插吗?贼喊捉贼而已! 一想到自己为此还莫名其妙地搭进去一个县长,陈书记自然要对成三友恨意难平。 所以说,自由心证这个东西,最是要不得! ······ 三位书记通过自己对方缘的接触、观察和了解之后,一致认为,这是一个稳重的干部,有着其他同志身上难得一见的敬畏之心。 这让他们对方缘的感观有很大的改变:这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 尽管大家都知道,她的后台老板就是省委书记万长风,她有骄矜自傲的本钱! 甚至在方缘抛出自己的政治主张时,崇州市的三巨头同时被她惊艳到了!都在心里连呼不可能! 她方缘要是有这样的政治觉悟,老早就被提拔了,能等到今天? 还是万书记会教育干部呀!这是在座的四人共同的想法。 ······ 甚至于,陈书记想的就更多一些:这样的政治主张难道不是万书记的吗?只是到了他那个位置,不方便直接亮明而已。 毕竟,90年代是我国激进资本主义的时代,什么“张卖光”、“李卖光”的太多了。 职工上千人、占地上万亩的大型国企,说一元钱卖掉就一元钱卖掉,而且还是卖给外资企业。 什么叫“崽卖爷田不心痛”,这就是! 你说,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中,万书记能把自己这种明显消极的政治主张亮出来吗? 那叫阻碍发展改革,是要犯路线错误的! ······ 谈话的气氛在方缘抛出自己的政治主张之后,就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在座的都是厅局级领导干部,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明白,一名对权力产生了敬畏之心的干部是多么难得! 这是一名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的干部。 我党培养任命干部,向来讲究德才兼备。德才德才,德是基础,是前提。至于剩下的才能,那是属于学习的范围了,好处理。 所以,就连难得见到笑容的杜市长,也微笑着问方缘:“小方啊!你的想法很好,功劳必须建立在无过的基础之上,这是应该的! 但是,目前国家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经济,发展才是主旋律。 发展经济,哪能一帆风顺的呢?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所以,对自己要有这一份严格要求,但也要有一种允许试错的担当嘛! 能谈一谈你到任后,怎么提升南港区的经济发展吗?” ······ 杜庆东的话很含混,有意无意地模糊了“无过”的概念,转而谈到干部担当上去了。 这就是厅级干部的政治敏感性。 经过杜市长这么一模糊处理,方缘的那句“功劳必须建立在无过的基础上”,就变成一种自我要求了。 既让方缘亮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又把她从稍稍脱离主旋律的节奏中拉了回来。 无声无息之中,就完成了对一名干部的政治保护。 杜市长的这种才能,也是陈书记最为欣赏,甚至还有些小忌惮的一点。 你永远都不知道杜市长什么时候开枪,开没开枪! ······ 方缘现在的水平,对杜市长的这种政治手段看得还不是很清晰,所以感触也就不深。 她正在组织信息和词语,准备回答杜市长关于提升南港区经济发展的大问题。 对于怎么发展经济这一块,方缘了解到的想法和规划太多了,而且还都是基层干部在实干过程中产生的灵感。 之所以叫灵感,而不是叫做法,那是因为没有办法实施下去,只能停留在酒桌上的牢骚里面。 方缘是招待所经理,八面玲珑的人物,自然没有少和县区级的领导一起喝酒吹牛,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领导干部对自己工作的想法和规划。 说到南港区这一块,她这几天更是没有少做功课。 但是,功课做得越多,就越无奈:南港区的发展,欠缺的东西太多了!简单来说,没政策,没钱! 所以,在听到杜市长这样的提问之后,她立刻起身,赫然一笑道:“想法太多,但是能做的太少了! 杜市长,您要是能拨点钱,让我们把南达港口到国道的绕城公路给修起来的话,我敢保证,三年里头,我们南港区的gdp增长一倍!” ······ 杜市长转头看向陈书记,两人相视一笑,就听见杜市长对陈书记说道:“班长,这个喜讯还是你来说吧,毕竟,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用不着再保密了。 而且,这次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的立项工作,小粟书记可是立下了大功劳的!” 陈书记拿手虚指了杜市长,笑着说道:“老杜你就是太严谨了!这里面怎么可能只有小粟的个人功劳呢? 你这个当市长的,陪她一个区委书记跑了多少趟省发改委、省交通厅,我能不知道吗? 还是你来宣布这个好消息吧!” 杜市长不再推辞,对着大家说道:“经过崇州市委市政府以及南港区领导班子的集体努力,省发改委联合交通厅共同立项,成立了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 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将联合南达港务局、港工集团以及南港区政府,以对南达港的疏浚、扩建为主,依托港工集团的区位优势,打造出全国第一条港口机械全产业链。 省里计划投资两亿元,专款专用,以财政拨款的形式直接拨付到专属银行账户内,分三年下拨完毕。 首批的七千万元启动资金,将在今年的八月份之前拨付完毕。” 大家听到这里,不禁全都兴奋地鼓掌。 这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搁到现在,两个亿的资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是在90年代。 那时国家一年发行的国债都不到100亿,而一个小小的江南省,投资扩建一座港口就花掉两个亿,这个数字的冲击力在当时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第27章 仕途起伏,岂由天定 就连方缘都知道,一旦这个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开园动工,项目总负责人都不可能是南岗区的任何领导,粟子莹书记也不行,只能是在杜市长和陈书记里面选。 而且,经开区要统筹协调的港务局和港工集团,都是副厅级的事业编制。所以,经开区领导的行政级别肯定不能低于副厅了。 必须高配,不然不是尾大不掉吗! 也就是说,南港区政府头上又多了一个经开区婆婆! 在这一刻,方缘都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心了:尼玛!先不管这两个亿的大项目,这么大一块肥肉,要招来多少头狼; 单单是南港区政府头上多了一个婆婆,就足以让人崩溃了! 早知道有这么个项目,老娘选东江县不好吗?! 当然,以上只是方缘矫情。多少领导想要这样的大项目落地都不可得,她还嫌弃上了,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 别人不说,连坐在一旁作记录的康民康副主任都羡慕坏了:这个方缘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坐在招待所里,天上掉下来一把省委书记的梯子让她爬;这个就不说了,只能说她家的祖坟位置好! 爬上去也就不谈了,可刚刚起步,就给了一个顶级正处;而且这个正处还没上任,就有一个省重点项目在等着她,这是老天爷在抢着给她喂饭! 再看看自己,在秘书这个岗位上都干了三年多了,才看见一点点外放的希望,还是平级外放到东江县,当一个副书记。 唉!此刻的康民只感觉嘴巴里很是苦涩,连连感叹: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 杜市长自己也跟着鼓起掌来,这确实是一件值得为之鼓掌的喜事! 他一想到跑省发改委、交通厅所经历的种种艰难,心情就很复杂莫名。不过,种种付出都是值得的。 起码,在他的履历上,有了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见他等掌声停了下来之后,对着方缘笑道:“届时,南达港将成为我国首批二十二个特大型港口之一。 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也将成为我国首个专业化全产业链的港工机械工业园区。 这个经开区的道路规划,就包含了南达港通往国道的绕城公路建设。 怎么样?小方同志,你现在对你即将上任开展的工作,应该有信心了吧?!” ······ 杜庆东他们提到的小粟,全名粟子莹,是南港区的女性区委书记,一个崇州官场的传奇。 粟子莹是京城人,79年参加的高考,那时她才17岁,一举考中人大,就读人大的热门专业马哲系。 作为“新三届”大学生里面的最后一届,她的毕业分配就要比前两届稍稍差了一点点,她被分配进了宣传部的文改办,仕途起步是正科级。 如果按照现在的编制政策来对照的话,21岁的大正科,那真是小母牛坐火箭——牛逼带闪电。但在当时,只能说,一般般吧! 20来岁的正处级干部在中央部委里面,一抓一大把! 中央部委里面人才济济,粟子莹熬了两年多,瞅准一个机会,下放到江南省委宣传部任宣教处的副处长,一下子就从一个虚职科员变成了副处级领导。 仕途颠簸,自有起伏。 粟子莹在南港区委书记这个职务上,已经熬了三年多,现在终于光明在前了。 怎么说呢? 这个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是她一手促成的。开发区成立之后,一把手管委会主任的位置,别人想要竞争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说的夸张一点,这是粟子莹专门为自己打造的一个位置。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三十四岁的副厅级领导干部,就要在崇州市诞生了。 三十四岁的副厅级干部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位干部还占了干部提拔快速通道中,“无知少女”里的两项,知识分子和女性干部。 所以,她的前途请书友们自己揣摩,流火不敢写。 这么说吧,虽然粟子莹和陈衡隔着大级别,但是,陈衡还真不敢刁难粟子莹,更别说市长杜庆东了。 这两位想到最多的,就是和粟子莹这位官场巨星打好关系,以图将来。 这也是陈书记敢将方缘提拔到南港区政府当一把手区长的底气:你上头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班长,你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 方缘对崇州官场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比较熟悉,唯独和粟子莹不熟。除了会议接待,从没有在私下里接触过这位江南官场第一美女书记。 在方缘的印象中,这位区委书记气质雍容华贵,而且,穿着打扮也很老派。虽然她总是笑吟吟的,可就是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距离感。 一想到自己将要和这么一位高深莫测的班长一起共事,方缘要说她心中要说没点忐忑,她自己都不信。 怎么说呢?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有这么能干的班长,我还要这么拼命干什么! 方缘在瞬间就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我一个从来没有主导一方经验的萌新,肯定是要和前辈多学习呀! 那么,在哪里能找到比粟子莹更好的老师呢? 所以,她对杜市长的关于开展工作的话题,就展开的很妙: “目前,我的打算是,把一切工作重心,都固定在市委、市政府以及区委领导安排下来的事务上面。 我对粟书记的工作能力、政治水平都很崇拜。 我个人认为,只要我认真配合区委粟书记的工作,抓住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开园建区的契机,我们南港区的经济发展势必会突飞猛进。” ······ 杜市长听完了之后,眉头稍稍皱一下,不注意根本发觉不了。 “杜市长这是对方缘的工作方式有些不满?”康民在心里这样想着,得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杜市长哪里知道,这里可是有人有特异功能的,他不过是微微皱眉,就被有心人记住了。 就听见杜市长说道:“小方你的想法很好,很成熟。先期熟悉熟悉政府工作的模式,跟小粟书记多学习学习,都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28章 躺在床上,晋升正科 这时,陈书记也点头说道:“小方,你的政治主张很成熟,也很清晰。 和国家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物质文明建设的大环境、大趋势完全互补,非常契合。 市委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践行自己的政治主张,积极配合南港区委,牢牢抓住经开区开园建区的机遇,把南港区的港工产业抓起来,经济建设搞上去。 市委也相信,你们南港区这一届领导班子,一定是团结的班子,奋进的班子。南港区的经济建设,也一定会在你们手上实现腾飞。 目前,市委组织部门出现了一点小的变故,你的正式任命还要再等一两天。 小方你可以利用这一两天的时间,处理下生活上的事情。 等你真正走上领导岗位后,就不会有太多的私人时间了! 最后,我代表市委,祝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实现既往开来的壮举!” ······ 陈书记的这一番话里,真的饱含了对方缘的期望和祝福,也有对她的激励和鞭策。 更重要的是,他在公开场合为方缘的政治主张进行了背书。 在方缘根本不是他自愿提拔的情况下,陈衡还能冒着一定的风险来为她作政治背书。 甚至于,还在有意无意地提醒方缘,趁着这两天的空挡,赶紧把刘广林的调动手续办好,不能再拖了。 不管怎么说,在领导风范这一块,陈衡他不愧为一名优秀的市委书记。 ······ 方缘自然也听得懂陈书记话里的深意,这是在告诉她,眼下组织部门有点乱,正是办理刘广林调动手续的好机会。 所以,方缘在会后就直接找到了东江县委组织部长,两人一起碰了一下,就刘广林调动的事情,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东江县委组织部长也是一位妙人,主动送了方缘一份大礼,给刘广林的行政级别提到正科级。 当然,副科提正科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大,而且刘广林的情况也在正常提拔的范畴之内,在县委组织部走一圈程序就能搞定。 所以,睡在病床上的刘广林还不知道,他的行政级别提升了。 ······ 有书友可能会问,组织部门提拔正科级的干部都这么随便的吗? 其实真不是! 如果刘广林的编制还留在东江县,那么提拔他的难度要高不少;如果刘广林调到南港区后再提拔他,难度也很大。 这里面牵扯到领导岗位的问题。 最起码一点,你要给他这个正科级的领导干部找一个领导岗位吧! 可刘广林要调往南港区,他的干部编制就是南港区委的事情了。东江县白白得了一个实职副镇长的岗位,为什么不送一个顺手人情提拔一下他呢? ······ 至于刘广林在南港区的接受单位,暂时只能是区政府办公室,这是方缘自己就能决定的事情。 等到方缘在南港区腾挪出合适的位置了,再次走任命调动的程序,这个时候的单位,才是真正接受刘广林的单位。 而这样的单位,在方缘的计划里有两个,一个是区文旅办的主任,另一个是塔子河街道办的党工委书记。 前者是原主任快到点退休了,后者是屁股底下的糊糊事正在发酵,两处地方都很有希望。 现在也只能说是很有希望,因为这两处位置都是正科级别里的天花板,竞争对手自然不少。 光是方缘了解到的,就有十几个。看看,这就是搞接待工作的好处,信息量大而全。 当然,不管方缘怎么操作,最终的任命都需要经过区委书记的手。也就是说,在人事任命这一块,那是粟子莹说了算的。 方缘作为第一副书记,一区之长,也有很大的任命权,尤其是她第一次在南港的干部任命提名,没有特殊情况,都是能通过的。 这都不是给方缘面子,是给上级组织面子。 ······ 南港区委书记粟子莹,此时正在京城玉泉山疗养院里,看望一位卧病在床的长辈。 刚从老人房间里走出来的粟子莹,抬眼一扫客厅里的客人,就看见小表妹王子彤迎了过来。 粟子莹和王子彤本身就是姨表关系,而且两人又都毕业于人大马哲系,走得近是自然的。 看到小表妹清秀的眉头上带着愁云,粟子莹就有些心痛。 两人默默地走进院子里,在细碎的树荫下坐定,就听王子彤问道:“表姐,听外面人说,万家的小万芷在崇州被流氓猥亵了?” 粟子莹明白,表妹要问的不是万芷的情况,是那个救下了万芷的刘广林。 对于王子彤和刘广林之间的这一段恋情,粟子莹不是很了解,对刘广林那就更谈不上了解了,她连见都没有见过。 不过,她对自己的表妹王子彤很了解。 怎么说呢?虽然表妹小她十岁,但她各个方面的能力真不差,起码要比她那纪委堂哥强,而且还强了不止一筹。 特别是自身品行修养,真的很高。 正直而不迂腐,世故而不圆滑。真正达到了古人说的“外圆内方,外化而内不化”的境界。 能被这样的女子看上的男人,不说多么优秀,起码不差。 可惜的是,表妹出身在政治世家,很多时候,婚姻这种大事是由不得她自己的。 所以,那段美好的恋情只能无疾而终。 ······ 书友们,不要认为政治世家的女子,婚姻没有自主权就是俗套。 这不是俗套,是现实。 尤其现实的是,这些出身名门的年青女子,早早就把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看得透了。 其结果,不过是放得下和放不下的分别而已。 放得下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放不下的,家族会帮你放下的。 说实话,大家族要毁掉你一个凤凰男,不但易如反掌,而且零成本。 所以说,只有放下了的才是真爱。但,真能放下的有几个? 不负如来不负卿,太难! 王子彤就属于表面放下了,心里却放不下的这一种。 ······ 粟子莹随意地打量了下王子彤,发现她的这个表妹好像又瘦了一些。对于那刘广林被重伤垂死的事情,就有些不忍相告了。 “有这么个事。而且,这件案子已经破了,那些流氓都被抓起来了。”粟子莹避重就轻地回答着。 可最终,她还是败在王子彤求证的眼神下,轻声叹息道:“小刘被流氓们打进了医院。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而且,苏教授亲自出面找的崇州市委书记,小刘后续的医疗救治和工作岗位,应该都会有保障的。” 一只花蝴蝶无声地停在两人身后的花枝上,像是在偷听着什么。 “表姐,我真想去崇州看看他,见一面。”王子彤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们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分手仪式都没有,就匆匆地埋葬了两年多的感情。” 第29章 火烧纪委档案室 粟子莹听得出表妹话里的感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她粟子莹的盲区。 想了一会儿,粟子莹才悠悠说道:“我连一段这样的感情都没有经历过,既不知道眷恋的美好,也不知道那一份牵挂的沉重。 所以,我无从说起。 你爷爷病情很不稳定,现在你怎么走得开呢?真的去看他了,那不是害了他吗?” 王子彤点点头,轻声叹息道:“是啊!我帮不了他也就算了,不能害了他。” 粟子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自决定,有机会了就帮着小表妹关照一下刘广林吧! 这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 “听说了吗?”王子彤的声音很轻,就像风中花香一样,几不可闻,“今天凌晨,陈家烧掉了江南省纪委的档案室。” 粟子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不远处一名急匆匆走过的中年男子,眼神微微冷冽,说道:“看来是真的,陈家老三都来了。” 这名被粟子莹称为陈家老三的人,叫陈东,是西海省委副书记,也算是陈家的政治接班人吧。 这个陈东各个方面都平淡无奇,甚至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上,他都能给你处理得平淡无奇。 你找不到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你也找不到什么漏洞。 怎么说呢?一位天生的官僚!这是粟子莹在心里对陈东的评价,这也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五十五岁的顶级副部,完全当得起她的这个评价。 “嗯!”王子彤认真说道:“他来得可比你早,看样子,爷爷最终还是答应见他了。” “见不见的,能改变什么呢?物证烧掉了,人证可还在崇州市呢!哪里有这么好糊弄的事情。 万书记的经历,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妥协;万伯平在中央办公厅的地位,就决定了他不可能退让。 江南官场已是多事之秋了!” 粟子莹说到这里,忍不住冲着王子彤促狭一笑,“大好江南,说不定小刘能够乘乱而起,真能在三十岁前当个县委书记也不一定。 到时候,我还能吃得上你们的喜酒吗?” 这句“三十岁前的县委书记”,是王家老爷子的一句玩笑,留给刘广林退出王子彤生活的台阶而已。 至于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实际上,要想在三十岁前当上县委副书记都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全国一年都未必能有一位。 更何况是顶级正处的天花板——县委书记呢?! 不过,王子彤显然也没有当真,她黯然一笑,“他不是草莽豪杰,做不到待时而动。他不过是人间赤子,能求得平安已经是上上签了。” 王子彤的笑容在细碎的阳光下,显得如此忧郁。 粟子莹想到:岁月无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小表妹已经长成了大美人。 ······ 同一时刻,同在京城的万家,苏文芳正和万伯平坐在屋后的小花坛边喝茶,聊的也是江南省纪委的这一把火。 “这是陈家谁的手笔?纵火焚烧国家行政机关,简直就是反革命,这是要造反啊!”苏文芳放下手中的茶杯,眯着眼睛,仿佛在品味着猴魁那独特的回甘。 万伯平手拿剪刀,正对着他爸最喜欢的一株罗汉松修修剪剪,闻言笑道: “这一招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釜底抽薪。结合整个江南省即将风起云涌的政治态势看下来,却又显得平淡无奇。 不用想都知道,是陈老三的手笔。 只是成三友还没死,这事的尾巴还在别人手里头攥着,他真正狗胆包天的事情还没有做! 至于是不是反革命,算不算造反,还真被你说到点子上了。 中央纪检委下派了两个工作组去了江南省,其中一个就是专职纠查党风党纪的问题。” 苏文芳的智商真不是一般的高,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说道:“好嘛!中央这么一搞,我万家和陈家,不是私仇也变成私仇,不是死仇也结成死仇了。” 万伯平放下了手中剪刀,拍了拍手,走到茶桌前,随口说道:“修修剪剪的,在所难免。 陈家就该在江南省作威作福吗?! 共产党人,要是这点担当都没有,他也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党员。 你要把那个叫刘广林的孩子保护好,陈家既然敢烧档案,就敢毁掉他。” 苏文芳摇了摇头,“隔得太远,使不上力气。而且,陈衡可是铁杆的江南本土派,难!” ······ 说到陈衡,陈书记现在正陷入一个艰难的抉择之中。 今天中午,他在省委的一个党校同学,悄悄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省纪委档案室失火了! 不用他的同学再说什么了,陈书记都知道,被烧掉的档案里,必然有检举成三友的材料。 陈家这么做的原因,陈书记能想得通,表面上来看,为了保住成三友,给江南省的本土势力吃一枚定心丸嘛! 实际上,很大可能性是那些举报材料把陈家牵扯进来了,不得不行此下策。 但无论如何,你陈家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击一省书记的政治威信,底气何在? 如果中央不出面调解矛盾的话,那陈家给江南本土派吃的可就不是什么定心丸,而是夺命丸了。 中央会出面调解吗?怎么可能! 你陈家这一把火烧掉的仅仅是江南省纪委档案室吗?还有我党的威信! 陈书记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中央肯定派出工作组来江南了。 这是他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事实说明,陈书记的政治敏感性真的不差,他的猜测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 这些不是他陷入抉择的主要原因:省委书记和陈家老爷子掰手腕呢,一时半会的还波及不到他。 ······ 但是,陈书记根本没有想到,陈家的攻势来得这么快,这么凶! 当天下午,陈家老二的一个电话,让还保持观望姿态的陈书记开始了坐立不安。 陈家老二在电话里的姿态放得非常低,语气更是近乎哀求,央求他想办法帮成三友一把。 陈家老二甚至连帮忙的具体过程都详细和陈衡说清楚了。 只要陈书记主动向省纪委报请“双规”成三友就行。 剩下的所有事情,包括“双规”成三友的关键性证据,都会在“双规”后提供给省纪委的。 陈家老二的原话是:走正常程序,时间来不及了! 第30章 先上车后买票,双规还可以这样搞? 真的是时间来不及吗?在陈书记看来,可能是真的。 陈家担心成三友在组织部约谈期间,扛不住压力,从而露出了马脚,所以要抓紧时间把他抓进去。 至于抓进去以后,陈家是想办法把成三友洗白,还是直接在里面灭口,就要看他们的心情了。 目前看来,直接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成三友现在正被省委组织部工作组约谈,约谈期间当然是有人身自由的。 也就是说,只要成三友想跑路去国外,以陈家在江南省的势力,真的随时都可以。 为什么陈家老二还要动用省纪委的人,对成三友进行抓捕呢? 只能说明一点,成三友在崇高公路一案上,不是很配合陈家,让陈家牵连进来了。 陈家的做法也很简单粗暴,把成三友抓进来,弄死,来个死无对证。 ······ 有不是很了解行政架构的书友可能有疑惑:陈书记为什么一定要报请省纪委抓成三友呢?崇州市纪委不行吗? 当然不行! 因为成三友是省管干部,他的任命、停职、调查都必须经过省委相关部门核准后,报请主管领导,一般是省委副书记或者对口的副部级领导批示后,才能执行。 这是组织程序,无可更改。 崇州市委能给成三友最大的处分,就是口头警告,就连记大过这样的处分都要上报。 省里的情况有一点点不同,其他的情况和市里的差不多。 省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省委书记在副省级非常委的干部任命上,有推荐权;省部级以下的非中管领导干部任命上,有一票否决权,和勒令停职权; 这三项核心权力就是一个省委书记的权柄核心。 ······ 所以,陈书记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只要成三友在“双规”期间离奇死亡,省委万书记哪怕是圣人,也不会放过他。 被勒令停职调查时必然的! 因为是他陈衡主动报请省纪委抓人的,不弄你弄谁?! 陈家老二用心何其险恶! 为什么这么说呢?陈家老二做这件事的程序不对! 你陈家老二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你们烧掉了省纪委档案室吗? 如果不是那位久不联系的党校同学给他的消息,他陈衡可不就被你陈家蒙在鼓里吗! 就眼下这种本土派和外来派的斗争形势,他陈衡一旦做出提请省纪委“双规”成三友的决定,就意味着他脱离了党组织,加入了陈家对抗省委的行列。 等待他陈衡的最好结果,也只能是提前退休。 ······ 所以,陈家这是在赤裸裸地利用我! 换句话说,为了保住你陈家的经济利益,就要将我的政治前途牺牲掉?! 陈衡仔细回想和陈家交往的这些年,想到陈家在仕途上给予他的帮助,不禁踌躇再三。 陈家对陈衡的直接帮助有两次,而且还是比较关键的两次。 一次是他从临海市教委主任提升副市长,正处升副厅的关键一步; 还有一次是市长升任市委书记,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决定了他陈衡以后能否升副部。 除此以外,陈家在江南省那巨大的影响力,也让陈衡在执政过程中,减少了很多的阻力和摩擦。 这样的帮助,对于一个宦海游子来说,可谓春天一般的温暖。 当然,陈衡也不是有恩不报的小人,这些年里头,他为陈家人做的大事小事,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 “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是韭菜。现在看来,你陈家把我当成一颗大蒜,最终还是难逃被你们连根拔起的命运!”陈书记在心里感叹着。 只是,陈书记难免心有不甘:尼玛!你们陈家直接告诉我,你们烧掉了档案室又怎么样? 难道你们说给我知道了,我陈衡就不帮你们了?我陈衡在你们的眼中,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临危退缩的人嘛?! 所以,心有怨气是必然的,而且这种怨气还是会发酵的。 陈书记心中有了怨气,行动上难免就不会那么爽快。 原本当天下午就要向省纪委报请的“双规”程序,就被他拖了下来。 ······ 第二天的上午,陈书记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正准备驱车前往省城,向省纪委报请“双规”成三友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调研组来了。 来人是调研组的组长,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罗彩霞。 “陈书记,你这是要出门?”罗部长是一位快50岁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精瘦干练,说话节奏很快,“你们市委组织部的成三友同志去哪啦?” 罗部长这话问的,真的没有礼貌。虽然她是省委下派的调研组,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对一位市委书记大呼小叫的,差着级别呢。 了解罗部长的人都知道,她一旦脾气上来了,说话就像机关枪,节奏飞快。 到底是什么事惹了她,让她连官场级别都顾不上了,居然对着一位市委书记放炮了呢? 其实,这事情还真的不能怪罗部长。 ······ 今天早上,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石慧和她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 石慧是省委万书记的专职秘书,副厅级的领导干部,为人沉稳有度,做事有条不紊。 石慧在电话里,向罗彩霞通报了省纪委档案室被烧一事。并且告诉她,最好是要求成三友立刻前往前省委组织部开始正式约谈。 而罗彩霞这么做的理由也很客观,有人在干扰省纪委办案,这就足以说明成三友的问题。 这样一来,哪怕成三友搬出崇州市委,罗部长也是理由充足,程序正确的。 但是,当罗彩霞一行人赶到崇州市委组织部时,被告知成部长今天一直就没有来上班,而且和成部长失去了联系。 约谈期间无故缺席,还不提前报备个人动向,这是相当严重的纪律问题,最轻的处分也是记过一次。 约谈对象跑了这种事情,虽然不是经常发生,但也有过,而且罗部长还非常清楚这其中的牵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才会如此着急上火。 ······ “我不清楚啊,小康!”陈书记对正准备给罗部长泡茶的康民吩咐道:“向市工委了解下,有没有成部长外出的报备!” 陈书记不知道怎么的,在听到罗部长强势询问成三友的下落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千万不要被省纪委带走啊! 康民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向了市工委,被对方告知,没有成部长的外出报备记录。 这让陈书记的不祥预感更浓了! ······ 就在这时,陈书记办公桌上的那台红色电话机铃声,急促响起,这不禁让陈书记心惊肉跳。 “罗部长,麻烦你稍等,我接下电话!”陈衡很有礼貌地向罗彩霞打了声招呼,维持着从容不迫的气势,起身走向办公桌,一把抓起电话听筒。 听筒里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喂,是小陈吗?”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这让陈书记听了之后,不禁一怔: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是的,我是陈衡,你哪里?” 第31章 见风转舵的不一定是小人 “小陈啊!我是省纪委的罗智,你二哥和你说过了吧!” 陈书记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二哥就是陈家老二,省纪委的罗智是谁,陈书记不是很清楚,大概是省纪委里面,排名前三还是前四的副书记。 但是,哪怕他罗智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那也就是正厅级呀,要想踏上我这个市委书记的位阶,他还有市长这一个铁门槛要跨的。 所以,谁给你的勇气称呼我“小陈”的?陈家吗? 陈书记本来就不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腻味起来。 说话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客气,在电话里头打起了哈哈,“罗书记啊,你好你好! 我记得陈二哥好像说起过你,不要见外,有话你就直说!” 电话那一头的罗智,听到陈衡的这一句话,心中大吃一惊,差点没有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尼玛!陈衡啊,咱俩不带这么玩的! 你答应了陈家老二,主动向省纪委报请“双规”成三友的,现在人我逮回来了,结果你在给我装糊涂? ······ 至于为什么罗智在没有接到陈衡提请的情况下,就直接“双规”了成三友呢,那是因为陈衡的报请动作慢了,打乱了陈家老二的节奏。 陈衡情绪不好嘛!谁叫你陈家到现在为止,都不肯告诉我火烧档案室的事呢? 于是,罗智连忙说道:“陈书记,应你的报请,成三友在昨天下午七点钟,被省纪委十一审调室的同志‘双规’了。 你抽个时间来一趟省纪委,把报请的手续补一下!” ······ 办公室的主人在接电话,大家自然都不会出声,怕扰乱主人听电话嘛,这个是基本素质。 可也因此,让办公室里非常安静。而老式的座机电话,其实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不算小。 罗智因为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比较大,这让陈书记习惯性地把听筒往耳外拿了拿。 然后,话筒里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办公室里,好像被放大了,让坐在电话机不远处的罗彩霞,能很含糊地听到一些。 像“成三友”、“双规”这两个敏感词,就让她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让罗部长心中发冷:你们崇州市委真的了不得! “双规”一个市委常委居然连手续都可以后补,无视组织纪律,破坏组织程序! 你们崇州市委到底想干什么?!还是不是受江南省委领导的?! 罗部长心中有了偏见,再看陈衡的时候,眼里就多了警惕。 ······ 陈书记此时的心里头,上万头草泥马正呼啸而过!见过做事霸道的,没见过你陈家这么霸道的! 我陈衡是崇州市委书记,不是任你陈家使唤的家奴。 “双规”国家干部,还能先上车后买票?!你陈家这是拿国家法律程序当儿戏呢,还是拿我的往后余生开玩笑? 人都抓走了,现在通知我去补手续,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你这是让我在集体宿舍住到死吗? 连一个安稳退休的机会都不给我呀!不带你们这么欺侮人的! 我陈衡是有什么杀人的把柄落在你们手里啦?还是我里通外国的证据被你们陈家找到了?! ······ 这时候,陈衡的情绪是炸裂的,心是碎裂的,只觉得无数把小刀子正在他的后背上乱捅。 每逢大事有静气! 陈书记这样提醒着自己,语气自然就变得很微妙了,对电话那头的罗智说道:“我最近有点忙,一时半会的去不了省城。” “卧槽!陈衡,你不是答应了二哥吗?怎么事情还没有做完就反悔的?” 陈衡面对听筒里暴涨的分贝,只好又把听筒往耳外挪了挪,说道: “罗书记,你这个事可就办得不讲究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应该打这个电话给我的。” 罗智气得,差点失了智,但又毫无办法,只得对着听筒发泄道:“陈衡陈书记,你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说完,罗智挂断了电话,立刻拿起电话,拨向了京城。 没办法,陈衡要是不来省城补齐手续,他这个力主“双规”的纪委书记是要担责任的。 ······ 罗彩霞看着陈衡面色如常地放下听筒,若无其事地回到沙发旁坐下,甚至还伸手示意,请她喝茶,心中一阵忐忑:这个陈衡,城府太深了! “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陈衡喝了一口茶,吟诵之间,放下了茶杯,面露苦涩。 罗彩霞看着从容不迫的陈衡,吟诵着韦庄的慨叹,心中很是诧异:这是失态了吧?! 罗彩霞一个经年的副厅级领导干部,现在甚至连陈衡到底有没有失态都不好下判断,可想而知,陈书记的养气功夫有多深厚。 就听见陈书记沉声说道:“罗部长,不瞒你说,成三友同志的事情出了一些变故,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陈衡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是刚刚听省纪委的罗智副书记说,他被十一审调室双规了。” 罗彩霞很想问一句,走的什么程序“双规”他的?为什么他一个省管干部被“双规”了,我们组织部门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但是,这样质问的意义何在? 所以,哪怕罗彩霞此时的身份代表着省委组织部,完全有权力这样问,但她还是按捺下去冲动,不动声色地说道: “也就是说,成三友部长现在在省纪委十一室,那我知道了。” 说完,罗彩霞起身向陈书记告别,“那就不多打搅您了,我直接回省城去找他约谈。” 陈书记也跟着起身相送,很随意地附和道:“人被纪委双规了,组织部门想要约谈他,只怕不容易哟!” 罗彩霞听到陈书记的这句话,心脏狂跳,他陈衡这是要干嘛?转换阵营? 实在是由不得罗部长这么想:你一个铁杆本土派,说这一句废话的意义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把话题拉回到省纪委吗? 他陈衡把话题拉回省纪委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避嫌。 至于他是要避开什么样的嫌疑,那就只有和他交谈下去才能知道。 罗彩霞异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探究着说道:“我们组织部门掌握的情况,成三友同志的问题完全不足以被双规。 看来,省纪委找到了证据充足的新突破点,这才绕开了省委组织部的。 就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可以支撑省纪委绕开正常程序办案。” 第32章 传话的学问很深刻 陈书记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罗部长,双规成三友的决定,既然省委组织部一丁点都不知情,我崇州市委也毫不知情,那么,是不是可以认定,这是省纪委的一次特殊‘双规’?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次特殊的‘双规’? 请你把我们崇州市委的疑问带给省委组织部,我自己也将寻求其他渠道,向省委反应、求证。” ······ 我去特么的陈家!老子不奉陪了! 在这最为重要的时刻,在面对陈家一点后路都不给他留,还要步步紧逼的形势下,陈衡终于想通了! 既然陈家你不仁在前,那就要准备面对我陈衡的不义在后。 所以,他要借罗彩霞的口向省委万书记点破,省纪委这次违规的“双规”。 陈衡相信,以万书记的睿智,肯定能想象得到,“双规”对象成三友的下场。 在这一刻,他摆脱了自己的宿命,避免了自己成为这场派系斗争的第一个牺牲品。 至于罗部长会不会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到万书记的耳中,陈衡半点也不担心,那是一定的。 退一万步,他陈衡运气非常差,各种阴差阳错让罗部长失去了及时汇报的可能,他也不担心。 因为陈书记还有另一条线:方缘。 ······ 在送走罗部长之后,一股新生的喜悦在不知不觉间涌上了他的眉间,让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轻松。 虽然即将面对陈家疯狂的报复,可陈衡的气度却更加沉凝,那种从容不迫更是发自内心。 “小康,方缘的调令出来了吗?” “组织部那边说,随时可以送过去。” 陈书记摇摇头,说道:“小段的工作经验还是有些欠缺。 这一份调令压了方缘一个礼拜了,就这么轻飘飘地送过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样吧!你去通知方缘,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另外,把前去省城的所有活动都取消了吧。 等方缘来了之后,让组织部把方缘的调令送来我办公室。” 小段全名叫段志前,是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成三友失踪之后,自然是他在主持工作。 康民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老板,有些不解地问道:“您是要亲自送她上任?这怕要引起非议啊!” 陈书记一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怕别人嚼舌头还不工作啦?去安排吧!” 康民哪里是怕别人嚼舌头,康民是怕陈家误会。毕竟,方缘现在崇州官场可是万书记正统的代言人。 陈书记是不是在转换阵营?应该不会! 康民在心里琢磨着:陈书记的政治手段一直以来都非常成熟,应该不会做出这样让人诟病不浅的事情吧! ······ 方缘刚从第一人民医院回来,正端着一杯白开水在想着心事,想着刘广林和她说的那些话。 刘广林说的话不多,除了让她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要和万芷保持密切的联系之外,就是让她多留心成三友部长的行踪。 并且再三要求方缘,一定要把成三友的行踪告诉他或者他妈妈。 方缘还能清晰地记得,当刘广林轻声说“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时,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女性的直觉清楚地告诉她,刘广林的话里面,有着很深的信息量。 难道说,是成部长要对她这个小正处下绊子?! 可是,姓成的已经这么干了!老娘的调令都压了一个多星期了! 她正满心焦躁的时候,康民来了。 “康主任!”方缘一见是他,连忙起身上前,招呼开来。 康民制止了方缘准备茶水,笑着说道:“我这儿自由的时间不多,请你理解!你先去陈书记办公室吧,他在等你!” 方缘自然也明白,秘书真的是这样,自主支配的时间少的可怜,也就爽朗一笑道:“好!很快你就要换办公室了,那时我去找你喝茶!” 康民眼中笑意一闪而没,点头附和着,“一定一定!”看在方缘这话说的中听的份上,他免费送了一条消息,“我这就去组织部了,留步不送!” 至于这条消息方缘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那就是她方缘自己的事情了。 方缘自然是听不懂的。可能事后回想起来,知道这是康民在对她传递消息,卖她的人情。 这样的事情,就非常拿捏一个干部的处事原则了! 有原则的干部,虽然不会对康民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但也不报太多好感:这种小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怎么说呢?秘书出身的干部,天然短板就在这里,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并且形成了思维本能。 从而对大局缺乏一种自信的、全面的认知。 ······ 方缘很快来到了陈书记办公室,看到陈书记单手托腮正在沉思。 “坐吧!”陈书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公事椅,用很低沉的声音问她,“我能信任你吗?” 方缘的反应非常快,立刻小声说道:“公事上,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那就尽快告诉万书记:成三友处境非常危险,崇州陈衡向他求援。”陈书记说完之后,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 “就这十七个字,你要保证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万书记。这是崇州市委下给你的政治任务。” 方缘的心里“咯噔”一声,小声问道:“为什么您不直接和万书记通电话?” 陈书记面无表情地说道:“信任问题。简单来说,我直接和万书记说这些,那就是公事公办。 万书记会找我要证据,我给不出证据,就是在信口开河。 在一位省委书记面前信口开河,不但是自辱,还侮辱了万书记。我不能做! 托你传话,就是明确地告诉万书记,这件事情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又必须要汇报给你,怎么办?我只能走私人渠道。” 方缘的政治修养,虽然不能和万芷、粟子莹这些官宦世家子弟比,但也不会比康民他们差,当然能敏锐地抓住问题的重点。 “请您放心,我一定及时的把您这句话传达给万家。但是,”方缘的声音更低了,“对于万家人,我不能排除掉他们那种‘您在利用我’的想法。” 第33章 康民:陈书记莫非是曹贼? 政治修养不错嘛! 陈书记并没有因为方缘的这句略显唐突的话,对她产生不快,反而有些欣赏她了。 “放心,你会看到的!万家也会看到的!”陈书记转而说道, “一会儿组织部的段志前副部长会送你的调令来,到时候,我让他陪我一起送你上任!” ······ 方缘心中并没有欢喜之意,反而惶恐起来,因为这是开先河的第一例,由一位市委书记送一个区长赴任。 正常来说,像方缘这种正处级别的领导干部,由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来送,就非常合适。 方缘就任的区政府,它就是一个处级单位,而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刚好,也是正处级别,对等。 毕竟,在我们这个礼仪大国,正式场合还是很讲求对等的。在这里,也体现着儒家崇尚的中庸精神。 虽然我们国家的干部培养制度,一直以来,都很讲究扶上马再送一程,但是,即使情况再特殊,最多也就是副厅级领导送正处级干部上任了。 不可能由正厅级领导来送的,那是以势压人的表现,对上任官员的单位是一种震慑,不是友好的态度。 ······ “这恐怕不合适!”方缘的态度很端正,“这会给南港区委区政府一个过于咄咄逼人的姿态,不利于我今后开展工作。” 陈衡看到面前端肃沉凝的方缘,真的心生欣赏。不说别的,就她这一份果决,一般的处级干部做不到。 拒绝一个市委书记的好意,是需要勇气的。 欣赏归欣赏,事情还是要按照计划做下去。 陈书记不这样摆开车马和陈家撕破脸的话,万书记为什么要信任他呢? “小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最快打消万书记疑虑的方法了。”他说到这里,用手指头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说, “当然,如果你有更合适的方法,你也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方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最终只能不甘地说道:“陈书记,请您帮我向粟子莹书记解释清楚,您的话总是比我的有说服力。” ······ 陈衡很想答应方缘,但一想到,她也是一个聪明人,骗她一时并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现在已经脱离了陈家,就应该也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这个方缘就很合适! 虽然方缘已经攀上了万家,可他陈衡现在不也正在向万书记积极靠拢吗! 江南陈家在江南省都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派系,更何况一位在职的省委书记了。 万书记的核心利益圈里,肯定也是充斥着各种派系的。 所以,这个方缘真的很合适培养成为自己的铁杆势力。 既然准备培养她了,肯定不能骗她啊! ······ “到了小粟书记这个政治境界,对信息的筛选都是很有功底的。”陈衡停顿了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在这个境界的人,只会信任她筛选出来的信息;除此之外的任何信息对于她来说,都失去了任何意义。 其中,当然也包括我和她说的话。 所以,她能自己看明白,就不会在意你是怎么上任的;她要真的自己看不明白,那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方缘没有再纠结下去,事情既然不可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 当然顺其自然不是认命,就听见方缘再次问道:“陈书记,我很好奇,成部长他,到底怎么啦?” 不是方缘八卦,而是怎么说呢,有备无患。要是小万同学问起来了,也好有个回答。 再说了,刘广林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也促使她提出这样的问题。 ······ 陈衡淡淡地看着方缘,看着她伪装出来的好奇,随意说道:“成部长被双规了。 记住,以后要做好表情管理。 你现在伪装的这个好奇表情,让我感觉很敷衍,你知道吗!” 没办法,人人都有好为人师的喜好,陈书记尤甚。 陈书记说完,认真地注视着方缘的面部表情变化,看看她是怎么应对尴尬的。 并不是陈衡有什么恶趣味,而是对于官员来说,应对尴尬、化解尴尬也是一项基本素质。 而且,这种素质在某些时候会变得非常重要。 既然打算培养她了,肯定是要看看她的修养底子。 ······ “啊!被双规了!” 也就是说,成三友的干部生涯当到头了。他即将面临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 方缘脸上好奇的神色瞬间被震惊取代。她震惊的不是成三友被双规这个消息本身,而是震惊刘广林为什么要这么重视成三友的动向。 于是,方缘因为震惊而自然地忽视了刚才的尴尬,就被陈衡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真是一颗不错的苗子啊! ······ 康民带着段志前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把陈书记眼里的欣赏之色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一凛: 陈书记这是看上了方缘这位美少妇?应该不会吧,当他的秘书三年多了,从没有发觉陈书记还有做曹贼的潜力啊! 这是伪装的太好?还是老房子着火——烧得快?! “我说你那是什么表情!”陈书记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到康民眼中正迅速褪去的疑虑,拿手虚指康民,笑道, “你跟了我三年多,白跟了都,我是那样低级趣味的人嘛!” ······ 把尴尬的康民撂一边不管,陈书记转头对段志前打起招呼,“小段,快坐!”一边说话,一边手指着方缘说, “方主任可算是把你们组织部的调令给盼来了!上午有时间吗?” 不说段志前的官场修养如何,单论年纪,他也四十多岁了,肯定能听明白陈书记的话的。 更何况,市委里面公认出高素质干部的两个部门,一个是市委办公室,另一个就是组织部了。 “有时间的,陈书记,需要我们组织部现在通知南港区委吗?” 陈书记点点头,眼神还在盯着他看。这让段副部长心有所思:我亲自陪方缘上任的规格还是不能方书记满意吗? 怎么办? 面对陈书记那灼热的眼神,段部长的大脑在飞速开动:我组织部的一把手不见了,现在我出动就已经是就职仪式里的最高级别了。 怎么,陈书记还嫌声势不够大? 声势,对,规格不够那就声势来凑! 段副部长心念急转之间,想到了一个临时方案,而且这个方案虽然现在很少有人用,但是,偶尔用一下,效果很炸裂的,肯定能让陈书记满意! 第34章 养狗理论家陈老二 “您看,要不要通知下电视台,准备发个新闻?”就听见段志前“呵呵”一笑,接着说, “毕竟,南港区下一步就要成为我市乃至我省的新闻热点地区了。” 所以说呢,国家处级干部就没有一个是素养不够的,这反应速度,康民看了都喊绝; 方缘更是在心里直摇头,连连感叹,自愧不如! 最妙的不是段副部长的反应速度,而是他很会留白,把“预热”这两个字留给了陈书记。 要是陈书记有话说,这两个字可以拿来当一个合格的由头。 这才是处级干部语言功夫的精深之处,进退自如,张弛有度。 ······ 果然,就听见陈书记对他点点头,笑容更显亲切了,“那就拿今天方缘上任这个喜事,先预热一下也好。 只是,这样直接上荧屏的话,份量还是略显不足。” 陈书记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思索了三秒钟,吩咐康民道:“小康你通知下市电视台,就说我要去南港区委座谈。” ······ “我要去南港区委座谈”这九个字,差点没把段志前的老腰给闪折了! 我尼玛!你是市委书记,你都亲自出动了,这还是预热吗? 这是王炸! 陈书记,咱不带这么吓人的!你这口头上的“座谈”,就是事实上的陪同到任,你以为换个词就能蒙住干部群众那雪亮的眼睛吗! 不要掩耳盗铃了,超规格了喂! 这是段志前心中真实的想法:这个方缘惹不得!以后尽量的敬而远之吧! 你看,超出规格的弊端现在就显现出来了。陈书记送方缘上任,等同于把方缘同崇州官场割裂开来了。 当然,这种割裂只是短暂的,无害的。 ······ 于是,当天晚上的《崇州新闻》里,身穿藏青色西装,打着鲜红领带的陈书记,精神焕发地出现在方缘就任南港区区长的仪式上。 这一个足足十秒的长镜头里,陈书记从容自如的神态,春风满面的表情,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正经受着他平生最大危机的人。 这一组新闻,有两个人是很认真地看了的。当然,看的是录播。 一个是陈家老三,另一个人是省委的万书记。 ······ 陈家老三看着陈衡在荧屏上的表现时,忽然叹了口气,对斜倚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二哥说道: “这一仗还没打呢,咱们就折了一员大将,亏了!亏大发了!二哥,这样的大才,你怎么就不能和我说清楚呢!” 陈家老三一直在西海省经营,对老家江南省的人事,只能大而化之的加以了解。没办法,精力有限。 陈家老二显然不同意自家老三的说法,随口说道:“就他陈衡也算大才?不过,一市的书记,这块头确实不小了。 总算是长了个教训:这狗就不能喂饱了,喂饱了它就不咬人!” 陈家老三看到自己二哥明显不经意的样子,一时间被气得无话可说,最终也只是来了这么一段: “你看吧!这一次要是不把他折腾下去,三年里头,这家伙一个副省长那是跑都跑不掉。 二哥,咱就这样说吧,咱家强在影响力这一块。实际职位级别,真没有什么好自傲的。 老爷子当初退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国家发改委的主任,享受副国的荣休待遇而已。” 陈家老二最烦自己老三这样和自己说话,你是老三,不是老大,教训谁呢! 陈家老二当下斜眼瞟了一眼老三,看到老三也在很严肃地看着自己,撇嘴说道:“所以呢?江南省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陈家老三忍不住朝着他二哥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呢,他们万家能答应吗?!” “所以嘛!”陈家老二来了句:“还是要打的,那打不就完了嘛! 至于陈衡这条狗,我手上可是攥着他的把柄的,他好不了!” ······ 万书记是在晚上的九点多才回到省委大院的,老伴海霞一个人在家,正斜倚着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宰相刘罗锅》。 保姆刘嫂今天家里有点事,晚上就没有住在省委一号别墅里头。 孩子们都在京城,这么大个别墅就老伴一个人在家,有些冷清。 海霞以前在税务部门上班,现在退休在家。她也没个爱好,平时也就是种花养鱼看看书。 上了年纪了,眼睛又不太好,看书就有些吃力,现在书也看得少了,转而看起了以前从来不看的电视连续剧。 她看到老伴回来了,起身迎到门口,伸手扶住万书记。 “我说啊,这种电视剧它是怎么过审的?”万书记一边扶着老伴的胳膊换鞋,一边唠叨,“这不是明显在美化封建帝王嘛!” 海霞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大趋势是发展经济,拍这个收视率高,广告费多,你还不允许人家电视台赚钱?” 万书记摇摇头,“也不能什么钱都赚啊!一部电视剧影响一代人的,代价太大了。” 海霞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说道:“小齐送来了一盘电视录像,崇州的新闻,你现在要看吗?” “嗯!你放吧!”万书记坐上了藤椅,开始抬腿勾脚,锻炼腿部肌肉。 海霞给他端来一杯泡得香浓的大麦茶,打开了录像机,《崇州新闻》的画面出现在电视机的荧屏上。 当陈衡那长达十秒的镜头出现时,万书记放下了抬着的腿,陷入了思索。 ······ 陈衡这个市委书记,万书记不怎么熟悉,印象里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政治主张不明显,但是待人还算宽厚,却不怎么严格要求自己。 现在看来,这中间应该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不然的话,一个养气功夫这么深厚的人,不至于失态成这样。 一个市委书记,居然送一个区长上任,这已经不是出格,是离谱了。 陈衡用这一招来向自己传递一个简单的信息:在成三友的事情上,他违背了陈家的意愿,目前已经走投无路了。 看来,他通过罗彩霞传递来的情况都是事实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事关江南省纪委到底姓什么的问题。 万书记习惯性地端起大麦茶,浅呷了一小口,浓郁的焦香味让他精神一振。 轻轻放下茶碗,他开始盘算起省纪委的种种应对和变化,以及这些变化给江南省干部队伍带来的影响。 第35章 省委一号车接你出院 “泡个脚吧!”海霞端来了一盆热水,放在万书记的身前,低头看着他鬓间的白发,心里在感叹:岁月催人老啊。 他们两人自从结婚之后,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有分开过,这种感情已经不能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了,只能说已经达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 文革期间,万书记为了选择和海霞关在一起,宁愿蹲牛棚,也不愿意一个人进工厂。 “嗯!”万书记暂停了脑子里的局势推演,脱去鞋袜,伸脚进盆,微微发烫的水温刚刚好。随着从脚底涌上来的热流一激,一整天的疲乏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明天是星期天,你明天和小苏说一声,崇州那个保护了小万芷的孩子要是出院的话,让她娘俩去崇州一趟。 到时候你也跑一趟吧,带我的车去!跟这个人说,”万书记说到这里,用手一指电视荧屏上的陈衡,“要求他保护好那孩子。”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刘广林出院的日子。 这一天是个寻常的阴雨天,梅雨季节嘛。 刘广林早早地洗漱完毕,脱下病号服,换上了姐姐刘广清给他新买的西裤衬衫,一扫往日的病弱之气,显得英气勃发。 尤其是脸上那两条淡淡的刀疤,更是将他那种刚毅果决的硬汉气质彰显十足。 这些刀疤其实都可以随时消掉的,系统甚至连刘广林畸形的智齿都给消除了,身高都让他长了好几公分,消除两条刀疤算什么呢? 刘广林考虑到这样做的话,真的太过惊世骇俗了,就没让系统做消除疤痕的处理。 饶是如此,刘广林后期的恢复速度,还是让童主任在震惊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卫生系统的事情,反应总是慢悠悠的。 周淼前面几天才被市纪检委双规,他这一颗地雷什么时候爆炸,谁都说不准。 听方缘说,市纪委传出的内部舆论,周淼这个案子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 刘广林当时在心里很不以为然:你一个市纪检委办一个科长,都感到有阻力,这个案子得有多大? 他周淼再是贪腐成性,就九十年代整个医疗系统的腐败水平,又能贪到什么地步呢? 能让你一个市纪检委都感到有阻力的,是整个卫生系统的抵触而已。 所以,整个第一人民医院上上下下,全都表现得惶恐不安,也就能理解了。 由此可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句俏皮话真特么的有道理。 ······ 不过,这一切和刘广林已经彻底无关了。 哥们要去南港区政府办公室当一名副主任了,宦海风波,仕途风景,我来也! 方缘到任南港区区长的第三天,就把刘广林的编制调过来了,直接塞进了区政府办公室。 不过,方缘办事情还是很讲究分寸的,只是给了他一个副主任的职位,具体对口哪一位副区长,方缘提都没提。 反正也不急,刘广林还在医院躺着,请着病假呢。 在方缘的计划里,刘广林也不会在区委办公室待多长时间。 一来,确实没有位置腾给他;二来,外面刚好有两个好去处,为什么不给他安排上呢? 虽然这两个位置竞争的很激烈,但是,作为一名党的干部,有谁会畏惧竞争呢? 都是喜欢竞争的! ······ 竞争使人成熟,竞争让人进步,这话一点也不假。 方缘看过刘广林的履历,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竞争,所以,就要给他补上这一课。 从干部成长的角度来看,科级、处级干部都是在打基础。基础打得牢靠了,不管把这名干部调到什么岗位上去,他都能站得住脚。 反之,就不行! 有很多一辈子的科级干部,总是在抱怨这个、埋怨那个的,他就从来都不想一想自身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科级干部里面,可能有幸运儿,处级干部里面绝对不会有。所有的处级干部,都是科级干部里面的精英。 ······ 刘广林一家人正在收拾东西,方缘陪着苏文芳和万芷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刘广林,不禁眼前一亮:真帅! 说实话,自从体质被系统给替换成“仙韵之躯”后,刘广林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这种飘然出尘的气质,在同性面前能让人自惭形秽,在异性面前能让人心生可可。 比之系统所描述的“气质出尘,很容易让陌生人对您产生信任感”,要强出一大截来。 这也是万芷第一次见到刘广林的全貌,高大俊朗之处胜过梦里多多;尤其一双眼睛,深邃清澈,让人一见之下再也难忘。 真想不到,他原来是这么出彩的一个男人! 苏文芳悄悄地在一旁把万芷的表现全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丫头一辈子的托付,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或许是刘广林的仙韵之躯确实魅力无边,又或许是苏文芳担心万芷的心理状况,总之,她对刘广林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 当然,仙韵之躯还是有其他神奇之处的,较真起来倒也不失“仙韵”二字的名头。 仙韵之躯自带的几个小法术都很实用,尤其是其中的“万幻术”、“黄粱术”这两个小法术。 “万幻术”可以随时随地改变自己的身体形状,变化成任何一个人而不露丝毫破绽; “黄粱术”也很有趣,只要施法对象处于睡眠状态,就可以把他拉进梦里面,让他在梦里感受着一切经历,无论悲欢离合,还是生老病死,都能让他信以为真。 刘广林猜测,这应该是辅助弟子悟道的一门上乘法术。 ······ “方区长,您来了!”刘广林虽然清楚,能让方缘推门的,应该就是万书记的家眷了,但他还是第一个向方缘问候。 方缘笑着点头,走到他身侧,笑着说道:“看来是大好了!恭喜恭喜!” 说到这里,方缘侧身伸手,手心朝向苏文芳,介绍道:“这位是京大的苏教授,万芷同学的妈妈;这位就是万芷同学。 她们俩从京城专程赶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好利索没有。” 万芷很无语,方缘你怎么把官场这一套给搬进了病房呢!你这么搞,场面就会很公事化,就会很没有人情味,你知道不?! 苏文芳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观察下刘广林的待人接物,就能大致判断他的情商如何了。 第36章 赤子之心刘广林 刘广林前身在机关坐了十几二十年的冷板凳,最是反对“情商”这么个不着调的说法。 什么是情商?说白了,不就是偷奸耍滑嘛,没有半点担当。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刘广林也不是什么不容于世的智者、贤者,只好随波逐流。 所以,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哪怕他刘广林对情商这东西有抵触,那也是很高水平的。 就见他展颜一笑,“苏教授受累了,小万同学受惊了。” 说到这里,他抬手做了一个有力挥臂的动作,“你们看,在你们的竭力救治下,我完全康复了。 方区长和她的爱人隔三岔五就来看我一趟,这就让我很感动了;你们这大老远的还专程跑一趟,真的让我很开心!” 这话不是一般的有水平,苏文芳在心里给刘广林下了一个定义:赤子做派! 首先,刘广林的这句话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你都能感受得到,这就是他的心里话,给人以真诚的触动。 这是一个很难办到的事情。我们身边有很多的精明人,可我们就是要提防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没有这一份赤子之心,他们的一言一行,无不显示着两个字:“算计”! 可以说,在场的人当中,除了刘广林之外,都是这种人,只是表现的各有千秋罢了。 其次,刘广林的这段话,你不管是从官场角度去理解,还是从世俗人情的角度去理解,它都很出彩。 能在瞬息之间,对答的这么精彩,这让苏文芳倍感惊艳。 万芷很适时地送上花篮,说道:“祝你健康如初,出院大吉!” 刘广林双手接过花篮,粉百合、金百合和康乃馨,在病房的灯光下争芳斗艳、熠熠生辉。 这是刘广林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收到的所有鲜花,自然令他感慨万千:鲜花如此动人,生命如此美好。 “谢谢!花很漂亮!”刘广林道谢之后,把视线从万芷那一对精致漂亮的丹凤眼上挪开,看向苏文芳,“苏教授,我们出去吧。” ······ 万芷和妈妈在京城飞的是省城,和她奶奶汇合之后,带着万书记的省委一号车来的崇州市。 省委书记的一号车是有其政治意义的。 比方说,这一次万家三代女性带着一号车的崇州之行,就是对整个崇州官场一个无声的宣告:她们三人是代表我万长风私人身份来的崇州市。 所以,接待这一块的工作就要更官方化一些,安保方面就要更周密一些。 甚至于,在省委一号车后面,始终跟着两辆小轿车,车里挤满了便衣警察,负责安保工作。 ······ 当刘广林步出医院大门,看到停车场里面那辆悬挂着南a-00001的一号车时,立刻明白,这是省委万书记对他最大的褒奖,和最真挚的谢意。 这辆车是他前生看了很多次,总梦想着能坐上一回的渴求。 只要他坐上了这辆车,风雨将不再是风雨,而是风景了。 刘广林站在车门外,看着手里的鲜花,看着万芷头顶上的细雨,看着雨伞下万芷那张清秀绝伦的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重达千钧的“谢谢”。 ······ 苏文芳全程都在观察刘广林的神色,这是考察刘广林政治敏感性的最好时机。 只要是一个稍微有一定官场常识的人,必然会对省委一号车的到来产生冲击。 这种强烈冲击之下的反应,就赤裸裸地显示着这个人的政治敏感性,几乎无法隐藏或者伪装。 结果刘广林的反应让苏文芳无比满意!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一句真诚的道谢,足以把所有的言语都包含其中了。 这孩子是懂政治的!这是苏文芳对刘广林的最直接的评价。 ······ 车到市委招待所的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 苏文芳设宴感谢刘广林的地点,就在招待所的一号包房——牡丹厅。 牡丹厅里,松软的地毯深及脚踝,鎏金的吊灯闪射着明亮的光芒,把餐桌上景德镇的粉彩餐具映射得如云似霞; 镶金的象牙筷,搁在鎏金的白瓷筷枕上,给满桌的瓷器都染上了玉质的温润。 靠墙是一圈白色的真皮沙发,这在黑色当道的90年代很少见。 白色的茶几上,清洗干净的山地蓝莓、人参果、麒麟西瓜和小芒果被随意放置在果盘里。 有那青春靓丽的服务员站在一旁,随吃随切,干净卫生而且十足新鲜。 ······ 整个包间的奢华程度足以让刘妈妈不敢下脚走路。 刘广林缓步来到妈妈身边,引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这才请服务员帮着切了些水果,陪着她慢慢品尝。 姐姐刘广清在得知今天会有贵客接弟弟出院时,果断请假,一起过来陪着。 只是这样豪华的包间是她不敢想象的场景,动作难免局促了些。 看到弟弟仿佛毫不在意,动作也优雅自如时,心情莫名地放松了下来,表情动作也自然起来。 她毫不作态地坐到万芷身边,轻声拉起了家常。 苏文芳正轻声地和方缘说着什么,牡丹厅里一派祥和。 ······ “咚”、“咚咚”,有节奏地敲门声传来,站在门边管理衣帽的服务员拿眼神向方缘请示,是否开门。 没办法,这个牡丹厅因为等级的原因,几乎很少使用,服务员知道,能在这里用餐的人,都是级别很大的领导,不敢造次。 今天来这里的人里面,只有方缘这个曾经的领导是她们熟悉的,只好向她请示了。 方缘更加不敢造次了,她看向苏文芳,请示道:“苏教授,另有贵客吗?” 方缘这句问话很有意思,她问的是“另有贵客”,而不是“能开门吗”,把自己和外面敲门人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 就这一句话,不但把她自己不知道外面是谁说清楚了,还暗示了不是她走漏了省委书记家人在此用餐的消息。 苏文芳心里也在嘀咕,外面这是谁呀?方缘又没有走漏消息,难道是自己的婆婆海霞和陈衡书记? 不怪她这么想,海霞在苏文芳母女俩去医院接刘广林的时候,被陈衡书记亲自接去市委指导工作了。 第37章 不速之客,逐之可也 可以说,省委书记的太太带着一号车来崇州市,这么一件万书记随手布置的事情,就有好些个解读点: 在陈家看来,这是万家正式接纳陈衡进入派系的一个标志; 在江南省的外来派看来,陈衡已经正式转变成为外来派了,以后就是自己人; 在崇州官场看来,就是陈书记彻底抛弃了本土派,崇州官场即将进入一场激烈的派系争斗中; 在科、处级的干部看来,这就是省委书记在警告大家,刘广林这个人是我万长风很在意的,你们弄他的时候要考虑到我的面子; 在普通群众看来,省委书记如此做派,真的是很提气,不让做了好事的好人受委屈。 这个真不是流火过分解读,省委书记的算计真的就是这么恐怖。 甚至每当听到有人在对一位省部级领导干部评头论足的时候,流火都想说,在没有足够的信息支撑下,看不懂才是常态。 当然,百密尚且有一疏,什么事情都有个万一,这些省部级领导也有出岔子的时候,暂且不去说它。 ······ 苏文芳正想着让服务员开门呢,谁知道,包间的门居然被人轻轻推开了。 刘广林看似在陪着妈妈,实则很警醒,一直在注意着包间的动态。毕竟,整个包间里面就他一个男性。 当他听到敲门声时,就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往门边走去。 不管开不开门,门边总是要一个人迎一下的,这是礼貌问题。 包间里面,只有他和万芷的年纪最小,他当然不可能让万芷一个小姑娘在门口迎客,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当牡丹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刘广林刚好走到了门边,和来人怼了一个脸对脸。 来人四十多岁,长相端正,皮肤白皙,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一条眉毛从中断开了,即使是黑框眼镜也遮不住。 ······ 来人叫柳永前,是崇州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因为万芷被流氓猥亵的事情,被崇州市委党内警告过一次。 他今天来市委招待所,是参加指导市局“崇州市夏季治安整治大行动”的动员会。 会议期间听说了,向来只为省部级干部开放的牡丹厅,今天居然进客了,心中难免好奇:这是谁来了? 省委一号车来崇州的事情,虽然已经传开了,但他的秘书小王,不知道是不是疏忽了,还是没有接到消息,没有告诉柳书记。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里面的客人应该是省委书记一家子。 如果他知道,那他一定不会敲这个门的。 放开他是铁杆本土派不说,单是他屁股底下的糊糊事,就足以让他心虚神浮,没有胆气敢敲这扇门。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命运没有如果,他敲了;不但敲了,还很手贱地推门了;推门也就罢了,偏偏又遇到重生来的刘广林。 这大概就是在劫难逃吧! ······ “你是谁!”刘广林的语气有些生硬:未经主人同意就推门而入的行为,在正式场合是相当失礼的举动。 不但如此,他高大的身体还把柳永前挡得严严实实的。没办法,万一再遇到一个不要命的,拿出一瓶硫酸怎么办? 这满屋子可全是女性! 由不得刘广林不警惕,实在是90年代中期,治安状况一言难尽。 有人说,流火又在鬼扯,你这里是不对社会营业的市委招待所,门口有武警站岗的,安全还没有保证吗? 怎么说呢,省政府招待所还有响枪的事件,偶然性这个东西,你没法说! 柳永前正习惯性地准备伸头打量下包间,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有的话,或许可以蹭一下熟人的脸,和上级领导拉拉关系。 但是,奈何眼前这个大帅哥的身材实在高大,把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只好动作幅度再大一些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言语回答就慢了一拍,加上探头的动作幅度又有点大,给人的感觉就有些鬼鬼祟祟了。 于是,他听到了刘广林带着呵斥的责问声:“你在找谁!” 刘广林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已经向前一步,逼着柳永前向后退去。 ······ 苏文芳把刘广林一系列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对刘广林更生欣赏,胆大心细。 现在就看刘广林有没有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应急能力了。 苏文芳在心里面不停地催促刘广林,把他推出去,推出去关上门,你们俩在外面掰扯,算优秀; 推出去的时候忘记关门了,也算及格; 没有推出去,反倒把他放进来了,算失败! 苏文芳这样考量刘广林是有根据的,细说起来就太麻烦了。 总之一句话,不速之客,逐之可也。 刘广林自然不会让苏文芳失望,只见他趁着柳永前往后退时给出的空当,走出了包间的门,还很是轻柔地给门带上。 把自己温柔宽厚的背影留给了包间里的所有人。 ······ 可在走廊里面对刘广林的柳永前,就只有尴尬地承受着他那冰冷的、警惕的眼神。 “说吧,这位朋友,”刘广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这位中年大叔,质问道,“包间里面你都认识谁?” 如果是在社会上的饭店,哪怕是全崇州市最豪华的文峰国际大酒店,这个小青年要是敢这样质问他,他柳永前都不会放过这小子。 可这里,终究不是社会上的大酒店啊!能在牡丹厅用餐的,基本上都是崇州市委惹不起的。 尤其,眼前这小伙子虽然一直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口出秽语,可是,他释放出来的那一股气势,真的不怒而威! 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两条刀疤,让人有点不寒而栗啊。 ······ “不好意思啊!我听说省里有贵客来了,石副市长在陪客,我正好有些事找他,”柳永前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刘广林伸出手, “我是崇州市政法委的柳永前,老弟你怎么称呼?” 像刘广林这种机关老板凳,怎么可能被柳永前这种小伎俩给耍了。 就看见刘广林既不说话,更不伸手相握,只是拿眼睛定定地盯着柳永前,直到给柳永前盯得面上失态了,这才开口说道, “包间里没有石副市长,里面的客人更不是省里来的。所以,你还是去别的包间找一找。”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柳永前打着招呼,转身正准备离开。 不料,却在走廊的尽头,看到陈衡书记正陪着一位衣着简朴、神情严肃的老姐姐缓步而来。 这位老姐姐,就是省委书记的夫人海霞。 第38章 被政法委书记恨上了 得益于刘广林那高大的身材,让陈书记刚踏上走廊就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看这两人站立的位置,似乎是牡丹厅啊!陈书记在心里想着,和这个帅小伙相对的这个背影,是柳永前?! 走廊上铺陈的地毯虽然不厚,但也足以让脚步子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刘广林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走廊里,就传出了很远,给陈书记听了个真真的。 又是来蹭饭局、混脸熟的,这都是什么事呀!陈书记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头那个腻味! 尼玛!你柳永前来之前打听清楚嘛,一屋子的女眷,你一个陌生男人硬是要往里面挤,算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名声,崇州市的广大干部还要呢! “老柳,你这是怎么回事?”陈书记快走了几步,越过海霞两个身位,对着柳永前的后背喊了一声。 柳永前都准备转身走了,却听到陈书记的声音,一阵尴尬从心头涌起,仿佛馋嘴的小媳妇正偷吃呢,被婆婆给逮了个现行一样。 但柳永前这样的厅官,处理尴尬的态度是非常超前的: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嘛! 所以,他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转身过来,笑盈盈地打着招呼,“陈书记,陪贵客啊! 找人找错地方了,正和这位小同志解释呢!” 柳永前说着这话的时候,断了的那条眉毛还习惯性地往上一挑,居然还有一点和颜悦色的意思。 ······ 尼玛!真无耻! 陈书记和刘广林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骂开了! 陈书记骂的是,拿无耻当智慧,你柳永前不但无耻,还缺德; 刘广林骂的是,恶人先告状,恶狗先呲牙,什么“正和这位小同志解释呢”,你这是解释吗? 你这就是在市委领导面前公然给我上眼药!缺德极了! 姓柳的,你要这么干,那就别怪我今天让你演一出“官场现形记”,我非让你露出原形不可! ······ 不过,能让市政法委书记这样带着谦恭地打招呼,被称呼“陈书记”的人,应该就是陈衡本人吧。 怎么和记忆里陈衡的命运轨迹不一样呀! 他前世在省委机关里面背的英雄谱,虽然说地市级的领导没怎么背全,但是,每个正厅级的领导干部他还是认真背了的。 记忆中,现在的陈衡应该已经被万书记勒令停职,正在接受省纪委的调查呢,这人怎么现在还好好的? 这个真不怪刘广林信息闭塞,90年代的特护病房里面没有电视机,住院期间,他的信息来源主要来自方缘。 而方缘,无缘无故地和你刘广林提起陈书记干什么呢? 问题来了,刘广林更加不可能有事没事地问她陈书记怎么样,那不是在隐射方缘的生活作风问题吗! 所以,刘广林在知道眼前这人居然是市委陈书记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的。 他转念一想,我都重生了,前世的命运轨迹有所变化,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只是,以后先知先觉的事情要做的话,一定要再三核实清楚情况,不然真的会闹笑话。 ······ 在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是市委书记的时候,刘广林立刻反应过来,眼下正是一个给柳永前埋钉子的好时机!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柳永前能毫不客气地给我上眼药,我也能毫不含糊的往你鞋里埋钉子,咱俩看谁痛! 别说你是领导,市政法委书记,我特么的还是个修士呢! “报告领导,这位自称是政法委的柳书记,确实是在找人,他在找正陪省里贵客的石副市长!” 刘广林一副有点担心他们之间产生误会的表情,实事求是地帮着柳永前解释了一句。 只是这一句解释,立刻让柳永前在陈衡面前显了原形,差点没把柳永前给臊死! 因为,那名被拿来当道具的石副市长昨天就出差了,出差前还亲自找陈书记汇报过的。 ······ 陈书记虽然心中对柳永前百般不喜,但面子上真的不让你看不出半点来。他笑着对刘广林点点头,“你是小刘吧?果然英武不凡!” 陈衡的这一句夸赞是出自内心的。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这快一米九的身高,给人的不是压迫感,反而是清晰的安全感。 说完,他也不等刘广林回话,转眼看向柳永前,“小石出差去省城了,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陈书记也不再和他啰嗦,侧身过来,礼让着身后的万夫人海霞。 柳永前一看这么个架势,心里知道,自己这一番强行攀附的做派,惹人厌了。 他不敢再多话,轻轻点头,转身之前,深深地看了刘广林一眼,这才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边走边想琢磨,陈书记和这个叫“小刘”的,两人显然不认识,可陈书记还是一上来就能叫得出,奇怪! 不过,小家伙,我不管你是谁,你可千万不要在崇州混了! 否则,今天你给我难堪,今后我都要让你难受! ······ 放过柳永前吃瘪离去不提。刘广林见到眼前这位夫人被陈书记如此礼遇,就知道她身份肯定不一般。 只是,不等陈书记介绍,就看见她对刘广林笑了笑,招呼道, “你就是那个救了我们家万芷的小刘,真是好英武啊!我是她奶奶,你可以称呼我万奶奶!” 海霞的声音有些粗粝,伸出来的手,骨节有些粗壮,应该是从事过体力活的。 但刘广林一想到他们那一辈人,没有干过体力活的真不多,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他们那一代人,才是奋进的一代人,为祖国付出最多的一代人。 一位从事过体力活的省委书记的太太,在刘广林心中的地位,要远远超过只会养猫遛狗的贵妇人。 看着伸到他面前的这双略显粗糙的手,刘广林心中敬意萌生,双手轻轻握住,声音微微急促地说道:“怎么敢让您亲自来了?这我可担当不起啊!” 海霞感受着手上的温热,看着刘广林清澈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感动,在心里对刘广林也越发满意了。 只是,她在不经意间,看到刘广林脸上那两条长长的刀疤,一下子就想到了他面对歹徒时受到的伤害,不禁眼睛微微泛红,深情说道, “邪不胜正!你能恢复得这么好,就表示这世间的事情,都逃不过‘邪不胜正’这个规律!” 第39章 无毒不丈夫,报仇不隔夜 撇开牡丹厅里一派祥和的气氛先不提;甚至在酒宴上,刘广林那精湛的敬酒文化惊艳了所有人,这个也放下不提。 我们先说一下柳永前离开市委招待所之后的事儿。 回到市委五号楼,柳永前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半躺在红木的老板椅上,闷闷不乐。 秘书小王正在外面打听,今天市委招待所里都接待了哪些客人,尤其是牡丹厅,是谁订的。 90年代的政法委,是个权力非常大的部门,一般都直管公、检、法,司。 霸道的政法委书记,甚至会直接干预司法系统的干部任命,让司法系统的双线管理沦为空谈。 这样一个强势部门领导的秘书,想要打听这点事情,自然不用费力。 ······ 这也就是小王有点经验不足,不然的话,哪里需要他主动去打听的,早有人告诉他了。 打听下来的结果,让小王很是踌躇:省委一号车下崇州这样的大事,我都没有向领导汇报,这妥妥的是我失职呀! 想到柳永前的脾气,小王决定,必须要有选择地向柳书记汇报,如果柳书记不问一号车的事情,那我也可以不说。 柳书记可能会问吗?肯定不会,他又不知道这个事,怎么问起呢? 事实证明,小王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把今天在牡丹厅里就餐人员的身份,一一向柳书记汇报之后,柳书记果然没有提一号车的事。 小王在心里为自己的情商喝彩:我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殊不知,正是他少了这一点点担当,导致了柳永前的误判,采取了相对激烈的手段,导致了难以收拾的后果。 当然,这是后话。 ······ 柳永前得知拦住他进入牡丹厅的小子,竟然是救了万书记孙女的刘广林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堂堂的一个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居然被一个小副科给呵斥了! 更可气的是,被拦住、被呵斥也就算了,还被当面戳穿了谎言,搞得自己这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为了你救人,我无缘无故背了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我正憋着委屈没地方喊冤枉呢! 好嘛,今天你这又让我当着市委书记的面出丑,我俩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啦,搞得你小子非要和我过不去。 这尼玛,我要是不整死你,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柳永前本来就不是什么豁达大度的人,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做了一个后悔终身的决定,他要安排人把刘广林搞死、搞臭。 ······ 虽然他今天亲眼所见,省委书记的家眷都从京城赶来崇州,只为了接他刘广林出院,说明万家对这小子看得很重。 但那又怎么样! 搞刘广林的人本身就是亡命之徒,身上都背着几条人命,活一天赚一天的,还怕你立案调查吗? 再说了,就算抓住了又怎么样,这些不法之徒的话能当证据吗?! 什么能当证据,什么不能,是谁说了算的呢?! 当然是我!崇州市委政法委书记! 柳永前想到这里,一种生杀予夺的权力快感让他飘飘欲仙! 他不禁在心里暗骂刘广林:尼玛,你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傻小子,还真拿自己当英雄了啊,什么人都敢惹! 你这傻小子也是命好,救的人是省委书记的孙女儿。 你要是救了个下岗职工家的女儿看看,能不能被医院救活了咱先不说,这笔数额庞大的医疗费,就能拖死你一家! 现在嘛,就看你刘广林的命是不是真的这么好、这么硬了! ······ 想到这里,柳永前起身,对着还在恭候他指示的小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要休息了。 走进小休息室,柳永前关好门,拿起电话,踌躇了一小会,还是拨了出去。 “干爹,是你吗?我是陈三!”电话那头一个沉闷的声音问道。 电话里的这个陈三,是崇州这一带比较出名的黑道人物,混南港区的,以走私为主,手底下养着一帮亡命之徒。 崇州市混黑的,除了陈三,还有张小球和皮达子。 张小球以开设赌场、收保护费为主,混文峰区的;皮达子最贱,控制着手底下一帮鸡头,也有贩毒的业务。 混得最好、名气最大的,非陈三莫属。“陈三陈三,一个顶三”可不是瞎说的。 ······ “嗯,你爸身体好点了没有?”难得的,柳永前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陈三的爸爸和柳永前是战友,生死之交。这也是柳永前为什么拼命扶持陈三的原因。 “他呀,就那样吧!昨天还说,要我接你去家喝酒呢。” “他又不能喝,看着我喝呀!不去!”柳永前说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轻声说了句“晚上来蓬莱山庄一趟,你一个人啊!” ······ 当天晚上八点多,蓬莱山庄里一处不对外开放的院子里,老板韩玉娘亲自守在门口,等着陈三。 陈三很矮,一米六多一点,块头也小,瘦不拉几的;长相也不好看,两只颧骨非常突出,矮小的身材配上一张大猩猩的脸。 韩玉娘见到陈三,身体下意识地有些前倾,看了看四周,没看见有人,这才迅速关上院门,领着陈三进了屋子。 屋子里,柳永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棋谱,也不知道是在打谱还是在背谱。 看到陈三进来了,这才站起身吩咐韩玉娘,“可以上菜了。” 看到韩玉娘关门出去后,他这才对陈三说道:“上个月救了万书记家孙女的刘广林,你安排几个人放点东西到他家里去。我要办他。” “嗯!”陈三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接着转而说起了走私的事情, “干爹,上个月进来了二十五辆车,卖了十七辆,刚好把本钱捞回来了。 剩下的那八辆车我准备提价了,现在海巡要比以前严一些,车只能走水底下进来,成本提了不少!” 柳永前听到这里,看向陈三的眼神就有些不满意了,但也没有说别的,半是感叹半是教训地说道: “生意是难做了!我这里的开销也在蹭蹭地往上涨,你那边又放不开手脚,这样下去,这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 这样吧!你把刘广林这个事情办了,就去一趟闽南,实地考察一下也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陈三听到这里,知道柳永前对他已经不满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道:“闽南那里干这个是出名,可没人引荐,只怕进不去庙门拜不了真佛啊!” 柳永前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就拿那剩下的八辆车当一块敲门砖,我就不信了,这么大块敲门砖还敲不开他们的门。” 第40章 刘广林入职 当天夜里,蓬莱山庄里发生的这一幕,外人自认无从知晓。 甚至于,知道柳永前和陈三有关系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这些人还都是柳永前的利益相关者。 刘广林当然也就更不知道,黑枪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就等着扣下扳机了。 ······ 第二天早上,刘广林从区政府招待所的房间里醒来,看着房间里洁白的石膏吊顶,金色的吸顶灯,一种身在梦中的错觉又涌了上来。 匆匆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些自助早点,刘广林踏出招待所,步行前往南港区政府办公楼,开始正科级干部的到任履新。 因为组织关系早已经转过来南港了,说是到任履新,实际上也就是去区政府办公室向主任田越报到一下而已。 田越是临海市人,不到四十岁,黑瘦黑瘦的,个头不高,显得精干,见敲门进来一位高大英俊的年青人,不由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了,这一位就是“崇州勇士”刘广林啊! 想不到,真人比之市井传说更有传奇性! 从第一人民医院内部传出来流言,就因为眼前这一位不爽他们的副院长周淼,现在不但周淼被市纪委双规了,就连整个崇州市的医疗系统都要跟着吃挂落。 这个流言是真是假先不去考究,但是,真的有点唬人! 田越看着刘广林眼底的平静和沉稳的步伐,以及那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泰然坦荡的气度,不禁在心里合计:看来,这一位要比流言里说的更高明啊。 “刘主任,看来是大好了,恭喜恭喜!”田越说着话,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有劳主任挂念,托福托福。”刘广林自然是诚恳道谢。 虽然大家级别一样,都是正科,可田越是实职领导职务,地位上要高过刘广林一些。 田越看着刘广林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嚣张跋扈,相反,很是谦逊有礼,心中的那点戒备也就稍稍放下了些许。 “昨天区长和我说过了你的工作安排。刘主任你这刚刚大好,暂且先委屈你一下,帮我个把月时间的忙,熟悉了工作环境和内容后再说。” “好的,田主任,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刘广林是老机关了,田越的话说一半他就全懂了:你在这里就是丰富下履历的,连镀金都谈不上。 田越一看,这小伙真上道!原本他还担心,刘广林的强势会打乱他的工作部署,没想到,人家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这样的人,怎么叫人讨厌的起来呢?! “哈哈!刘老弟你这也太客气了。刚好,这几天单位里面的活不多,你呀,先把自己安顿好,到时候再说都来得及。” 这就是“仙韵之躯”的好处吗?这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从刘主任变成刘老弟了,效果真不错。 刘广林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田越说着话,起身走了过来,“我陪你去一趟区工委,你先把住处安顿好了。” 这个倒是确实,以刘广林的正科级别,想天天住区委招待所,那是门儿也没有,处级干部还差不多。 不得不说,南港区这边的宿舍条件,要比东江县好多了。 四十多平米的大单间,厨卫都有,这住房条件在90年代,真的算很好的了。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和对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快乐的。和刘广林在一起聊天,让田越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感。 田越陪着刘广林把住房手续一次性全都给办完了。临走的时候,他似乎无意的随口一说, “听说前两天,区委组织部的覃副部长还来了一趟咱们办公室,和蔡锦泉副主任谈话了。” 田越的意思很清楚,就是直接告诉刘广林,蔡锦泉也在和你竞争呢!竞争区文旅办主任和塔子河街道办党工委书记。 而且,已经进入了组织部谈话的阶段了,事实上已经领先你刘广林很多了。 我这区办公室里的事情你可以不管,抓紧时间跑跑关系,争取把进度赶回来。 田越说得虽然有些含糊,可刘广林却听得很清楚,心里头也明白,田越这是在向他示好呢! “谢谢田主任!”刘广林笑着说道:“刚好,我这几天要收拾宿舍,这就向你请一段时间的假,忙完了再向你报到吧!” 刘广林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在向田越说,你说的意思我懂! 为了感谢你的好意,区政府办公室那里的事情,我肯定不和你掺和,你是绝对的老大! 你看,我连请假不去单位的准备都有,这下子,你总该放心了吧! “好说好说!你也不用请假了,早上来单位转一转,看看运转流程,食堂里解决了午饭,你就忙你的去吧!” 说完,又担心刘广林误会,小声说道:“一直请假影响履历的。” 刘广林看着这位黑瘦的精干汉子,心中也感到温暖:这种职场好人,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就已经彻底灭绝了。 ······ 粟子莹此刻正坐在区委办公室里,翻看文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 她没有立刻拿起话筒,放下手中文件后,缓了缓神,这才拎起听筒,声音清冷地说道:“你好,请讲!” “小粟书记啊,你好!我是米汉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着,吐字清晰地问道:“下午有时间吗?一位老朋友给我送来点猴魁,一起品尝品尝?” “米书记,您这么客气做什么,有话您直说。”粟子莹眉头往上挑了挑,神情有些不愉快,这一定是有什么事要麻烦自己。 “那我就直说了。这个蔡锦泉同志的履历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粟子莹听着电话里那理直气壮的声音,心中更是有些不喜,要官还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凭什么呀! 她心念转动之间,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为插手正准备筹建的经开区预热啊! 这让粟子莹大为警惕:这一定是多方势力相互联合的结果,否则,就凭米汉南一个副书记,再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 第41章 陈三在行动 不说别的,单说经开区这么大的盘子,那是一个普通处级干部能促成的吗? 交通部没人为你说话、国家发改委不给你政策,你换一个副省长来也搞不成! 换一句话来说,整个经开区,全是粟子莹以及她粟子莹身后的势力,辛苦经营来的。任何形势的试探都是赤裸裸的觊觎,是一定会被她狠狠反击的。 所以,他米汉南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地跳出来,和背景深不可测的粟子莹对着干?! 一定是多方势力联合起来的。 像这种试探,以后会越来越多,力度也会越来越大,不但让你烦不胜烦,还在不断突破你的底线。 所以,面对这种试探,从一开始就要果断拒绝。拒绝得越坚决,以后的麻烦就越少。 至于拒绝了之后,会不会得罪了米汉南,这个粟子莹真不在乎! 她粟子莹是省管干部,升迁提拔和崇州市委的关系真的很小很小。 也就是说,哪怕是粟子莹得罪了米汉南,米汉南也报复不了她本人。 最多,就是她粟子莹提拔的干部,到了米汉南这里会被卡住,甚至是直接卡死。 因为米汉南是分管党群建设的副书记,这是他的权力。 但是,粟子莹会在乎这个吗?一点也不在乎! 相反,反倒是米汉南想要再进一步,还真的要看粟子莹的脸色,粟子莹身后的势力在江南省委里面,当然不是吃素的。 想要促成你米汉南的升迁可能很难,但要阻拦你升迁,真的很容易。 所以,米副书记就听见电话里粟子莹的声音更冷冽了,“米副书记,您这是要我这个区委书记,向您汇报这个副科级干部蔡锦泉同志的情况吗?” 电话那头,米汉南的脸色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这才叫自取其辱! 粟子莹说完之后,根本不听米汉南的任何解释,“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事情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米汉南敢伸手掏我的口袋,就要有被我打断手的觉悟。 ······ 所谓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正当刘广林认为自己否极泰来,终于走上正轨了,开始赚取功德过上修仙生活时,陈三出手了! 没办法,他干爹柳永前可是给他下了期限的,不把搞刘广林的事情办好,他陈三就不要想着去闽南学习先进经验。 所以,陈三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带着两个贴心马仔,开着挂了假牌照的小轿车,去了东江县,去找刘广林的家。 陈三的手段不算高明,他准备在刘广林老家的厕所或者其他的隐蔽地方,放上一点违禁品,八九克这样,然后报警。 警察必然要对刘广林的家人进行抓捕、审讯,然后对刘家人的社会关系进行走访调查,这个影响就扩散开来了。 在这个时候,再藏一点违禁品到刘广林在区委的宿舍里,顺便再藏一封信,隐晦地说清楚东西的来源。 这样一来,一桩要影响有影响,要证据有证据的案子就出来了。 到时候,只要他干爹柳永前稍微发力顺势一推,一个证据确凿的贩毒案就立住了。 这样下来,柳永前要办刘广林的目的就达到了。 在真凭实据面前,谁来替刘广林说情都不好使了,肯定被批捕。 到时候,刘广林不要说什么政治前途了,能把命保住就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的。 “彪子,你昨晚上哪去了?”陈三的声音闷闷的,“老子说了,这几天有活儿,你特么还乱跑,好好和你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坐在副驾驶的一个马脸大汉随手给彪子垫上一块砖,“还能去哪?去他连襟家了呗!” 彪子扭头看了一眼马脸汉子,眼神冰冷。握方向盘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虎口上纹的蛇头,也越发的狰狞。 虽然陈三不喜欢马脸汉子的垫砖行为,但,混黑道的,小弟们太团结了,大哥就要睡不着觉了。 所以,他没有说话,车厢里的空气也就突然安静下来。 马脸汉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讪笑道:“彪子,你们仨是怎么玩的?你上你连襟看着?还是你看着你连襟上?还是?” “马刁子,看老子不顺眼?”彪子轻轻地拍着方向盘,眼神从路边牵牛的老头身上挪开,瞪着马刁子, “等事情办完了,老子陪你玩一场,红的、白的随你挑!敢吗你?整天就知道瞎逼逼,老娘们一个!” “开不起玩笑?”马刁子撇了撇嘴,“就知道你开不起玩笑!五不亲的忌讳你也敢犯,真尼玛缺德!” “操!”坐在后排的陈三,前倾着身子,一拳捣在马刁子的后脑勺上,破口大骂:“你是他儿子还是他爹,管得着嘛你! 你特么的都混黑社会了,谁给你的资格讲道德?要不要让政府给你发个‘道德标兵奖’?!” 尽管陈三这一拳,因为姿势的问题没有使上劲,但也足够让马刁子闭嘴的了。 “彪子,尼玛你要是再这么吊儿郎当的,你就给老子死到缅甸去吧!”陈三骂完了之后,又问了一句,“听到没?!” 看到两人都老实了,陈三这才问马刁子,“东西准备了多少?” “不到十克。三哥,是不是有点多?”马刁子揉着后脑勺,扭过头来谄媚地说道:“这玩意儿不好搞,浪费多不好!” “再少就引发不了警察的注意力,也就谈不上影响力了。”陈三随口说道:“你直接找皮达子拿的货?” “哪儿能呢,找他手下马仔拿的货!”马刁子解释道:“东西的来源一惯来都是警方追查的重点,咱不能往皮达子手上递把柄呀!” “嗯!你也就剩这点谨慎了!刁子,接下来水路上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陈三轻轻一拍座椅后背,“三哥给你找货源,你自己干!”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一招好用不好用,主要看给的枣甜不甜。 而陈三给出去的这颗“枣”,对马刁子来说,那是真甜! “好咧!三哥,我不吹牛,只要你肯罩着我,两年,最多两年,违禁品这一块,我让皮达子见到你喊大哥!” 第42章 栽赃嫁祸 彪子把车停在东江县麒麟镇的一家酒楼前,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面貌清秀却带着油滑之气的二十来岁青年,跟着彪子走了出来。 彪子来到车前,拉开后座的门,低着头和陈三介绍道:“三哥,这人是王小飞,东江的飞哥就是他。 小飞,这是三哥!” 陈三一改之前的颐指气使,大猩猩一样的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是小飞、飞哥呀!进来坐进来坐!” 王小飞不过是东江县的一名地痞,混的其实并不好。 虽然打架斗殴、溜门撬锁什么都干,可是没有好路子,真的赚不了钱,支撑这个酒楼的日常开销都颇为艰难,早就想着和那些顶级大佬一起混了。 一见到崇州陈三,那种恭敬一点也不亚于小科长见到市委书记,连忙谦让道:“三哥你这是抬举我了,我在你跟前,哪里敢称一个‘哥’字! 你就叫小弟我一声小飞,有事情你直接说,小飞我只要是能办了,直接就办了!” 都是道上的人,规矩都明白,陈三也就收起了笑容,客气地说,“坐下来好说话,小飞兄弟,进来坐。” 说着话,他打开车里的扶手箱,王小飞就看见,那小箱子里面都是一沓沓蓝黑色的百元大钞。 虽然扶手箱不大,百元大钞的但冲击力还是不小的,王小飞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很多。 陈三眼角的余光在观察着王小飞的神情,看到了他眼里的贪婪之后,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 不过这一丝丝蔑视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陈三从里面拿出一沓钱,微笑着一把拍在王小飞的手上,寒暄道:“这一声‘三哥’可不能让你白叫了,这点钱,是三哥请你喝茶泡脚的!” 王小飞在道上也混了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混出什么大名堂,规矩还是懂的。 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钱之后,双手抱拳一拜,这就算是认可了陈三大哥的地位。 ······ 这时候,彪子重新坐上了驾驶室,发动车子,漫无目的的往前开着。 彪子边开车边说道:“小飞呀,我这里有个活儿,你能办不能办的,先不说! 必须嘴紧,还要能扛事。愿意听听吗?” 王小飞思索了片刻,问道:“扛得住怎么说?扛不住又怎么说?彪子你给说清楚。” “扛得住,屁事没有;扛不住,进去蹲十年!就这么简单,干还是不干,给个痛快话吧!” 王小飞笑了,看着陈三说道:“三哥,你看我怎么样! 硬扛二十根电棍,直到电棍电到没电了,没吭一声,这个先不说; 被灌二斤53度白酒,醉的跟死猪一样,不多说一句话的。 我这样的,你要是觉得可以,能行,这事我亲自去办;要是不行,今天就算是我跟三哥你讨个人情了。” 陈三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惊:这小子,看着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瘪三,没想到,还真是个人物! 就王小飞刚才说的那两样,能做到一样的,全崇州加一块,不会超过一只手;两样都能做到,也只有他自己了。 所以,陈三这才打心底佩服王小飞是个人物,在和他说话时的态度也要好不少。 “不至于!完全不至于到这一步!”陈三笑着摆手,“彪子,你和小飞兄弟在车上聊,我下去透透气!” 彪子看到陈三和马刁子都下了车,这才开口和王小飞说道:“我们这些走水路的,都是谨慎惯了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今天的这个事情你看见了,除了天地,只有你我两人知情。 事情办成了,该有的好处我一分不少的给你;办砸了,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我们俩认识。” 王小飞面色有些紧张,却还是认真地看着彪子,等着他往下说! 彪子掏出香烟,两人都点着了,这才说道:“事情不大,我这里有点东西,要偷偷地放到一户人家里。 那户人家就是刘广林家!知道刘广林是谁不?” 王小飞听到是这么个事情,这不就是栽赃嘛!无非撬个锁溜进去,熟啊! 顿时放松了,笑着说:“知道,以前安通的副镇长,搭救了省委书记的孙女儿,听说现在升官了,调进市里了。 凑巧的是,他家的地址我还真知道,路过好几次。 这事简单,放心交给我!” 彪子笑了笑,半是试探半是调侃的说道:“你这胆子肥的!人家高低都是个干部,你就一点不怕?” 王小飞也笑了,“你要是说,让我这样去弄一个平头百姓,我这心里头可能还有些不落忍;可弄他一个小干部,那不是该当份的嘛! 特么的,他一个小干部,每个月就那点死工资,凭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住好房子、玩漂亮女人?” 彪子一拍方向盘,虎口上纹的蛇头像活过来似的,“就是这话!老子也想问一句:凭什么?! 小飞,飞哥,怎么和你这么对脾气呢?! 我说啊,你把这事办利索了,我在三哥面前帮你说说好话,到时候咱哥俩一起混,想想都快活! 指望着这么一个小饭店玩玩仙人跳,你能挣几个钱?!” 王小飞知道彪子说的是实在话,连连点头。 “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彪子手一挥,指着后备箱隔板,说道:“那上面有一双旅游鞋,东西在鞋底里面。 我电话你知道的,东西放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 于是,当天的夜里,凌晨两点多,东江县局接到了匿名报警电话,说城关镇复兴小区的一户人家藏有违禁品。 违禁品这个东西是国家一直以来的严打对象,不管在哪里,对它都很重视。 县局查缴违禁品的动作很快,接警后不到20分钟,刑侦人员就赶到了复兴小区,把进出的几道门守住了,这才“咣咣”地砸刘广林家的门。 刘父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砸门,心中自然惊慌。连忙推醒老伴,两人一起开灯开门。 只是门刚被打开,五六个警察就一起冲了上来,粗暴的把这老两口子摁在地上,剩下的人,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搜查。 第43章 连累父母 片刻功夫,一名侦察员从卫生间里冲出来,欢喜地说道:“找到了,杨队!和举报电话里说的一样,东西被藏在冲厕所的水箱里。” 作为县局的刑侦队长,杨队对于违禁品收缴取证这一块,还是很专业的。 就见他指挥着另外两名干警,说道:“你们俩负责称重,先把电子秤加热半小时,开始计时。” 随后,看向仍然被摁在地上的老两口,说道:“上铐子吧!” 可怜刘广林的父母,受了惊吓不说,还要被关进警局,交代清楚违禁品的来源。 看来,这苦头才刚刚开始。 现场称重完毕,去皮之后,重达七克。按照《刑法》,这是要判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刘广林的父母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 老两口被带回警局,东江县局很重视这个案子,开始了连夜突审。 但是,这个审讯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审讯民警在得知这两人竟然是刘广林的父母之后,立刻觉得事情有蹊跷。 卧槽!原以为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刘太岁”!赶紧暂停,向上级汇报吧! 没办法,刘广林在东江,那真的是凶名在外! 县长、县委书记被一锅端了不说,他们县局的局长被当场去职、直接双规的。 太凶残了!实在是太凶残了! 所以,东江警局在背地里就给刘广林取了“刘太岁”这么个外号。 正在值班的杨队长,接到报告后不敢怠慢,立即向前政委、现在的局长政委一肩挑的史由报告。 史由听到抓回来的是刘广林的家属时,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这是又要闹妖了?! 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刘广林的父母就不可能私藏违禁品,除非被人栽赃了。 但是,那想到拿违禁品来栽赃刘家的,能是好惹的吗?! 今年的运气真的不好,恐怕又要受夹板气了。史由在心里暗自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偷偷去庙里上炷香? ······ 匆匆赶到县局的史由,根本不敢有任何耽误,在检查完证据之后,第一时间将案情上报到了市局。 赶巧的是,市局今夜的值班领导,正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肖万全。 老肖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正被姜局长穿小鞋呢! 他在市委招待所给的提议,不但让当事人万芷不喜;更是让苏文芳在陈书记面前说,崇州市局的女警很不错,很漂亮,不爱武装爱红妆! 起因是个别女警打扮得有些出格,涂脂抹粉也就不说了,还不知道避讳,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她娘俩留。 陈书记当时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这个身为人民警察,她不爱武装爱红妆,这不是反过来了嘛! 于是,这个事情就成了姜局被市党委记过处分的一个理由。 虽然姜局自己也清楚,就算没有这档子,他也会被市党委以别的什么理由来处分。 但是,这不是有了这么个理由嘛,叫他怎么对肖万全态度好得起来?! 肖副局长正在为这个事情吃挂落呢,对刘广林有些介怀也是在所难免。 他对省委书记的孙女可能没什么好抱怨的,人家毕竟是受害者。 但是,要说他对刘广林真的没有一点迁怒,一点都不膈应,那才是专家张嘴——骗人哄鬼! 所以,在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他的脑袋真是“嗡嗡”的!我尼玛,怎么又是他! ······ 老肖尽管心里对刘广林很是膈应,但他在听完详细案情之后,还是在电话里再三关照史由,不要为难刘广林的父母。 “小史啊!这个,人你们抓回来了,证据也留了,程序没有任何问题,那就立案吧!”老肖在电话里强调道:“一定要文明执法啊!千万不敢让那些素质不高的生瓜蛋子提审啊!” 身为一名老刑侦,老肖一眼就出来了这个案子不过是一个高明点的栽赃案,但它的影响和危害毋庸置疑是巨大的。 使用违禁品栽赃国家干部以及他的亲属,这个性质很恶劣。 它不但触犯了《刑法》,也触犯了体制内的禁忌——祸不及家人。 但是,以上这些都只是个人推测,并没有一点证据,连立案条件都够不上。 老肖在心里一声叹息:这才叫鞭长莫及! ······ “好的!好的!”史由松了一口气,继续请示道: “报警人电话举报了刘广林参与藏匿违禁品,而且,我们也确实在他家里找到了证物。 按照违禁品办案程序,我们必须要对刘广林进行抓捕的。可问题是他不在现场,肖局长,这个怎么弄?” 史由没有直接说出来的话就是,刘广林不在现场,是不是用这个理由,不对刘广林进行抓捕。 史由说得这么直白,肖万全自然是听得懂的。 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也看穿了那只黑手的布局,但,那又怎么样呢? 办案程序大于一切! 恪守办案程序本是一个警察的应尽义务。 所以,老肖有些无奈! 明知道刘广林是被人栽赃的,但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也只有按照程序对刘广林进行抓捕。 可能,这就是对方想要的吧!老肖在心里这样想着,这个刘广林最近又得罪谁了?要被人这样搞? “抓捕刘广林的事让我来吧!你那边过来崇州的话,不说别的,办手续造成的影响就不小。”老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这样对刘广林的声誉将会是一种损害,对他不公平。” 老肖挂掉史由的电话,带上自己的通讯员和一个速记员,又安排了几名侦察员,轻车简从地向南港区政府的光明小区赶去。 这样的人员配置,与其说是去抓捕,还不如说是进行约谈和现场搜查。这充分说明老肖对自己判断能力的自信。 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他礼貌地请几位警察进来,特别是看到其中还有一位是穿着白衬衫的三级警监时,心中更是好气又好笑! 我尼玛这是犯了什么法,要出动一名正处级副局长亲自上阵?! 第44章 飞来的横祸躲不过 “这位领导,我是刘广林。”刘广林安顿好他们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调查的?” 这是老肖和刘广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从刘广林开门到现在,老肖的眼神几乎无时无刻都停留在他的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他刘广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来。 老实说,刘广林给老肖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英俊帅气、直率真诚又不卑不亢。 这是一个实诚人! 老肖是这样给刘广林下定义的。但,印象好归印象好,再好的印象也不能打消一个老刑侦的警惕性。 “小刘同志啊,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东江县的同事接警,前去你家里进行搜查,”老肖说到这里,有意暂停了一下。 他借着提醒做笔录的警察赶紧开始记录的空档,眼睛余光又在偷偷地观察着刘广林的神色。 结果观察到的是,除了最初的稍显震惊,立刻又变得平静下来。 心理素质过硬,情绪控制娴熟,这个刘广林是个人才啊。 老肖在心里评价完之后,接着说道:“很不幸!我的同事在你家里搜查出违禁品七克。 现在你的父母都被羁押在东江县局。 按照违禁品办案程序,在没有查清违禁品来源之前,你将一直保留嫌疑人的身份。 现在,按照国家规定的违禁品办案程序,我们将对你现在的住所进行彻底搜查。 请配合我们调查,跟我们去警局接受问讯。” ······ 刘广林的心情在这一刻出奇的愤怒:对原身父母的感情他是全盘继承下来的,担忧和惭愧让他的心情很乱。 担忧的是,父母在警局可能遭遇到的暴力对待;惭愧的是,是自己把他们这一对普通夫妇扯进了官场争斗的漩涡。 他的父母会私藏违禁品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刘广林的对手就这么干了。甚至刘广林都不用想,接下来必然会有违禁品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这里。 这些人,不但手段卑劣,道德更是卑劣,没有丝毫底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如此,你们就等着我同样没有底线的报复吧! 刘广林盯着肖万全的眼睛,神色慢慢变得极其严肃,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刘广林的住所经过侦察员细致彻底的搜查,没有搜出任何违禁品。 但这不足以洗脱刘广林藏匿违禁品的嫌疑,他依旧要被带到市局接受调查,说清楚违禁品的来源。 ······ 搜查完现场之后,天色已经大亮,光明小区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好奇,这停进来的警车是怎么回事? 所以,等到刘广林的宿舍门一打开,有警察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整栋宿舍楼的各个角落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瞬间就瞄了过来。 “嗯!这不是新来的办公室刘副主任嘛,这是怎么啦?” “唉呀!真是人不可貌相!白瞎了这一张帅气的脸蛋!” “卧槽!这才几天啊,就又开始斗法了。我这几天一定要谨言慎行,三缄其口!” “我尼玛!省委一号车走还没两天呢,这就开始整人了,也太迫不及待了点吧!” ······ 深藏角落里的议论声就像感冒病毒,片刻之后,就传遍了光明小区。 一时之间,整个区政府多少有点人心不定的意思。 被带到市局的刘广林,待遇很不错,没有上铐子。做完尿检后,直接把他关进了小黑屋里。 小黑屋其实也不错,一个小单间,除了黑点、脏点,没有别的毛病。而且还特别安静。 一般情况下,现在就要开始对刘广林进行审讯了,一是要他交代清楚违禁品的来源; 二是要交代清楚违禁品的用途,是自己吸?还是贩卖?这两个情节在量刑上是不一样的。 但老肖并没有着急提审刘广林。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件被人栽赃的案子,能审出什么来呢?浪费时间、浪费警力! 他在等!等姜力威姜局长上班,让他来拿主意。 老肖经过这一段时间穿小鞋的感悟,对怎么当好一个副手,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那就是,得罪人的事一定要推得远远的;吃苦受累的事情一定要抢着干;有好处的事情一定要请示完领导后再干。 在老肖看来,接手刘广林这个案子,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 而且,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得罪的人是谁,但那一定是他肖万全得罪不起的。 何必呢?推给上级领导不好吗? ······ 非常不巧!老肖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来姜局长。 他一打听才知道,姜力威姜局长的心脏病又双叒叕犯了,在中医院病床上躺着呢! 是什么事情刺激得姜局长心脏病都犯了呢? 当然是刘广林的事情。 今天早上,姜局长在家吃好了早饭,拎上手包,正准备出门上班去,就听见门铃响。 这大清早来按他家门铃的,除了他的‘灰手套’小戴,没有别人。 果然,门一打开,就看见小戴手里拎着豆浆油条,笑着走了进来。 “表哥,吃了?”小戴对姜力威的老婆郭忠琴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市局把刘广林抓进来了。” 郭忠琴听了个开头,就开门出去上班了。她在第一人民医院上班,是一名财会。 这几天,上面来检查账目的特别多,可不敢耽误了上班时间。 客厅里就剩下姜局长和小戴两个人。 “刚调进南港区政府的那个刘广林?”姜力威隐隐有些头痛。 “嗯!”小戴把手上的早点放在茶几上,“离谱的是,因为藏匿违禁品被抓进来的。我觉得应该要提前和你说一声。” 姜力威点头,轻声感叹道:“你这股子机灵劲,也没谁了!不过,你这一趟还真来对了。 前两天,省委一号车刚下崇州,接刘广林出院;今天一早,他就因为藏匿违禁品被抓进来。 这里面的文章大得很!只怕崇州也要开始新一轮的洗牌了。” 姜局长听省城的朋友说,前一段时间火烧纪委档案室的事,惊动了最上层,最高纪检委连调查组都派下来了。 他原本还在庆幸,自己算是脱身在这次的政治大旋涡之外了。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啊! 第45章 姜局长的小心脏 小戴补充了一句,“宴请刘广林一家的规格很高,陪客都是市委陈书记亲自出席的。 宴请的地点,是市委招待所的牡丹厅,甚至连万书记的夫人都出面了。” 姜力威听到这里,头皮直发麻:这简直就是在昭告崇州,刘广林是我看好的干部,谁敢动他,那就是不给我这个省委书记的面子啊! 可是,真有那敢打一省书记脸的人啦!真特么的邪性! 世人总喜欢做那些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事情,你能怎么办? 看这个出手的动静,一上来就是动用了违禁品,这是不留任何余地了呀。 只是,这种下作手段,他也不像是省里某位大佬的手笔啊? 省里的大佬要是整一个人,手段多了去了,根本用不着这么烟熏火燎、刀光剑影的。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这么大的胆子?! ······ 姜力威立刻就有了自己的怀疑对象,政法委书记柳永前;可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 怀疑他柳永前,主要是出于职业习惯,只有柳永前有这么一点点的作案动机,他因为刘广林救人的事情得到了处分; 也只有柳永前有这么便利的作案条件,分管政法这一块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不养几条咬人的狗! 马上又被他自己否定了的原因在于:这特么的太幼稚了!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厅级干部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厅级干部考虑问题,更多的,已经从基本的得失上跳开,转移到了影响力上。 那么,如果这件事情真是柳永前干的,他能得到什么正面影响呢? 什么都得不到,反而是负面影响一大堆。仕途到此为止都是很有可能的。 他柳永前又不是傻的! 但是,世间的事情阴差阳错的太多了! 首先,柳永前不认识海霞,不知道那是省委书记的夫人; 不过,这也不能怪柳永前,谁叫你海霞就像一个普通的退休大妈呢?半点贵妇人的气质都没有! 其次,小王这个小机灵鬼为了逃避他的责骂,故意向他隐瞒了省委一号车下崇州的事情。 可以说,这两桩事,但凡他柳永前知道一桩,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么脑残的决定来。 柳永前不知道这两件几乎公之于众的事,所以做出了这么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搞刘广林; 而姜力威不知道柳永前不知道这两件事,毫不犹豫地把他从自己的怀疑对象里排除出去,导致了他采取了一系列被动的处理方式,从而被上级领导诟病。 唉,还是那句话,世事无常啊! ······ 这个事小不了啊! 分析完之后,姜力威深感压力巨大:刘广林一家就不用说了,既然已经被抓进了警局,就一定要保护好。 最起码,在双方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吧。 这个案子到这里了,也失去查下去的必要性,现在就等着双方的博弈结果。 省委书记胜利了,刘广林一家回家团圆,刘广林官复原职; 省委书记失败了,等待刘广林全家的,将会是检察机关的一纸诉状,送他一家去磨矶山开采石头。 想到这里,姜力威也就有了应对手段。 为了避开有人来为刘广林说情,这几天一定要生病,在医院住下来。 说情的人来头一般不会小,不答应就是得罪人了,避而不见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要是真有追到医院来说情的,只要不是上级领导,直接轰出去! 至于说,姜力威这样做,会不会让万书记或者陈书记看不起,他也没有办法:人赃俱获、证据确凿,只能按照程序走。 换句话说,他姜力威住院这个事情,对刘广林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也为刘广林身后的势力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 想到这里,姜力威对小戴说道:“我这几天要在中医院住几天,心脏又在造反了。 你也别闲着,涉及到违禁品就没有小事,盯紧点,最好是能找到点线索。 我们自己要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犯这个忌讳!” 小戴点点头,一边嚼着油条,一边说:“我今天就去找皮达子那帮人,这个事情我哪怕是搞不清楚,也要吓死他们。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要是人人都这么搞,那还不乱套了。” 姜力威对此倒是深有同感,点头支持,“有事直接找肖万全,我压了他一段时间,现在乖顺多了。” 小戴一边点着头,一边拿手比划着点钞票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姜力威。 “编制名额都给你弄好了,就这一两个星期下来,”姜力威说着话,打开了手包,掏出一沓钞票,点了两千块递了过去。 小戴眉开眼笑地接过钱,似有所指地说道:“唉,同人不同命! 周杰还在户籍处当个小副科的时候,抽一支红塔山都要心痛半天,现在,大中华就像不要钱的,‘唰唰’往外散啦!” 周杰是新上任的徐全盛副局长的通讯员。这个徐全盛是从文峰分局调上来的,分管治安这一块的副局长。 原局长就是因为受到万芷那件事情的牵连,平时表现得也不好,还得罪了陈书记,被陈书记借机拿下了。 这个徐全盛是柳永前一力提拔的,铁杆的柳派,平时的表现就很强势,对他姜力威也是阳奉阴违的,不是很听话。 小戴表面上说的是周杰,其实是给徐全盛上眼药。 “哦!你这是听到徐全盛又说什么了?”姜力威浓眉一挑,大局长的气势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 “还能说什么,说你软弱胆小呗!临海、高丰这些地方,红灯区都是大鸣大放的。 咱崇州倒好,小发廊都不敢开!搞得咱们警局的兄弟,想抽支烟都要算计!” 姜力威的脸色“唰”的一下,立刻阴了下来,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睛里的恼怒再怎么也隐藏不住了! 这个徐全盛真不是个玩意儿!不但挑衅一把手的威信,还在鼓动群众,挑拨干群之间的矛盾。 看来,这一周的生活会有话题了。 第46章 肖万全的狂喜 柳永前今天一反常态,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等着看刘广林被抓进警局的后续。 要说柳永前搞刘广林真的就一点顾虑都没有,那也不对。毕竟,那是一个可以和省委书记说得上话的人。 但是,斗争多年经验丰富的他认为,只要动作够快,证据够铁,就不会有多大的后遗症。 井水尚有枯竭时,何况恩义浮人心。 所以,他要坐镇政法委,指示警局和检察院,用最短时间,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想到这里,他拎起电话,拨向了姜力威的办公室。 许久之后,电话接通了,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你好!你哪里?” “是姜力威的办公室吗?你们姜局长人呢?” “我是姜局长的秘书小马,请问你是?”小马电话里的声音很礼貌。 “我是柳永前!你们姜局在哪?” “柳书记您好!姜局长心脏病犯了,在市中医院住院治疗。” “哦!那我知道了!”柳永前挂断电话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众所周知,姜力威长了一颗神奇的心脏,一旦遇到了麻烦事,这颗心脏准出毛病; 如果特别大的麻烦事,那就是姜局长住院的时候了。 现在看来,他姜力威认为,刘广林被抓进市局,是一件特别大的麻烦事? 柳永前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了。 坐到办公桌前,点燃一支烟,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给肖万全打电话。 如果肖万全在电话里面态度强硬的话,那就趁机把他换掉,不让他插手这件案子,让徐全盛来接手。 总之,速度一定要快! ······ 老肖正在办公室的隔间里休息,听到外间的电话铃响,就有些不想接。 不用想都知道,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基本上都是领导,说出来的都是麻烦事,你办还是不办? 但是,经不住这电话铃他一直响。万般无奈,再不接电话就是惹人了,他只好拿起听筒。 “是肖万全吗?我是柳永前!”柳永前的声音很沉闷。 “我是肖万全!柳书记你好!” “关于刘广林藏匿违禁品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柳永前的声音越发的沉闷起来,像闷雷,“要知道,那可是一位正科级的国家干部!” 柳永前的话听着很模糊,正反都可以,所以,肖万全干脆装起了糊涂,反正肖万全自己对这个政法委书记也不是很感冒。 “刘广林啊,是有这么个人,正查着呢!柳书记。你有什么指示?” 老肖才不去理会柳永前对刘广林这件事情的定性。只要公安机关不给这件案子定性,旁人只能干看着,这是办案程序。 所以,他在电话里头,只和柳永前说有这么个人,没说有这么个事,就是在间接地向柳永前表示,这个事情还没有定性呢,你可别瞎说! “肖万全同志,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这是消极办案!证据确凿的藏匿违禁品案,还调查什么?! 直接定性,抓紧审讯,搞清楚违禁品来源,然后通知检查机关公诉。 这么一套简单清晰的办案流程,你为什么还要拖拖拉拉的?! 是不是有人给了你压力?还是说,你和刘广林之间有利益输送?!” 老肖在听到电话里面这连珠炮一般的质问,心中一突:我尼玛!该不会是柳永前在幕后指挥的吧?! 如果是的话,那可就有乐子看了!就柳永前那个小身板,不要说硬扛省委书记了,市委书记他也扛不住啊! 老肖心里头这么想着,嘴上却没停下来,直接喊起了冤枉:“柳书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一,这件事情是今天早上五点才发生的事情,我就是要做出反应,在程序上也不可能这么快; 第二,刘广林藏匿违禁品这件事情,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支撑案件定性; 第三,刘广林是南港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更是一位正科级的国家干部。在没有和南港区政府沟通之前,程序上我们也不可能对刘广林进行审讯。 我这么做都是有理有据的,怎么就叫有利益输送呢?! 我坚决反对你这种毫无根据、不负责任的说法!” 这是被驳斥了?!柳永前手里拿着电话,心里想的却不是被驳斥的难堪,而是奇怪,谁给肖万全的胆子,敢对我大呼小叫的? 这和他肖万全平时总是万事周全的谨小慎微完全不同啊! 但时间不允许他再做踌躇,只听他说道:“肖副局长,我也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有没有把你调离此案的权力?!” “有!”老肖说话的声音甚至都因为兴奋而有些破音,“当然有!柳书记,而我本人将坚决服从你的命令!” 能不高兴吗?原本还想着把这个事情推给姜力威,现在看来,用不上了,多好! 省的又要去招惹姜力威这个蔫儿坏的角色!多好! 柳书记实在是个好人啦! “好!那你把手上所有的材料移交给徐全盛吧!”柳永前恨声说道:“既然我指挥不了你,你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 说完,柳永前用力挂断了电话。 坐在电话机前,回忆着肖万全说话的语气,总觉得这个肖万全在被调离这个案子之后,心情是愉快的,语气是轻松的! 他不应该有些失落、有些惧怕吗? 他这样做,可是把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得罪的死死的了! 为什么? 一个二个的,都躲着这件案子,难道真有什么地方是我算遗漏了的? 尽管柳永前有些不解,但他还是坚定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执行起来。 “喂,小徐啊,我是柳永前!” “柳书记好!”徐全盛正在办公室看报纸,接到柳永前的电话,心里也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么早,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徐啊,你去肖万全那里接手一个案子,我和他说好了。 这件案子你要亲自抓起来,一定要夯实证据,尽快配合检察院提起公诉。” 因为案发时间太近,徐全盛现在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难免纳闷:到底是什么案子?引起柳书记这样重视! 好奇归好奇,可他徐全盛是不可能向柳书记询问的,那不显得他徐全盛不可靠吗! “好的!我这就去老肖那里接受移交!” “好!记住,时间一定要快,证据一定要实,要扛得住压力!” 第47章 天坑 等徐全盛到老肖那里班交接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坑,它是个天坑。 不管是省委书记,还是市委书记,没有一个是柳书记扛得动的。 为什么?柳书记这样做,是陈家人逼着他这么干的吗? 徐全盛在心里这么想,但他不会特意去问柳书记,万一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呢? 那不是让柳书记难做吗? 作为柳书记的忠实拥趸,徐全盛坚决不让自己给柳书记添麻烦。 所以,有麻烦的就是刘广林了。 九十年代,正是法制建设的高潮期,当时的审讯方式就不要说了。 总之,刘广林感觉,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仙韵之躯了,还是达到了承受痛苦的极限。 这种痛苦,比之歹徒的刀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是一个下午,就让刘广林在审讯室昏迷了四次。 最后,还是旁边一直陪审的干警担心出事,这才停止了这场极其原始的提审,刘广林又被关进了小黑屋。 尽管审讯的强度是极其罕见的,但审讯记录上却是一片空白,因为刘广林没有说一个字。 每次苏醒后,他总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这几个审讯的干警,像是要把他们的形象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这种情况,是审讯经验丰富的干警们最为担心的。 这种超人的意志,如果一开始不能使其崩溃,那么,它只会变得越来越强韧,越来越坚定,最终被炼成一块钢铁。 “徐局,看来在刘广林身上是没有办法突破的了!”审讯员小贾说道,“我们是不是在他的父母那里想想办法?” 徐全盛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怎么把他父母弄到崇州来,我来想办法。就是手续办的利索,时间上也会被耽误的。 刘广林这里,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审讯这个东西,和吃饭的道理差不多。刘广林现在都不是吃饱了,而是吃撑着了。 起码,三、五个月之内,对我们现在的这种审讯手段是免疫的。” 小贾说完,看到徐全盛似乎还在琢磨刘广林,只好补充道:“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危险了。 再来一遍的话,我这身警服怎么都保不住,要被组织扒下来的。” 小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徐局,我们关系好归好,但你不能砸我饭碗。 最终,徐全盛也只有无可奈何地摇头接受。 ······ 徐全盛刚回到自己办公室,柳永前的电话就进来了,仿佛他一直在盯着这边的情况一样。 “小徐,案情有进展没有?” “没有!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父母那边了。”徐全盛小声说道:“什么措施,该上的、不该上的,全都上了。 整得这家伙一个下午就昏死过去四次,可他愣是不吐一个字! 我现在开始相信那些革命先烈的故事了。 原来‘铁打的汉子’这句话,说的不是肉体,是精神。 说实话,我佩服那小子!” 柳永前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不祥之兆!我这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只要不死,我的后患一定是无穷的! 害怕和后悔在这一刻犹如潮水,冲击着柳永前的内心。 一种久未出现的恐惧,笼罩着他,他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调刘广林父母来崇州的手续,你那边先办起来,遇到阻力了告诉我。 另外,今天有没有人找到你这里来,了解刘广林的情况或者是为他说情的?” “只有南港区的方缘区长,下午的时候来过一趟,说是要看看刘广林,被我拒绝了。并没有其他人来!” 柳永前听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先就这样吧。你那里一旦有了进展,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永前挂断电话,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看吧!说起来够吓人的,他刘广林是被省委书记力挺的人,结果怎么样? 出事了,照样没有人来看你一眼! 这就是现实,现实总是比你想得最坏的情况还要坏。 至于方缘,一个刚到任的小区长,在刘永前的认知里面,这份量小到失去了想起来的必要。 ······ 方缘今天比较忙,上午开了一上午的会;吃过中饭根本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就被粟子莹拉去开常委会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通讯员小侯在会议室门口急得直转悠,连忙询问这是怎么啦! 在得知刘广林被崇州市局以藏匿违禁品被抓起来之后,心里的愤怒那就不要说了。 甚至在粟子莹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随后,她带着小侯,一路狂奔到崇州市局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徐全盛他们针对刘广林的突击提审,也已经到了快要进行不下去的地步了。 在了解完基本情况之后,方缘提出要探望刘广林,被徐全盛以案情需要保密为由拒绝之后,方缘直奔市委去了。 什么案情需要保密,方缘对于这一块的事情,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太多太多了。 知道刘广林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合适在外界露面,这才被拒绝的。 正因为清楚,所以方缘才着急,她不知道刘广林能不能熬得过去。 但她又没有权力去直接阻止警方办案,尤其是这种涉及违禁品的案子。 她只好找上市委陈书记,希望他能出手,先把刘广林捞出来再说。 陈书记刚从省城回来,省纪委有关成三友的受贿事件,要和他这个市委书记以及交通厅的厅长通气,所以在今天召开了一个小型的通气会。 说是通气会,其实是受气会。 会上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出现,就防腐、反腐这一块,把交通厅长和他一起,骂的狗血淋头。 正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作呢,又听到方缘和他说刘广林被崇州市局给抓起来了。 要命的是,还拒绝了方缘的探视。 这意味着什么,方缘懂,他陈衡更懂:不就是人被打坏了,暂时见不得人嘛!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抓进去的理由是藏匿违禁品! 我尼玛!这是把大家都当二傻子玩呢! 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刚升迁的国家正科级干部,玩起了违禁品? 这是觉得我陈衡是个傻大姐,好糊弄啊! 这一刻,陈衡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 这种羞辱,甚至远远超出今天被部级大佬狗血淋头的一通大骂。 “走!我们去看看,这崇州市局到底还是不是人民警局!”陈书记气得拿烟的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 第48章 停职调查 徐全盛放下电话,正想着该怎么才能绕过姜力威,把刘广林父母弄来崇州,就听见“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市委书记陈衡在前,跟在后面的一男一女,分别是陈书记的秘书康民,和南港区的区长方缘。 “徐副局长,我有权力探视刘广林同志吗?!”陈书记的声音冷厉尖锐,一改往日的温润柔和。 市委书记的突然到来,既在徐全盛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徐全盛并没有多慌乱,起身,敬礼,然后领着一群人前去会客室。 安顿好了这一群不速之客后,徐全盛才让自己的通讯员周杰,前去小黑屋,把刘广林带过来。 陈书记看着至始至终都很冷静的徐全盛,感到脊背都有些发凉:这是又一个酷吏来俊臣! 不一会儿,两名警察几乎是拖着刘广林走了进来。 刘广林面色发青,双眼水肿,完全睁不开。 方缘甚至看到了刘广林的双脚是在地上拖着的。 这让方缘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陈书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牡丹厅的酒宴上,刘广林是如何的风趣洒脱,直让他牵起心底深处那一丝丝青春的残影。 可现在,看到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刘广林时,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国家要再三强调法制建设了。 “康民,通知柳永前和姜力威来市局吧!”陈书记的声音里深藏着愤怒和悲哀! “方缘,你去找肖万全,让他陪着你送刘广林去一趟武警医院,尽力救治!” 安排完之后,陈书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实在是不想看、也不敢看刘广林的惨状。 有负所托啊! 陈书记想起海霞临上车前的话:刘广林这孩子因为我们万家的事,必然被人记恨,陈衡你要保护好他! 一想到这里,那种强烈的羞愧让他也不敢睁开眼睛。 他怕自己失控了,会抽徐全盛的耳光。 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陈书记心里在见到刘广林的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 柳永前接到康民的电话时,也不是很惊讶,他从陈书记最近的一系列动作里面,看出来陈书记已经改换阵营了。 新加入阵营的人,必然要对阵营老大客气一些,讨好一点,才能站得住脚。 所以,他对陈书记如此关心刘广林,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书记现在已经不止是关心刘广林了;更多的,是在维护自己身为市委书记的权威。 他来到市局,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他从未看过的陈衡,面色如铁,双眼凝霜。 “陈书记好!”柳永前依旧不以为意,淡淡地打着招呼。 “坐吧!等姜力威来了再说!”说完,陈书记又闭上了眼睛。 从始至终,陈书记都没有看柳永前一眼,这让柳永前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心情忐忑地坐了下来,看着旁边依旧站着的徐全盛,拿眼神询问他。 徐全盛摇了摇头,继续一言不发。 ······ 姜力威在病床上躺着,他的秘书小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递上电话,轻声说道:“市委康主任的!” 这个电话不能不接,十有八九是陈书记找他的。 “喂!是康主任嘛,你好你好!”姜力威很客气的打着招呼。 “姜局长,你好!快点来市局,陈书记在等着你开会。” 大哥大在医院的信号不是很好,里面的杂音很重,呲呲啦啦的,姜力威听得不是很清楚,就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不要在医院躲清闲了!陈书记在市局等你开会!” 康民有点生气:要不是看姜力威你平时做人还行,今天我就不告诉你“陈书记在等你”,看你有没有好果子吃! 尼玛!对自己的同志如此苛待,你姜力威也好意思头顶着国徽。 康民在看到刘广林的惨状时,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姜力威正想着在康民嘴里掏点消息出来呢,电话被挂断了。 这让姜力威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康民怎么这样,平时关系处理的很好啊,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指望不上了呢?! 但,这也让姜力威产生了危机感! 他迅速换上警服,带着秘书,快速往市局赶。 在路上不停地往市局打电话,了解这件案子的最新情况。 当他听到刘广林被突审进了武警医院的时候,心中顿时感觉不妙! 我尼玛!这是上了多少道措施,才把人给直接弄进医院的,不会是上了全套的措施吧?! 他哪里知道,刘广林不但被上了全套措施,还是在短时间内,被上了四次全套。 也就他是“仙韵之躯”,给到普通人,早就嘎了。 ······ 等到他赶到会议室时,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得像口棺材。 这更让他心虚胆怯起来,赶紧向陈书记打着招呼:“陈书记好!” “我不好!”陈书记把手一摆,直接说道:“大家都坐吧! 开会之前,我代表市委宣布一个决定,有鉴于徐全盛今天的错误行为,有必要对徐全盛进行停职调查处理。 徐全盛,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徐全盛抬头看向柳永前,等待着他的指示,或者说是救援。 是个人都知道,现在从这扇门里面走出去了,身上的警服能不能继续穿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更不要想官复原职了。 但,让他失望的是,柳永前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面什么表情都没有。 不是柳永前不想帮徐全盛,而是帮不上。 一个市委书记,总揽全局大权在握,除了常委会的常委们,他没有权力停他们的职; 剩下的,任何部门的干部,只要他这个市委书记认为有必要,哪怕是副市长,说停你的职就停你的职。 当然,很少有市委书记这么干,影响不好;再说了,也没有必要这么干,常委会是干什么的? 走个集体决议的过场很难吗? 而且,市委书记临时停一个省管副市长的职,必须向省委副书记书面说明原因; 事后,省委也会派调查组前来调查实际情况,再进行是否复职、调离或者免职的处理决定。 市委书记没有直接提拔任命一名副市长的权力,但他也手握着很重要的推荐权。 这就是党管一切的原则。 徐全盛的失落是明显的,他知道,只要他走出这间会议室,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回得来了。 第49章 彻底撕破脸 等不来柳永前的开脱、求情,徐全盛把这几步路走了三分钟,还是等不来。 这一刻,他真后悔了,后悔没有下重手,直接整死刘广林。 真的把刘广林整死了,他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更惨:反正都是要扒警服、吃牢饭,一辈子出不来! ······ 等到会议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陈书记开始询问姜力威,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 姜力威把前因后果说完,陈书记问了第一个问题。 “姜局长,我不懂你们警局内部的办案程序。按照正常逻辑,这样的案件,难道不应该交由刑侦部门来处理的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徐全盛的分工是分管治安、技防、人口管理的,怎么扯上了刑侦呢?” 面对市委书记的质问,姜力威说道:“报告陈书记,刘广林涉嫌违禁品一案,市党委政法委柳书记高度关注,亲自指示肖万全,让他将本案移交给徐全盛。 我是在刚才才知道这个情况的。” 陈衡的心跳快了一拍:陈家这就出手了?真是又准又狠! 他转眼看向柳永前,问道:“柳永前同志,请你把今天的这个案件的移交条件、原因写一份书面材料,我明天要带去省委,请省委的领导评定。” 陈衡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你柳永前是一名市委常委,我拿你没有办法,那么,我就找上级反映情况,看看省委万书记是为你做主,还是为刘广林做主。 柳永前真没有想到,陈衡突然就翻脸了,这和他的预估有着很大的出入。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啦! “好的,陈书记!事情是我做的,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推卸!我相信,省委领导是不会这么感情用事的。” 柳永前也豁出去了,指责陈衡感情用事。 尼玛!你抱上了省委书记的大腿就很牛逼吗?我身后还有陈家呢! 大家真的来比后台老板,陈老爷子难道还比不过小字辈的万长风吗?! 此刻,柳永前已经决定开车去一趟京城了。 至于为什么要开车去,而不是坐飞机,那是因为,飞机上带不了那么多的现金啊! 去陈家,难道不要交买命钱的吗?! 不过,金钱对于现在的柳书记来说,真不缺!陈三给他搞走私搞了这么多年,千儿八百个的,算不得什么! 柳永前盘算一定,决定起身,不再受陈衡的鸟气! 他正准备起身,就听到陈衡说道:“那一份说明材料,你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交给我,去吧!” 柳永前起身,不再看陈衡一眼,转身离去。 ······ 姜力威亲眼看到了两个大佬之间的决裂,一时之间更加惶恐。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住院行为,真的可以说得上是一种临阵退缩了。 果然,在柳永前关上门之后,陈书记冰冷的声音传来: “姜力威同志,你的心脏上面是不是长了一个警报器,一遇到事情就能拉响警报?! 耍这点小聪明,得不偿失! 我都不怕跟你直说,柳永前好几次在常委会上,提议要把你更换掉,是谁压下来的? 是我! 人人都知道,你姜力威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可他们有谁知道,我暗地里帮你顶了多少压力?! 说个最简单的,只要你姜力威开口要经费,什么时候见过市政府短过你姜力威一分钱?! 你真以为是你姜力威会做人?! 告诉你吧,是我,是我在向杜庆东施压! 我和你说过这些吗? 从没有! 我这么帮你,是看你为官还算清廉,为人还算宽厚。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做事怎么这么糊涂! 今天的这个事情他是个小事吗?” 说到这里,陈衡痛惜地一拍茶几,大声吼道: “这是党性原则的事情!事关组织程序的正常运转,党内干部的人身安全,他们这是在破坏我党的根基! 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是一名真正的党员,躺在病床上也要爬起来去和他们斗争! 结果,你姜力威没病还要装个病,像个王八一样,缩头了! 我只能说,我眼睛瞎了,看错了人!” 陈衡在这一刻真的有点伤心,他和姜力威是真的没有任何经济关系,甚至姜力威过年送来的烟酒,他都要亲自检查,防止他在里面加塞。 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那是多么热火的一个职位呀! 市里头都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省里就更不用说了。 就连陈家,在没有翻脸之前,都和他打了好几次招呼,要求把姜力威换掉,都被他陈衡借故压了下来。 不为别的,陈衡总是在想,别的地方你这个一把手,哪怕是手脚脏一点,多拿一点多贪一点,危害总还能控制。 但,一市警局的一把手要是贪起来,局面就坏了,老百姓就苦了。 这就是他一直力挺姜力威的主要原因。 这些话,他连自己的老婆都没有说过,今天在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 ······ 姜力威听到这里,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尼玛是个官迷不假,可是我求这个官真的不是为了自己啊! 我表弟每次找我要经费,我能给个两三千块他就开心的像个傻子! 他不知道怎么赚钱吗?说个不好听的,就他这身份,随便去一家娱乐场所,三五万也能随便拿! 他为什么不敢拿?还不是怕我难做!怕不服众! 我们两家的吃用花销,全靠我们家两口子的那点工资。 别人过年,我们家过年就是过难! 哪一年过年我不借钱送礼?!过一个年,我要亏空好几千! 下属送的礼,我不敢收!上级领导我还不敢不送! 我都这样了,你柳永前还要在常委会上搞我?! 草泥马! 这一刻,姜力威除了心寒还有一丝丝意冷,好官不好当啊! 所以,当陈书记批评完了之后,姜力威一直放不下的仕途得失之心,却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起身向陈书记敬礼。 姜力威这次敬的这个礼,真的是对陈衡充满了敬意,也充满了歉意。 “陈书记,我做错了,我向您检讨!上大会检讨都行! 我也会毫无怨言的接受您的一切处罚,包括停职,接受组织调查。 对不起!” 第50章 成立市委专案调查组 陈衡此时的眼里,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能停姜力威的职吗?当然可以,一句话而已! 应该给他一个停职处分吗?当然是应该的,玩忽职守嘛! 但是,现实就是不能停他的职啊;不但不能停,还要拼命地帮他保住这个一把手局长的位置! 否则,整个崇州将会彻底倒向陈家! 到时候,谁还敢对陈家有一句怨言?你敢,你就是涉嫌违禁品! 特务政治,太可怕了! 受党教育多年的陈衡,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任上。 不能再退缩了! 陈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次退让了,已经没有了退路。 再退下去,就是对自己犯罪,对党的事业犯罪,对崇州人民犯罪! 想到这里,他对姜力威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疲倦的声音说道:“我倒是想把你一撸到底,可这样做的话,我除了解气,能得到什么呢? 迎来一个陌生的、不知道身后站着哪一尊菩萨的局长? 万一这位比你还不如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姜力威心中惭愧,却又感动,说道:“那,您就保住我,我保证不再给你丢人,不再让组织失望了。” 陈衡摇头,对姜力威说道:“刘广林涉嫌违禁品这件事情,它的影响之大,将会远远超出你的预期。 现在,我必须要将你保住。我都不怕和你说实话,你现在就是想辞职都难! 但是,等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徐全盛的、你的、柳永前的政治前途,都不是我个人决定的。 省委一定会在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对你们进行严肃处理。 你,糊涂啊!” 姜力威看着陈书记阴沉的脸色,算是对刘广林被栽赃一案的性质,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他想了想,问道:“陈书记,市委有必要成立一个专案组,专案调查刘广林被栽赃一事。” 陈衡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政法委已经牵扯进来了,这个专案组就绕过政法委,直接到市局建立吧! 我自己任专案组的组长,你是副组长。组织精兵强将,尽快破案吧!” 陈衡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意有所指地问道:“要是有人代表陈家来和你谈,你应该怎么办?” “我会直接向您汇报的!”姜力威想都没想,“那就表示这个专案组已经戳到对手的要害了。” 陈衡点了点头,“那就让方缘代表南港区政府,出一份请求成立专案组的报告到市委来。 记住,姜力威同志,有些错误可以纠正,有些错误必须改正,而有些错误是绝对不能犯的! 党性原则上的错误,就绝对不能犯!” 说完,他起身走出会议室,看到康民站在门口,防止有人在会议室附近偷听。 “走吧!回市委!”陈衡轻声说道:“等会儿,你代表我去武警医院探望下刘广林! 探望完了之后,带我的车去东江县,安置好刘广林的父母。 祸不及家人啦!” ······ 柳永前回到家的时候,徐全盛已经在他家里等着他了。 柳家的客厅很朴素,连像样的沙发都没有,几对藤椅随意地放在玻璃桌面的餐桌四周,兼任着会客茶几的作用。 “柳书记!”徐全盛看到柳书记回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坐吧!”柳永前把手里的公事包随意地扔在一旁,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怎么样?刚才在会议室里,我没有帮你说话,你是不是感到很委屈?” “是的!”徐全盛没有一点迟疑地说道:“但也没有到了恨您的地步!” 柳永前笑了笑,“这就好!我本来还担心,经过这一次之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你徐全盛的心里话了呢! 在刚才那个场合,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对你的处罚。 所以,我何必多说呢?! 虽然我官小,不能和他说;但是,我能找官比他大的和他说呀! 我相信,官比他陈衡大的和他说,他应该也必须要听的。 全盛,你说是不是?” “我听柳书记您的安排!您安排好了,我做官;安排不好,我坐牢。如此而已!” 柳永前笑道:“好!我做官的本事比他陈衡差了点;可我看人的本事,要比他陈衡强百倍! 徐全盛,我没有看错你! 咱们今天晚上就出发,去京城!” 柳永前说到这里,意味满满地轻声说道:“千万要保密!就咱们俩,开车去!” ······ 一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皇冠车停在了市委大院的路边,彪子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存在武警岗亭里就走了。 不一会儿,柳永前和徐全盛两人就走出大院,上了车,消失在夜色里。 “柳书记,上国道不是这么走的!”徐全盛提醒道。 “嗯!我们要带点钱去,没钱办不了事!”柳永前漫不经心地开着车,随口答道。 不一会儿,车停进了一家普通的小院子门口,柳永前按了几下喇叭。 隔着院子的铁门,看见里面是一幢80年代的两层小楼,楼下的客厅里亮着灯。 听到喇叭声,客厅的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叔!”柳永前摇下车窗,随口打着招呼,“我上去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你就不要费事了。” 说着话,把车停进了院子,带着徐全盛进了客厅,直接上二楼了。 楼梯口一道普通的防盗门,锁着的。 柳永前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之后,让徐全盛进来,又反锁上了门,开了灯。 走没几步,又是一道防盗门,只是这道门明显要比第一道门厚实多了; 打开走了几步,是进屋的防盗门,这一道门一看就知道是特制的,更加厚实了。 进来之后,柳永前找出了四个大行李箱,这才打开屋内房间的门。 这扇门看着普通,可徐全盛是干什么的,搞治安出身的警察啊,一看这门就知道,这一扇门要比前面几道门都贵! 果然,打开之后,光是厚度就达到了二十公分,粗实的钢棍门栓就多达五根。 这安防级别,都快赶上银行的金库了。 门一打开,客厅里的灯光一照进去,一堵百元大钞垒成的墙,豁然出现在徐全盛面前。 明亮的灯光下,这一堵散发着汗臭味的蓝黑色的墙,真的在发光! 徐全盛看的是目瞪口呆,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他一辈子见过的钱加在一起,也没有这里钱的一半多! 第51章 两个声音和一把枪 柳永前观人的手段自然不会像陈三那样低级,他看着有些目眩神迷的徐全盛,走上前去,从钞票墙上抽下一沓,拿在手里轻轻拍打着手心。 “小徐,你说钱是什么?” 徐全盛在柳永前的声音里找到了现实的坐标,他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汗臭味差点没呛着他。 “咳咳!”徐全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柳书记,我失态了!在我看来,钱就是力量。” 柳永前有些意外地看着徐全盛,他真想不到,一个以敛财出名的人,居然对金钱还有这么清醒的认识。 他随手把手里拿着的一沓钱递到徐全盛手里,开玩笑的说:“答对了,有奖!拿着吧,这是路上的开销。 你说的很对,金钱就是力量。 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两个声音,权力和金钱。 既然权力的声音不够大,我们就让金钱开口说话。” 他说完,拍了拍徐全盛的肩膀,感到剑形肩章上的星徽有些扎手,就收了话头,简单说道:“干活吧!一千万,够咱们干一会儿的!” “啊?!要用到那么多吗?”徐全盛有些不解的问道。 柳永前打开大号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装钱,边干边说,“你认为要用多少?” “六百万差不多了吧!” “六百万、一千万或者全部,又有什么区别呢?”柳永前淡淡地说道:“只要我们还在这个位置上,眼前这点钱,就是一个数字; 被搂下来了,眼前这一堆钱就是个祸害。” 两人装满了四个大号行李箱,柳永前又掏出钥匙,打开隔间的门,从里面搬出来两个枪盒。 打开之后,枪盒里嵌装着两把崭新的黑色雷明顿霰弹枪,枪管在日光灯下闪耀着瓦蓝色的幽光。 徐全盛心中一突:原来,那个神秘的走私团伙的背后,是他! “路上不太平,车匪路霸太多了。”柳永前边拿报纸包着枪,边说道:“你这一身警服和那把小手枪,真吓不住胆大的。 拿着的时候小心点,里面装了弹的!” 徐全盛这才知道,他心里那个谨小慎微的柳书记,原来是这个匪气冲天的柳书记伪装的。 尼玛! 非法所得这么多钱,起码七八千万,这也就不说了,居然走私枪支弹药?! 这得多大的胆子! 有权、有钱,还有枪,这样的人,是能招惹的吗? 徐全盛在心里狠狠地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和柳永前翻脸,千万不要! 和别的干部翻脸,可能也就是坐牢;和柳永前翻脸,不但自己小命不保,就连家人也将难逃灾厄。 柳永前看到徐全盛脸上的那一丝丝桀骜不驯彻底消失了,心里不禁暗暗得意:渴望力量的人,就没有不畏惧力量的。 只要你畏惧力量,你就不敢对我产生对抗心理,你就会彻底为我所用! 搞完了这一切之后,柳永前给自己的秘书小王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就去市工委报备,自己出差了。 至于陈书记要的那份说明材料,对不起,等我回来吧! ······ 方缘和肖万全一起带着刘广林,直接住进了武警医院的特护病房。 武警医院的外科医生看到刘广林的伤情,也深感棘手,他这个外伤倒不是很严重,软组织挫伤嘛,给足营养,慢慢恢复,总是会好起来的。 何况,病人年轻,身体素质特别好,这个问题不大; 麻烦的是,烫伤、灼伤太多,以目前的医疗条件,很难不感染;只要一感染,必定会引发连锁反应,受伤的软组织也会感染。 到时候,病人很容易直接死于高热。 好在病人的各个内脏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否则的话,武警医院会直接拒绝收治。 所以,经过一番细致的诊治之后,主治医生给出了最终方案,给足营养,剩下的,交给时间。 当然,这样的伤势和他在审讯室里实际承受的伤害,小了太多太多。 这还是刘广林特意控制着仙韵之躯的抗性和恢复能力的结果,要不然,现在不说恢复如初,也差不远了。 哪怕是审讯室里的昏迷,也是他刘广林演的。 他也不想演,但是不演的话,他的情况可就太特殊了,被研究性的调查可就不好了。 “他的这个伤势是怎么来的?”主治医生是一个校级医官,和肖万全基本上是一个级别的,这让肖万全很尴尬,却又不能不回答。 最终,肖万全还是没有勇气说实话,只是说了句“案情需要保密,请谅解”之类的废话。 没想到主治医生是个直性子的军人,根本不管肖万全的感受,直接说道:“哪怕这人杀人放火了,也不至于让你们折磨成这样。 太不人道了!” 这一句话把肖万全臊得,都不知道把脸往哪儿搁了。 “他是国家科级干部!”方缘说了一句,“请您尽力救治吧!” ······ 刘广林此时是清醒的,身体状况要远比看起来的好。 仙韵之躯还是很有神妙之处的,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此时不能说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今天下午审讯他的三名警察身上。 刘广林现在身处武警医院,那三名警察里面,别人不说,就说徐全盛正在柳永前车上,你刘广林的注意力怎么能集中到他们身上呢? 神仙的神念吗?! 是的,不过不是神念,是神识。 神念是一个念头,可以控制被下了神念的对象。 而神识和神念虽然只差了一个字,效果却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神识即使没有神念这么强大,却也很奇妙。 只要你把注意力集中到到神识上,被下了神识的人的身边环境,刘广林都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得到,简直就是身临其境。 刘广林分别在审讯他的三人身上各自种下了自己的一缕神识。 现在看来,其他两名警察的生活环境都很正常,正在外面喝酒应酬。 唯独徐全盛,居然跑到柳永前家里去了。 刘广林自然要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徐全盛这儿,因为这里将是他破局的关键。 所以,在医生看上去,他是处于昏迷状态之中的。 这很符合他的伤情。 甚至于在康民代表市委陈书记前来探望他的时候,刘广林仍然处在这种假性昏迷之中。 也就错过了拜托康民照顾好自己父母的机会。 在刘广林全力监视之下,柳永前也就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了。 “原来是这个老混蛋下的套子!”刘广林心中愤恨不已。 第52章 最后的坚持和破局 刘广林保持着上帝视角,就像在看一幕情景剧一样,看着柳、徐二人走进了二楼的客厅,打开了堆满了钱的房间。 尤其是最后,当柳永前从里屋拿出两把枪的时候,刘广林不由得在心中一声长叹:这个柳永前,将是崇州市乃至江南省的一颗大毒瘤。 他现在要钱有钱,刘广林非常清楚,就这半屋子的钱在九十年代能做多大的事情,有多大魔力; 这已经很重要了,何况他还掌握着全崇州的政法大权。权钱结合起来的力量,简直无坚不摧; 更为可怕的是,这人的胆子还非常的大!敢私藏枪支,敢栽赃党内干部,就足以说明他疯狂的程度了。 这是一个必须打掉的黑恶势力,他的破坏性太大了。 这是刘广林的决定,哪怕是用拿不上台面的肮脏手段,也要干掉他! 当然,能用组织程序扳倒他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不要怪他刘广林也要玩一回肮脏的暗杀政治了。 这个时候,刘广林是绝对不会和任何人去谈什么程序正义的! 尼玛,对一个破坏程序的人讲程序正义,有毛病吧! 不过,在组织程序没有动用之前,刘广林也不会动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清除柳永前。 那样做的话,他刘广林和柳永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或许,这就是一个坐了二十年冷板凳的老党员,最后的坚持了吧。 当然,即使刘广林是这样打算的,也不妨碍他搬空这屋里的所有:钱、枪还有其他什么别的。 看着被搬走了一角的钞票墙,刘广林陷入了沉思:要怎么才能把这些钱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 弄走这些钱,一方面确实是为了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柳永前失去金钱的力量,让他虚弱下来。 弄走这些钱很容易,穿墙术而已,仙韵之躯自带的小法术,刘广林现在都能做得到。 但是,这些钱放到哪里去? 自己可没有空间戒指这类逆天的玩意儿!总不能存进银行吧?! 算了,看最近这一两天,自己能不能偷偷溜出去医院,出去租一套房,先存起来再说。 做官也需要钱啊!想做个积攒功德的好官就更需要钱了! 有了这一笔钱,找个机会在国外注册一个离岸金融管理公司,用内保外贷的方式,很容易就能把这笔钱洗白。 到时候,不管是拿来投资办厂;还是让姐姐广清出面,建立一个晶圆厂,准备进军芯片行业,都大有可为。 这样下来,不但能搞活经济,还能提升自己的政绩,何乐而不为?! 九十年代,正是晶圆厂刚开始的发端,只要抓住了这个机遇,也能让国家在计算机芯片这一块少被国外卡脖子。 应该也能帮自己积攒功德的吧?刘广林现在对功德值已经魔怔了! 总之,这一屋子的钞票还有枪,万万不能再继续放在柳永前手上了。 谁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在搞清楚敌人是谁之后,刘广林的心神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开始盘算着自己现在面临的官场形势,以及个人得失。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柳永前的一千万开始发挥作用,江南官场、崇州官场都将会彻底沸腾起来。 陈家应该早就准备好了进攻的弹药吧! 刚好,柳永前又给他们送去了一个攻击陈衡书记的好借口——无原则袒护涉嫌违禁品的干部。 而且这个干部的身份还很特殊,是外来派大佬亲人的救命恩人,真有点外来派的“牌面”的意思。 所以,省纪委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的。 刘广林估计,最近一个星期之内,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变故,省纪委一定会派专案组来崇州,调查陈书记。 现在的江南省纪委,里面充斥着本土派的人,说它是陈家的都不为过。 尤其是针对陈衡这样改变阵营的叛徒,和刘广林这样的外来派的“牌面”,本土派更将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刘广林对万书记斗倒陈家真的信心十足。 这一点,不但前世的历史说明了这一点;这一世更是有了陈衡的倒戈,以及一个神奇的自己,万书记肯定能比前一世做的更好! 说不定,还能赶上进入中枢呢?! 目前看来,省委里面有万书记主持大局,陈家人纵使再是强势,能做的却不多,修修补补而已,无关大局。 所以,江南省的政治氛围不会变。 接下来两派斗争的重点地区,将会分成两个地方,省委肯定是重中之重;另一个地方,一定是崇州了。 省纪委目前还是陈家人在把持大局,接下来就看省纪委是不是敢直接双规陈书记了。 只要不是直接双规陈书记,陈书记就不会有危险; 如果省纪委敢不经过万书记、或者省委常委会直接对陈书记进行双规,那么等待省纪委的,将会是国家纪委的彻底大清洗。 最高层对这种破坏组织秩序的行为,向来深恶痛绝,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这次的国家纪委调查组还没有回去呢,你们又来搞事?那是在赤裸裸地挑衅最高层的权威了,谁也救不了他们! 所以,崇州的局势看着凶险,其实也还好,只要陈衡的市委书记保住了,对陈家来说,剩下的输赢都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崇州的局势已经有了破局之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呢? 只要自己把柳永前犯罪的种种证据公之于众,那么省纪委来崇州的调查组将会失去一切公信力。 一个听从罪犯主张的检察组,能有什么公信力! 那么,在省委看来,这个丢了省委脸面的检查组,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只要刘广林能够在省纪委双规陈书记之前,找到柳永前犯罪的确凿证据,这个看似死局的局面就破了,活了! 能找得到吗?那是一定的! 尤其是在仙韵之躯的种种奇妙法术面前,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隐藏的。 如果找不到那个证据,一定是刘广林的思维方向不对。 想到这里,刘广林作了一个简单的计划:今天晚上刚刚住院,关注的人太多,不方便行动; 明天下午先把房子租好,晚上再来搬空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后天开始寻找被人栽赃的线索,应该不算晚。 毕竟,从崇州开车到京城,在没有高速公路的情况下,哪怕是日夜不休息,也要两天的。柳永前他们的动作没有那么快。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53章 万书记的安排 万书记刚刚宴请完一位国外投资商,还没有上车,就看见他的专职秘书石慧,拿着手提电话递了过来,“万书记,崇州陈衡的电话。” 万书记接过电话,坐上了车,说道:“小陈,我是万长风,有话你细说。” 这是万书记说话的一个小技巧,让你细说的时候,就表示,我现在有一些私人时间,说话很方便。 这是他对一个人观感不错,准备培养的时候,常用的语气。这让石慧有些惊讶,在心里把崇州陈衡的地位又往上提了一点。 万书记很多时候,是让话筒那头的人“有话你直说”的。 “万书记好!刘广林同志被人栽赃藏匿违禁品,现在已经被崇州市局关押了。而且,”电话里,陈衡的声音有些羞愧, “而且,被暴力审讯了,现在住在武警医院。” 石慧从后视镜里看到,万书记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严肃。 “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危险不危险?” “这个,据武警医院的主治医生说,刘广林的体质特殊,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来电的意思,是让我把那孩子调到省城吗?”万书记的叙事角度很清奇,“也是,崇州容不下这孩子了! 第一次,是差点死在歹徒手上;这一次,又差点死在自己同志的手上。而且,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呢?” 这才是,有苦难言呢! 电话那头的陈衡听到万书记这话,差点没有哭出声,大佬,我知道你关心他,可你也不能这样毫不讲理的迁怒于我啊! 我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啊! 万书记是不是在迁怒陈衡呢?这是当然的:我都让我老婆去和你打招呼了,你也满嘴答应了下来。结果呢? 结果就是又被人打得进医院,生命垂危! 而且,这次更让人窝火,是被自己人整的! 想到这里,陈衡的小心脏直接开始拉警报了,心率过速。 这必须要给万书记一个合理的原因,不然的话,我的这一顿挂落可吃不消啊! 有着多年丰富的斗争经验,陈衡立刻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一个对象供万书记倾泻怒火。 不然,这个被倾斜怒火的对象只能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的语速变得快了起来,“万书记,从种种迹象上来分析,这次栽赃刘广林的指使者,就是我崇州市党委政法委书记柳永前。 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向省委提交确凿的证据。” 万书记看向车窗外的夜景,眼底浮现出回忆之色:栽赃陷害,这是典型的特务政治,危害太大了,必须坚决打掉! 想到这里,他对陈衡说道:“陈衡同志,你把你所掌握的、有关柳永前同志的实际情况,点滴不漏地写一份书面材料交到省委来。就这样吧!” 万长风挂断了电话,在心里盘算着,必须派遣一个秘密调查组前去崇州市进行实地调查。 一来,是为了防止冤枉柳永前,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二来,也是为了帮助崇州市委寻找到柳永前栽赃的确凿证据;毕竟,面对陈家的阻力,单靠崇州市自己的办案力量,是很难突破的; 三来,面对陈家的步步紧逼,这个调查组也是支撑陈衡的一个支柱。 结合以上三点,这个调查组的级别就不可能低了,部门也不可能很单一,最起码,省公安厅和省政法委必须有人参与进来; 本来,省纪检委是非去不可的;可眼下江南省的纪检委,那里面可真是一窝牛鬼蛇神,还是算了吧! 唉!一想到省纪检委里面的乱象,万书记就头痛:正本清源,任重道远啊! 陈衡不知道,他的一个电话,招来了一个神秘的高级别调查组。 此刻,他正通知康民,晚上加班写材料,明天一早,连同柳永前的说明材料一起,送到省委去。 当天晚上,无眠的不止陈衡,也不止康民,恢复了状态的姜力威局长开始在办公室加班了。 身为专案组名义上的副组长,实际上的组长,姜力威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集中最精干的力量,把专案组建立起来。 这就是他连夜召开会议的一个主要原因。 晚上的会议规模很小,级别很高。 参加会议的有政委关永芳、负责刑侦的副局长肖万全以及专门负责违禁品缉禁的副局长尚谦。 姜力威的秘书小马作为速记员,参与了旁听速记。 会议虽然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但是最终还是把这个调查组建立起来了。 这个调查组的侦破工作以分管缉禁工作的尚谦为主,肖万全为辅,各自抽调若干精英骨干组建而成的。 政委关永芳作为副组长,负责调查组的全面协调推进管理,直接对市委负责;姜力威作为这个调查组的实际负责人,负责总揽全局。 当天夜里,专案组成立,案情分析会开始进行。 第二天的一大早,作为专案组的组长,市委书记陈衡提前半小时来到崇州市局,和专案组的干警们见面问候,并强调重申了这次专案组的意义和使命。 这让参与进来的精英们心里全都沉甸甸的,深感时间紧迫,责任重大。 ······ 刘广林经过一夜的输液,各个生理指标都在快速恢复,这让主治医生很惊讶,甚至有些不理解自己以前学到的医学常识了。 这个,他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的?我这儿用的也就是一些常用的极化液和能量合剂啊。 看着刘广林水肿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完全消肿,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最终放下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病人也是有人权的吗! “怎么样?你现在有心慌、肌肉悸痛、想要呕吐的感觉吗?”看到刘广林醒来,主治医生问道。 “没有,我现在就是感到有些饿。” 主治医生点点头,说道:“你现在身份特殊,我们没有给你饭吃的权力。 不过,我会对看管你的警察反应你的,吃饭是基本生存权,谁也无法剥夺。 小刘,安心养病,假的真不了!” 主治医生应该是了解过刘广林了,安慰他道:“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第54章 专案组在行动 尚谦带着另外一名缉禁干警,在陈书记离开之后,就直奔武警医院来了。 他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确定这个叫刘广林是不是一个吸食违禁品的人;第二,是要从他这里找一些有用的线索来。 破案这个东西,最难的是起步,就像在一堆乱掉的线绳里面找线头,找到了线头这案子就破了一半。 剩下的,无非就是顺着线头慢慢往下捋,一个水磨功夫而已。 尚谦不是不相信组织上对刘广林的尿检,但,万一有错漏呢?比方说,拿错了尿杯什么的,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他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刘广林,他相信,以他和他带来的这位同事的眼光,一定能判定出,刘广林到底有没有涉嫌违禁品。 刚到医院,就被主治医生给拦住了,“你们是来找刘广林的吧?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尚谦一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刘广林不行了? 连忙问道:“你好,医生!是的,有事你说!” “病人的恢复情况很好,现在饿了,我们医院没有权力给他东西吃。” “哦!我知道了!”尚谦一听是这个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点点头,就准备去病房了。 “你们这个不给他饭吃,不对吧?”主治医生是个性格耿直的,“不说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就算他真的被定罪了,吃饭的基本权利还是要保证的。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权,你们无权剥夺!” 尚谦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医生怎么这么一根筋?! “你误会了,”随他一起来的干警笑着说道:“我们没有不给病人饭吃的意思。我们就是先去看一看他,问问他想吃什么,我去买!” 主治医生的眼神里还是带着怀疑,但他又能做什么呢?只好点点头离开了。 两人走进病房,看到一个基本上算是正常人的刘广林,打了声招呼,坐下来开始聊。 “我叫尚谦,负责崇州市缉禁这一块的工作。这位是我的同事。”尚谦故意忽略掉对他的这位同事的具体介绍,这是他们这个部门的特殊性造成的。 每一个缉禁干警都是、也只能是无名英雄。 “你们好!”刘广林在听到他们的身份后,从病床上坐起,以端正的姿态对他们这一帮无名英雄报以尊敬。 这让尚谦很意外,因为他看得出来,刘广林显示出的敬意是真诚的,这很少见。 尽管刘广林的敬意让尚谦他们心中有些感动,但他们对刘广林该有的警惕性半点也不会少。 “我们了解到,东江县局在你家里搜查出7克违禁品。我们相信,这东西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法律讲证据,我们要拿出证据来,证明这是一件栽赃案。在没有证据之前,你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不可能洗脱。 现在,为了你自己的清白,也为了我们的工作,请你认真仔细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的身体,允许你这样做吗? 如果不允许的话,我们可以等,明天、后天都可以。” 和尚谦同行的干警,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认真看着刘广林的神情,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印证。 但是,刘广林的神情除了尊敬之外,还有一点点的不满,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这让他有些开心,因为刘广林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从没有沾过违禁品的普通人。 这也是尚谦尚副局长说的“我们相信,这东西和你没有关系”的主要原因。尚谦不是和刘广林客气,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不要紧!别看我的身体状况好像挺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好多了。你们可以随便问!” 尚谦点点头,随行的干警掏出纸和笔,准做笔录。 “第一个问题,你的家人、亲戚当中,有没有涉及到违禁品的?比如吸食?” “没有!”刘广林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虽然我家的亲戚不少,但他们都是很理智的正常人,得益于国家宣传,对违禁品的危害有着充分的认识。” “你能确定吗?”尚谦轻声问道。 “是的!尚局长,我很确定,我对他们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么,你熟悉的人当中,有涉及违禁品的没有?” “这个我不知道!”刘广林说道:“除了家人、亲戚,其他的同学、同事还有朋友,我只能说,我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涉及违禁品。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涉及,我不知道。” “能理解!家人或者亲戚接触到的时间要多一些,所以你自认是了解他们的,我明白! 最后一个问题,你最近得罪了谁?” 尚谦怕刘广林听不明白,补充道:“这种得罪也可能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比方说你骂了对方几句; 也有可能是利益之争,比方说,你要竞争什么领导岗位,和别的干部有竞争关系,等等。 这个问题,你可以发散思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关系!” 刘广林面露回忆之色,说道:“说到利益之争这一块,我不是很确定。 我的组织关系刚从东江县调过来,正准备参加竞争南岗区文旅办主任和塔子河街道办党工委书记的职务。 不过,目前还只是处于领导有意向,组织谈话还没有开始的阶段。 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至于是不是意气之争,这个也有一个不确定的事情,但事情涉及到了市委领导,能不能说、该不该说,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尚谦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仔细斟酌嘛,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领导负责。 但是,你和我们说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是不是意气之争,我们这里也有自己的判断嘛,你说对不对? 我们总不可能对你信任到,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嘛! 你是可以说一说的!” 在尚谦的鼓励下,刘广林把那天发生在市委招待所牡丹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尚谦他们听。 说完之后,刘广林强调到:“我自己是不相信柳书记气量会这么小,因为这点事情就对我加以报复的。 只是,除了这个,我再也想不起来会有谁了。” 尚谦听完之后,不禁有些头痛:柳永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下来,他一个市局的副局长能不知道吗? 用跋扈专权来形容他都是轻的了;再说,你小子在市委书记面前给他上眼药,他能没有怨气吗? 那才是有鬼! 想到这里,尚谦心里就抓住了那根线头,剩下的,就是慢慢往下捋了。 他起身,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这点小事啊,完全不至于。 我们走了!等一会儿,会有刑侦部门的同事来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你要吃什么,可以麻烦他们去帮你买。告诉他们,餐费从办案经费里面走。 你啊!”尚谦摇了摇头,“运气太差了!” 第55章 江南省纪委或将成为改革试点? 尚谦两人刚走,门口就走进来一名年轻警察,搬来桌子凳子,放在门边,负责任地监管起刘广林来。 凡人怎么监管得了修士呢? 所以,在刘广林“昏睡术”的影响下,这名警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刘广林则“隐身术”、“穿墙术”、“疾行术”各种法术一齐上阵,以最快的速度,搞定了存放钱钞的房子。 最后,他放了一个大招,“五鬼搬运术”施展开来,顷刻之间,就把柳永前的珍藏给搬空了。 搬空了还不算,他还很正直地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写道,“以不义之财,行大义之事,勿谢!” 简直无耻。 在出租的房子里,刘广林大概清点了一下,钞票应该在六千万上下;黄金也有不少,三十公斤左右。 在九六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那时候,大马还在西湖边做“国家黄页”;小马还在给别人打工。 他们两人所有的财富加起来,还不够眼前这一堆钞票的零头! 不过也收获了一个大麻烦,二十七条枪,各种子弹四十盒。 这尼玛,都够一个排的火力了,吓死人! 最后,居然在藏枪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账本,不过上面的账目明显都是用暗语写的,暂时用不上。 这个账本,刘广林肯定要找个机会,偷偷塞给专案组;但是,枪怎么处理,就让刘广林很头痛了。 不为别的,实在是枪械这个东西,太敏感了!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的处理办法,刘广林只好在这一堆东西上施放了一个“障眼法”,让这房间从表面上看,又回到空荡荡的状态。 ······ 江南省委书记的小会议里,国家纪检委下派的调查组成员,正在和万书记座谈。 调查组的组长贺敏,是国家纪检委的常委,副部级领导,正在向万书记通报,对江南省纪委档案室纵火案主要责任人的处理决定。 “根据我们刑侦人员的现场勘察,事件模拟复原,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起故意纵火案件。 经过我们大量的走访摸排,锁定了四个嫌疑对象。 分别是纪检干部监督室三处的副处长廖炳生和丁昌伟; 案件监督管理室一处的王乐发副处长、审查调查室一处的处长谢国睿。 以上四人已经全部停职审查; 负主要领导责任的江南省纪委副书记罗智同志,我们上报的处分建议是降级; 负次要领导责任的江南省委纪检委书记宁广武同志,我们上报的处分建议是记过一次。” 万书记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思绪随着吐出的烟雾扩散开来。 对国家纪委的处理方式和处理措施,万长风不予置评。他想到更多的,是怎么规范使用纪检人员手上的特权。 实在是,纪检人员要是烂掉了,党员干部的政治防波堤就垮掉了,危害太大。 “小贺,我对调查组给出的处理建议,持保留意见。 请原谅,这是一起造成了恶劣政治影响的刑事案件,如果得不到严肃处理,对党的事业、纪检干部的形象,都是一次打击。 小贺你讲的是赏罚公平、尺度严明,这当然是不错的; 但是,在纪检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的今天,我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赏罚;更不是拿捏好处理尺度! 我们需要做的,是加强纪检队伍自身的纪律建设。 打铁还需自身硬! 如果全国的纪检干部都像江南省纪检委这样,纪检形势将会严峻到什么地步,大家伙儿能预料得到吗?!” 万长风说到这里,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他其实烟瘾很小,没有什么事情,他基本上不抽烟。 “我的意见,国家纪检委有必要加强各个地方广大纪检干部的政治学习,更有必要丰富他们的政治生活。 像什么不跑风漏气、不打听案情、不过问案件、不说情干预等等,这一系列的纪检干部个人职业素养,必须抓起来、严起来、自我要求起来。” 贺敏作为副部级的纪检干部,当然听得懂万书记的意思:你们自己要是再不管好自己,那就别怪我直接动手来管了! 虽然说,国家再三强调纪检部门的独立性;但,那是有前提的,你得没有政治倾向性。 看来,自己的处理力度没有掌握好,轻了,这才让这位大佬发脾气了。 万长风说的这些对不对?那自然是再正确不过了,这个是贺敏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的; 而且,如果江南省委真的这么搞,到时候就会出现一幕很讽刺的现象:国家纪委要转而向江南省纪检委学习。 不要犹豫,这是一定的。 常年在京城工作的贺敏,知道最近的政治风向,最高领导对国家纪检部门的要求是提高了不少的! 不重处这个纵火案,跟万长风交代不过去; 重处了这个案子,会让自己在纪检内部很难做人:尼玛,都是自己人,你贺敏这么卖力讨好外人,有意思么! 这才是左右为难! 不过,贺敏毕竟是一名优秀的部级领导干部,政治素质很不错,一旦认知被打破了,立场就会立刻转变过来。 “万书记说得太好了!”贺敏起身,带头鼓掌,“他不但高屋建瓴地指出,目前我们面临的严峻的纪检形势; 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现在工作中的最大弊端; 甚至直接给出了很全面、很完善的解决方案。 这是我们这次江南之行的最大收获! 同志们!我个人认为,确实是时候加强纪检干部队伍的作风建设了。 我们甚至可以把江南省纪检委当成一个试点,一个重铸干部个人素质、重建干部工作作风的试点。 我相信,领导会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我也相信,江南省纪检委的改革试点工作,在省委万书记的指正下,一定会达到预期效果,取得应有成效!” 这次国家最高纪检委下派的调查组,级别不低,调查组成员级别最低的,也是正处级干部,都有比较敏锐的政治嗅觉。 他们听完两位大佬的发言,立刻被部级领导的政治智慧所倾倒,思绪如潮,感慨万千! 一个是眼光高远、手段犀利,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一个是处变不惊、中正随和,因势利导,转危为安! 在和风细雨里,完成了一次关键博弈。这里面的精彩之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神仙打架! 在欣赏完最为精彩的智慧碰撞之后,就是对江南省纪检委这一帮同事的同情了:打雷下雨了,你们头顶上的保护伞还好吗?! 第56章 陈老准备下江南 大家都在预测,江南省委纪检委书记宁广武,什么时候下台。 这是一件注定要轰动整个纪检系统的事情! 先不说一省纪委书记下台造成的政治影响,单是利益所得造成的冲击,就足以让干部扎堆的纪检系统掀起冲天巨浪! 正所谓“一鲸落而后万物生”。 空出来一个副部级领导的位置,后面牵扯到的利益之庞大、繁杂,简直难以想象。 国家纪检委的调查组没有离开江南省,在国家纪检委的支持下,反而扎扎实实地沉了下来,天天在省纪检委里面指导工作。 这就很明确地给了陈家一个信号:国家要对江南省纪检委动手了! 陈老很忧郁,高层领导们是不是对他个人的某些做法很厌弃? 因为在高层眼里,江南省纪检委干部的提拔任用,几乎都是陈老在发挥影响力,这个是明摆着的。 陈老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有些犯难。 现在国家突然对江南省纪检委发难,这难道不是高层对我不满的直接体现吗?! 所谓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老了,其实在很多方面,比方说理智、自控这一块,和孩子差不多。 所以,陈老也就倔强的认为,这是高层领导厌弃他了! 然后,他委屈就上头了:我腥风血雨地干革命,干完革命还要任劳任怨的搞建设;现在老了,提拔重用几个人才,难道不应该么? 你们这样“啪啪”地打我的老脸,这不是欺侮人吗?! 可委屈归委屈,国家也不可能因为你陈老受了委屈就不发展了。 太阳照常升起,万事万物继续。 陈老就有些坐不住了: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一趟,实地看一看江南省的现状? 一来了解一些实际情况;二来,也好了解一下万长风的政治动向,看看有没有把柄可抓。 这就大概有了一些抵近侦察的意思。既然你万长风掀桌子了,那我也只好给你敌人待遇了嘛! 他正这么想着,赶上柳永前带着一千万找上门了。 当然,柳永前是不可能直接找上陈老的。 他柳永前和陈老只见过一面,说过三句话,自然不可能直接找上他的。 柳永前找的是陈家老二,说的是崇州市委书记陈衡包庇涉嫌违禁品干部的事情。 至于陈衡扰乱政法委的正常工作秩序,对崇州市法治体系产生了极大的破坏这类官样文章,柳永前也顺带着提了一嘴。 陈家老二听得很认真,但也就是听得认真而已,什么话都没有说。 陈家老二昨天还被自家老爷子拎着耳朵,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你知道你招惹的是什么人嘛?你这个混蛋!那是省委书记! 你老子干了一辈子,到退休了也才是一个发改委的主任! 虽然说全国有三十多个省委书记,只有一个发改委主任;但是,实际权力两者其实相差无几! 你一个啥也不是的社会闲杂,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一个省委书记?! 陈老有鉴于国家纪检委在对江南省纪检委整顿,就勒令自家老二,暂时停下在江南省所有的动作,不要再搞东搞西了! 省得他冒冒失失地撞上了枪口,那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所以,尽管他觉得柳永前送上来的信息,再加上自己手上的材料,完全可以搞倒、搞臭陈衡这个二五仔,但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可是,当柳永前说到,被陈衡包庇的人居然是刘广林时,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尼玛!正愁着抓不住你的小辫子呢,你居然把把柄送上门来了! 陈家老二自然知道,搞刘广林就是在打万书记的脸!这一点不光是陈家老二知道,陈老也很清楚。 在想到自己老爷子的态度时,陈家老二又蔫了:老头子这次是来真的了,如果自己再冒冒失失地瞎搞一气,等待他的就不是拎拎耳朵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于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在看到徐全盛拎过来整整四大箱的“土特产”之后,陈家老二彻底动心了:远在米国的女儿房子太小了,一直吵着要换一换,这不,米国的房子来了。 于是,在听说陈衡包庇的是刘广林之后,本来就有些不甘寂寞的陈老当即决定,亲自下江南,向万长风讨教一下陈衡包庇刘广林这件事情。 其实,陈老心里很清楚,这个涉嫌违禁品的刘广林,十有八九是被人栽赃了的。 他陈老只是人老了,还没有老到这么糊涂的地步,这点障眼法,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在他的心里,认定了这件事情不会有太大的政治影响力;哪怕他处理的毛糙了一点,高层领导也不予理会。 因为,他们陈家刚刚丢了一个江南省委纪检委的书记,一个副部。 是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宁广武的这个政法委书记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陈老能做到的,就是让宁广武平安脱身,有个安逸的晚年生活。 那么,在陈老的政治逻辑里面,我陈家既然丢了一个副部,你万长风丢一个正厅那也叫事?! 再说了,这个正厅还是从我这里倒戈过去的,等于你万长风从我口袋里掏钱买我的东西,横竖都是赚了的,就别叽叽了。 于是,在陈家老二的恳求之下,陈老决定,回江南老家探亲,再看一看故土。 短短两天的时间,让奄奄一息的刘广林恢复了六七成,这让主治医生对生命力有了一个全新的错误认知。 于是,在这天的下午,刘广林从医院被押回市局,重新关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里面摆了一张钢丝床,一张折叠的桌子,和一把矮凳,凳子上坐着一个衣着简朴的三十来岁男子,正是姜局长的“灰手套”小戴。 “刘科长,我叫小戴,姜局长的远房表亲。”小戴对刘广林这种拼死救人的行为很尊敬,认为他是一条汉子; 又从别人口中得知,审讯室里的“满汉全席”他一下午就吃了四顿,愣是没吐一个字,认为他是真豪杰。 所以,他对刘广林是真的很敬佩,说话就很恭谨,“我这里有点对你案情有帮助的消息,和你对一下,好让你心里有个数。” 第57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刘广林听到是姜力威的亲戚,心里就很别扭。 让他别扭的,不是眼前的小戴。 相反,小戴这么通透人,让人很难一眼就产生反感;而且,通过他的言行举止,这家伙似乎对自己有点崇拜?! 让他别扭的是姜力威! 这也怪不到刘广林:尼玛!我在你的地盘上被人差点搞死,要说心底里对你姜力威没半句怨言,那怎么可能! 因为这一份别扭,刘广林对小戴的态度也就有些冷淡:“嗯,你坐吧,坐下说。” 小戴倒是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心情坏。谁在小黑屋里心情还能好?那叫没心没肺好吧! 他坐下说道:“这两天尚局他们一直在摸排,昨天晚上找到了货物来源,供货的是皮达子手下的一个马仔,拿货的人是陈三手下的马刁子。 但是,马刁子找不着了,我们估计,十有八九是跑路了。 关键线索断了。我表哥让我来和你说一声,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另外,他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你的父母;不但他打了招呼,陈书记更是让康秘书亲自跑了一趟东江,严令禁止对你父母动粗。” 这是这几天来,唯二的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终于有了关键线索了。这让他的特殊手段能够用得上;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自己父母的安危终于有了些保障。 刘广林心里很清楚,这一桩栽赃案没有那么快被破掉。把自己一家人的安危全部托付在别人的关照上面,那是幼稚。 为了让父母和自己尽快恢复自由和名誉,他决定动用自己的特殊手段,来插手这件案子的侦破了。 尽管刘广林深信,认真起来的我党,做不到的事情真的不多,而且绝对不包括这件栽赃案。 “知道陈三在哪吗?”刘广林问道。 “那个,我要去摸一摸底,”小戴笑了笑,“陈三黑的很,我摸底的动作也不敢大了,估计要一两天。” “嗯!”刘广林答应了一声,无声无息之中,在小戴身上也下了一道神识。 当然,他在小戴身上下神识,单纯的只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而已。 只要小戴的情绪产生剧烈的波动,他种下的神识就会有反应。到时候,直接疾行过去,怎么都来得及救下小戴。 ······ 当天夜里,江南省电视台播放了一条长达十九秒的新闻:陈老探访江南老家来了。 电视画面里,一条长长的红地毯铺陈在机场里,一直铺到飞机舷梯下方。 省委副书记张汉青、省委纪检委书记宁广武带着秘书,共同出现在红地毯的两侧,陈老精神矍铄地走下飞机舷梯。 柳永前是真舍得下老本,直接包机,这个排场看上去真的很大。 虽然陈老易经退休了,但毕竟是副国级领导人的退休待遇,礼不可缺。 按照礼节,今天晚上应该由江南省的省长左乐山出面宴请陈老一行人; 陈老离开江南省的头一天晚上,江南省委要为陈老举办饯行宴,这个宴会就要万书记出面。 这样才符合接待国家领导人的规格。 不巧的是,左乐山左省长在京城开会,顾不上;这种情况下,就要由左省长委托一个人,最好是常务副省长,代表省政府出面宴请。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左省长并没有做这方面的安排。 这就让张汉青和宁广武两人的接机行为,成为了私人行为。江南省的这种做法,摆在桌面上来说,确实是对老一辈革命家的不尊重。 这就让陈老心里更加不满了! 在我的老家,你们都不给我这个老头子一丁点面子,好!那你们也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在宁广武举办的接风宴上,陈老公开讲了一句,“江南省是一个不讲革命传统的省份。” 足以见得,陈老的怒火了。 ······ 当天夜里,这句话就传到万书记的耳朵里,万书记抬头扫了一眼正说着这个事的石慧,眼神里是带了点责怪的。 不过,看在相识经年的份上,万书记还是点拨了石慧一句,“他们就是要你把这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你还真说呀!” 石慧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万书记要跟自己强调信息过滤的重要性了。 当然,万书记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第二天的上午,他就带着石慧,轻车简从,直奔省委组织部,突击检查起了工作来。 省委组织部长罗世杰带着副部长罗彩霞,站在组织部大门口迎接。 万书记在组织部转了一圈之后,临时开了一个短会,会上他强调:“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组织部门必须带头改进作风,打破陈规陋习,强化自身建设,铸造模范部门。” 到了晚上,江南省电视台在第一时间对这条新闻进行了深入报道。 陈老在省委招待所的套房里,看着荧幕里那个沉稳大度的万长风,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那句“打破陈规陋习”,在新闻里被反复提起。 你陈老不是在酒宴上说我们江南省不讲革命传统,还让人传话给我,想看看我万长风的应对吗? 你亲自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应对,“打破陈规陋习”! 播音员每提一次,陈老都觉得是在抽他一耳光,难受极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 陈老心里深感委屈:电视新闻这个大杀器都拿出来对付我这个老头子,太不讲武德了。 ······ 于是,第二天的一早,陈老就带着自家老二,在宁广武的陪同下,驱车前往崇州。 在路上,一处风景宜人的休息处,陈老和宁广武谈了很久,这才重新出发,前往崇州。 陈老和宁广武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陈老的荣休级别很高,副国级待遇。他来崇州迎送礼节很高,按照惯例,身为市委书记的陈衡是必须亲自迎接的。 这样的迎接仪式,会让副书记带几辆警车,等候在进入崇州界边,护送陈老他们一行人进入崇州; 在进入崇州市区的边上,市委书记陈衡带着全体领导班子,等候着陈老的车队经过。 如果陈老对陈衡很满意,他会让车队停车,下来和崇州市的领导们握手,致谢; 如果不满意,就会像现在这样,减缓车速,降下车窗,点点头,继续向崇州市区行进,根本不会停车的。 好在陈衡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依旧沉稳。 出乎预料的,陈老并没有住进市委安排的市委招待所,而是住进了文峰国际大酒店。 陈老这是在公开表示,他对陈衡这个市委书记的极度不满! 第58章 大戏开场 接待工作也因为陈老的一个小小的任性举动,陷入了停滞状态。 “刚刚接到消息,”陈衡笑意盈盈地和崇州市三套领导班子打着哈哈,“陈老因为旅途的原因,身体稍感疲惫,正在酒店休息。 这个接风宴,咱们就要往后挪一挪了。大家都散了吧!” 尼玛!接风宴还能往后挪一挪的?! 再说了,我们可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你从哪来的陈老的消息,心灵感应吗? 你陈衡的瞎话真是张嘴就来啊! 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话是陈衡编的。可是,明知道这是编的,也得接受啊! 总之,陈老虽然刷掉了陈衡这个市委书记的面子,但是,也把在座的诸位全都误伤了。 官场,尤其在这种正式场合,也讲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 至于是不是有人会在这个过程中,偷偷地跑去文峰国际大酒店,私会陈老,这种事怎么可能没有?! 不但有,还为数不少。 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些处级干部为主,崇州市卫生局的局长林德光就在其中。 文峰国际大酒店的豪华套间内,陈老坐在主位,表情和蔼可亲地和每一位前来看望他的干部打着招呼。 省纪检委书记宁广武陪坐在一旁,面上的笑容也很真诚。 是的,宁广武也没有参加崇州市委举办的接风宴。 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小动作,让万书记坚定了整治他的决心。 从这个很小的事情上就能看出,这位副部级的领导干部,已经完全丧失了党性原则,沦为了不折不扣的权力奴隶。 这样的领导干部,继续留在党内,那是对党的事业不负责,是他这个省委书记的失职。 ······ 轮到林德光上前问候陈老的时候,林德光忽然向陈老喊起了冤枉,请求陈老为他个人做主,为整个崇州市的医务人员做主。 陈老的脸色当场就拉了下来,昔日的威严再次在他的皱纹里绽放。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违反组织原则的吗?”陈老沉声说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我们说清楚了,我不但会追究你的责任,还要追究他陈衡的领导责任! 他陈衡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就是这样领导我们党的干部的?!就是这样教育我们党的干部的?!” 林德光着实被吓到了,白净的脸上隐隐有汗水渗出,厚实的镜片后面,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现着畏惧的眼神。 “陈老,消消气,气急了对身体可不好!”宁广武劝解道:“大概这位同志是真的受了委屈,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闹起来了。” 宁广武作为一省纪检委书记,能够在公开场合这样说话,犯的错误都不止一个。 都敢越级上访了,你林德光的组织纪律在哪里?党性原则在哪里? 在这种情况下,你宁广武身为省委纪检委书记,不但不立即制止,反而还在纵容,这是公然破坏组织秩序。 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是,这蹩脚的剧本就是这么写的,他有什么办法呢? 配合陈老演出,演出结束了,他自己还有可能调离江南省,继续自己的仕途; 不配合的话,眼前无路,身后无人,等待他的或许是黯然退场,也或许是身陷牢笼。 “那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你遭受的不公待遇,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让我这个退休了的闲人看看,到底是你在作妖,污蔑领导; 还是他陈衡领导无方,刻意打压迫害自己的同志。说吧!” 于是,世纪末最为荒诞的一幕官场滑稽戏,在这个豪华的包间内上演了。 ······ 林德光把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周淼双规一事,经过精心加工,细细说完。 在陈老看似厌弃,实则鼓励的责问下补充道: “市委这样无限抬高刘广林的身份地位,这是在宣扬个人英雄主义,是在造神! 这是违背了党性原则的。 甚至于,为了造神对自己的同志搞起了政治迫害;假借反腐肃贪对整个医疗系统搞起了诛连;这些是危害无比的特务政治。 我愿意承担丢官去职的责任,越级向您反映这个情况。 陈老,请您看在故土乡情的份上,帮我们崇州医疗系统一把吧!崇州现在,现在就是特务政治啊!” 你特么的还真敢说!陈老在心里暗自耻笑林德光:就你也懂特务政治?!崇州要真的是搞特务政治,你林德光这种人早就坐牢了! 陈老对林德光是有一定了解的,渊源在林德光的老师安思景教授。 安教授的身份很多,其中最显赫的身份有两个,一个是国家保健局保健一处的正式成员;另一个是江南省保健局的副局长。 人老了,病就找上门。陈老也是因为这个和安思景有过接触。 会做人的安思景,把这种医患关系处理得很到位,和很多的退休高干关系都很不错。 这些关系又变成了他安思景的政治资源,反过来让这些退休高干更倚重他。 加上他本人医术确实精湛,这就让他在京城的高干圈子里面人缘很好,在谁那里都有几分面子。 林德光因为女儿住特护病房的事情受到了牵连,更是害怕周淼双规后把自己的事情给捅出去,只得找上了自己的老师。 可林德光运气真的不好,你说安思景认识那么多的大人物,可就是找不到能直接和陈衡说上话的。 省里的情况安思景很清楚,毕竟周淼被双规的事情,牵扯到了万书记的面子,找朋友帮忙的话,那不是害了朋友吗? 所以,就拖了一些日子,这才找到陈老这里来。 好嘛,前一天找上的陈老,陈老也答应处理了;今天陈衡变卦了,变大挂了,直接跳反了! 这让安思景有些挠头:小林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呀!算了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良药难救必死的人。 安思景就把林德光这个事情放到一边不管了。 但是,陈老为了整倒陈衡,却把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 这才有了这么一场滑稽戏。 当然,陈老毕竟是一个斗争经验丰富的老革命,林德光的这点小事就是拿来开场的,接下来登场的,才是大戏! 第59章 陈衡单刀赴会 就看见崇州市局的徐全盛副局长,越过还在絮叨的林德光,直接向陈老来了一个端正的敬礼,开始向陈老喊冤求告。 徐全盛嘴里的陈衡,并没有像林德光说的那么夸张,但是,在听者心里,他这个市委书记,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万书记的家奴了。 徐全盛仅仅是因为审讯了一个藏匿违禁品的刘广林,就被停职调查; 而作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柳永前,仅仅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做了案件移交审查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部署,就被要求写书面说明材料上交省委检查。 这是什么性质的错误?!高压政治啊! “这简直是无政府、反革命!”陈老听完之后,愤怒地一拍桌子,骂道:“这就是个封建余孽! 宁广武同志!今天我这个老家伙就要倚老卖老一回,老头子我要看着你,仔细审查一下崇州市委存在的问题。” 宁广武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他向陈老表示道:“从前,我们省纪检委也接到过一些关于陈衡同志的举报,最终都是因为证据不足,就此作罢; 这一次,既然我人在崇州,亲眼看到崇州党员干部的精神面貌,我同样认为,我有责任和义务,实地调查一下。 我个人相信,以陈衡同志的政治素养,是根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陈老!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误会,是个什么样的误会,我一定会仔细审查,亲自向您汇报的!” 从表面上看,宁广武用“误会”这两个字,把陈衡从这一滩污水里推出去了;可实际上,他是把陈衡推进了这一滩污水。 因为他答应了陈老极其荒唐的要求:仔细审查陈衡! 这种掩耳盗铃的手法,被宁广武运用的纯熟无比,可见他平时没有少用。 但是,手法再是纯熟,掩耳盗铃就是掩耳盗铃,最终欺骗的都是自己。 文峰国际大酒店发生的这一幕,飞快地传到陈衡的耳朵里。 尽管陈衡对陈老的动作早有预估,但在听到康民说到陈老对自己的评价时,仍旧被气得笑了:“封建余孽!陈老,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康民放下手中的汤碗,给陈书记盛了一碗虾蓉豌豆苗汤,笑道:“和尚眼里万物皆是相,道士眼里万物皆是道。这个没什么好生气的!” 陈衡端起汤,轻轻喝了一口,鲜甜滋味立刻充斥着口腔,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这才拿筷子一指康民,“调皮!没大没小的,那是老一辈的革命家! 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嘛!你知道我党的伟大之处在哪里吗?” 陈衡严肃地盯着康民,认真地说道:“在自我修正。不要因为某一个人的错误,让你对党的事业失去了奋斗的热情。 可惜,明天上午你就要到东江县就职副书记去,这政治斗争的最后一课不能给你补上。” 康民的内心很复杂,他既不愿意在马上到来的斗争之前离开陈书记,又不愿意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外放机会。 最终,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和陈书记一起去,面对陈家掀起的狂澜。 “陈书记,我不想去东江了。”康民说道:“我这个人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好不容易赶上一个这么合适的外放机会,却偏偏是这么一个极端的情况。” 陈衡神色复杂,他对自己能否在这场斗争之中全身而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那些年,自己可是帮着陈家办了不少的事情。 尽管这些事情在程序上,并没什么违规违纪的地方。但,谁知道在具体执行之中有没有违规违纪的地方呢? 如果有,而陈家又能推出当事人来拖他陈衡下水,他陈衡就真的在劫难逃。 所以,在自己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连累康民了吧! 想到这里,陈衡第一次斥责了康民:“幼稚!你以为官员任命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认为我崇州市委常委会的决议是小学生的作业本? 给你一个建议,离开市委之后,一定要把你自己的全部精力,沉入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去。 我不期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鸣惊人,但是,你也不要丢我的脸。 毕竟,你是我培养出来的干部。” 陈衡的话说得很隐晦,隐隐约约有了让康民和他切断关系的意思。 别人可能听不懂,但陈衡相信,康民听得懂。 果然,康民神色沉重,无声点头。 “下午就不要来我这里了。我估计,我这里也没有几天太平日子好过了。”陈衡起身,再次叮嘱道:“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一定要熬出头!” “好的!我让王副秘书长下午去找您报到!”康民答道。 王副秘书长叫王维民,三十三岁,南大的高材生,市委的副秘书长,和康民一样,都是副处级别。 这个级别做陈衡的秘书那是绰绰有余的。正经来说,市委书记的秘书是正科级才是常规操作,副处或者正处,那才是高配。 陈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餐厅。 只是,不等王维民前来向陈衡报到,宁广武就先一步来到了崇州市委政法委书记柳永前的办公室,要求立即召开政法形势座谈会。 这个座谈会,宁广武通知了陈衡到会。 正所谓“宴无好宴鸿门宴,会无好会座谈会”,陈衡很清楚,这个座谈会,实际上就是省政法委对他陈衡搞的批斗会。 能不去吗?答案是不能。 宁广武现在代表的是省政法委,是上级领导。陈衡不去,就是违反工作纪律,是要被处分的。 等了十分钟,看到等不来王维民,陈衡不禁一笑:这个王维民,有点意思!跟红顶白,不过如此! 看来,明天就能收到王维民的请假条了。 如果自己这几天里安然无事,他一定会踏踏实实地给自己当秘书;如果出事了,也不耽误他奔前程。 聪明人! 陈衡想到这里,心中微冷。他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独自一人前往政法委的办公楼去了。 第60章 六月债,还得快 座谈会是在政法委的大会议室里举行的。崇州市政法体系里面,正科级以上的干部,全都参加。 六十平方米的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主席台上,正中间坐着陈老,左手边是柳永前的位置,右手边是宁广武的位置。 至于陈衡的座位,对不起,在柳永前的旁边。 这是一种很无礼的试探,在测试陈衡的心理承受能力。 如果陈衡没底气,他就会在柳永前的旁边坐下来,到那时,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威信将全部丢光,沦为官场笑柄; 如果陈衡要为座次问题闹起来,有陈老这个老革命家,和宁广武省政法委书记这个上级领导在场,陈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最终还是要乖乖地坐下来,更是妄做了小人。 柳永前此刻又恢复了那一副略显阴沉的神态,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看着猩红色的桌布,一言不发。 宁广武正小声和陈老交流,眼睛余光看到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只见陈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出于礼节,陈衡面带微笑地向陈老这里走来,伸出双手,热情问好。 虽然陈老很想啐陈衡这个二五仔一口,但是不行,现在的陈衡代表的是崇州市委。 不但不能啐他,还要虚与委蛇,应付场面。这才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过,陈老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只见他伸出右手,轻轻地碰了碰陈衡的双手,就收了回去; 不但把手收了回去,连眼神都挪开了,仿佛多看一眼陈衡,就能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在这种公共场合展现出来,无疑是在侮辱陈衡。 很多人都在偷偷地观察陈衡的表现,想从他的神情上找出一点失态的地方来。 如果放到一个月之前,陈衡还是铁杆本土派的时候,碰到刚才这样的遭遇,肯定会让他陈衡胆战心惊; 但是,在被陈家老二扔垃圾一样抛弃之后,陈衡的抗击打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更何况,对于陈家人的种种恶劣态度,他也早有预料。对此,自然是泰然若素,不以为意了。 虽然全场眼光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可陈衡并没有一丝的局促和不安。 他没有继续和陈老纠缠,转身走向宁广武,态度不卑不亢,非常得体。仿佛真的是来参加一个正常的工作会,根本没有半点的惶恐。 本来,在陈衡就坐之前,按照官场礼节,柳永前必须起身向陈衡问好,这是对自己的主管领导的尊敬。 但是,柳永前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侮辱自己的顶头上司! 就看见柳永前根本不等陈衡坐下来,就打开了麦克风,开始主持会议。 一时之间,整个会场都惊呆了! 这是摆开了刀枪,准备大干一场吗? 不过,陈衡做的更绝,根本没有坐上给他预留的位置,而是转身走下了主席台,在前排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反应,绝了! 虽然陈老很是不耻陈衡的为人,但还是在心里给陈衡鼓掌。 这是典型的部级领导干部的思维:跳出条条框框,不让惯例约束自己的思维。 这样的人才,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推到别人的阵营里去了。 我真的老了呀!陈老有些伤感地看了一眼自己家的老二,百感交集。 宁广武一看,自己的损招就这样被陈衡给破的干干净净,心中很是意外:陈衡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无畏无惧了?!那个谨小慎微的陈衡到哪里去了? 感叹归感叹,局面还是要掌控一下的。不然,这个座谈会就因为他陈衡往台下一坐,而成为一个官场笑话的。 “咳咳!”宁广武的轻咳声打断了柳永前准备的会议致辞,他打开自己面前的麦克风,说道:“陈书记,你怎么坐台下了?” 陈衡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和宁广武搭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一副我气度很好,你们随便的样子。 宁广武看到柳永前还呆坐在台上,心中烦躁:尼玛!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为你撑腰,你就这点政治素养,怎么撑得起来! 想到这里,他在台下的脚轻轻地踢了柳永前一下,见他看向自己,这才冲着陈衡的方向抬起下巴,意思是,下去请他上来。 柳永前真的很不想下去请陈衡。 刚才自己都已经那样羞辱他了,现在下去请他,不被他陈衡狠狠羞辱才是怪事。 但,他能不下去请吗?显然不能! 于是,在全场与会人员的凝视之下,柳永前臊红着脸,走到陈衡面前,欠身说道:“陈书记,你怎么能坐在台下呢?这不符合规矩啊!” 陈衡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们还知道要讲规矩啊?” 说完,随手挥了挥,仿佛在赶苍蝇一般,示意他快走。 什么叫六月债、还得快!报复转眼就来了! 与会众人就看到柳永前的一张脸,臊的通红,阴沉的滴水! 宁广武一看陈衡居然这么强硬,开着麦克风说道:“陈书记这是对我来崇州,召开这个政法形势座谈会有意见? 有意见你可以提啊!你这个样子坐在台下,算怎么一回事?” 陈衡微微一笑,这个宁广武,也就这点道行,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急不可耐地亲自下场啦?! 这个部级领导,有些浪得虚名了! 陈衡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段时间里面的经历,让他的政治水平得到长足的提升,已经跨进了部级领导的门槛了。 也是,他的级别本来就是顶级正厅,距离副部只有半步之遥。在观念蜕变之后,政治素养上自然不输那些普通副部了。 陈衡随手接过一支伸过来的麦克风,扭头一看,见是姜力威,也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才打开麦克风对宁广武说道: “宁书记您消消气!”陈衡好整以暇地转动着麦克风,“既然是座谈会,在哪儿坐不是坐啊! 要说对您有意见,那肯定是有啊!不过意见和这个座谈会无关。 我的意见啊,就是中午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接风宴浪费了,太可惜了!” 第61章 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 陈衡的这句话是连消带打,直接搞得宁广武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中午陈老的做派,其实真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太失礼了! 这种失礼,往轻的地方说,是倚老卖老,不把陈衡这个市委书记当干部;实事求是地说,是看不起崇州七百万人民,作风跋扈。 而自己作为一名在职的省委干部,还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常委,不但没有劝解陈老,反而和他一起瞎胡闹,已经丧失了江南省委干部的基本立场。 这不是一个小错误,现在被陈衡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说,让本就心虚的宁广武差点乱了阵脚,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陈老看着举重若轻的陈衡,见他不但轻松地化解掉宁广武的攻击,还反戈一击,让宁广武哑口无言。 他不禁心中突然有所警惕:我这次来崇州,是不是一个设好的局? 陈老心中百转千回,但会场上的场面已经彻底僵住了,鸦雀无声。这个时候,能解围的也只有自己这个老革命了。 尽管陈老心中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可嘴上还是要违心地邀请陈衡上台来。 “陈衡书记,我们这来的挺仓促,怕给崇州地方找麻烦,这才住的民营酒店,你不要多想! 不过,意见提了,人就上来坐吧!你往台下这么一坐,是要赶老头子我走吗?” 这个时候,陈衡就不能不上主席台了;不过,这个时候,如果柳永前还霸占着他陈衡的座次,陈衡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嘴巴抽他了。 果然,柳永前还是老老实实让出了位置,等陈衡坐定,他开始主持起会议来。 会议惯例,会议主持开始致欢迎辞。欢迎词里面,柳永前甚至连崇州市局姜力威都提到了,可就是不提陈衡。 在官场,这种羞辱已经到了顶了,比直接抽耳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局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陈书记的脸色变得铁青,但随即就恢复到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不只是台下的人在观察陈衡,宁广武也在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他。 越是观察他宁广武就越是心惊:这种养气的功夫,哪怕放到部级干部当中,也不多见啊! ······ 不等柳永前致辞的话落音,徐全盛就“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报告宁书记!我有话说!” 宁广武侧脸过来,看了看陈衡,只见他整个人很放松地向后仰去,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居然开始了闭目养神。 宁广武在心中一声长叹:今天这个事情难办了! 要是不能直接双规了陈衡,崇州今后,将不会有陈家任何一点势力存在。而且,以后怕是也再难动他一分一毫了! 可仅仅靠眼下这点证据,绕过省委直接双规了陈衡,自己不但无法向省委交代,也无法向国家纪检委交代。 走正常程序来双规一名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哪怕是在纪检制度相对宽松的九十年代,也依旧很多手续要办。 就凭现在他宁广武手里掌握的这点可怜的证据,连让陈衡背上那个记大过的处分都难,更何况是双规了。 可他宁广武要是不直接双规了陈衡,又怎么能维护陈老的威信呢?怎么维护陈家的利益呢? 如果这两点都做不到,陈家为什么要保自己?如果失去了陈家的支持,自己派人火烧纪委档案室的事,肯定会被国家查的清清楚楚。 后果只有一个,自己就要被国家纪检委双规。 看来,没有选择啊! 宁广武一边盘算着这些,一边问柳永前,“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宁书记,这人是崇州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徐全盛同志。”柳永前小声解释道:“他刚刚被陈书记停职了,正是有情绪的时候,您谅解一下!” 柳永前故意没有关闭身前的麦克风,导致了他的小声解释也传遍了全会场。 宁广武假装不知道这其中内情,问徐全盛道:“虽然你被停职了,但你的级别是够参加这次座谈会的标准的,这个就不追究了。 不过,你要说清楚,为什么扰乱会场秩序?” 宁广武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陈衡开了麦,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徐全盛,我当时下的通知,是让你停职审查。 一个正在接受组织审查的干部,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来参加今天这样一个高层次的座谈会? 柳永前同志,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给崇州市委一个解释!” 陈衡的话,柳永前既接不上来,也接不起,他只好拿眼神向宁广武求援。 “那个,陈衡书记,座谈会嘛,座谈而已,不用搞得这么严肃。 再说了,这是政法形势座谈,他作为一名政法警务人员,被停职调查这个事情,也可以放到这个座谈会上来说一说的嘛!” 宁广武既然做好了翻脸的打算,在面对陈衡的质问时,干脆地耍起了无赖:你跟我讲道理,我跟你谈程序;你跟我谈程序,我跟你讲道理。 陈衡听到宁广武的这一句话,心中顿时冰凉:一省的纪检委书记,居然公开耍起了无赖,这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已经打算彻底撕破脸,做好了硬来的准备。 看来,今天我是要在这里被双规啊! 那就来斗一斗吧!看看我这个半老头子的意志到底如何,够不够坚定!好像政法委的培训基地,伙食还不错? “宁书记,你这是在往陈老的脸上抹黑呀!”陈衡毫不客气地饥笑道:“这就是你主张召开的座谈会? 还比不上乡下赶大集的庙会呢,庙会起码还有个耍猴唱戏的! 哦!也对,你们这是拿陈老这一位老革命家当猴耍呢!” 面对陈衡赤裸裸地嘲讽,陈老的脸色很难看,宁广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今天这个会的内容会不会传出去?那是必然的! 传出去之后,陈老自然脸上无光。从这一点上来说,人家陈衡确实没有说错,这样明显没有参会资格的人,不但参会了,还第一个发言了。 这不是拿陈老的副国级别在开玩笑是什么呢?这不是在耍弄陈老又是什么呢?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反正脸面这个东西,到了陈老这个地位,就好像马首富之于钱,丢一点什么的,根本无伤大雅,可以毫不在乎。 但他宁广武不行啊! 第62章 双规的饭,我陈衡吃得惯! 哪怕就是不传出去,万书记也一定会知道这次会议的经过。 到时候,面对自己犯下这样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就算他万书记不搞自己,别人都会搞他万书记! 更何况,万书记会不搞自己吗? 怎么可能!国家纪检委的调查组还在省城呢,本来要回京了,都被万书记留了下来搞大调查、大摸底呢,不就是为了整垮自己吗?! 穷途末路的悲哀。现在只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陈老身上了。 这种生死操控在别人手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从什么时候起,我宁广武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省纪委档案室的那一把火!为了一个成三友,罗智烧了档案室,我成为了案板上的肉! 这就是政治世家的饭量,轻而易举地就吃掉了两个副厅、一个副部! 宁广武的悟性不够,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悟出来,所谓的政治世家,那是要吃人的! 可是,真的晚了! 要想彻底摆脱眼前的困局,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必须在这场会议上双规陈衡! 只有双规了陈衡,才能让陈家全力以赴地挽救自己的政治前途。 毕竟,副部级的马仔小弟,真不是那么容易收的,很多时候,都只是利益共同体而已。 宁广武本身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他想到这里,就转过头去,盯着陈衡严肃地说道:“陈衡同志!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位徐全盛同志确实没有参会的资格。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我明知道他没有参会资格,却偏要将他带进会场呢? 那是因为,你对这位徐全盛同志的处理决定是错误的,我们现在要帮你纠正过来! 我们不但要帮你纠正这个错误,还要追究你干预司法人员执法的责任! 追查你和这一切的背后所牵扯到的利益纠葛!” 宁广武的话,声音不大,却把会议室里大部分人的心都差点震碎! 我尼玛!这是要直接对陈书记动刀了啊! 在座的干部,其实对陈衡和陈家的关系都很清楚,也知道是陈衡先背叛了陈家的。至于为什么要背叛陈家,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不过,那个也不需要知道了。因为,只要陈衡真的被省纪委双规,省委万书记必然会出手相救。 那时候,勾动的天雷地火,足以让江南省官场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姜力威直到此时方才明白,今天的这个座谈会,原来是一个阴谋,针对陈衡书记的一个卑劣的阴谋。 难道对严刑逼供自己同志的酷吏,不应该让他停职检查吗?这怎么能说是错误的呢? 尤其是姜力威在得知,刘广林被上了四次全套措施之后,对徐全盛的看法已经从一个犯了错误的同志,转变为一个徇私枉法的卑劣小人了。 再说,追究干预干预司法人员执法的责任,你也应该追究柳永前! 是谁给了他柳永前的权力,让他直接越过我这个一把手的局长,安排具体案件的审讯工作的! 尼玛,公安系统是首长责任制的! 想到这里,姜力威不禁为曾经的懦弱感到羞愧:我当时就应该牢牢扞卫住自己的权力,不让他柳永前插手公安系统的具体工作的! 至于这背后一切的利益纠葛,你宁广武也说得出口!难道不是你们在这里争名夺利吗? 都从京城跑到江南省来争名夺利了,还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贼喊捉贼! 他正要起身发言,就听见陈书记声音平静地说道:“宁书记,这个才是你们今天来崇州的主要目的吧? 来挽救徐全盛的政治前途,来洗脱柳永前的罪责,来破坏江南省委在崇州的组织部署,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宁广武同志,你做不到! 不要说你只是搬来了一位老同志,你就是把玉泉山疗养院搬来,我崇州市委也不答应,江南省委也不可能答应! 对一位明显被栽赃陷害的同志,进行惨无人道的严刑逼供,对这个来俊臣一样的酷吏进行停职审查处理,错在哪里?! 对破坏公安系统首长责任制、直接插手公安系统具体事务的柳永前同志,我要求他写明书面材料,交由省委领导处理,需要纠正吗? 我在行使江南省委赋予我崇州市委书记的权力,你宁广武凭什么来追究我的责任?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你拿什么来追究我的责任?双规吗?! 不怕告诉你宁广武,省城长城宾馆的伙食我陈衡吃得惯!老子不怕!” 既然撕破脸了,还给你留什么脸! 会场鸦雀无声,只有宁广武粗重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在会议室里回荡。 在座的,全都是政法系统的干部,见过太多的黑暗,也见过太多的血腥,大多是有血性的。 见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市委书记,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双规时,依旧从容不迫,显示出一名党员干部的铮铮铁骨,都在心中为他喝彩! 多少干部,一听到“双规”两个字,立即两腿发软,脸色发白,有极个别的甚至连话都说不上来,简直是干部的耻辱! 一想到这里,众多干部看向依旧端坐主席台,稳如泰山的陈书记,不由得心生敬重。 陈衡的表现,不但超出了在座的绝大多数干部的预料,也超出了柳永前的预料:陈衡这么强硬,后面的事情不好办了! 我尼玛就是想搞一个愣头青的刘广林,一个科级干部,怎么这事情搞着搞着就搞这么大了?! 这尼玛,搞得不好要掉一个正厅;搞得好,搞得好要掉一个副部?!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头皮发麻:我尼玛,正厅、副部都有被搞掉的危险,我这个副厅,还扮演着搅屎棍一样的角色,我能讨得了好?! 不可能! 陈衡和宁广武,他们俩不管谁输谁赢,该打到我身上的板子不会少一根的! 事到如今,柳永前的悔意就别提了,现在他算是明白“悔之晚矣”的深意。 唉,只好祈祷陈家能给力一些,让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能轻一点。 第63章 陈衡被双规 姜力威更是被陈书记的这一番话,给说得羞愧难当:看看陈书记,面对强权和压力,无惧无畏;再看看自己,就知道退让退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自己的好说话,换来的却是同事的不以为然,上级的不以为意,这个鸟局长当得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看向在主席台上端坐的陈书记,看着他淡漠的脸孔上,浮现出的寂寥的神情,这是一个孤独的战士。 想到这几年,他为自己这个警察局长,默默无闻扛起的那些压力,心中很是难过:这是一个好官,尽管他也有缺点,喜欢名利,但他有底线。 他不应该是这么一个下场! 姜力威正想着在这些,会议室里沉闷的气氛,被宁广武打破了,就听见说道:“陈衡同志,你的想法正确不正确,不是今天这个座谈会的重点。 今天的重点,是给你的做法定性。 通过你刚才的发言,我可以肯定一点,你不尊重上级组织。 不管我个人如何,我是代表省委纪检委在主持这个座谈会;而且讨论的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如果你稍稍有点个人素养,哪怕是不主动回避,也应该保持沉默。 可你是怎么做的?就差给我贴几张大字报了! 陈衡同志,我告诉你,污蔑和谩骂都不是政治素养;更不应该是你的工作态度! 有鉴于此,我代表省委纪检委,正式通知你,陈衡同志,你必须在省纪检委指定的地点说清楚指定的问题。 小高?!去通知我们的同志,带陈衡同志走!” 宁广武的话音落下,会场上就传来他的秘书小高的脚步声。硬底皮鞋踢击着水磨石地面,那种坚硬冰冷的声音,直击在座的所有人的心灵。 这就是官场,朝为座上客,暮为阶下囚。是非成败,不过一瞬间而已。 陈衡并不意外宁广武的做法,笑了笑,轻蔑地扫了一眼陈老,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清浊同流,醉醒一梦,此恨谁能说! 同事们,尤其是你们这些奋战在政法一线的干部们,要抵抗得了诱惑,承受得了压力,才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我不但这样要求你们,我也会这样要求我自己!我现在就去看看,让很多干部谈之色变的双规,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吃人老虎!” 说完,他起身走下主席台,路过宁广武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就你这点斗争手段,是怎么当上副部级领导干部的?真丢人!” 说完,转身向会议室的门口走去。 陈衡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可宁广武面前的麦克风是开着的,所以,他的这一句话被现场直播了! 卧槽!在座的干部都被陈衡的气度折服了:这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与有荣焉啊! 这是,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冲进来几名纪检的工作人员,摁住陈衡就要上铐子。 就在这时,姜力威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愤怒,他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正摁着陈衡胳膊的小年轻,把陈衡护在身前,回头冲着主席台,大声喊道: “这一位是我们崇州市委书记,江南省委任命的,江南省人民推选的大代表,你们有什么权力给他上铐子?! 人还在会议室里,你们就敢当作大家伙的面给他上刑具! 这要是被你们带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今天没有江南省委的通知,谁也别想带我们的陈书记走!” 宁广武看着冲出来的姜力威,从他的三级警监衔上能看得出来,此人应该是崇州市局的局长。 如果仅仅是姜力威冲出来,宁广武根本不担心;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在沉默中站起身,堵在纪检办案人员身前的时候,宁广武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崇州市政法系统大站队! 究竟是站万书记一边,还是站陈家一边! 这是要出大事啊! 宁广武的汗都冒了出来,瞪着还安坐在主席台上的柳永前,吼道:“下去劝解!不要闹成群体事件!” 陈老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陈衡,居然能煽动整个政法体系来对抗他陈家! 这是要出大事啊!处理的不好,他家老三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休想再前进一步;而陈家其他人,也势必会被国家打压,举步维艰。 他起身,扶着冲过来的自家老二的肩膀,走向了人群。 人群面对柳永前的安抚根本没有一丁点反应! 一来,这次的事情确实让这些干部们看到了另一种恐惧,对特务政治的恐惧;徐全盛刑讯刘广林的事情,已经在政法系统中传为奇谈了。 谁能保证这种事情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呢? 二来,柳永前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也让这些干部不忿,如今找到了反抗的机会,谁会心慈手软呢? 所以,在看到柳永前上来劝解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干部,又纷纷起身加入到对抗的队伍中来。 陈老看着阻拦的队伍越来越大,连忙快步来到人群前,准备劝解。 到底是老革命,群众工作经验丰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直接打碎了很多人反抗的决心。 “同志们!你们这样做是害了陈衡同志,平白无故地让他背上挑动对立、煽动暴乱的罪名。 你们都是党员,应该明白我说的没有错。 原本,陈衡同志双规之后,在省委的调查之下,还有可能澄清实情,官复原职的;可在你们这么一闹之下,他哪怕是清白的,无辜的,也只有离开官场了。” 说完之后,看到众人的神色虽然有些变化,可还是围着纪检人员,并没有散开,连忙对陈衡吼道:“陈衡,你作为一个党员,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平息事端吗?” “怎么啦?陈老?您这么激动干什么,同志们只是上前来和我道别而已。”陈衡也想继续闹下去,只要闹下去了,就能直接把陈家拉下马。 可是,再这么闹下去,对这些干部自身档案也是一个污点,影响他们的前途,只能作罢! 不过,今天的这个场景肯定会传出去,肯定会一直传到高层的耳朵里,一定会让高层对这些政治世家们,产生应有的警惕。 他说完话,对围在身边的干部们说道:“都走吧!回去安心工作,别送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在纪委纪检人员的簇拥之中,往会议室外走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口,走过来一群人。走在前方的一名五十多岁二级警监,正是省警察厅的常务副厅长岳仲文。 第64章 炮制陈三 岳厅长是在今天一大早,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告诉他,在市委招待所的443号房间里面,存放了有关刘广林被栽赃违禁品案的关键证据,以及一个惊天大案的重要证据和线索。 电话里的声音像是一个中年男子的,略微带着一点临海市的口音,这让岳厅长十分疑惑:我的这个调查组是秘密前来崇州搞调查的,怎么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行藏呢? 这个不能怪岳厅长,因为他已经再三强调了保密要求。 但是,陈家在江南省的势力根深蒂固,早就在各个部门扎下根了,这个调查组里就有陈家的支持者。 正是这个支持者,在调查组出发之后不久,向陈家在崇州的势力领头人柳永前泄露了调查组的存在;以及这个调查组的级别和主要调查对象。 当时的柳永前正陪着陈老在省城呢! 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告诉了陈三,有这么一个调查组来崇州了。还告诉他,这个调查组里面的谁,那是自己人,你要想办法和那人接触上,听从那人的安排。 就这样,万书记精心布置的调查组,在崇州的秘密调查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 崇州市的暴风眼,当然是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刘广林了。 在调查组抵达崇州市的当晚,他正想利用这点难得的平静时光,去徐全盛那里找找线索的时候,留在小戴身上的神识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这神识跳动的是这样的剧烈,可见小戴正承受生命危险。 刘广林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祭出隐形术、疾行术、穿墙术,直奔着波动的神识冲了过去。 急行术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秒达。 这是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四面墙上完全看不到窗户,应该是一个地下室。这在江南省,可不多见。 日光灯的光惨白惨白的,小戴跪在房间中间的水泥地上。 一个大猩猩一样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雷明顿霰弹枪,顶在小戴的胸口上。 他旁边站着一个光头大汉,嘴里不停地嚼着槟榔,手里拄着一把18磅的榔头,正用脚不轻不重地踹着小戴,边踹边问: “还跑不跑了?好奇吗?我为什么要拿一把大榔头?”光头笑着说,“我告诉你,那是为砸碎你骨头用的! 现在,你告诉哥哥我,是想活着被我砸碎全身骨头,还是死了被我砸碎骨头啊? 要想死了再让我动手,你就老实一点,我大哥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光头大汉拿起榔头轻轻地砸在小戴的脚趾上,就听见小戴一声惨叫,在水泥地上直打滚,那叫声简直要穿破云霄。 “好了!”大猩猩一样的家伙对着大汉摆摆手,问还在惨叫的小戴:“记住!我叫陈三,到了那边记得报名字。 现在,告诉我,谁叫你找我的?” 刘广林得知眼前这位大猩猩就是陈三的时候,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废话了,直接三道昏睡术,放倒了所有人。 这才开始走出地下室,在这栋楼里面搜索起来。整栋楼没有别的人,看来应该是陈三的一处隐秘据点。 从衣柜里放的衣服上可以判断,这里平时应该就光头大汉一个人住。 这样看来,这里应该是陈三的一个比较重要的据点。 楼的位置已经远离了崇州市区,看着夜色里隐隐约约的山体,似乎是在金牛峰这一带。 这是一个相当僻静的地方,非常适合审讯。 不过,重新回到地下室的刘广林,并没着急对两人进行审讯,而是仔细检查起小戴的伤势。 还好,刘广林来的及时,总算没有让小戴吃什么苦头,也就是两个脚趾头被榔头砸肿了,吃几天苦头就会好。 看到小戴没有受伤,刘广林这才安心地审讯起陈三两人来。 刘广林的审讯很简单,黄粱术之下,将自己在审讯室里被刑讯的感受放大那么一点点,塞进审讯对象的梦里,让他也切身体会一下,什么是刑讯! 他第一个审讯的是光头,在这样的折磨下,不到三分钟,光头大汉直接尿床了。 在他的梦里,刘广林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根本没有任何隐藏。 原来,这个光头壮汉是专门给陈三处理尸体的。就在这栋小楼不远的菜地里,壮汉埋了十一具尸体。 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藏点什么呢? 陈三在这里藏的是枪,不多,四条枪和二十箱子弹。枪在地下室的夹缝里藏着;子弹就放在楼下的谷仓里,被稻谷掩盖着。 知道了这些,刘广林退出了壮汉的梦境,进入了陈三的梦境里。 他如法炮制,陈三虽说心狠手辣,不过那是针对别人;他自己也没有扛多久,就把他所有干过的坏事全部说了一遍。 从一开始的当个车匪路霸,抢几辆货车;逐步发展到买船在海上抢劫;最后发展到走私,大规模的走私。 在海巡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最巅峰的时候,陈三的走私团队一度高达四百多人,在东海边上,可谓是走私界的一杆大旗。 而且,走私的物品种类也非常繁多,从彩电冰箱摩托车,到精密仪器、医疗设备直至小轿车、枪械子弹,简直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陈三不敢走私的。 甚至,刘广林还得知,这货在崇州市区的仓库里面,屯了一批奔腾586,还把它当宝贝一样,藏得好好的。 唉,走私真的要文化啊!多走私点精密机床,利国利民利自己,它不香吗?为什么非要走私洋垃圾呢! 好在梦里的审讯可以加速,如果要放到现实,单是陈三交代罪行的时间,就要好几天。 很自然的,刘广林也搞清楚陈三背后的人是谁,就是柳永前;至于海关、工商等等利益相关部门,有谁是受益人,这个陈三就不清楚了。 毕竟,这个陈三其实也就是柳永前的高级打工人。 然后,就从陈三嘴里了解到,省里已经秘密派出高级别调查组,正在崇州调查刘广林被栽赃一案。 这不但让刘广林心里倍感温暖,也让他对怎么处理陈三,有了一个完整的程序。 刘广林相信,等到这一切开始实施的时候,一定会让江南陈家在江南省碰一个灰头土脸;一定会让柳永前等不法分子得到法律的严惩。 第65章 惊天大案 虽然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怎么把这梦里的证据变现,就是一个叫人伤脑筋的问题。 好在,刘广林也不需要全盘的证据,只需要三两件走私金额特别大、死伤人数特别多、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的犯罪事件的证据就可以了。 毕竟,刘广林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把自己洗清白了,父母能不受连累,恢复自由和名誉,就行! 至于剩下的罪证,放心,警察机关会一点点挖出来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杀人碎尸案的影响力就已经很大了,毕竟这是十一条人命,一定会惊动国家高层的特大凶杀案;何况还有金额特别巨大的走私案并在一起。 如果这样都扳不倒柳永前,不能给陈家一定的打击的话,刘广林真的不介意自己亲自上。 接下来,就是把这个特大杀人碎尸案的证据固定下来,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 于是,刘广林就以陈三杀人毁尸案为主,以抢劫、走私为辅,让陈三和光头清醒过来,各自写一封坦白书出来。 虽然,坦白属于自首行为,有减轻惩处的作用。但刘广林知道,哪怕这样的坦白书,陈三再写上十封、一百封,也救不了他的命。 刘广林知道,陈三自然也明白,抗拒就成为必然。 但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能抗拒一名修士呢?洗心术了解一下! 令刘广林意外的是,他对陈三成功释放完洗心术之后,居然获得一点功德,这让他对功德值的获取途径有了一定的认知。 在洗心术的加持下,陈三超水平发挥,以每小时八千字的速度,奋笔疾书!这速度,让扑街作者自愧不如。 饶是如此,做完这一切后,天也快亮了。 没有时间把小戴送回去了呀! 刘广林看着小戴朴素的穿着,粗大的关节,心中顿生好感:这是一个好人,有情义的好人。 不能让好人吃亏,这是刘广林做人的一贯原则。 他想了想,决定送给小戴一场功劳。 想到做到,刘广林让陈三和光头大汉继续在房间里昏睡,他把小戴背出房间,从外面拴上门,让昏睡中的小戴靠在门上。 这样,从外面一看就知道,小戴这是在看守着陈三他们。 反正刘广林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处在隐形之中的,根本没有人见过他; 而且,联络省委调查组的时候,也不需要她本人亲自出面,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向警察解释证据来源。 这样一来,就看小戴自己编了。 反正不管小戴怎么编故事,调查组是一定会给小戴报功的,这是政治需要! 至于是几等功,就看上级领导的考量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惊天大案,个人二等功肯定是跑不掉的。 虽然二等功的物质奖励很一般,甚至有点小气;但会让小戴的政治待遇高上不少,起码能让他的警衔提一提。 这个时候刘广林还不知道,小戴其实在严格意义上还不算在编的警务人员,因为他的编制要在今天才能下来。 从陈三嘴里知道了高级调查组的住处,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市委招待所找一个空房间,把陈三和光头的坦白书放进房间里,打电话通知调查组来取证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麻烦,非得利用市委招待所的房间? 这是刘广林的一点小算计:把坦白书放在市委招待所,能给人更多的暗示,这事情已经有体制内的人知道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级别的。 这样的话,调查组来取证的速度也会快很多。 事实要远比刘广林的预估更迅速! 电话是调查组的副组长,省政法委的副书记申佩吉接的,当他听到“现场有十一具破坏严重的尸体”时,惊到手都在颤抖。 这是惊天大案!如果这个案子属实的话! 放下电话,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调查组的另一名组长岳仲文打招呼,直接带着人往市委招待所赶去。 等到岳仲文急匆匆地追赶上来时,申佩吉已经冲进了市委招待所。 “申书记,你这是怎么啦?”岳仲文边跑边问。 申佩吉稍稍放慢了脚步,轻声在岳仲文耳边说道:“捅破天了!岳厅长,十一条人命的特大案都搞出来了。 你们警察厅、我们政法委,甚至整个江南省的政法系统都要变天了!” “我草!”岳仲文听到这里,心跳都漏了一拍,脚下一个踉跄,一跤摔在市委招待所的大厅里。 尽管如此,申佩吉也顾不上扶他了,直接冲到前台,对服务员说道:“我是省里下派的调查组,443号房有情况,我们需要立刻搜查,请你立即带我们去,去把门打开!” 市委招待所的服务员,业务素质真的没话说,尽管只是在几天前,在陈书记陪同申佩吉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就已经牢牢记住了他。 “申书记,我这就领您上去!”服务员根本没有二话,直接拎着钥匙往带你梯口走去。 是的,你没有看错,那时候的市委招待所,用的还是老式的物理锁,开门需要钥匙。 等到服务员打开房间的门,如同电话里说的一样,两封脏兮兮的坦白书就放置在枕头底下。 申、岳两人交换着看完之后,感到脊背发凉: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恶魔! 这两封坦白书引起了调查组的高度重视,接下来就是去举报人电话里说的藏尸现场采集证据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调查组没有调动崇州警力,而是独自前往举报人提供的地点,现场查证。 在神秘举报人指定的那块菜地里,调查组在深挖两米后,找到了第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和那个叫郑育军的人写的坦白书一样,全身骨头都被榔头砸碎了,身体已经高度腐烂,剩下一些黄褐色的粘液和骨头渣子。 看到眼前这一滩其实并不让人恶心的东西,调查组的很多人都感到脊背发凉:杀人碎尸,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如果不是头骨比较明显,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一滩东西曾经是一个人的尸体。 立刻分头行动吧! 调查组的两名厅官在现场简短地交流了下意见,申佩吉向省委电话汇报案情,等待省委进一步的指示;岳仲文带人继续搜索证据。 第66章 柳永前被强制学习 当岳仲文搜索到地下室的时候,看到昏睡的小戴和后面被反锁了的门,听到了门里面的咒骂声。 岳仲文是老刑侦出身,虽然觉得挺蹊跷,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一挥手,让人先把小戴铐起来再说。 然后打开门,看到完好无损的陈三和郑育军两人,很符合坦白书自述的对象,哪里还给他们逃跑的机会,立刻就被扑倒在地,上了手铐。 几乎是在给陈三上铐子的瞬间,岳仲文打开了地下室的夹缝,找到了举报人说的另一件极其敏感的东西——枪,崭新的、还嵌装在枪盒里的雷明顿霰弹枪。 很快的,另外两名调查员从谷仓里找出了二十箱子弹。看着眼前密封良好的子弹箱,岳仲文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不用想,看这个子弹的装箱方式就知道,这是军用子弹!能把军用子弹弄进来的,只有一条途径——走私! 尼玛!杀人、碎尸、私藏枪支、走私军火,无论哪一件案子都是大案要案,崇州市这下子是非要把天捅破了不可啊! 证据确凿! 岳仲文下令封锁了整栋小楼。和申佩吉汇合之后,把自己的发现和申佩吉做了简单的交流。 “申书记,目前看来,整个崇州市的政法系统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申佩吉伸手接过岳仲文递来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神沉痛,“我刚刚和省委万书记直接通话了。 万书记的指示,不顾一切,也要一查到底,还死者一个正义,给社会一个安宁。” “也就是说,不管这案子牵扯到谁,产生多大的政治影响,甚至被国外反动组织利用,我们也要彻底清查?!”岳仲文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案子的残忍程度闻所未闻,造成的国际影响肯定很大、很坏!就这样披露出去,是对我们警察形象的一次重大打击啊!” 申佩吉叹了一口气,“唉!公平正义一直是我党的追求;法制建设也一直是我党的基本国策。可是,怎么就发生了这样惨绝人寰的案子呢?!” 岳仲文想到深坑里躺着的那一滩粘液一样的物质,那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心中所有的思绪都被冻结了。 包括对个人的得失荣辱都被他抛到了一边,只剩下对生命的无尽悲凉,以及无能为力的悲哀! “老申,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柳永前以及他身后的利益共同体,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范的!”说完,岳仲文随手弹飞了烟头,边往车上走边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直接去抓捕柳永前吧!” “直接抓捕是违反纪律的,毕竟他柳永前还有一个人大代表的身份。”申佩吉说道:“强制学习吧!等拿掉了他人大代表的身份再批捕!” 等调查组做完证据收集工作,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调查组的成员没有一个人有心情、有胃口吃饭,都在愤怒的沉默之中,快速向崇州市赶去。 ······ 等他们赶到政法委会议室,正赶上省纪检委的工作人员押送陈衡出会议室。两帮人面对面,碰了一个正着。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岳仲文和申佩吉都没有插手省纪检委的行动。 申佩吉目送陈衡走出会议室后,命令调查组的其他成员封锁了会议室。 他在全场讶异的眼神中,步伐有力地走向主席台。 申佩吉没有顾及官场礼仪,根本不和陈老、宁广武打招呼,直接走到柳永前身前。 柳永前认识申佩吉,虽然两人的级别一样,但申佩吉毕竟是省委的,政治地位天然的要比柳永前高。 所以,柳永前一直对柳永前很恭敬;而申佩吉也对柳永前很客气。 但是今天,申佩吉的态度和客气半点边也沾不上。 就听见他语气生硬冰冷的说道:“柳永前,省政法委特意为你办了一个学习班,你必须参加。现在就请你跟我一起走!” 宁广武感觉很不对:什么学习会这么重要?专门派一个副厅级干部下来接人?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陈老。 只见陈老的神情有些严肃,眼神甚至都有些飘忽! 陈老自然是知道原因的,这是对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的人大代表,采取的一种临时监禁措施。 这些不是让陈老突然变得严肃的主要原因,说实话,一个小小的柳永前,他哪怕是犯了泼天的大罪,和陈家也关系不大。 让他变得严肃的真正原因在于,万长风实在是太能算计了,也太会算计了! 他前脚因为柳永前的原因,没有通过江南省委,直接双规了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后脚这个柳永前就被江南省委认定有罪。 你要说这不是他万长风的算计,谁信啦?! 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太阴险了,也太毒辣了。 万长风他这是要让老陈家陷入不义之境啊! 身为一个老革命,居然干预地方政府执政,这都不仅仅是不义,还有不忠,对党的事业不忠诚。 而偏偏不巧的是,他确实伸手干预了! 这样的事情传开之后,高层领导会怎么看他?不用想,对他老陈的个人声誉和影响力的打击,都将是毁灭性的。 而且,柳永前犯的罪越大,他陈家和柳永前的勾连越紧密,他老陈受到的打击就会越致命。 甚至会直接断送掉自家老三的仕途,这才是让他神情严肃的关键。 然而,从申佩吉看向柳永前的那种要吃人的眼神里,陈老感觉到了:这个姓柳的犯的案子,要么是案值特别巨大,要么就是影响特别恶劣! 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可能会把陈家打落神坛,甚至是远离权力中心。 这时候,作为一个斗争了一辈子的老革命家的本能,让他想到了,是时候考虑陈家今后的出路了。 这次回京,一定要诚恳地向高层领导做说明性的检讨;然后紧闭大门,低调度日吧。 唉,陈老哪里知道,柳永前犯下的罪行,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将来如何还真不好说;甚至就连眼下这一关都不好过。 第67章 时间最短的双规记录 陈老能感受到申佩吉眼神里的痛恨和厌恶,柳永前当然也能感受得到。 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啦?平时我们的关系处得还可以吧,今天怎么一副看犯人的嘴脸和我说话。 难道说,是我的什么事情案发了? 事实上,当一个人坏事做得多了,疑神疑鬼也就在所难免,这让柳永前的心变得有些慌乱。 他习惯性地转头,看向陈老,希望陈老能帮他说几句话,哪怕是探听点信息也好。 可是,他转头看见的,是陈老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老脸,以及比申佩吉还要厌恶凶狠的眼神,这是怎么啦?! 你可是拿了老子一千万的啊~! 这让柳永前的内心更加慌乱,他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两名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贴住了身体,使劲地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地往背后拧,剧痛让他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柳永前一声惨叫! 这惨叫声经过面前麦克风的放大,带着啸叫,比鬼哭都难听。 这时候,宁广武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陈老及时地摆手制止了。 “带走!”申佩吉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陈老没有起身相拦,甚至都没有看柳永前一眼,他神情严肃地坐在主席台上,看上去威严又睿智。 看到陈老这样的表现,宁广武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个柳永前他不是和陈家关系很好吗? 为了替他撑腰,不但把自己弄下来了,他自己都亲自出面了;可为什么柳永前刚一出事,他就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陈老的表现,让宁广武感到后背发凉:尼玛,连陈老都着急和这个柳永前划清界限,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 这是遇到了不可抗力咩! 尽管宁广武不是一个优秀的部级领导干部,但该有的政治素质人家肯定不缺。面对不可抗力的本能反应不是抱怨、不是侥幸,而是及时止损。 及时的、尽最大程度的止损! 及时止损的第一步,就是马上放掉陈衡。 一想到这里,宁广武看向陈老的眼神里,莫名地涌动着一股幽怨:陈老,您这可是难为死我了! 刚刚当着全崇州政法系统的面,宣布双规陈衡,并且为此还差点没酿成集体冲突;好嘛,这一转眼的功夫,你又要宣布把人陈衡放了?! 人陈衡乐意不乐意先不说,自己的脸面就真的丢得干干净净! 以后,江南省纪委的威慑力将会约等于无! 回到省委,哪怕是陈老拿出别的利益来和万书记交换,自己也会受到纪律处分。 最轻的处分,也是调岗,换一个清水衙门,比方说,省政协的某个委员会当个书记什么的,安心混到退休; 正常处分,一个降职降级肯定是跑不掉的,就是让他提前退休也是常规操作。 如果自己不及时止损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结果:双规。这一点,不管陈老是不是放弃自己,都不会改变。 唉,火烧档案室那一档子事还没完呢,这里又错误的擅自双规了一名市委书记,我这处境,真的是雪上加霜! 一想到这里,宁广武看向陈老的眼神,已经堪比陈阿娇读《长门赋》了。 宁广武那幽怨的眼神,让陈老不敢直视,他能说什么呢? 他能说,小宁啊,你也别指望我了。碰到这么个省委书记,老头子我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他不能说啊! 更何况,人家宁广武确确实实是因为他陈家的事情,才走到现在这个绝境的,有愧啊! 陈家在政坛上影响力不小,但是,副部级的铁杆拥趸也没几个啊!这一个,怎么看都保不住了,心痛啊! 后悔、惭愧又心痛,这种种感觉让陈老的反应有点和思维脱节,没有反应过来,宁广武一直盯着自己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宁广武凑到他身前,关掉麦克风,小声提醒:“陈老,陈衡书记的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我们是不是向省委请示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这只顾着自己和柳永前做切割了,没考虑为宁广武做止损啊! 嗯,小宁这是下不来台,想让我给他搭个梯子?!唉,人老了,反应真的慢了! 也是,现在三层楼这么高的一个台子,你要让小宁直接跳下来拿脸着陆,那个脸能看吗?! 想到这里,陈老打开麦克风,轻轻地敲了几下桌子,厚着脸皮说道:“今天的这个政法形势座谈会,开的真是一波三折啊! 现在崇州市委一下子少了两个常委,空出来两个书记,这对稳定崇州大局很不利! 宁书记,咱们干工作,得保持起码的大局观! 为了维护崇州的稳定繁荣的局面,我建议江南省纪检委,是不是暂缓双规陈衡同志啊! 最起码,也要在江南省委对崇州市委做出新的调整之前,不要双规陈衡同志。” 宁广武顺着梯子往下爬,虽然这把梯子还是陡了一点。他接过陈老的话头说道:“现实的情况确实如同陈老所说,崇州的大形势,不容许我们省纪检委对陈衡同志采取双规措施。 我们会改变工作方法,成立一个调查组,驻扎在崇州对陈衡同志进行调查。 当然,调查期间,不妨碍陈衡同志主持大局嘛!” 宁广武说到这里,再次看向陈老,眼神中带着的都不是幽怨了,是赤裸裸地可怜! 好在这次陈老感觉在线,立刻接过话头,“宁书记,这种做法确实委屈陈衡同志,这样吧,老头子我就舍一回老脸,和小高一起,劝劝陈书记。 老头子我相信,以陈衡同志的政治觉悟,应该没问题的!” 宁广武一边和陈老演着双簧,一边在心里头鄙夷: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给陈衡挖坑,这就是老一辈的斗争手法吗? 其实,陈老这还真不是在给陈衡挖坑,他就是去和陈衡谈条件。 陈衡又不是二傻子,你们恨不得当着权崇州人的面,双规他;恨不得直接告诉所有人,他陈衡是贪官。 你们这么拼命的把他往死里搞,他能没有怨气吗? 现在好了,发觉搞不动了,轻飘飘地说一声“我搞错了”,就想把事情平掉,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第68章 不捂盖子 不要说你宁广武一个傀儡身份上去和他谈,就是陈老亲自去找他谈,不付出点代价来,都不可能让陈衡放下怨气,回去工作的。 陈衡如果真不回去工作,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陈老要想想,自己家老三是不是该提前退休了。 道理很简单,高层领导人哪怕对陈老再是敬仰,也不可能允许他插手地方政务。 你这是要闹割据? 所以,陈老真的是想和陈衡谈条件,陈老也相信,自己开出的条件,陈衡肯定能接受,这才说出那一段话。 事实证明,陈老确实做到了。 陈衡在听完陈老的条件之后,当着陈老的面,向省委万书记做了一个详尽的电话汇报。 至于电话里头万书记是如何安排的,这个只有陈衡知道。 总之,在得到了万书记的许可之后,陈衡答应了陈老,重新回到市委书记的岗位上来。 当然,这段创记录的、不到半小时的“双规”经历,是不会写进陈衡的干部档案的。 万书记在接到陈衡的电话汇报之前,就已经在省委秘密调查组那里,获悉了崇州市政法委书记柳永前,实施的一系列有组织犯罪的情况。 仅仅是目前可以确定证据的案件,就足以震惊高层领导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万书记才同意陈衡接受陈老的条件,重新回到市委书记的工作岗位上去。 他在电话里,不但要求陈衡带头处理好崇州政法委的干群关系,还要求他积极消弭掉这次集体冲突的影响。 要不然,陈家倒不倒暂且先不说,陈衡是一定会倒掉的,他万长风要向高层领导作检讨也是一定的。 所以,该妥协的时候要妥协。 接下来,万书记准备亲自去一趟崇州,他要看看,崇州市政法系统到底有多烂!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案情,崇州市政法系统,甚至江南省政法系统,如果不能给高层领导一个交代、不能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那是绝对不行的。 除了责任方面的考虑,还有未来发展方面的考虑。 如果一个地方政法系统乱了,那这个地方的治安就不可能好;治安不好,怎么可能发展经济?! 崇州这个地方,更是乱不得! 省里刚刚准备投资两个亿来建设一个经开区,而且政务院已经批准了,这要是乱起来,那两个亿可就打了水漂了。 到时候,他这个省委书记也扛不住啊! 所以,他来崇州的主要目的,还是重新建设政法系统的政治生态,让政法体系能够切实地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但是,在去崇州之前,万书记还有两件事情必须去做。 第一个自然是要把江南省纪检委的错误上报国家纪检委; 第二件事情,就是把崇州市发生的有组织犯罪的事情,向国家政法委汇报。 尽管做这两件事情,都是要面对上层领导批评的,但是万长风还是选择了立即上报,这是他的职责。 其实,在万书记的内心,也有过“捂盖子”的想法。 他产生捂盖子想法的根源倒不是说,怕上级领导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什么的,到了他这个政治地位,高层领导的看法固然重要,能够坚持自己的执政理念更重要。 否则,他的政治地位是不可能更进一步的。 道理很简单,在国家现有的政治体制下,一个没有自己的政治主张的人,是不可能成为高层领导人的。 让他产生捂盖子的根源想法,是这些案子的影响力太大、太坏了。 可是一旦决定了捂盖子,就意味着处理这些案子要轻拿轻放。 那么,那些死去的人何其无辜?!今后崇州的治安还怎么治理?! 所以,捂盖子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拎起了专线电话,拨向京城。 果然,国家纪检委的领导对江南省委的处理方式很满意。但是,对江南省委领导省纪检委的能力很不满意。 领导认为,江南省纪检系统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塌方性的腐败,江南省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最后,领导责令江南省委必须对省纪检委的整个系统,进行纪律整顿,肃清贪腐。 并且一再强调道,不管涉及到谁,该抓就抓,该撤就撤,该关就关,一定要严肃处理,不允许任何人有特殊化。 说实话,96年的纪检系统还不是很完善,独立性也不是很强。党风党纪、人事任命这一块,在很多时候是地方政府和上一级纪检部门齐抓共管。 所以,纪检委的最高领导有这样的指示,在那时实属平常。 ······ 国家政法委的领导是下放过“五七干校”的,有名的铁骨头。当他听到江南省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有组织犯罪后,非常重视。 立即下派工作组,一方面是为破案审判等一系列的司法工作排除阻力;另一方面也在调查,江南省委在这其中是否存在重大过失。 可以说,最高政法委一出手,立刻让整个江南省的政治空气紧张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万书记立刻组织了省委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组成一个大规模的工作组,在他的亲自带领下,连夜出发前往崇州,开始了扫黑除恶、反贪反腐的打虎行动。 ······ 刘广林是在当天下午的三点多,被从市局的小黑屋里请了出来;同时释放的,还有他在东江县局的父母。 怎么说呢,刘广林一家本身就是被栽赃陷害的。为此,省委甚至直接下派了调查组专门调查这个案子。 现在案子查清楚了,该怎么善后,是崇州市局要面对的问题。 姜力威这个局长虽然是个糯米和尚,但该有的担当人家不缺。 于是,在释放刘广林一家的时候,都分别做出了特殊行动。 东江县局的做法,是史局长亲自护送,一直把老两口送回家,还亲自到老两口的小区街道上说明情况,从一定程度上为老两口挽回了部分名誉。 崇州市局的做法虽然没东江县局这么夸张,但是,送刘广林回南港区政府的动静也不小。 肖万全肖副局长亲自开车送刘广林回南港区政府。 市局政委关永芳更是亲自登门,亲口向区长方缘解释,承认了这是一起崇州市政法系统,内外勾连的、有针对性的栽赃案。 刘广林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并且,就刘广林在警局所受到的伤害,代表警局向他本人道歉。 刘广林除了接受之外,能怎么办?! 就这样,刘广林以轰动一时的方式,回到了区政府,继续他的公务员生活。 第69章 粟子莹的召见 一命二运三风水,人有时候是要讲运气的。 刘广林的运气就不好,连遭灾厄不说,仕途也不顺。 原本方缘计划的塔子河街道党工委书记、区文旅办主任这两个位置,都因为柳永前的栽赃,耽误了。 体制内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职务等人的说法。 刘广林被这么一耽误,他的职位安排就很尴尬了:只有继续挂在区政府办公室,做一个凡事不问的闲人。 本来,刘广林的任职安排,最操心的人应该是粟子莹,她是区委书记嘛,安排干部工作是她的本职工作。 可是,不巧的是,粟子莹刚刚晋升了,从一个普通的区委书记,一跃而起,晋升为崇州市委常委、南港经济协作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兼南港区委书记。 是的,粟子莹已经走到了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干部能走到的仕途顶点,副厅级领导干部。 接下来,她哪怕躺平了熬资历,也可以在六十岁前当上省部级的一方大员。 这也是省委放手给她创建开发区的一个重要原因:培养党的高级领导干部。 而经开区的框架正在筹备搭建,各个方面都需要协调谈判。不管是南达港,还是港工集团,都希望自己能在经开区内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所以,这几天高强度的座谈,让粟子莹很是疲惫。 但是,政治人物哪怕再是疲惫,该有的政治触觉还是不缺的。尤其是粟子莹这类的政治天才,不但有,还非常敏锐。 当她听完自己的秘书小齐,汇报完今天发生在市政法委的事情后,略一思索,立刻让小齐亲自去通知刘广林,让他来区委汇报工作。 粟子莹的这个举动,让小齐摸不着头脑:领导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在听完这件事之后,就采取了这样的举动呢? 她想归想,不耽误她立刻出门去区政府找刘广林。 粟子莹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接待刘广林,其实是一个一举三得的策略。 第一个是为了给万书记留下更好的印象。 有人会问,粟子莹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能达到最这个目的吗? 开玩笑! 从万书记对刘广林被栽赃以后的动作就不难看出,万书记显然已经把刘广林当成自己的脸面了,肯定能达到这个目的啊,而且效果还会很好! 如果粟子莹的推算没有被突发状况打乱的话,万书记一定会在这一两天来崇州;而且,很有可能单独接见刘广林。 所以。粟子莹根本不担心,自己在刘广林被释放的当天,就大张旗鼓地接待他这个事情,不会被万书记知晓。 第二个目的,是为了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是站在万书记这一边的;同时,也是代表她身后的势力向陈家释放信号:请你离我们远点。 这一点,其实在陈家使人火烧江南省纪委档案室的时候,她那一方势力就明确了态度:远离陈家,省的惹祸上身。 以前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的这个机会就很好,既清晰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又不会生硬到惹人生气。 第三点,就是她粟子莹的一点私心了:照顾下小表妹的情绪,顺便考察下,这个刘广林是不是值得小表妹的一片痴心。 如果说,这个刘广林真的很有才华,能力也很不错,她粟子莹也不吝啬机遇,自然会帮他一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广林也算半个自己人,值得帮一把! 刚好,在经开区的筹建过程中,需要一位素质过硬、头脑灵活,而且非常有魄力的人,来担任她自己的专职联络员。 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一般人干不了,像她现在的秘书小齐就干不了,魄力不够。 虽然刘广林目前的正科级别,稍稍有些低。但是还是那句话,她粟子莹的专职秘书,不听她自己的,难道还要听你们的?! ······ 刘广林正在方缘办公室里谈今后的安排,就听见有人敲门,转眼看到方缘的神色也有吃惊的意思,知道这大概是没有预约的,刘广林就准备起身离开。 一般来说,没有预约就突然来敲一位区长办公室的门,要么是上级领导,要么是有紧急事情。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刘广林都没有坐在这里的理由,起身告辞是最合理的选择。 毕竟,方缘目前是他刘广林上司的上司。尊重自己的上司,很多时候其实也就是在尊重自己。 刘广林刚起身,就看见一个清秀的高瘦女子走了进来,泛白的牛仔裤肆无忌惮地炫耀着青春。 “小齐啊,坐坐!粟书记有事情?”方缘笑着打招呼,一边拿眼神和刘广林道别。 小齐先是冲着方缘俏皮一笑,接着对刘广林说道:“你就是刘广林刘科长吧,请等一等。” 说完,看着方缘解释道:“粟书记想了解下刘广林同志的基本情况,方区长,您这里的事情忙完了?” 难怪!方缘一下子就想到了:粟书记高升市委领导没两天,外界对她的政治倾向还不确定,现在可不就是她表明自己立场的好时候吗! 难怪她粟子莹能当领导了! 她把事情做出来之后,我这个处长看完了还要想半天,才知道她的意图。这个差距,大到让人产生自卑呀! 方缘心里头想着,面上堆着笑,“你来的巧,刚谈完,这不,他正准备回去呢! 小刘,这位是区委齐主任。” “齐主任好!”刘广林规规矩矩地打着招呼。前世的经验,这种女领导的女秘书,就像酒桌上的女客,都有隐藏属性,不好打交道。 “刘科长,你要是没有什么安排的话,我们现在就过去?”小齐看似征询,实则肯定地说道。 说实话,和别人说话小齐可不是这么客气的,甚至,小齐的小脾气在区委可是出了名的,多少副处都吃过她的苦头。 这个其实也没有办法,本身是女领导,配的又是女秘书,如果这个秘书的脾气不泼辣一点,是非可就太多了。 但是,眼前这一位大帅哥是个例外啊!小齐知道,自己的小脾气不是能发作在这位身上的。 眼前这位,可是能和省委书记说得上话的。 第70章 粟书记的师弟 梅雨季节刚过去,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还是挺厉害的。好在南港区政府和区委只隔着一堵墙,而且一路走来,桂树亭亭,垂柳如盖,很是荫凉宜人。 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碰上几个人,但刘广林知道,到不了明天,他刘广林刚出来就被粟书记接待的消息,一定会传遍南港区委区政府。 从这一块来说,刘广林还是得到了粟书记的关照的。 南港区委的办公楼很老,是前苏联援建的老式别墅,一米厚的墙,据说能防炮击的。 能不能防住炮击刘广林不知道,但是非常隔音,这一点刘广林是非常清楚的。 整栋办公楼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响,让人走到这里,不自觉的脚步都会轻很多。 粟子莹的办公室并不太大,目测还不到三十平米。而且,窗户的位置被她特意留了出来,放置了会客的沙发茶几,原本的会客室,应该被她改建成为临时休息室了。 小齐敲开门,轻手轻脚地领着刘广林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老派但实际年龄非常年轻的女子,正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鲜艳的国旗将她衬托得格外高贵端庄。 “粟书记好!我是刘广林!”刘广林见到这位前世里叱咤风云的美女高官,心情真的很激动,毕竟,这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官场传说! “这边请!”粟子莹看着高大俊朗的刘广林,得益于仙韵之躯的加持,第一印象还是挺好的,“小齐,泡两杯茶!” 坐下之后,粟子莹随意问道:“听说你在里面吃了不少的苦头啊!怎么样,现在身体恢复了吗?” “完全恢复了,多谢粟书记关心。” “领导关心下属,这是应该的。”粟子莹往沙发上靠了靠,似乎是放松下后背,“方区长原本打算把你安排到塔子河或者文旅办的,我也赞成。” 粟子莹接过小齐上的茶,揭开杯盖,一股碧螺春特有的香味,迅速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她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接着说道:“可是你被这档子事情给耽误了,没有赶上。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刘广林不是重生来的,他一定会像其他人一样,说着“尊重领导意见、服从组织安排”这一类大而无当的话; 如果刘广林不是对粟子莹的事迹个性特别了解,哪怕他是重生的,也只会同样说着这些无功无过的谦辞。 但,刘广林是一个重生者,一个对粟子莹非常了解,甚至有些崇拜的重生者,他自然不会说这些最让粟子莹反感的话。 在粟子莹认为,我能单独找你谈话,主动和你谈起你的工作安排,你还要跟我玩客套、摆姿态,那是你对自己的不负责。 你对你自己都不负责了,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呢? 所以,刘广林当机立断,郑重说道:“粟书记,您对我的个人意志应该比较了解,我的意志绝对不软弱; 我是在人大读的马哲系,可以说,我的眼界不能算狭隘;而且,哪怕是参加工作了,我仍然非常关心社会结构变化,国际形势变化,迫使自己一直保持着开阔的视野。 我相信,在普通干部当中,我看问题的高度不会成为局限。 虽然我的工作经验少一些,政治水平低一些,这些都可以在实际工作当中,得到很好的学习。 这样的我,如果能够在全新的经开区工作,我想,那将会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锻炼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粟子莹还只是听得漫不经心,听到后来,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人大骄子,果然名不虚传!就是要官都要得理直气壮! 不过,对我粟子莹的脾气! 而且,小家伙也没有说错,一个有意志、有眼界的科级干部,难道不值得培养吗? 从他这一番话里面,就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志存高远的人才! 但是,虽然粟子莹很想现在就把他去经开区的事情给定下来,但是一来,这事情还是要在组织部门转一圈,才能名正言顺; 二来,就怕这么轻易地满足了他的要求,他不懂得珍惜。 毕竟,人性如此! 想了想,最近这一两天里,万书记肯定会来崇州,到时候,明面上的经开区肯定将会是他此行考察的重点。 那么,自己就要一直陪着万书记,也没时间操作这些事,不如暂且放一放,等万书记走了再安排也不迟。 想到这里,粟子莹拿定了主意,点了点头,认真说道:“难得你对自己有一个清楚、清醒的认识,这很好! 最近几天,我比较忙。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既然你也出身人大,那么师姐也不怕说一句唐突的话,志存高远固然好,脚踏实地也很重要。” 刘广林听到粟书记主动和他说起了同门关系,知道自己进开发区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定下来了。 先不管干什么吧,总比现在这么无所事事强吧?! 再说了,总闲着其实对自己的仕途影响很坏,总是给人一种这人没有能力、无所事事的印象。 这种印象在单位里一旦定型了,那就完了。 到了提干的时候,只要提到你,所有人都会有意见,麻烦不断而且阻力重重。 所以,刘广林向粟子莹道谢时的激动之情,真的,真诚到不能再真诚了。 真诚是最能打动人的,尤其是粟子莹本身因为自家小表妹的关系,已经倾向于他了,现在更是好感爆棚。 “嗯!”粟子莹第一次露出笑脸,笑容明媚大方,说道:“你先回去休养两天,把身体彻底养好。 注意,最近这几天,不要轻易离开崇州市区。可能随时都要找你。你去吧!” 粟子莹的本意是,这近两天万书记会下来崇州,可能要找你谈话,你不要乱跑。 但是,这涉及到一位中央委员的行程,这个是有保密要求的。她就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只好说得这么含糊。 这样的粟子莹,是她的秘书小齐第一次见到的。 不说别的,咱们粟书记什么时候对别人笑过?不要说刘广林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就是处级干部也见不到她的笑容。 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第71章 铁骨太岁刘广林 第二天一大早,刘广林特意穿上新的藏青色西裤、奶白色短袖衬衫,正装打扮,前去办公室打卡。 刘广林的打算,打卡完了之后,找田越田主任聊两句,就立即离开区政府。 一方面,他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同事们一个假象:我真的很忙的; 另一方面,他要去把房子买了,藏着那么一大笔钱的地方居然是租来的,心里肯定不踏实。 而买房子,在九十年代,房本刚刚普及的时候,真的很方便;遇到痛快的卖主,一天之内搞定都是可能的。 就是信息比较闭塞,你不知道哪里有房子卖。所以,必须出去挨个找中介去问,时间都花在这了。 当刘广林来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办公室里差不多坐满了。每一个看向刘广林的人,都送上善意的微笑。 刘广林在市局被刑讯的事情,是无法对这些官场干部们隐瞒的,他们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人都有慕强心态,特别是对那些意志坚强的人,除了倾佩还是倾佩。而且,让刘广林不知道的是,他“刘太岁”的雅号居然从东江传到了崇州。 现在,崇州干部背地里都喜欢叫他一声“铁骨太岁”,可见,刘广林在崇州的影响力其实不小了,虽然他还没有在崇州正儿八经的上一天班。 善意的微笑总是让人心里温暖。刘广林很自然的回以点头微笑,走进了田越的办公室。 田越正在通电话,看他恭敬有加的样子,应该是上级领导。 果然,放下电话的田越就对刘广林说道:“很精神啊!广林贤弟,你这搞的,我都不知道是该祝贺你得脱藩篱呢,还是恭喜你又一次大难不死。” 刘广林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脸嫌弃地说道:“田大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这刚刚死里逃生的,一见面你就损我。” “不闲扯了,刚才方缘区长的电话,让你立刻去一趟她的办公室,她在等着。去吧!”田越假作嫌弃地挥着手,示意刘广林快走。 刘广林一听是方缘叫他,而且还催得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连忙起身,直奔着方缘的办公室而去。 等刘广林走出了办公室,秘书科的杨科长走到田越身边,悄摸摸地说道:“这位正化龙呢,可不得脱三层皮吗!” 他这话说得田越哭笑不得,解释道:“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可惜,在咱这儿待不久。” 杨科长不屑地白了一眼田越,毫不客气地点破,“得了吧!他要是在这里待得久了,咱俩都得听他的。 你就庆幸吧你!” ······ 刘广林来到方缘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早就坐了一个人,似乎在等着谁。刘广林心中一顿:这人是谁呀?该不会是在等我的吧? 果不其然,就听见方缘介绍道:“这位是市委秦秘书长的秘书边主任,秦秘书长要见你。 边主任,这位就是刘广林刘主任。” 方缘的介绍很有意思,“刘主任”! 秦秘书长的全名叫秦钢,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本土派,可以说是被陈家一手扶起来的。不过,刘广林的英雄谱里没有他,自然不会有什么联想。 刘广林主动冲着边主任伸出手,热情地打着招呼,分寸拿捏的很自然,既不显得傲慢,也没有过分热情,总之,就是让人很舒服。 边主任已经三十一岁了,跟着秦钢也熬了两年多。市委秘书长其实就是市委的大管家,迎来送往的,青年才俊见过的不少,能给他感觉这么舒服的,刘广林是头一个。 “刘主任客气了!身体都大好了吧?”边主任笑着说,“我们现在就走?” 刘广林很自然地看向方缘,拿眼神在向方缘请示。 他的这一表情,被边主任看得真真的,惹起了边主任对往事的愁思:想当年,我要是能有这么通透,何至于此呢! 方缘也很感欣慰,虽然在万家这一块,刘广林的地位要比她这个区长高;很多时候,该怎么和刘广林相处都在困扰着她。 但是,人家刘广林根本没有这种优越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面对方缘的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还要比一般下级干部做得更周全。 这不,在面对市委常委这种领导相邀的时候,还不忘请示自己。这就充分说明了,他刘广林的组织纪律性是可靠的。 方缘面带微笑地亲自送他们俩走出办公室,这才转身,对自己的秘书小侯说道:“你去一趟粟书记那里,和齐主任说一声,秦主任把刘广林接走了。” 这个命令对于小候来说,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我尼玛!这个刘广林啥也不是,怎么会这么重要?行踪居然还要咱区长亲自向粟书记报备? 但是,这个官场悟性只能靠他自己,方缘没有义务去点拨他。 小齐就不一样,在接到小侯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粟子莹,和她说清楚了刘广林的去向。 而粟子莹的第一反应就是:万书记到崇州了! 所以说,官场悟性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学,悟了和没悟,那就是完全两个不同概念:没悟的是石头,悟了是石猴! ······ 到了市委办公室,刘广林一看,一多半的位置上都没有人,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省委的万书记来了。 跟着边主任走进秦秘书长的办公室,看到一个黑壮黑壮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普通的办公桌后面,正皱着眉头在看稿子。刘广林心知,这一位就是秦秘书长秦钢了。 看到有人进来,秦钢抬起头,锐利的眼神从刘广林的脸上一扫而过。让他暗自惊讶的是,在这张帅气逼人的脸上,他只看到了平静,甚至连微笑都是平静的。 难怪能扛得住那样的刑讯了!这位确实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城府过人。 “秦秘书长好!”刘广林恭敬地打着招呼。 “小刘是吧,坐,沙发上坐!”秦钢的客气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秦钢是本土派,但并不意味着他认同柳永前的做法和做派。 第72章 两难境地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日你能用栽赃陷害、屈打成招这一套特务政治对付别人,明天别人难道不能用这一套来对付你吗? 远的不说,你柳永前授意徐全盛对刘广林严刑逼供,现在你柳永前成为了阶下囚,市局对你柳永前也来上这一套,是不会有人同情你柳永前的。 而且,这个小家伙其实就是运气不好,撞上来的。现在形势对本土派可是大坏,还是不要多事吧! 这就是秦钢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对刘广林这个小科长也是比较客气。 “叫你来呢,是陈书记的意思。这几天他那里比较忙,你在南港区政府那里的工作先暂停,过来帮他几天。” 嗯?不是万书记要见我? 这下子可就让刘广林为难了:昨天人家粟子莹书记已经明说了,这几天一过,就让他去经开区上班;现在,陈书记你这么一搞,我不好做人啦!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可以解释的! 对于粟子莹来说,我都已经和你交代的这么清楚了,你还是服从了市委的安排,难道你不知道,你是我南港区的干部吗? 你这种行为虽然不是背叛,可也让人扫兴的很! 所以,如果刘广林选择了在市委工作,一定会引发粟子莹的反感,以后和粟子莹的关系也只能是陌路了。 一想到以后粟子莹的强大,刘广林就禁不住头皮发麻:这位在前世的成就可是超越了万书记的! 刘广林自然是不想得罪这么一位强势的女领导。 可是,如果刘广林拒绝了陈书记的要求,那更完蛋,官声名誉全都会毁掉! 我尼玛,一市的市委书记亲自给你安排的工作,而且,还是多少人都想抢着干的秘书工作,这你都要拒绝、敢拒绝,你这是得有多狂! 你这和粟子莹书记的关系得多特殊、多紧密! 这是一个难题啊! 但是,现在不是刘广林苦思对策的时候,秦钢还在等着刘广林的回答呢。 在秦钢认为,不要说刘广林现在的情况不好,就算有了固定职位,市委借调你几天,怎么啦! 所以,他见到刘广林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时,还是很不以为然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给到你了,居然还要考虑。 也就是你和万书记的关系紧密,陈衡书记才选中的你,给你一个试一试的机会;要不然,人家王维民不管是工作经验,还是自身级别,哪一点不比你强! 矫情! 不过,刘广林这几十年的老板凳也没有白坐,思考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多谢陈书记的器重,多谢秦秘书长的苦心安排。我本人愿意服从组织安排。 只是,我的组织关系在南港区委,我这就回去把借调手续办一下。” 刘广林的本意,是在还没有上班前,和粟子莹汇报下自己的情况;而且,刘广林也相信,粟子莹一定会理解他的难处,会主动帮他决定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广林不认为自作主张是一个好选择。 这个倒是!秦钢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虽然说,上级部门向下级基层抽调干部实属平常,而且很多基层的干部也乐意在上级部门待上一段时间。 甚至,很多基层干部都把这样的借调当成升迁的一个机会,如果可能的话,一直待下去才是最好的。 但是,实际上,被抽调上来的基层干部很少有能留下来的,大多数时候干着最累的活儿,活儿干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不过,履历上倒是多了一笔履职经历,倒是要好看一点。 嗯,这小子想的倒是多,还是蛮精明的嘛! 因为很多临时性的工作,也就是被抽调个把星期啥的,基本上也不会专门跑一趟组织部门办借调手续。 毕竟,手续繁琐耽误事儿不说,还要麻烦组织部门的同志。 但是,也有很在意履历的,就像现在刘广林这样,提出先把借调手续办了,一般借调单位也会同意。 这是一个正规流程嘛,是符合程序的正当要求,为什么要阻拦呢?再说了,办借调手续要跑腿的,也只能是他本人。 麻烦不到别人的合理诉求,为什么不答应呢? 秦钢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你先回去,办好手续了直接过来找我。” 刘广林心中一松,如释重负! 秦钢看得莫名其妙,这小子怎么啦?好像不是很稳重啊! ······ 刘广林脚步轻快地走出秦秘书长的办公室,准备立刻回南港区委找粟子莹汇报情况。 崇州市委的办公楼刘广林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办公环境很不错。 四栋三层的楼房,被按照回字形建在清凉山的山脚下。 庭院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非常清幽。 但此时,刘广林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他快步疾走,想着早一点碰到粟子莹。 但是,运气这个东西,真的是再玄学不过了。你担心什么,它就来什么。 这不,刘广林刚从三楼上下来,就在楼梯口碰上陈书记,他一个人夹着一个公事包,眼底的血丝连眼镜的镜片都遮不住。 “陈书记好!”尽管刘广林非常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可是,看见了,就必须停下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这是官场上最基本的礼节。 “啊!是小刘啊!”陈书记打眼一看,见是刘广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有劳陈书记关心,已经完全好了!” “嗯!”陈衡用力点了点头,“精神头不错嘛!”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自己夹着的手包递了过来,动作非常自然,“跟我去一趟政法委,万书记已经出发了。” 我尼玛!刘广林心中一阵酸涩,嘴里发苦:我这个运气,真的也没谁了!我这还是逃不脱要被粟子莹记恨的命运啊! 但是,刘广林能说什么呢?解释一句都是不知轻重、不识好歹。他尽量让自己接过公事包的动作变得自然一点,紧紧地跟随在陈衡身后,走下了楼梯。 第73章 苛刻的面试 其实,刘广林现在这个临时工的身份很尴尬,你要说他是陈衡的秘书,那怎么可能。 他只是来市委办公室临时帮忙的。不过是因为和陈书记熟悉,刚好陈书记的秘书岗位出缺,跟着适应下环境,做做会议记录什么的。 剩下秘书应该干的工作,比方说对外联络、日程安排、会议安排等等,都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事情。 至于写发言稿、工作报告这类高大上的工作,更不可能是他能接触的,有秘书长呢! 这么说吧,陈衡真正意义上的秘书只有两个。 一个是现在去东江县当副书记的康民,他当时专门给陈衡“办文”。负责对外联络、起草文件、写报告,和秘书长协调规划陈衡的行程等工作。 这就是外界戏称的“大秘”,这也是很多小说里重点描写的“秘书”,对个人能力、素质都有很高的要求; 另一个就是陈衡的生活秘书,专门负责照顾陈衡的生活起居、迎来送往,和他的司机一起,掌握着陈衡的生活隐私。 这样的生活秘书,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领导都不会轻易换人。 康民在去东江就职之前,向陈书记推荐了和他平级的王维民副主任。 但是,头顶上挂了天线的王维民,听到陈老在文峰国际大酒店里对陈书记的批评后,担心陈书记连累到自己的前程,采取了谨慎的观望态度。 这种观望的姿态,暴露出了王维民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就像一个不理智的赌徒。 赌赢了,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精明市侩、不服从领导安排的印象; 赌输了,更是麻烦,这种公然打击领导威信的举动,是一定会被领导反过来狠狠打压的。 说一句难听的,以后王维民就是市委办公室的沙包出气筒、那只警猴的鸡。 扯远了,陈书记亲口把刘广林从南港区政府抽调过来,当个临时的通讯员,虽然有拉近万书记的小心思,却也真是存了考察他的意思。 一来,两人都是一个派系的,利益一致,忠诚这一块可以放心; 另一方面,刘广林给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很不错,阳光洒脱,稳重风趣,远超康民多多。 只要是能力够用,让刘广林当个秘书也好!陈衡甚至在想:都放在自己身边了,总不能还让他被人欺侮了吧! 然后,陈书记出题了,这一题考的是刘广林的政治敏感度。 “我看你是从三楼下来的,碰上秦秘书长了吗?”陈衡貌似随意的问道,就看刘广林怎么回答了。 刘广林身为老机关,陈书记这些试探那是见过太多了。 他无非就是问刘广林,秦钢有没有和你说日程安排;还有一个,就是很明显地在正告刘广林,秦钢和我有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你要注意! 如果没有矛盾的话,一个市委书记很少会在自己的秘书面前,称呼职务比自己低的下级全称的,这是一种生疏的、公式化的述说,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并没有!可能是我着急回南港办借调手续吧,秦钢啥也没说!” 是的,刘广林在陈衡面前,就是这么直呼秘书长的大名了。这也是为了不误传信息。 陈书记点点头,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他怎么会想着着急回去办手续?但是,事情太多了,陈书记的注意力就不是那么集中。 刚好,又被刘广林对秦钢的直呼其名吸引住,放弃了探究刘广林为什么要着急办借调手续的原因。 “十点钟,市委大礼堂里集齐了三套班子,召开全面大力整顿崇州市委政法委的工作部署会。到时候,省委万书记要到会听取报告。” 陈衡看似述说行程,实际上是在让刘广林发表自己的见解,给刘广林一个展示自己政治观念的机会。 唉!刘广林在心里唉声叹气:陈书记这是真的打算培养我当他秘书了! 但刘广林显然不会犯王维民的错误,尽管对怎么向粟子莹书记解释让他头痛,但那是后来的事情,当下很重要! “陈书记,我有一个不是很成熟的看法,如果不对,请您一定要指出,这样有利于我的成长。” 刘广林说了这样的话,就一定会留一个不那么明显的错误,让陈衡指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故意露出破绽,知道的都知道。 “你说!”陈书记言简意赅,因为给刘广林的时间很短,就是从楼梯口到停车场这么几十步路。 这是场很苛刻的考试。 “会议主题就不对!”刘广林一上来真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身为一省书记,吃饱了撑着过来看你崇州市整顿一个系统! 万书记要看的,是市委推倒重建政法系统的魄力和决心; 要听的是,怎么让政法系统有能力为南港经开区的发展保驾护航; 要做的是,督促崇州市政府全面严打犯罪; 这一场大会,是崇州市官员的一次大考。万书记要整顿的,何止一个政法系统,是全崇州市的官员。” 刘广林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走到了车旁。刘广林向前一步,伸手帮陈衡来开车门,自己坐上了秘书座。 陈书记被彻底震惊了! 这个刘广林,仅仅是通过“万书记出席会议”、会议主题和经开区这样寥寥无几的几点信息,就能做出这么有高度、有深度的分析,嘶! 简直恐怖! 人大的学生都这么厉害的吗?!粟子莹厉害也就不说了,政治世家的出身;可你刘广林就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啊,天才! 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比如,万书记要整顿整个崇州市的官员就不对。不要说万书记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有,那也不是整顿,是教育! 但,我就不点破了吧,毕竟司机老张和刘广林不熟,第一次见面就听到我在教育他,会产生轻视心理。 等等,这个刘广林今天已经两次提到了南港,这里面是有什么说法吗? “你刚才说,要回去办借调手续,什么意思?” 第74章 杀气腾腾的万书记 刘广林听到这里,终于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问出来了,要不然,一会儿见到粟书记,她还不得恨死我! “昨天下午粟书记接待了我,问起我的工作安排。陈书记,”刘广林说到这里,扭转头,让陈衡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她对我的工作应该是有所安排了。” 是的,我刘广林就是这么一个坦荡人! 陈衡想到这里,失笑之余,又为刘广林的谨慎大为欣赏,这是一块天生的当官材料! “嗯!等会儿碰上她了,我和她解释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书记接着说道,“看来,你对南港经开区的前景还是很看好的。” 当然看好啊!这可是二十年后,世界港口排名前一百的大型港口来的。 但是,刘广林非常清楚,陈书记问的不是经开区,是粟子莹。看他这么遮遮掩掩的,似乎对这个司机有防备啊! 想到这里,刘广林就笑道:“主要是发展的基础太好了!而且机遇也抓到了,我相信,在您和粟书记的领导下,将来发展成为世界性的大港也不成问题。” 陈书记点点头,知道了刘广林的想法:看来,小刘志存高远啊! 这样也好,先在我身边干一段时间的秘书工作。一来,让他熟悉下市委机关的工作流程;二来,也可以加深下私人感情。 到时候,把他的级别提一提,升到副处级,再放到经开区去。 这样的话,既对万书记有了交代,还能卖粟子莹一个人情,还能让这个小家伙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嗯,最主要的是,自己还赚了一份伯乐的美誉。 最妙的是,自己几乎零付出,多好! 说实话,陈衡的算计在厅级干部里面真的是出类拔萃。就这个水平,哪怕是放到副部的队伍里,也绝对不会拉低平均数。 ······ 陈衡的车到达会场的时候,除了万书记之外,基本上都来了。 很神奇的,刘广林居然看到了秦钢秘书长,这家伙是怎么跑到前头的? 刚进会场,刘广林第一时间就在第一排寻找粟子莹的身影。 粟子莹今天稍稍打扮了一下,戴上了黑框眼镜,看上去年纪凭空虚涨三岁。不过,坐在一群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中间,还是那么年轻。 刘广林一眼看去,正好和她的眼神碰上,立刻感知到了她眼神里的困惑。 刘广林不敢怠慢,朝着陈书记连连努嘴,意思是,这都是陈书记安排的,我也没有办法。 就见她对着刘广林安静地点了点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广林也不知道。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吧! 怎么说呢,来参会的都是正处以上的领导干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基本素质。 很多人看到粟子莹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怎么突然和一个帅小伙挤眉弄眼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小伙子是谁? 于是,刘广林轻而易举地,就在一众领导心里留下了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 还好,陈书记还是言而有信的。他到会场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政协、人大的一把手说事,而是走到粟子莹跟前,把刘广林的事情作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这真的非常给刘广林面子了! 粟子莹甚至想到:陈书记这么做,恐怕不是只看万书记的面子,更多的,可能还是欣赏刘广林。 反过来一想,小家伙也不容易,要是陈书记不来解释,自己这几天心里肯定有个疙瘩。 好在小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处理得还算圆满,不错。 刘广林的这个表现,让她对他的期望不由得更高了些。 但是,他这个正科的级别是一块短板啊,想给他加担子都不行。 ······ 很快,秦秘书长的对讲机响了,说是万书记的车队快到政法委了。 陈书记在得到通知之后,立刻带领到会的全体干部,走出会议室,在礼堂大门口排队迎接。 作为一个临时秘书,还是现场级别最低的小科级干部,自然是要冲在最前面的最后排。这样待会儿进会场的时候,刚好就能按照级别高低的顺序进场。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非常讲究这个。 刘广林个子高,人又帅,虽然站在了人群的后排,还是很显眼的。 其他干部一看他的这个站位,还真的就挑不出半点毛病,心中都很惊讶:这个生面孔的小家伙真机灵! 他不但把自己位置找准了,也给那几个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的干部带了个头,省得到时候闹笑话。 省委一号车在大礼堂门口缓缓停下,陈书记从台阶上快步走了下来,走到车前,伸手给万书记开车门。 其实,这个事情原本是秦钢做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秦秘书长就是没有动脚。 万书记下车,和陈衡简单地握了下手,面无表情地对大家伙点点头,就当先开步,走进大礼堂。 万书记要比陈衡高一些,也要魁梧一些,加上气场压制,这一刻的陈书记还真的有些像是秘书。 刘广林是最后走进去的几个人之一,坐在主席台的侧后边,记录着各位常委的发言。 和现在的多媒体会议室相比,真的很落后,连个录音设备都没有。 这是一场布满了刀光剑影的大会,甚至在是否清退不作为的政法工作人员这个问题上,一度引发了争执。 最终,在陈书记的一力坚持之下,确定了崇州政法系统的整改程序。 整改第一步,省检察院以及检察院所属反贪局,联合省纪委的信访室和第三督察室,对崇州政法系统所有科级以上的干部,重新进行交叉审查; 第二步,针对陈案积案进行问责处理; 第三步,针对冤假错案进行追责处理; 第四步,也是最厉害的一步,对所有不作为的政法系统人士,采取清退处理。 陈衡在做大会总结之前,按照惯例,请万书记发言。 万书记讲的话不多,却把那些依旧心怀侥幸的干部领导吓得不轻。 他甚至这样说道:“江南省委宁可让崇州市政法系统瘫痪掉,也不会让它成为藏污纳垢的阴沟。” 这种杀气腾腾的话,出自一位中央委员、省委书记,其震慑力度可想而知。 第75章 我是嚣张的临时工 午宴是在政法委的培训中心办的,省委书记都来了,接待级别肯定是最高的。 宴会在官场上非常重要,是一个全方位展现自我的场所。 尤其是,一个刚刚进入圈子的新人,所有焦点都在你身上,需要注意的地方,被针对的地方,可就太多太多了。 更何况,这还是在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论资排辈天经地义的官场,就更加的难了。 不过,刘广林没有这方面的心理负担,他只是一个临时秘书,而且还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可能有人来刁难他! 只要他刘广林不作妖,别人就已经烧了高香好吧! 所以,刘广林走进秘书用餐的这一桌时,心情是愉快的,脚步是轻快的,甚至还在心里头哼起了《好日子》。 主要是馋了,好些天都没有正儿八经吃一顿好的,口腹之欲嘛。 政法委的培训中心,搞得还可以,大厅里头光线明亮,金碧辉煌。 今天的领导有些多,包间不够用,处级干部们全都挤在大厅里用餐,秘书们坐在大厅的左上角,一共有四桌。 等刘广林走到常委秘书这一桌时,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尼玛,坐满了! 坐满了还不算,面对大门的两个主位上,坐在右手副主位上的家伙,居然对着刘广林挥手赶人。 看那个不以为意的动作,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赶苍蝇! 这两个人虽然刘广林今天是第一次见着的,可都是记在心里的,这也是一个秘书的基本素养,记住人。 坐在正宾主位的,是杜市长的秘书程惟明,市委办公室的副主任;对他挥手赶人的,是市委副书记米汉南的秘书吕中,市委办公室的正科级主任科员。 这个吕中,据说过几天会接过康民在市委办公室的位置,升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两人都三十多岁的年纪,秘书都做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正式场合,座次所代表的意义。 不过,两人确实正在谈工作,在讨论上午的会议重点。 今天的这个大会明天是一定要见报的,《江南日报》用不到他们俩操心,那是省委宣传部的事情; 但是,《崇州日报》这一块的报导重点,就需要他们这些做秘书的在会议记录上做标注了。 这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事情。毕竟纸媒和广播电视等无线传媒相比,在严肃性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纸媒是生了根的! 虽然说,最终把关的肯定轮不到他们,甚至连秦秘书长都不行,只能是市委宣传部。但是能让领导少操点心,这不正是做秘书的责任吗? 所以,见到刘广林这一副生面孔要往这一桌挤,虽然明知道这位是陈书记的临时秘书,但吕中也没在意。 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呢,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东西! 再说了,一个临时工而已,谁知道他能在市委干几天?值得认真对待吗?! 只是吕中这赶苍蝇似的动作,把刘广林的好心情全给搅和黄了。 尼玛!陈书记考我也就算了,他是老大,我忍;你特么的谁呀,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考我,真当我是属红薯的?! 不能怪刘广林这么想,他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陈衡陈书记,真要就这么退走了,不会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刘广林,甚至连方缘都不会! 到时候,别人只会说你刘广林懦弱可欺,而不是说你刘广林大度,不拘小节! 真是越想越来气啊! 刘广林在心里暗自嘀咕:老子压根儿就不稀罕这个秘书的位置,整天给领导倒茶拎包的,我上哪儿去挣功德值去?! 更何况,在市局受的罪和窝囊气正没地方撒呢,你要硬往我刀口上撞,也行! 那就开整吧! 就看见刘广林笑意盈盈地站在吕中身前,却根本不看吕中,只斜眼看着程惟明,问道:“你以为这是吃你妈的喜宴,还是吃你爸的豆腐饭?位置可以随便坐?” 是的,刘广林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指桑骂槐,谁叫他程惟明抢了自己的位置呢? 我特么的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主宾的座位我不来,你就要空着,这就是规矩。 刘广林还就不信了,康民在的时候,尼玛,你程惟明敢这么干?! 嗯?!程惟明一听刘广林如此好斗,不由得来了兴趣:我今天就来试一试,看看你这个人大骄子有几斤几两! 当然,程惟明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 让他直接和刘广林公开斗法,输了、赢了都讨不到好处,还是挑动别人上吧! 刚好,米书记的政治倾向一直很暧昧,在陈书记和杜市长中间游移不定。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推米书记一把! 尽管刘广林的话非常难听,简直恶毒,但程惟明还是克制住愤怒情绪,看向吕中,说道:“老吕,别生气!这位是刘广林,现在是陈书记的临时秘书。” 和吕中说完,又转头对刘广林解释道:“刘老弟,这位是米书记的秘书吕中吕科长。刚才正和我讨论本次会议的报道重心,没注意到你。” 刘广林还是保持盈盈笑意,用“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程惟明,“现在注意到了?!” 本来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吕中还是程惟明,只要他们其中的一个起身让个座,刘广林都可以就此打住。 但是,浑身都是优越感的两人,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刚进市委的临时工呢?! 更何况,宴会座次这个东西,它毕竟是潜规则,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能够摊开在桌面上讲的,就是安定团结的主旋律嘛。 所以,两人根本不惧怕刘广林会不会胡来:在这样高规格的宴会上,你刘广林敢闹幺蛾子,陈书记能放过你,崇州市的其他常委也不会放过你! 我还就不信了,你刘广林不怕?! 刘广林怕这个吗?丝毫不怕! 现在的刘广林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是陈衡;维护的也不是自己的面子,是市委书记的威信。 哪怕真的动手打了他们俩,刘广林要背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他们俩就要背记过的处分。 第76章 请你喝一壶 原因很简单,刘广林是在维护市委书记的威信;你程惟明、吕中维护的是什么?个人的面子吗? 你们既然这样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不处理你们处理谁?! 所以,刘广林可以继续保持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唱“现在注意到了”这样的高调。 程惟明看向吕中,现在可是识人的好机会,一直以来对吕中的印象都很模糊,看看这次你吕中怎么选择吧! 吕中能怎么选择呢?换句话说,气氛都被程惟明烘托到这里了,他还能怎么说呢?! 更何况,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小伙儿,是可以和省委书记说得上话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还是那句话,他吕中离省委书记太远。 所以,吕中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控制着一桌人都能听得到,听得清楚。 “小刘啊,你是陈书记的临时秘书,随便在哪儿都可以坐嘛!你看,我们真的有点事在谈,行个方便?” 刘广林差点被气笑了:尼玛,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这是一个有没有地方坐的问题吗?! 所以,刘广林用蔑视的眼神,环视着满桌子闭嘴不言的人,包括粟子莹的秘书小齐在内,并且对他们报以轻蔑一笑。 他从桌上拎起一瓶双沟大曲,拧开盖子,一只手摁住吕中的肩旁,不让他动弹,一边往他头上浇着酒,一边以同样不轻不重的声音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陈书记的临时秘书啊! 蠢货!临时秘书不是秘书吗?!不应该维护市委书记的威信吗?! 煞笔!你都知道我是临时的了,还要和我争,争赢了你能赢到什么?! 你什么时候见过光脚的怕了穿鞋的?!” 刘广林不单是把说话的声音控制得刚刚好,就连说话的节奏也控制得刚刚好,话刚说完,酒瓶里的酒也刚好倒干净了。 整个大厅里面突然安静下来,静得瘆人! 小齐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刘广林,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这就是粟书记欣赏的男人吗? 果然是,老婆给老公开门——男人到家了! 卧槽!他刚才那么轻蔑地看着我,这是连我也记恨上了吗?不会吧!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满桌子的人,像小齐这么想的不在少数。 他们就没有想一想,要是他们出来帮刘广林说一句公道话,吕中一个副书记的秘书,怎么也不敢有抢市委书记秘书座次的想法。 现在,刘广林把事情闹大了,别人怎么样他们顾不上,可是他们自己服务的领导,一定会对他们的不作为有看法的。 身为一个公务员,连一点公心都没有,难成大器。 要说最后悔的,不是吕中,是程惟明;甚至程惟明都不止是后悔,都有些害怕了:真当刘广林手里的空酒瓶子是假的?! 还是说,你敢赌他不敢砸你一脸?! 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拜托,你程惟明耍的这一点小手段都能看穿的好不好?! 就连吕中也是看穿了的! 不过,吕中看穿归看穿,他还是选择了赌刘广林的魄力和胆气,就是赌他刘广林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闹事。 结果就是赌输了,输得很狼狈,输的像一个煞笔! 吕中现在很想掀桌子,我尼玛太气人了,受不了! 可是,他不敢,今天只要他敢掀桌子,明天他会就病退,这还是他做事情很干净的情况下; 要是他的手脚稍微有点不干净,那就不是病退了,是直接开除出公务员队伍,自己吃自己的去吧! 哪怕就是不掀桌子,现在刘广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还能不能继续给米书记服务都是一个问号! 米书记不要面子的吗?用他一个大煞笔当秘书?! 吕中现在知道了后怕,急着去善后。 所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心,颤抖的手,双眼通红地冲着刘广林吼道:“够了!你还嫌别人笑话没看够吗?!放开我!” 刘广林点了点头,伸手放开了吕中的肩膀,顺便在他身上擦拭了下手上的酒水,任由他带着浑身的酒气离席而去。 接下来,刘广林也不跟程惟明客气,很直接地要求他往旁边挪挪。 尽管从级别上来说,程惟明是副处,要比他刘广林高一个级别,但那又怎么样呢? 现场的气氛都被你程惟明烘托到这里了,你不挪位置,就要赌他刘广林敢不敢砸你。 赌不起啊! 程惟明不敢不挪,可是他这一挪,问题就出来了:他程惟明坐次就离开了主位,这个就很尴尬了啊! 好在程惟明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就听见他说道:“那个,刘老弟,你要是嫌弃那个位置酒气重,咱俩换一换?” 早换不就没这一出吗?!真贱! 满桌子的人都是这个想法,整个大厅里的人,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看向刘广林所在的二号首长桌,看程惟明起身,在满是酒味的椅子上屈辱地坐了下来。 有些人,甚至是明目张胆地在旁观。 这可是把程惟明给臊得,坐立不安。心里的那个后悔劲,就别提了:我这是犯了哪门子邪! 按照以往的规矩,该怎么坐就怎么坐,它不好吗?非要整上这么一曲,回去还没办法和杜市长交代! 好在还是有收获的,这么一试探,果然就把米书记的态度给试出来了:他对陈书记的支持是很有限的! 不然的话,他的秘书怎么敢抢陈书记秘书的座次? 一想到吕中这个倒霉蛋,程惟明懊悔的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果然,这世上所有的幸福与不幸,都是比较出来的啊! 那家伙,被刘广林给当众浇了一身酒,现在指不定躲在哪里洗澡呢! 哼,身上的酒味好洗,背上惹祸精的名誉可不好洗! 甚至于,他还能不能继续给米书记服务都是两说了! 刘广林才不管这些,要是陈书记不让他干这个秘书才好,他也好有点自由的时间,赚取些功德值来续命啊! 所以,他根本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对着九六年满桌子的绿色无污染的大餐,旁若无人地发起了激烈的攻势。 卧槽!真男人,这得多强大的内心啊!小齐看着刘广林风卷残云的吃相,忽然觉得,或许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第77章 挨打了还要去道歉 吕中急匆匆地找了个商场,随便买了身衣服,就回到政法委的培训中心,开了个房间换洗。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他回到米书记身边的时候,米书记已经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这个事情。 自己的秘书,被人当众浇了一身酒这种事情,怎么说它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但是,在知道了对他秘书动手的人是刘广林的时候,米书记释怀了:是那个官场太岁刘广林啊,那没事了! 不是米书记潇洒,实在是,你看看和刘广林扯上关系的,现在都什么下场吧! 东江县县长、县委书记统统换人了,这就是倒下了两个顶级正处; 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直接被撤职了,这又是倒了一个实权副处; 至于其他科级干部啥的,就不数芝麻了,数不清! 这还不算,市局新换上来的还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位置还没坐热乎,又被他刘广林牵连上,倒下了! 这次可不是撤职这么简单,要坐牢的;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政法委书记柳永前,有权有势的顶级副厅,不过是想在刘广林身上找补点尊严,结果也倒下了。 据专案组那边的消息,案子很大,可能要枪毙! 简直吓死人了! 米书记取外号的水平其实很一般,但是,在听到有人叫刘广林什么“铁骨太岁”的时候,不妨碍他给刘广林安一个“官场太岁”的诨号。 在米书记的心里头,刘广林已经被归属于不可抗力,自然也就谈不上报复了。 是的,他米汉南当然可以去报复刘广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世道不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吗?!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报复啊,看看刘广林身后站的,不管是陈衡,还是万长风,哪一个是他米汉南惹得起的。 殷鉴不远啊,所以,还是一笑泯恩仇吧! 不但不能报复,还要让小吕前去道歉,千万不要被刘广林给盯上。要是让这个官场太岁盯上了,那还能有个好? 尼玛,想想都叫人心底发毛! 至于小吕的错误,唉,说实话,他能有什么错呢?帮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刷下存在感,能有什么错呢? 而且,现在整个崇州官场即将面临大变革,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其实很需要存在感。 这么说吧,吕中今天的举动虽然失败了,但效果却是歪打正着,正是他米汉南需要的。 不过,吕中错就错在没有搞清楚对象的实力,“官场太岁”也是你能招惹的?! 今天还好,只是被浇了一身酒回来;就是被打到一身血回来,他米汉南也绝不意外。 不让他吕中长长记性,下次要是再惹上刘广林,他米汉南可就没这么侥幸,还能安然无恙。 至于换一个秘书的想法,在米书记心里刚刚升起就被他掐掉了:那不是显得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很是仰陈衡的鼻息吗?! 虽然是副书记,但还是要有一定的独立性的。不然,他的秘书要疯狂的刷存在感做什么! 所以,在看到小吕那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后,米汉南有些哭笑不得:尼玛!你这都三十多岁人了,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欺侮了,连个屁都没有的?! “听说你被刘广林敬了一瓶双沟?!”米书记有些戏谑地看着吕中,“有什么感想?” 吕中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米书记,在他印象中,米书记一直都是杀伐果断、敢做敢为的人,怎么今天有些,嗯,阴阳怪气的?! 但是,可能这一回是自己给他丢脸了,惹他生气了吧!吕中这样想着,看了一眼周围,见没什么碍眼的人,这才轻声说道:“对不起,米书记!给你丢脸了!” 吕中原本以为米书记会大发雷霆,狠狠地骂他一顿,哪里知道,米书记居然还是维持着笑容,这让吕中心中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果然,就听见米书记笑着说:“招惹了被刘广林,还能全身而退的,全崇州市你吕中是第一个,了不起! 别惊讶,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因为他倒了多少厅、处级干部! 你一个科级的小虾皮,招惹了他居然还能全身而退,你也是个有大气运的! 嗯,趁着这会儿没有外人,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不要掺杂自己的猜想啊、感情啊什么的。” 吕中如果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从来不在米书记面前掩饰自己,对米书记忠心耿耿,这也是米汉南能轻易原谅他吕中的根本原因。 找个有能力的秘书不难,难的是,既要秘书有能力,还要秘书对他忠心耿耿,这个,就太难了。 吕中把当时会场里的情况原原本本一说,甚至连自己的动机都交代了:我就是想趁着刘广林脚跟没站稳的时候,拿捏他一把。 米书记听完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尼玛!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豆浆吗? 那个刘广林是你能招惹的吗?招惹得起的吗? 不要说你一个小科长,就是我这个副厅上去,也是大概率阵亡! “你呀,太单纯!”米书记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刘广林一个能在审讯室里吃满汉全席的人,魄力怎么可能小了?! 你这么搞,哪里是在赌他刘广林的魄力,分明是在赌你自己的政治前途! 嗯,你自己找个时间,去向刘广林诚恳道歉。 要不然的话,你的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可就悬得很!” 吕中听到米书记这么一说,顿时就急了,“米书记,这个事情市委组织部不是都过了吗?不能变吧?!” 米汉南无语的看着吕中,好半天才说道:“唉!你这一天到晚的,心思都用来干什么去啦?哄孩子去啦?! 不要说要提升你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就是定下来了,只要你还没有落实待遇,你信不信他刘广林都能把你搅和黄了?! 真是的,你以为陈书记为什么一定要拉他刘广林当个秘书?天真!” 这里还有说头,可米汉南没办法和自己的秘书说,一点都不能透露。 第78章 引而不发的杜市长 如果说米汉南对刘广林的评判是出于实力,是针对他背后的站着的大佬,恐惧他过往那些骄人的战绩,作出了屈辱让步的话,市长杜庆东则完全不一样! 每位领导和自己的秘书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杜市长的相处方式要更特殊一些。 他更喜欢秘书能主动把外界的主要信息,向自己汇报,而不是自己去问秘书。 这样一来,什么是主要信息就很关键了。 在杜市长的认知里,今后一段时间里需要了解的信息,都是主要信息。 如果自己的秘书连这一点都做不好,做不到,那就换一个,公务员里人才多的是! 从这一方面来看,杜市长的秘书不好做。 大局观一定要好,信息面一定要广,政治敏感性一定要强,预判能力一定要准。 以上四种能力,缺一不可。而同时具备这四项能力的人,无一不是干才。 干才,又岂能久居人下?! 所以,杜市长的秘书经常性的更换,程惟明是他用的时间最长的一个秘书,也是用得最顺手的一位。 甚至,程惟明的副处级别都是他亲自解决的。 所以,当他看到程惟明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又作妖去了?! 不怪他这么想,程惟明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就连杜市长本人都没有办法让他破戒喝一口,今天这是怎么啦? 当他听完程惟明原原本本地讲清楚之后,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输的不冤枉!惟明啊,今后躲着点这个小刘,你不是他的对手!” “为什么?”程惟明有些不理解,“市长,我今天是什么地方做得差了?” “不!你今天的表现一如既往,甚至在最后,还能强忍着酒味坐下来,我都有要夸你几句的冲动。 最起码,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你这一份隐忍功夫。 但是,你和刘广林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你比他低了不止一筹。这人是个天生当官的材料,老天爷哄着喂饭吃的主儿。” 程惟明有些不理解,就刘广林今天的这个表现,真的谈不上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为什么会得到杜市长如此的赞誉? 甚至,在程惟明的认知里,康民的水平都要远超这个刘广林的,这是有什么我没有看懂的? 杜市长看着还在苦苦思索的程惟明,心里头有些不快:都跟你说到这里了,你还杵在我这里干嘛?! 他正想着赶人,就听见程惟明问道:“市长,我还是很不理解,您为什么会对刘广林有这么高的评价?难道他比康民还厉害?” 杜市长都想赶人了,可一想,小程今天是受了打击的,自己还是有点耐心吧,好秘书不好找啊! “我问你,刘广林今年多大?什么级别?现在是什么职务?” “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才提的正科级,现在是陈书记的临时秘书,这个,您是说他,前途远大?!”程惟明怵然心惊: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往这个角度去想呢?! 杜市长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只是一方面,二十四岁的副处干部,我在部委里面也见过好几位。 只能说,他刘广林在官场上的天花板,要比全国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高。 上限的高度有了,怎么往上爬,才是考验这个人的意志和手段的地方。 他今天处理你们俩挑衅的方式,你就没有半点感触?” 程惟明听到这里,不禁身躯一颤:在刘广林和吕中的意志大比拼之中,可以说,吕中一败涂地; 如果把自己放在吕中的位置上,自己又能怎么办?好像除了承受失败之外,还真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刘广林采取这种当众淋酒的手段,好像根本就没有给吕中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这才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就是人大骄子的素养吗?! 杜市长看着还在懵懵懂懂的程惟明,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和人是真不经比,也不能比! 随即点拨道:“小刘的魄力、毅力、手段、眼光都是上上之选,甚至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满不在乎的大吃一顿,就连心胸格局都非同一般,这个你得承认! 这样的一个全才,仕途的上限还那么高,这样的人你巴结不上那都是你的损失;你还能想着坑他、害他?” 既然说了,就说透彻一点吧,也算是对他这一段时间付出的回报吧!想到这里,杜市长接着说道, “现在市里面整体形势不好!闹成这样,我和陈衡必须有一个人承担责任,否则对高层交代不过去。 不管是谁调走,留下来的真空地带都会被万书记的影响力填充进来。 懂了吗?以后,他刘广林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 如果是我调走,我会想办法把你带走;如果不是,你以后躲着他一点,我不是怕你连累我,而是没有这个必要,懂了吗?!” ······ 刘广林吃完饭,正准备去陈书记的休息室找他汇报下,中午吃饭发生的冲突经过。 这种事情发生了,是一定要和自己的领导说清楚的,不管你做得对不对。 你做得对了,领导不夸奖是正常的;你做错了,领导不批评你也是正常的。因为这一切的后果,都是领导和你一起承担。 这也是米汉南和杜庆东都提到的“连累”,秘书和领导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是很正常的官场生态。 但是,你要是不和领导汇报,那性质就从“连累”领导,转变到“坑害”领导了,哪怕你认为这件事情你做的是对的。 因为很多时候,你看问题的角度和领导的不一样。 再说了,评定对错的权力不是在领导手里吗?什么时候,你一个为领导服务的秘书有这个权力了? 所以,刘广林美美地大吃一顿之后,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陈书记汇报了。 万书记下榻在市委招待所,陈书记为了就便,自然也是在市委招待所休息。 等刘广林赶到市委招待所时,看到小齐正好从电梯里出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今天中午的那个用餐气氛,让小齐食欲大减,她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回到了市委招待所,和粟书记待在一起,想着顺便整理下上午的会议记录。 所以,她就要比刘广林早点回来。 没想到,她刚见到粟书记,就被粟书记问起,你们那一桌今天是怎么啦,会闹成那样? 第79章 粟书记的角度别有天地 粟书记这是已经知道这个事情啦?小齐心里一顿,但她不敢耽误,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不过,可能是她对刘广林的印象还不错,不知不觉中,就稍稍偏向了一点刘广林。 粟子莹听完之后,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个吕中这么跳脱,难道是米汉南在释放什么信号吗? 崇州市现在这么个局面,说实话,高层是不满意的:十一条人命,不管是发生在哪个和平时期,都是特大案情,地方领导被问责是肯定的! 至于陈衡和杜庆东两人,到底谁走谁留,还是全部调走,现在全看万书记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了。 而粟子莹还知道一点大家都不知道的信息,高层的某位领导对陈家过多地插手江南省的具体事务很不满,要把陈家老三从西海省调到江南省来,继续当他的省委副书记。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粟子莹差点没乐出声! 要是真让这位领导的想法实现了,那陈家老三的政治仕途也就止步副部了,就这,都还是万书记心地善良了。 不过,有鉴于陈老的影响力,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非常小,几乎不可能。 毕竟,那位以唱黑脸闻名的领导,也只是拿这个事情来警告陈老而已。 但是,崇州市的政坛大地震即将开始,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了。 米汉南现在这么活跃,应该觉得自己有可能前进一步吗? 粟子莹是这么考虑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米汉南身后的势力是不是得到准确的信息,杜庆东要调走?! 毕竟,以米汉南的资历,竞争个市长就已经非常勉强了,市委书记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差太远! 如果真是这样,她粟子莹就要多长一个心眼了:米汉南这一派,已经明确告诉了自己,他们会插手南港经开区的组建工作。 而且,还是让米汉南亲自试探过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还是为了经开区的发展前景,米汉南绝不能当崇州市长。 真不是我粟子莹好斗啊,实在是,这就是官场逻辑:我不把米汉南按住不动,我自己就别想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嗯,在这一点上,所有官员都是一样的,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斗争永远是他们的主旋律。 而在刘广林按住吕中,往他身上倒酒这件事情上,粟子莹的看法和米汉南、杜庆东都不一样。 “小齐,你当时在场,为什么不敢说一句场面话?”粟子莹漂亮的大眼睛里面流露出惋惜, “你当时哪怕是说两句吕中,我现在都有理由去找米副书记谈这个事情。现在好了,以米副书记的谨慎,肯定会让吕中向刘广林道歉的。” 粟子莹这一种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是小齐一直理解不了的:这个事情按理说的话,难道不是陈书记替刘广林出头吗? 不懂就问! “粟书记,就算当时我说吕中几句,讨公道似乎也是陈书记的事情吧?” “小齐啊,你开口说话的时候,代表的是我;你在现场说了,我是不是可以用了解情况的方式找米副书记谈这个事? 那你觉得,我怎么问,而米副书记又该怎么答,才能把这个事情交代过去?!” 在这一刻,粟子莹打开了小齐官场思维的开关,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事情还可以这样做,官还可以这么当?! 粟子莹看着因为兴奋而双颊潮红的小齐,不禁摇头:整体素质还是差了刘广林太多,城府不够啊! 这姑娘,也就是正处到头了! “啊!我知道了,下次遇到类似这种情况,我就会处理了。” 粟子莹不以为意的摇摇头,“那要是你遇到被人占了座位的事情,怎么处理?你可摁不住别人!” “我泼他一脸!” 小齐到底还是个泼辣的性子,又被粟书记一直带着,有点秘书加闺蜜的感情在里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也不掩饰。 “这就对了!去吧,把刘广林找来,我有点事情要和他谈!”粟子莹对小齐吩咐道。 粟子莹主要是问下刘广林,他对自己今后的职务是怎么规划的。 总不可能,你一直在陈书记这里当秘书,我那边的位置一直给你空着。这是官职,不是出租屋,留不住的。 可以说,能够让粟子莹这样为他操心,除了刘广林自身的条件之外,自家表妹的情分也很重要。 小齐也不知道粟书记为什么要找刘广林,她也不会问,二话不说,转身出了房间,去找刘广林了。 非常巧的,刚出电梯,就看见高大帅气的刘广林走进大厅,正朝着电梯这里走过来。 “刘科长,粟书记请你去一趟!”小齐担心刘广林有什么其他安排,又加了一句,“她在等着你!” “嗯!”刘广林快走了两步,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就两个人,刘广林扫了一眼小齐裸露的胳膊,上面的汗毛在电梯的灯光里,微微泛着黄光。 这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女性,刘广林对这一方面多少有点涉猎,决定以后尽量远离这姑娘。 泼辣的姑娘,你走好!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刘广林神情轻松的走进了粟子莹的休息室。 “小刘来了,坐!”粟子莹指了指着她身前的沙发,笑着说道:“怎么了?不想在陈书记那里干,也不用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啊!” 聪明人就是聪明,都不用你去解释什么,人家一句话就能把你的所思所想,概括的通通透透的。 这话怎么能承认?虽然刘广林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干了,但是,这种牵涉到市委书记的大事,做得说不得。 “师姐,咱人大的校训是‘实事求是’啊!”刘广林苦着脸,“我只是被人欺侮了,反击的动作大了一点而已,没那么想不开!” 粟子莹听到刘广林的回答,真的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既表现出了政治敏感性,又维护了自己这个师姐的面子,还驳斥了自己的责问。 这么快的反应,真不简单! “嗯!”粟子莹心里头满意,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露,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你也‘实事求是’地说一句,你打算在陈书记那里深造多久?” 第80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粟子莹的这个问题,问的是刘广林的打算,而不是真的需要刘广林给她一个具体确定的时间。 因为刘广林给不出来,这是陈书记决定的事情。 刘广林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苦笑着说道:“外人还以为现在当陈书记的秘书有多风光,真的不知所谓! 远的不说,就说陈书记到底能在崇州市干多久都是一个问号!更不要说,现在还有全国特大案情的重大政治压力在。 甚至,万书记在今天会议上的指示,哪里是什么自查自纠,那是成系统性的反腐除恶,是重建整个崇州市政法系统的政治生态。 这么大的力度你要说不反弹,那怎么可能? 而且政法系统那是国家的暴力机构,它的反弹,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粟子莹看向刘广林的眼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欣赏,是的,刘广林说的这些,都是她目前正在思考的方向。 而且,有一部分是她都没有想得那么细的,比方说,政法系统的反弹。 这个怎么说呢,不是说粟子莹的政治敏感性不够,而是惯性思维在起主导作用,让她没有往这一方面去想。 可以想像,就连粟子莹这样的政治天才,一时之间都没有想到,更何况其他人了;要是真的让这种反弹发生了,会引起多么大的乱子来! 不过,粟子莹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视角。 “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吧!”粟子莹说的很含糊,尽管她很欣赏刘广林,但是,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说得太白了,其实很容易引起别人反感。 “嗯!”刘广林显然是听明白了,解释道:“在特大杀人碎尸案了结之前,我不可能走得开。” 这个哑谜粟子莹是一听就明白了:陈书记即使是调走,也得把这个案子的责任背起来再走。 粟子莹根本不去向刘广林求证,他的这个看法的来源根据是什么,没有必要!就刘广林这个政治素质,能得出这个结论的,往往只需要陈书记的一句话。 事实确实如此,让刘广林做出这样推断的,就是陈书记在车上问刘广林的那句:“看来,你对南港经开区的前景还是很看好的。” 如果陈书记认为自己马上要调走了,那么,南港经开区怎么样他都不会管的,犯不上! 他就更犯不上问刘广林对南港经开区的前景看法了,那不是在诱导自己的秘书往错误的方向上思考吗?! 粟子莹想到,看来要调走的就更应该是杜庆东了。 毕竟,治安口是对口市政府的,他这个市长的责任自然要比市委书记的重一些。 那么,动用自己的关系压制米汉南就成为当务之急了。 有了这个决断之后,粟子莹在对刘广林的任用上也就不再犹豫,直接说道: “南港经开区现在正搭着架子,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直接担任我在经开区的联络人,负责经开区工管委办公室的工作,直接提副处级; 现在被陈书记这么一搞,我一个人再这样操作的话,难度就提高了不少。政治成本是很关键的!” 刘广林原本以为,粟子莹把他安排进经开区,应该是直接负责一个科室。 一来,他是才提拔的正科级别;二来,他和粟子莹的关系不过是校友,能这样安排,已经是在照顾刘广林了。 而且,这样安排也好,他也能多出些私人时间去赚取功德值,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可是,粟子莹的安排居然这样的,激进! 刘广林刚提正科还没有三天,她就敢想着再给他提到副处级,坐火箭也没有这么坐的! 这也就是在国家大力提倡干部年轻化的九十年代,放到现在,能这么想的都是属于病得不轻这一类的。 尽管如此,她要付出的代价肯定小不了! 这个待遇,对于正常的体制内官员来说,那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可是,对于刘广林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政治待遇,是私人时间,是功德值啊! 这样的话,和在陈书记身边当个秘书也没什么大差别! 不过,最难消受美人恩! 更何况,刘广林在对待粟子莹的态度上,还保留着他前世带来的崇拜之情,这种粉丝心态让他对粟子莹的观感非常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师姐,让您费心了!”刘广林扫了一眼在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小齐,也不顾什么忌讳不忌讳了,接着说, “我对陈书记不了解。如果您这样安排下去,政治成本过高的话,可以缓一缓。 毕竟,现在全崇州的政治环境都很不好。” 粟子莹深深地看了刘广林一眼,点点头,说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自己会权衡的。 你在市委里面,多看看市委的工作方式,熟悉下大机关的做法和做派,对你的成长还是有好处的。 去忙吧!” 粟子莹接待刘广林的目的达到了。她相信,以刘广林的水平,一定有办法让陈书记出手,在他本人升副处的这个事情上帮自己一把! 这样一来,不但政治成本大幅下降,事情的成功率也大幅度提升,简直完美。 ······ 刘广林离开粟书记的休息室,径直找陈书记去了。 他边走边想着,在粟子莹的休息室里不过待了几分钟,应该不可能引起别人的误解的吧! 毕竟,这可是在舌头底下压死人的九十年代,粟书记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领导,这里又是招待所。 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找到陈书记的休息室,司机老张开的门,见是刘广林回来了,立刻让他进了大套间。 这位可是很生猛的,嗯,又生又猛,不是康民的书生做派,不好对付。这是司机老张的心中所想。 可见,伟人说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确实是斗争的精髓。 “老板睡了?”刘广林轻声问道。 “进去有一会儿了,有事你进去嘛,他午觉睡的浅。”老张随意说道。 我信你个鬼! 刘广林想起早上看到陈书记眼里的血丝,再看看面相憨厚的老张,心里一声长叹:官场无坦途,处处有陷阱啊! 第81章 改变南港经开区的命运 陈书记醒来,匆匆地洗了一把冷水脸,走出休息室。 看到刘广林已经整理好了上午的会议记录,随手翻了两页,字迹端正,笔画遒劲,页面清爽,不由得点头赞许。 “陈书记,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座次,我浇了米副书记的秘书一身酒。” 刘广林知道,陈书记像这样的空闲时间不多,简略的说完,等着他的反应。 陈书记合上手中的会议材料,笑着说道:“一个座次而已,今天的晚宴我让米副书记坐主位。” 刘广林知道,陈书记的话里有话,可是在没有足够信息量的支撑下,做任何判断都是不负责任的,随即牢牢记在心上。 “走吧!去南港区政府大礼堂,下午三点,万书记要听取南港经开区的基本规划方向。” 刘广林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狂跳! 前世的南达港在经开区成立后,相当一段时间里面,都只顾着发展港口设备设施配套了。 以至于把港口工业里最具造血能力的造船业,扔了整整十年! 太叫人遗憾了! 这也是粟子莹往后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甚至在一次电视节目的采访中,她还很是遗憾地说到这个事情。 虽然南达港最后还是建了四座万吨级船台,开始建造十万吨级的散装货船。但是,不论从技术设施、产品设计还是利润方面,都差了二流造船厂一截。 毕竟,造船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要是现在就开始发展造船业,是不是发展到最后,能和沪东、江南等等造船巨擘比肩?! 沪东造船厂的船台修建也是去年刚开始,现在还只能建造十万吨级的散装船。 如果南港经开区抓住机会了,不奢望南港造船厂能比肩沪东、江南等国际造船巨头,达到国内一流总是可以的! 一个国内一流的造船厂,一年的工业造血量将是惊人的! 可以说,有了这个造船厂,不但能更好的带动港工集团的发展,而且能让经开区的自我发育能力大幅提升。 96年到2010年,海运行业的最鼎盛时间,也是造船行业最好的时代,只要有船坞,哪怕是租出去,一年也不少赚钱啦!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刘广林在心里做了决定:反正自己不在乎这个秘书的工作,也就不要太在意陈书记的观感。 万一搞成了,功德值什么的先不说,以后南港的经济可就真的腾飞起来了。 哪怕,自己真的因为缺少功德值挂掉,还是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些好的变化,这也是实现了自身价值吧! 最起码,对得起国家开的工资啊! 想到这里,刘广林不再犹豫,声音虽小但语气坚定地同陈书记说道: “陈书记,下午向万书记汇报的这份材料,应该是市政府出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上常委会讨论过,但是,即使在常委会上讨论并通过的,也是在没有粟子莹书记参与下进行的。 如果您就按照这份材料来汇报的话,在政治上是不是有些被动?” 这是一个秘书的职责,有义务为领导拾遗补阙,刘广林的这段话,放到哪里都没有问题。 陈书记的脚步明显地慢了下来,转头看向刘广林,问道:“时间上不允许我们再次召开常委会了,你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有!请杜市长来作这个汇报,他管着经济发展这一摊子。” 陈书记也笑起来了,声音轻快地说道:“就怕万书记会觉得,我没有亲自向汇报,是不尊重他!” 刘广林什么都没有说,帮着拉开套间的门,跟在陈书记的身后,出发前往南岗区政府大礼堂。 ······ 方缘虽然刚刚干主管一方的区长,但她毕竟是搞接待出身的,把接待万书记的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比上午秦秘书长安排的好得多。 陈书记是倒数第二个来的,就看见方缘站在大礼堂的台阶前,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化了淡妆,显得清爽干练。 刘广林等车刚一停稳,快步下车,抢在方缘前头,帮陈书记拉开了车门。 陈书记非常欣赏刘广林的做法,毕竟,方缘现在还是他刘广林的直属领导。 握住方缘大老远就伸出来的手,陈书记笑意盈盈地问道:“接待这一块的工作,有什么需要市里支援的没有?有就尽管说!” 虽然方缘的提拔,是万书记的儿媳妇苏文芳一手促成的。 但是,陈书记也帮着她方缘硬扛了组织部的压力,这是实打实的提拔之恩,方缘对陈书记还是很感激的。 “陈书记放心!搞接待工作,我不会给您丢脸!”方缘笑着安慰着陈书记。 陈书记收回了手,心里想到:人还是要放出去磨练,看看,现在方缘的说话水平,直线上涨啊,这话听着多舒服! 刘广林的眼角看到陈书记收回了手,这才主动和方缘打起招呼,“区长好!” 细节这一块,刘广林拿捏的死死的。 区政府办公室里的很多人都在现场,看到刘广林拎着包包站在陈书记身后,当然知道,刘广林这是真正攀上高枝了。 特别是秘书科的杨科长,心里头酸得不行: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要挂起来一段时间。 没想到,下午再看到他时,他已经成为了“二号首长”! 而且,现在这样的场合,自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围搞搞服务,心酸啦! 杨科长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也包括了田越。 田越甚至在为自己之前的那点防备的小心思深感可笑! 现在看看,他刘广林可以堂而皇之的参会,而自己呢,一个区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却只能做一些女仆长的活儿,唉! 无论是酸嫉的,还是哀怨的,那都是内心戏,脸上都挂着春风般的微笑,这是一个盛大的会议,南港腾飞的大会! 刘广林是最后几个进入会场的人之一,找到了田越安排好的座位,打开了小本本,开始回忆起一个个九十年代的造船业数据,一一写在纸上。 坐他旁边的小齐很好奇:这会议还没有开始,他在写什么?想着刘广林和领导的关系不错,禁不住偷偷瞄了两眼。 第82章 给粟子莹传小纸条 刘广林自然是把小齐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趁着大家都在寒暄的机会,偷偷跟小齐说:“等会儿想办法,把这张字条传给粟书记,这很重要!” 小齐有点懵:刘广林,这里是庄严的大礼堂,不是你上学的小课堂;我们粟书记是坐在主席台上的经开区书记,不是你的同桌。 你这么公开传递小纸条,它好吗? 她正犹豫着,就看见刘广林从桌子底下塞过来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小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小纸条上写着: 以下数据收集来自《新闻联播》、《船舶重工》、《参考消息》和《新民晚报》: 九三年全球海运缺口为:2亿8千万载重吨;我国海运缺口为4千6百万吨;我国造船业实际制造能力为:3百万载重吨,全球占比不到7%; 九四年全球海运缺口为:3亿3千万载重吨;我国海运缺口为4千2百万吨;我国造船业实际制造能力为:3百40万载重吨,全球占比8%; 九五年全球海运缺口为:3亿8千万载重吨;我国海运缺口为5千8百万吨;我国造船业实际制造能力为:4百万载重吨,全球占比不到9%。 去年沪东造船厂投资一亿,改造了两座老旧船台,最新的新闻消息,可以年产十万吨级的散装货轮12艘。 小纸条上,字迹端正,笔画遒劲,可以当成书法作品了。 这个事情是最近一段时间,小齐一直在做但没有做好的工作,她正头大,上哪儿去收集这些数据去呢! 没有度娘,就这么苦逼啊! 所以,小齐很清楚,粟书记甚至都拜托到在国家信息中心工作的表妹那里了。可见这些数据对她的重要性。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大会上交给粟书记,应该是刘广林认为,粟书记应该很急需吧! 想到这里,小齐没有半点犹豫,趁着大会还没有开始,立刻起身,猫着腰,来到了粟书记的身后,小声的说道:“苏书记,您要的数据!” 说完,把小纸条递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小齐在看到苏书记那葱白似的手头时,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我这是在帮着苏书记传小纸条呢! 就很兴奋! 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小齐的小脸都还有些红润,双眼很是明亮,仿佛盛满了一个夏天。 刘广林并没有去注意苏书记看到纸条时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杜庆东身上。 因为今天是给经开区的发展定调子,而刘广林为了让粟书记避开陈书记,特意请陈书记让出大会报告人的位置给杜庆东。 刘广林想从杜庆东的表情上,看到一点忐忑或者慌乱来。毕竟,这是陈书记的一个突然袭击,就看你杜庆东的业务素质扎实不扎实了。 杜庆东你要是敢在这样的大会上放空炮,说空话,那么,崇州市能容得下你杜庆东,万书记也容不下你! 果然,在陈书记和杜市长小声说了几句之后,杜庆东的脸色有了些许的阴沉,但没一会儿又转回到严肃的表情。 这就够了! 杜庆东对这场大会没有做充分的准备,粟书记在有了那些数据之后,应该能让这次大会定调子的性质变成讨论的性质。 虽然,这样会给万书记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但,在南港的发展面前,万书记的不快算不得什么! 这一点担当和魄力,粟书记有,陈书记不缺,和刘广林几乎没有关系。 为了表示对万书记的尊重,陈书记亲自担当起大会主持人的角色,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粟书记的,她是南港经开区的党工委书记。 万书记见是陈书记亲自开幕,扫了一眼粟子莹,心里在嘀咕:这是又要闹幺蛾子?! 万书记对陈衡的工作能力其实还算认可。在市常委会其实脱离了他这个市委书记的掌控时,仍旧能够维持大局不乱,这个政治水平其实不低。 试想一下,九名市委常委,有六名常委或多或少的,都和陈家有着关系,这个市委书记当的有多难就可想而知了。 通过这两天细致的了解,万书记甚至还发现了陈衡搞经济的能力其实也很不错,这是一个全面均衡的市委书记。 但是,对杜庆东就有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当初之所以调杜庆东来崇州市搞经济,主要是党校同学的推举,这个同学是难得和万书记在政治见解上保持一致的省委书记。 现在看来,杜庆东的政治素养有点偏科,务虚是一把好手,至于当个市长搞经济,看看这两年崇州的发展就知道了,几乎原地踏步。 想到这里,万书记揉了揉脑门子,开始听取杜庆东的发展南港基本规划的报告。 怎么说呢,整个报告最可取的一点就是稳妥。除了这一点之外的,都是空话废话。 这让万书记皱起了眉头:之所以要搞经开区,就是要你迈开大步往前跑啊!你现在搞得像个小脚婆娘踩高跷,那我花两个亿搞这个经开区的意义何在? 想到这里,他拿眼一扫陈衡,发现他也紧锁着眉。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你们给我做的大会报告没有上常委会?还是说,杜庆东把原本商定的报告擅自更改了? 这个事情,你陈衡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万书记威严地看着正在鼓掌的一群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干部队伍的素质建设任重而道远啊! 等到掌声停下来,轮到陈书记主持下一个进程的时候,粟子莹举起了嫩白的手请求发言。 她的这个动作,让所有与会人员全都大惊失色! 这样的会议应该也必须按照会议进程往下走,不管是谁、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随意打断这个进程,这是对全体参会人员最大的不尊重。 粟子莹也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做! 她要是现在不打断会议进程,等到陈书记主持完下一个进程,就到了省委万书记的总结性发言,这个会议的基调就会按照杜庆东的报告定下来了。 到时候再想着把它的基调更改过来,那就非常难了! 第83章 一步到位提正处 陈书记不敢擅自主张,他轻声向万书记请示道:“万书记,粟子莹同志对杜市长的报告有一些补充,您看?”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你陈衡要阻止粟子莹发言,我都不肯了。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们崇州到底有没有组织能力来发展一个经开区! 所以,万书记的表现就有些严肃了,“让她补充嘛!年轻干部思路灵活,我们多听听他们的意见是有好处的!” 得到了万书记的首肯,粟子莹开始了关于南港经开区,有必要加入造船工业的即兴演讲。 这个讲稿应该在她心中酝酿了很久,她讲得很流利,也很动情。 一个美丽高贵的女性,用播音员一般的声音,在陈述着和自己切身相关的利益时,就连空气都是舒缓的。 有了刘广林的那些从后世带来的具体数据,让粟子莹的即兴演讲非常成功。 成功到,都能勾起万书记对这个还不存在的造船厂的遐想。 陈书记就更不要说了,在心里连连感叹:这才是搞经济嘛!有理有据,几个数字一比较,心里就清楚了,意志就坚定了,好! 想到这里,他拿眼一扫正在一脸严肃作着会议记录的刘广林,心里在想:小家伙难道早就知道了粟子莹会有这样的一场演讲?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我把主报告人的位置让出来呢? 如果不让,就凭常委会定下的调子,他陈衡发挥的再好,在和粟子莹这样一场成功的演讲对比之下,还是难逃被碾压成渣的下场啊! 杜庆东的脸色不是很好。这也难怪,有了粟子莹的这场即兴演讲,更把他的演讲报告衬托得就像一坨答辩! 我尼玛!杜庆东在心里发牢骚:陈衡来搞突然袭击也就罢了,一来他是班长,二来今天程惟明的小动作是容易让人反感。 可你粟子莹,我们从来都是无冤无仇的,甚至在跑这个经开区的计划时,我们还算风雨同舟的战友,你今天这是在干什么?! 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被打压的屈辱,让杜庆东心中很难受。 但是,最难受的是,他还没有一丁点的报复机会。 他报复不了陈衡,一来陈衡在政治水平上要比他强,这个他杜庆东有自知之明;二来,人家陈衡是班长啊,现在更是省委书记的死忠,没办法报复。 至于粟子莹,他杜庆东是不敢报复。说实话,粟子莹身后站着的势力,其实比江南陈家还要强大,借他杜庆东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杜庆东在心里感叹着:快点调走吧,崇州这个鸟地方,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等到万书记询问完几个数据之后,对这场即兴演讲非常满意的万书记,亲口请粟子莹坐下后,越过陈衡,也开始了即兴演讲。 他在讲话中反复提到,南港经开区是江南省改革发展的排头兵,不要怕担风险,干革命工作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一定要勇于开创,认真探索,努力拼搏,只有这样,才能把南港经开区的经济搞起来,才能让经开区发展成为崇州市的大心脏,成为江南省的另一颗经济明珠。 总而言之,万书记没有去追究会议中出现的种种乱象,因为结果是好的。并且,万书记也认为,粟子莹的补充很及时、很有必要,也很有前瞻性。 在晚宴的时候,万书记甚至让粟子莹坐到他的那一桌,坐在了他的身边,亲口询问了许多关于南港经开区的发展设想。 粟子莹是一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在万书记面前很坦率的承认,今天下午演讲里那几个造船行业的关键数据,是刘广林收集提供的。 并拿出那张小纸条来,递给了万书记,万书记看完之后,点评了一句,“这个小刘,就是不当干部搞搞书法,日子也是好过的!” 万书记很喜欢书法,但是很遗憾的是,他的字写不好,虽然有劲,但是写的丑。 那时不流行丑书。 他的秘书石慧之所以被他选中,就是因为石慧的一笔字写得呱呱叫。 不过,在和刘广林的字一比较之后,还是有些差距的。 这些差距在万书记这么一个门外汉的眼里都能看得出来,这说明,刘广林的字要比他万书记认为的还要好。 当然,这张纸条万书记是不可能白拿的,粟子莹必然会从万书记的口袋里掏出点什么来。 “万伯伯,您也看到了,刘广林这个人才对我们南港经开区的重要性了。这样的人才,破格使用难道不是应该的嘛!” 万书记和粟子莹的父亲关系很不错,尽管两个人政见不同,但是真的对脾气;其实万书记对粟子莹的好感度也不低,知书达理的同时,又有深谋远虑的能力。 “这孩子目前是什么级别?”万书记对刘广林的印象很深刻,准备今晚找他谈一次的。 他的夫人海霞女士从崇州回来,对刘广林推崇有加。 粟子莹小声说道:“正科,难办的是,他是才提的正科;一步到位提个正处的话,是不是太刺眼了?您看?” 万书记被粟子莹逗乐了,这姑娘,真幽默! “你别逗我,让我吃点东西啊!一步到位提个正处,你是真敢想,难得的是,还真敢说!” 粟子莹听得出来万书记的意思,正处级就不要想了,但是提个副处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但是,难得向一位省委书记开口要官,只要一个副处的话,不但丢自己的人,还丢省委书记的人! 想到这里,粟子莹顺势给万书记布了两筷子的鲥鱼,轻声说道:“既然您这里有阻力,那我就去找陈书记。这么优秀的干部,不破格提拔他提拔谁?!” 万书记爱吃鲥鱼,就着碟子里的鱼腩肉,浅酌了一小口酒,笑着说道:“大胆提拔年轻干部是中央要求的嘛!干部年轻化是大势所趋,陈衡同志的政治素养不差,能明白这一点的!” 万书记的这一段话,可以说是给刘广林提干的背书。这么说来,刘广林的副处级别就解决了?! 事情的顺利超出了粟子莹的预估,这让她更感开心。和万书记谈笑风生起来,这也让满桌子的正厅、副部记住了这个美女副厅。 同时,有那耳力好的,也记住了“刘广林”这三个字。 第84章 省委书记的关爱 崇州市“二号首长”桌,气氛很沉闷。 程惟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时斜眼瞥向刘广林,知道粟子莹书记今天的临时演讲,和这个小子逃脱不了关系。 因为他看见了,刘广林在和小齐嘀咕几句之后,小齐就猫腰去找粟子莹了。 这里面要说没有联系,他程惟明才不信。 而且,他还注意到,粟子莹在演讲时,尤其是在说到几个关键性数据的时候,还是拿出小字条看了看的。 程惟明根本不相信,粟子莹一个人大的高材生,会连这么几个简单的数据都记不住,那不可能! 之所以会不时拿出来看,根本原因就在这个数据是她临时拿到的。 从哪里拿到的,应该就是从这个同样是人大的学弟刘广林这里了! 哼!我不过是想着给你刘广林一个下马威而已;可你刘广林不是没有吃我这一套嘛,怎么还联合起学姐来报复我的领导呢? 你这是不讲道理! 此时的刘广林根本没有心思浪费在身边的程惟明身上,对他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 刘广林现在想到最多的,最担心的,还是南港经开区的造船厂能不能创办起来。毕竟,前世里这个造船厂可是拖到了07年才开建的。 历史是有其惯性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大事上。 另外,今天的大会也没有确定经开区一定要创建造船厂的事情。 今天的这个会议,最大的胜利,就是把原本定调子的报告大会,改成了商讨大会。 而且,这一点点成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广林才不相信,万书记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陈书记和粟书记:口头检讨是跑不掉的! 所以,如果今晚万书记愿意接见自己的话,是不是从某个角度来帮两位领导缓颊一二? 如果要做这个好人的话,又该从哪个角度来解读他们今天在会议上的表现呢? 刘广林正想得入迷,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思绪,眼神灵动地和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对撞了一下:是吕中! 就看见吕中端着一杯酒,站在自己的身边,态度诚恳地说道:“刘科长,今天中午的事情,确实是我的过错,我不该对你心生试探。 我自罚一杯,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刘广林觉得吕中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还是做到了为人坦荡的。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我对你心生试探”,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 在这一块,吕中要比程惟明高明。 刘广林二话不说,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茶水,起身对吕中说道:“我在吃药,不能接你的酒,就以茶代酒了。 酒干掉,话咽下,这一页就翻过去了。” 说完,他率先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看着吕中也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这才坐了下来。 晚宴虽然不是在市委招待所举办的,但是方缘也费尽了心思。 可以说,晚宴的整体效果要远超午宴。 特别是最后的一盅银鱼羹,吃得万书记赞不绝口。 晚宴结束后不久,万书记派石慧来接刘广林去市委招待所,说是让省保健局的大医给他看看身体,是不是完全恢复了,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 怎么说呢,万书记在对待刘广林时,更多的是一种欣赏,而不是感激、感恩之类的感情。 第一次在他的小孙女万芷的述说中得知,面对众多挥砍来的钢刀铁棍,刘广林半步不退,直到被打得昏死在地时,万书记自然是有后怕这种情绪的。 他的孙儿辈的人不多,也就寥寥三四个,有一个受到伤害了,都会让他很痛心的。 但是,他当时对刘广林的感觉,就是认为这是一个勇敢的年轻人。 而勇敢这种宝贵的品质,现在越来越稀缺了。 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拿着审时度势来掩饰自己的胆小懦弱。 第二次,是在省委专案组对他汇报,徐全盛承认了对刘广林进行了刑讯之后。 万书记在听省委专案组的同志复述当时刑讯的过程时,都感到身上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这样的手段,在短短的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进行了整整四次。 普通人连一次都熬不住的手段。他刘广林不但熬过了四次,而且连一个字都不吐,这是什么样意志力才能做到的?! 说实话,万书记对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刘广林,甚至产生了一点敬意来。 那样的手段怎么可能不对身体产生严重的伤害? 这才是万书记最为担心的! 很多毛病在你年轻的时候躲着你,不让你发现;等你老了,就跑出来折磨你! 这个就叫落下了病根。 万书记在牛棚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一到阴雨天,身上旧伤复发时的痛苦,他不想刘广林也经受他这样的折磨。 所以,他让石慧去接刘广林,让自己的保健医生给他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谁都有英雄情结,万书记也不例外。 当刘广林走进市委招待所一号套房时,万书记已经迎了过来,伸手相握,非常热情。 这让站在一旁的石慧心中大吃一惊:万书记很少这样,哪怕是会晤省长左乐山,他也只是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而已。 这个刘广林在万书记的心中怎么这么重要?这让石慧很费解。 刘广林此时自然是受宠若惊,甚至心里还有些诚惶诚恐:两辈子了,第一次和省部级大佬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容易啊! 谈话从刘广林的身体是否康复展开,拉扯到国内的医疗改革。 “高层的目的是好的,改革的方式也是很稳妥的。”刘广林本能的停顿了下,后面事情,其实真的不适合今晚说出来。 所以,他想要转变话题。但万书记这样的老政治家有多敏感,根本不给他这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谈谈嘛!医疗改革涉及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对了、错了都是可能的,也是应该的。不要忌讳这些!” 万书记说的意思很明显: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看法可以有很多,都有参考价值。 刘广林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我就是说得不对万书记的心思,那也只是我思想的不成熟。我这个年纪不要在乎这个评价; 我要是说出了时弊,而且也让万书记关注到了,那么,我们国家的整个医疗系统的改革,要少走不少弯路。 这对万千病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功德。 第85章 中医之死 我真的不是什么圣母心,我需要功德值呀!刘广林在心底哀叹:这种生命倒计时的感觉,真该死! “医疗系统是有特殊性的,对专业技能要求很高;而一个专业素养很高的岗位,不是聪明人就无法胜任。 也就是说,医疗系统是聪明人扎堆的地方。 而聪明人的一个基本特性,就是有很强的钻空子的能力,就看他钻不钻这个空子了。 目前,我国的医疗系统监管放开,为了减少财政负担,甚至让整个医疗系统实行自负盈亏,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度措施。” 刘广林为了让自己说出来的不是那么危言耸听,硬是把“自负盈亏”说成了过度措施。 其实,在他穿越来之前的二十一世纪,中央对整个医疗系统的管理政策,还是建立在自负盈亏的原则上的。 万书记趁着刘广林喝水的间隙,也在思考这些问题,只不过他思考的东西,要比刘广林说的更远,也更残酷。 现在整个社会风气,已经从一切向前看,自然转变成为一切向钱看了。 这是整个社会观念的大变革,拦不住,谁拦谁死。 但是,如果任由物质至上论成为社会主流,那么很多已经被国家解决掉的问题,就会重新发生。 最简单的一点,崇洋媚外就无法遏制。因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发展就是比我们好啊,这个无法否认。 一旦崇洋媚外成为社会主流意识,民族自信就没有了! 这个事太可怕了!! 我们党牺牲了千万先烈打回来的东西,就这样,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上丢掉了。 作为一个省委书记,在红旗下成长起来的省委书记,想到这里,万长风莫名地感到心痛不已。 刘广林看到万书记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关心地问道:“万书记,您要休息下吗?” 万长风摆了摆手,看着眼前这个身上还流淌着革命血液的年轻干部,那种心痛无力的感觉好了一些,是啊,我们还是有继承者的! 怎么培养我们的继承者,恐怕将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重要难题啊! “你继续说,不要有顾忌,小刘,遮遮掩掩不是革命作风!”万书记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旁边的石慧是第二次听到万书记以这种语气说话,第一次,是万书记履新江南省在干部见面会上说的。 这让石慧心中有些不平衡,这个刘广林到底好在哪里?让万书记如此欣赏?! 刘广林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石慧,把自己准备讲的东西拦腰砍掉一半。 毕竟,很多场合,只要有第三人在场,这个场合的性质就变成公众场合,这个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危险在于无法监管。不管是定价权,还是收支权,都在高度不透明的暗箱模式里运行。 是的,我们的物价部门给这些常用药,定了一个指导价。但是,你都是指导性定价了,我要是不涨个百八十倍的,我不是傻吗?! 你不让我卖这么贵,我就不开这个药,换个替代用药很难吗?从各个医药公司代表手里拿回扣很难吗?! 还有财务收支权,我都自负盈亏了,你管我怎么花钱呢?!一台x光成像设备,80万、100万是它;300万、500万也是它;800万还是它。 不要问,问就是你不懂! 厂家不同,价格当然不同;型号不同,价格肯定不同;设备参数不同,价格必须不同。 所以,现在很多院长把医院当成自家的,这是真的!因为赚的钱是他自己的。” 这些问题,在96年已经悄然发生了,只是很多人没有注意到而已。 但是上面这些不是刘广林想说的重点,上面的只是铺垫,接着,在万书记的惊讶之中话风一转,说道: “上面的这些不正常现象,我们可以等日子好过了,还可以慢慢纠正过来,起码,我们还有机会纠正过来。 毕竟,我党是一个具备超强自我修复、自我纠正能力的伟大政党。 但是,接下来我谈的,是不可纠正的,无法恢复的东西,比方说,正在消失的中医。 去年我国中医药材的出口创汇达到新高,1180万美金,主要出口国是岛国。这个事情上了央视的新闻联播,大家都知道的。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岛国人花了不到1200万美金,从我国买走了最优质的中药材,买走了很多具备推衍作用的中药成方。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我国自己的中医药治不了病;我们自己的药方制出的中成药要给日本交专利费! 因为它从我们手里把药方买回去,转头就申请注册了专利。 我没有一点夸大的意思,就拿中医里面常用的黄连来举个例子。 最好的黄连产地是在巴蜀。但是,现在国内中医大药房里,你就是买不到巴蜀的黄连。 能买到的只有徽州黄连,药效连巴蜀黄连一半、甚至三分之一都没有。那么,以前的中药成方还能用吗? 半点用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的中医开出来的方子还是老方子,可药完全不同了,这就造成了一种中医治不了病的社会现象。 再结合现在医疗系统对中医的刻意打压,等同于断掉了我国中医药事业的传承,砍掉了我国医疗系统的另一条腿。 这也让我们更加依赖西医了。” 说到这里,刘广林再也忍不住了,热血了一回:“这和现在的大形势无比契合! 都在强调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就是,你这只抓精神文明建设的手只要敢出手,就要做好被另一只手砍掉的准备! 医疗系统也是这样,西医是一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系统,和中医追根溯源、标本兼治的理念,天然敌对。 所以,医疗系统出现这样不可逆转的毁灭中医的现象也就不足为奇。” 套间的会客厅里一片安静,在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文明建设之中二选一。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简直叫人灵魂撕裂。 万书记最先回过神,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石慧,吩咐道:“小石,谈谈你的感想吧,你也是一个准备执政一方的干部了,不能没有思想。” 第86章 精神文明建设任重道远 石慧心思转的很快,知道万书记这是在保护刘广林,要自己交个投名状出来。 虽然这样说有些丑化万书记的形象,但万书记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而且,万书记说的很明白了,现在你小石必须作出一个表态,因为“不能没有思想”; 如果你在这个政治问题上不表态,或者说你的政治表态不符合现在刘广林所说的观念,对不起,你的执政一方将会一直“准备”下去。 石慧其实很赞同刘广林的观念,只是他以前没有像刘广林这样深入思考过而已。 在听到刘广林的观念之后,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 既然是正确的,那就不怕说嘛! 于是,石慧说道:“万书记,我一直很想和您汇报下我的思想了,今天可真是机会难得。还请您加以批评指正! 社会上现在很流行一元卖厂的改革方法,美其名曰‘一刀切’,把问题扔给了外商,或者民企。 先不说这种做法的对与错。 我要说的是,他们这么做,真的把问题扔出去了吗? 我认为没有!他们只是把问题社会化了,复杂化了;把自己的责任淡化了,把自己的义务抹去了。 他们这是在钻我们改革开放制度不完善的空子。 我赞成小刘说的,聪明人都喜欢钻空子的说法。 什么张卖光、李卖光的,都是道德缺失、党性不纯洁的怪胎!” 万书记对石慧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他还是有些任侠之气的。 但是万书记万万没想到,他石慧甚至比刘广林还要激进些。 现在总体的社会风气,包括领导干部的改革思维,都还比较僵化。 虽然总体形势在92年之后有了一个大的转变,但传统思维还在和改革思潮较着劲。 这一点,在杜庆东身上就能有很直观的体现。他是 既想发展经济,又过分追求稳妥,生怕不小心打翻了瓶瓶罐罐。 这种情况下,偶尔出一个张卖光、李卖光的,是能够撬动那些已经思想僵化的领导思维的。 正所谓“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 矫枉必须过正嘛! 所以,万书记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们都清楚,只抓物质文明建设是不妥当的。但是,现在大谈精神文明建设的条件还不成熟。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认为这话是对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你们今后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要用批判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工作,这个批判的标准来自哪里? 就是那句‘发展才是硬道理’! 这句话是硬邦邦的真理!是大势所趋!” 万书记真的,很用心的培养着自己身边的年轻干部。这个老党员对党的事业无比忠诚,希望年轻的党员干部能够快速成长起来,让党的是事业永葆青春! 这是他对待自己同志的态度,是良师益友;他对那些钻制度空子的破坏分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态度了! “小石啊,我上次听小万芷说了崇州医疗系统的事情,他们好像现在还在审查一个什么人,你明天联络下崇州市纪委,了解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真的,发生了像小刘说的这些个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这种涉及到民生的事情,我们省委必须给予足够的关注。 医疗体系是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负责救死扶伤的一个系统,坚决不能让它成为贪腐的重灾区。” 石慧在看到万书记冷肃的眼神时就知道,这个事情必须严办了! 三人聊到这里,万书记的生活秘书小秦敲响了门,他领着省保健局的副局长安思景教授走了进来。 省保健局是省卫健委直属的一个副厅级单位,其实就是个正处级干部。 但是安思景要特殊一些,他的名气很大,在国家这一批退休的老领导那里有些声望。 所以,他在省保健局里的地位就要比别人高一些。 崇州市卫生局的局长林德光,就是他的学生。林德光最近一段时间可没少给他打电话。 所以,崇州医疗系统发生的事情,他安思景还是清楚的;刘广林是谁,他就更清楚了。 因为林德光都给他的耳朵念叨出老茧了。 而且说实话,安思景都被林德光的坏运气给整不会了,已经在心里放弃了他。 中医里面的大师要更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关系,自己这样拼命地给小林找退路,就是无用,可见,这是小林该得的报应。 要是自己还要继续帮他,只怕自己也要被小林的因果给牵连上。这就是安思景教授的内心想法。 果不其然,这不就牵连上了嘛!大晚上的去给人检查身体,不吉利啊! 安教授自然是不乐意的。但不乐意归不乐意,省委书记的指示是一定要执行的。 于是,安思景怀揣着三分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搞到现在才来。 不过,也正好给了刘广林和万书记一个深入交谈的机会。这个机会的影响力之大,现在还看不出来。 安思景一脸严肃地给刘广林把完脉,询问了一些生理现象后,向万书记汇报说,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很好,从中医这个角度是看不出有什么暗病的。 这让安教授非常的奇怪:一个人无论怎么健康,像他这样的老医师上来搭脉,总是能找出一点小毛病的。 比如说上火,这种每个年轻人都有一点的小毛病。 因为在中医眼里,人就是在这样或者那样不断产生的小毛病里面,衰老死去的。 但是,这个刘广林一点毛病都没有,这个就让安思景非常奇怪,这是这一辈子第一次遇到的事情。 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遗漏后,放开了刘广林的胳膊,同时在心里给刘广林下了一个定义:这是一位奇人。 怎么说呢,安思景这个人或许有点贪财,有点好名,但是医术也高明,特别是在对待病人这一块,还是有着老大夫的气节。 我可以不给你看,但是,我只要帮你看了,就会如实地告诉你病情。 所以,他在医术这一方面的口碑其实还好。 万书记见连安思景都说没问题了,这才放下心来,让刘广林回去,踏踏实实工作。 当然,更多的暗示也不会给了!小孩子嘛,惯坏了很难矫正的! 第87章 刘妈的小心思 从市委招待所出来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仓前藏钱的出租屋,主要是看看是否安全。 虽然有隐形术在掩饰,还是让人不放心,万一进来一个小偷呢? 在这个入室盗窃猖獗的年代,这种事情简直太平常了。 进了出租屋,打开防盗门,一股钞票上淡淡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个大问题啊!刘广林想着,这个隐形术能遮掩形状,但不能掩盖气味,必须尽快地买个新房子了。 检查了下屋内的情况,顺手在里面抽了二十万的现金,刘广林离开了出租屋。 这么一番忙活,时间就到了快十点钟了。 夜风绵绵,吹星入梦,九六年的崇州睡的很早。 等刘广林回到南港宿舍的时候,看门的大爷告诉他,他的家里来人了,被田主任安排在区政府招待所。 刘广林听到之后,立刻往政府招待所赶了过去,好在路不远,不然的话,夜就太深了。 等刘广林敲开父母住的房间门时,平时有早睡习惯的俩人还在看着电视节目,睡意绵绵地在等着他。 “爸、妈,你们怎么没在家多歇两天的!”刘广林正要顺手关门,被刘福制止了。 就听见他说道:“你姐夫他们也来了,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了要过来的。” 刘广林的姐姐、姐夫都是在银行上班的,姐夫卓毅是工行东江县支行的一个小股长,姐姐是中行的信贷员。 他们能来崇州看刘广林,一定是请了假的,说不定明天就要回东江去。 “你们在里面,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哪个倒也没有,就是吃住不方便,受罪!”刘爸怨恨地说道:“到底是谁栽赃我们家的?这个断子绝孙的缺德家伙!” 刘妈看自己儿子和以前差不多,还以为刘广林在崇州市局里的待遇,和他们差不多,也就放下心了。 她问道:“你出了这样的事情,北京的小万芷知道吗?” 刘广林看着自己老妈,忽然明白了:老妈这是要劝自己对万芷下手? 这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抛开自己实际年龄要比万芷大了五六岁不谈,就说心理年龄吧,都能做万芷的爸爸了。 他刘广林可是正经人,不是怪大叔。 想到这里,刘广林笑了笑,“能让她知道吗!咱们和人家不熟悉,给她知道了不好,这是在讨情呢!” 至于今晚见到万书记的事情,刘广林决定咽下去,和家里谁都不说,省得他们瞎惦记。 没办法,为人父母,谁还没有个功利心在?! 刘妈显然不接受刘广林的说辞,正要说上几句的时候,卓毅和刘广清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让房间立刻显得有些拥挤。 “姐夫,这么大老远的,你还请假跑来,我正说着找个时间回去一趟呢!”刘广林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卓毅,自己坐到床上。 卓毅也不管那些,坐了上去,说道:“怎么能不来呢?我爸急得不行,跑了两趟崇州,就是不许看你。 你出来的消息还是他托的朋友给传来的,要不然家里都不知道。” 怎么说呢,卓毅这么说固然有卖人情的成分,但不多,主要还是担心刘广林的身体居多。 因为卓毅从进门到现在,眼光一直在刘广林身上,眼里关切的神情做不得假。 “我在里面好得很,睡单间,就是吃的差点意思。”刘广林云淡风轻的胡扯着,“在里面住了几天,还胖了两三斤!” 刘广清自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问道:“到底是谁要陷害咱们家?!你都放出来了,难道还没查清楚吗?” 刘广林想了想,觉得如果要隐瞒的话,也隐瞒不了多长时间。再说了,就这样给他们说出来,未尝没有好处,最起码,可以让他们以后做事情能多长一个心眼。 “具体的现在还没有查实,前崇州市政法委书记柳永前的嫌疑最大。”刘广林怕他们担心,解释了一句:“柳永前已经去职了。” 刘广林的这个话,别人听不懂,卓毅是听懂了的:卧槽!搞自己小舅子的居然是这么大的官。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么大的官居然都没有搞掉他。看来,自己这个小舅子根脚深不可测啊! 这么深厚的背景,现在是个什么职务呢? 家里人只知道刘广林提了正科级,被调到崇州南港区政府了,具体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要说他们不知道,刘广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职务。 所以,在面对卓毅的探问时,他只能含糊地说一句,自己现在给人当秘书呢!至于是给谁当秘书,他没说。 不好说啊,一个临时秘书,随时都有可能回南港的,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刘广林了解自己的姐夫,死要鼻子活要脸的一个人。 万一他的那些哥们要是有什么事情找来了,怎么办?能不能办?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人活在社会上,谁还没个难事,对吧! 帮不过来! 卓毅也是一个挑眉通眼的机灵人,听到刘广林说的含糊,就知道这里可能有什么避讳,也就没有再提。 但是,那种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已经变了的感觉,就在他的心里哽着,有些难受。 卓毅几乎是看着刘广林长大的,以前总感觉自己的小舅子虽然人聪明,但是单纯、热血,实在不是什么当官的好材料。 但是,今晚的观感彻底推翻了他的印象。 虽然谈不上老谋深算,但也很有城府了。 一个能在自己家人面前,都能控制住表现欲望的人,起码是成熟了嘛! 好!这样的刘广林走在官场上,不至于吃了哑巴亏去。 这些就是卓毅的真实想法,虽然还有一点点的不适应刘广林的转变,但他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刚好,家里人都在,我要说一个事情。”刘广林说着话,拎起从出租屋拿来的包包,顺手一拍,说, “这个钱是市局的补偿,不老少。我想在崇州买个房子。” “政府没给你分房子?”刘妈奇怪的问道:“别人都分房子,到你这儿怎么就不分配了?” 第88章 内保外贷,准备进军造船业 那时候的住房改革还没有波及到公务员,甚至连部分大学生都能享受到国家分配工作的待遇。 因此,刘妈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是要分配的,但也没这么快的。”刘广林解释道:“钱放在银行有什么用,那点死利息,真赶不上物价升值的。” “嗯!”刘广清倒是同意弟弟的说法,“有钱买个房子,真的要比存银行保值。不是,广林,市局赔了你多少?少了的话,我们给筹一点!” 卓毅看着自己老婆,心里埋怨开了:老婆,你这话一说出来,我在家里的地位那就暴露无遗了呀! “二十万!”刘广林故作神秘地说道:“可不能传出去啊,这里面有说法的!说出去就完了,得罪人不说,还毁了我前程。” 这个时候,在家里有“官场百事通”之称的卓毅开口说话了,“这么多钱,他是走的市局正常渠道出来的吗?” “当然走的特别经费!”刘广林看着卓毅那探究的眼光里,还带着一丝丝好奇,强忍着心里的笑,继续忽悠道, “走正常渠道财政也不能批呀!再说了,走正常渠道的话,那不就是承认了,警察抓错人了也要法律责任? 这个可是在削减自己手中权力的大事,那以后还怎么管理社会治安?” 卓毅一想,真还是这么个理。可是,理是这么理,这得多大能力才能逼着警察部门低头赔钱啦! 这么一想,心中对刘广林的谨慎反倒生起了欣赏,这才是做官该有的样子。 “嗯!”刘爸也点头赞同道:“这个钱放在银行也是没啥意思,咱们家也不是没有收入,指望着吃那点利息,还是买房子划得来!” 刘广林一听,自己老爸都投赞同票了,赶紧把这事敲定了。 于是他借机对刘广清说道:“姐,你回头让姐夫给你请两天假,这一两天就帮我把房子买了,这个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存来取去的不方便不说,还耽误事!” 这个时候,刘广清就看向了卓毅,征求他的意见了。 既然老婆大人给了自己脸,得兜着啊!虽然卓毅挺心疼老婆月底那两百多的全勤奖金,还是点头同意了。 刘广林顺手把包包往姐姐手里一推,说道:“我现在的私人时间很少,买房子的事情姐姐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但是,要快!俗话说,搬家穷三年,我也不想搬来搬去的。” 见买房子的事情搞定了,刘广林又升起了小心思:是不是搞离岸公司的时候,把姐姐拉进来? 说实话,对于南港经开区投资造船业这个事,最让刘广林担忧的不是政策,是资金。 就凭省政府拨的那两个亿,还要按照既定计划打造港口工业全产业链,根本不够。 所以,出租房里的七千万,就是刘广林最大的杠杆,他要想办法把这笔钱洗白,然后加入到西方的金融盛宴当中去,分它一杯羹。 再利用这笔外资来投资南港经开区的造船业,再次实现利润和政绩双丰收的计划。 这个计划虽然可行性很高,但是缺少关键的操作人,尤其是前期,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来办这个事,那就难了! 想到这里,刘广林对卓毅问道:“姐夫,接触过内保外贷吗?” 卓毅点点头,虽然这不是金融方面的新政策,但因为应用面太小,知道的人很少而已。 不过,卓毅还是研究了几天的,虽然没有实际操作过,自信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说,有一笔庞大的资金,能够消化你们行的不良资产,那么,你们行里面能不能为这一批已经处理过的资产出信托证明?” 这是什么意思?卓毅有些疑惑地看着刘广林,这个文件上没说不良资产这一块啊? 这是个政策问题,自己也没有能力把握啊。 看着自己姐夫还是这个懵懂状态,刘广林忍不住点拨道:“姐夫,这个事情你一个人做不成。拉上你们支行的行长也差着意思。 你们支行没有资格出具信托证明。能出具这份证明材料的,只有省行。 还有一条,省行可以授信底下的分行,比方说崇州分行,如果得到了省行的授信,也有资格开这一张信托证明。 你要是能说动你们崇州分行的行长,这个事情就能做。 对于崇州分行的行长来说,这是大功一件,消化掉了一大批的不良资产。 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拉上你们崇州分行的行长一起搞了。 能拉上一起搞,两年里面,你一个支行的行长问题不大。” 工行崇州分行的行长卓毅认识,有着不算太远的亲戚关系,而且关系走的还算近。 但是,办这个事情的流程他卓毅不懂啊! “这样吧,广林,”卓毅也是一个胆子大的,关键是自己家的小舅子身后的势力给他壮了不少胆, “我明天就去找钱行长,你把这个事情大概有个多大的盘子说一下,盘子太小了,我开不了口。” 这个倒是实话,再是九十年代,三五百万的事情,真还不值得惊动一个地级市的分行。 “盘子不小,能盘活三个亿左右的不良资产。姐夫你先和钱行长通个气,有这么个事,至于具体能不能落到我手上,我只能说,尽力!” 刘广林熟练的抬了一下自己,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在卓毅面前显摆,而是在给他信心,和钱行长会谈时的信心。 会给卓毅和钱行长一个错觉:这个事情是政府在套现救市。这样的话,资金来源就可以避开不必要的审查。 虽然说,九十年代没有互联网,对资金来源的追查手段不但原始,而且落后,以刘广林后世见到的那些洗钱技巧,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操作。 但,能避开麻烦的话,为什么不呢? 卓毅对于这一笔资金来自政府财政,更是深信不疑:地方政府还欠着银行天文数字的款项,现在不过是换一个套路来找银行借贷而已。 不然的话,就凭他的小舅子,上哪里去找这么一大笔钱?! 第89章 钱行长的烦恼 要盘活三个亿的不良资产,没有四五千万的巨款,根本不可能玩得转。 所以,哪怕他的小舅子从刚参加工作开始就贪污受贿,就他这点小权力,也不可能贪污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一个零头都不够。 所以,这笔钱的来源还是不要查了,不管是市委书记,还是省委书记,查到谁头上这个事情都要黄! 想到这里,卓毅又问了一句,“广林,你现在在给陈书记当秘书?” 刘广林知道,这是他姐夫在担心这么大一笔钱的来源,怕有说不清的地方,想找一个理由。 而且,这个理由十有八九是给崇州分行的钱行长的。 “嗯!临时性的,再多我就不能说了,你知道就行。”刘广林说得云淡风轻,“省里要在南港搞经开区,投资两个亿呢! 姐夫,你要是通过这个事情,让钱行长把你调到南港来,发展的前景要比你东江好点。” 刘广林这话的,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其实又把什么都说完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省里搞南港经开区缺钱! 剩下的,刘广林不可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露馅了。 但是,这样的话术其实很容易让人脑补。 唉,聪明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脑补。看看卓毅一副震惊的样子,刘广林想了想,为了能让钱行长相信这笔钱的合法性,他又补了一句, “我刚从省委万书记那里回来,之后可能要调到南港经开区去工作。” 这下子,卓毅算是完全明白了:原来是省里没有这么多钱搞这个经开区,需要通过这种隐蔽的方式,向外国银行贷款。 但是,行政主体向国外银行贷款这种事情,国家没有政策;所以就变通一下,通过信得过的私人来运作这个事情。 至于自己小舅子为什么能得到万书记如此信任,卓毅不知道,尽管他也很想知道。 那么,自己明天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找钱行长说这个事情了。 至于刘广林能不能把他和他姐调到南港区来,以前的话卓毅不敢想,现在不用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是的,第二天的上午,卓毅把自己收拾停当,到工行崇州分行的大楼里,约钱行长了。 钱行长正在办公,一堆要签字的文件就摆在桌子上,同意不同意的,要在他这里做最后的把关,责任重大。 现在不是前几年了,国家财政一直吃紧,上层在存贷利率转换上又出了明显的漏洞,导致整个银行系统出了一个天大的窟窿。 没办法,国家只好收紧银根,这样一来,银行的呆账坏账可就不得了,好多优质资产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不良资产,成为银行要处理的对象。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钱行长看着桌子上这一堆不良资产处理报告,忍不住头痛:这要是全处理掉,咱崇州市还有活着的企业吗?! 想到这里,他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点起一支烟,来到窗前,俯瞰着沉浸在烟雨里的崇州,却看不到半点活力。 甚至,就连自己吐出的烟雾好像都带着忧伤。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钱行长一看是白色电话,知道这是内部电话,这是谁呀?难道不知道上午的时候,是我集中注意力处理大事情的时候吗? 但是,既然秘书拨进来了,就接吧,一听,原来是卓毅来崇州了,那就上来吗,正好心烦,换换心情也挺好的。 他在挂断电话的时候,似乎意识到有一个什么比较重要的人和卓毅有关联,可就是想不起来。 上了年纪的人,这个记忆力真的不行了。 很快,秘书就送卓毅进来了,在钱行长的示意下,给卓毅泡了一杯茶,这才关门离去。 “小表弟,你怎么想起跑崇州来看我?这个点你就到了,该不会是昨天就来的吧?”钱行长热情地问起卓毅的行程。 卓毅笑着说道:“过来看我家小舅子,他这不是刚从市局出来吗,家里人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瞎着急呗! 昨天下午到的,老丈人担心的很,一直等在南港区政府。这不,到现在才来看你,你可别怪我啊!” 虽然是同一个辈份的表亲,但是差着太多年纪,更多的时候,卓毅都是在拿这位表哥当长辈对待的,所以就说的很客气。 钱行长也只是关心一下,一直在走动的亲戚嘛,又是一个很懂事的人,该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你们一大家子,昨晚住哪儿了?住的可还好?”钱行长递了一支烟给卓毅,“今天不要走了,晚上住的地方我来安排。” “昨晚我们住在南港区政府招待所,条件还好,该有的都有,挺干净的。住的地方你就别管了。” “哦!你家小舅子在南港区政府工作?谁呀?”钱行长有些好奇,他实在想不起来,只是知道,卓毅有一个亲戚是体制内的人。 “刘广林啊,以前在安通当副镇长的那个!” 钱行长一听,卧槽!这人,我知道啊,是个能人啦! 当然咯,现在他在崇州市是个名人了。 别人不知道,钱行长可是对刘广林了解的一清二楚。没办法,有效信息流传最快的地方永远是在最热点的行业。 银行金融业,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最热点的圈子里面,从来没有出过圈。 “哦!你确定刘广林是在南港区政府工作?”钱行长的眼光带着深深的怀疑。 “这个怎么说呢?”卓毅笑了笑,“他现在的编制还在南港区政府嘛,虽然他目前是在给陈书记当临时秘书。” “这还差不多!”既然是放松心情,换换脑子,和自己家的小表弟瞎扯淡也没什么不好, “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小舅子真猛!尼玛,第一天当秘书就敢搞人!” 卓毅哪里知道这个,刘广林也不可能和他说这个呀,又没有喝酒,吹牛也吹不到这一块。 所以,听到钱行长这说了一半的话,被吊得有点心痒痒,连忙问道:“怎么啦?表哥,我这个小舅子没跟我说,你给说说,他吃亏了没有?” 第90章 待定的信托投资项目 “吃亏?”钱行长认真地看着卓毅,心想,你对你自己的这个小舅子还真一点都不了解啊! “他刘广林在崇州能吃什么亏?”钱行长说到这里,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着卓毅,“他不欺侮人就算吃亏了好吧?!” “怎么可能!我家小舅子可是很本分的人!你给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中午,在市委招待所举办的午宴上,当着满崇州市的处级干部的面,你家小舅子按住了抢他座位的吕中吕秘书,往他头上浇了一瓶双沟。” 卓毅一听,觉得这个事情实在玄幻,简直不可理解,那个成熟稳重的老实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戾气满满了?! “你知道吕中是谁的秘书吗?是米汉南米副书记的秘书!”钱行长说完,看着还没有回味过来的卓毅,补充了一句, “知道结果不?结果就是,昨天晚上,在南港区政府招待所里面,吕中又当众向你家小舅子道歉了!” 钱行长和这个小表弟说这么多,意思也很明显,你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你自己留意着点。 至于要留意什么,这个东西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有的人会把注意力放到是是非非上面,有些人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得失这一块。 当然,还有更隐晦的一层意思在里面,这么厉害的人,还是沾亲带故的,当然是要接触一下,以备不时之需啊! 不过,这一层意思主要是看卓毅自己的领悟,反正他钱行长一时之间,也不需要刘广林帮什么忙。 虽然地级市分行的行长行政级别低,不过是个副处,但是权力其实很大,真的,他要和刘广林走出去,特别是在企业界,肯定是他的面子大。 卓毅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是真的不一样了。心里多少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 对自己要办的事情就更多了一丝把握。 “哦!我还真不知道,昨晚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也不说。”说到这里,卓毅快速跳过客套话,准备直入主题了。 “表哥,咱们分行有没有开国际信托证明的资质啊?” 钱行长一听是这个事情,不以为意的说道:“咱们没有这个资格,要开这信托证明,必须得省行授信,而且是每一张信托证明都需要省行单独授信,手续很麻烦!” 卓毅见钱行长把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只好开口说道:“有一个客户找到我这里来了,大概有个五千万的盘子,想要盘活三个亿的不良资产。 前提是,崇州分行能开国际信托证明,信托抵押物就是这批盘活的资产。” 既然大家都是亲戚,那些试探来试探去的手段就不要用了,成本太高,所以,卓毅干脆和盘托出,现在就等着钱行长的意思了。 “你这个客户是家小舅子吧!”钱行长也没有见外,直接点了出来,“这个事情都不是他自己的事情呢,但是,这个点子确实是个好点子。” 卓毅想了想,认真的问道:“表哥,这么说,你对这个事情是感兴趣的了?” 钱行长想也不想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啊!一点风险都不用承担,还能盘活很多优质资产,傻瓜才不感兴趣。 只是,这么一大笔钱走官方渠道进来的话,很难不出问题。 如果是我们银行出面牵头,让信托投资人和资产托管人见面直接对接,就能免掉了我们银行很多手续方面的麻烦。 不过,这样的话,就需要现金,大量的现金。因为这么大的资金流水,很难不被主管部门监管。” 怎么说呢,钱行长的这个办法其实和卓毅自己想到的办法差不多,差别就在钱行长的要求是直接对资产托管方交付现金,从而杜绝一切来自可查渠道的风险。 他这么做,当然是稳妥了,可是难度很大,大到几乎不可能实现,毕竟这么庞大的现金量,真的很难筹备得到。 但是,也不是没有的谈,那么,接下来尽快找个时间,让刘广林和钱行长一起坐下来谈,就是最重要的了。 想到这里,卓毅说道:“表哥,你今晚安排了吗?” 钱行长想到今晚的应酬对象是卫生局的林德光林局长,没办法,现在要说哪个单位有钱,还得是医疗卫生局啊! 要拉存款啊,他这个大行长都要亲自出面,非常时期! 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己的难处和卓毅说了说,最后说道:“这个事情也不是非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我陪林德光吃完饭了就去找你们。 再说了,就是我现在把林德光的应酬推掉,刘秘书的时间能确定得下来吗?” 这个倒也是的! 要说刘广林忙,那是真的忙!正式进入到秘书角色里面,你才知道,这个角色其实对素质要求相当高。 别看刘广林有了后世二十多年的眼光和经验,但现在刚开始接触下来,票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他刚从秦钢秦秘书长的办公室出来,两个人核实了下陈书记明后两天的主要行程,以及即将召开的反腐反贪专题会议的议题。 这个议题涉及到了卫生系统,秦秘书长只是在上面写了“待定”两个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般来说,虽然市委秘书长也是市委常委,但他应该也必须和市委书记保持高度一致。 特别是会议议题这一块,高度敏感。 一个市委秘书长在会议议题这一块和市委书记较真的话,不是蠢,是非常蠢;得罪了市委书记,还不能取得任何成果。 毕竟,就连常委会这样规格的大会,市委书记不但有一票否决权,还有否决任何议题的权力。 那么,秦秘书长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这是刘广林记在心上的一个事,他还要把协商结果和陈书记说清楚。 当刘广林说到在反腐反贪会上,关于医疗卫生系统的专题被秦钢写了待定的事情后,陈书记的神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秦钢是找好了出路了,很快就要调走了,可以完全不管不顾自己的面子了!”陈书记的笑容有些冷:“就看汉青书记能给他找一个什么好岗位了!” 第91章 别扯淡!这就是有问题 官场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是有发生,更何况同一派系内部的牵扯,简直说不完。 张汉青是陈老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张副书记并不怎么听陈老的话,甚至在很多小事上,俩人都是背道而驰的。 但是,人缘这个东西真的没办法解释,陈老在张副书记的事情上总是尽心尽力。 当然了,有时候会在嘴上抱怨几句,只要张副书记来一趟京城,见上一面,立刻又和好如初了。 这一点,从张副书记自己培养的势力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整个江南省的副厅正处,说有百分之三十是他个人提拔的,可能有些夸张,说有百分之二十是他一手提拔的,是有点谦虚的。 七年的省委组织部长,两年半的省委副书记,可以说,只要他张汉青还在江南省,陈家在江南省的影响力就不会小了。 别看这一次,陈老在崇州市被整得灰头土脸的,掉了一个副部加一个副厅。但从整体上讲,陈家的损失真不是太大。 这一点,中央知道,所以才有要把张汉青调走,换陈家老三来当副书记的风声; 陈家知道,所以才偃旗息鼓,关门闭户,低调度日。 至于张汉青肯定也清楚,自打江南省纪委的档案室起火之后,就一直很安静,丝毫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甚至于,就连一个地级市的副厅级干部的调动,他都办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动作大了,惊动了谁。 特别是在崇州市这个官场战区,他更是低调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把秦钢调走,就是他在崇州唯一的动作了。 之所以这样小心谨慎,那是张汉青看到了崇州潜伏的大危机,从崇州这些陈家老二提拔起来的干部身上看出来的。 用张汉青的一句话来评价成三友、柳永前这些干部,就是不知敬畏。 你都不知敬畏了,平时做事肯定无法无天啊,出事是迟早的事情嘛,那我搭理你们干嘛呢! 所以,崇州这一块的事情,哪怕闹到陈老都亲自来了,他张汉青就是稳坐钓鱼台,八风不动。 现在一看,这整个崇州都成雷区了,更没有掺和进来的意思了。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放到官场也同样适用。 秦钢是他自己一手提拔的,现在求到自己这里来了,要求把他自己调走,能怎么办呢? 好在办一个副厅级干部的调动,虽然麻烦,但作为一个一直主管一省人事的专职副书记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 那就帮忙办了吧,把秦钢调回省建设厅当个常务副厅长,反正秦钢也不在意什么岗位,只想脱离崇州这一滩浑水。 而且这个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下个月初,秦钢就要到省里去上班了。 今天都十一号了,还有十来天时间,秦钢他就要离开崇州了,所以,请允许他秦钢耍一回小脾气:大爷我不伺候你了! 表面上看,似乎是他秦钢在犯蠢。但实际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秦钢拒绝在这一很正常的议题上选择了“不”,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书记,那以后关于这一方面的工作,还要不要和秦秘书长协商?”刘广林看不懂秦钢的做法,直接问起陈书记。 “都不用了,让秦秘书长享几天清闲吧!”陈书记深感疲惫,却不得不强撑着,“没有秘书长而已,这点小事还压不垮我。” 刘广林对陈书记现在的处境很同情,派系争斗,又被屡屡暴雷,现在更是引起了高层的关注,这日子已经非常难过了。 好嘛,现在连市委日常都要他来拿主意了,这是想累死他的节奏啊。 于此同时,石慧在万书记的安排下,来到了崇州市纪委,直接找到了纪委书记孟立勋。 虽然同是副厅的级别,但是石慧现在代表的是万书记,孟立勋自然要恭敬些,何况万书记现在就在崇州指导工作呢! “石厅,你好你好!” 在纪委大楼的门口,孟立勋送上双手相迎,就差没去给石慧开车门了。 这种场面石慧经常见,虽然刚开始的石慧,还有些受宠若惊。 看到那些级别比自己还要高一级两级的大人物,对自己亲切有加的时候,还非常震动。 现在的话,司空见惯了,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挥洒自如了。 俩人一路寒暄,走进了小会客室。 “孟书记,有一件不大的案子,就是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的受贿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石慧开门见山,“一件不大的案子,怎么会需要这么长时间?” 尼玛!孟书记在心里骂了石慧一句,你这个说话要讲点逻辑好吧,他这个案子的大小和处理时间的长短有充分联系吗? 小案子就不能很复杂?大案子就不能很简单? 但是,这位是代表万书记来的,他能亲自来,而不是打个电话,说明了什么? 说明万书记很关注这个案子呀!不过,这么一个小案子,怎么就引起了万书记的关注? 他一想到这个的案子来由,不禁哭笑不得:又和刘广林有关系! 万书记,咱不带这么宠孩子的,真会宠坏了!你知道现在他在崇州市的威名了吗? “铁骨太岁!” 至于这个案子,本身就是一个不大点的小案子,当初康民让他立案的时候,他认为这是有点小题大作的。 后来也就没有怎么关注这个事情。怎么说呢,一个科级干部而已,能犯多大的事?! 好嘛,现在石慧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 “案子不大,但是很复杂。”孟书记还是很会扯淡的,“你知道的,医疗系统比较特殊,很多东西需要很专业的知识才能鉴别。 而这需要专业人士参与进来,也更需要时间。” 石慧心里头冷笑:拿我当小孩糊弄呢!我还就不信了,医疗设备的估价很难吗?卫生部发布的药品指导价和医院实际销售价格很难查吗? 不作为!难怪昨晚上小刘要那么说了,果然阻力重重! 第92章 命不由人啦 不过,石慧身为厅级干部,又在万书记身边待了一段时间,水平实在不低,想到了这里,就转变了下策略。 “孟书记,你瞧我这来得急,临时召集办案人员开会什么的,来不及不说还耽误事。 你看,能不能请负责这个案子的同志前来说明下情况。 群策群力嘛!要是崇州市纪委在专业鉴别上有困难,可以向省委求援嘛!” 听到石慧这种绵里藏针的说法,孟立勋心里在打起了小鼓:不会是谁在这事情上手脚不干净,被人举报到了省委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孟立勋立刻警觉起来了:这里面的事情应该不会小了,不然石慧他一个秘书,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得罪人还不讨好的事情呢? “好的!小章,你去找一下九处的胡碧峰,让他来向省领导汇报下当前案情的进展。” 孟立勋这就是在和自己的秘书说,可以和胡碧峰通气,省的到时候胡碧峰一问三不知的,在石慧面前丢他的人。 这个胡碧峰是个正处级的领导职务,分管着崇州市纪委调查审讯这一块的工作。 整个九处,也就不到三十人的一个小部门,分管的居然是一个正处级的干部,要不说纪检单位干部扎堆呢! 小章找到胡处长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看报纸。是的,大上午的在看报纸,闲的。 一看是领导秘书来了,连忙放下报纸起身,笑呵呵地问道:“章秘这是有事要安排?” “嗯!”小章其实不小了,三十多岁,很严肃的一个人,“省领导下来询问案情,现在在领导的小会客室。 你这要不要准备下?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过去。” 小章办事也很严肃,领导暗示他通气的事情,他能办成这么光明正大还不给人把柄,素质真不错。 “能说说是哪一件案子吗?章秘?”胡处长听到省里领导直接来询问案情,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卧槽!千万别是周淼的案子啊! 这个案子我可是刚刚收了林德光的两百万啊! 但是,玄学说的好,你走背时运的时候,担心什么来什么! “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第一人民医院那件案子。”小章虽然也在观察胡处长的表情,但,一个审讯高手的表情管理一般都不差。 而胡碧峰就是一个审讯高手。 他之所以敢收林德光的两百万,就是他从周淼嘴里审出了东西,这个东西一旦爆出来,整个崇州的医疗体系将会彻底洗牌。 原本他还不敢收的。怎么说呢,人虽然是陈书记要求抓的,但市委提供的证据,真的不足,也就是一些风闻举报。 当然,市委书记的要求,就是根据这些举报材料去查,而胡处长也这么做了,并且,也确实查到了问题。 但,自从周淼被送进来之后,一直没有人跟进;而且,又有很多人在明里暗里的,给他胡碧峰递话传好处,所以,这件案子就这么拖了下来。 直到,林德光林局长拿出了两百万这么一个炸弹,直接把他胡碧峰给炸趴下了。 但是,命运安排的就是这么巧妙,他是前天收的钱,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今天省里领导下来问案情,我尼玛! 这才叫命不由人! 现在该怎么应对?胡碧峰也有考虑,在这件事情上,只要保住了林德光,他和他拿的两百万就是安全的。 至于周淼,让他去死! 自己直接往刘太岁的枪口上撞,怪的了谁!让他去死好了!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就短短瞬息而已。 小章就看见胡碧峰边往办桌里边走边说:“那件小案子,哪里需要什么准备材料,我这儿张嘴就来!” 说着话,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办公室钥匙,就往外走。 俩人来到小会客室,胡碧峰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四十岁的精干男子,从他并拢的双腿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严谨的人。 “这位是省委办公厅的石主任,”孟立勋接着介绍道:“石主任,这位就是我们崇州纪委专职调查审讯的胡碧峰处长。 小胡,坐吧!” 面对胡碧峰,石慧自然不会这么客气,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在的这个胡处长其实就是个小鬼。 “胡处长,现在这个案子是个什么情况?” 胡处长最怕这种看似废话,实则非常有针对性的问话,不好回答不说,还很容易被动。 为了林德光,也是为了自己,没办法,只好得罪这位石主任了! “您具体是问哪一方面的情况?”胡碧峰开始了装傻充愣,“如果您是要问案情的进展,那么这个案子已经到了快结案的阶段了。 我们正在归拢证据。” 石慧一听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然案子都到了结案阶段了,你还不来向领导汇报,你想干什么?! 如果胡碧峰已经向孟立勋汇报过了,那梦林勋在自己提起这个案子的时候,就不应该是那么一种表现。 扯什么淡! 但石慧并不表现出来,甚至还一本正经地问起了一些基本情况。 在通盘了解完之后,他越发肯定这里面隐藏了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因为,胡处长要给周淼定罪的证据,是通过举报材料调查得来的。 但是,调查材料里面的重大举报全都是虚的、假的,倒是这些三、二十万的小数额案子一查一个准。 这就奇了怪了! 有这样的举报人吗?这个举报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么做就不怕纪检部门反过来查他吗? 所以,在听完胡碧峰的汇报之后,他微笑点头,露出一副应该如此的表情。接着很客气地拒绝了孟书记的留饭,急匆匆地赶回市委招待所,向万书记汇报去了。 万书记的斗争经验要远超石慧,在听完石慧的汇报之后,立刻通知通知陈衡和省政法委的副书记申佩吉,前来开个碰头会。 当刘广林陪同陈书记来到是为招待所的小会议室时,申佩吉已经会同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房廷林局长,等了一段时间了。 石慧对刘广林点点头,转身去通知万书记,就崇州医疗系统的反腐反贪工作,开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第93章 胡碧峰投案自首 其实在这个时候,大家对崇州市医疗系统存在的问题普遍看轻了,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到足够淹死龙王爷的。 既然存在认识问题,万书记就很有必要用警醒的方式指出来。 所以,这次的碰头会整体上来说,对省政法委、陈衡来说,氛围不是很友好,以至于散会后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气。 工作不能带着情绪,尤其是纪检工作,最怕情绪化。 但是,大家既然肚子里憋了气,市委、省纪委在要求崇州市纪委移交周淼一案的时候,行动自然很快,行为当然很冷酷。 这就让孟立勋心头狂跳:卧槽!周淼这个案子真的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 他自问清白,如果周淼一案真的有问题,他最大的处分不过调离岗位,因为他的责任不过是不作为。 所以,孟书记的慌乱还要好一点。 可是,胡碧峰胡处长就慌到不行了:周淼其实已经开口了,不然林德光怎么可能愿意掏两百万买平安呢? 就从周淼开口说的这一点点东西,完全可以推测出,这个案子简直大到离谱! 我国法律明文规定了,经济犯没有死刑。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周淼够得上枪毙两回的;可想而知,林德光肯定够枪毙八回的! 周淼一个医院的副院长,正科级干部,都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林德光,还得了! 而自己,想着市委一直不怎么重视,一直到现在,居然连一个过问案情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帮着周淼打招呼的人很多。 所以,误判了形势之后,胡碧峰居然收了林德光两百万的平安钱。 他这是寿星公吃砒霜啊! 后悔、慌乱以及无助的情绪催生了胡碧峰的绝望情绪。 作为一个纪检干部,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已经是犯罪了,公职就不要想了,七年起步的官司,自己是吃定了的。 至于说硬抗到底,侥幸脱罪的想法,胡碧峰压根就没有想过。 认真起来的我党,不要说只是查这么一件本来就不复杂的案子了,就是比这个再复杂几倍、几十倍的案子,也能查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他没有拖延时间,立刻离开了单位,回到家中,开始安排起后事来。 胡碧峰家在经济这一块其实很困难,家里有一位久病的老人,他的父亲。 这位老人每个月的医疗费用很高,要两千多块钱。 这个两千多块钱也就算了,两口子都是公务员,虽说工资不高,但胡处长的级别摆在这里,两口子日子过得拮据点,也能养得起。 但是,家里两个孩子读书的化用也不小,这就造就了这个小家庭入不敷出的艰难处境。 怎么说呢,为了钱,胡碧峰戒烟都戒了八百回,就是戒不掉! 结果就是口袋里装两种烟,一种是三十元的华子,撑场面;还有一种是两块钱的龙泉,这个是口粮。 日子过成这样,被自己老婆嚼舌头那也是应当的。 别人家老婆每个月都能给自己买新衣服,到了她这里,三年了,也就买了几套内衣袜子。 一双皮鞋穿了三年,从来没有换过; 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就差没有给他们的衣服打补丁了。 这样的生活,是官太太的生活吗?还赶不上伺候官太太的佣人保姆! 能怪自己老婆吗?不能! 有时候,胡碧峰也在寻思:别人下海了,大把赚钞票,我是不是也下海试一试? 可悲的是,自己连试一试的本钱都没有。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煎熬。 但是,即便如此,胡碧峰在接触林周淼案之前,基本上还算是清白自律的。 胡碧峰经手的案子,也收受一些人情,但这点东西都有一个基本原则,不违法。 收受人情的金额也不多,三、五千块钱的样子,事情办得了还是办不了,都不影响什么。 而且,就是这样的事情也不多,他跟托人情关系来的人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我只有这么点权力,只能帮你到这里。 再多帮一点,我就犯法了,我后面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你不要害我。 一般来说,犯人家属都能理解。毕竟你也只花了那么点钱,还想指望能干什么事?让犯人少遭点罪就万幸了。 而胡碧峰的家庭条件,整个崇州市纪委都知道,其实大家对他本人还是很钦佩的。 对于有底线、有原则的人,我们很难不产生敬佩之情来。 但是现在,哪怕是他胡碧峰把那收的两百万退给林德光,他该判的刑期也不会少一天的。 因为,他犯罪了。 在知道自己的罪行即将暴露之后,胡碧峰做的不是准备潜逃,尽管他有这方面的渠道,也有着利用这个渠道的钱。 但他没有,他回到家里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告诉自己的老父亲,自己藏钱的地方,让他一定要保管好这笔救命钱,不要让他自己和孩子们吃苦遭罪。 说完了,给他老父亲磕头跪别,谁也不知道,这一别会不会是永别。 胡碧峰没有让生离死别的哀伤情绪打垮自己。 办完这点事,他立刻来到省纪委在崇州市的临时办公场所,投案自首。 胡碧峰的这种举动,在九十年代很少见,那时的主流意识,就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这让申书记有些好奇,这个胡碧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想些什么: 又因为这件案子是万书记亲自安排的,申书记决定,亲自参与对胡碧峰的审讯。 说是审讯,其实和组织谈话形势差不多,毕竟他胡碧峰是自首来的,在没有发现他对案情有特别重大的隐瞒后,不可能给他上措施。 做人,不讲道理也要讲良心嘛。 胡碧峰很详细地交代了他在周淼案里面,收受了林德光两百万的现金贿赂,帮助周淼从轻定案,并向组织隐瞒案情的全部经过。 但是,当申佩吉问他,那两百万元在哪里的时候,出乎意料,胡碧峰一口咬定,这笔钱他赌博输掉了。 第94章 陈书记的艰难处境 这还真是个财迷啊,死要钱!申佩吉在心里面给胡碧峰打上了标签。 那就去胡碧峰家里搜查嘛! 毕竟,这两百万是赃款,是国家资产嘛!(卧槽,这话的味道不对,有些怪。) 想到这里,申佩吉一边请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同志前去去卫生局,控制住林德光; 一面让自己的下属,前去胡碧峰家里搜查那被藏起来的两百万现金。 他自己则带着秘书,亲自赶往崇州市委,和陈书记碰头。 一方面是要通知忠州市委抓捕林德光的事情,另一方面,也要和陈书记协商好这个案子的处理方式。 毕竟这是在崇州市,在陈衡的地头上抓人,你不能不和当地领导通气,那样做的话,是对当地领导的不尊重。 再说了,从胡碧峰交代出的那一点点东西来看,沉在水面之下的部分必然小不了。 在这个案子的走向判定上,他们俩人必须保持一致,不然就在万书记面前闹笑话了。 来到陈书记的小会客室,陈书记已经在等他了。 等到申佩吉把崇州市纪委胡碧峰处长投案自首的事情一说,见多识广的陈书记,脑袋当场短路了十五秒。 重启之后,陈衡禁不住一声长叹:飘摇风尘际,何地置老夫啊。 “抓吧!”陈书记说话的声音多少有些暗哑沉涩。 申佩吉很理解陈衡,因为理解所以佩服。 怎么说呢,崇州市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逼迫这位陈书记连自己的阵营都改变了,真的可以说是内忧外患,飘摇不定了。 想想吧,先是省委书记的孙女在崇州出事了,这就足够让人很多市委书记头痛的了,处理的不好,丢官罢职也很正常。 打翻了油瓶找地皮嘛! 然后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成三友严重贪污受贿,公然对抗组织审查,甚至闹出了火烧省纪委档案室的事情来。 这就让陈衡这个市委书记的处境雪上加霜了,虽然不用他去负什么领导责任。但,领导不力的印象肯定是刻印在上层领导们的心里的。 也就是说,发生了这两件事情之后,他陈衡哪怕是政治水平再高,想要再进一步升副部,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惊动高层、即将轰动全国的杀人碎尸、走私大案。 不管这个案子能牵扯到谁,牵扯到什么层级,他陈衡的仕途也将就此断绝了。 无妄之灾啊! 可是,运气这个东西,你不得不信! 如果厄运到此为止,陈衡还是有可能继续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干下去的。 毕竟,有一位强力的省委书记保护着,他陈衡只要自己没有问题,虽然升官无望,但维持现状还是可以的。 可屋漏偏逢连夜啊! 现在崇州市的医疗系统又出了大问题,这下子万书记也没有好办法来帮到他了。 这个处境他陈衡能不知道吗? 连申佩吉这个省城来的人都清楚,陈衡身为当事人,只会体悟更深吧。 即便如此,陈衡还是保持着斗志,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他这样强的意志力,在厅级干部里面,真的不多。 别人都只看见当干部的表面风光,又有几个人了解这种官场的煎熬? 当然,正因为对陈衡的佩服,才让申佩吉生出好好帮陈衡一把的意识。 就听见他说道:“抓回来容易,怎么处理就是个难题了。 处理的轻了,万书记不满意,对人民群众不好交代; 处理得重了,陈老弟,你这里的压力可就太大了,你承受不起。 这个不轻不重的程度,真的不好拿捏呀!” 陈衡苦笑着看向申佩吉,摇了摇头:“我承受不了的后果,无非引咎辞职,不会有比这个下场更不幸的了。 我下台了,日子还是一样过的。 说一句实话,我这个市委书记当的,真的累! 但是,如果因为我个人的原因,选择了违背万书记的要求、辜负人民的期望,我认为这笔帐不划算。 再说了,如果是其他的部门也就算了,医疗、警察、教育这三个部门一旦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甚至有些问题,能对党的事业产生毁灭性打击,我是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申书记,这是我一贯以来的执政理念。” 申佩吉当然知道,陈衡这是在和他交心呢。 当你的善意换来回馈,那种温暖的感觉其实真的很不赖,友情在很多时候,就像酒后的风,微醺。 “好吧!既然这就是老弟你的选择,我选择尊重你的选择。我去了!” 申佩吉起身,在告辞后出门的瞬间,回头说了两个字:“保重!” 抓捕林德光的行动很顺利,林德光正在卫生局开党员干部生活会,根本没有想到,收了钱的胡碧峰会扛不住压力,把他卖得干干净净。 为了响应省委号召,崇州市各个政府部门都在搞反贪反腐宣誓,自查自纠,各种反贪反腐的会议层出不穷。 市卫生局当然不能免俗。 不过,林德光显然对着这样的形势有着另一种认识。 他借助反贪反腐活动,开起了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生活会。 参加会议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在局里保持着清高地位的干净人。他要借助这个反贪反腐的活动,搞掉这些碍眼的人。 有这些人在局里,不但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还让自己干点贪腐的事情都有心理压力。 所以,他在这个生活会上,大肆抨击这些还没有下水的干部,正要拿出准备好的理由,来调离这些人的岗位时,会议室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了。 冲进来几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径直走到林德光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林德光吗?我们是省检察院的,现在有一件案子牵扯到你。 我们需要你在指定的地点说明指定的问题。现在,请跟我们走吧!” 这些人身上穿的全都是检察院的黑西装,西装的枪驳领上,佩戴着一枚圆圆的党徽。 这些人真的是省检察院的,应该是反贪局的,林德光立刻就判断出来了。 第95章 难喝的宽心酒 要让省检察院动手抓人,起码也要个必要条件,级别要够啊! 他一个小正处,放在江南省的干部队伍里真的是个小虾米,根本不值得省检察院动手好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崇州市委请求省院出手的。 这个情况似乎也不可能! 因为胡碧峰拿了他林德光两百万卖命钱,敢不尽心竭力地隐瞒案情?! 崇州市委在不知道案情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提请省院插手这件案子的。 再说,为了防止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特意花费重金,求得秦钢秘书长在必要的情况下,帮他拖几天。 最起码,也要拖到万书记离开崇州。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啦,明明前一秒都还一切正常,下一秒就开始搞我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林德光的脑子转不过来,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人很粗暴地摁在主席台上,当众上了手铐,几乎是拖着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这些卫生系统的清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骇是自然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戒备。 国家这是要对卫生系统做手术了吗? 会议室里,每个人想法的或许会不同,但戒备和抵触是一样的:别的系统改革都可以大刀阔斧,出个张卖光、李卖光的,不但不是犯罪,反而还是改革典型。 怎么一到医疗系统这一块,政策就变了呢? 咱们这个医疗系统还没怎么改革呢,你们这些领导就喊打喊杀了,这是歧视。 对知识分子的赤裸裸地歧视! 要不说,医疗系统抱团现象严重呢,一来,是有巨大的利益这个天然的向心力; 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这个圈子太小了:师生关系、同学关系甚至父子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一刀一斧能够劈开的。 不过在目前,对这种现象有认识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刘广林。 因此,陈书记在接到省反贪局成功抓捕林德光的消息后,会有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有刘广林知道,医疗反腐这种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会不会无疾而终,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抓一个林德光,真的达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你怎么好像对此漠不关心?”陈书记很好奇刘广林的无动于衷,“要是真的说来,崇州市医疗系统的反腐行动可是因为你的事情在掀起来的。” 刘广林对陈书记的问题表示,我不想回答,这尼玛是个什么傻逼问题。 “老板,抓一个林德光根本谈不上系统性反腐的,”刘广林有些哭笑不得,“您这个问题它好难,我答不上来。” 这个时候的陈衡,对于系统性反腐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没有新的制度建设,怎么能谈得上系统性! ······ 万书记走得很匆忙,连送别午宴都没有参加,就急匆匆地往省城赶,甚至连亲自和陈衡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这让陈衡心里的更加忐忑,对自己的艰难处境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就这样,在患得患失的状态下,一整个下午,陈书记的状态在刘广林的眼里,是很差的,不踏实的。 怎么说呢,没有哪一个做官的,不想做更大的官,从古自今,真没有! 在认识到自己仕途断绝之后,没有人还能够保持云淡风轻的状态的。 老实说,陈衡的表现真的很不错了。 尤其是在下班前,他紧绷着的最后一根仕途之弦终于断掉了。 这让他一下子轻松起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坦然面对政治生涯倒计时。 这种表现,就像一位豁达的智者,在面对不可逃避的死亡时,是一样的,淡定从容。 “小刘啊,晚上有没有时间?”陈书记很想在即将离开崇州的时候,走出市委大院,提前进入市井生活。 说人话就是,他想在晚上吃个大排档。 “风清闲客去,睡美落花多。”刘广林碰上这么个有意思的老头,一时间没忍住,调侃了他一句。 刘广林的意思就是,我晚上很清闲,回去也是睡大觉。 你还别说,刘广林这么随口一句,可算是挠着了陈衡的痒痒肉了! 当时他就在想,这个小刘还是有点国学基础的嘛! 瞧他这话说的,你要是不了解这首诗的出处,你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啥。 不过,小刘这孩子也太骚情了吧? 人家惯休是一位僧人,说一句“睡美落花多”是禅! 毕竟在得道高僧的眼里万物皆是相,花也好,人也好,都是一般无二的。 你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家伙,敢说“睡美落花多”,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了。 所以,他就鄙视了下刘广林,轻声斥责道:“调皮!晚上你陪我找个干净点的大排档,我们也喝一回宽心酒。” 他这话说的,让刘广林莫名的有些心酸。 俩人忙完手头上的事之后,刘广林亲自开车,徜徉在九十年代的街头,沉浸在霓虹灯的长河里。 陈衡很沉默,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头,和自己初见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别。 崇州市的发展还是太慢了! 自己并没有为这座城市做什么,所以这座城市也没有留下自己的足迹,这让陈衡有些伤感。 虽然刘广林尽力在调节气氛了,但是这一场宽心酒,陈衡喝的一点也不宽心。 这让刘广林有些无可奈何。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传呼机响了。 “老板,对不住,我忘记改成震动模式了。”刘广林很诚恳地向陈衡道歉。 “没什么,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陈书记说着,递过来自己的手机,“就拿它打吧,大晚上的找公用电话,有点难! 崇州市的建设,任重道远!” 老板把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回电话吧! 刘广林很清楚,应该是自己姐夫来的电话,说的很可能是金融上的事情。 他也很清楚,陈书记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柳永前的杀人走私案,最终还是要落实到金钱上来。 但是,这笔钱柳永前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的,一定会成为这个特大杀人走私案的哗点,最终会在社会上流传开来。 所以,今晚上从现在和自己姐夫通电话开始,实际上就是在走钢丝。 第96章 姐夫,你就是个棒槌 因为陈书记就在一旁听着呢! 但是,老板亲自递电话给你了,你推辞的话,更不好!你一个秘书,在领导面前能有什么隐私? 如果有,那不叫隐私,叫阴私! 刘广林拿过电话,笑着道谢,很自然的拨号,电话通了,是自己姐夫接的。 听着他在电话里“喂、喂”的说话声,刘广林稍微在心里作了下心理建设,说道:“姐夫,是我,你吃饭了没?” “我吃了,我吃了!和你姐一起吃的。你现在在哪里啊?吃了吗?” 这个姐夫是个话痨,没有一句有用的。刘广林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在街上陪老板体察民情呢,现在正在吃!” 如果俩人换个位置,刘广林立刻挂断电话,什么话都不会说,他这是在忙啊。 可惜,他姐夫没有这个水平,听不出话音来。 “哦!我正在我表哥钱行长这里,他今晚有空,想着和你聊聊内保外贷的事情。 我们现在能过来吗?” 姐夫啊,你真是个棒槌! 我都跟你说了,我在陪老板呢,你还问,而且还是当着人家钱行长的面问的。你这叫我怎么回答? 我说不能,这事情肯定会黄掉。 搞金融的,能把信用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拿来约束万千百姓,自然是对信用这个东西深有研究的。 我这都不敢当着市委书记的面谈这个事情,那就是底气不足啊!说明这个事情里面还是隐藏着一定风险的。 好几个亿的项目,哪怕是一丁点风险,责任也大的吓死人好吧! 所以,刘广林换了一个说法,“现在就老板和我两个人,老板也在躲清静。”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小,“表哥,我家弟弟说,他现在就和他老板俩人在一起躲清静。现在去,是不是不方便?” 刘广林听得哭笑不得,姐夫你这个水平,真的有待进步好吧! 就你这样的,给你一个支行搞一搞,你自己玩得开不开心,我们不知道;我们在旁边看着都能看出心脏病来,你信吗! 现在就看钱行长的水平了,他要是水平及格就不会来;要是个高手,就一定来的。 果不其然,刘广林就听见电话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那不是正好嘛,这么私密,又没有外人,正是谈事情的好机会嘛! 去!有什么不方便的!” 刘广林听到这里,就想把这个钱行长从这个事情里面踢出去了。 这人太精明了,而且一点都不为别人考虑。 属于在酒桌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嘴里滔滔不绝,就是不喝酒的主,不好打交道。 虽然把他排除出去,会导致自己洗白这一笔钱有一点麻烦,但是,总比现在这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强的多。 九十年代,是一个现金为王的年代,懂的都懂。 刘广林正要推辞,就听见陈书记发话了,“你姐夫?那就一起过来坐嘛,人多热闹一些。” 其实,陈书记的想法很简单,这个小刘很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位秘书了,而且,多少有些忘年交的味道在里面。 俗话说,来的都是客! 而且,打电话来的这个人还是小刘的姐夫,不让他来的话,内心敏感的,难免会产生矛盾。 所以,陈书记才有了这么一句客气话。 得了,这下子真的把刘广林给架起来了。 那就来吧! 最多就是我不和你钱行长谈事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事情开始脱离了刘广林的掌控,一步一步滑向了不可知的方向。 不一会儿,钱行长亲自开着自己的皇冠车,来到了刘广林说的位置。 到地方一看,还真是一个普通的烧烤摊啊! 大红的帐篷里面,摆着几张折叠的桌椅,几个人正在唾沫横飞的大声吹着牛逼,真的很生活! 好在,刘广林所在的帐篷里,暂时就他和陈书记两个人,倒是清净。 不过话说回来,初次见到陈书记,钱行长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别看钱行长是个副处级金融干部了,真的没有见到过陈书记真人。 别说钱行长只是个副处级干部,就是崇州市的正处级干部,一年里头能见到市委书记的次数也是寥寥。 所谓“远则怨之,近则不逊”,为了让你们这些家伙对我要保持恭敬,那保持距离嘛! 这是很多领导干部对待自己下属的基本方式。说白了,还是几千年前老祖宗留下来的那点东西。 但是,陈书记认为自己的仕途即将到达终点了,那就不要让这些下属“远则怨之”了吧。 这才有了今晚这么不可理解的一幕。 刘广林起身相迎,这个是基本素质。这个时候,刘广林如果不起身的话,不是待客之道,会让陈书记有失礼之嫌的。 “姐夫,钱哥,来来来,随便坐。”刘广林自然随意的招呼着,“这是我老板,今晚老板请客,大家随便点。” 钱行长一听就知道,这是陈书记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呢,心里的感激之情就又多了一份。 陈书记自然不可能起身,坐的稳当当,不过他还是伸手虚迎了一下。 就这一下,立刻让两位中年男子感激不已。 唉,儒家的驭人之术,实在可怕! 看到大家都坐定了,刘广林招呼大排档的老板过来,重新点了些酒菜,这也是待客之道的一种。 钱行长看到这里,对刘广林忍不住刮目相看:竟然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嘛,钱行长从卓毅身上大致推测了下刘广林的水平,那自然是差别太大,云泥之别。 所以,他说话的态度就讲究起来了,“小刘,不要忙活了。你这都忙活一天了,歇歇吧! 我们其实都吃过了,不要特意补菜了。” 钱行长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来是谈事情的,那么,可以谈了吗? 刘广林看了看自己的姐夫,正像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还在偷偷拿眼在瞻仰着陈书记呢! 就没好气的说道:“那怎么行呢?你看,我都说了,今晚是我老板请客,我让你们随便点;你们不点,我只好意思意思了。” 这是个哑谜,言下之意就是,我都说了,这不是个谈事情的地方,你们非要赶过来,我能怎么办呢?! 第97章 陈书记的解围 钱行长听刘广林说的这个话,味道有些不太对劲,客气,但是保持着距离。 他这是不想谈? 还是说,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了,让他刘广林反感了呢? 不过,站在刘广林的角度去想的话,这就不难理解了:你想当着我老板的面和我谈,你给我留了空间吗? 不管是操作上的空间,还是利润上的空间,都没有好吧! 所以,这倒真的是怪自己心急了呀。 而自己之所以变得这样急功近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根源就在卓毅这个小表弟身上。 钱行长拿眼一瞟,看到卓毅还在偷偷瞻仰着陈书记,心中想到:这可真怪不得我啊,谁叫你刘广林有个棒槌姐夫呢?! 不要怪我如此急功近利,是你姐夫的表现拉低了我对你的评估咩! 再者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我不想当王八蛋,所以,对不住了刘广林,不要怪我逼你。 钱行长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陈书记打断了,陈书记其实对眼前的这两位真不待见。 原本想着,刘广林的父母都还忠厚,而小刘本身的素质就不用说了,很不错。有这样的家庭环境,他接触的人应该还是能接触的。 可是,他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两个棒槌:人家小刘都已经准备赶人了,你们还准备一副大谈特谈的样子。 尼玛,真是棒槌上面打眼——当真了。 但是,小刘如果真的就这样把人赶走的话,那才叫得罪人! 算了,这个恶人我来做吧! 陈书记来做恶人,当然不会直接赶人,他只要让你坐在这里感觉到不自在就可以了。 “小刘啊,今天下午的时候,我问过你,抓林德光是整个医疗系统反腐的开始,你好像很不赞同。能谈谈你的想法吗?” 陈书记当然知道,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将会以什么样的速度传播出去。 但是,这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很多时候,舆论声势是必须的,它们本身也是斗争策略的一种。 当然了,陈书记的这句问话,也真的是他的困惑。 “老板,其实您提出来的系统性反腐败,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这里面需要很多必要且充分的条件。 这个才是真正的改革,因为系统性反腐的基础条件就是制度建设。 想在医疗系统里面建立新制度,我不说您也清楚,这不是崇州地方政府能做到的。 崇州做不到,江南省也做不到。国家正在做,这就是卫生医疗系统的制度改革。 但是,国家改革的侧重,和我们地方上不一样,国家目前的改革侧重是在甩包袱。 毕竟,医改之前,医疗系统是吃财政饭的,国家负担不起。” 后面的话刘广林不敢往下说,因为这里还有两个外人,尤其是,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陈书记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听到之后,想了有一会儿,整个帐篷里面很安静,除了隔壁的吹牛皮声音依旧热烈。 钱行长听到这里,见气氛有些沉闷,加上谈论的话题和自己的金融体系又沾了一点边,决定不放过这个可以展现着自己的机会,插话道: “现在经济大环境确实困难,好多优秀企业,因为没有金融输血,现在面临倒闭的困境。 现在也就各大医院的经营状况好一点了,还能存点钱。” 钱行长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大实话就不能是错误的吗?刘广林想到这里,彻底失去了和钱行长交谈的欲望。 这是个错误的年代,因为贫穷就是最大的错误。 陈书记对没有搭理钱行长,继续问刘广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只能被动的走发现了处理,处理了又发现的这一条老路了。 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想什么呢?刘广林听到陈书记的问题,有些哭笑不得,看来陈书记对医疗系统的抱团情况,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啊! “老板,在别的行业,这样割韭菜式的反腐可以,因为他们本身就具备很强大的活性,也就是行业系统流动性。 医疗系统不行,太封闭,也太抱团了,因为它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这个绝对向心力,这就是颗铁核桃。 这次反腐可以动作大一些,态度坚决一些,因为这是第一次,它还没有做好对抗反腐的准备。 下一次,呵呵!” 陈书记听到“割韭菜式反腐”这么个形象生动的词时,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因为这是他一直在做,却做不好的。 而且,叫人惭愧的是,往日的自己为了自身利益,也差点成为众多韭菜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陈衡有些意兴阑珊,准备回去了。 钱行长也是一个看惯脸色的人,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要是再拖下去,陈书记和刘广林可就走了,这么大一笔业务也就飞了。 他禁不住的后悔:尼玛!老子真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早上就该直接答应卓毅,晚上和刘广林吃饭的。 你看,这不是连市委书记都在吗?! 为什么老子要偏偏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想着请林德光吃饭,好拉点存款来应急。 结果就是,林德光进去了,医疗系统的钱谁也不敢擅自做主动用了。 这才叫烧香请小鬼,关门挡真神,忙活的不在道上啊! 可,谁叫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卓毅面前有着心理优势呢? 哪怕换任何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来,说的哪怕是米副书记的秘书有这个事情,他姓钱的也一定会推掉晚上所有的应酬,专心应对啊。 现在好了,看现在这个架势,刘广林是明显不想谈啊,这可不行,我来都来了,不试探下那不是亏了么?! 再者说,这样零成本的试探还有什么顾虑的,毕竟,是你卓毅自己找上门来的。 想到这里,他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卓毅一下,然后很自然地看向刘广林,欲言又止。 卓毅怎么说呢,其实真不是一个太笨的人。 他只是没有接触过这个层次的人,不知道人在这个层次里,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同他现在有着很大区别。 第98章 急切的钱行长 在接到钱行长这个明目张胆的暗示之后,卓毅本能的有些犯难:我好像干了一件糊涂事,可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所以,他也很茫然地看着刘广林,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妻弟,觉得自己突然看不懂他了。 钱行长这种低级的小动作,都是陈衡他们玩剩下的。 所以,陈书记拿眼一扫就看出来了,这个钱行长是有事情求到小刘这边来了。 嗯,我倒要看看,小刘是怎么处理这种人情往来的。 这是一个干部的重要素质,甚至在某一方面,还要强过才能。 所以,这种突然涌上来的考官心态,让陈衡又按下心来,态度沉稳地旁观起来。 刘广林忽然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正从意兴阑珊里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尴尬来。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个帐篷里,走进来四五个人,懒散地在隔壁桌上坐了下来,男男女女的都有。 这段进客的宝贵时间,给足了卓毅充分的思考,然后,不出意外的,他向刘广林问道:“你说的那个事情,现在怎么样啦?” 在卓毅朴素的思维逻辑里面,如果自己的这个问题让妻弟感到了唐突,那没有关系,自己人嘛,怎么都好处理; 可是如果自己不问出来,一定会得罪自己的表哥,到时候想要弥补的话,就千难万难了。 这是一个乐观且天真的人! “你是说融资的事情啊!”刘广林很淡定地扫了一眼钱行长,笑着说道:“我姐夫说你今晚有应酬,我就做了其他安排了。” 刘广林这个话,在官场人的眼里,和指着鼻子骂其实区别不大。 意思也很明显,尼玛!找你的时候,你端着架子;现在我甩掉你了,你又舔着脸来求人,这叫犯贱! 钱行长心里的苦处是真找不到人说啊! 讲道理,真怪不上刘广林做的这么绝情,给到他自己,他可能做的更过分一些,甚至连面也不见的。 但是,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好吧!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 好歹我和你家姐夫还是一个亲亲的表亲嘛! 所以,他脸上委屈的表情真不是装出来的,真是,要多酸楚有多酸楚,“刘秘,怪我怪我,怪我有眼不识真神。能再给个机会不?” 陈衡在一旁冷眼看着刘广林的表现,怎么说呢,表现的很大气,就是那种坦荡到你无从下手的大气。 而且,好像是这个钱行长在求他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不然,一个实权行长真不至于低三下四到这个地步。 说实话,不要说刘广林给他当秘书还没有两天,就是当了两年又怎么样呢,权力是不可以分享的。 那么,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让一个地市级国有分行的行长,都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软语相求? 这种警惕对于陈衡这样的老政客来说,是本能反应,和关系好坏远近无关。 所以,陈衡的脸色也就越发的放松了下来,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隔壁桌的人在点菜,为了三、五十块钱的下酒小菜斟酌再三。 其实,他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刘广林身上。 刘广林的表现非常自然,一点也不做作,轻轻地摆了摆手,“钱老板你这话说的,过誉了啊,我老板还坐在旁边呢! 至于说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历来办事,不都是要讲究一个公平嘛。 再者说了,崇州分行的条件其实也差了点意思。” 这个倒是真的。 在刘广林的设想中,他要用那七千多万的现金,通过银行收购一些优质资产,这些资产的市场价格起码也要有两三个亿。 才三四倍的杠杆,刘广林真的不是上海爷叔,已经很良心了。 有了这几个亿的资产作担保,让银行出具五六千万美金的信托证明,还是很可行的,毕竟有资产担保嘛。 至于有了这几千万美金的信托资金,在海外成立一个空壳的资产管理公司,对南港经开区的造船行业进行美元投资,要远比拿着人民币投资强太多。 起码,关键性造船设备美国人不会卡脖子的,谁不想多卖点自己家的产品呢? 虽然美国人的造船技术也就那样,远不如小日子和小棒子,但起码要比国内的要先进二十年以上。 这些金融方面的思维逻辑,哪怕是在2020年,都是相当领先的存在;放在96年,真的可以称之为神仙思维了。 因为这种看似简单,其实每一步的充分条件都很多,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如果刘广林不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人,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在洗白那七千多万的时候,还能做出对南港发展有着积极推进的举措来。 可以说,这也是他刘广林敢于帮助粟子莹圆一个造船梦的基础。 正是考虑到这些充分且必要的条件,刘广林才认为,崇州市分行其实真的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的。 本来,如果钱行长的态度积极,也不是不能让他去操作。 作为回报,把他的姐夫卓毅升一升,弄到南港经开区支行当个副行长啥的,这件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虽然会麻烦很多,但是,为了自家姐夫的前程,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可是现在刘广林一看这个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 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这一回两回的,使唤我姐夫倒是使唤的挺好,就像使唤自家的丫鬟。 这要是办成了,你还不得使唤起我来了?! 不能怪刘广林这样想,得寸进尺的人何其多也! 所以,刘广林拒绝起来也是云淡风轻的。 至于卓毅的前程,让他到海外去负责自己的资产管理公司好了,一年工资给他多开点也就是了。 心情不好,年薪百万吧,谁叫你这么老大的一个人了,还没有半点眉高眼低的?! 刘广林相信,只要自己把这个条件和姐姐广清一说,姐姐肯定支持卓毅下海。 “条件不是还没谈嘛!”钱行长真的,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客户,“你不谈一谈,怎么就知道我们的条件不够诚意呢?” 刘广林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你这是准备当着我老板的面,和我谈回扣的事情了? 第99章 满嘴跑火箭的年轻人 很明显,钱行长是在偷换概念。他把刘广林说的事情能不能办的基础条件,给偷换成办成之后给多少回扣了。 刘广林在心里一声嗤笑:你这是得有多腐败啊,在市委书记面前都敢直接提这个?! 不过,钱行长这话也把刘广林逼到了墙角:他不得不解释要办好这件事情的基础条件,还得当着陈书记的面。 不然的话,他刘广林的形象污点就会在陈衡的心里洗不干净。 “钱老板,你这是当着我老板的面给我上眼药啊!”刘广林笑呵呵地说着冰冷的话, “你认为,我这件事情不交给你办,就是得罪了你是吧。你还真是报仇不隔夜。 算了,谁叫你和我姐夫有点香火情呢,真和你计较,估计我姐也过不安生。 我就问你,崇州市被银行托管的优质资产有多少金额吧,你能用这些优质资产让省行给你开多少额度的信用证明?” 什么是平地起惊雷,这就是啊! 陈书记在心里暗自评论一番:人家刘广林前面一直对你钱行长客客气气的,那是礼节;现在人家翻脸了,那是气节。 嗯,尤其是我这个市委书记坐在这里,这个话不说透了,说开了,都影响我的政治形象。 不过,现在的基层干部都是这种业务素质吗?一张嘴就是谈回扣,看来,金融行业应该是贪腐的重灾区啊。 哪怕是卓毅这么一个天真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大佬表你当着市委书记的面谈吃回扣,这个不对。 然后把今天早上到现在所有的经过在心里细细地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大佬表拿自己和刘广林根本不当一回事,包括现在。 最简单的道理,如果钱行长真的很在意这个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大排档里谈。 哪怕是拍港片,黑社会大哥要谈判的时候,不也得找个大酒楼,点上一桌子菜,再来谈的吗? 大佬表,你这事做的,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啊,这也太离谱了。 连卓毅这个天真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钱行长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看不起人! 要不说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要知道,现在的卓毅可不是过去那个在自己手下唯唯诺诺的那个人了。 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刘广林的姐夫;而刘广林什么身份,二十来岁的正科级领导职务,市委书记的秘书。 就这个年龄,这个学历,说一句前途无限不为过啊! 可是,自己居然没有当一回事,我真的,是个煞笔; 没当一回事也还罢了,不要惹人厌就行了,大不了不来往嘛。可问题是,我惹恼了他呀! 我真是嘴贱,说什么“条件不够诚意”这种充满了歧义的话,还是当着市委书记的面说的,这不,被误会了吧! 现在还有机会解释吗? 他仔细想了想,答案是没有。自由心证这个东西,不是解释能化解的。 但是,面对刘广林的问题,他又无法回避,不能不答;否则的话,刘广林能放过自己,陈书记也不会。 尼玛,那是我的秘书呢! 想到这里,钱行长认真回答道:“刘秘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就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至于说在我们崇州分行要处理的优质资产,现在已经将近四千万了,而且,随着国家对贷款政策的变更,只会更多。 至于能开多少金额的信用证,那不都是等额的吗? 这个信用证的额度也要符合国家贷款政策啊,不能虚开的。” 这是拿自己当外行蒙呢,合着他一直到现在,都是在想着用这笔钱来给自己冲业绩呢! 刘广林想笑,这就是国家90年代的金融干部素质,有金融杠杆去撬动国际资金不用,非要逼着政府去搞低三下四的招商引资。 必须点破了! “所以啊,我说你们根本没有做国际业务的能力和条件嘛!”刘广林很随意的点评到,“有信托杠杆政策也不敢用、不会用。 这么说吧,魔都也好、京城也罢,咱们不提,人家金融政策的开放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 就说说咱们省城吧,就我现在这个条件,四大行随便找一家,三倍的杠杆那都是对方公事公办了。 在省里随便找个领导打一声招呼,五倍杠杆很轻松,我这么说,你信不信吧! 你这上嘴皮和下嘴皮轻轻一碰,我特么的两个亿没有了。 这就是你的诚意? 钱老板,在这个地方最后和你说一句,珍惜点香火情份吧,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真的,为了不让卓毅夹在中间难做人,刘广林已经打消了报复他的心思。 当然,这个话已经说的这么白了,如果钱行长还要假装听不懂,胡搅蛮缠的话,刘广林也不是没有报复的后手。 气氛具备一定的传染性,所以,刘广林所在的这个帐篷里就比较安静,他们的谈话隔壁一桌的人就听得清清楚楚的。 卧槽!这个小年轻何许人也,这个牛逼吹的已经没边了! 更离谱的是,这还有好几个四五十岁的人都在一本正经的陪着他演戏。 不过,你别说,演得真的像那么回事! 难道说,这就是今年崇州吹牛皮的最新方式? 这都不是满嘴跑火车了,张嘴就是两个亿,这简直是满嘴都在跑火箭啊! 女同志的笑点普遍比较低。 这不,隔壁桌的女士这就笑出声了,而且这笑声里的讥诮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陈书记心中轻声一叹:很多事情在当事人眼里是多么重要,要死要活的;可是,在旁观者眼里,未尝不是一个笑话。 今晚尽兴了,这个宽心酒要是再喝下去,就会成为烧心酒了,不如归去! 刘广林听到这笑声,转头笑着和这位女士点了点头致谢,请一直误会下去吧。 卓毅听到这里,也接触到了足够的信息,当然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要说他心里不失望,那怎么可能?这个大表哥甚至在他的人生里,一度扮演了半个榜样的角色。 如今,被自己尊重有加的亲人利用,怎么可能好过得了? 第100章 超标的工作强度 当然,在听完刘广林总结性的一段话之后,钱行长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后悔来形容了。 他以为刘广林这里要办信托业务的,一千万已经顶天了。 毕竟信托资金的监管缺乏有效性,资金肯定有一个不高的上限,因为信任有上限。 这么说吧,这笔资金哪怕不是以刘广林的个人名义办理的,这笔钱他刘广林也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把他转变成自己的,而且合理合法。 但是现在听来,这一笔钱远远不止一千万啊,这是一笔多大的业务! 我尼玛为了林德光那三瓜两枣的,丢了眼前的这个大金瓜啊! 这一刻,钱行长真有抽自己两耳光的冲动。好在,不用他自己克制这种冲动了,因为刘广林直接点破了他的想法。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特别是在听到隔壁桌的女士笑声后,钱行长有一种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奢望。 陈书记对着刘广林说道:“小刘,送我回去吧!哦,捎上你姐夫,晚上安排他到市委招待所休息。” 说完,他率先起身,这个过程他甚至连看都不看钱行长一眼,因为他认为在自己剩下的仕途道路上,不会再和这样的人有交际了。 刘广林起身致谢,走到摊主面前结了账,冲钱行长笑着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卓毅当然也跟着起身啊,不管怎么说,自己小舅子的领导吩咐下来的,自己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不听话,那叫不识抬举。 “大表哥,我先走了啊!”多的话卓毅也不想说了,今天晚上,他的小心灵被大表哥伤得透透的。 坐在车上,刘广林主动和陈书记解释起来这件事情的经过。 “老板,这一笔用于办理信托投资的资金来源很特殊,不能公开的。” 当然很特殊,赃款,它能不特殊嘛!既然是赃款,怎么可能公开呢。刘广林说得是理直气壮。 陈书记仿佛早就猜到这么一个情况,用平静无波的声调问道:“那你还找这个麻烦干什么?” 好吧,既然你小子在京城念的大学是人大这样的高等学府,社交圈子里面可能有这样高层次的人物,我就不问资金来源了。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动机。别说是帮朋友忙,因为这不属于朋友帮忙的范畴。 “为了南港经开区的投资资金啊!” 刘广林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无奈。 话术而已! 不过,有了这两点信息,足够陈书记慢慢消化的了。 哪怕是陈书记一直待在崇州,以后看到大笔的外资涌进来的时候,起码会有一个心理预防。 果然,陈书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转而谈起了明天的工作安排。 唉,只要自己一天还是这个市委书记,工作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啊! 送完陈书记,刘广林把车钥匙交给了司机老张,和卓毅俩人打车回到南港区为招待所。 时间其实不算晚,还不到十点,家里人都没睡,正兴奋地讨论着哪个地段的房子好。 一见家里做主的两个人回来了,立刻要把他们也拉进来讨论。 刘广林自然不愿意加入进来,因为现在买的房子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是个存钱的仓库而已,他本人对住房真的没什么大要求。 真的说起来,这笔钱一旦进入信托渠道,他就是在魔都买个大洋房,或者在京城买个四合院,也能买得起。 现在的房价相对他的那些钱来说,真的不高。 卓毅因为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兴致全无,自然也不想加入进去。 但是,他的城府不够,表现出来就很冷淡了。 “你们俩这是怎么啦?无精打采的!”刘广清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是真的提不起兴致,你们想买在哪里我都行;姐夫嘛,正闹心呢,你让他缓缓。” 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卓毅还那么蔫蔫的,忍不住劝了一句,“我说姐夫,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钱行长一生信奉的,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他今晚在陈书记面前说那些话,你不怪他?”卓毅奇怪地看着刘广林,“我都想报复他一下,这样被他利用,真的不甘心!” “你啊,姐夫,你是对他期望值太高了!” 刘广林简单安慰了一句,随即说道:“你今年都快三十了,还是一个科员,可见他对你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 要不然怎么都能给你升一个副科长。 虽然说,金融体系里提干难。但是再难,难能难得住一位分行的行长要提一个副科长吗?!” 趁着今晚的机会,干脆彻底打醒卓毅,省得他又在那位大表哥的忽悠下,转变立场。 刘广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后没事人一样,继续讨论起买房子的事情来。 ······ 一个星期之后,秦钢秘书长准备调离崇州的消息,已经成为市委里公开的秘密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刘广林也在陈书记的大力支持下,发挥出了一个强势秘书的风格来。 为了让市委的日常工作能够正常运作,他甚至连秦秘书长的一半职责都兼了起来,给他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工作以外的事情。 怎么说呢,市委里面的领导,哪怕是米汉南这样一个对刘广林抱着敬而远之的人,都对刘广林的工作能力深感惊叹! 随便换一个人上来,能把陈书记的秘书当好,就已经算很有才干了,陈书记对秘书的素质要求很高。 更何况,随着杜庆东逐渐退出自己市长的权力范畴,陈书记最近的工作强度很大。 在这种情况下,刘广林不但把秘书的工作干得让人无可挑剔,就连秘书长的市委日常安排这种事情,也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要不是他有着在后世里积累的,二十年的大机关工作经验,真的应付不了。 他的表现,让陈书记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而粟子莹也看在眼里,心中对刘广林自然要更看重一些,对他将来在南港的工作更是期许有加! 第101章 转角遇见你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一个多月就在这种忙忙碌碌之中,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对刘广林来说,又有着更为不同的意义;尤其是在看到系统提醒的功德值余额时,一种生命倒计时的悲哀简直难以抑制。 这种悲哀和一切世俗的事物全都无关,只是生命消失的本能,就像蜡烛的泪,香炉里的灰。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是平时政坛上难得一见的大事。 因为万书记根本等不及“柳永前特大杀人走私案”的终审,开始了对崇州官场的大清洗。 第一个倒下去的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居然是已经调去省城的秦钢,涉嫌贪污受贿,且数额巨大,被双规了; 第二个人被省纪委双规的人,是崇州市纪委书记孟立勋,双规的理由并没有对外公布,暂时还不知情; 第三个人是崇州市市长杜庆东,处理他的理由是不作为,处理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引咎辞职; 第四个人倒下的人,是谁都想象不到的省卫生厅厅长乔正红,理由是特大受贿罪。 万书记这一手牌打的,十一个崇州市委常委,一下子就倒下了五个! 他根本就不考虑崇州市委还能不能正常运转啊! 你看,倒下的分别是组织部长成三友、政法委书记柳永前、纪委书记孟立勋、市委秘书长秦钢和市长杜庆东。 不论倒下哪一个,都会让崇州政坛运转失衡;现在这五个人全都在很短的时间里相继倒下,可见国家高层对崇州的不待见。 即使是这样,也不可能平息得了高层领导的怒火,张汉青即将出任赣南省政协副主席的传闻,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随着杜庆东的去职,陈衡更加确定自己在崇州执政的时间屈指可数了。 随便换一个人来,处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状态之下,谁还有心思工作呢? 自怨自艾还来不及呢! 但是,不论是陈书记这个仕途即将到达终点的人,还是刘广林这个生命正在倒计时的人,都在忘我地工作着。 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政治素质。 一个具有使命感的人,是不会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的。 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就这样,在陈书记忘我的努力之下,崇州市的政局并没有出现陈家期望的动荡;反而以一种波澜不惊的状态,平稳的运行着。 ······ “小刘,收拾一下准备去省城开会。”陈书记似乎是在回神一般,想了一下,“带点行李,要住两天。” 刘广林知道,这是省委要和陈书记谈话,根据他的认识和态度,来决定怎么处理他了。 浮云一别,流水十年! 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刘广林的心情有些感伤,从今以后,这个沉稳有度的市委书记就算是死了。 活着的是陈衡,一个有点文青的小老头,一个再也不敢读南唐后主诗词的宦海落魄人。 “哦!今晚你要陪我参加一个饭局。你的那笔信托投资,我约了我的老同学出来谈,他是省建行的副行长。” 刘广林看着他已经花白的头发,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短短两个来月,陈衡的头发好像白了很多。 天气不是很好,一路细雨,送刘广林这个心灵上的游子回到省城南都。 这种古老静谧的古都气息,被这一场细雨无限放大,以至于让刘广林都能感受沉甸甸的历史压抑感。 车停进省委大院,看着眼前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地方,刘广林有一种几乎想要逃走的冲动。 那些后世的同事们肯定都在,就是不知道后世自己的父母亲人还在不在。 不过,刘广林不允许自己往这一方面想。 因为如果不存在的话,还好办一点,不过是放下,不过是释怀,终于是没有了因果; 如果在呢?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都不对劲! 他正这么想着,回廊转角的时候,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刘广林定睛一看,正是前世的自己,青涩、阳光,满眼好奇。 在这一刻,刘广林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功德圆满! 这种感受不好描述。 刘广林在后世是玩过《原神》这款游戏的。 终于找到了第二百七十一颗失散的草神瞳,看着草神雕像升到十级的光芒,那种心里的满足感再放大个十倍、百倍,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你好啊!”刘广林对着前世的自己满怀感慨的问候着,“不好意思啊,撞着你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们去忙吧!” 还是一样的和善啊!刘广林对他挥挥手,看着他脚步匆匆地走进回廊深处。 直到此刻,他心中的枷锁方才脱落,那种大欢喜令他心灵上的孤独感不翼而飞。 这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碰面,却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刘广林脚步轻快地跟在陈书记身后,走进了省委组织部的小白楼。 果然,这次组织部的所谓开会,其实是约谈性质的,刘广林甚至连会议室都进不去。 他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休息区,看着窗外的雨出神。 “你好!请问你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畅想。 “哦!不好意思,我在发呆。”刘广林抬头看见一个瓜子脸的年轻姑娘,一双毛眼睛带着戒备地看着自己。 她那膨胀的青春在鹅黄色的t恤衫下,不安分的鼓荡着,真是一个美妙的午后啊! “我在等姜部长开完会。”看到这个姑娘还有些懵懂,进一步解释道,“我是崇州市委的。” 当然,别的话可以不用说了。 好在这姑娘也听懂了,反应过来之后,为自己的过分谨慎抱歉道:“那个,我去帮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谢谢。”刘广林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给自己倒水去,这姑娘他有印象,省委组织部的一枝花,叫林小鹿。 甚至,刘广林还知道这姑娘的后台和后来的结局。 不过,这些和他这个崇州佬有什么关系呢?! 第102章 越喝越甜的酒 今天的这个约谈或许是刚开始,时间并不长。两个多小时之后,陈书记一脸疲惫的走出了会议室。 刘广林起身跟了上去,走出了小白楼,走进了雨丝绵绵的深处。 刘广林不知道的是,在二楼的一个窗户前,林小鹿的那对大眼睛一直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还不肯收回。 晚上的宴席,陈书记安排在南都的老字号酒店“天然居”。 司机老张被陈书记留在了省委招待所休息,这种场合,加一个司机进去真的不是那么回事。 刘广林车技还行,又对南都无比熟悉,自己开车载着陈书记,很快就赶到了天然居。 这家园林式的酒店规模不小,围墙里面树木成林,非常清幽。 “就是这里了,快哉风厅。”陈书记虽然在招待所洗了一把脸,但精神头还是不好,说话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 “老板,你这也太破费了。我先声明,我回请不起!”刘广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就你那一个月四千来块钱的死工资,只能在这里吃一杯羹!”陈书记的俏皮话随口就来。 “可惜不是美人羹!”大厅的玻璃门被打开,一个矮胖的男子,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来,主动握住陈书记的手。 “广林,这位是范乐平,范行长!” 陈书记握了握范乐平的手,给刘广林介绍道:“乐平,这是我的小朋友,刘广林。” “范行长好!”刘广林规规矩矩地打着招呼。 范乐平点头问候之后,这才开始介绍起自己到来的人,省行综合处的安来安处长,资产托管公司的欧佩芝欧总。 见到介绍完毕了,陈书记开玩笑的说道:“小刘,你这都为我服务了几个月,今天换我来给你服务一回吧。 你和他们谈,我来安排菜。” 刘广林一脸受宠若惊,连忙说道:“领导啊,这可使不得!就是谈也不在乎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范行长您说是不是?!” 范行长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陈书记一挥手,说道:“这有什么的!这个事情真的谈成了,到时候我到了京城,让他们请我吃一顿就算是答谢了。” “这个自然!”刘广林心说,真的这个事情谈成了,南港经开区的造船厂也就能指日可待了。 到时候,让粟子莹把她大伯拉出来请你吃饭都成啊!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要害部门的副国级领导,够有面子了吧! 至于谈开信托证明这个东西,内行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来的那么多事。 四倍的杠杆倍率,香江的信投公司出具的证明,稳到不能再稳了。 谈的很利索,饭局的气氛也很欢快。 陈书记多天以来的压力,在老友重逢的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喝着喝着,就有些过了。 “老范,今天这酒越喝越甜了。”陈书记酒意起来了,“散了吧!” 范行长是个爱热闹的,哪里肯这样轻易放过陈衡,连忙说道:“你总这么扫兴! 我也觉着这酒越喝越香了,怎么就要散了呢! 你这一年里头省城不跑不跑,也要跑个十七、八回的,能在一起喝酒的时间,三五年都未必有一次。” 陈书记扶杯长叹,“以后恐怕要常住南都了,还怕没机会吗?!” 他的这一句话,终究是说出来了;而他的处境,身为老友的范乐平能不知道吗?! 酒局的气氛也一下子就没了。 刘广林在心里一声叹息,看来陈书记今天下午的组织谈话,结果很不好啊! 回去的路上,酒意浓浓的陈衡竟然没有说一句话,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省委招待所。 刚刚走进招待所的大堂,就看见万书记正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干部握手道别。 看到刘广林陪着陈衡走了进来,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 陈衡的酒意一下子就清醒了,可是,舌头还是不怎么受控制,这让他很别扭。 “你这孩子,到省城来也不知道给你海霞奶奶打个电话,她可是经常念叨着你!”万书记根本不和刘广林客气,直接吩咐道:“明天中午来家吃饭。” “好的!明天中午我一定去您府上拜访她!”刘广林连忙答应下来。 “嗯!你们俩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可圈可点,继续保持下去。”万书记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革命工作总有潮起潮落的时候,蹲牛棚、吃糠菜,我都经历过,但我从来都不去评价那一段时光。” 说完,他挥了挥手,带着石慧在一众省委领导的目送之下,离开了招待所。 这些目送他离开的人里面,就有今天下午和陈衡约谈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姜海潮。 姜部长看了看高大帅气的刘广林,又看了看虽然神情疲惫却依旧执着坚定的陈衡,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对于万书记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忌的主动招呼一位体制内的小青年这个事,绝大多数人的心里是羡慕嫉妒恨的。 也有极少数人,对这个名叫刘广林的小干部升起了好奇之心,于是在崇州稍微一打听,好嘛! 这可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位也太吓人了! 目前崇州市倒下的干部里面,已经明确了和他扯上关系的,副厅级干部就有两位,县处级的也有好几位。 “官场太岁”的匪号不胫而走,迅速在南都官场传扬开来。而这一切,都在刘广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里面,最为关注刘广林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刘广林的前身何仁勇,一个是省委组织部的林小鹿。 这两个小办事员关注刘广林的原因都很简单,是好感,莫名其妙却又爆棚的好感。 只是,众人眼里的幸运儿刘广林,其实今晚特别辛苦。 为了不让建行的人看出这批现金有问题,交付现金的时候,用什么样的运输工具自然是要重点考虑的。 然而,没有更多的选择给他,除了运钞车。 好在仙术之下无难事! 他把“疾行术”运用到了极致,连夜奔赴京城,找到一家安保公司,运用“傀儡术”控制了三名安保人员,让他们连夜开着空的运钞车,往崇州赶来。 第103章 宣传高地被人占领了 哪怕是仙韵之躯,夜行数千里也是挺累人的一件事,更何况他还要时刻分神,注意着被傀儡术控制的那三个人。 所以,中午在万书记家吃饭的时候,就显得精神略有不足。 “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这精神头还不如刚出院那一会儿呢!”书记夫人海霞有些不解的问。 万书记一边吃着鲈鱼,随口解释了一句,“他现在一个人在干五个人的活儿呢,能不累吗?” 省委书记的家宴其实很简单,以河鲜为主。 一份清蒸鲈鱼是万书记的最爱,一份河豚刺身是主菜,剩下什么虾、螺、蚌、藕,都是配菜。 这七八个菜里面,只有一道菜是海霞亲自动手做的,红烧肉。 这是她考虑到刘广林年纪小,对这些清淡的菜式应该吃不惯,给特意加了这么一道菜。 家宴家宴,自然是在省委大院万书记的家里吃的,真没有外人,石慧做主陪。 也不喝酒,这饭局进行的就快。 刘广林听到万书记在帮他解释,也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话机会,帮陈衡说了一句很客观的好话。 当然,再多也就没了。 不是刘广林薄情寡义,而是,这种说情的话本身就代表了你的立场。 你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家伙,敢在省委书记面前亮明自己的立场,这就对陈衡够意思了。 还想多说两句,强调一下你自己的观念? 拜托,真没有这么浪费省委书记善意的! 在座的全都是官场中人,哪怕是海霞。别看他现在退休在家了,以前也是正处级干部。 自然都感受得出来,刘广林对陈衡的善意。 “要有革命信仰!有了信仰,困难都只是一种磨练;没有了信仰,困难只会成为苦难。” 万书记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玄,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着说道:“在古往今来所有的政治大家里面,你找不到没有信仰的。 你甚至可以这么认为,在政治这个领域里面,有政治信仰的人不一定成功;但是,没有政治信仰的人,一定不会成功。” 石慧在一旁听得心醉神迷之余,忍不住在心里长叹:老板还是没有拿我当真正的自己人啊! 我在老板身边也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见他像今天这样点拨教诲一个人。 这种根本性的东西,正是刘广林这个年纪需要培养注重的。 年纪再小一些,工作和生活对他的磨砺不够,他感触不到信仰的力量; 等上了他石慧这个年纪,再来培养信仰,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是不可能让信仰产生力量的。 看来,万书记是真的很欣赏刘广林。 不过,面对要相貌风度有相貌风度,要学历智商有学历智商,甚至连意志力都远超常人的小家伙,谁会不欣赏呢! 万书记放下筷子的时候,刘广林下意识地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坐的端端正正,认真聆听万书记的话。 万书记讲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听懂了。 不但听懂了,他还非常理解赞同万书记的道理。 为什么国家在一零年左右,要搞重走长征路,重铸红色信仰的活动,就是因为领导干部普遍缺乏革命信仰,普遍变得急功近利,甚至唯利是图起来。 前世,他作为省委大机关里的一份子,自然没少参加这样的活动。 效果怎么说呢,有!但是不多! 毕竟,那是一个用物欲横流都不足以来形容的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年代。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刘广林也深思过,主要原因是从90年代起,社会整体大环境被西方资本主义思潮刻意引导所形成的。 西方人用性解放来摧毁国人固有的贞操观。 贞操观的缺失导致的恶果,最直接的就是家庭的不稳定性。 当婚姻不再神圣,家庭就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的精神寄托。 而一个失去了精神家园的人,灵魂势必孤苦无依。 反应到现实社会,就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躺平。 躺平不是抗争,是一种生活。 所以,真不要埋怨那些90后为什么不结婚! 面对被资本玩坏了的新一代女性,大多数男性选择了放弃,为什么要把我短短的一生耗费在一个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人身上呢? 而面对被资本玩坏了的新一代男性,绝大多数女性也选择了放弃,我既然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找一个爹? 传统没有好坏之分,只有适宜和不适宜。 但信仰不同,信仰是神圣的! 起码,信仰会让你对神圣有着清晰的认知。 所以,面对万书记的这一番话,刘广林的感触很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道:“谨受教! 可是,万书记啊,我们在思想领域里面的战争已经一败涂地了! 我们的宣传阵地已经被资本彻底占领,我们的思想高地正被我们的老对手,一个接一个地攻了下来。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舆论宣传战争里面,从生活传统到思想方式,甚至是哲学思辨的标准判断,我们已经一输再输,输的干干净净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事业将会后继无人!” “危言耸听!”万书记威严地扫了一眼刘广林,“我们的事业怎么可能会后继无人?! 只要我党的自身革新能力不衰退,我们的事业就会一直发展下去。 因为我们的事业不是为自己谋私利,是为国为民谋利益。 看来,对‘三个代表’的学习真的不能放松了。” 虽然看上去万书记是在批评刘广林,但他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原来,并不是他们这些老一辈政治家们没有看出问题,而是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海霞对万长风的了解其实还要多过他本人,知道万书记表面上是在批评小刘,实际上反而对小刘看的更重了。 不然,为什么还要教小刘这些呢?! 所以,她就在一旁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刘广林有些失落的表情,默不作声。 一旁的石慧简直嫉妒了! 我别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不如你刘广林,但是,在我最引以为傲的政治敏感性上,我还是不如你啊! 尼玛!刘广林你这么优秀真的好吗? 天妒英才你听说过的是吧?! 第104章 米汉南的示弱 赴宴之后,陈书记就让刘广林自己搭车回崇州,他估计自己跟组织部的约谈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 而市委里面,不能一直唱空城计。否则,米汉南难保不作妖,到时候又是一脑门的官司。 放刘广林回去,其实也就是一个宣示主权的意思:你米汉南差不多点就行了,不要越界太过了! 米汉南米副书记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谋求升任崇州市长的这个职务,心思更多的都放在了外界。 这也是为什么秦钢调走之后,秘书长遗留下来的权力真空,会被刘广林这个小秘书填补了一小部分的原因。 他没有精力去争这个,顾不过来。 很显然,原本他认为竞争压力不大的事情,结果却出人意料,不但不顺利,甚至他差点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掉了。 米汉南这一派的渊源很长,要追溯到解放战争期间,说起来就太复杂了。 一句话,他们其实是军方下派的干部,是成分复杂但又很团结的一个派系。 但是,从解放战争起到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 这么长的时间,产生了太多的恩怨情仇,所以,现在团结不团结的,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其次,这一派既然是军方下派的干部,那就是脱离了军方;但是,又没有和地方上打成一片的基础,所以,他们就一直被孤立着。 总的来说,他们也只能说是祖上曾经阔过而已。势力发展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 这也是粟子莹有信心把他摁在副书记这个位置上的主要原因。 只不过,现在整个崇州在高层眼里就是一个麻烦,印象不好,所以米汉南的竞争压力才会这么小,仅仅只是被粟子莹针对。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个地级市的市长,足够争到中央去的,哪里还有你米汉南什么事! 粟子莹这一派推出的竞争人选叫叶选良,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司的副司长。 学历、年龄上碾压米汉南,欠缺在资历上,履历本上有点浅。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干过县委书记,缺乏总揽全局的经验,这是他最大的短板。 这也是为什么国家一直强调县委书记的重要性所在,因为总揽全局的经验真的弥足珍贵。 这么说吧,一个地级市,出现了一个三十七岁之前的副市长,这是个很了不得的事情。 但是,只要这位副市长没有当过县委书记,他的仕途就有了很强的局限,上限不高。 但是,三十七岁之前的县委书记,那个含金量就完全不同了。 止步正厅级,都是他站错队,被人踩了的。 叶选良就是三十五岁提拔的副司长,今年已经四十整了,还是副司长,原地踏步五年。 如果不调离发改委,未来的五年还是看得见的原地踏步,就是因为他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 而米汉南是干了整整七年的县委书记才提上来的,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来的。 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他艰难地进入到第二轮,组织关系调查阶段。 所以,米汉南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哪里还有着节外生枝的想法,根本没有。 刘广林赶回崇州之后,看到市委里的日常工作近乎瘫痪了。 米汉南不但没有趁机抓权,甚至怕引起误会,他连一些权力边界模糊不清的事情全都压了下来。 市委里的工作甚至一度闹到连公文流转都很困难的程度。 刘广林急匆匆地投入到加班加点的工作当中,慢慢恢复着市委的活力。 虽然辛苦,但是,这是重生以来,两辈子里头一次总揽全局。这些经验,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道它的珍贵之处。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运钞车终于开到了崇州。 刘广林一边通知他姐夫,让他请个假,送运钞车上省城南都;一边运用搬运术,把已经转到新房里的钞票,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进了运钞车。 然后,让这三个中了傀儡术的安保公司人员,在他租的房子里休息了一个晚上。 一来是要等卓毅从东江来崇州;二来,这些傀儡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再不休息的话,就真的伤人了。 卓毅紧赶慢赶,终于在早上的九点半,上了运钞车,按照刘广林的要求前往南都,和省建行的欧佩芝欧总办钱款交接。 好在是仙韵之躯不愧为仙人之下最强的身躯,不但要分神控制着三个大活人,还要争分夺秒的干工作,后果不过是更疲惫些。 所以,当粟子莹的秘书小齐敲响刘广林秘书间的门,看到刘广林疲惫不堪的脸时,有些难以置信:这还那个把人摁在椅子上,往别人头顶上浇酒的猛男吗?! 瞧他这通红的双眼,倒像是一个已经熬了三天三夜没有下场的赌徒。 “你这是多长时间没有睡了?”小齐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是打算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下去?” 刘广林知道这姑娘是好意,但是一想到她胳膊上那些散发着微光的汗毛,禁不住摇头一甩,像是要甩出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才不想!”说着话,他顺手拎过来一把折叠椅子,邀请小齐坐下来。 他的办公室很小,是陈书记办公室的杂物间改出来的,所以很简陋。 刘广林轻声解释道:“要当一个称职的秘书,你甚至连自己的思想都要压制,太累了。” 孤男寡女的,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尤其,面对的还是刘广林这么一个神情憔悴的大帅比,让小齐的爱心立刻泛滥起来。 但是,好在这姑娘的自控能力还不错,立刻调转话题,说起了正事。 “粟书记下个星期的星期六要回京城,星期天晚上的飞机出差去米国。你要是去的话,公务护照就和她的一起办,单独办很麻烦的。” 刘广林想了想,虽然时间上有些赶,可能香江那边的信托证明还没有开出来,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去米国的一个机会。 要不然,就他这个体制内的科级干部出国,手续真的不会少。 想到这里,他点头说道:“肯定要去的啊!我的未来在南港经开区。经开区是要和国际接轨的,不经常到国外走一走,怎么能行呢?” 第105章 强行提拔 “为了这点小事,你打个电话多方便啊,值得亲自跑一趟的?” 小齐很认真的看着刘广林的眼睛,发觉除了血丝多一点,并没有什么心虚的表现。 难道说,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说不得,她又试探了一句,“我刚从组织部那边过来,顺道过来问问你。” 刘广林听到小齐说是跑的组织部,也笑道:“这是谁又要进步了?” 小齐见刘广林真的不知道,是他自己马上要提副处的事。 一时间心里就有些忍不住的泛酸水:他奶奶个腿!姐们我正科都熬了两年多了,也没见有谁来帮我张罗着提副处呢! 你小子倒好,别人都帮你张罗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还不知道。 再说了,你这提正科级别才几天啊,典型的火箭干部嘛! 更让人嫉妒不起来的是,他不但级别提上去了,就连领导岗位粟书记都帮他留好了。 南港经开区党工委副主任,党组成员,分管工委管委会办公室、宣传部和经济发展委员会。 这是南港经开区的五个副主任中,权力最大、责任最轻,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一个副主任。 小齐刚开始还有些不理解,粟书记这是怎么啦?怎么会如此看重刘广林,是不是对这个小帅哥有什么其他想法? 当然,对于粟书记是不是对刘广林产生了男女之情的想法,小齐根本就没有过。 小齐还没有那么幼稚。 在官场上,为了那点男女之情动用这么多的政治资源,不是蠢,就是浑,要么就是又蠢又浑。 粟子莹是像是又蠢又浑的人吗?! 但是,小齐在看到刘广林给陈书记当秘书期间的表现时,忽然就有些理解粟子莹的做法了。 这个刘广林,真的是个大才! 别的方面她小齐不敢说,可要是说到做秘书工作这一块的经历,她还是能说出来一点东西的。 粟子莹这么优秀的人,难道不知道领导和秘书都是女性的话,在很多场面上是要吃亏的吗? 为什么还要用小齐呢?而且,一用就是两年多! 这就说明小齐的秘书工作干得不错,深得粟子莹的信任嘛。 即便如此,小齐拿自己和刘广林一对比,就很直观地发现,自己的工作效益差了刘广林不止一筹! 而且,刘广林是一个很正能量的人,一种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把这样的人才培养成自己派系里的骨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小齐才放下了心里的那点嫉妒:这是一个将来能帮得上自己的人,趁他现在潜龙在渊的时候,对他好一点吧! 省得到他飞龙在天的那一刻,自己高攀不上。 转念之间,小齐笑道:“跑组织部嘛,肯定是想进步啊,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要提拔的人自己还不知道!” “不大可能吧?”刘广林看着小齐的大眼睛里装满着戏谑的神情,有些不解地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奇事!谁呀?” “你猜!你慢慢猜!我要回去向粟书记汇报去了!”说完,小齐起身再次向刘广林确认了一遍,下个星期天的出国行程后,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小齐离开之后,刘广林才反应过来,粟书记这是为他回经开区定下了时间表啊! 虽然粟子莹可以用更明确的方式和他说,他也不会产生任何反感情绪的。 但是,粟子莹的这种温和到甚至有些小温馨的提醒方式,很难让人不生出感激之情来的。 唉,这就是厅级干部处理事情的水平,让刘广林升起了一点点的自卑心理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处事水平,提升到这种臻于化境的程度呢? 他在这里自怨自艾,人家小齐也在和粟子莹念叨他。 回到南港区委的小齐,看到粟书记办公室里刚好没人时,连忙向她汇报道:“粟书记,刘广林很肯定地说了,下个星期天,他一定会跟着你一起,出差去米国。” “嗯!你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组织部的事情办的不顺利吗?” “是的,有一点出人意料的,米副书记不肯签字。” “什么原因?”粟子莹把手里的钢笔往桌面上一撂,就听见“咚”的一声,接着就听见粟子莹说道:“你把段副部长的原话说一说。” 段志前本来就是崇州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成三友被停职的这两个多月里面,他一直在主持着工作。 怎么说呢,他的工作能力只能说勉强维持组织部门的运转,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这么一个状态。 所以,粟子莹这才要求小齐汇报段部长的原话,就是怕信息出差错了,处理起来伤及无辜了。 “‘特殊提拔当然要走特殊程序,请陈书记签字同意就可以了,我签字不签字的,意思不大。’ 这是段部长重述的米汉南的原话。” 粟子莹想了想,看来小刘提拔这个事情,必须要陈衡强行通过了。 这个米汉南! 小齐见粟子莹面色如常,知道她没有生气,看来刘广林提副处这个事情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就凑趣道: “粟姐,你说这人的某方面才能是不是天生的? 我真的很难想象,刘广林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人,居然能维持整个市委的日常运转。 关键是,还没有纰漏给别人抓。这表现远远超出了段志前一大截嘛! 唉,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一份能力啊!” 粟子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笑着说道:“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来的那么多天生不天生的? 都是自己辛苦干出来的! 把你放在刘广林现在这个位置上,你认为自己干不好的原因很简单,怕承担失败的后果而已。 所以,小齐啊,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有责任担当的意识,办事能力就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从她微微上翘的嘴角上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其实不坏。 “有时候,我觉得刘广林根本不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青年,简直成熟得可怕。”小齐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106章 另一只鞋子也要落下来了 粟子莹嘴上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心里却在想,难怪有人说,恋爱能够让人成熟,而一场失败的恋爱,能够让双方都能快速成熟起来。 怎么说呢,这个刘广林也太成熟了一些,因为小齐的这种感觉她也有。 很显然,她的表妹王子彤在成熟这一方面,要比刘广林落后了太多。 之所以要赶在下个星期天去米国一趟,一方面确实有这方面的需要,粟子莹的同学在米国约了几个投资公司,准备谈一谈投资的具体条件。 另一方面,也是应王子彤的出国邀请。并且,小表妹特意提到了,要把刘广林带上。 实际上,这一次前去米国是一个工作访问团,人还不少,带队的是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的一位副部长。 至于说,粟子莹一个地方上的干部,怎么就混进了外贸部的工作访问团? 这种情况在当时是很普遍的现象,国家要对外开放,必须要鼓励干部走出去。 干部出国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国外的日常管理,半点不能马虎。 外交无小事,万一出了一点事情怎么办? 所以,外贸部就从旅游局这里得到了灵感,干脆组团吧! 各个地方上的干部需要出国进行商务考察的,统一上报到外贸部,由外贸部统一安排。 这样不但风险可控、方便管理,还为国家节省了一些宝贵的外汇:集体出行,大家都在相互监督,你总不可能买买买了吧! 但是,像这种由副部级领导亲自带团的规格,在九十年代也不常见。 应该是外贸部自身的业务需要吧! 粟子莹的跳跃性思维,一下子就从刘广林身上跳到工作访问团身上了。 ······ 第三天的下午,陈书记回到了崇州市委,看到市委里面的日常工作被刘广林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得对他的工作能力更加满意起来。 省委组织部之所以一直找他谈话,主要是陈家翻出来了一些陈年旧账,包括在陈衡支持下的干部任命、工程转包,甚至债务减免等等问题。 这些东西,都是陈衡还在当铁杆“本土派”的时候干的。 这样做的目的也简单,作为对陈家老爷子的感恩回报嘛,不丢人。 但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陈家当做证据拿了出来,除了有向高层领导卖乖讨巧的意图之外,更多的,就是要整他陈衡了。 省委组织部的姜部长也算半个本土派,虽然和陈衡不熟悉,但是,对陈衡跳反陈家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江南官场的大势在万书记一边,姜部长自然要衡量和陈衡谈话的尺寸范围了。 尤其是在省委招待所的大厅里,见到万书记主动和一个小青年招呼,而这个小青年还是陈衡的秘书,他就产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但是,官场上的程序其实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上了组织程序,想要慢下来、停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尽管姜部长已经非常努力的和稀泥了,还是耽误陈衡这么多天的时间。 甚至在昨天的上午,万书记的秘书石慧还亲自找了过来,说是有事情要找陈衡了解。 正是由万书记的这种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保护,陈衡才在省委组织部的约谈之下全身而退。 这一点很重要,不管今后国家要怎么处理陈衡,起码他的公职是保住了。 而且,更让陈书记倍感振奋的是,在他临回崇州之前,万书记特意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接见了他,主要是向他了解关于宣传方面的一些问题。 当然,这种程度的了解,和考察他对宣传工作的态度、认识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万书记在听完陈衡的陈述之后,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现在三十分钟的新闻联播,有二十九分钟都在讲经济建设。 这就给了我们干部队伍一个错觉,全力以赴搞抓经济就对了。 以至于在很多地方,我们的一些优良传统都丧失了。 你仔细想一想,甚至现在关于一件事情的对错标准,似乎都和钱挂上钩了。 你认为,这种情况正常吗? 你对任由这种情况自由发展下去的后果,有过预估吗? 回去想一想,你要是有能力缓解这种情况的继续发展,都是一个对党、对人民有交代的干部!” 可以说,万书记的这一番话,不但给了他陈衡一颗定心丸,还隐隐指出了他下一步的工作对象,或许是省委宣传部,或许是省委督察室。 不管是什么地方,哪怕是高配去一个副厅级的部门,都说明他陈衡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对本来就有点官迷心态的陈书记来说,还不够振奋的吗? 这要比他的预期好太多了! 最为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曾想过,能安全的退下来就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现在,万书记居然还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意外之喜啊! 所以,当陈书记回到崇州时,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尤其是在看到整个市委都运转得很顺畅的时候,心情更好了! 这个刘广林,不愧是名校的高材生,这个管理水平确实不一般。 反过来一想,这样的人才居然被分配到了乡镇当一个副镇长,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看来,国家要大力培养年轻干部的总策略是完全正确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得了啊!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段志前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在等着他呢。 说起这个段志前,陈书记对他的印象真的不是很好。 一个小小的组织部,整个市机关加起来,也才三百来号人。维持这么一个小机关的运转,很难吗? 就这,还要经常闹笑话,这个水平很难让人满意啊! 但是,反过来想一下,或许段志前这样的干部才是正常的,符合整体干部队伍的基本素质吧。 ······ “陈书记好!”段志前谦恭地问好,等候陈书记的指示。 “坐吧!小段啊,刚开始总揽大局,顾此失彼也是在所难免的,工作上精细一些也就是了。 你这是有事?” 第107章 段志前的委屈 段志前感觉到陈书记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多少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难道说,陈书记在省城终于突破困局了?这样的话,我可要打起精神来! 他可不认为陈书记的“你这是有事”是一句废话。让一位市委书记和你说废话,他段志前没有这么大的脸。 段志前想到:陈书记这是嫌我来汇报的次数少了,在变相批评我呢! 甚至,还在担心我能力不足,管理不好组织部的运转了。 这个怎么说呢?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我一个常务副在操控大局,那肯定有对手折腾啊!组织部也是人精扎堆,山头林立的好不好。 所以,这么一想的段志前就有些委屈:尼玛!你要是像支持刘广林一样的支持我,你看我能不能组织部给摆平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难免就有些跑风漏气,就听见段志前说道:“陈书记,我主要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 虽然目前组织部的氛围比较活跃,但是,整体上还是好的,是积极向上的。” 陈书记的怪话是张嘴就来,“太平间里的氛围安静,想不折腾了,可以去那里!” 但是,再多的话陈衡也不会说了。 他都要调走了,和段志前之流的同事缘分也就尽了,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意思了。 至于他的这句怪话,在段志前的心里头是教诲还是谩骂,全部取决于段志前心里对他陈衡的评价了。 如果段志前在心里敬他陈衡,那他的这一句,就是实打实的教诲;如果不是,那就是谩骂了。 “把文件拿来吧!”陈书记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接过段志前递过来的文件,翻开看了看,一共有七份人事调动方面的,其中有两件是组织部门内部的人事调动。 陈书记首先放下了那两份组织部内部的人事调动。 不管这两份文件有多么重要、多么必须,都不可能在部长不在的时间里,让你这个常务副部长办成了。 否则,那还不乱套了呀! 又拿起剩下的五份文件,三份牵扯到县区的人事任命,又被陈书记放到了一边:留给新来的书记当个新手大礼包吧! 剩下来的两份文件全都是经开区的干部任命,一个是刘广林的经开区党工委副主任拟任报告,另一份是经开区党工委主任楼玉成的拟任报告。 刘广林的材料拿在手上挺厚实,看样子为了提拔刘广林,组织部门的工作没少做。 陈书记一页一页耐心地看着材料,比较关键的材料不多,一个是上级主管部门审批表,一个是上级组织部门意见表。 至于“三龄两历一身份”这些东西,陈书记看也不看,就放到了一边。 组织部门意见表没有问题,可以说做的很漂亮。直接把提拔刘广林,说成是崇州市委顺应国家干部年轻化政策的一个积极举措。 组织部甚至把刘广林的任职履历也做得同样漂亮。 从县委机关到乡镇一线,又从乡镇回到区政府,再从区政府进入市委机关,把乡镇、县区到地市的三级党政机关都熟悉了一遍。 怎么说呢,这虽然还是一份火箭干部的履历,但这不但是一份具备干部提拔资格的材料,也是一份符合干部重用的材料。 “材料搞得不错!”陈书记轻轻地抖落了两下手中的文件,放了下来,“崇州市委组织部的思想是先进的。” 说完,他不等段志前的反应,拿起了上级主管部门审批意见表,逐个看了起来。 嗯,怎么没有米汉南的签字? 这个米汉南,怎么尽搞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小段,你找米副书记签这份材料的时候,他说了什么?”陈书记严肃地问道。 “‘特殊提拔当然要走特殊程序,请陈书记签字同意就可以了,我签字不签字的,意思不大。’ 这是米副书记的原话。” 陈衡听到段志前的复述,感觉有些荒唐:米汉南,你这种做法简直可笑!玩保留意见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有意思吗? 现在不说别的,这个提拔任命是过了书记办公会的。尽管市长杜庆东被撤职了,但他签字认可的东西还不是你米汉南能推翻得了的。 哦,杜庆东在职的时候,你同意的好好的;现在书记办公会因为杜庆东的离职三缺一,所以你认为自己又行了?想和我玩单挑? 陈衡想了下,这个事情明天的常委会上搞一回突然袭击吧,在会上把这项任命定下来,省得米汉南还要闹幺蛾子。 不过,既然你米汉南要玩保留意见这一套,就请你一个人玩吧。我就让小刘带着你的保留意见走马上任经开区,看谁最后会后悔! 虽然说,米汉南对陈衡的杀伤力约等于5,但是任由他这么闹下去也烦人,还是早点把刘广林提拔的事情定下来吧。 相比刘广林的这一份任职文件,后面任命南港经开区党工委主任的这一份材料,影响要大的多,牵扯的层面也要多很多。 楼玉成现在是文峰区的区长,而文峰区是崇州市的核心城区,更是市委市政府的所在地。 这样的一个强势区长就算是调任一个副市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现在要出任一个还在搭架子的经开区主任,连一把手都不是。表面上来看,这是被贬了啊! 究竟是不是被贬了,这个东西不好说。因为楼玉成这个人本身没有派系,可以说是爷爷不亲、姥姥不爱吧。 现在,因为搞经济有一手,风闻也还行,被粟子莹拉进了南港经开区,也可以说是好事。 反正这样的机会如果换成给他陈衡遇到的话,他是不会放过的。 想加入一个派系是那么容易的吗? 更何况,粟子莹的这个派系,不但是一个上限很高的朝阳派系,而且发展前景也很好,不是你能拿一个副市长轻易就能换得来的。 晋升副市长的机会可以一直有,但要加入一个派系,一般来说,一生只有一次。 他陈衡在派系上吃的亏就不提了,所以在派系这一块的认知上,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第108章 米汉南的小算计 当然,人各有志,现在他这个市委书记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不客气的说一句,以前他陈衡做这样顺水推舟的人情,其价值约等于无。 现在自然不一样了,他身后站着万长风万书记呢! 虽然不是万长风的嫡系,但你粟子莹也是要认这个人情的。 一个区长的调动,后面往往会跟着一连串的大调整、大调动。像现在这样,手里边和楼玉成同时调动的人事文件,就有十多份。 一点也不夸张,就这十多人的大调动都还不是最终的结果,期间还要有几次微调。 所以,这一份文件才是今天段志前来找陈书记的重点。 牵扯的面这么大,牵动的利益这么广,这件事情拖得越久,打招呼的就会越多,组织部门的压力就会越大。 这不是段志前目前这个段位可以扛得住的。 很快的,这些文件被陈书记逐一签完。 虽然这里面有几个人明显是米汉南的人,而段志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夹带私货,说明他已经彻底倒向了米汉南。 这是让陈衡很失望的一个事情。 都说人走茶凉,可他陈衡还好好的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呢,你段志前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别的不敢说,他陈衡最起码还要在崇州干三个月到半年,你段志前有信心扛得住一个市委书记半年的压力? 真有这个本事,你段志前就不至于投靠米汉南了。 失望也好,生气也好,陈衡不会因私废公,米汉南的几个夹带人物,陈衡也半句废话都没有的批下来了。 签完之后,陈衡指着最开始被他放在一边的文件,对段志前说道:“这几份文件以后就不要拿来给我签了。 你们组织部内部的人事调动,在没有组织部长的情况下,不应该由你这个常务副部长来安排,不符合组织程序。 至于这几份县区的人事任命,算是我留给新新书记的见面礼吧!我留在崇州的时间不多了。” ······ 段志前从陈书记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陈书记不再支持组织部的工作了? 很明显,陈书记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签署除南港经开区之外的人事文件,这是他一上来就挑文件的原因。 他从来没有仔细想一想,他自己的做法是否有问题。 都说组织部的干部是杆称,什么职务什么分量都应该清清楚楚的才是。 可他段志前倒好,他这杆称只称别人,不称自己! 说一句大实话,如果崇州组织部要不是现在的这种现状,你段志前这个常务副的职务都要被陈书记拿掉的。 段志前昏昏沉沉地走到米汉南的办公室,向米副书记汇报,陈书记在近期对崇州市的干部安排。 等段志前啰里啰唆说完之后,米汉南问道:“对我没有签署刘广林的任命意见这个事,陈书记是怎么说的?” 段志前想了一会儿,发现陈书记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话让米汉南听的直皱眉,不应该啊! 上次的书记办公会上,我也是投了赞同票的,现在又不在意见书上签字,这算是一种反悔,很不道义的。 他陈衡怎么会连一句牢骚都没有的?! 其实,米汉南的签署意见真的对刘广林的升迁没有决定作用,这一点米汉南自己也很清楚。 书记管帽子,这是人家自身的权力。 但是,米汉南不签意见,就让刘广林在下一次升迁时有了障碍;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是一个决定是升还是不升的关键。 用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来报复刘广林,才是他一个市委副书记应该做的。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刘广林敢当众给我的秘书难堪,下我的面子,我报复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而且,这种报复还让刘广林找不到半点可以反击的地方。 甚至,米汉南还很期望刘广林来针对他这个市委副书记的报复,这样就可以让全崇州的干部看看,刘广林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但是,这一点他米汉南也很清楚,人家刘广林根本不可能这么干。从他在市委待的这点日子,就能清楚地看得出来,这小子的政治素养不一般!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他刘广林头脑一热呢?! 在了解到,陈书记今天只签署了刘广林和楼玉成的人事任命后,米汉南还是安慰了段志前几句。 起码,现在这个局面,段志前的作用不小,笼络一下,也花不到多少成本。 尽管米汉南在心里对段志前的看法,其实和陈衡是相当一致的:难成大器。 ······ 市委书记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又没有市长,很多事情就被推到各个常委这里来了。 现在,陈书记回来了,常委们不管情不情愿,都得来一趟,工作要安排啊。 就这样,陈书记在回来的当天下午,一个常委接一个常委的会见,交换看法,交流意见。 崇州市的经济建设又在短暂的暂停之后,开始起步发力了。 每一个来的常委,在主要事情谈完之后,陈书记都会和他们就刘广林的提拔任用进行意见交流。 总体来说,常委们的表现都还是很符合预期的。得益于刘广林在市委书记秘书上的出色表现,在能力方面,足够常委们放心的。 虽然说干部任命,其实就是派系争斗。但是,在江南省谁有万书记这个派系大呢? 更何况,现在整个江南官场的大势在万书记这一边,这是江南省诸多厅官们的共识。 粟子莹是最后一个来找陈书记汇报工作的,她不但要汇报南港区的人事、经济方面的工作,还要就正在搭架子的南港经开区做汇报。 因为崇州市官场连续性的大地震,导致粟子莹主导建设的南港经开区举步维艰,开局相当不顺利。 就从经开区党工委主任一职,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实下来,就可见一斑了。 省里、国家交通部门的高层,已经对南港经开区这样缓慢的建设效率有意见了。 也就是因为崇州地方上的特殊情况,让这些大佬们还有一些耐心保持观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早就开始施加压力了。 第109章 杜庆东留下的大问题 明艳的晚霞透过会客室的玻璃窗,铺陈在茶几上,霞光里隐隐有尘埃在浮动。 一树的石榴花开得热闹极了,在晚霞里仿佛燃烧着的火炬,预示着盛夏的来临。 会客室里谈话的氛围也很热烈。 对于政治素养相当的陈、粟二人来说,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谈得多深,说清楚自己的出发点就好了。 “陈书记,我再次向市委提出,辞去南港区委书记的职务。” 粟子莹端坐在沙发上,为了让自己的要求显得更加的迫切一些,她让自己的上半身倾向陈书记这一侧,说道, “我本身已经是市委常委了,兼着南港经开区的党工委书记,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再兼着南港区委书记,就非常有问题了。 不但在组织程序上有问题,在组织结构上也有问题。 这样下去,对崇州市委的影响很坏,对市委的威信也是一个打击。” 在陈衡去南都赴省委组织部的约谈前,粟子莹就找陈衡反映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是一件在粟子莹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却没有被陈书记放在重点沟通的位置上。 甚至,一直到粟子莹认为沟通快结束了,还没有听到陈书记对这件事情的答复。 这让粟子莹很有些想不通:南港经开区现在的实际面积其实不算小,差不多把整个崇州市区的入海口都包圆了,是整个崇州市土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区了。 这里面不但有南港区的土地,也有文峰区和港北区的,其中南港区占了一大半。 问题来了,就剩下这点面积的南港区,它真的还能作为一个区县级行政机构存在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可是,当初规划书上的关于南港区撤并方案被杜市长否掉了,理由是这样搞的动作太大,国家政务院不一定批。 杜市长为了能让方案更容易地通过,强行删除了这个方案的一部分,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来崇州两年多时间,崇州的经济发展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长没长不知道,反正没动静。 政绩压力之下,让他连一丁点的风险也不想承担。 现在好了,他灰溜溜地下台了,把剩下来的小半个南港区给吊在半天空,上下不得! 这才是个大问题。 继续保留县区编制的话,不说江南省委编制办同不同意了,就是崇州财政也吃不消。 但是,成立经开区的时候,土地规划都是要经过国家政务院批准的,现在不管是增加土地面积,还是减少土地面积,最基本的程序首先是上报。 而上报国家政务院,那需要时间,一个不确定的时间,用旷日持久来形容最为合适了。 但是,时间是现在整个崇州市最为稀缺的资源。 这也是陈衡迟迟不肯答应粟子莹辞职的主要原因:只要粟子莹不辞职,南港区的问题就有时间来解决。 一旦粟子莹带着大半个南港区辞职了,剩下南港区的一摊子事,就会逼着市委必须立刻处理。 而陈衡知道,自己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上的时间,事实上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他不想再去操这个心! 吃力不讨好不说,万一处理到一半就被调走了,剩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烂摊子。 “小粟啊,南港区委书记一职你继续兼着吧。”陈书记说话的声调有些惆怅,“九个常委一下子就倒下了四个,市委很难的。 再说了,经开区是市委派出机构,和各个常设的县区比较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政治优势。” 陈衡的话说的很隐晦,但粟子莹还是听懂了,也就是说,经开区的党工委书记在政治地位上,其实并没有各个常设的县区高。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各人看法不同而已。 要是拿国家级的特区来比较,特区的市委书记有的还是副部级领导呢。 所以,陈书记的这个理由并没有打动粟子莹,她依然紧盯着陈衡的双眼,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陈衡看着认真的粟子莹,知道不掏出心窝子里的话,在这个姑娘面前过不了这一关。 于是,他只好继续说道:“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柳永前的案子,其恶劣程度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高层震怒啊! 这也就罢了,这局势反正都已经山穷水尽了,还能更坏一点吗?! 事实证明,这局势真的可以更坏! 整个崇州市的医疗系统,仅仅是开始医改的这两年里边,贪腐的金额就超过了两个亿! 崇州财政也好、省财政也好,这两年都没有往医疗系统拨一分钱的款子。 这两个亿是哪里来的? 是人民的血汗钱! 国家高层的原话:崇州市里无好人啊!这哪里是救死扶伤的天使,这分明是吸血的蚂蝗! 闹到现在整个江南省的医疗系统都在大审计、大审查。 所谓一动不如一静。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情况下,市委真的没有精力再去重新规划一个新的县区了。” 一个市委书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粟子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继续谈下去。 现阶段只能继续这样兼着南港区委书记了。 好在这种事对她自身的影响并不太大。除了忙一点之外,基本上也不怎么耽误她的仕途规划。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会很繁忙,粟子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拉刘广林这个学弟来做帮手。 “那就只好把问题交给时间了!”粟子莹有些遗憾,“这样的话,我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帮手。 陈书记,把刘广林调回去吧! 不瞒您说,上次当着万书记的面,我作的关于南港经开区发展规划的报告上,有很多造船行业的数据都是小刘提供的。 可见他对搞经济是有自己想法的。” 陈衡想了想,别说,粟子莹对刘广林的这个评价,不但不高,甚至还有些低了。 他在这些天里头,也时常为刘广林那些看似天马行空,却又确实可行的点子拍案叫绝。 崇州市的很多常委都认为,他陈衡急不可待地提拔刘广林,是为了向万书记讨巧卖好。 其实,陈衡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刘广林。 第110章 美妙的误会 他认为,不管是在能力才干上,还是在道德人品上,刘广林都要超出康民不止一筹。 就刘广林现在的政治水平,不要说是提个副处级了,就是直接提到正处也完全够资格。 就这么短短的个把来月的时间,陈衡在和刘广林相处下来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股朋友之义来。 “嗯!在你来之前,我和其他在家的常委已经沟通过了。关于刘广林提升副处级的事情,明天要在常委会上通过的。 通过之后,他就可以去经开区大展拳脚了!”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粟子莹眯了下眼睛,笑道:“听陈书记这个语气,很是舍不得我们小刘啊! 我相信,小刘在您的亲自教诲之下,应该进步很快,完全有能力撑得起来他即将到任的职务。” 听粟子莹这个语气,可能对小刘还不是那么了解啊! 陈衡在心里想到,如果她粟子莹真的对小刘有所了解,肯定不会担心刘广林的能力是否称职。 既然不了解,就说明小刘和她本人就不是很熟悉。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着粟子莹对刘广林格外关照呢? 粟子莹对刘广林关照有加的这个问题,她粟子莹瞒不了有心人。 她这一段时间忙前忙后的,帮着小刘在跑提干的事,只要稍稍留意一下,就能看得很清楚。 而且,她给刘广林在经开区预留的分管范围,也全都是既能出成绩,又能规避风险的要职。 仔细想来,她对刘广林的关照还真不是一点点啊! 不过,陈书记已经是五十旁边的人了,对这中间的八卦不感兴趣。 倒是粟子莹对小刘的能力不是很了解这个事情,让陈衡禁不住有些担心:这会引发误会的。 他一想到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是楼玉成这个固执的家伙时,就忍不住为小刘倒吸一口气:小刘这是摊上事了啊! 这个楼玉成怎么说呢,是有一些才能,手脚也很干净,从这一方面来说,是个好的管委会主任的人选。 可是他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固执! 他的偶像是王安石。他特别推崇王安石的那一句千古名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也是楼玉成有才华、有人品,却不被其他派系接纳的主要原因。 蠢笨的人固执一点是好事,生存能力要强不少,起码要少受些欺侮。 可是,一个有才华、有人品的人要是固执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事儿妈! 他认为是不对的事情,在他的权力范围内他肯定要纠正;不在他的权力范围,他也会说上一番。 在官场上敢这么干,这不是惹事是什么呢? 有哪个派系的大佬愿意天天帮着他楼玉成擦屁股呢? 楼玉成这种性格,粟子莹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是,很多时候所谓的身不由己,就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用楼玉成,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管委会主任; 就算有,那也是别人派系的弃子,肯定毛病多多,用起来还不如楼玉成呢! 再说了,现在的粟子莹都没好意思说自己有了派系:就她这手底下小猫三五只的,也好意思说是一个派系? 那派系这个词也太不值钱了! 不管粟子莹为什么要这么关照刘广林,也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偏偏要让刘广林和楼玉成搭班子。 但出于朋友之义,陈衡还是决定把招呼打在先,省得粟子莹准备不足,闹了笑话。 “小粟啊,这么说小刘的话,就是谦虚过头了。 说一句你不见笑的话,我和小刘一起工作的这些天啊,感触良多! 你们人大出人才啊! 很多事情,从我们固有的角度上去看,那是个无解的死问题。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这种角度转换的能力,是我不具有的。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思维僵化了吧! 这些天我从小刘身上看到了,他多角度处理问题的能力。虽然我很想学,但是我知道,我学不来。 他的这份能力在让人羡慕之余,又让人担心啊! 就怕遇上自己认识不全面,却又特别固执己见的同事,这样会产生很多误会的。” 陈衡的话有好几个意思在里面,至于怎么看,就是听众自己的理解了。 但是,陈衡相信,以粟子莹的水平,全部听懂他的这一番话肯定没有问题。 果然,粟子莹在听完陈衡的这一席话之后,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对陈衡说道:“如果小刘真的有这样的才华,时间的沙子肯定不会埋没了他。” “哦!我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见得粟子莹的认真劲,陈衡认为,自己提醒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才转开话题,说道:“那就让小刘后天回经开区报到吧! 虽然说,他现在是我的秘书,可他一点也没有耽误为经开区做事啊!” 陈衡很随意地点了一句,在试探粟子莹,刘广林在帮着经开区搞投资资金呢! 如果粟子莹的水平差不多,肯定会在陈书记的这句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试探之下,暴露出她对刘广林正在做的内保外贷一事,半点都不知情的事实。 但是,有一种修正命运轨迹的东西,叫误会。 粟子莹把陈衡的话理解成为,刘广林为了回到经开区更好的开展工作,正在努力做着准备。 而且,能够让陈书记这样说的话,起码是小刘有什么事情让陈书记帮忙了的。 陈书记能在这么欣赏小刘的情况下,还要刻意说出来,可见的这个忙不会小了。 再想到陈书记现在的艰难处境,不由得让粟子莹动容,只见她正色说道:“小刘能得到陈书记的青睐,实在是他的幸运。 南港经开区能得到陈书记的大力支持,是南港经开区的福气。 谢谢!” 这个就是郑重感谢的意思了。 陈衡并不知道粟子莹理解错误了,因为她几乎从来不犯这样的错误。 见她都郑重的向自己道谢了,也就把刘广林正在办的事情,理解成为是受粟子莹所托了。 毕竟,如果不是这么近的关系,怎么可能如此关照刘广林呢?! 第111章 非正式领导谈话 忙活完一下午,陈衡吃完晚饭,难得的,想要出去散个步。 “小刘,别忙活了。” 陈衡看到刘广林还在秘书间忙活着明天参加常委会的材料,随口说道:“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处理下私事,后天回经开区报到吧!” “嗯!”刘广林也不矫情,他认为和陈书记矫情这个真的没有意思,“反正忙活的也只是差了一点,老板你明天稍稍注意点就不是问题。” “陪我散个步吧!”陈衡随口念了一句诗,“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咱们就在楼下小公园里走一走,听一回风声吧。” 这个老文青,简直没治了。 能把自己日暮途穷的政治处境,引用一句古诗来进行贴切的描述,这确实是一份好才情。 不过,正因为这样,才让人更感可叹吧。 刘广林在心里头为陈衡可惜着,以陈衡的领导才情,仕途真的不该止步于此。 但是,命运这个东西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不管是成三友一案导致陈家火烧省纪委档案室,还是柳永前杀人走私案,都和陈衡本人真的没有关系。 真正能和陈衡扯上一点关系的,是崇州市医疗系统的成体系腐败案,他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不过,不管有没有关系,陈衡的仕途肯定是到头了。 哪怕是万书记再三护持,能保住陈衡现有的干部级别都已经是很勉强了,遑论其他。 刘广林想到这里,不由得安慰了陈衡一句,“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老板,现在远远不是您想见南山的时候。” 这是陈衡认识刘广林以来,第一回听到他嚼文。真想不到,小刘还有这样一份情怀的! 只是,这“春风”真的还能为我来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可都比康民的什么“匣中剑、囊中锥”的胡诌,要高出太多了! 就从这一句白诗里,可以看出刘广林豁达大气的胸怀,百折不挠的个性,以及天生富贵的命格来。 也是从他这随口一句的白诗里头,可以看出他的国学功底。 一个对国学深有研究的人,提升才情什么的,不过是最次一等的功用。 最为主要的功用,是处理好自己与世间万事万物的关系,说是这功用可以修正命运也不为过。 这一回,陈衡没有把他的震惊淹没在自己的心海,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小刘,研究国学不是三天五天能有收获的,也不是三年五年能有你这个水平的。 你这是多大年纪就开始研究的?你的时间都是怎么安排的?” 刘广林随口谦虚了一句,却在心里说:老板,别问了,问多了都是眼泪! 想起他的前一世,多少个躁动不安的夜晚里,手捧古籍来压制自己的失落、不甘和无奈啊! 如果刘广林不曾失落过,怎么可能从陈衡的随口一句的短诗里头,体会出他现在的黯然心境。 共情最简单直接的模式,就是同病相怜! 俩人走出办公楼,走进了繁星满天的夜色里。 “小刘啊,马上就要走上领导岗位了,有什么想法吗?”夜色很浓,看不太清楚陈衡的神色。 刘广林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愣怔了一下:我?领导岗位?不应该吧! 我一个正科级的小干部,放到正处级的单位里会有领导岗位?后世的官场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可是,听陈书记这一句话的语气挺正式,也不是开玩笑,难道说,小齐今天下午说的要进步的人,是我? 想到这里,刘广林的心跳有些加速了:这种情况在九十年代,国家大力提倡干部队伍年轻化的大背景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是一个“无知少女”干部大行其道的年代。 无党派人士、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和女性干部这四种火箭干部的基础条件,刘广林自付,自己是占了“知识分子”这一项的。 毕竟,“人大”这一块招牌,在公务员体系里面,真的是黄金做的。 想到这里,刘广林基本上可以确定,小齐那种泛酸的表情是为什么了;也可以确定,为什么明天的常委会陈书记要让自己休假了。 这些东西在他的脑子里如电光掠影,一闪而逝。 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之后,就是要确定在这件事情里面,谁是出了大力气的。 毫无疑问,正是眼前这位文青的小老头——陈衡。 想到陈衡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之下,还要一力提拔自己,要说不感动那才是铁石心肠。 当然,刘广林不会否认,像陈衡这样成熟的政客,即使再文青过头,也不可能做无用功。 他能大力提拔刘广林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但是,这不是刘广林可以不对陈衡感恩的借口,这一点在官场上很重要。 所以,刘广林的回答就很有诚意了,“老板,你对我是这样的恩遇有加,我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不辜负你的期望。 至于工作上的东西,我在您身边也短暂的学习了一段时间,还是有信心能够高效完成本职工作的。” 陈衡对刘广林的回答有点意外。 第一个意外,似乎小刘自己都还不知道,他自己要提拔了。 不过,这个倒也算正常,毕竟像这样超常规的提拔,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成,不会事先告诉小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二个意外,是小刘在感谢自己的用词上,档次很高,用了“恩遇”而不是“礼遇”,说明小刘是有报答的准备的。 这一点很难得!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你看看刘广林这次提干,粟子莹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副厅在为他鞍前马后的操劳,省委万书记若有若无的提示。 甚至就连方缘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正处,都在市委里面运用自己那点资源在帮着他运作。 可以说,他要感谢的人真的不少。 刘广林能在这么多人里面,第一时间对自己释放出了这么强烈的感激之情,殊为难得。 既然小刘你这么上道,我也拿你当朋友了,那么有些话,我就有责任和你说一说了。 第112章 百万年薪 “小刘啊!经开区的主任是楼玉成,非常崇拜王安石的一个人,有个外号叫‘楼半山’,比较难相处。” 陈衡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担心你为了工作,会平白无故的得一个嚣张跋扈的臭名声!” 经开区的主任,也就是二把手了,属于正处级干部。 他能被粟书记相中,担任经开区的首任主任,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人品道德,都不会差了。 崇拜王安石不要紧,谁还没有一个政治偶像。但是,能得陈书记一个难相处的评语,再结合他的外号,不需要多想都知道,这个人很固执。 有才华,固执,又有道德洁癖,这样的人好相处了才怪! 而且,这样的人绝大多数都很强势,不强势的人怎么可能崇拜王安石! 所以,这样的领导真的不好相处。难打交道不说,手段什么的人家根本不缺,也根本没有忌讳。 不过,大体上都是为了工作。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刘广林多出了后世近二十年的见识修为,又怕得谁来? 工作之外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出来对着他刘广林指手画脚。 “不至于!”刘广林看着陈书记担心的眼神,笑道:“我党的原则是民主集中制。 民主在我,集中在粟书记那里,要嚣张跋扈也是他楼主任的事情,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陈衡显然对刘广林这种回答不看好,认为他还没有意识到楼玉成的难缠。不过,言尽于此罢,希望他不要碰一鼻子灰才好。 ······ 第二天的下午,卓毅从省城南都回来了,带着省中行出具的资金入库信托证明,找到了刘广林。 七千二百万元,满满一车的现钞,就换回了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特制纸张。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由刘广林本人或者代理人,去香江中行换证就行了。 这种换证的手续到了两千年之后就停了。 一个原因是太麻烦了,要从内地跑去香江,太耽误事; 第二个原因,就是香江分行在行使着中总行的权力。 不过,目前因为香江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香江分行的权力无可动摇。 至于是不是由刘广林自己跑去香江办这个事情,刘广林根本没有考虑过,全程不出面才是上策。 毕竟,他是体制内的干部,很容易吸引一些恶意注意力。 目前来看,最好的去香江人选,是他的姐夫卓毅。 一来,是自家的亲戚,这里面就是露出一些马脚,他也可以主动遮掩; 二来,这么一大笔资金直接交给外人,那才是引诱别人犯罪,不是善举。 毕竟,信托投资的监管制度,不能说有多好,只能说没有。 所以,刘广林决定和他深谈一次。 当然,和亲戚,尤其是这种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谈这个事情还是要注意下方式和方法的。 不然,真的惹恼了卓毅,自己家的姐姐可饶不了自己。 “姐夫,我有话就直说了,好听不好听的,咱俩是郎舅,讲这个就没有意思了。”刘广林认真的看着卓毅,等待着他的反应。 卓毅在跑这一趟省城之后,和省中行的一些高层人物进行了多次接触,也就多出了一些感悟:自己的大表哥钱行长真的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不说别的,就是欧总,一个资产管理公司的老总,都不在省中行的领导排名之列的人,她的秘书还是一位正科级干部。 要知道,这可是在以提干难出了名的金融系统啊! 想一想,他自己这些年在大表哥身上的付出,怎么着都会多过一位秘书在一两年里对领导的付出吧?! 可自己就是个科员,副科级都谈不上。 这让他心灰意冷的同时,也在转移目标,准备想着往别的银行调动。 反正他在省中行里面可是听说了,自己家的小舅子现在是省委万书记面前的红人,甚至于他来一趟省城,万书记还特意设家宴款待了他的。 这种关系,帮他谋一个区县级支行的的行长,应该不难吧?! 如果刘广林要是知道,他姐夫是这么一个奇葩的想法,非熊他卓毅一顿不可! 金融系统实行的是垂直管理,封闭性很强的,地方上的干部在金融系统的话语权也就是那样。 再说了,省委书记的关系是这么用的吗?! 你不嫌丢人,万书记还嫌丢人! 所以,对于自家小舅子要和自己谈心这个事,卓毅其实还是有些期待的。 “你说嘛,我们俩讲好听不好听的,有什么用?我们俩在一起,要讲好用不好用。没有用处的废话留在酒桌上,想怎么讲都可以的。” “嗯!”刘广林点头赞同道:“那我就直说了! 我在北京那边,给我姐托了个关系,在一家资本管理公司上班,年薪一百万。 不好的地方在于,你们两口子要长期两地分居。” 卓毅听到自己家小舅子这上嘴皮和下嘴皮轻轻一碰,一百万一年!被震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直接栽下来! 这可是在96年啊,一百万可以在北上广深任意一处,都能买一个不错的房子了! 我尼玛!我还在想着怎么和他开口谋一个小科长呢。好嘛,他这一开口,年薪百万都出来了,这是做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不过,好歹卓毅还是有一些承受能力的,想到自家小舅子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个事情肯定有后续,那就接着听下去吧! “广林啊,这个年薪百万绝对是好事,那不好听的地方你也说一说呗?” “跟你说了呀,要长期两地分居的,我姐可能会长时间的生活在国外。” 听到刘广林又强调了一次要长期两地分居,而且自家老婆还要长期生活在海外,卓毅就又多了一些舍不得的情绪! 看着卓毅还在懵懵懂懂的瞎琢磨,刘广林忍不住提醒道:“我姐一个女人,长期生活在海外,首先是安全方面得不到保障。 国外,其实很乱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一点。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国外治安的混乱程度要远远超出你的想像,特别是我姐将要去的米国。 那是一个人人都可以持枪的国家。” 第113章 迟来的功德值 看到卓毅沉默不语,小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闷。 刘广林起身,打开客厅的窗户,看着院子里各色鲜花开得正热闹,几只花衣郎流连在花丛中,悠然惬意地挥霍着时光。 他准备结束掉这个话题。 因为对别人赠予的东西,国人普遍都不是很珍惜;相反,对自己苦求不得的东西反倒是念念不忘。 在这一点上,刘广林自己有时候都很难自控。所以,他不准备要求卓毅来珍惜这次机会。 其实,刘广林苦心孤诣地安排卓毅来负责这个海外资产管理公司,也是在安排后事。 一直找不到挣功德值的方法和渠道,眼看着他就要被天道抹杀掉了,为自己的父母家人做打算原本就应该。 如果卓毅能够想得通,接手这家公司,哪怕即使他刘广林真的被天道抹杀了,父母的晚年也不会特别难过。 因为到时候卓毅就会知道,其实这家公司就是刘广林的。 不过,眼下看来,卓毅似乎还没有听明白刘广林的意思。 刘广林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不主动提出换下我姐,让自己出国,我也不好点破。 一来,我要是点破了,不但显得很刻意,还真的就成了上杆子的买卖,不成仁义了; 二来,这么好的事情还被弄成了上杆子的买卖,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最起码,卓毅不会相信的。到时候,要想说服卓毅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还不如现在打住,往后再说吧! 好在卓毅也不是特别笨,见刘广林似乎不准备往下谈了,顿时就急了! 能不急吗?九六年的百万年薪,哪怕是放在国外都算是高薪。那时候,美元还有开始大幅度贬值呢。 “非得你姐去吗?”卓毅是第一次相求到自己的小舅子这边,有些不好意思,“你姐一个女人,远在国外,语言不通不说,生活上也不一定能习惯啊! 再说了,孩子还太小,也离不开她啊! 你能不能跟你朋友再托个人情,换我去,你看行吗?”尽管卓毅这些话说得别别扭扭的,但好歹还是说清楚自己的意思。 总算是有点开窍了! 刘广林在心里这样不礼貌的想着,嘴上一笑:“我可不敢让你去,你这还一门心思的想当官呢! 万一你这用心不一、粗心大意之下来个操作失误,那损失大了去了。” 卓毅听到刘广林这么说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安下了心:既然广林他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担心他的能力问题,那就说明换他去是可行的嘛! 既然可行,那还不拼命争取一回?! 尤其是听到自家小舅子嫌他身上官迷味道重,就更加懊恼了。 “别提当官了!这次上南都,和省中行的领导一接触下来才知道,我家大表哥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我要是指望他,这辈子都当不上个芝麻官,他根本就是一直在敷衍我呢!” 刘广林点了点头,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头欺软怕硬,用人也就用怨不用恩。” 刘广林对钱行长的评价一语中的,让卓毅越品越有味道。 不过现在可不是评论钱行长的时候,有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在等着他呢! “我对当官什么的,即使没有死心,也没有太好的上进渠道了。 所以,你根本就用不着担心我工作的时候三心二意的。 你既然托关系也要把我扶上去,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肯定要兢兢业业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啊。” 卓毅说到这里,思路终于顺畅了,“再者说,我不管是性别、工作经验还是工作经历,都要比你姐占优势。 而且,我出国是对我的家庭影响是最小的。 广林,你说呢?” 刘广林想了想,点头说道:“这样吧!我先和那边说一下。虽然我有很大的把握,但凡事它都有个万一,我也不敢一口说死; 你这里也要和卓伯伯沟通好。毕竟,放着铁饭碗不端,飘洋过海的给别人打工,很多人想不通很正常。” 卓毅点头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我爸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我捧上了铁饭碗。 但是,他的思想工作也不难做,年薪百万呢!在百万年薪面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刘广林点头说道:“不光是年薪百万,还有各种福利。你在国外的生活费用实报实销,出国前还有一笔安家费等等。 总之,杂七杂八地加在一起,也不是一笔小数字,光是安家费,一次性就能发放二十万元。” 看到卓毅终于想通了,刘广林也挺开心,这样的话,他也算后事无忧了。 ······ 正所谓好事成双,就在此刻,刘广林那沉默已久的系统,终于响起了久违的电子音: 【柳永前等恶徒,已经受到惩处,无辜之人的冤屈得以昭雪。宿主作为主要参与者,天降功德值1500点以兹奖励。】 刘广林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四位数功德值,这一刻的幸福感真的犹如潮水。 这不但让他了解了一些功德值的基本获取规则,也让他终于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心情大好之下,刘广林和卓毅说道:“姐夫,今晚我请客,你挑一个地方,咱俩大吃一顿。” 说到生活上的事情,自然是他这个做姐夫的占了优势,就听见卓毅笑道:“就你那几个死工资还要大吃一顿,我看还是算了吧! 等会我去楼下买点菜,我来烧几个拿手菜,在家里吃,实惠还干净!” 刘广林就喜欢这种踏实可靠的感觉,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连忙点头,“嗯,其实我烧菜的水平也不差,咱俩一起忙活吧!” ······ 就在今天,南都市钟楼区人民法院,对柳永前犯罪团伙杀人走私案作出了一审判决。 判决之重,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一共涉案的七十六人里面,被判执行死刑立即执行的,就有十九人; 死缓的也判了二十五人; 剩下的二十二人里头,只有一人是十五年的大徒刑,其余全部被判了无期徒刑。 第114章 风雨起江南 柳永前作为这个特大犯罪团伙的主要组织人,当然是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的。 而且,由于交代不出走私所得的巨额钱款去向,在审讯的时候,可谓尝尽了人间疾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那些一度被他瞧不起的江湖硬汉们,其实比他柳永前的骨头要硬得多。 尽管他在审讯组面前,已经交代完所有犯罪经过了。 但是,由于那一笔高达八千万的走私所得不知去向,他还是接受了一遍又一遍的审讯。 因为搜查人员在他说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找到一分钱的赃款。 最终,柳永前也没有说清楚这一笔赃款的下落。 倒是交代了这其中的一千万,被他送给了陈家老二;而且,还是有人证的,是徐全盛和他一起运送到京城的。 这下子好了,国家高层原本就对陈老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意见自然就更多了。 但是,对于老一辈的革命家,也不可能采取上门追索赃款这样粗暴的举措来,那样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都会造成恶劣影响。 可是,放任不管更不合法,这就是个难题了。 高层一见到是这么个糊糊事,哪里还有多少耐心去处理,当时就责成江南省委负责追赃。 高层交代下来的事情那是必须要办好的,否则有一个算一个,从万书记开始,人人都有挂落吃。 一时间,也难住了万书记:态度粗暴的追索赃款,这肯定是高层不允许的; 态度温和一点吧,又追讨不回来这笔钱。 这可是难办了。 为什么要说,如果江南省委态度温和就会追索不回这笔赃款呢? 因为老陈家也不全是傻子。 你既然知道这笔赃款在我这里了,态度上还要这么温和,行动上还要这么注意分寸,那就说明,你江南省委软了嘛! 你作为一个讨债的都软了,我要是不硬一点的话,我对得起谁?! 再者说,我陈家收受了犯罪团伙这么一笔贿赂,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吗? 既然承认收受赃款是坏了我家名声,而现在江南省委的态度又这么小心翼翼的,那是不是底气不足? 你追索赃款的主办方都底气不足了,还指望我家还上这笔钱? 真当我老陈家全是傻子! 所以,这是一个到现在都还没办法破解的难题。 但是,不管赃款追缴是一个什么情况,不能耽误法院的判决。 这一次钟楼法院的判决,也可以说是阻力重重。 因为这是我国继83年严打之后,第一次出铁拳重惩犯罪分子;而且是在一件案子里面,一次性枪毙十九名犯罪分子。 这样的大案要案,哪怕是放在83年严打的时候,也属十分罕见的。 尤其是,这十九名犯罪分子里面,有七名是体制内的干部。其中还包括了海关、海警以及警察在内的中高层干部。 这也是这件案子,在国家高层的重压之下,仍然拖到现在才判决的主要原因。 为了排除这种全体制的冰冷强硬,甚至是全方位的压力,省委书记万长风更是罕见地在省常委会上拍了桌子。 这才把判决时间落实下来了。 不过,国家高层也不是对陈家没有任何动作。 高层甚至直接把在江南省任专职副书记的张汉青,调到黔州省任政协副主席去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贬斥了,这是直接断了张汉青的仕途,让他在黔州养老了。 国家高层这一举措,其实把陈家竖在在江南省最大的一面旗子给砍倒了。 这不但给了江南省全体干部一个明确的政治态度,更是告诫了党内所有的干部,国家体制绝对不允许搞世家政治这一套。 甚至在张汉青调离的当天,新闻联播里面更是播放了评论员文章的片段。文章片段更是直言不讳地指出: 我党代表的先进性,是基于我党强大的自我革新能力。唯有自我革新,才能使我党永葆青春,从而一直具备先进性。 看得懂的都知道,要使得我党一直保持自我革命的能力,只有一直保持开放学习的态度才行。 而开放学习外来思想,恰恰是世家政治所绝对不允许的,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一点,只要看看我们的邻居岛国的政治生态就知道了。他们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世家政治没有变化。 他们的政治传统一直到现在为止,都还保留着二战之前的很多特性。 不是他们不想改变,道歉其实不难。但是,世家政治的传统势力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失去传统,他们将会失去一切。 这就是世家政治的可怕,也是世家政治的腐朽之所在。 随着国家高层对江南省,或者说对陈家的耐心用完之后,各种举措接二连三地到来。 先是空降了三名副部级高官到江南省,分别担任江南省专职书记、省纪委书记和分管财政、治安、城市基础设施规划的常务副省长。 江南省委在干部队伍得到补充之后,也开始对崇州市的干部队伍建设输血。 首先定下来的,是市长这个职务的人选,本土干部米汉南根本就不在江南省委的考虑范围。 大家都知道陈衡是无辜的,可是,陈衡作为崇州市委书记,当然要受到牵连,最终还是要被调离崇州的。 陈衡要负责,你米汉南是专职副书记,难道就不需要为崇州这糜烂的现状负责吗? 你现在为了市长这个职位跑前跑后的,是个什么意思? 哦,你米汉南不但不想负责任,还想着升官?! 米汉南,别喝假酒了! 这也是当初粟子莹有意要压下米汉南的一个重要因素。 结果也确实如了粟子莹的愿,万书记还是很给粟子莹身后派系的面子,前国家发改委政策研究司的副司长叶选良当选了。 此时,正在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罗彩霞的陪同之下,前往崇州上任。 送干部这种好事,尤其是一市之长这种显赫的干部,原本也轮不到一个刚刚提起来的副部长。 第115章 新市长到任 但是,崇州的名声太响了,组织部的其他两位副部长根本就不接这个活儿。 大部长一想,小罗今年没少往崇州跑,得了,也不差这一趟,就安排她来送叶选良到任了。 崇州市剩下来的干部配备,比方说市委书记、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组织部长这一些市委常委,江南省委也会逐步给配备上的。 只有等到那一天,崇州的局势才会真正稳定下来。 ······ 叶选良是空降下来的崇州市代理市长,作为崇州市的常务副市长石磊,按照礼节,应该要去市郊迎接的。 因此,今天早上的市委常委会,难得的高效起来,赶在十点钟前,通过了所有议题,匆匆结了。 常委会刚一结束,石副市长就急匆匆地带着秘书和警车,往市郊赶去。 大家都想赶在中午十二点前结束领导任职大会,好讨一个好彩头。 毕竟,崇州市真的不能再乱下去了。 一路上警笛长鸣、警灯闪闪,人数虽然不多,阵仗却不小。 粟子莹也加入了郊迎的队伍,此时正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微微出神。 叶选良是粟子莹这个派系的成员,不过比较外围一些,粟子莹和叶选良从来都没有在私下里有过接触。 自然也谈不上对他有什么了解。 当初,粟子莹的大伯粟润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吸纳的叶选良。 一来,叶选良的工作态度很端正,处理问题很有些不偏不倚的中庸意思; 二来,当时的发改委其实是受制于顾问委员会的,干部年龄普遍偏大,不提拔一些年轻干部进入中层的话,干部队伍有断层的危险。 叶选良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了粟润的视野,被粟润从一个普通正处,提拔成为一名副厅级领导干部。 任何一个派系,资源总是向血缘关系、热点人物身上流动的。 叶选良在发改委的这几年,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说得好听点,叫沉稳有度;说得真实点,叫无所作为。 所以,他被困在原地踏步五年,也就在所难免的了。 甚至于,要不是粟子莹帮他从发改委调出来,他在原地再踏步五年都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国家部委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精英妖孽了。 而粟子莹动用了一部分资源,帮叶选良运作正厅级领导职务的这个事,她的大伯其实并不是很看好。 粟润认为,叶选良目前的政治斗争手段还不成熟,很难驾驭崇州市目前这种复杂多变的局势。 但是,既然是自己这个派系的接班人——粟子莹提出来的,不要说耗费不了多少资源,就是要耗费更多的资源也要支持她。 试错总是要成本的,不是吗? 总之,还是那句话,崇州的名声太响了。 派系里面有能力有想法的,不想来崇州;想来不敢来的,基本上都不如叶选良,粟子莹也没得选。 如果放任不管,崇州市长这个位置不要说是被别的派系占了,哪怕就是米汉南真的竞争上了,都能对南港经开区的经济建设指手画脚一番。 你粟子莹是个市委常委又怎么啦?这是一市之长的天然权力。 所以,粟子莹也在担心,万一叶选良也是这样的一个市长,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这样的事情在别的派系里面也不鲜见。 毕竟,粟子莹对叶选良的了解,仅仅是她大伯转述的看法观念,她本人和叶选良完全没有交集。 有这样的担心太正常了。 车队的速度很快,片刻的功夫就赶到了市郊,在进入市区的国道口子边上停了下来。 算算时间,罗副部长和叶市长的车也快到了,大家纷纷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等候着。 九六年,全国的卫生状况其实都不好。 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在京城,一件白衬衣穿一上午的话,领子就黑了。 是的,沙尘真的有这么重。 更不要说一个普通地级市的城乡结合部了。 一辆大货车开过去,能带起两三米长的尾巴,那土黄色的,都是灰尘。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环境,大家都还坚持着等在路边,尤其是对有点洁癖的粟子莹来说,更是分外的难熬。 几分钟过去了,终于看到了省城来的车,一共是两辆。 一辆是省委组织部罗彩霞副部长的,另一辆是昨天晚上开去省城,接叶市长的专车。 当然,叶市长现在肯定在罗部长的车上。还没有正式上任呢,就坐崇州市的车算怎么一回事呢? 不过,崇州市派专车前去省城接叶市长也很必要,万一省里有个安排不当的地方呢? 总不能让自己的市长搭车来上任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罗部长的司机车速控制得很老到,不但丝滑地停在了迎接车队的最前头;最重要的是,驶过时的风并没有卷起水泥路上的灰尘。 车门打开,先下车的是叶选良,他在对众人点头示意之后,并没有迈步,而是等着罗部长下车。 叶选良看上去很文雅,偏分头,金丝眼镜,白衬衫配黑西裤,气质沉稳有风度。 石磊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叶选良,目前的感觉还行,没有杜庆东那种咄咄逼人的不舒服。 但是怎么说呢,多少还是有点居高临下的高姿态的。 这个真的怪不上叶选良,他一直在发改委工作,接触的东西都是很宏观的,需要很开阔的视野,以及一个很高的角度去看问题。 久而久之,就让叶选良养成了这样一种看上去有些颐指气使的派头来。 这种形象气质在大机关里很普遍。大家都差不多,也就感受不出来有什么。 可是,一旦脱离了那种环境,加入到一群普通干部当中,这种气质就打眼得很。 就像一群工人中间站着一位领导一样。 粟子莹不是第一次见叶选良,但这是最认真的一次审视。 是的,就是在用审视的眼光观察叶选良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粟子莹对叶选良的期望值本身就不高,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 第116章 中规中矩叶市长 罗部长下车来,给叶选良一一介绍之后,众人上车,回到市政府大礼堂,准备开始干部任职大会。 车队来到大礼堂前的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四十,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 罗彩霞在下车的时候,甚至特意看了下时间,见崇州市委把时间控制得如此精准,不禁在心中感叹:这种统筹管理能力,可惜了陈衡陈书记! 要知道,她罗彩霞送的干部多了去了。 很多行政编制健全的市委,都没有办法把任职大会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区间里,更何况,现在的崇州是这种七零八落的惨状。 但,崇州市委就是做到了,你不服不行。 任职大会很特殊,对时间的长短有着一定的要求。 时间短的话,还好说一些,不过是大会上的发言少讲几句,最多就是不搞组织讲话这一套嘛。 仓促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比拖到下午强啊! 虽然组织部没有明文说,下午不送干部上任,但都会主动避开这个忌讳,就像所有的在职官员,基本上都不会去海南旅游一样。 那是一条流放之路嘛! 要是接受单位的时间控制的过长,那就更受罪了。 没完没了的讲话,听的人烦死!讲的要累死! 所以,她看到站在大礼堂的台阶下,热情地向自己伸出手的陈衡时,心中很有些惜才之意。 不过,这可能是独属于她的一份感慨,因为现场没有崇州市组织部的人。并不知道,时间控制得这么精准意味着什么。 陈书记和罗部长的手一触即分,相互一笑,寒暄了两句。 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叶选良的政治素养了。 如果叶选良是真谦逊,他必然会适时主动地伸出手来,和陈衡行握手礼;如果是对陈衡有好感的,伸出双手也是合理的。 毕竟,这是第一次和自己的班长见面,热情一些,谦虚一些,都没有问题,不会有人因此看不起他,说他怕了陈书记。 但是很可惜,叶选良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这就让整个会面的场景产生了卡顿感。 好在陈书记真的不以为意,都是要走的人了,较劲这个真的没意思。 所以,陈衡面对叶选良的失当,只是友好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引领着罗部长举步走进了市政府的大礼堂。 大礼堂布置得很庄重,国旗甚至都换了新的,可见崇州市政府对新来的市长期望之高了。 为了给新来的市长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陈书记甚至自降身份,主动担任起了会议主持的工作来,让会议的规格一下子就拔高了不少。 坐在台下的石磊知道,这是陈书记在对自己无声的警告:现在的崇州市,稳定大于一切。 谁要是趁着叶市长刚来不了解情况,敢搞事情的话,那就要做好吃他陈衡铁拳的准备。 大会开始,陈书记首先请罗部长发表讲话。 罗部长的讲话很简短,一来是说明了省委安排叶选良同志担任崇州市市长的目的; 二是认真介绍了下叶市长的任职经历,并且,从组织角度上把叶选良夸了一遍。 最后,重点说了下省委对崇州市的期望。说完她就闭麦了,干脆利落的很。 这中间不会有其他任何讲话,接着就听见陈书记在麦克风里说道:“有请叶选良市长发表就职讲话,全体鼓掌!” 如雷的掌声里,叶选良开始了自己的表态讲话。 这是叶选良第一次在崇州市的领导干部面前,发表的重要讲话。 一般来说,为了减少自己今后的工作阻力,缩短工作的磨合期,基本上都会讲一讲自己的主要政治观念。 当然,也有不愿意讲自己的政治观念,只谈工作要求和自我要求的干部。 这也没什么,表态发言嘛,这也是他回应上级组织的态度。 叶选良选择了第二种,也就是谈要求。 不过,他也没有就态度问题展开来说,那需要不少时间,拖到下午就很不好了。 哪怕叶选良是出身部委机关的干部,也对“下午”的“下”字很忌讳。 所以,他这次的重要讲话就显得有些空洞乏味。 甚至隐隐的,变得有些配不上陈书记亲自主持的规格。 不过,大家都不会就此在心里对叶市长下定论,更不会对外乱说些什么。 毕竟,参会的干部素质摆在那里:厅局级的不想说,县处级的不敢说。 厅局级的干部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干什么呢?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吗?! 县处级的干部即使真的对叶选良有什么想法,也只会放在心里,根本不敢说出去的,那可是市长。 不是有这么一句官场顺口溜吗,县处级要管住嘴,厅局级要迈开腿。 就是说,官当到县处级,一定要管住嘴,能不说话的地方绝对不要说; 官当到厅局级了,一定要想办法选边站队,因为厅局级的干部,不管是当官,还是做事,都离不开集体的力量。 单打独斗的厅局级,不可能成气候。 所以,粟子莹全程看到这里,对叶选良的表现只能说没有太失望而已。 看来,今后要和叶市长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才行!粟子莹感受得到,叶选良偶尔看向自己的眼光里,隐藏着的那种灼热感。 欢迎午宴的场面也搞得很大,市政府的招待所里,经办人员甚至直接拉起了欢迎的横幅,很有气氛。 崇州地方对宴席上一桌坐多少人很讲究,一桌只坐八个人,多了不合适,少了也不吉利。 这种风俗在九十年代还是被很多人看重的。 所以,在崇州赴宴,哪怕用的是圆桌,一桌的人数是八个人。 可是,这样一来欢迎宴的主席就有些尴尬了啊! 主席这一桌坐的肯定是市委常委啊,好嘛,现在加上省里来的客人,这一桌都坐不满。 这场景,实在是很有些凄惶。 粟子莹身为新晋的市委常委,自然坐在末位的。 末位的正对面就是主位,粟子莹刚刚好就坐在叶选良的正对面,这让她很有些不自在。 第117章 陈书记的帽子真不贵 不过,无所谓啦,一顿饭而已。粟子莹想到:刚好饭桌上是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看看这个叶选良,素质到底怎么样! 餐桌上,叶选良的礼仪很好,筷子不乱放,菜也不乱夹,喝酒是端着杯子的,不是捏着。 虽然话不多,但是也还风趣。 可见,叶选良的个人素质修养还是很好的,有老知识分子的做派。 粟子莹禁不住被在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说叶选良是老知识分子,其实他也只比自己高两届而已。 大家都是“新三届”的大学生,叶选良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她自己是第三届。 粟子莹想到:这样说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岂不也加入了老知识分子的行列?! 她一边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注意着酒桌上常见的厮杀——敬酒。 这在90年代很常见,中午喝到下午上不了班的,到了晚上还要接着喝。 甚至一度发展到,办事机关下午很难找到人,酒桌上的办公效率远远超过了办公桌的程度。 不过,粟子莹没有喝酒的打算,她从京城来到江南省之后,从来就没有端过酒杯。 而且,她也从来不搞以茶代酒那一套:除了虚伪做作以外,还把不公平的做派无限放大了。 所以,今天在座的干部,包括省委组织部的罗彩霞,都知道粟子莹会很快离席的。 因为当初粟子莹在省委宣传部工作的时候,因为敬酒风波,宣传部可是掉下来一位正厅级的副部长的。 那位副部长见粟子莹年轻貌美,三杯酒下肚,难以控制自己荡漾的心,准备灌粟子莹的酒。 惹得粟子莹当场暴走,泼了那位一脸的茶水不算,更是动用了上层关系,直接把那位的帽子给摘掉了。 在当时,这也曾一度引发了省委干部队伍的轰动。都知道,宣传部的小粟处长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碰不得。 也正是有了那么一个事,粟子莹才从省委机关调到崇州来当一个区委书记。 不过,也是从那以后,她从来不在饭局上多待。 真不是看不起酒桌上的酒客,而是自己本身长的就惹人犯罪了,还是不要去考验这些酒客们的自控能力了,那也是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负责任。 可惜,不知道叶选良是真不知道这个事情,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在敬完罗彩霞的酒之后,原本应该敬陈衡的酒被他敬到了粟子莹这里。 美其名曰:女士优先! 叶选良的这个举动让粟子莹深感失望: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甚至连最基本的藏拙都不懂。 是的,如果是派系内部聚餐,你叶选良这样的做法别人还能理解,可现在是个什么场合? 公众场合,你的上任大宴,你不把陈衡这个市委书记摆得高高的,以后谁会尊重你这个市长? 而且,你身为派系当中的一份子,连自己派系核心成员的主要习惯都不摸清楚,请问你还有几分为派系付出的意愿? 你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把自己社交上的短板暴露无遗。 说你叶选良没有自知自明那肯定是过头了的,正儿八经的厅级干部,不至于。 毕竟,不擅长社交的干部还是有的,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罕见。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和自己较劲呢?藏拙不好吗?! 现在,你这轻描淡写的一举酒杯,我要是不端杯子,那是当着所有常委的面,不给你面子。 今后还怎么一起愉快的工作了?! 别的不说,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你叶选良今后的工作要开展起来,就要多费些力气了! 我更不可能为你叶选良破例。 我要是为你叶选良破例了,那我粟子莹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再说了,我凭什么为你破例啊,就凭你叶选良是我运作出来的市长?! 一想到这是自己任性运作出来的市长,粟子莹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给他留一点脸面吧,也是给我自己留点脸面。 想到这里,粟子莹放下手中的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陈书记,说道:“代理市长这举一下杯子,就欺侮了我们两个人。班长,你要主持大局。” 粟子莹这种转移火力的小手段,在酒局上很寻常,大家都不以为意。 只有陈衡知道,粟子莹的反应有多快,判断局势有多准! 别人愉快不愉快的,陈衡不知道,但是,陈衡知道自己,叶选良跳过自己给粟子莹敬酒的举动,自己是很恼火的! 尼玛!懂不懂酒局上的规矩?还女士优先,你以为这是进电梯啊! 好在小粟的反应够快够绝,不但把枪塞到自己手上,而且这枪膛里还是装了弹的! 虽然我是要调走的人了,都说临走前种花不栽刺是为官的传统。 可是你叶选良都搞出了“女士优先”的绅士运动了,我还要傻傻地跟你讲传统吗? 于是,陈衡毫不客气的开枪了! “小粟啊!叶市长是高级知识分子,要给我们崇州酒文化灌输一点绅士精神,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这就相当于给我们干部思想穿上西装,对吧?叶市长?!” 卧槽!这俏皮话说的,就一个字,绝! 由此可见,不会给别人戴帽子的书记,绝对不是好书记! 这话就是在公开指责叶选良破坏传统了。 甚至都不是影射,就差没有直接指责他叶选良这是在搞“崇洋媚外”了。 粟子莹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心道:很好,陈书记一如既往的没有让人失望,火力不错,继续继续! 罗彩霞看着沉浸在看戏的乐趣之中的粟子莹,心里也在感叹:红颜祸水这句话,真没有说错。 如果说错了,那一定是“红颜”不够红! 看样子,叶选良也要步某些人的后尘了。 不过,见多识广的罗彩霞也不是很理解叶选良的做派,当然,她也就更不理解粟子莹的做法了。 你们俩可是同一个派系的啊,这是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别人不知道叶选良的派系根脚,可这却瞒不过罗彩霞。 说不好听的,你叶选良的组织材料都是她罗彩霞一手做的,这里面的弯弯绕她可能不清楚。但是,你的出生根脚却瞒不过她这个接生婆的。 第118章 优先市长叶选良 米汉南也好,石磊也好,这一众常委们都在不动声色地聊着白酒的各种香型,全都化身品酒专家。 聊天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化解着酒桌上有些尴尬的气氛。 大家伙都在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陈书记你大人大量,叶市长也不要觉得委屈,让我们太太平平地吃完这顿饭行不行! 两位要是实在是生气了,就看看这桌子上的空位置吧,咱崇州市的常委,现在可怜到连一桌都凑不满了。 叶选良听到陈衡这样说他,依旧保持着不变的笑容,看了一眼正在看戏的粟子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人家粟子莹根本没拿自己当一回事,看来啊,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本叶选良觉得,自己能被派系里的未来中坚粟子莹看上,并且得到了她的大力扶持,应该是自己本身有足够的吸引力才对。 如果不是自己有魅力,粟子莹和他又不熟悉,凭什么要花大力气来提拔他?! 真的是自己的工作能力很强吗? 还是算了吧,自己骗自己也要找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自己都不信。 叶选良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是个什么水平,有着很清楚的认识,刚过及格线而已。 所以,叶选良就单纯地把粟子莹对他的赏识提拔,归结于自己有魅力这样一个不算太离谱的原因。 自恋的人,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自己没有魅力。 而且,自恋的人,很迷信魅力的力量,认为魅力无所不能。 虽然叶选良不认为魅力的力量无所不能。 但是他认为,魅力让别人帮助自己提干是可能的。 尤其是让一位大龄女子帮助他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不但是可行的,还是浪漫的。 他此行履任崇州市长,是想深入欣赏江南风物的。 但是畅想,或者说是幻想,在刚开始的试探中,就被粟子莹无情的打破了。 让叶选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江南这黏糊糊的潮湿和闷热来,江南的夏天真不友好! 粟子莹作为他们这个派系的未来中坚人物,派系里面的政客们不可能不琢磨她。 所以说,粟子莹不喝酒的这种已经公开了的生活习惯,他叶选良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了还要向她敬酒,就是叶选良想要试探一下,他自己在粟子莹心中的分量,是不是最特殊的一个。 唉,结果就是让人尴尬啊! 果然,中年男人的浪漫都只能在梦里重现咩! 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叶选良,在听到陈衡这样解读他的话时,并没有着急解释什么。 他起身,端好酒杯朝着陈衡虚敬一回,一口喝干,这才坐下来说道:“班长批评得对,不管是在酒桌上,还是在办公桌上,我们都要统一思想。 所以,我自罚一杯! 俗话说的好,火车跑得快,全靠头来带。 我敬班长一杯!” 粟子莹看到这里,对叶选良的圆滑世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酒局也就开始步入正轨,似乎一切都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这次酒宴之后,暗地里悄悄流传的“优先市长”这个缺德绰号,是谁给叶选良取的,那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这个绰号很是流行了一段时间。 ······ 刘广林和卓毅晚上的会餐,搞的也很圆满。 卓毅做菜的手艺真不错,起码能赶上刘广林六成的火候;刘广林的厨艺就更不用不说了。 毕竟,一个聪明人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每天不间断的钻研,厨艺想不好都不可能。 俩人甚至在会餐之后,一起逛了一回商场,给家里人买了一堆衣服。 所谓“四季衣裳”,毕竟已经换季了。 第二天一早,卓毅搭车直接回东江去了。 原本他打算去找一下他的大表哥钱行长的,经过昨晚和刘广林在一起的细细唠叨,他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和钱行长有什么大的交集了。 卓毅回去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说服自己的父亲,他要下海了。 不是那种利用信息差赚点差价的下海经商,是真的飘洋过海,给别人的公司当总经理。 按照小舅子给他说的条件,卓毅相信,不但自己老爸乐意,就是自己老婆也会同意的。 ······ 刘广林也是穿着一新,特意戴上昨天新买的手表,来到南港区政府办公室,等市委组织部派人来送他去经开区上任。 没办法,现在的领导都是这么一个行头。 你没有,你就是一个另类,不利于你开展工作。 走进田越的办公室,就看见他正愁眉苦脸的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田越抬头一看,是刘广林来了,连忙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有些拘谨的打着招呼,“刘主任啊!快坐快坐!” 昨天上午的市委常委会已经通过了对刘广林的任命,他现在是南港经开区党组成员,副主任,副处级领导干部了。 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领导,田越心里头的滋味真的说不清楚。 一想到自己已经干了九年的正科,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也干了足足四年,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晋升的迹象,怎么叫人不感伤。 尤其是最近,常务副区长耿启因为受卫生系统的牵连,在市委领导前面吃了苦头,就把气撒在他们这些办公室的苦哈哈们身上。 日子过得就更憋屈了! 尼玛!你耿启如果真的是个耿直人,就去找刘广林本人的晦气嘛! 毕竟,你家儿媳妇去争特护病房的人是刘广林; 把你亲家林德光整进去坐牢的也是刘广林; 让整个崇州医疗卫生系统大审查的人还是他刘广林嘛。 和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办事员,有什么关系呢! 刘广林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拘谨的朋友,心里涌起了一些不适应:何至于此啊!都是朋友,我不就是职务上高你一级吗,不应该拘谨啊! 我和陈衡差了好几级呢,不也相处的很好嘛! 不过,怎么说呢,刘广林自己也知道,这需要相互适应一段时间。 起码,田越表现出对官阶尊重的态度是正确的。 想到这里,刘广林走过拍着他的胳膊,问道:“我说田哥,你这怎么搞的,遇到难事了?我怎么看着你愁眉苦脸的!” 第119章 田越的委屈 田越的笑容有些苦涩,“要是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我哪怕是厚着脸皮也要向你求助的。 你知道,我在崇州靠得住的关系不多。 可是,我这遇到的是些个糊糊事,就是钝刀子割肉这种感觉,偏偏还让你找不到错漏的地方。” 这是被针对了啊! 既然问了,刘广林现在这个级别,也有资格问得明白一点。 哪怕田越真的为此赖上他,他也有办法能帮田越一二。 所以,刘广林很自然的问道:“田哥你这是不是得罪人了?” 田越听到刘广林说起这个,强忍住没让自己翻白眼,但是倾诉的冲动却是克制不住了。 “咳!就是某些人无能的恼怒罢了!”田越一边帮着刘广林泡茶,一边数叨着,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可那家伙报复不了正主,就把气撒在旁人身上。没完没了的迁怒,搞得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很紧张。” 田越自始自终都没有提欺侮他的人是谁,这让刘广林更加欣赏起来:这人真的厚道,不乐意给朋友添麻烦,值得一交! 想到这里,刘广林决定,田越遇到的这个事情,他还是要管一管的。 刚好,经开区的干部大多数都是粟书记从南港区挑来的,借这个机会树立下自己的威信也不错。 既然要借此立威,对方的官职就不要太小了,官职太小影响力就不大,也就没有什么大意思。 当然,刘广林也不是疯狗,喜欢逮谁咬谁。如果没有田越这一档子事,他吃饱了撑着四处得罪人去! 想到这里,刘广林就坐不住了,他要了解一下,究竟是谁在为难田越,以及为什么要为难他。 刚好,他现在就要正式离开南港区政府了。 一直以来,因为忙,以及和方缘的关系特殊,都没有正式的拜谢过她,今天就补上吧。 想到这里,刘广林对田越说道:“田哥,我去找一趟方区长。一会儿要是市委组织部的人来了,你帮我招待下,我马上赶过来。” “刘主任,你这也太客气了!”田越坚持不让刘广林称呼他“田哥”,说道:“咱俩都在体制内,这么称呼的话,容易被人诟病你搞哥们义气。 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心意我领会了,人前你就喊我一声‘老田’吧! 你今天是新官上任,我真不该找你倒苦水的。 你放心,市委组织部的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区长在办公室呢!” 看得出来,方缘的人格魅力还不错。 就连田越这样一个老机关,都能诚心实意地称呼她一声“区长”,不容易。 要不然,习惯之下,田越一声“方区长”肯定会脱口而出,这样就让她和其他的副区长在称呼上失去了差别。 办公室的走廊上,方缘的秘书小候正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抬头一看,见是刘广林,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连忙打着招呼问候道:“刘主任好!您这是?” “候秘书,我正要找你呢!”刘广林笑着说道:“区长在忙吗?” 小侯心中诧异的是,今天可是刘广林新官上任的大日子,不是应该呆在办公室等组织部的人来送吗? 不过,这些不是小侯要管的事情,他笑着说:“在的,在的,她九点半有个会。” “哦!在就好,你去忙吧!”刘广林对着小侯摆了摆手,走向长廊深处的区长办公室。 方缘的办公室在长廊的尽头,很大,秘书间加临时休息室,六十多平方都不止。 巨大的大班桌后面,坐着身材娇小的方缘,正在认真的看着会议材料。 刘广林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的门,“咚咚”地声音让她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刘广林这位大帅哥,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她正要开口打招呼,就听见刘广林随意地说道:“缘姐,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你就说欢迎不欢迎吧?” 刘广林的这一声“缘姐”,可真是叫到方缘的心缝缝里边了,这才是自己人! 实在是他们俩人的关系,因为万芷的缘故变得非常特殊。 苏文芳教授说的,让方缘给刘广林在官场上当保姆,可话又说回来,这又何尝不是把刘广林和方缘捆绑在一起呢?! 所以,类似保姆不保姆的玩笑话放到一边,他们俩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应该也必须为对方牺牲掉自己利益的自己人。 起码目前是这样。 方缘笑眯了眼,清脆的声音里都带着喜悦,“嗯,要不要我去组织几位小朋友,手捧鲜花迎接你一下?” 俩人一边胡诌,一边在茶几前坐下,刘广林这才问道:“缘姐,田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都和你说了?” “没有,就是说被人针对了。至于怎么针对、为什么被针对,他都没说。” 方缘点点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嗯,田越还真是个够意思的实诚人。 也难怪他不和你说了,难为他的人是耿启,常务副区长,林德光的亲家。” 方缘这一句林德光的亲家,就把耿启为什么要为难田越给说的清清楚楚了。 刘广林听了,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这个耿启,也太没有素质了。 他刘广林和田越不过是泛泛之交,根本就没有利益来往。 这样都要被你耿启针对,你耿启是觉得我刘广林修养太好?还是度量太大? 然而,一时之间,他刘广林也拿耿启没有什么好办法,还真是憋屈。 这大概就是田越不愿意和刘广林说的主要原因了吧。 看到刘广林在生闷气,没有开腔,方缘奇怪了,不应该啊! 在方缘的认知里,刘广林的政治素质很好,不可能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啊! 于是就问道:“你上我这里来,就为了专门和我说这个?” 刘广林看着方缘好奇的神色,解释道:“那怎么可能!我没这个闲暇,姐你更没有! 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任经开区的副主任了嘛,过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安排不开的。 毕竟,你是一个新任区长,想要树立威信,还得从人事上下手。” 第120章 发生根本性转变的事情 这就说得通了! 因为在方缘的认知里,刘广林是那种说话办事有板有眼的人,不可能做无用功的。 其实,方缘的区长干的并不很舒服,起码不是很顺畅。 这一点,在常务副区长耿启都敢欺侮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在刘广林问起田越的事情时,她真的有些懊恼了:这个耿启,完全不给她面子嘛。 不过,方缘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最近一段时间,把耿启使唤得像一条狗,舌头都快伸出来了。 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事情,和刘广林就没有说的必要,毕竟,自己现在的级别可是要比她刘广林高一级呢! 想到这里,方缘往沙发上靠了靠,说道:“姐先谢谢你啊,你有心了。 可是,粟书记再怎么欣赏你,能给你留上三两个位置就很好了,不可能多的! 但,你这三两个位置对我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啊! 你是不知道,经开区划走了一大半的南港,我这个区长现在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街道办主任,正愁着人多没地方安排呢! 人浮于事啊!人闲是非多!” 南港区的编制其实真的是个问题。 刘广林记得这个问题一直拖到2001年才得到根本解决。而解决的方法也很不简单,南港区政府被撤并进了周围的县区。 也就是说,如果方缘一直留在南港区的话,最终的结果不好预料。 不过,既然刘广林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知道了事情的结果,要破局也就不难。 “缘姐,你应该想过,以目前南港的体量是一定会被国家撤并掉的。 今后多留心点其他县局级的岗位,一旦有了空缺,就向市委主动申请调走。 岗位调动这种事情,和提干性质不一样,多申请几次,组织总是要安排的。 至于说眼下,你手上闲人太多,以至于人浮于事这个事情,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不过,这个事情是个开先河的事情,必须要得到粟书记的肯定才能做。 所以,我也不是非常有把握能把它定下来。 如果定下来了,能帮你一次性解决两百多个编制。 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你现在的问题,但是,能够给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你调走了。” 方缘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实际上,南港区政府现在的局势要远比她说出来的恶劣。 体制内的干部,能不清楚南港区政府即将到来的下场吗?! 现在的南港区政府,各路神仙都在大显神通,纷纷托关系调离此地,就好像下一秒南港区就要被裁撤了一样。 至于刘广林说的,让她留意岗位准备调动的事情,方缘也想过,可就是没有刘广林想的这么周全。 现在听到刘广林说了,居然有两百多个编制,可以用来给她提供调离所需的缓冲时间,心情当然就好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开先河的事情,一般来说,都不是一般的难! 想到这里,方缘说道:“能说说是什么事情吗?不管怎么说,市委里面这些人是个什么性格,都有哪些来头,这一块我还是要比你熟悉的。 需要做工作的地方,你就交给我好了!” 刘广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和你当然可以说一说。但是做工作的话,就算了吧,我怕你得罪人太多了,调不出南港区去。” 刘广林开了一个小玩笑,接着说道:“我要在经开区成立一个行政服务大厅。 初步的设想是,只要是准备在经开区搞投资建设的商户,办理所有的事情,从公司注册、政策解析、土地规划到银行贷款,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全部都在一个大厅里办理。 这样算下来,每一个职能部门,都必须在行政大厅里有一个办理网点。 而南港区政府的所有下属编制,每个部门都可以抽出几名年轻骨干,编制进行政服务大厅。 这样不但极大程度减轻现在南港区政府人心惶惶的办公氛围,也能给经开区开一个好头,树立起崭新的精神面貌。 这个行政中心的编制,暂时就算是一个大科室吧!毕竟,驻行政大厅的网点主要是以办事员为主的。 先跟你要一个人的编制,缘姐,你不能不给!” 方缘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笑道:“你不用找我要,我也会把这个行政中心主任的位置安排给田越的。 倒真不是有什么照顾之类的东西,而是田越确实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这个事情的话,你说,我再找下粟书记,和她诉诉苦,对你办这件事情会有帮助吗?” 刘广林看着方缘认真的样子,苦笑道:“缘姐,你还不知道粟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件事情她认为是对经开区有利的,对党组织的形象是有利的,不用你说,她也会帮着推动; 反之,你即使把自己演成白毛女也没用。 所以,就这一两天吧,我去找她汇报思想工作,把建设行政大厅的事情和她说透彻了。 多少天你都等了,缘姐,就不要在乎这三天两天的了。” 方缘点点头,说道:“今天可是你上任的大日子,不要耽误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送你回办公室?” 刘广林起身,冲着方缘摆摆手,说道:“没必要送来送去的。只是缘姐,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事情必须保密。 这种事情,说出来的话变数就太多了。到时候,粟书记也不一定能掌控得了局面。” 方缘差点就脸红了! 一想到自己也曾吃过到处放炮的亏,连连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保密的重要性我肯定知道,绝对不会乱说的。” 她起身送刘广林出了办公室的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细细想了想建设行政大厅的事情,立刻就意识到,为什么刘广林要求保密了。 因为这个事情从根本上改变了公务员的性质。 这是把公务员,从一个发号施令的管理者,变成一个提供服务的服务员。 其中难度之高,风险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难怪刘广林再三强调,要保密要保密了。 如果她方缘这里稍微放点风声出去,给了大家伙一些反应的时间,肯定有人能明白,这种根本上的转变意味着什么! 第121章 耿启飙戏 耿启最近一段时间,日子过的也不舒坦。 亲家林德光出事之后,儿媳妇开始闹腾,搞得家宅不宁。 耿启是红卫兵出身的干部,水平就不谈了,能混上常务副区长,林德光是出了大力的。 两家原本就带着点远亲,又一直走得很近,说是通家之好真不为过。 两家的孩子又彼此相看上了,结为秦晋之好。这让林德光和耿启的关系就更近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现在兄弟出事了,不用儿媳妇在家里头折腾,他耿启也自会四处奔走相求的。 只不过,越是求告的多,耿启就越绝望:林老弟他这是惹下了多大的事情,弄到省纪委都出手了。 要是说,林德光是被崇州市纪委双规的,耿启还有些把握靠着财力把林德光捞出来。 耿启还记得林德光被抓走的前一天,俩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德光还在说,这事情基本上就平掉了。 林德光甚至连行贿胡碧峰和秦钢秘书长的事情都说了。 在耿启看来,在这样的运作之下,周淼落下一个被开除公职,林德光应该就可以安然脱身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省纪委直接插手了,而且一动起来就势如雷霆。一点征兆都没有,直接就把林德光给抓走了。 搞得耿启现在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瞎转悠。 他是既不知道去找谁救林德光脱身,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报复得了刘广林。正处在有恩难偿,有仇难报的这么一个状态。 他当然有理由恨刘广林啦! 尼玛,我儿媳妇生产这么大的一个事,占用一间特护病房怎么啦?! 和在自家菜园子里拔一颗白菜有区别吗? 但是,这颗白菜不只是咬手,甚至还吃人啊! 他当然也想报复刘广林,可是,没有机会啊,半点机会都没有! 别看人家的工作单位挂在南岗区政府,可是人家刘广林干的活和南港区政府完全不相干。 先是给市委书记当秘书,这个报复的难度有些太大了,除了当街泼硫酸这种物理报复,还真找不到其他办法。 后来他又直接调到经开区当副主任去了,这就更加报复不了。 不但不在一个单位工作,而且级别大家都平齐了,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没有机会报复啊。 好像还是只有当街泼硫酸这一个报复的办法。 但,尽管自己的儿媳妇已经走火入魔了,可耿启还没疯:真当国家法律是儿戏啊,那可是要破家的! 所以,耿启一方面按捺住已经发了疯的儿媳妇,另一方面还要四处托人情捞林德光,还要应付常务副区长的工作,真是地狱一般的日常啊! 听说区办公室主任田越和刘广林走得有点近,耿启心里头就有点不舒服:尼玛,你田越连当个老好人都当不明白,你不知道那刘广林和我有深仇大恨啊! 你这么干,都没有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都没有考虑一下大家的看法吗? 那就整你! 所以,耿启毫不犹豫地就开启了恶婆婆日常,在整田越的日子里总算找到了一点快乐。 这不,今天刚上班,他就拿着办公室准备的材料,又准备来找田越的茬子。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田越一个人,正在办公桌上忙活呢。 有些遗憾啊,一个观众都没有,这一场骂戏还演不演呢? 耿启正盘算着,是不是等有人的时候再来,毕竟,常务副区长的戏也不能白演啊! 就在这时候,一阵皮鞋跟敲击着走廊里水磨石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办公室的窗口越过,径直走了进来。 是市委组织部的刘云生副部长。 刘云生和耿启年龄差不多,俩人的关系自然是很熟的。 耿启很自然的上前打招呼,客套下。 当然,刘云生不能是他耿启骂戏的观众,毕竟影射这个东西太自由心证了,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所以,寒暄完了耿启就准备回去办公,他知道今天是刘广林上任的大日子,刘云生是来送干部的。 以刘广林的当红程度,刘云生根本不可能配合他耿启来玩一些小手段。 刘云生也不是傻的! 耿启刚准备出门,办公室的门就被刘广林给堵上了,他正要进来呢! 刘广林没有见过耿启,那个年月也没有领导公示这个项目,想看照片都找不到地方,自然也就不认识耿启了。 可架不住耿启认识刘广林啊! 这么高大帅气的年轻干部,在机关里面当然扎眼的很,而且,耿启在陈书记身边看到刘广林都不止一两回了。 既然撞见了,那就是缘分嘛! 耿启怎么可能客气! 就看见他放下手中材料,伸手过来,就要拉扯住刘广林,一边开始干嚎起来:“刘主任,我的好主任,求求你放过我家儿媳妇吧! 她真不知道那间病房是您住着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亲家一家吧! 我给你鞠躬了!刘主任,行行好吧刘主任!” 耿启场面上的戏在飙,内心戏也不缺:接下来,不管这家伙说什么,都要动手,装作悲愤欲绝的样子大嘴巴子抽他! 只要他耿启的巴掌上了刘广林的脸,刘广林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一个领导的名声一毁,想要树立威信就千难万难,想要开展工作的阻力就会更大。 这些负面的东西加在一起,他刘广林想要坐着火箭把官升,那是做梦! 领导提拔的时候,第一印象不是刘广林多有才华,而是这家伙被人打过,还是在他上任的那天。 这是个事儿妈! 所以,这些文革出身的干部,办正事肯定不行,人家就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但是,要是整人搞内斗,那真的,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你别看他这又哭又闹的,还动手打人,搞得就像农村里的老太太在互殴。 半点干部形象都没有! 但是,成本小,收益大,非常有性价比。 反正耿启也不可能进步了,年纪摆在这里。 至于这件事情闹大了,最直接的后果也不过是岗位调动,撤职是不可能撤职的。 没有违反原则性错误,怎么可能撤职呢?! 第122章 方缘的态度 一时之间,刘广林也麻了爪子:这谁啊?怎么有点疯疯癫癫的! 好在他本能反应很快,在耿启说出“病房”这两个字之后,立刻意识到这个有些疯癫的老家伙是谁了! 虽然刘广林前世一直在省委机关工作,没有机会见识这个场面;今世也是直到今天亲身经历这一幕,但是,这不妨碍他做出本能的反应。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你耿启哭诉的话语里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肯定不是好事啊! 人都有远离坏事的本能,所以,刘广林的本能反应之下,就是快速后撤,不让耿启抓住自己的胳膊。 正常人的反应速度再快,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很难逃脱别人有准备的拉扯。 但是,到了刘广林这里就是个意外,他的身体是仙韵之躯啊。 仙人之下最强的身体,说个不好听的,他刘广林要是想出风头,奥运会上所有的项目冠军,他都能给包圆了。 怎么可能被耿启抓住胳膊呢! 所以,田越也好、刘云生也好,都只是眼前一花,就看到刘广林已经离开耿启不止一个身位了。 “一把年纪了,还在撒泼打滚、装疯卖傻的,下流!无耻!” 刘广林是真动了肝火,声震四方的斥责着耿启。 他的这一声怒吼,首先惊醒的是田越。 田越这一段时间被耿启操练的简直生不如死,知道他这个人的下限有多低。 惊醒过来的田越想也没想,直接站进俩人的中间,意图隔开俩人,防止冲突扩大。 这就是田越缺乏斗争手段的一种表现。 如果田越经历过这种胡搅蛮缠的野蛮斗争手法,就一定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举措来。 现在场上的局面,明显是刘广林占优势,结果被他这么一挡,好嘛,双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了。 方缘正在办公室里琢磨着刘广林说的行政服务大厅的事,越琢磨越觉得难度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刘广林的大声怒喝,让她心脏猛跳:这又是怎么啦! 方缘不假思索的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循着动静,快步来到了区政府办公室,就看见耿启在撒泼打滚,田越正一脸无辜的站在中间,刘广林脸色铁青。 而市委组织部的刘云生副部长,则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耿启!”方缘声音尖利地高喝:“注意形象!这里是区政府,不是你家后花园!” 方缘管他那么多,谁是谁非的不是现在讨论的时候,现在是维护刘广林的时候。 所以,她这一张嘴,直接钉死了耿启的不是。 而且,不管怎么说,方缘说的都没错,你耿启在区政府撒泼打滚的,想干嘛?! 耿启听见方缘的说话声,知道今天是占不到刘广林的便宜了。 别看方缘刚上任不久,以前还是一个机关上的事务性干部,可是人家在区长这个位置干得有板有眼的。 性格泼辣就不说了,那一张嘴是真厉害呀! 多少机关里的老油条都败在她的手下,耿启自问,自己撒泼打滚这一套,在方缘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耿启准备收了神通,今天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世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小偷伸手偷钱包,失手了还要挨一顿毒打(现在不能打了),你这当众含血喷人的,想就这么算了? 美死你! “田主任,你来说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缘没有和刘云生打招呼,这在官场上算是比较失礼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这个架势,她的小老弟刘广林这是要被人讹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田越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根本不需要添油加醋,就把耿启讹人的意图阐述得明明白白的。 这时,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按照道理,方缘身为区长,应该劝大家回去,不要围观。 可方缘的性子让她做不出这种事情,今天不把你耿启讹人的事情散播出去,明天你还要讹人! 所以,在听完田越的阐述之后,她自己又亲自复述了一遍,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当着大家伙的面开骂! “我说老耿,你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我不怕明着跟你说,你亲家林德光被双规的事情,我也有份!我当时在场,而且就是我提议抓的周淼。 怎么着?是不是也想在我这里装疯卖傻?! 你可以试试!吓破你的胆! 我告诉你,你今天当众污蔑自己同志声誉、扰乱办公秩序这个事,绝对不算完,这个官司不打到市委都不算完!” 说完,方缘这才冲刘云生点头打招呼,神情有些惭愧地说道:“让刘部长你看笑话了! 你是来送刘广林同志上任就职的吧?!” 这就是在催刘云生了,快走吧,别耽误了刘广林的事。 但是,刘云生能说什么什么呢?刘广林在市委的名头要比在南港区政府大多了。 也就是耿启这个傻老帽儿,不知道刘广林的厉害,市委里谁不知道“铁骨太岁”的威名。 他刘广林不来找你的茬子,你就偷着乐吧! 你居然还想占他的便宜,你是真没有见他发火的样子! 所以,免费看了一场大戏的刘云生在方缘的催促下,劝刘广林道:“刘主任,你看,这个糊糊事是不是今天就不处理了?” “糊糊事”这三个字,把刘云生的态度倾向表露得明明白白的;把他对耿启的那种不屑和不耻也表达得淋漓尽致。 刘广林对耿启这种人简直深恶痛绝。 因为他知道,像耿启这一类人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社会上那么多不好的风气,都是从哪里生发的? 就是从这种毫无底线的干部这里生发的! 因为他们有权力推广自己的认知,有影响力去扩散自己的认知。 这就是一群败类! 今天的这个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算了。 但是,现在真不是出重手的时候,上任就职要紧! 于是,就听见刘广林对着还在装委屈的耿启说道:“耿副区长,你要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你逃避不了的。 你放心,我会让你负责的!” 第123章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南港经开区的办公楼,是南达港务局的一栋老建筑。一百多年前英国人建的,说它是古董一点儿也不为过。 哥德式的建筑外观很庄严,但是,在实用性这一块,就一言难尽了。 可能是建筑风格的原因,一楼大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仍然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楼玉成带着经开区的其他几位主任,在大厅里迎接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刘云生。 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刘广林看每个人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嘴脸,莫名的心情就沉重了起来。 怀着这种心情,刘广林打量着众星捧月一般的楼玉成,唯一的感觉就是儒雅,除去儒雅,还是儒雅。 这是一个儒雅到骨头里的人。 楼玉成看人的眼光很毒辣,他一眼就看出刘广林的冷漠,一种超凡脱俗的冷漠,也是让人心生敬畏的冷漠。 这是一个冷漠到骨头里的人。 刘广林和楼玉成两个人,在这座古老的建筑里,一剑“倾”心! “这位是刘主任吧,”楼玉成热情地打着招呼,甚至伸出了双手来迎接刘广林,“果然是少年英杰啊!” 楼玉成是经开区的主任,积年的正处级,不管是干部级别、行政级别,还是年齿尊卑,对刘广林伸出双手,其实都是在捧杀。 刘广林看着这热情的双手,听着“少年英杰”的评语,感觉这二十年之后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一个政治斗争的好手! 楼玉成非常成功的激发了刘广林的好胜心。 不过,面对楼玉成这如火如荼的攻势,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一个应付不当,不但会给大家伙留下一个藐视尊卑的印象,还会彻底坐实了“少年英杰”的浮名。 英杰不英杰的,没有关系,一句夸赞而已; 可“少年”这两个字放在官场上,真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意味着刘广林办事可能激进、草率,甚至是狂妄。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俗话的威力,有时候能大到超出你的想象。 楼宇成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加一个动作,就当众把刘广林给架起来烤了! 你要是说这不是斗争老手,哪怕是所有人都信了,刘广林也不会信的。 众人都笑意盈盈地看着刘广林的应对,意图不言而喻,就是要从中看看这个年轻人的处事风格。 毕竟,刘广林可不是什么弱势副主任。 他分管的三大部门,不论是办公室、宣传部,还是经济发展委员会,全都是实权部门。 要是放到其他区县,这三个部门里的每一个部门都需要一名副县级干部来分管。 可见这是个分量极重的副主任,一般的手段很难保得住其权力边界不被模糊、侵犯。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 送干部的事情,刘云生干得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还没有上会就开始较量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架势,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这手段,真的有些不好应付啊! 刘云生心里头不但腻歪楼玉成的做派,还在为刘广林担心:这要是一个应对不当,很容易就给同事们留下很不好的第一印象。 只是,这破局的难度有些大! 假如和刘广林换一个位置,他刘云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付的。 总是要落下破绽。 所以,刘云生的反应就是转头,看向刘广林。 他很好奇,这个一直以来叱咤市委的年轻人干部,是如何应对的。 刘广林的应对真的很简单,他明知道这个出题的人就是楼玉成,但他就是装作不知道。 所以,他在略显犹豫的向楼玉成伸出双手的同时,很自然地转头看向刘云生,问道:“刘部长,这位热情的老大哥是?” 绝了!这应对绝了! 刘云生在心里一声赞叹:自己这个本家,不但反应绝,这戏也演得绝。 一个有些受宠若惊却又摸不着头脑的无辜形象,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本来,介绍双方认识,尤其是介绍主管人员相互认识,是组织部门送干部的另一个目的。 在刘云生还没有开始相互介绍的时候,楼玉成的一切动作自然都带着点违反程序的意味在里面。 刘广林这句问话,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点可以忽略的意味,干脆利落的把楼玉成建立的主场优势一扫而空。 甚至还有些隐隐指责楼玉成的味道。 不过,这种指责也是引而不发的。 所以,场面上看去还是比较和谐的。 不到一定的水平境界,根本看不出这其中的刀光剑影,以及隐含在刀光剑影里的精彩。 当然,刘云生也很上道,张嘴就来,“小刘,这位就是楼玉成楼主任!” 刘广林很自然地握住楼玉成的双手,笑着说道:“领导好!久仰大名了!” 第一回合到此为止,刘广林见招拆招,还略占了上风。 楼玉成知道,自己必须要收敛一些,否则,自己仗势欺人的形象就会在别人眼里固定下来。 唉,这里毕竟是经开区,不是文峰区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需要重新起步呀。 其他几位副主任看得懵懵懂懂的,场面上又恢复了和谐,一切都走上了正常的上任流程。 ······ 粟子莹在经开区的办公室里,研究着经开区下一步的发展走向。 经开区目前的局势很艰难,总结起来就两句话,没有政策,没有钱! 靠省财政第一期的七千万,能做的事情不多,连最基本的“三通一平”基础建设都不够,更不要说航道疏浚、港工产业整合这一系列的大动作了。 至于粟子莹一直以来都想搞的造船厂,彻底倒在了残酷的现实面前! 国家计划建造十座大型造船厂的名单里,没有南达的名字。 具体原因也很简单,南达港的水文条件不好,达不到建设大型造船厂的基本条件。 七八米的水深,能造多大的船?! 答案很残酷,只能建造五万吨级的远洋货轮。 而在远洋运输的发展趋势中,五万吨级的货轮属于正在被逐渐淘汰的产品。 第124章 粟子莹的决断和担当 所以,国家不可能花费巨资来建造一座很快就被淘汰的造船厂。 而南港经开区一旦失去造船厂这个经济心脏,接下来,所有的产业都会受到经济制约。 发展经济其实和烧开水是一个道理,你不添柴火,怎么能把水烧开呢? 所以,粟子莹现在多少有些骑虎难下! 经开区是她一手搞起来的,搞成现在这个半生不熟的样子,多少有些丢人! 其实,前世里的南港经开区一直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直到造船厂建起来之后才有些起色。 不过,那一点点起色和人们对她的期望值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粟子莹正烦恼着呢,方缘的电话打进来了,告诉她,耿启今天在区政府办公室放刁撒泼的事情。 这就是方缘做事情的手段了。 现在的粟子莹可不仅仅是南港区委书记,还是市委常委,实实在在的市委领导。 她这也算是把官司打到了市委这里。 而且,方缘百分之百相信,粟子莹绝对不会放过耿启的。 这一点,不管是方缘的直觉也好,还是粟子莹一直以来对刘广林的关照也好,都在支持方缘的这个决断。 告状首先要找对人! 粟子莹本身就在为经开区的事情闹得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还要操心干部作风问题,自然是有火气的。 是的,粟子莹就是把耿启今天的手段当作了作风问题来处理。 “你去通知耿启,让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两封检查,一封交给区委,另一封交给市委。 检查期间先停职反省吧! 真是的!池塘干了,什么蛤蟆都往外蹦跶!” 粟子莹没好气地挂断电话,根本不去调查事情的经过,直接就下了处理结果。 一来,方缘这个区长干的其实不错,对于权力运用这一块,谨小慎微的很,已经赢得了粟子莹的充分信任。 自从方缘上任区长以来,政府部门过去很多在粟子莹看来是滥用职权的现象,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遏制。 二来,刘广林这个她重点培养的干部,甚至可以说是她粟子莹建立自己派系的第一根顶梁柱,自然容不得别人来打压。 今天这个事情得亏是刘广林和方缘处理的及时,要是任由耿启胡闹下去,影响大了去了! 不重处怎么行?! 再说了,就现在南港区政府那么点大的盘子,需要他耿启这个常务副区长吗?! 这边电话刚刚挂掉,就接到市政府那边来的通知,新来的市长叶选良准备来经开区视察工作! 那就迎一迎吧! 粟子莹把自己刚拿起来的资料又放了下去,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想到,今天是刘广林上任的日子,怎么就这么巧呢?! 那就一起安排了吧!粟子莹想到,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干脆放在一起处理好了。 于是,粟子莹让小齐安排下去,刘广林的任职会她要去参加。 虽然粟子莹是市委常委,参加刘广林一个小副处干部的任职会有点超规格,可谁叫她粟子莹是南港经开区的党工委书记呢! ······ 粟子莹这么一安排,刘广林已经进行一半的就职会又要重新开始了。 刘云生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楼玉成和刘广林,心里头在想:尼玛!这个经开区的活儿以后少接一点,这事情也太多了! 楼玉成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有些神采飞扬,心里头的苦涩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本来,不管放到哪里去说,他一个经开区的区长直管办公室都是应该的,合理的。 但是,放到经开区就是不行,甚至在他和粟书记提出这个要求后,粟书记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他,问他:“你是坐在桌上吃酒席的人,为什么要和刘广林抢这个厨师的位置?” 粟子莹这话真的一点毛病也找不到! 你一个经开区的大主任,随便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管的,为什么非要专管办公室? 你一个区长直管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是不是谁都可以不搭理,只要专心为你服务就行了? 那显然不可能! 现在看来,这个刘广林才是粟书记的铁杆儿! 不过,这不也挺正常的吗? 那刘广林年纪轻、学历高,又深得省委万书记的赏识,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人才要是能给自己当铁杆儿,自己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更何况,刘广林这个精神小伙,人长得极为硬朗帅气也就算了,头脑还非常活络,这样的男性自然是魅力满满的。 现在,就算是粟子莹真的和刘广林发生了点什么,在楼玉成看来也是完全正常的。 不发生点什么才奇怪! 楼玉成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粟子莹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长裙在不经意间流淌着美好,让人遐思不已! 他正要迎过去,却想不到被刘广林抢先了。 “粟书记好!”刘广林大步上前,“能得粟书记光临主持,实在是荣幸!” 粟子莹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站定,扫视了一圈参会的人,这才和刘广林说道:“那个耿启,我让他停职检查了。这种人心怀叵测,你今后要当心一点。” 这就是斗争经验。 粟子莹虽然没有去现场,仅仅只是听了方缘的复述,就大概推测出耿启的目的,所以才有了一句“心怀叵测”的警告。 刘广林心中很感激,事情过去还没有两个小时,一个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就被停职了,这其中粟子莹要扛起多大的责任,是个体制内的人都清楚。 “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耿启那种人,报复起来时,是不择手段的!” 粟子莹随意摆摆手,示意刘广林不要在意这个。 不说别的,她身边要是没人保护着,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刘广林看到粟书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完全没有立即开会的意图,一下子搞不懂了。 “那个,粟书记,您看我都等不及要马上就职了。”刘广林表面上打着哈哈,实际上是在探问粟书记的口风,“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粟子莹的大眼睛朝刘广林一瞟,眼神里那少女的调皮一闪而没,“急什么,叶市长一会要来!” 第125章 楼玉成的心酸对比 刘广林已经不想吐槽了:学姐,咱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小副处,您来参加我的任职大会已经破格了好吧,您现在还要把大市长也拉过来,您这是要干什么? 规格超出太多,就已经不是喧宾夺主了,是在淡化我就职的影响。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时之间,刘广林也无法认定。 不过,在场面安排这一块,刘广林是无条件信任粟子莹的眼光和手段的。 开玩笑,她家那一派,大阅兵的总指挥都当了不是三两次,所谓家学渊源就是这样了。 楼玉成主任作为这场任职会的主持人,市长的到来肯定是要被粟书记通知到的。 这一下子,好险没把他的后槽牙酸掉了。 尼玛!我这个正主任上任就职,参会的不过小猫三两只;他刘广林一个副主任就职,你粟子莹亲自参加也就算了,还把市长弄来了。 唉,以后你教我怎么带队伍啊! 真不能怪他酸,他这个经开区主任的就职仪式和刘广林的这个不能比。 真不能比! 首先,他的就职任命很仓促。仓促到市委组织部的段部长,昨天上午送他来经开区的时候,都快过中午十二点了。 路上段部长的解释也挺有意思,市委考虑到经开区接下来的工作是时间紧、任务重,而他楼玉成又是经开区的顶梁柱,必须要早一点到任。 这不,上午的常委会刚刚通过这项任命,市委组织部就急急忙忙地过来送人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楼玉成和叶选良是同一天履新的。 所以,在这种仓促的情况下,他楼玉成的就职会当然就不是很正规了,急匆匆地走了个过场而已。 甚至,因为粟子莹要迎接叶选良市长的到任履新,都没能来参加楼玉成的就职会。 这就更让楼玉成的就职会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形式了。 现在看看刘广林的就职会,自己来了也就不说了,这个是应有之义,正常的就职会也就这样了。 粟子莹突然提出要参加也就不说了,她毕竟是经开区的党工委书记,但可是,昨天到任的叶市长也跑来凑这个热闹是要干什么?! 就这个规格,尼玛,知道的不会往外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副市长的就职大会呢! 前后这么一对比,怎么能不叫人酸掉牙齿呢! ······ 叶市长的首次公开活动选在经开区,既是业务需要,也是人情使然。 本来,叶市长今明两天的主要任务,是熟悉下各个市局领导;后来的几天里面,他也要和陈书记碰头,了解下整个崇州市的发展现状。 所以,今天,他上任的第二天,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出来视察工作的好时机。 怎么说呢,这个事情也是因人而异的,并不绝对。 以崇州市现在的乱象,叶选良摆出这种不管不顾只抓工作的态度,也是正确的,起码是可以理解的。 叶市长初来乍到,秘书也没有时间选,临时性的让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一鹤陪着,轻车简从的往经开区赶。 王主任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有着办公室出身的通病:废话多。 这并不是说王主任政治水平不行,其实能把废话说好,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 想想马科长吧! 不过,马科长的那点废话水平,连央视记者都敷衍不了,不能拿来和王主任相提并论。 “王主任,”叶选良和王一鹤俩人的年纪差不多,又不熟悉,叶市长的称呼就很官方,“崇州市目前有什么正在运作的大项目?” 这个怎么说? 王一鹤有点犯难,因为崇州市受柳永前特大杀人走私案的政治影响,好几个特大项目都在下马。 比方说崇南高速公路项目,这条崇州到南都的高速公路,计划投资就要十二亿,正在和新加坡万信集团谈合资呢。 结果,投资商看到崇州市委常委都领头参与犯罪了,还谈什么谈,脚底下抹油——溜了。 享有特殊政策的外资都不敢投资了,其他方面可以想象,崇州市真的是全面萧条了。 反应到社会上,就是下岗失业的人越来越多,街头的小商小贩也就越来越多。流浪汉、乞丐甚至小偷都空前活跃。 所以,市容市貌真的越来越差。 这就越发的显现出崇州市的萧条来。 这种情况下,叶市长让王一鹤谈一谈市里头正在运作的大项目,这不是难为人嘛! 说大实话吧,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定性,说不上。 你就比方说崇南高速这个项目,人家投资商自己都没说“我们不谈了”这种话,你让王一鹤怎么说? 但是,你要说有这么个项目,正在谈,那也不对!石磊副市长连投资商的面都见不到,怎么谈? “市长,受到柳永前一案的牵连,有些项目还处在冷却期中。”王一鹤的一句超级大废话说出来之后,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下叶市长的神色。 看到他无动于衷,王一鹤不得已又加上一句,“当然,还是有不少特大型的项目正在启动中。 比方说,崇南高速,咱们崇州通往省城南都的高速公路,计划投资十二亿呢! 据说,通车的话,从咱崇州到南都,开车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真是又平稳又快捷!” 当然了,叶选良再是机关出身的干部,政治水平肯定是及格的,自然也不是央视记者能比的。 王主任既然说到崇南高速这个项目正在启动中,却没有说谁在启动、如何启动,说明这个项目的启动只不过是崇州市的一厢情愿而已。 发改委出身的叶选良,眼界之开阔,信息量之丰富,是要远超地方政府官员的。 毕竟,发改委被称作“小政务院”,那真不是浪得虚名。 所以,尽管王一鹤对着叶选良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但叶市长还是在这一堆废话里面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崇南高速! 一个项目,特别是基础交通设施的建设,立项是非常难的,远超拉投资。 而且,崇南高速还是被国家特许进行中外合资的基础项目,这个就更难了。 可以说,整个项目被卡在资金这一块,是让人很难想象的事情。 这个项目很有必要亲自抓起来,叶选良在心里下了决断:就拿它当作在崇州工作的突破口吧! 第126章 重新开始的就职大会 叶市长的专车到达经开区办公楼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大市长的第一个工作视察对象就是经开区,这是叶选良对外释放的一个很强烈的信号:他非常重视经开区的建设发展。 同时,这也是对其他常委的一种无声的警告:在经开区的问题上,他叶选良是绝对站在经开区这一边的,这是他的底线。 这是一个市长对经开区的关爱,也是经开区上下干部都应该、也必须领情的地方。 所以,叶市长的专车到来的时候,就看到楼下的大门口,站满了迎接他的人。 而在这些欢迎他的人群当中,有一道目光在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极其儒雅的中年男人的目光。 叶市长从这一道眼光里看到了执着和坚定,也从这一道眼光中看到了沧桑和洒脱。 这应该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叶选良和楼玉成的初次相见,就这样完成了。 “这位是昨天刚来的叶选良市长! 叶市长昨天刚刚完成履新,今天就来到咱们经开区指导工作,说明他对经开区的工作非常重视!大家热烈欢迎!”粟子莹脆生生的说完之后,带头鼓掌。 现场自然是掌声一片。 掌声停歇下来,粟子莹对叶选良笑道:“叶市长,您这一来就有好事啊! 这不,刚好我们这里有一位年轻的副主任今天到任。 您等一会儿,一定要留下来吃一顿高升饭!” 粟子莹在场面上给足了叶市长的面子,但是,从她和叶选良谈话的语气里不难发觉,她在心里,其实是拿叶市长和自己平齐的。 叶市长自然很开心,能得到派系未来掌门人的期许,仕途之路要好走很多不是?! “那还真是来得巧了!”听到粟子莹这样说,叶市长自然很清楚,今天来上任的人肯定是自己人。 外人的话,她粟子莹犯得上这么费心尽力的捧场吗?! 所以,叶市长就把话头又交给了粟子莹,“希望没有打乱这位副主任的上任时间啊!” “没有没有!”粟子莹一语双关地说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 一行人重新走进会议室,刘广林的任职会终于又再次开始了。 时间关系,刘云生简单介绍完刘广林的履历,以及市委对他的期望之后,主任楼玉成邀请刘广林作任职表态发言。 刘广林礼貌地谢过楼玉成,在主席台上站定,一股裹风挟云的强大气势从他身上升起,叫人为之倾倒。 “真是年轻啊!”叶选良看着刘广林的气势变化,不由得羡慕不已:这得有多么坚强的意志,才能驾驭得了这么强大的气势! 而且,看着这位如此简陋的履历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升两级,可以看出,粟子莹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的政治资源。 看来,这位一定是粟子莹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了。 叶选良看向刘广林的眼神之中,除了热切,还带着些考究:他想看看,能得到粟子莹如此欣赏的男人,到底有何不同?! 站在主席台上的刘广林,看着底下端坐着的经开区精英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作报告的事情前世他经历过不少,不过,那都是参与者,从来都不是主导者。 今天,我要开始主导我自己的人生! “同志们,各位领导,大家好!”刘广林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的平淡。 “我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受父母言传身教最多的,只有三个字,守本分! 我是人大的学生,是人大的校训塑造了我的世界观:实事求是。 现在,我受市委安排担任经开区的副主任。 在副主任的工作岗位上,我会秉持一贯的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上级领导下达的任务。 这一点,请各位同事们支持监督;也欢迎各位同事的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上台前,刘广林特意看了下时间,这都十一点十分了,还磨叽什么,赶紧秃噜几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就行了。 没看到粟书记就坐在旁边吗,甚至连大市长都来了,你一个小副处,还想着在台上长篇大论的,想什么呢?! 刘广林的讲话简短,但意图清晰,把自己今后的工作方式公然宣之于众。在表态这一块,可以说,刘广林成功的做到了。 楼玉成对刘广林讲话的水平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是一个政治素质很高的小家伙。 毫不客气的说,就刘广林现在表现的这种水平,已经不亚于他这个四十多岁的正处级干部了。 这一点,楼玉成心知肚明:自己开始有点嫉妒这个小家伙了! 想归想,楼玉成可没敢耽误主持人的工作。按照惯例,他把话筒递给粟子莹,请她讲两句,这个是应有之意。 如果粟子莹不是来给刘广林捧场的,她一个市委常委,坐在这里干什么? 粟子莹的讲话很短,但是意味很多。除了对刘广林的期许之外,更多的还是对目前经开区的局面不满。 正因为这一份不满,才凸显出她对刘广林到任的重视和期待。 粟子莹简短的讲完之后,很自然的,轮到市长来作总结性的发言,这既是对市长的尊重,也是一般会议的正常流程。 不得不说,叶选良的口才真不错,三分钟的讲话都能让人听得引人入胜。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午宴! 九十年代,要想和同事们在短时间内拉近距离,有一条捷径,那就是喝酒。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这满座的经开区干部,基本上都是粟子莹精挑细选的人才,怎么可能会让刘广林忽视呢? 必须重视! 搞好同事关系对工作很重要,能得到同事们的支持,和被同事穿小鞋,那是天上地下两种待遇。 所以,刘广林打算开始拿最香的酒,干最狠的活儿了,给同事们灌酒! 这其实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你把他们在酒桌上撂倒了,他们才会在办公桌上敬重你。 所以,今天中午,我要大杀四方! 第127章 第一杯酒 官场酒局,刘广林前一世初次接触的时候,倍感压抑。 因为,官场酒局和婚宴酒席上的酒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在婚宴酒席上,看到有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劝酒,这个很正常;甚至一个高水平的酒司令能让酒局的气氛更轻松愉快。 但是,在官场的酒局上,尤其是两任一迎的大宴上,一般不会有人甘愿充当酒司令这个角色的。 一来是不需要,这里的酒已经成为一种交际的工具,不是拿来助兴的; 二来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干,跌份儿。 说得简单一点,官场上的酒局是披着酒局外衣的另类会议,讲究“三看一慢”,所以,怎么可能不压抑。 ······ 今天的酒宴,办公室订在江边的海月大酒店,距离经开区的临时办公楼很近,是南达港务局的三产。 酒店搞得很有特色,大厅的东侧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铁锚,一下子就把海上的风浪气息扩散开来,惹人遐思。 不过,包间里的装修就很一般了;而且,因为设计问题,明显不够通透,空气就有些沉闷。 真不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 刘广林在心里对订酒店的办公室成员有了很不好的印象:把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表面化了。 不过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现在是弥补过失的时候。 看到叶市长和粟书记刚一坐定,刘广林立刻打开了所有的窗户,江水的氤氲之气迅速淡化了包间里的压抑,而江声汩汩也让人心胸为之一宽。 “向主任,你去看看其他席位是不是安排妥当了。”刘广林对着办公室主任向高笑道,“和大家伙儿说一声,过来给粟书记敬酒的事情就免了,粟书记不喝酒。” 作为今天酒宴的正主儿,这种敬酒的事情一定要有个明确的态度。 这个酒敬不敬,怎么敬,一定要明确。不然的话,闹出排队敬酒这种笑话是难免的。 当然,你向高要是只从表面上来理解刘广林这句话的意思,那一定是错到家了。 刘广林这句话还有一层不能说破的意思在里面,而且,这一层意思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来给市长敬酒。 但是,这种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刘广林不能直接说出来,说破了就是违背了待客之道; 叶市长和他的临时秘书王一鹤也不能说出来,说出口了就有脱离群众的嫌疑。 为什么不让大家伙来给叶市长敬酒呢?这不是尊重叶市长的一种表现吗? 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要是放任大家来敬酒的话,那肯定都得来敬酒。 好家伙,四五十号人排队给市长敬酒,像什么话! 都到不了到明天,今天晚上,叶市长就会多一个“卖酒市长”的雅号! 是的,崇州干部取外号的水平真不怎么样,可就是喜欢取。 王一鹤瞟了一眼神色淡定的刘广林,心中不禁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这个刘广林从进门到现在,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都有用意,实在是心思缜密,而且思路通透。 包间里刚好八个人,粟书记和她的秘书小齐、叶市长和王一鹤主任,楼玉成、刘广林,以及另外两名副主任。 那两个副主任具体分管什么部门,刘广林还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只是从别人的称呼里,知道这两人,一人姓秋,另外一人姓钱。 菜迅速上齐,端坐上首的叶市长很清楚,是自己出面给这场酒局定调子的时候了。 “今天这个酒宴,是刘广林同志的上任宴,也是我叶选良担任崇州代理市长的的开局宴。 大家都随意一些,不要拘束。” 粟子莹虽然不喝酒,但是酒桌上的规矩却非常清楚:她面前的杯子里斟的是白开水,她没有参与发言的资格。 所以,她笑着看向刘广林,看看这个小学弟怎么接住叶选良的话头。 刘广林扫了一眼楼玉成,见他无动于衷,知道他这是在守着规矩,让自己发言呢,于是笑道: “叶市长好魄力! 拿我们一穷二白到简直一无所有的经开区来开局,这既是我们经开区的荣幸,也是我们这些经开区干部的使命。” 刘广林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按照他前世的政治水平,现在完全可以端起酒杯,领着大家共同敬叶市长一杯。 但是现在,经过在市委的那一段艰难的秘书工作之后,他对自己的政治追求有了新的目标。 所以,在下意识地停顿之后,立刻说道:“不管怎么说,对于多年之后的经开区而言,今天在座的诸位领导同事,都是创业者。 我们这些创业者,不但要有‘弄潮儿向涛头立’的大勇,也要有‘手把红旗旗不湿’的大智!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我提议,为了我们这些身为创业者的弄潮儿自己,干一杯!” 说的真好! 叶选良在心里感叹: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天才可以让自己感染人,凡人只能等着被天才感染。 自己就被刘广林的“创业者”这三个字深深感染了! 叶选良第一个端起酒杯,脱口而出道:“‘创业者’这个词说的真好!值得浮一大白!” 然后举杯陪着刘广林一饮而尽! 这满满一杯,足足一两五的白酒,足以代表叶市长此时的心情和诚意了。 在叶市长举杯的同时,在座的男性全都举起了酒杯,赞叹声中一饮而尽,连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一鹤也不例外。 楼玉成心悦诚服地喝下这一杯酒,中年男人的好胜心也被全面激发了,直接向刘广林发难道: “刘主任,你心志高,这当然是好事;但是,眼下经开区的困难不是心志高就能解决的。 对于经开区接下来的动作,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说实话,尽管叶选良对楼玉成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却也在心里认为,楼玉成这是有些刻意刁难的味道了。 但是,他也不会去阻止,能借机看看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眼高手低,不好吗? 甚至就连粟子莹也因为时间关系,并没有就经开区的一些规划设想,听取过刘广林的意见。 现在能听一听,不好吗? 第128章 市长敬的第二杯酒 九十年代的开发区也好,经开区也好,其实很多。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开端,甚至一些地方政府为了更好的搞招商引资,直接圈出一块地,小院墙一砌,土地上还长着庄稼呢,就敢说这是某某开发区。 但是,正儿八经由国家政务院批准的开发区其实很少。 在2000年之前,全国由政务院批准成立的开发区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个。 这十个开发区里面,江南省就占了两个。 当然,发展到后来,江南省的另一个开发区成为了全国开发区的标杆,那就是另外一个事了。 现在,在刘广林的任职大宴上,刘广林又有第二次机会来改变整个经开区的未来,他当然要紧紧握住。 就听见刘广林声音沉稳地说道:“崇州市经济发展的发动机,一定是经开区; 而经开区要快速发展,完成自我造血,它的心脏一定是造船厂。 只有坚定地抓住上面这一点,我们经开区的事业才能一直前进,经济才能一直发展。 搞不好造船厂,我们经开区就失去宝贵的造血功能,形成不了整合港工产业链的向心力。” 粟子莹听到这里,心里是有些失望的:这个小师弟对造船厂比自己还要痴迷啊! 可是,国家已经否了呀! 也就是说,哪怕经开区自己找到了资金,也失去了国家的政策扶持,难搞的很! 所以,她提醒道:“小刘,这个造船厂因为水文条件,已经被国家否了。” 刘广林当然知道这个事情,而且,他了解的情况甚至要远远超过粟子莹。 “粟书记,这个造船厂的水文条件其实很好解决的。 按照我们目前现有的港工位置规划的造船厂,水深枯水期在七米左右,当然不能建设一座大中型造船厂的。 可是,我们只要把造船厂的位置往出海开口方向挪一挪,不要多,十五公里就行,那里常年水深都能达到十二米。 建设一座十万吨级散装货轮的造船厂,还是绰绰有余的。” “政策方面的事情我们可以先不谈,小刘,”楼玉成语重心长的说道:“资金来源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我们现在为了提振士气,把风声放了出去;要是在这个造船厂搞不起来,是要被人批评‘讲空话’的。” 在座的都是政治斗争的老手、好手,当然明白,楼玉成的这一句话,既说明了事实情况,本身也是对刘广林的一种直接攻击。 刘广林其实对这种自己什么都不做,却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做事的人指指点点的做法很不屑。 但政治成熟的他,也不会为此说一些怪话,相反,把这种怪话当成一种意见来听,来处理才是最好的手段。 “楼主任的担心是对的!”刘广林肯定了一句,并端起酒杯敬了楼玉成一杯,这才说道: “把外界的舆论监督当成一种创业的动力,其实也是很好的、很有必要的事情。 就拿现在造船厂来举例子吧! 现在,整个西方都在全面实行产业经济金融化。尤其是米国,正在大力往外迁移制造业。 所以,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接收一部分造船企业的加工合资,都足以让我们把这个造船厂办起来,办大办好!” 刘广林放下酒杯,看着楼玉成说道:“正如楼主任所说,在事情还没有办成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声张出去。 否则,不但宝贵的信息资源就这样被消耗掉,还把我们拖进竞争的劣势之中。” 刘广林的这个说法是有根据的。 而且,在九十年代,同为国企在海外竞标的时候,争的头破血流的事情真不少。 当然,刘广林的这个“西方全面实行产业经济金融化”提法,目前在国内还是首次,听不懂的人很多。 但不包括叶市长,这位刚从发改委政策研究司调出来的副司长。 他太清楚刘广林说的东西了,是要多重要有多重要,要多真实有多真实。 这个小家伙的眼界和胸襟,真的值得粟子莹大力培养啊! 更值得自己敬他一杯酒! 如果一杯酒就能换一个造船厂的话,叶市长今天想喝醉! “广林同志,”叶市长端起酒杯准备敬刘广林的酒,这就足以让满桌的人吃惊不已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称呼“广林同志”,这已经是一种尊称! 难道说,刚才刘广林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众人都在寻思着,刘广林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里,到底是什么信息让一位市长改口尊称与他! 这里面也包括了粟子莹! 当然,大家想归想,不耽误大家一起举杯敬他刘广林。 于是,第二杯酒集体下肚了。 人均三两酒,对咱们党的干部来说,不过漱簌口,距离刘广林的要求还差的有些远。 “广林同志,看来你对怎么转移西方的制造业产能,已经胸有成竹了?”叶市长一口干掉杯中酒,随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刘广林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制造业转移有两个基本的重点,这两个重点缺一不可。 第一是行政资源,这个大家可以把它理解为国家政策。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区别不大; 第二点是人力资源,这一点尤为关键。 可以说,放眼全球,只有实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我国,才拥有如此庞大且优质的人力资源。 这一点,是我们国家在接受西方产业转移竞争中,制胜的关键因素。 我甚至敢放一句狂言:正是有了人力资源这个关键因素,哪怕是我们搞招商引资的速度慢一点,条件高一点,腰杆子硬一点,也不耽误我们搞经济建设。” 刘广林的这一席话,不但叶市长赞同,就连粟子莹也极为赞同。 信息量决定眼界的开阔与否,这两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外界,尤其是国际上的事务有了一定的了解。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了解,才会让他们生出一股自豪感! 真的!在所有的第三世界国家里,甚至全球所有的国家里,像我国这样保持着完整的国家主权的,真的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于是,在这种爱国激情中,大家举起了第三杯酒! 第129章 叶市长的自得 三杯酒一过,每个人肚子里都装了小半斤,酒桌上的气氛正好。 加上大市长就在眼前,此时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呢! 于是,各种各样的自我展示开始了。 在官场酒宴上,行酒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成功了。 刘广林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停止了灌酒的行为,过犹不及嘛,任由大家自由发挥就很好。 他自己则借着这个机会,和粟书记聊起了自己的分管业务。 第一个要聊的,当然是办公室的管理。 不是说,现在的经开区办公室主任向高的业务水平不行。 而是90年代的办公室管理制度,在刘广林这个后世穿越者来看,根本就不规范,更加谈不上精细。 比如说,公文流转、会务协调、日常办文等等,一系列细碎繁杂的内部服务工作,是刘广林在市委工作的那一段时间,协调最多的地方。 市委办公室尚且如此了,今天通过自己的上任宴来看,经开区办公室的会务协调水平更是一团稀烂。 经开区办公室在内部服务工作上的水平已经烂成这样了,至于他们要面对的信息咨询、接访息访和保密工作,更是不可能满足当前行政要求的。 所以,刘广林上任准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规范化办公室管理,让办公室能够切实有效地当好参谋长、大管家这个重要角色。 而经开区毕竟是市政府的派出机构,和地方政府的办公机构设置还不一样。 整个经开区只有一个办公室,不存在区委办公室、区政府办公室。 这就让原本办公能力就很一般的办公室,更是疲于奔命,毕竟大家都没有这样的经历,没有经验。 这也是粟子莹看到刘广林在市委办公室的表现之后,一力坚持,让他主管办公室的主要原因。 因为和粟书记讲的办公室规范化这些制度,都是刘广林近二十年的亲身经历,所以在粟书记听来,这些新的规章制度都是成熟可靠的,切实可行的。 这个学弟,真是个天才! 在这一刻,粟子莹突然理解了小表妹王子彤的苦楚:要放弃对这样一个天才人物的爱情,其中伤痛,难以想象。 同时,也对王家老爷子最近一段时间的决断颇有微词! 因为身份地位的傲慢,放弃了刘广林这个天赐之才,已经是很大的损失了;又和陈家老爷子走得过近,已经被高层领导注意到了。 可以说,在王家老爷子的连连昏招之下,王家正在走下坡路。 现在的王家,不要说在政坛决策方面的影响力了,就是呼应决策的能力也不能和万书记一家相提并论。 要知道,万家不仅仅出了一个省委书记,万书记的儿子万伯平在中办可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万书记,万伯平早就晋升正部了。 不过,从万伯平刚刚当选中央候补委员这个信号出发,可以确定,万伯平今明两年里,一定会步入正部级领导。 到时候,一门两部长的万家,不管是在地位上,还是在影响力上,都是京城的庞然大物。 不是有些日薄西山的王家能比的! 而刘广林自身如此优秀,又对万芷有恩,俩人之间无论发生点什么,都不会让人意外。 不管是从万书记对刘广林的维护程度上来看,还是苏文芳教授对刘广林的保护强度上来看,万家对刘广林的重视程度都非同一般。 所以,小表妹这一辈子,只怕注定要和刘广林有缘无分了。 粟子莹在惋惜之余,看着刘广林清澈的双眼,说道:“小刘,你准备一份报告,明天的党组会上和大家讲一下,通过之后就实施下去。” 当然,刘广林要说的办公室规范化管理只是第一步,但也是很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把服务意识灌输进大家的意识里。 这是在为他下一步,要开先河的行政服务中心建设做准备的。 甚至可以说,办公室规范化管理的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让经开区领导跟着树立服务意识。 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发自内心地支持自己,支持粟书记。 开先河的事情,当然是要把支持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反对自己的人搞得少少的嘛! 当然,这些都不是一时之功,需要火候到位。 中午的酒宴很成功,叶市长喝到后来,已经忘记了菜有几味,但酒是真的越喝越香。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市长难得的,喝了小一斤,依旧神智清醒,反应便给,让他仿佛又重回到久违的青春期。 这是有多长时间没有喝得这么尽兴了?! 十年?还是更长时间之前? 可能别人看不上崇州这块被高层厌弃的地方,但他叶选良却觉得这地方太适合他了。 一来,他是真的缺少主政一方的经验,不管是理论经验,还是实际操作,他都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二来,崇州目前的现状对他这样一个市长也很友好。起码,没有政绩方面的压力。 政绩不好不要紧,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吗,可以理解;搞得好了,那就是在放大成绩,可以迅速的在省委高层之中留下好印象。 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市长位置,机会真的不多。 在这里,不但可以和自己派系的未来老大粟子莹搞好关系,还可以和派系中的未来中坚刘广林建立友情,多好! 多美的事! 尤其是叶选良看到,粟子莹和刘广林正小声地交换着工作意见的时候,心情更好了! 这样的派系,想不发展壮大起来都不可能! 身在这样的派系里,哪怕当一个无能的老资格,也不可能晚景凄凉啊! 陈衡陈书记有能力吧? 叶选良承认,不管是在政治水平上,还是在管理能力上,陈书记都要甩自己不止一条街。 但,那又怎么样? 现在不是还身处朝不保夕之中嘛! 所以说,选择大于努力这种怪话,不但要听,还要去做! 在这样的情绪左右下,叶市长的宴会圆席发言就很有意思了:强调服务意识! 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崇州市政府愿意为南港经开区当好保育员这个角色。 第130章 被粟子莹规划得明明白白的 对于叶市长和粟子莹之间的关系,尽管刘广林无从得知,却并不妨碍他去推断,叶市长这是在向粟书记卖好。 而且,叶市长的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卖好手段,已经有点新世纪官场的味道了。 不过,正是叶市长卖好之下,说出来的那一句“要有服务意识”,让刘广林抓住了接下来宣传工作的重点。 是的,经开区的宣传工作是刘广林在抓,甚至宣传部才是他的直管单位。 根据粟子莹给他定下来的职务,刘广林的名片应该是这么印的: 南港经开区党组成员、副主任兼宣传部长——刘广林。 至于办公室、经济发展委员会,是他副主任的分管范围。 办公室主任向高,经济发展委员会的主任赵赳,都是刘广林的下属领导。 是的,粟子莹给刘广林的职务就是她自身起家的地方——宣传部。 粟子莹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让刘广林在搞宣传工作的同时,学习领悟上级文件精神,学会抓重点、看本质,修正自己的是非观、价值观。 粟子莹认为,她自己能够从容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和她出身宣传部门、理论基础知识扎实,有很大的关系。 尽管宣传部门不是那么容易出成绩,但,刘广林现在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副处级领导干部了,需要在乎那么三、五年的时间吗? 根本不需要! 用接下来注定平淡的时间来夯实自己的理论基础,提高自己的仕途上限,这显然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再说了,建国后就不许成精了,你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正处,想干嘛?! 所以,与其让刘广林陷入具体事务的纠缠之中,不如让他和自己一样,夯实理论基础,做一个明白领导来得好。 当然,为了不把刘广林培养成眼高手低的水货,具体实务这一块,也要给一些机会让他去磨练技巧。 这就给刘广林划分了分管经济发展委员会的业务。 这个经济发展委员会,其实权力不小,可以说,是她粟子莹自己的运营团队。 正因为这样,粟子莹才放心地交给刘广林去管,反正最后把关的人是她自己,出不了问题。 她的这一番苦心外人根本不清楚,就知道她在对刘广林的权责划分问题上,显得有些怪怪的。 就连刘广林也不清楚。 如果刘广林知道粟子莹对他是如此的青眼有加,帮他把仕途规划得明明白白的,只怕会更加崇拜她。 ······ 当天下午,刘广林在接待完赵赳之后,就去了区办公室,通知向高,下午办公室要开一个大办公会。 向高的才情肯定是要比田越高的。 她也是被粟子莹从一个小科员,一手提拔到现在经开区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的。 说一句不恰当的,他向高的这个办公室主任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 甚至都能和区委常委、秘书长的含金量相比较了:大家都是分管办公室的嘛! 是故,向高在刘广林面前,能保持一点心理优越感,那也很正常嘛! 可惜,向高的这点心理优越感,在刘广林面前没有能保持住三分钟,就在刘广林一系列连珠炮一样的发问之下,荡然无存。 会上,刘广林大张旗鼓地提出,要认真学习叶市长的关于“提高服务意识”的讲话,不但要提高服务意识,还要提升服务水平,规范服务行为。 刘广林对办公室的具体要求,落实到两句话、十个字上面,那就是“当好大管家,争做参谋长”。 可以说,刘广林在这次的办公会上,不但讲清楚了办公室的权力范围和职能范围,更是简单明了的讲清楚了办公室的工作流程和业务要求。 就这个业务水平,向高自知,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哪里还能维持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也正是这次大会,让办公室这个经开区最为精锐的部门,对刘广林的工作能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都明白:刘广林的水平很高,领导他们办公室的工作绰绰有余。 就这样,刘广林的业务水平高这个小道消息,在经开区的机关里面,就这样不胫而走,传扬开来。 这也为刘广林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减少了不小的阻力。 第二天的党组会上,刘广林提出的经开区办公室管理方案得到了党组成员的一致通过。 楼玉成甚至在会上直接表态,要是办公室在规章制度的建设上,敢和经开区领导讨价还价,谁开口就开除谁,不讲面子,不谈条件! 党组会这么好的机会,刘广林当然不可能只谈办公室改组这一件事,他还有另一个主要身份,宣传部长。 所以,当他代表宣传部作近期工作报告的时候,把昨天叶市长考察经开区时,发表的“提高服务意识”重要讲话,作为一个宣传纲领,建议经开区党工委开展几期专题学习活动。 专题学习会,将会就“为人民服务”中的“服务”两个字来做重点,紧紧围绕着叶市长提出的“提高服务意识”来作文章。 树立培养经开区干部职工全新的“服务观念”,突出提高“服务意识”,为经开区的干部队伍,树立“人民公仆”新形象打基础。 刘广林的这个提案的本身,就是在务虚,反对不得的。 因为宣传领域里面,就没有不上纲上线的,怎么反对?为什么要反对? 再说了,这是他刘广林这个宣传部长身为党组成员的权力,也反对不了。 经开区的宣传重心放在叶市长的“提高服务意识”上,这个提案的本身就很有水平,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范畴,拿来当成宣传部的开局,当然没毛病。 就连宣传部门出身的粟子莹都找不到任何缺陷来。 这让粟子莹在心里狠狠地夸了一顿刘广林。 当然,这是粟子莹还不知道,刘广林这一番宣传是有目的的。 她要是知道刘广林的目的,是为了从思想上推进行政服务大厅这样开先河的事情而准备的话,一定会再次被惊掉下巴的。 第131章 出国难 机关事务琐碎繁杂,最是磨炼人的性子。 好在刘广林前世已经干了小二十年,这一生不过是从前世的被领导换成领导别人,倒也没什么生疏的。 于是,在刘广林轻车熟路的带领之下,经开区办公室开始高效运转起来;宣传部举办的专题学习会也搞得有板有眼。 整体上,刘广林给经开区这个新衙门注入了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新能量。 这种改变是如此明显,每一个走进经开区办公楼的人,都能切身感受得到。 在这个期间,卓毅做通了自己家人的思想工作,顺利地从单位辞职了。 现在,正在开曼群岛注册公司。 90年代的开曼群岛,就是靠离岸公司过日子,所以服务态度是真的好,服务的效率也非常高。 尤其是卓毅这种信托资金注册的资产管理公司,资金来源清晰,省去了注册成本最高、耗时最长的验资过程,注册速度只会更快。 高效的服务,这才是开曼群岛作为一个全球第四大金融中心生存的根基所在。 全球避税天堂,没有过硬的服务手段怎么行呢? 不过,再怎么快,应该也赶不上刘广林即将开始的米国之行。 转眼之间就到了星期五,当小齐拿着他的公务护照来宣传部找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出发去京城的日子。 “齐老板,粟书记这次出国,你跟着去吗?” 关系比较熟悉了,刘广林也就和小齐稍微随意一点,省得闹生分。 “别喊我‘老板’,搞得我像是楼下那位卖豆浆油条的阿姨!” 不知道小齐是不是有意模糊刘广林的问话重点,答非所问的敷衍着。 刘广林看了小齐一眼,心里头觉得有点奇怪:这姑娘今天怎么啦?情绪不高啊! 当然,小齐情绪怎么样不是刘广林关注的重点,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刘广林都不可能看小齐的脸色行事的。 所以,该调侃的时候一定要调侃,这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齐主任你就算去卖豆浆油条了,也不可能是阿姨,只能是‘豆浆西施’、‘油条西施’!” 小齐没好气地敲了敲刘广林的办公桌,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了吧!‘油条西施’都喊的出口。 米国,去不了啦!气死我了,被外贸部给刷下来了。” 果然是这样! 以刘广林的了解,在九十年代,公务员出国那是很大的福利。其难度,约等于提干了。 小齐这个正科级的小干部想要出国,并且差点就真出去了,完全是靠着粟子莹强大的私人关系。 否则,想也不要想! 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果没有粟子莹在中间努力撮合,就他这个小副处还想着公务出国的美事,那也叫做白日梦。 不过,前世的刘广林没少去米国,对他来说,米国真的没有什么神秘感,而且还知道,那是一个多糟糕的地方。 所以,他安慰着小齐道:“没什么好生气的!就米国那个破地方,它的好都是国人自己想象的。 所以,不去也罢! 再说了,你要是真想去的话,也容易! 过段时间,让米国的公司出具几份邀请函,你陪着粟书记慢慢考察都行! 犯不着生气!” 小齐的大眼睛忽闪着,盯得刘广林心里头有些发毛:这姐们,你可千万不要会错意啊! 兄弟我对您真没有那一层意思! 小齐看到刘广林神情坦然,不像是说笑话,这才笑道:“真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主要是,我这次办出国手续的时候,说漏嘴了,现在被人看了笑话去。这才心有不甘。 其实去不去米国的,我真不是有多在意。 听粟书记讲,米国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是人间天堂。” 刘广林听到小齐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这次的出国名额只怕也很悬。 想来也是,外贸部副部长带队的经贸大团,怎么可能有他这么个小副处的位置! 所以,他在心里算了算卓毅要办这些手续的时间,这才认真地和小齐说道: “别看我的公务护照都办好了,但是我估计啊,我进这个考察团也很勉强,被刷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看吧,米国那边的公司我现在正谈着呢。不出意外,一个月左右就能通过正规的外交渠道发来邀请函。 到时候,无论如何也给你留一个位置。” 小齐对刘广林说的有些不以为然,出国要是真有这么容易,大家也不至于这样拼命往里挤了。 当然,刘广林怎么说都是一片好心,小齐也就笑着客气了几句,嘴上说着“那我可就当真了”的客气话,心里头真没有这个事当真。 但心情总算是好了很多。 回去的时候,粟书记见她跑了刘广林那里一趟,精神状态有所恢复,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小刘怎么说?” “刘主任说,他估计自己进这一趟的考察团也很悬。”小齐实实在在地回答道。 因为刘广林并没有和她说,具体是哪一家美国公司会出具邀请函,邀请他们去米国考察什么项目。 所以,很自然的,小齐也就不会和粟书记说起这个事:她是粟书记的秘书,给出去的任何信息都要负责任。 粟书记倒也不奇怪刘广林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她自己了解到的,除了她表妹王子彤外,小刘还有好几位同学在外贸部上班呢! 甚至,外交部的也有,人家小刘真不缺这方面的信息渠道。 “嗯!”粟子莹见小齐已经恢复过来了,就随口说了一句,“小刘的担心很正常,要不是有人帮他顶着,他也和你一样,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小齐心里头一激灵,粟书记说的这个意思,还有第二轮?! 小刘,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一直到下班时间,也没有京城方面的通知。也就是说,刘广林出国的事情已经正式定了下来。 因为,后天就是考察团正式出访的日子。考察团就是做的再绝,也不可能连一天的缓冲时间也不给大伙儿留。 那样的话,不是干工作的方式,是在惹人! 第132章 粟子莹的抱怨 当天下午,小齐再次跑来,通知刘广林跟着粟书记连夜赶到京城去,因为明天还要到外贸部办一些进团的手续,时间比较紧。 好在不管是粟子莹还是刘广林,都对这次出国考察的突然性有所准备,已经提前在市工委报备过了。 要不然的话,还真要闹出笑话的。 刘广林自然不会和粟书记同车,毕竟男女有别嘛! 影响这个东西,你注意到了,它就影响不到你;你不注意的话,自然是要被影响的。 尤其是粟子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美女领导,时时刻刻都要注意。 不但她自己要注意,身为她的下属,她一力提拔维护的刘广林,更要时刻注意,帮着维护她的正面影响,这才是对她的正确回报。 当天晚上,俩人都到了机场,甚至连到京城的机票都买好了,正候机的时候,粟子莹接到京城的王子彤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王子彤很沮丧地通知她表姐,因为合作司司长家的儿媳妇要参加这个代表团,刘广林的出国资格被取消了。 粟子莹能说什么呢? 尽管她也有想骂人的冲动,可她还是很温和地和刘广林说了这个结果。 好在小刘真的很豁达,完全不在意,这让粟子莹心里好过了不少。 刘广林其实对参加这次外贸部的考察团,真的兴趣不大。 一来,像这样有副部级领导跟团的考察团,规矩肯定多,纪律肯定严。 可以说,找别扭的话再也没有比进这样一个考察更好的去处了。 二来,如果真的刘广林谈成了什么项目,这个项目能不能落实到南港经开区,都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外贸部也有关系户要照顾啊! 什么?你南港经开区不同意? 全国一盘棋了解一下!再说了,这是什么考察团?外贸部的考察团!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不进这样一个官方的考察团了,以后自己要去米国的话,起码可以行动自由了。 所以,刘广林乐呵呵地和粟子莹道别,发自内心的,一点也没有感到委屈的样子。 这让粟子莹更加内疚了。 ······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粟子莹也在米国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期间,她的活动范围很有限。而且,任何时候,只要是和考察团之外的人接触,必须保持两人以上同行才行。 这也让粟子莹在米国拉投资的行为破产:大家都是奔着各种利益交换来的,现在忽然多了不相干的人参与进来,还怎么谈?! 待在考察团里不能工作,却又不能单独回国,连进出宾馆驻地都要向团领导报备,这才叫一个憋屈! 粟子莹待的,心里都长草了。 就在她无可奈何之际,考察团里的外事员小王,领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找她来了。 这个男子就是卓毅。 ······ 卓毅在开曼群岛注册的资产管理公司很顺利,隔天就办齐了所有证照,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 就是所费不赀,两万英镑就这么没了,那可是四十多万元! 办好之后,按照刘广林的要求,他从开曼群岛转机伦敦,又飞了半个地球,来到了米国,准备注册一个资产管理公司旗下的子公司。 这一家子公司一旦注册成功,就有资格通过官方渠道,发投资考察邀请函,让刘广林来米国考察。 没办法,公务员出国就是这么难,尤其是在90年代。 那种省部级高官想飞就飞的故事,在电视里看看就好,现实是不存在的。要不然,山城的王x怎么不跑? 跑不掉!根本跑不掉! ······ 卓毅虽然在刘广林眼里是个棒槌,可他毕竟是正儿八经学金融的,还曾跻身公务员队伍,帮着刘广林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的政治素质在国内可能差了点,但是,放到一根筋的老外这里,他真的算是一个筛子精,浑身都是心眼了。 反正刘广林再三跟他强调了,不要在乎成本,现在最大的成本就是时间成本。 本来,卓毅手段的就很灵活,现在又不惜血本,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注册自然办的不慢。 刘广林在上次向粟子莹请示工作的时候,听到她随口抱怨,说在这个考察团的日子简直是在火上烤。 就向她打听了考察团的驻地,这才安排卓毅来看望她。 ······ “粟书记好!”卓毅在知道这个高贵端庄的女子是刘广林的顶头上司之后,当然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了,“我是刘广林的姐夫,在一家资产管理公司上班。 刘广林让我过来看看您! 您这里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好处理的事情,您就跟我说,我帮您跑个腿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粟子莹要说不感动,那是在骗自己。 不过,官宦世家出身,对情绪的控制是本能,就见她轻轻一笑,“哪里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呢? 天天待在考察团里,吃住行都很方便。” 粟子莹这里说的轻描淡写,可架不住旁边有人冷嘲热讽啊。 陪着她出来接待卓毅的,正是挤掉刘广林名额的合作司司长家的儿媳妇。 她见卓毅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在粟子莹面前有些过于毕恭毕敬了,就认为卓毅大概率是个小职员。 虽然在90年代,资产管理公司的名头确实能唬住一批人。但是,不管什么公司都有小职员的。 没有一身行头的衬托,外人怎么能准确地看出你的身份呢?! 再说了,卓毅对自己身份上的认定也就是一个小办事员而已,司长家的儿媳妇猜测的根本没错。 就听见她嗤笑道:“得了吧!就你?还能帮着处理让我们为难的、不好处理的事情?” 她并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后半句,但其中瞧不起人的劲儿要比说出来还要大。 粟子莹本来就因为她挤占了刘广林的事情,对她产生了些许的不满,好嘛,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来挤兑卓毅。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挤兑卓毅,和挤兑自己有什么分别吗?! 就听见粟子莹看着面红耳赤的卓毅说道:“不要和拿客气当福气的人计较!你能来看望我,我就很高兴了。” 第133章 被封存的手机 被人当面挤兑的事情,粟子莹再怎么转圜,也是很尴尬的,尤其是被一个小女子给挤兑的,就更人尴尬了。 不过,卓毅仿佛并不在意,还跟着笑了笑,随意地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个摩托罗拉的翻盖式移动电话,递给了粟子莹。 “您在国外,和国内联系也不是很方便,这部电话是我们公司赞助您的。”说到这里,卓毅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该说。 但粟子莹趁着他思考的这个瞬间,又把电话给推了回来,就听粟子莹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我和贵公司目前并没有任何合作的项目。所以,这个赞助我自然不能拿。” 卓毅见她真不收,想到自己家小舅子的交待,就有些着急了,“项目的事情我们先不谈,总是有机会的。 您现在急需这么一个移动电话,起码,它也省了您熬夜排队等电话的辛苦。 再说了,和国内联系方便了,就不会耽误了您的公事嘛!” 就在这时,旁边的陪客,外贸部对外经济合作司的司长儿媳妇,突然插话进来,就听见她声音清冷地说道:“越洋电话,电话费很贵的!” 怎么说呢,她说的其实不错,那时候受限于通讯技术的限制,越洋电话还要通过国内总机转拨,一分钟的话费合人民币要一百二十多。 当然,那时的米国通讯技术要远远超过我们国家,程控交换机的技术已经很发达了,甚至都在摸索网络交换机的技术了。 这样一来,从米国拨往国内的国际电话,话费就要少很多,但是一分钟的通话费也在五美金上下。 所以,一个出国考察团能往国内拨打的电话,真的是有限制的,而且限制的很死。 毕竟考察经费有限,花费的还是国家宝贵的外汇,打电话回国的福利自然是有一定的级别权限的。 粟子莹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出国一周了,也只打了两次电话回崇州。 可见,这次的外贸部考察团,在电话费这一块卡得有多紧了。 大家都知道,司长家的儿媳妇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是这个手机号码里有没有预存话费,存了多少钱的话费。 没有的话,送这么个手机不会有任何意义,送一块砖头还能防身呢。 她这个话问的,不但不礼貌,还很不讲究:我存多少话费进来,有必要和你这个不相干的人说吗? 我存的话费少了,说出来不但我自己丢脸,连带着还给粟子莹丢脸,这是什么朋友嘛,寒酸。 我要是真的老实,告诉你说这部电话可以随便打,话费是月结的,最起码这个月之内是不会停机的,那不是给粟子莹找了个大麻烦嘛! 到时候,别人来找粟子莹借个电话打一下,借还是不借? 借给谁不借给谁? 收钱还是不收钱? 都是问题! 卓毅仅仅只是政治水平差,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啊。 但是,你这一位不知道什么身份的陪客,一而再的搅和,是不是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所以,卓毅这一次根本没有去看她,而是再次把手机推到粟子莹面前,说道:“不要推辞了,粟书记,再推辞下去就成了笑话。 我们公司没有任何其他用意,纯粹的就是受人之托,想让您方便联系。” 粟子莹扫了一眼心有不甘的陪客,笑着说道:“我们考察团还是有纪律的,我不知道该不该收、能不能收。 暂且先收下吧!你告诉刘广林,有事情让他打这个电话。” ······ 送走了卓毅,粟子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考察团的外事员小王,告诉他,有一家米国公司送来了一部手机给她的事情。 这个是必须的,哪怕考察团的规章制度上并没有明文规定,她粟子莹必须这样做。 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应该具备的防范素质。 毕竟,身在国外,必须小心谨慎,以免给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机会。 小王接过手机,简单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包装盒子里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于是,上报给了考察团的领导,最终反应到这次带团的罗副部长这里来了。 罗副部长在听到是这么一件新鲜事之后,就觉得麻烦,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就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况且,他的心情也不佳,就随口说了一句,“封存起来吧,回国了再还给她就是了!” 他的这个决定其实很操蛋:你一个四处拉投资的商务考察团,说个难听的,和托钵化缘的僧人都有得一比了,还要穷讲究! 是的,米国人是喜欢搞小动作,但是,那也要看什么人好吧! 说句大实话,要是这一次你罗副部长带领的考察团,真的成果惊人,说不定还真能引起米国的相关部门注意。 那时候你说这部手机可能有安全隐患,需要封存,粟子莹也还能够理解。 尼玛!你这来米国都一个星期了,成果是一件都没有,甚至连合作意都越谈越少了,眼看着就要挂着红灯笼回国的主儿,还要搞这一套。 真是,丑人多作怪! 当然,以粟子莹的城府,小王在通知粟子莹“手机封存”的时候,从她的表情上是根本看不出来她有半点不愉快的。 甚至于,粟子莹笑呵呵地对小王说道:“还是领导觉悟高啊! 不过,小王,有一说一,封存期间这台电话产生的话费,应当由考察团出吧?” 小王听到粟子莹的这个问题,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哭笑不得。 尼玛!你粟子莹好歹也是厅级领导了,虽然是个副厅,但听话总能听得明白吧! 封存了!懂不懂什么叫封存?就是谁也不能用了! 都不能用了,怎么会产生话费呢?~!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被扣押封存的新车,三个月后车主去提,连车轱辘都没了的事情还少吗?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不说别人了,就是罗部长要打电话回国,在不方便的情况下,拿这部被封存的手机用一下,又怎么啦? 罗副部长会不方便吗? 那简直太会了! 所以,这个事情它是必然会发生的,对吧?! 第134章 罗部长的组织纪律性 一想到这里,小王也就和粟子莹打起了哈哈! 虽然说,你粟子莹在这个年纪就官至副厅,背景肯定很吓人。 但是,我和你不是一个系统的,也没有必要把你供起来,敬而远之就是了。 粟子莹见他这样的做派,心中更加懊悔了:都怪王子彤,这个什么考察团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然,该说的话她粟子莹还是要和小王说清楚的,她粟子莹不是不教而诛的人。 “王秘书,”粟子莹的态度严肃起来,“你们怎么管理这部电话,是你们的权力,我无条件服从。 但是,由此产生的一切费用,必须由你们自己承担,这一点,我已经再三向你强调过了,勿谓言之不预!” 粟子莹是这样想的,毕竟身在国外,内部斗争的事情能免则免吧,所以也就按下了心中火气。 小王回到罗部长的房间,把粟子莹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这让原本心情就很不好的他,更加烦躁了。 尼玛!就电话费这几个子儿,值当你粟家的大小姐这样咬牙切齿的吗?! 还“勿谓言之不预”,怎么啦,要吃人吗?! “小王,你也听到了,手机保管好,谁也不给用啊!” 罗部长看着小王连连点头,也就放下心来,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继续说下去,转而问起,今天来找粟子莹的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我不知道,陪客是合作司的郭茗茗,要不我去了解一下?” 罗部长看着小王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悟性真的不够!这种事情,哪里还需要找人了解呢? 光明正大的去找粟子莹,大大方方的谈清楚,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你去吧!”罗部长随意地挥了挥手,收回了思绪,继续思考起眼前即将挂红灯的局面,破局的方向在哪里? ······ 时间在罗部长的长考当中,滑向了傍晚,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罗部长一边啃着难吃至极的汉堡包,一边忍受着蛋黄酱刺激着嘴角水泡的刺痛,心中无限怀念老婆做的饭菜。 他强迫着自己啃了一半,实在是啃不动了,这才扔进垃圾桶,走出了房间,走向这家宾馆的露台,开始了每天的例会。 在国内的话,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出席会议,会议室小了那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可是,如今身在米国,租一个会议室的租金很高昂,不是考察团能够负担得起的,只好借用宾馆露台这样的公众场所了。 至于安全方面的问题,这时候的罗部长连考虑都不会去考虑,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今天的会议和往常差不多,没有结果。 不过,倒是有一家精细化工产业,有意在国内设厂,而且投资规模不小。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罗部长知道,如今政务院的当家人不喜欢化工产业的投资,他认为这一类的产业污染都很严重。 严重到能对人民群众的健康产生直接威胁。 所以,在他的眼里,招商引资可以,可是在化工产业这个领域里,任何一家工厂的引进,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放行。 当官自然是为了政绩嘛! 政务院的院长大人虽然没有明着说,引进化工产业不算政绩,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老大人真的是这个想法。 “嗯!小郭的跟进还是卓有成效的!”罗部长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很灿烂,“继续加油!不过政策就是这样了,这已经是底线了。” 这个精细化工的投资产能,是部里的合作司牵的头,现在是司长的儿媳妇郭茗茗在跟进,适当的鼓励是必须的。 都是自家人嘛! 罗部长说到这里,转眼看向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粟子莹,准备向她询问今天来找她的美国公司,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其实,罗部长在心里对粟子莹还是有一些歉意的。 粟子莹在崇州搞了一个经开区,这个事情别的部门可能不清楚,他外贸部当然是清楚的。 信息收集从来就不是外贸部的弱项。 而且,粟家为了给粟子莹撑一把场面,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米国找了一些有意向的公司,准备投资建设南港经开区。 这也是这次粟子莹被外贸部点名进考察团的一个主要原因:谁都想出成绩嘛! 进团的这个过程有种种波折,导致了她粟子莹的随行人员大幅度减少,嗯,也不对,是直接取消了她的人员随行待遇。 当然,外贸部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国家外汇紧张,能少一个人不是能减少一份宝贵的外汇开销嘛! 这样的安排,就导致了她来米国之后,无论是和哪一家公司谈判,都不可能没有局外人参加,考察团没有一个人单独谈判的权力和先例。 所以,这也是直接导致粟家找的这些项目,全都在摇摆的一个根本原因。 谈不下去啊! 谈判桌上多一个局外人,尴尬就不说了,看在粟家这一块金字招牌上,也能忍受。 可是,涉及到商业机密这种东西,当外人的面真的没办法谈! 米国人不愿意谈,谁愿意把自己的商业机密透露给不相干的人呢?! 粟子莹也不愿意谈,经开区在她心中的位置是很重要,但为了经开区的发展牺牲掉自己的独立自主,傻子也不会这么干的。 什么?不可能? 你自己把商业机密往别人的怀里塞,别人随手要挟一下你,又怎么啦?很过分吗?! 这种情况下,罗部长是理解粟子莹的怨气的,但,也仅仅是理解而已。 就像现在,手机该封存就封存,你接触的公司信息给公开就要公开,这就是组织纪律。 粟子莹不服从,就是没有组织纪律性,那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 “小粟啊,今天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来找你的?”罗部长笑呵呵地说道:“看来这家公司还是很有诚意的,特意给你送了一部移动电话。 不过,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啊! 手机暂时就封存在小王那里,回国了,让他还给你。” 在罗部长的眼里,他这样的态度真的很好了,起码是和颜悦色的把事情说清楚了,在他心情如此糟糕的情况下。 他自己都有点感动了:我真的太不容易了! 第135章 粟子莹离团 粟子莹看着罗部长笑眯眯地说着冷冰冰的话,以她的城府,都差点没忍住给他一个大白眼。 你奶奶个腿的! 是我粟家是欠了你外贸部的?还是我粟子莹欠了你罗兴强的? 就你这么一个叫花子考察团,也好意思对我摆出主子的嘴脸! 顿顿都是汉堡包,吃得我脸上的粉刺都生出来了; 住宿条件更是别提了,一个房间里要挤上三个人,晚上那叫一个热闹,放屁磨牙打呼噜那是一样都不缺。 而且,纪律严的简直不要太过分,搞得好像人人都有出逃嫌疑一样,除了上厕所,任何时候都不可能独处。 就这么个条件,还要摆出一副让我粟子莹进团是给谁多大面子的架势来,真当我欠你们的是吧?! 蹬鼻子上脸你也得有个限度! 粟子莹决定不惯着罗部长,不惯着外贸部了。 但是,眼下大家都在国外,也没有必要去争吵,没的给外国人看了笑话去。 所以,粟子莹也笑呵呵地说道:“罗部长,这些就都算了吧! 说来惭愧,我这次进团白白占用一个宝贵的名额,没有给团里带来任何业绩,创造任何效益。 现在,该会面的意向单位,我也都接触了,成果就要交给时间去酝酿了。 而我自己,因为工作原因,要早大家一步回国去。 罗部长,我不知道中途离团需要办一个什么样的手续?” 粟子莹这一个星期里头的窝囊气实在是受得够够的,她决定不玩了。 嘶! 大家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敢光明正大的提出来要离团脱团,这得多大的胆子啊! 这姑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真敢扇外贸部的耳光啊! 没有不可抗力的原因而中途退出考察团,其羞辱程度真不亚于当面扇耳光的。 真猛! 咂!罗部长在心里头直咂嘴:这个粟子莹身为粟家的顶梁柱之一,没什么大局观啊! 现在是在国外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等回到国内再说的吗? 但是,罗部长自己也清楚,现在真不是自己指责她的时候,要紧的,是要把她留下来。 不然的话,不要说他罗兴强这次带团的成绩约等于零,就是一百分了,这有人中途离团的事故,组织上还是要调查的。 是的,官方考察团里面,真的发生了有成员提前离团脱团的事情,一律按照外交事故来处理的。 在组织没有出面调查之前,他罗兴强在考察团的所作所为,拥有最终解释权; 可是一旦组织介入进行调查了,解释权自然是要转移的,解释的角度和方向,就不是罗兴强能控制的,也不是外贸部能控制的。 所以,无论如何,既然小姑娘受了委屈,就要安慰一下,一定要把人留下来。 唉,罗部长在心里一声长叹:局面已经如此艰难了,自己的同志还要拖后腿,这工作真不好干啊! “小粟啊,你这是遇到困难啦?说一说嘛,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说到这里,罗部长的笑容收敛了好多,就听见他认真说道, “不要动不动就打退堂鼓嘛!再说了,这是在国外,也没地方给你退! 所以,退团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规章制度不允许,组织纪律不允许。”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这种话对别人说一说,可能还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可是你对粟子莹说这个? 你罗兴强考虑的真的有欠缺! 虽然国家不允许世家政治出现,可是,不代表国内没有政治世家啊。 这些个红二代、红三代的,谁还不知道驻外总领馆是干什么的吗?! 说个不好听的,真把这个事情捅到领事馆,别看罗兴强你是一位副部级的领导,还真拦不住她粟子莹回国。 “好吧!既然你罗副部长坚持,”粟子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好请新泽西总领馆出面协调了。” 看着粟子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罗部长的内心真的烦透了:这种红三代是真的不好带啊! 粟子莹你对我封存手机这个事情不理解,可以当面和我说嘛! 我可以给你解释,就算你接受不了我的解释,你也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嘛,我又不是什么搞一言堂的暴君,合理意见我还是会接受的。 你现在要把这么一个芝麻大的事情搞到外交部去,我虽然被动,你粟家难道就不被动吗? 力的作用还是相互的呢! 但是,看这位大小姐的做派,是真不愿意留下来啊!怎么办? 罗部长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用老一套的缓兵之计慢慢拖着吧,反正考察团的时间也不多,拖个上十天也就差不多到回国的时间了。 原本考察团的预定时间是四周,可现在这个工作进展,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倒退,那么回国时间提前一周是可行的,合适的。 所以,还是先把粟子莹稳住,再拖一拖,到时候她要提前回国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既不损失自己的威信,也不会和粟子莹闹得特别僵。 对于稳住粟子莹这件事,罗部长还是有信心的:又不是要拖很长时间,十来天的功夫而已。 “哪个,小粟啊!”罗部长还是维持着亲切的笑容,语气和煦地说,“你着急回去的心情,我们都理解,谁在国内还没点事情呢,是吧。 但是,这个规章制度它也不是摆设,你让我想一想,看看怎么规避?!” 不得不说,罗部长的演技,那是足以让国内大多数的专业演员看了都羞愧的。 一般人,无论是从他的表情还是神态上,都只能看出认真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只是他很初级的敷衍手段而已。 粟子莹有没有看出来,我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或者说,粟子莹也不需要看破罗部长是不是在敷衍她,因为她处理这些事情的根本,也不需要她去看别人的脸色。 什么时候粟家人在维护自己的时候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第136章 领事馆的调解 你罗兴强怎么想、怎么做,和我粟子莹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做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你既然没有直接答应我离团,那么,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直接找总领馆协调。 至于协调下来的结果和后果,我粟子莹承担得起就行了。 所以,粟子莹也是微笑着对罗部长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样的话,罗部长你慢慢考虑吧。 接下来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 各位,我先回房去了。” 说完,粟子莹根本不给罗部长的反应时间,扭头就走! 粟子莹也没有立即回到客房,而是来到大厅,找到了前台经理,要求使用国际长途电话服务。 虽然这个时间点,是国内早上四点多,正是大家睡意正浓的时候,但归心似箭的粟子莹也顾不上这个了。 电话是打给他大伯的秘书长黄勉的,简单的说了下考察团的现状,接着就提出了回国的要求。 尽管粟子莹是这样急匆匆的,黄秘书长还是从粟子莹那念电报一样的词句间,感受到了考察团的压抑气氛。 “嗯!我这就和新泽西领事馆联系,再忍耐一两天吧!”黄秘书长很直接的给出了时间表,说明他对办成这件事情有着足够的信心和把握。 事实上,新泽西总领馆的人来得要比粟子莹想象的早,米国时间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找上了考察团。 领事馆办事情就很有章法了。 带队的是一位一等秘书衔的领事,行政级别其实不高,正处级干部。 但是,在国外,外交部门就是天! 这位领事四十岁左右,姓王,精干得很,根本不用国内的行政级别来称呼罗部长,而是称呼他为“罗团长”。 王领事笑呵呵地打着招呼:“罗团长,你们到新泽西来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一直没有时间来招待你们的,失敬了! 刚好,今晚我们搞了一个联谊会,请你和粟子莹同志一起去坐坐?!” 罗部长一听就知道,这是粟家的动作,来接粟子莹回国的。 在这一刻,罗部长的心塞程度让他眼前发黑:这个晚上的例会刚开完还不到两小时,总领馆的人就来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粟子莹是早有预谋的!而且,粟家现在摆出来的这一副架势,是根本不可能和他罗兴强对话的。 这让罗兴强在心塞之余,又感到浑身无力:特权阶层,真的不一样! 强如他这样一位副部级的领导干部,一心一意为考察团考虑的团长,也只有老实接受的份儿! 在这一刻,罗部长甚至连恨粟子莹的力气都没有了:去她的吧,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老子不管了! 所以,罗兴强在脸色白了片刻之后,还是故作轻松地点点头,跟着王领事上了车,来到了新泽西的总领馆。 总领馆当然不会有什么联谊活动,那就是一个并不存在的空气梯子,谁愿意下来就可以踩着下来的空气梯子。 在总领馆的小会议室里,王领事当着粟子莹和罗兴强的面,写了一份材料,就是粟子莹要求脱团回国的情况说明。 材料写完,让俩人同时签字之后,王领事说道:“那个,罗团长,现在不是外贸部在欧洲卖鞋袜的时代了。 我说一句不相干的话,您这样带团考察拉投资,很累!” 粟子莹听到王领事说的“外贸部在欧洲卖鞋袜”时,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这让罗部长一阵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啊! 事情是这样的,91年的时候,一家民营企业在西班牙专卖鞋袜,生意越做越大,纺织品出口证明越开越离谱,就引起了外贸部的注意。 于是,一位司长带队前往欧洲市场,考察纺织品市场前景。 来了之后,直接傻眼了!国内几毛钱一双的袜子,在这里要卖好几十啊,而且还供不应求! 于是这位司长开始摇人签单,以较低的价格签下了一大笔订单,用官方的话来说,就是满载而归。 但是,那位民企就倒了霉了:鞋袜的市场价格直接被腰斩了。 民企不得不跟着跌价,来维持住市场份额。 如果只是这样,根本算不了,这也只是很正常的市场竞争嘛。 可是,架不住外贸部的领导都想来刷政绩啊! 一年里头,鞋袜跌价七次,跌到后来都触发了欧洲的价格保护法了,国家被索赔了一大笔外汇。 这个事情在当时,也就被当成一个笑话流传了出来。 现在,这个事情被王领事当成警钟敲了又敲,又被粟子莹当成笑话当面耻笑,这,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这还不算完,王领事在说完“很累”之后,根本不给罗部长解释的机会,直接说道:“既然粟子莹同志在米国这边的业务暂时没有进展,让她回国也是应该的。 我们领事馆的意见,从现在起,粟子莹同志赴米考察的使命就结束了。 我们会抓紧时间帮她定好回国的机票,负责让她安全回国。” 罗部长羞愤之余,又深感憋屈:你总领馆的领事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呢?! 但是,你们总领馆为我们考察团想过没有,你们这么搞,这个考察团我还怎么带?! 灯光下,罗部长脸上的油光铮亮,眼角下垂,嘴角上扬,一副悲喜不定、哭笑不得的神情,声音低沉地说道:“那就祝粟书记回国顺利了!” 罗部长很艰难地收拾心情,故作坦然地和粟子莹告别。 粟子莹原本就是一个有大气魄的人,又经过基层的锤打锻炼,当然也不会揪住不放。 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一下罗部长,电话费很贵,请他尽快把手机交到领事馆来。 罗部长听到这里,羞愤之下,终于没有维持好风度,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一部电话的事情吗? 你现在都要回国了,这个事情还放不下,没完没了也得有个限度吧!” 粟子莹见自己的善意被罗部长曲解了,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数落,有心想要不去理会罗部长,怎奈意难平! “你也可以不交,”粟子莹刺了罗部长一句,“我也只是不愿意让米国人看到咱们贪小便宜而已。” 第137章 腐败的力量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粟子莹回国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天,她难得有闲暇,正看着窗外不知名的花丛里,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粟子莹转头一看,是小齐带着刘广林走了进来。 刘广林上任经开区的这半个月里,办公室的办公效率提升得很快,到目前为止,似乎还在提升。 宣传部门的工作也搞得有声有色。 整个经开区的党政机关,都在紧紧围绕着“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来努力提升机关服务意识,增强个人服务意愿,形成了一股很不一样的新风气。 尤其让粟子莹满意的是,出了这么多显赫成绩的刘广林,并没有去抢楼玉成主任的风头。 在外界,甚至是在经开区机关内部,刘广林所有的动作,包括会议讲话、组织谈话等等场合,都可以避开了和楼玉成重叠的部分。 这样,就让外界无法直接拿刘广林和楼玉成作比较。 这不是低调,这是一种生存智慧。 这一点,真的很难得! 刘广林也是见到经开区的党政机关,在他努力经营之下,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服务意识,让他构想中的行政服务大厅计划,具备了切实可行的基础条件。 他今天来找粟子莹,就是要谈这个事情的。 “粟书记好!”刘广林恭敬地问好。 为了让这场谈话显得更严肃一些,刘广林的态度很是端正。 粟子莹一看,就知道小刘这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她谈的。刚好,她最近手头上的事情也忙得有点眉目,能分出一点精力来。 “小齐,去泡杯茶!”粟子莹吩咐完小齐之后,好奇地问道,“你这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刘广林把思绪从粟子莹眉梢收回,振作了下精神,郑重说道:“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而是我要办一件开先河的事情,请粟书记您支持。” 都是自己人,这些话完全可以明着说,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里,不管是小齐也好、陈书记也好,都在说粟书记在这次刘广林提副处时的副处和努力。 粟子莹默默无闻的付出,让刘广林对她更是感激有加,在心里头将她完全归纳为自己人了。 “开先河?!”粟子莹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所以她深感诧异。 虽然说,改革开放就是在开先河,但是,改革开放搞的很容易吗? 一点也不! 所有开先河的事务,就没有不去动既得利益者的奶酪的,如果有,那就不叫开先河。 所有的斗争,归根到底,都是利益之争。 所以,做开先河的事情,就不可能没有斗争。 要慎重! 粟子莹在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被刘广林的口才迷惑了,一定要慎重! “你先说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事情!”粟子莹严肃起来,吩咐小齐道,“把门关上!”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刘广林反倒没有了患得患失的顾虑,语气坚定条理清晰地说道: “粟书记,你知道如果有一个客户,想在经开区落实一个投资项目,需要多长时间吗? 光是办各种手续,甚至很多莫名其妙的手续,就需要一个月到五十天时间。 具体的办事速度,要看客户请客送礼的力度而定。 我认为,这种现象是极其不健康的,甚至是在腐蚀我党健康发展的根基。” 怎么说呢,刘广林提出的这个问题,它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政府办事机关的拖沓、不作为甚至是乱作为,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都知道这个问题看着不大,其实很大;看着好像不严重,其实很严重。 但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来处理呢? 当然是不好处理。 涉及的人太多了,涉及的面太广了,涉及的利益太复杂了,处理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大乱子来。 现在看刘广林的这副架势,应该是找到了处理这种事情的方式方法了。 不过,方式方法这种技术性的东西,不是粟子莹现在关注的重点,厅级干部要通盘考虑,大局感很重要。 所以,粟子莹要听刘广林说的,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段,而是他刘广林处理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也就是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看法,决定做法! “谈谈你对这种现象的看法!”粟子莹是一个优秀的党委书记,对党的事业一直很忠诚,也对这种风气风纪的问题很敏感。 刘广林并不理解粟书记的这个要求:让我谈对这种丑恶现象的看法,那肯定是深恶痛绝嘛! 因为这种现象无时不刻不在发展,改变着自身的本质,从最初的吃拿卡要,发展到行贿索贿;从钱权交易发展到金钱万能。 一旦社会发展到金钱成为评判是非的唯一标准时,所有的感情都将会被人类主动摒弃。 想象一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刘广林还是认真的向粟书记陈述自己的看法: “这种‘吃拿卡要’现象的起源,最早能追溯到机关办事处,因为有一定的秩序、保密等方面的要求,导致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这样,就逼着要办事的人,在机关单位里面,搞起‘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这一套。 但是,在刚开始的那个阶段,基本上还是处在所谓的人情世故这个范围。 正是这种看似无害的表象,让很多领导忽视了这个问题具备发展的基本特性。 事实也证明了,确实是这样。 这种现象发展到现在,已经让机关办事人员从思想上,把这种‘吃拿卡要’的行为,从最初的付出和回报的关系,到现在的天经地义! 而这种思想上的堕落,才是对党的事业最大的伤害! 到现在为止,我们很多党内的领导同志,对这个问题的警惕性依旧不足。 还处在这个问题它就是一个吃吃喝喝的风气问题,根本没有觉察到,这种吃喝风正在迅速地变化。 现在,这个问题从‘吃、拿、卡、要’发展到了行贿索贿,甚至还在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往更腐败的方向发展。 就是在某一天,它突然发展到了钱权交易大行其道的时候,我也毫不惊讶。 因为,这就是腐败的力量!” 第138章 粟子莹的决心 刘广林一口气说到这里,想起前世的种种乱象,心里头更加不痛快了。 他伸手端起茶杯,掀开杯盖,碧螺春浓郁的茶香让他的情绪得到了一点放松。 “接着说!”粟子莹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光芒,一种名为欣赏的光芒。 刘广林放下手中茶杯,点点头,接着说道: “目前我认为,这种风气已经确实地在腐蚀我党健康发展的根基了。 是的,现在的政府办事机关,‘吃、拿、卡、要’蔚然成风,已经形成了腐败的温床,对我们党的事业、国家的经济发展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性。 因此,这种坏风气,我认为有必要、也必须从根源上把它斩断、抹去!” 刘广林用极其简短的几句话,说清楚了现在的机关病。 粟子莹从刘广林的这短短几句话里,可以看出他对党的忠诚与热爱,可以看出他对眼前这种机关病的认知和态度。 这就够了! 接下来,俩人要商谈的都是程序上的事情,涉及到的不过是斗争的手段问题。 粟子莹坚信,只要原则上不出问题,手段上的问题都是次一级的问题,一时的成败而已。 而从今天的这一番话里,粟子莹不难看出,刘广林和她一样,都是坚定的党员,是真正的同志。 “经过你这么一说,是的,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种现象的危害性。而且,这个问题牵扯的面很广,触碰到的利益很复杂。 你应该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了,也说来听一听。” 刘广林把自己对行政服务大厅的构想,详细地和粟书记作了汇报。 办公室很安静,刘广林的声音充满了成熟的磁性,在仲夏的午后流淌着,就像一条神秘河。 风从纱窗后面吹进来,轻轻地鼓荡着薄纱窗帘,像一个正在飘忽的梦境。 粟子莹在听完了刘广林的详细讲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对于刘广林提出来的这件事情,无论你把它放在多重要的地位上,都不为过;无论你把它放在多么谨慎的区间里,都很正常。 因为它,真的很重要,也真的很需要谨慎的态度。 粟子莹经过一番长长的思考之后,对刘广林说道:“我个人对你的提议是很动心的。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要想把它办得扎扎实实的,不是流于表面的,需要准备、需要支持的方面很多。 不过,我有信心,也有力量来完成它! 广林同志,给我一些时间,我们一起,共同来完成这个开先河的壮举!” 这是刘广林和粟子莹相识以来,第一次听粟子莹称呼自己为“同志”;也是刘广林认识粟子莹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正式的称呼一个人为“同志”。 这让刘广林有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 不知道是不是刘广林的错觉,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 刘广林离开办公室之后,粟子莹仍旧沉浸在对刘广林提出的,行政服务大厅的天才构想之中。 刘广林的这个构想,完全没有提及改变现在办公机关的作风问题。 但是,不论你怎么想,他的这个构想都确实可行地纠正了这个作风问题。 甚至于,如果主管领导是对现在的机关作风问题有着一定认识的,完全可以借助这个行政服务大厅的建立,彻底杜绝“吃拿卡要”的不良现象。 就是得罪的人有点多! 粟子莹想到,往后那些原本应该坐在机关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干部们,现在要像银行的柜员一样来办公,想象一下那股子怨气,真不是好承受的。 而且,建立这样一个机构,没有市委点头的话,编制上就过不了关。 市委编制办一直是米汉南副书记在管,这一块,得做好被他卡脖子的心理准备才行。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技术上的问题,总是能解决的,也是好解决的。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这样的新机构、新编制,有没有必要拿出来大鸣大放地搞! 如果要,那就必须和家里人讲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和后果;如果不要,准备偷偷摸摸地搞,那就更要和家里人讲清楚了。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捅出来,捅到国家高层那里了呢?! 什么?你说谁会这么干? 哎呀,那可太多了! 既得利益者别的事情不要干,八分钱一张邮票的鸡毛信,给你写上个几十封,就足够惊动一群人了。 再说了,行政服务大厅这样的机构,本身就充满了争议的。 嗯,最主要的,哪个派系还没几个政敌?换一句话来说,没有政敌的政治派系,那还是派系吗? 所以,不管是大鸣大放的搞,还是偷偷摸摸地搞,最终都一定会被捅到高层耳朵里去的。 这一点,和小岗村的承包责任书性质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粟子莹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大伯粟润的办公室。 接线员转接之后,听筒里传来大伯温润的声音,“莹莹啊,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吗?给大伯说说!” 粟子莹和他大伯的感情很好,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父亲的感情。 “大伯,有这么一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正要向您请教呢!” 电话里,尽管粟子莹说的比较简洁,可粟润还是被成立行政服务中心这样一个天才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从事物发展的规律上来说,一切事物都有萌发、成长、死亡这么一个过程,哪怕是行政程序也一样。 难道说,现在行政机关的强势作为,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从这一哲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行政大厅的出现,实在是在延长行政机关的寿命期限啊。 而且,现在的机关病也确实到了应该治理的程度了。 那么,有这种温和有效的治疗方法,为什么不用呢? 所谓的利益层面,在粟润这个级别的领导眼里,不过是后浪推前浪的一个方式。 如果之前的既得利益者舍不得、放不开,还要想着争一争、抢一抢的话,粟子莹可以引领新的既得利益者们,去和他们争、和他们斗嘛! 干改革工作的,哪里会没有斗争呢?! 利益的交叠哪里会少得了斗争呢?! 第139章 粟子莹的小嫉妒 “莹莹啊,你的这个小学弟是个有大格局的。”粟润思考的时间不长,几秒钟之后就听见他乐呵呵的声音,“也是一个敢想敢干的!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 既然是机关病,那就改革机关,直接朝着病灶下手,从结构上杜绝腐败的滋生,是可行的! 你把这一件事情做好了,不夸张的说,影响力不比你搞活一个经开区小。 所以,你要是征求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撸起袖子,甩开膀子,放手大干! 在这一件事情上,不要去考虑利益得失。 孩子你记住,在官场上,任何时候,只要你把握住了主旋律,就努力为之奋斗吧! 而其他的,只是服务主旋律的筹码而已。” ······ 放下电话,粟子莹的心情起伏不定,一种名为小嫉妒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大伯有多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自己聊天了?! 好几年了吧! 上次俩人这样聊的时候,还是粟子莹要求调离江南省委宣传部,准备来崇州的时候。 一晃都过去快四年了! 印象里,大伯父在制度问题上,向来惜字如金。偶尔在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才会点评一两句。 但,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他的点评也只是一掠而过的点到为止。 像今天这样的谈话,已经算是罕见的长篇大论了。 如果说出去,一个二十四岁的小青年,被他大伯父私下里夸成有“大格局”、“敢想敢干”的干部,那嫉妒刘广林的人就海了去了。 主要是夸人的这个人,他的身份不但尊崇,而且很特殊,建设、管理了组织部门一辈子,现在还是这个部门的掌门人。 他的夸奖,含金量毋庸置疑。 所以,粟子莹在与有荣焉之中,又对刘广林有点小嫉妒,真的实属正常。 看着窗外这片郁郁葱葱的世界,粟子莹在问自己,四年过去了,自己有进步吗? 无论如何,经过三年多时间在区委书记这个岗位上的锻炼,粟子莹认为,自己不管是在大局观上,还是方向感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是,这些进步不足以让大伯像今天夸刘广林这样,开口夸赞她。 甚至于,就连粟子莹搞经开区这样的大事,她大伯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鼓励过她。 可见在她大伯的眼里,建立经开区这样大的事情,在重要性上还比不上刘广林的建立行政服务大厅。 不过,这是好事情! 现在的粟子莹,手上除了经开区这张政绩牌之外,又多了一张可打的王牌——行政服务大厅。 要打好这张牌,把行政服务大厅建起来,建设好,需要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南港经开区就够的。 起码,在行政编制上,服务大厅这样的全新机构就很难在崇州市委编制办通过。 而且,现在的市委编制办是米汉南副书记直接管理,这件事情如果米汉南不首肯的话,想要推进下去,很难! 怎么说服米汉南,就成了粟子莹面前一道不小的难题。 “小齐,准备两盒太平的猴魁茶,我要用。哦,对了,你再和市委办公室联系下,看看陈书记的工作日程,我想去拜访他!” 粟子莹要去拜会陈衡书记,除了行政服务大厅这件事情之外,市委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要碰头。 一周一次的生活会,粟子莹因为出国等原因,已经缺席了三次,明天的生活会,她是怎么样都要参加的。 过组织生活,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对目前的崇州市委来说,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尤其是省委补充来的纪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都将在下一周履新上任的节骨眼上,这一周的生活会就更加重要了。 ······ 市委的回字形办公楼里,陈书记刚刚送走叶市长,会客室的窗户被他推开,烟味太浓了。 陈衡对叶选良的观感很一般,谈不上好坏。 叶选良这个人其实很有特点,他总能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尽管这一点,是他自己也不想的。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和别人走得特别近。 哪怕是粟子莹,他上任市长的第二天,就去经开区考察工作了。 这个事情,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去看,对经开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对粟子莹来说,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甚至于,在叶市长当众说出“要提高服务意识”,主动为经开区服务这样的话之后,他和粟子莹还是没有走得很近。 甚至,因为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两人反倒比之前更加生疏了。 这就是一个处理事务的碳水机器! 陈书记在心里给叶选良下了这样一个略带贬斥的定义。 原因是俩人刚才产生的分歧。 叶市长是发改委下派的干部,而且,他本人在发改委也有些人缘,那么,升任市长的时候,作为娘家的发改委,多少都要给点贺礼的。 比如,给点资金,或者规划个什么项目,从几百万到几千万不等。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比是嫁女儿的陪嫁,发改委扩大了影响,崇州地方得到了实惠,叶市长得到了面子。 这个就叫做“带项目上任”。 这种做法,甚至在新世纪的官场上都很流行。 叶选良这次带来的项目,是一笔高达五千万元的基础设施建设的国家投资。 这是一笔根本不需要项目回报的国家投资。 甚至于,崇州地方就是把这笔钱当成财政补贴,清偿掉市政府积欠的教师工资,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且,陈书记就是这么想的。 在他的心目中,公共安全、医疗和教育这三大块,是不能出问题的。 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在他治下的崇州市,这三大板块却偏偏问题频发,叫人头痛不已。 上个星期,崇州市教育界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因为婆媳纠纷,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轻生了。 而产生婆媳纠纷的主要原因,是这位女教师拿到手的工资根本不够家庭开支。 陈书记在事后了解到,这位女教师四年了,一共也就领取了两千六百四十元的工资。 而这位女教师的丈夫也是教师,拿到手的工资和自己妻子的差不多。 第140章 保护好他吧 尤其是今年,从去年的九月份开始,崇州市政府就因为财政问题,没有给教育部门拨过一分钱的款了。 在这样的困境下,年轻的女教师选择了轻生是一件值得社会同情的事情,也是一件值得崇州市政府深思的事情。 刚才,陈书记就这个问题和叶选良谈了谈自己的看法。 陈书记认为,目前的情况很特殊,市政府有必要采取措施,来保障教师群体生存下去。 陈书记提出,目前市政府里面能动的钱,就是你叶市长带下来的五千万项目资金了。 而且,在陈书记看来,你叶选良身为崇州市的代理市长,拿出这笔钱来应急,那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但叶市长对这件事显然有自己的看法。 他对陈书记的暗示无动于衷,坚持要修建一座连通经开区和港北区的大桥。 叶市长认为,财税分离两年了,中央看到了这一政策在经济管控和地方治理的领域里,发挥的积极作用。 因此,这个政策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以前地方政府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快活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现在不单单是政府,各个机关单位,都必须学会在没有中央财政补贴下过日子了。 过日子无非就是开源节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笔钱其实用来建设基础设施是很有必要的。 港北区的沿江一带,可是划给了经开区的! 再一个来说,整个崇州市发不出工资的企业多了去了,到市政府上访静坐的,也屡见不鲜。 为什么单单只对教育口搞特殊化呢?别的人,他们就不是人吗? 所以,俩人不欢而散也就很正常了。 如果是别的钱,陈衡还可以运用职权,逼着叶市长就范。 但,这一笔钱毕竟是叶选良的“嫁妆”,陈书记就是再不怎么在乎影响,也不会在这一笔钱上强行出手的。 所以,心情有些郁闷也就难免了。 不过,当他看到笑颜如花的粟子莹,提溜着两盒他最爱的猴魁茶找上门时,郁闷的心情也缓解了好多。 “小粟你这么客气,肯定有事!”陈衡指着会客厅的沙发,邀请她坐下,“先说好,小事我不办,大事办不了。” 粟子莹挥了挥手,似乎是在驱赶着烟味,又似乎是在回应陈书记的玩笑,说道:“是好事!好事您办不办?” 陈书记见粟子莹的架势,这是真有事情要谈,也就收起了玩笑,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事情这么难,难到都让你上门送礼了?” 粟子莹也不隐瞒,把关于建立南港经开区行政服务大厅的设想,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们经开区是有信心把这个事情抓好的。 目前的困难之处,在于编制! 您知道的,南港区被经开区划走了一大半之后,整个政府机关里,人浮于事的现象很严重。 面对这些客观困难,方缘区长也坚持得很辛苦。 人浮于事就是对稳定的最大威胁。 我的想法,这个行政服务大厅的成员就不再另行招聘了,直接从南港区政府机关各个部门里抽调。 抽调出一批精兵强将,组成一个规模空前的大科室。 这样既减轻了南港区委区政府的压力,也能让行政服务大厅从业人员的业务素质得到保证。 我认为,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陈书记在听完粟子莹的陈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陈书记对粟子莹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个建议是谁提出来的?” 粟子莹对陈书记的这个提问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吗? 于是,她就问道:“是小刘提出来的。怎么,我就不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吗?” 陈书记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建议的角度很堂皇正大,根本不提提升政府部门办事效益、转变机关办事作风问题。 却从源头上把目前这种‘吃拿卡要懒’的机关病屏蔽在外。 能从组织结构上动脑筋的,要么是新手,要么是大师。 你身边的新手天才,也只有一个刘广林。”说到这里,陈书记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粟子莹一眼,暴击了一句,“而且,小刘还是比较崇拜你的!” 其实,陈书记还有一句心里话话没有说出来,这个设想真要是你家里的长辈提出来的,怎么都轮不到你粟子莹来找我。 因为,哪怕是找个地方来实验这个设想,也不可能是经开区这么个小地方,崇州市倒还是有可能! 陈书记不知道,他这有意无意的一句“小刘还很崇拜你”,暴击的力度差点把粟子莹整破防了。 粟子莹一直以来都觉得,刘广林在她面前表现的很尊敬,甚至他看向自己眼神里的那点小崇拜,也就是一个学弟对学姐的正常表现而已。 现在,被陈书记一语惊醒了!是啊,小刘对我,是有点过于恭敬了。 却从来没有想到,在别人眼里,这个就是崇拜。 当然,能被刘广林这样的青年才俊崇拜,没有几个人心里头不美的。 不过,心里舒服归心里舒服,这种话也不是粟子莹能够承认的。 尽管粟子莹知道,刘广林和陈书记的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私交甚笃。但是,搞个人崇拜是严重的作风问题,这个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她连忙说道:“哎呀!陈书记您真是,要替小刘说好话,也不能说他搞个人崇拜啊!影响不好!” 陈书记当然不会和粟子莹在这个问题上去争论什么,事实也确实像她说的这样,党内崇拜这样的事情搞不得,这是高压线,谁搞谁倒霉! 于是他笑着点头,“一时口误啊!这么说来,确实是小刘提出来的啦?” 粟子莹见陈书记对是不是刘广林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很重视,这一会儿功夫就问了第二遍,也就点头承认了。 “嗯!那么,你知道,我对小刘是比较欣赏的。”陈书记显然觉得为难了,习惯性地掏出香烟来,点上后继续说道, “凡事都有双面性!这个建议很好,但也得罪了很多人。这些人,真不是小刘现在能吃罪得起的。 我的意思,到我这里为止,这个建议就是你提出来的。 你既是刘广林的学长,也是他的领导,保护好他,也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第141章 陈书记要一千万 陈书记的提醒,让粟子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她认为陈书记的提醒不无道理。 刘广林现在是经开区副主任,可以说,他的仕途才刚刚正式起步,正是树立个人形象和口碑的时候。 在建立经开区行政服务大厅这件事情上,确实不好冲锋在前。 毕竟,行政服务大厅里的办事员,现在可还都是坐机关的官老爷。你把他们都快搞成服务员了,他们还不得恨死你刘广林啊。 这个就是所谓的“群众基础”搞坏了。 在现当下的官场认知里,一个官员的群众基础,这个“群众”只能是自己的下属。 所以,陈书记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粟子莹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点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我会注意的。 那,陈书记,行政大厅编制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粟子莹在谈工作的时候,说话从来都是非常直白的。因为这是在办理具体事务,任何含糊不清的表述都是在制造误会和错误。 陈书记觉得今天的烟抽得有些多,嘴里头有点发苦,他掐灭了香烟,声音低沉的问道:“小粟啊,你来我这里之前,还没有去过叶市长那里吧?” “还没有。这个事情不和您交个底,我也不能到处说呀!” 陈书记听到这里,点头说道:“你知道的,随着崇州市委班子补充到位,也就到了我离开崇州的时间了,我是真不想管你这些事情的。 现在财政拮据,老百姓的日子是真难过啊!很多人的工资已经两年没发了,维稳的问题就够我操心的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光灼灼地看着粟子莹,等待着她的回应。 粟子莹在心中一声叹息:唉,又是要谈条件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无条件支持啊! “您说吧!需要我和叶市长怎么说?您知道的,叶市长虽然支持经开区的工作,但是他刚来,大家都不熟悉,谁也不知道他支持经开区的底线在哪里!” 粟子莹的这句话很有意思,陈书记是越咂摸越觉得有意思:真的是什么都没说,却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一个粟子莹,一个刘广林,都是官场奇才啊! 陈书记红着老脸,竖起一根手指头,对粟子莹说道:“娃娃们要读书,教育口不能乱。 你能让叶选良拿一千万出来救救急,行政服务大厅的事情,我就算豁出去老脸不要,也给经开区办漂亮了。” 粟子莹看着陈书记的认真劲儿,心里头虽然不理解他的做法,但是她也不会请陈书记来解释。 没必要!一千万而已,真不是多大的事情! 如果粟子莹愿意,上亿的资金调拨可能还有些难度,千万级别的,真的不是很难。 何必去为难一位马上就要调走的老人呢! “行!”粟子莹点点头,看着陈书记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些,说道:“我会尽快办好的! 不过,这样又能维持多久呢?” 陈书记点点头,说道:“时间,整个崇州市的各行各业,都需要时间。 这一千万,起码能给教育口争取一个暑假的时间。 至于下一个学年,那是下一任市委书记要操心的事情了。 到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将身处何方、身居何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 说话到这里,小会客室里的气氛难免地沉闷起来。 粟子莹不是一个擅长活跃气氛的人,所以,她也只是泛泛地安慰了一句,紧接着就问道:“陈书记,现在这个行政大厅的事情,我也算是和您交底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您有什么安排没有?” 粟子莹最不想要的,就是走常规程序。那样的话时间太长,甚至可能到陈书记调走的时候,这个编制也不一定能下来。 陈书记当然也明白粟子莹这样问的重点,所以很干脆的说道:“明天的生活会上,你就南港区人浮于事的情况作一个简单介绍。 介绍完了,不要做任何停留,直接说到建立行政服务大厅的事情上。 说到这里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会借维稳大势来找米副书记谈编制。 会上谈不下来,会后我就继续找他谈。 一般来说,我和叶市长都同意的事情,米副书记同意不同意的,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我能看得出来,叶市长是真心实意为经开区办事的。在建立行政服务大厅这个事情上,他是会支持我们的。 所以,只要不上常委会,这个事情就会办得很快,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的霸气就完全体现出来了:事情确实不小,阻力可以预见的也不会小,但那又怎么样?! 粟子莹点头,算是认可了陈书记的安排。 接下来,俩人就最近越来越紧张的信访趋势,交换了意见。 这是目前摆在崇州市委面前最为严峻的问题了。 由于柳永前在政法系统的胡作非为,崇州市司法系统造成了不少的冤假错案。 这些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冤假错案几乎全都是无中生有,其影响非常恶劣。 受害者得不到国家赔偿,上访就成为了必然。 加上崇州的经济形势又不好,财政支出实在拮据。停工停产的企业一多,社会自然就乱象纷纭。 所以,目前整个崇州市的维稳形势很严峻。 维稳,是每个领导干部的天然责任。 谁要是敢在维稳这个问题上有倾向性,立场摇摆不定,谁就是组织的叛徒、国家的罪人。 在其他问题上可能会有各种杂音,但在维稳这个问题上,都会一致向陈书记看齐的。 这也是陈书记准备利用下维稳大势,逼迫米汉南批准成立新编制的主要原因。 而且,南港区政府机关里这么多的闲散公务员,不解决好,也确实不利于维稳形势。 粟子莹离开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陈书记鬓角的白发,仿佛十月的霜降,白了一片。 “您要保重身体!”粟子莹轻声道别,“请放心!您要的那一千万,哪怕是叶市长不出,我也会去想办法。” 第142章 忐忑不安和震惊不已 粟子莹和陈衡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从她担任南港区委书记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 在这三年多时间里,两人有过合作,有过对抗,从不了解到理解,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才是胡说。 现在陈衡去任在即,粟子莹在他临走的时候,还要逼着他去得罪人,落实编制,心里头自然是有一丝丝的不落忍。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宦海无定,风波无凭,除了那些个执掌风云的大人物之外,谁又能真正地决定自己的前程呢! ······ 粟子莹离开市委办公楼,驱车前往三公里外的市政府。 市政府建在江边,法院、检察院等等大机关都在这一条沿江路上。 此时,市政府的大门口,站着二三十名警察,正警惕地看着在大门口静坐的一群人。 一块白布做成的长幅上,用墨水写着“要工作,要工资,要吃饭”。 字迹很别扭,就像是螃蟹爬出来的,有些引人发笑。 但粟子莹只感觉嘴里头发苦,根本笑不出来:能想到到市政府门口静坐的,基本上都不是笨蛋。 笨蛋既没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 这些人不管是在什么单位,绝对是属于老油条一类的,基本上混的都不算太差。 现在,居然连这一类人都要快吃不上饭了吗? 这些人看到有车来了,连忙起身,往旁边挪动,虽然他们预留的通道已经很宽敞了。 看到这一幕,粟子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在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陈衡为什么要拿一千万元了。 ······ 粟子莹来找叶市长,当然不会像去找陈书记那样正式。 先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大家都是同一个派系里的人,太正式了反而不好,有敬而远之的嫌疑。 所以,粟子莹很随意地敲了两下叶市长办公室的门,就不见外的走了进去。 叶市长正在处理公文,市政府的公文处理速度就是运转不快、不顺畅,这让习惯了在发改委这样的大机关里办公的叶市长,感到非常不适应。 听到敲门声,他抬头一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粟子莹,连忙起身相迎,笑着说道:“欢迎欢迎啊,快请坐,你可是大忙人! 怎么样?米国之行有什么收获吗?” 这个,真不能怪叶市长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实在是信息不对称,而且,在叶市长看来,粟家的海外关系就摆在那里,粟子莹这样一位小公主都出面了,肯定有收获嘛! 所以,叶市长就打算凑趣下,展开话题而已。 尽管叶市长的这个招呼打得不是地方,但粟子莹也没有介意,不知者不怪嘛! 而且,从叶市长的表情和语气上可以感觉得到,他是真心希望粟子莹能搞几个项目的。 “咳!搞经济和搞政治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尤其是在米国,”粟子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颠倒了。 在米国,好像是经济利益在主导着一切。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只是资本家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独特的优越感而已。” 粟子莹说的很拗口,但具体意思,叶市长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粟子莹这次去米国考察一无所获啊! 叶市长正是听明白了,所以才补上这一句,“这个没办法,米国联邦性质的政治体制,就决定了其财阀政治的基本特征。 而财阀政治的巅峰,就是二战前的魏玛共和国,一块面包要卖一个亿的德国马克。 所以,财阀政治的最终追求,就是让所有人都免费给他们打工,利益大于一切嘛!” 叶市长轻描淡写的一席话,把米国体制上的华丽包装给剥得干干净净的,露出了赤裸裸的原形。 这让粟子莹有些意外。 毕竟在九十年代,因为信息不对称,加上西方刻意夸大宣传的原因,导致了很多知识分子,对米国都有一份盲目崇拜的情结。 看来,对米国有着清醒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不过,赞许归赞许,这种想法可以放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的,大环境不允许。 所以,粟子莹有意无意地对叶市长说道:“军工联合体的政治组织,那是真霸道啊! 如果从言语上说服不了你,他们真的会用航母战斗群来说话的!” 事实证明,粟子莹这话根本就没有说错,这也是国家一直埋头搞航母的主要原因。 叶市长当然听懂了,这么直白的警告,要是叶市长都听不懂的话,那他也不配成为一个合格的厅级干部。 正是因为听懂了,叶市长才迅速改变了话题,“你这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忙的?” 粟子莹点点头,对叶选良的反应比较满意,“南港区政府的各个机关单位,因为分管的片区面积严重缩水,导致了业务量严重下滑。 现在,各个机关单位里面人浮于事的现象十分普遍。 人闲是非多,不利于维持稳定! 我决定成立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做行政服务大厅。” 说到这里,粟子莹把什么是行政服务大厅细细的给叶市长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粟子莹也不等叶市长做出反应,直接说道:“叶市长,你知道的,像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避得开市委的。 最起码,行政编制权就握在市委手里。 不瞒你说,我刚刚从陈书记那里出来,谈的不是很顺畅!” 粟子莹介绍的行政服务大厅这个构想,让叶选良眼前一亮,甚至连精神头都上来了,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创举啊! 不但从组织结构上解决了“吃拿卡要懒”的机关病,还从制度上杜绝了这类现象的蔓延。 这都不止一举两得了,这是一举几得啊,我要数一数! 这种机关病都已经被上层领导当成牛皮癣一样的顽疾了,正头痛怎么治理呢! 现在好嘛,在我这里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根治了! 这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冲击得叶选良的灵魂都在颤抖! 毫不夸张的说,叶选良在这一刻,对粟子莹多少是有些崇拜的:这就是政治世家的精英吗?果真是意想不到的厉害啊! 第143章 艰难的抉择 听到粟子莹说谈的不是很顺畅,叶市长在心里头对陈书记的感觉,就又差了一点点。 这么一个多方受益的大好事,你陈衡身为市委书记不大力推动也就算了,还卡?党性原则呢? 不过,既然小粟找到自己了,那就帮着想想办法吧。 这真的是一件利国利民、利人利己的大好事,被卡黄掉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小粟书记,有什么难处你就直说,我肯定帮!”叶市长的口气斩钉截铁,“这件事情我不可能放任不管,任由它被人卡掉的话,那是对自己犯罪!” 粟子莹没想到,这件事情在叶选良的眼里,居然这么有高度。 于是,她也没有隐瞒,把陈书记的条件如实的说了出来。 叶市长听到这里,脸色就不是很好了,看着粟子莹说道:“陈衡书记打得一手好埋伏!” 粟子莹因为今天刘广林的这个行政服务大厅提案,接二连三地受到强烈的冲击。 精神难免有些过于集中,没有及时转移焦点,导致她对叶市长的这一句话就有些懵懂。 “什么意思?” 叶市长也没有在意粟子莹的懵懂,解释道:“陈书记说的这笔钱,是修建连通经开区和港北区的造桥钱,它就不能动。 不管是动用一百万,还是动用一千万,其实没有区别,结果就是这笔五千万的款子一分钱都保不住。 你看,现在就没有不缺钱的部门和单位。只要开了头,后面的款子你根本守不住! 说的直白一点,教师是人,工人就不是人吗?我今天看到市二棉的报告,四年没有发一分钱工资了。” 粟子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现实确实是叶选良说的这样,甚至比他说的还要夸张。 想到在市政府门口静坐的人,粟子莹知道,摆在她面前的,其实是一个选择题:选项只有两个,维持好现状和规划好将来。 这,真是撕裂灵魂的选择! 市长办公室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其实,有利于粟子莹的选择就摆在她眼前,按照陈书记说的做就行了。 这样的话,她既可以在民间收获不错的官声,又能在官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还能让自己的负罪感得到最大程度的缓解,何乐而不为?! 但是,她负不了自己的良知。 粟子莹知道,选择规划好未来才是正确的。发展改革的事业,不能不顾将来。 在这一方面,其实,她看不上眼的叶市长才是正确的。 许久之后,粟子莹沉重地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那我知道了,这个事情就拿到常委会上去讨论吧! 如果,陈书记不愿意在常委会上讨论这个事,就等他调走再说。” 叶市长听得出来粟子莹话里面的失落,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 说一句大实话,叶市长自己都认为,哪怕是建十座桥,也顶不上这个行政服务大厅有意义和有成效。 一个是连通夹江两岸的桥,一个是联通百姓和政府的桥,孰轻孰重,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所以,只要粟子莹愿意开口,他会答应的,不就是五千万嘛,就当自己空手来崇州了。 令叶市长没有想到的是,粟子莹居然决定继续支持他。 甚至于为了支持他建桥,粟子莹宁愿把要编制的事情放到根本没有成算的常委会上。 这让叶市长看不懂了:粟子莹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不利的结果? “小粟书记,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这里你随便安排都行!” 叶市长的诚恳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这让粟子莹郁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缓和,她苦笑道:“你的做法是对的。 饿死爹娘不吃种粮。发展改革,不能只顾眼下啊! 崇州市要多少个五千万才能摆得平?放眼全国,又要多少个五千万呢? 自身不谋发展,全靠国家输血,不是改革精神,更不是我们这些市领导应该想的事情。 再说了,行政服务大厅晚几天建立,也耽误不了多大事,还是走常规渠道吧。” 叶市长听到这里,心里头有一种被认同的归属感,他说道:“你这样选择,其实真亏了这么好的建议。 我还是那句话,桥可以先不造,等着看常委会上的结果吧。 实在不行,五千万全给出去也无所谓!” 粟子莹点头致谢后,起身离开了叶市长的办公室。 ······ 回到经开区后,粟子莹首先和陈书记通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向陈书记作了汇报,最后说道:“陈书记,请原谅我的任性。 我认为眼下这种局面,唯有坚持发展、改革到底,党的事业才会蓬勃发展,人民群众的生活才会蒸蒸日上。 现在是我们这些领导咬紧牙关、狠心坚持的时候了。” 陈书记在电话里面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了”这几个字里面,甚至隐隐流露出些许悲凉之意来。 粟子莹和陈书记通话完毕,就让小齐去通知刘广林,来她的办公室一趟。 小齐来到刘广林在二楼的办公室,看到他正伏案写作,几盆绿植把这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办公室,装点得格外清幽。 “刘主任!”小齐进门的时候打着招呼,“手头上有没有大事在忙?” 从小齐的这个问话里面,可以看得出来,小齐其实和刘广林的心理距离很近,要不然,暗示不会这么明显。 “齐主任啊!老板心情不好?”刘广林的反应很快,抬头、搭话、起身一气呵成。 “是啊!跑了一趟市委市政府,回来后人就蔫了。” 刘广林觉得小齐的形容有些夸张,在他的印象中,粟子莹可是一位百折不挠的典范。 “我们这就走!” 刘广林连办公桌都没有收拾,就和小齐一起去找粟子莹了。 粟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三楼地方不大,只有粟子莹和楼玉成在上面办公。 两人在走廊上碰到急匆匆往外赶的楼玉成主任。 “楼主任好!”刘广林驻足打招呼,礼仪周全。毕竟,楼主任也算是他的直属领导。 “哦!小刘啊,这是去找粟书记?”楼玉成放缓了脚步,嘴里和刘广林搭着话,一边对小齐点头致意。 刘广林也是笑着点头,心里却给楼玉成贴一张标签:这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 第144章 不批?那我们就先搞起来 粟书记的办公室在东侧,倒是不小,巨大的落地窗被铝合金装饰成回字格,其中一扇窗户开着,习习的江风迎面而来,意外的让人神清气爽。 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脸严肃的粟子莹。她身后的墙边上,树立着两面鲜艳的国旗,堂皇正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粟书记好!”刘广林进门之后,一边问好,一边径直走向粟子莹办公桌前的公事椅,也不等她的邀请,直接坐了下来。 “来得很快啊!”粟子莹的开场白别有意味,“陈书记想在临走前撒一把钱,被我拦下来了。” 说完,她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刘广林,想从他的神色变化里看出点什么。 但是,刘广林的脸上只有一片坦诚。 刘广林听到这里,虽然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陈书记可能会卡编制。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因为在他眼里,陈书记应该会支持的才对,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可现在,看粟子莹这个明显不在状态的状态,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把政务大厅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于是,刘广林认真地问道:“也就是说,关于建立行政服务大厅的编制问题,顺利的话也要等市委常委会通过了。 不顺利,就要等陈书记的调离。是这样吧?” 粟子莹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的兴趣。 刘广林想到,看来,她这一趟市委之行,受了点打击啊。这精神头,真的有点蔫儿了。 想到这里,刘广林沉思了片刻,把他在后世里看到的、听到的类似问题的处理手段,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心里有了主意。 “粟书记,您看这样好不好,”刘广林的身体坐得更直了,“编制先不动,先把政务大厅建起来。 这样做下来有两个好处。 第一,可以迅速地树立经开区的新形象,也能彻底解决掉南港区委区政府的机关办公压力; 第二点,既成事实之后,那两百多人的编制压力,就不在我们这里了,而是转移到市委那里了。 到时候,是市委主动来找我们谈了。” 刘广林流畅的说完,等着粟子莹的反应。 粟子莹当然知道,先把政务大厅搞起来,好处和风险其实是各占一半的。 这个政务大厅搞得好了,自然是名利双收;可要是搞得不好,市委必然会追责,追刘广林的责。 到时候,不要说他的副主任能不能继续当下去了,记大过处分都是轻的! 行政机构是你一个经开区的小副主任可以随便动的吗?! 而且,在所难免的,她粟子莹本人,贵为市委常委,也要背一个领导不力的责任,警告处分是最轻的了。 那么,就有一个很要命的关键点,谁来判断这个政务大厅搞得好还是不好? 用什么标准来判断好还是不好? 毕竟,这个是新鲜事物,没有先例的新鲜事物。 在政治斗争上,这种做法是极其不成熟的:把自己的成败托付在别人的良知上,这得有多幼稚啊! 但是,刘广林从来都不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啊。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是我没有考虑到的? 粟子莹对刘广林的防范心理其实很小,于是就随意问道:“先搞起来是一个办法,但是,怎么解决评定好坏的标准这个问题?”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刘广林笑道:“粟书记,这个问题不是崇州市委能评定的。 只要不是崇州市委能评定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管它是谁来评定、怎么评定的呢?” 粟子莹仔细想了想,觉得很对。 不管是她本人,还是现在恭恭敬敬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家伙,都有能力让崇州市委失去评定资格。 她本人就不用说了,也就是给他大伯打一个电话的事情。 而刘广林嘛,真以为万书记的家宴是白摆的! 这样利国利民的事情,要是崇州市委敢胡来,到时候倒霉的都不止是一两个当事人。 那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粟子莹在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甚至还希望米汉南之流,在政务大厅的建设这件事情上来为难自己。 于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焦虑和失意,从粟子莹的脸上一扫而空。 一种明艳的笑容在粟子莹端庄的脸上绽放开来,如花似玉,如梦似幻。 “就这么办!而且事不宜迟!”粟子莹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向南港区政府。 “方区长,在忙吗?不忙的话来一趟我在经开区的办公室。” 挂掉电话后,粟子莹起身,邀请他来到会客厅坐下,这才说道:“我让方缘区长来一趟,就建立政务大厅的具体细节开个会。 会上,你把你的构想详细地说清楚了,省得区政府走弯路。 我准备就在这一两天,把办公场地落实下来。 具体人员调动,我让小齐去配合方区长。这中间,谁要是不愿意挪窝,我就让他直接下岗。” 这个三人的小组会,开了很长时间,甚至就连晚饭都是在粟书记的办公室解决的。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的十点多,这才把人员调岗原则、政务大厅的基本规章制度给确立下来。 这还是有刘广林这个前世亲身经历过,政务大厅从无到有整个建设过程的人在。 要不然,政务大厅的建立,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这么短时间的会议能确立下来的。 ······ 会议的第二天,卓毅从米国发出的投资考察邀请函,被省外事办公室专人送到崇州来了。 投资考察的邀请函很正式,邀请人是萤火虫资产投资管理公司,被邀请人是崇州市经开区经济发展委员会主管领导刘广林。 仅仅是这样,省外办的大老爷们最多也就是亲自致电一下而已。 真正让他们做出专人送上门这个服务的,是还有四张空白的邀请函。 也就是说,如果加上随员的话,这可以是一个二十人左右的中等规模的考察团。 前文说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出国考察的福利,约等于升级提干了。 尤其是这种,由邀请单位出资赞助的免费考察团的名额,更是炙手可热。 第1章 外事部门的苦处 这次专程来崇州送邀请函的人,叫雷军,是省外办出国管理处的副处长,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驻外使馆的二等秘书。 可以说,这是一位既懂外交政策,又有实践经验的合格的外事干部。 可即便是这样一位外事干部,也对这种外方指定邀请的考察团头痛。没别的原因,太难管理了。 各种外交洋相,雷军看得够够的。 尤其是这次,这种带着明显私人性质的考察团,因为邀请考察对象素质不一,管理难度大,经常性的闹得笑话百出。 搞得他们这些外事人员四处灭火,焦头烂额不说,还要被主管部门批评。 毕竟,外事无小事。 本来,外事办就是个清水衙门,工作量大不说,责任重、规矩多,对业务素质和政治素质的要求都很高。 所以,维系、支撑这些外事工作者的动力,真不是柴米油盐,而是满腔的爱国热诚。 托身清水衙门,又对党国一腔赤诚,这样奉献自我的人表现出一些清高的姿态,当然也就在所难免了。 又因为见多了那些出国考察干部的谄媚嘴脸,痛心疾首之余,自然也就多了一些家长做派,不管不行啊! 好嘛,一个清高的人,又端着家长姿态,这还不是老爷作风是什么呢?! 你看,误会就这么形成了。 最为可惜的是,因为外事部门的特殊性,他们被误会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多。 所以,外事部门的形象就这样以讹传讹,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固定下来了。 这也是雷军此行最为担忧的地方。 毕竟,被邀请考察的对象可不是一般政府工作人员,那一位是身在崇州,都能在南都官场搅风搅雨的刘广林啊! 一旦小刘真的对他们外事部门有了误会,对接下来的考察人员资格审核,肯定不会很配合。 别的不说,就这四张空白的邀请函,只要是没有前科,那真是填上名字就能去啊。 这要是不控制好,必然会出乱子。 到时候,这板子往哪儿打?用脚丫子想一下也能想明白,除了外事办就是当事人,就不会有第三方了。 你看,吃肉的时候你看着,挨板子的时候你担着,这就是外事办。 雷军虽然心里头有些焦躁,但办事还是很有章法的。 到了崇州外事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崇州市外事办的魏晓峰主任一起,去经开区拜访刘广林。 ······ 这三个人的级别完全一样,都是副处级;资历最老的是魏晓峰,九年的副处了;身份最高的是雷军,省里头下来的。 他们俩不管是谁,都有权利坐等刘广林到自己单位来谈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门服务。 当然,不管是雷军还是魏晓峰,都不是被私事逼着求到你刘广林这里来,至少目前没有。 但他们就是放下身价,来了。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你刘广林能看在他们这样低姿态的情分上,在出国考察这件公事上,配合他们的工作而已。 这种低姿态的上门拜访,有一个通俗的说法,叫顾全大局。 这种进退自如的做派,就是雷军的章法了:只要刘广林有一定的政治素养,就能看懂,在这次受邀出国考察的事情上,只有配合外事办的份! 好在刘广林是一个穿越人士,自然清楚外事办的性质,根本就没有要自作主张的意思。 在看到省市两级外事办的人同时上门之后,刘广林很干脆的表示,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商务考察活动,只要外事部门不脱离这个宗旨去审查,怎么审查都可以。 大的原则一确定下来,雷军也好,魏晓峰也好,都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刘广林素质真不错! 当然,也有些许不满的地方,什么叫“不脱离这个宗旨”,你不就是怕我们安排一些“专家”进考察团嘛! 省省吧!你还真当我们的外事“专家”不值钱啊! 就你们这样一个纯纯的商务考察团,能有多高层次的接触面?! 所以,雷、魏两人在听到刘广林这句别有深意的话时,都情不自禁的矜持一笑,不言不语。 既然定下了大原则,剩下的就是一些比较具体的核实工作要做了。 “刘主任,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这次邀请你们考察的萤火虫资产投资管理公司,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公司?” “属于风险投资公司,主要从事行业投资。”这是刘广林自己的公司,他的解释当然是最权威的。 “哦!”雷军的眼神闪了一下,“既然是行业投资,这家公司的规模应该不小吧!但,经过我们调查,发现这是一家岌岌无名的小公司啊!” 刘广林一笑,心想,你们这些外事办的是真谨慎啊,我一个小副处,连看内参的资格都没有,你们都要调查得这么清楚。 真是,安全感满满啊!我只能说,你们辛苦了,你们还请继续! 所以,刘广林点头笑着回应道:“是啊!目前这家叫‘萤火虫’的公司到底有多大的规模,我也不清楚。” 多的话,刘广林也不可能说了。 雷军似乎是好奇,随口问道:“他们要来南港经开区投资什么行业?” “造船业!”刘广林随口灌水,“造船业是我们经开区发展的大心脏,我们全区上下都很重视。” 魏晓峰看似随意地接过话茬,“哎呀!造船业的投资可不是小数目,难道这还真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大公司?” 你们不就是要审查,我和这家奇怪的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这个,真不能怪刘广林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萤火虫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现在又主动和刘广林扯上关系,不被组织调查才是不可能。 毕竟,那是境外势力。 当然了,这个也不能怪外事办的人要调查,怎么说呢,资本家的钱,那都是有性别的。 萤火虫公司投资南港造船厂不为了钱生钱,难道是要做慈善?! 可要真是投资造船业,国内多的是条件比南港好的地方,为什么独独邀请了你们南港经开区?独独邀请了你刘广林一个人? 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所以,外事办的谨慎调查也是应该的,当然的。 要不是刘广林的国外经历是一张白纸,这次审查的方式可能就会更直白一些了,起码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客气。 第2章 谢云闲的提醒 看着魏晓峰一脸的好奇,刘广林再一次笑着声明,“这个我真不知道! 我能说的,就是萤火虫公司准备投资的资金数额。 当然,这个是商业机密,我可以说给你们两位听,这是配合工作;你们俩要是往外说,在我这里可算是泄露商业机密啊!” 魏晓峰点头,认真的说道:“我们也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调查,毕竟,这家公司马上就要来国内投资了,对它有点了解也是很必要的。 至于说泄露商业机密这种事情,你大可放心!” 雷军听到刘广林如此说法,不禁在心里鄙视起他来:年轻了吧!国家都能放心的把机密交给我们保守,你这点商业机密算个啥! 刘广林和雷军仿佛有些心有灵犀,就看见刘广林扫了雷军一眼,说道:“投资底限是五千万米元,上限要这次去谈。 从金额上来看,这也就是一家很小的风投公司,应该不是很有实力!” 五千万米元的投资金额,这点钱放到现在,真不值一提;可是放到96年,还真是一笔不算小的投资。 魏晓峰和雷军两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神色也慎重了许多。 在知道这是一笔即将达成的数额不小的投资时,雷军的语气也郑重了许多,“刘主任,对这个考察团的规模,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是今天要谈的焦点问题,很多单位都是在这个问题上得寸进尺,不断扩大考察团规模,导致管理难度的进一步加大。 希望小刘不要有这种想法吧! “有!”刘广林的回答干脆有力,“作为随员,必须带上我姐姐刘广清。 至于剩下来的三张空白邀请函,由组织决定吧! 你们知道的,这种名额怎么分都是要得罪人的,交给组织最好!” 雷军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我说小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大喘气,很搞人心态的,你知道吧! 不过,要说的话,小刘的觉悟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这么好的做人情的机会,就这样被他放弃掉了,他甚至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不要说雷军觉得可惜了,就连魏晓峰也深感可惜:那可是一个二十人的考察团啊,你这么一搞,缩水了四五倍! 好在这样一来,这个小小的考察组,就真的不需要外事办的人操多大的心了! 因为刘广林连他自身建团的权力都放弃了,剩下的几个考察名额,他任凭组织安排。 难得碰上这样好说话的,两人难免要多聊几句。 这一聊下来,不管是雷军还是魏晓峰,都被刘广林的才华折服了。 什么是才华横溢!这位的才华简直都水漫金山了! 轻松惬意的气氛,总是让时间跑得飞快,还没怎么聊呢,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点了。 “雷主任,魏主任,我知道你们有纪律要求。”刘广林诚恳地邀请道:“但是,今天我也不为难你们,一起用个工作餐!” 怎么说呢,其实外事部门的纪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 只要不是重点监控对象,一起吃个工作餐什么的,组织上也是允许的,没有人生活在真空里。 所以,雷军和魏晓峰一起,笑着接受了刘广林的用餐邀请,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食堂。 ······ 雷军是省城来的,在经开区没人认识;可魏晓峰是市外事办的主任,熟面孔啊! 负责接待陪同的,正是刘广林这个强势副主任;而且,这还是刘主任第一次在经开区机关招待客人。 大家看到这里,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没有想法:是不是有机会公费出国了啊?! 于是,到了下午办公的时间,刘广林的办公室就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相干的、不相干的,都过来汇报工作,临了都若无其事地问一句,是不是国外的项目有眉目了?! 这才是! 米国真的那么好吗? 所以,对这些人,刘广林都是板着脸呵斥一句,瞎打听什么!好好工作! 但是,当方缘的秘书小候也来他办公室凑热闹的时候,刘广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说侯主任,你这是被国外的月亮眯了眼还是怎么的! 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经开区正在搞新机构,这么好的一个学习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还想着出国去开眼界?!国外有什么? 我告诉你,你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以你的才情,看到最后,你必然是深感无力超越,从而丧失斗志。 站稳了,跑起来,冲上去! 但是,首先你要站稳了!” 难得的,到了晚上,刘广林得到了方缘和他丈夫谢云闲的邀请,去她家吃饭。 刘广林欣然赴约,甚至还特意为她家的小子买了好几个玩具四驱赛车。 当然,谢家的小子这个玩具赛车也不是白拿的,得喊一声“舅舅”,还得喊响亮了,刘广林才能给他。 不过,这小子似乎和刘广林没什么缘,和他玩的很拘束。 或者说,刘广林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缘。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不管是和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孩子,都玩不到一起去。 谢云闲的爱好不多,打乒乓球是一个,喝酒是一个,剩下的就不是爱好了,都是应酬。 比方说抽烟,他其实真没有烟瘾,一个人的时候从不抽烟。 整体上来说,是一个很知性的人,除了喝酒! 刘广林因为身体的原因,仙韵之躯摆在那里,喝白酒和喝白开水对他来说,除了口味不一样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方缘黑着的脸色中,谢云闲又一次喝趴下了。 刘广林发觉,谢云闲这个很知性的家伙,居然是一个倾诉性人格,酒杯一端,话题自然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酒席上,谢云闲就刘广林出国考察这个事情说了一嘴,港工集团胡副总的儿子正在米国留学,胡总的夫人想着去看看孩子。 这个事情,如果是别人和刘广林这样说,难免的,要遭他一顿呵斥;但是,谢云闲不一样,方缘的老公呢,面子必须给足了。 而且,谢云闲说的重点其实不在胡总的夫人去不去米国;他没有说的是,胡总对经开区的影响力。 毕竟,经开区的另一项基础规划,就是整合我国港工产业,打造港工全产业链。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当然离不开港工集团的全力配合了。 第3章 考察团成行 经开区和港工集团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粟书记谈的,期间内情刘广林也不清楚,自然也就不打算过问。 再说了,港工集团是央企,而且还是蒸蒸日上的央企,自然有自己的底气,就刘广林这个行政级别,去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他。 所以,在知道港工集团的胡副总有裸官嫌疑的时候,刘广林想到的,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粟书记,以防不测。 毕竟,出逃的大多数都是裸官,有些还是裸了好些年的。 到了出事的时候组织上来查,好嘛,全家只有他一个人国籍没换啊,妻子儿女全都是外国人! 这个可能才是谢云闲今晚今晚饭局的真实意图。 不过对不打算插手干预这件事情的刘广林来说,今晚的饭局轻松愉快,除了谢家的小子拿水枪滋他之外。 ······ 日子过得很快。 出国的事情,因为得到省市两级外事办的关照,考察团组建的非常顺利。 最终的出国名单也定下来了。 省外事局派出一名翻译跟团,这个是应有之意:放风筝还得拽根线呢! 应刘广林的提请,粟子莹从船舶制造国家研究中心邀请了两名专家,给刘广林提供专业上的意见。 两名专家都在四十来岁,年富力强。一名负责提供船舶动力方面的咨询,另一名负责设计总成方面的咨询。 另外,上次在米国没有谈下去的项目,粟书记有意重启谈判。 她在京城邀约了四名助手,和两位专家一起,都在京城等着他们呢。 好家伙! 尽管刘广林把组建考察团的权力上交了,可这个考察团的最终人数还是膨胀到十一人。 粟书记在米国的项目要重启,她本人也必须去。 小齐跟了她两三年了,这姑娘一听到出国就两眼放光,总不好不带。再说了,有个文秘也好,这次重新谈判,肯定轻松不了。 刘广林是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姐姐,总不能老让自家姐姐两地分居吧,那也不是个事。 整个考察团里,算是闲人的只有刘广清一个,所以,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作考察团,不是太太团、观光团。 这一点,雷军也好,魏晓峰也好,都很满意。 这种满意的直接体现,就是各种证件手续的办理速度,非常快。 从接到邀请函到办完全部出国手续,一个星期。 这在96年,真的可以用特事特办来形容了。 为此,粟书记到了南都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雷军一家子吃饭。 这种饭雷军就不肯吃了,任凭粟书记说破大天去,一句纪律要求就给推了回来。 到最后,粟书记还是给雷军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他有机会了就联系自己。 这种情况在粟书记身上是极少发生的,起码这是小齐在跟着她这几年里头,见到的头一回。 由此可见,出国的名额真的很宝贵。 哪怕粟子莹安排的人全是因工出国,她也要领雷军一个人情。 ······ 到了南都,刘广林就不可能不和万书记联系。 所以,在南都的午饭,刘广林姐弟俩是在万书记家吃的。 万书记没在家,中午饭吃的也就很简单。 随便吃随便聊的气氛虽然平淡,但过日子就是这个味道,海霞奶奶分外开心,一直说,这个大房子直到今天才算是有了些烟火气。 仔细询问了刘广林的出国行程后,海霞还是说一些出国的基本经验,尤其是安全方面的问题。 特别是晚上不要出门这个事情,强调了好几遍。 这让原本对米国还有些憧憬的刘广清,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临走的时候,海霞吩咐着,“你们是明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中午就去我在京城的家里吃饭。” 见到刘广林要推辞,海霞摆了摆手,“日子巧,明天刚好是礼拜天。搁到平时,家里头也没有招呼你们。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就是老一辈人的做派了!交情都是走出来的,多走动走动,感情就不会淡化的这么快。 可见,海霞是真喜欢刘广林的。 别人都为你作长远打算了,无论如何都要领情的。 刘广林一见是这么个情况,也不好推辞,真心道谢之后就应了下来。 ······ 姐弟俩来到机场的时候,粟书记和小齐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姑娘拉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和她们站在一起。 姑娘叫谭明明,是省外办的跟团翻译。 谭明明生得很清秀,典型的江南女子,气质温婉沉静,话特别少。 一行人到了京城,在粟子莹安排的渔阳饭店住下,和等在京城的专家们汇合了。 当晚,粟书记在鸿宾楼摆了一桌,宴请大家伙儿。 作为京城名气不小的老字号,鸿宾楼的规格绝对上档次。 一共十一个人,一大包间里坐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就热闹。 刘广林随意扫了一眼,好家伙,在座的十一个人里面,就有七个人戴着眼镜。灯光映射在镜片上,散射着星星点点的粼光。 清真的菜式,爱的人简直爱死了;对此没感觉的人也觉得平常。 刘广林就觉得平常,偏偏他姐姐刘广清就很受用,一盘红烧牛尾根本就不够吃啊! 席间,粟书记郑重强调了考察团的生活纪律,要求大家务必守好纪律,不要给国家丢脸,也不要自己给自己为难。 有什么困难,当天的碰头会上就要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当然,刘广清是局外人,不在此列。 丰盛的酒席总是能带来愉快的时光,中途要是没有人来搅局那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粟子莹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她这人刚落地,饭都还没吃完呢,她的神通广大的追求者就找来了。 来人三十岁左右,干净的短寸头,国字脸,上半身虽然穿着便装衬衫,可下身的军裤、皮带和军鞋,把他是个现役军人彻底暴露了。 刘广林在寻思,看这位这个样子,估计是接到粟子莹回京的消息后,也就是换了件上衣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不过,和自己没有关系,权当没看见就行了。这是刘广林的打算,因为在他前世的记忆里,粟书记是一直单身的。 那么,眼前这位不管是谁,应该都没戏才对。 第4章 席间故人来 在粟子莹这个层次上的追求者,不管是学识修养还是人品阅历,当然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所以,像一般爽文里面写的,给主角装逼打脸的戏码是不可能存在的。 包间的门被礼貌地敲开之后,粟子莹一见来人,连忙站起身打招呼,“一谦,你怎么找来啦?快坐快坐!” 说完,伸手相请,一边还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秦一谦,我发小,大家认识认识!” 刘广林一听粟子莹的介绍,就知道,这个叫秦一谦的家伙和粟子莹肯定是没戏了。 果不其然,秦一谦在听到粟子莹这样介绍的时候,也有些眉头低落,情绪失守。 不过,他的情绪恢复的很快,眨眼之间就照着粟子莹的安排,准备找个位置坐下来。 刘广林眼角的余光看到秦一谦的眼神在他身边停留了下来,心中顿时叫苦不已:你好不容易追来了,怎么连女神的身边都不敢坐吗? 坐在我身边算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秦一谦太过尊重粟子莹了,也或许是刘广林的仙韵之躯魅力太强了。 秦一谦在刘广林的内心抗议声中,还是选择了坐在他身边。 尽管刘广林的内心是抗拒的,但社交场合,应酬之类的礼仪他根本不缺。 既然秦一谦是粟子莹的发小,那么,刘广林作为粟子莹的下级,就天然有义务陪好他,不然就是失礼。 哪怕这里是京城,不是刘广林的主场江南省。 不过,对于喝酒和喝水没有区别的刘广林来说,这不叫事儿。 “秦哥您是和我们一样,搞点白的?”刘广林熟练地给秦钢布置好酒具,笑着说道:“难得看到粟书记有这么轻松的一面,我提议,喝点白的助助兴!” 刘广林这句话还真不是瞎说,粟子莹的神情自从回到京城之后,确实松快了不少。 秦一谦觉得身边这位小伙子,不但人长得帅气,话说出来还让人很舒服,当下就觉得有点对眼缘了。 “就依你吧!”秦一谦笑了笑,“怎么称呼啊?” “小姓刘,刘广林,目前是粟书记麾下的一名马前卒。” 粟子莹见不得刘广林欺侮老实人,笑着解释了一句,“一谦,别听他胡诌! 什么马前卒,二十四岁的副处级领导干部呢。 更让人稀罕的,他还是万书记的门生。” 粟子莹的介绍很到位,不但点出了刘广林现在的位置,也指出了他的派系背景,一点让别人误会的余地都不留。 这就是粟子莹的谨慎之处了。 身在京城,派系这个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每个官员的第二张身份证了。 这才是真正的“身份”的象征。 至于说刘广林现在的派系到底是万书记的万系,还是粟子莹的这一系,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两方面的老大都不会介意这个。 原因很简单,你介意不过来。 所谓派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才是政治常态。 真的,如果派系发展到了泾渭分明的程度时,这个政党其实已经距离灭亡不远了。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为党争而党争,内耗是惊人的。宋朝就是前车之鉴。 ······ “你的年纪和你取得的成就相比,让人惊讶!”秦一谦并没有泛泛地夸什么“年轻有为”之类的话,那明显是在敷衍。 “秦哥您夸奖了!来来来!”刘广林站起身端起杯,笑迎迎地说道:“让我们共同举杯,热烈欢迎秦一谦大哥的到来。” 说实话,这样的接风酒,真的很给秦一谦的面子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现在给秦一谦面子就是在给粟子莹面子。 所以,大家都微笑着起身,饮尽杯中酒水,还真就有了几分接风之意了。 常年流连酒桌的朋友都知道,气氛一上来了,想要控制酒量就有些困难。 难的方面在于,感觉自己不喝这酒的话,会破坏气氛,扫大家的兴。 白酒本来就是个助兴的东西,兴致一上来了,自然觉得越喝越甜了。 秦一谦现在就是如此。 秦一谦在军队里面的职衔可不低,三十四岁的上校哪怕放眼整个京城军区,也是极少见的。 更何况,他秦一谦还是一名正职团长。 所以,有铁骨傲气自生的秦一谦,打小就没服过输,哪怕在酒桌上,也不可能输给你刘广林啊! 只是这样一来,粟子莹可是要大大破费了。 96年的茅台在现在看来确实不贵,可是按照当时的消费水平,那是真贵啊! 男人之间的友谊,在粟子莹看来就很莫名其妙,喝着喝着,秦一谦就和刘广林喝成了几乎无话不谈的亲哥们。 两人从维京海盗文化是否是西方的主流文化开始,牛皮一路吹到米国的登月造假。 吹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其中旁征博引之处,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尽管在座的除了刘广清之外,都是广见博识之辈,也依旧听得心醉神迷。 说实话,秦一谦是真没想到,刘广林这个小家伙知识面这么广,信息量这么大。 关键是,喝酒真不含糊,太对胃口啦! 但是,没有不散的筵席啊! 秦一谦喝得走路都有些晃悠了,可神情依旧清醒。 他看着已经喝了不下三斤的刘广林,钦佩不已之余,对着粟子莹感叹道:“我说,你在哪儿找的这么个怪物啊!” 粟子莹白了他一眼。 就在那一瞬间,秦一谦觉得,京城的夜风都停止了喧嚣。 ······ 粟子莹回到家里的时候,表妹王子彤已经等她多时了。 “喊你去,你偏不去,苦等有什么用?”粟子莹看似指责,实则溺爱地数落着王子彤。 王子彤闻着表姐身上隐隐有酒味,好奇地问道:“今晚是酒局啊?难得见你参加酒局的,都有谁呀?” 粟子莹拿手指了指王子彤,又无力的放下来,抱怨的说道:“你亲口告诉的秦一谦,还要跟我装!” “那他,喝了不少吧?”王子彤有些担心,问道,“他没有喝高吧?” “没有!小刘千杯不醉!”粟子莹没好气地说道,“你跟着一谦一起去,多好!偏要耍矜持!” 王子彤小声解释,“我就是看一看他,有什么变化没有。老远的看一眼就行了。 真的跟你一起去了,要不了两天,我爷爷就要找他谈话了。 没的让他烦恼,索性就不去了。反正去了,也没有结果。” 粟子莹的眼神有些懊恼:这个王爷爷也真是的,执着于门户,拒大才而不纳,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第5章 万家的门槛有点高 第二天上午的十点多钟,万芷带着自己正在读高中的堂弟万树声,来到了刘广林休息的渔阳饭店大厅。 这姐弟俩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高中生,虽然面相青涩,毕竟出身贵胄,气质当然的与众不同。 前台的女接待眼光好得很,毕恭毕敬地走过来,轻声地询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万芷就告诉她刘广林的房间号,让她帮着联系下。 送万芷来的司机,是她爸万伯平的专职司机,姓李,军队上退伍下来的。 小李纪律性强、警惕性高,虽然跟万伯平副主任的时间很短,却也很得万伯平的信任。 像今天这种纯粹的私事,也让他参与进来了。 万芷姐弟俩和接待小姐说话的时候,小李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似随意的四处打量,实际上是在观察周围环境,有没有可疑的人。 九六年的治安状况,一言难尽。 从国家断然开始第二次全国严打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当时的乱了。 好在刘广林没有让他们多等,接到电话之后立刻下楼,很快就和他们会合了。 万芷看到刘广林高大的身影时,有些紧张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挥手招呼着。 万树声也在看着刘广林,看着这个被姐姐说成是英雄的男人,到底哪里不一样。 结果,除了帅之外,好像还是只剩下帅,真看不出有什么“刚毅果决的气质”、“勇猛无畏的气势”。 看来,自己家姐姐学会吹牛了! “姐!不是说好两个人的吗,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万树声小声提醒着万芷。 虽然隔了有几步路,但是,在这个距离上接话也不会没有礼貌。所以,刘广林解释道:“你们好!没下来的那个是我姐刘广清,她有择床的毛病。” 万芷一听就知道,刘广清是真来不了啦。因为择床严重的,会整宿失眠,很累的。 “广林哥,这是我弟万树声。”万芷在刘广林面前,意外的放松,伸手轻轻一拍万树声的肩膀,“树声,喊广林哥!” 但,姐姐的权威在高中生的心目中,正是褪色严重的时候。所以,万芷就受到万树声的大白眼。 不过,玩闹归玩闹,万树声还是很配合的喊了一声“刘哥”。 这在了解万树声的人中,一定会很惊讶,因为从小到大,万树声的孤傲那是出了名的,何曾像今天这样爽快地喊一个陌生人为“哥”的! 不过,万树声的做派在刘广林看来,已经是教养极好的了。 想想前世里自己的儿子读高中的时候,那种怀疑一切的精神头、批判一切的信念,整得刘广林都怀疑人生。 就这样的父子关系,放在前世还算成功的,毕竟两父子还能有效沟通。 而大多数的零零后们,其实已经放弃了和父母沟通了,代沟之深,已经超越了马里亚纳海沟。 刘广林当然不会对万树声摆什么哥哥架子,笑着招呼道:“这怎么好意思!小万同学你还是称呼我‘大刘’好了,亲密!辛苦你来接一趟,” 说完,刘广林看向万芷,发觉这姑娘又瘦了,不由得皱了皱眉,“万芷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瘦成这样了!” 万芷有些羞涩,回避了这个话题,笑着说道:“哪儿就瘦了呢,没瘦!我们回去吧?” 刘广林看出来了,虽然万芷化了淡妆,但黑眼圈还是没有完全遮住,估计她还是失眠的很厉害。 但这个话题不是刘广林可以谈的;即使要谈,也不是在这种地方谈的。 所以,刘广林点头答应下来,跟着他们往外走去。 盛夏的京城绿树成荫,高大的梧桐树冠盖如云,遮蔽着柏油路的上空,安静的林荫大道上,连风都是安静的。 不过,这条林荫道也存在不了多久啦。 这些有了四五十年树龄的梧桐树,因为卫生以及花粉过敏等问题,会被无情的砍伐掉。 这种事情在九十年代,其实很常见。 万书记在京城的家深藏在玉儿胡同,隔着粟子莹家极近,当然,规模上和粟家正三进的大院子没法比。 车在院子门口停下,刘广林下了车,打量着这条清幽的胡同,同时心里头在盘算着,这里面可真是住了不少的大人物。 万伯平和弟弟万仲平在客厅里喝茶聊天,聊的话题是香江地产业界那令人震惊的卷钱速度。 苏文芳教授正和自己的妯娌戴湘宁也加入了进来。 金融这一块的东西,万仲平夫妻是专家,香江地产的异常情况瞒得过一般官员,但是瞒不过他们。 “可以说,港督府这一下就掠走了香江市民今后五十年的财富了!”万仲平说到这里,有些忧心忡忡。 万伯平也是眉头紧锁,慢悠悠地说道:“这个还只是小问题。” 但他刚说到这里,就听见院子门口停车的动静,于是笑着转移了话题,“老爷子心仪的关门弟子来了。 老爷子常说,小刘这孩子眼界之开阔,不作常人想。 等会儿,就拿这个问题验一下成色!” 万仲平也含笑点头,能被自己家老爷子如此看重的人,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毕竟,他们两兄弟长这么大,甚至就是大哥已经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了,都还没有被老爷子如此称赞过。 苏文芳教授也只是含笑不语,她认为这是雄性之间相互亮肌肉而已,自己站在一旁,美美地欣赏就好了。 对刘广林能不能回答这个难题而深感担忧的人,竟然是和刘广林一点也不熟悉的戴湘宁。 戴湘宁家学渊源,尤其是对金融残酷一面的认知,那是完全不输于真刀真枪的战争。 而且,因为信息面不同,她尽管是这一方面的权威专家,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万伯平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难度太高了。 “是不是有些难为这个孩子了?”戴湘宁看着万伯平,担忧的说道:“真的被问住了,这孩子会不会觉得咱们万家门槛太高?” 万伯平一边起身,一边随意说道:“不是万家的门槛高,实在是万家的政治资源有限。 培养一个顶梁柱真没有那么容易。” 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万伯平就看到院门开处,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挥洒着超凡脱俗的气质,大步走了进来。 第6章 新姑爷上门 “好一个风姿不凡的人物啊!”万仲平的称赞脱口而出,引发了众人的同感。 苏文芳已经打开了客厅的大门,站在门前,对着刘广林笑道:“小刘啊,你今天这样子才是大好了。 看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了,我们很开心!快请进!” 刘广林对苏文芳的学识人品也很钦佩,看到她居然迎出了屋子,多少都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那可是长辈来的! “您请!”刘广林的态度很恭敬,在苏文芳的引领下,走进了大客厅。 苏文芳在客厅里站定,对着自己的丈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先生,万芷的爸爸万伯平; 这位是万芷的叔叔、万树声的爸爸万仲平;旁边这位是万芷的婶娘、万树声的妈妈戴湘宁。 各位,这位就是万芷的救命恩人、咱们家老爷子最为欣赏的第三代才俊——刘广林了。” 不愧是当教授的,介绍得详尽得体。 刘广林一一问好之后,双手递上准备好的两瓶酒给苏文芳,说道:“初次造访贵府,图个长长久久的彩头。 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这是一份礼仪,和酒的贵贱没有关系。何况刘广林现在根本不差钱,这酒自然是能拿得出手的。 场面一过,接下来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 万伯平虽然话语寥寥,其实个语言高手,气氛根本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让刘广林大为钦佩,果然,他能成功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想到后世里这一位虽然出镜的不多,但他的政治地位实在是难以撼动啊。 刘广林正搁在心里头感叹着,就听见他笑着说道:“听说小刘你要在崇州搞造船厂?那里的自然条件有点差啊!” 刘广林点头笑道,“是的!我是个不怎么懂取巧的人,既然经开区需要造船厂来造血,那我就搞一个造船厂。 水文条件不好,那就找一块水文条件好的地方搞。 不搞起来,对不起粟书记给我提的副处了。” 刘广林把粟子莹和自己的关系,大大方方地摆出来,这种做法也确实够大气的,不招人厌。 万伯平笑了起来,“一个副处,换一个大中型造船厂,小粟书记不但会做官,这生意也做的顶呱呱啊! 不过,最近不单单是崇州市,就是整个江南省,都因为这次整顿的力度过大而有些人心惶惶。 是时候搞点大动作,来振奋人心了。” 刘广林在客厅陪着他们几位在聊天,苏文芳带着万芷在餐厅里面安排开来。 今天上门做菜的大师傅是鲁菜菜系的,用料讲究不说,菜肴更是突出一个不遮本味,是一个功夫活。 这位做鲁菜的大师傅比较难约,像今天这样,带了四五个徒弟来忙活的场面,更是少之又少。 这些人都在心里头嘀咕:看东家的这个架势,今天来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贵客了吧! 都想见一见这个贵客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要真是这样,回头也好吹牛不是。 结果,客人是来了,不过,来的是一位毛头小子! 几个人大失所望,正在嘀咕,就听见大师傅轻声说道:“嘀咕啥啊!新姑爷上门那也是了不得的贵客!” 他们在里面在忙活着,压根儿也顾不上看外界的动静,根本不知道苏文芳母女俩正在餐厅里头忙活布置呢! 大师傅的这一句“新姑爷上门”直接把万芷给羞了一个跟头,耳朵根子都红了。 苏文芳回头就看见万芷的精神头仿佛也好了些许,这心里头不禁犯愁了:姑娘这明显是有了心事啊! 以刘广林的优秀程度,配自己家的万芷当然够格,甚至还有出头的地方。 这也就是苏文芳这样开明的母亲才会这样想,因为她没有那么重的门户之见。 就是不知道小刘是怎么想的了。 苏文芳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在心里头想到:那个王家的女孩子听说还没有放弃刘广林呢。 都说初恋最是纯真,自然也最是难忘了。 万芷的阻力可是不小! 虽然鲁菜繁琐了些,好在这些大师傅们的手艺真没得说,十一点五十正式开席。 因为是家宴,菜品的规格、上菜的顺序等等都有讲究,二十八道菜式荤素相间,味道丰富多样,令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吃得过量了。 刘广林自己也算是大半个名厨,前世今生加一起,也只有这一桌鲁菜让他控制不了口腹之欲,吃得有点撑着了。 八大菜系之首,果真名不虚传! 席间,万伯平拿香江地产的异常来和刘广林讨论,关于我国房产制度改革的未来方向。 万伯平考察刘广林是认真的,不知不觉之中,就把他在外面常用的小技巧给用上了。 什么前因后果的信息都不会给你,就是让你通过这个现象,说说你看到的东西。 刘广林看到席面上突然安静下来,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有些严肃,苏文芳的眼神里是期待,万芷的眼神里是担忧,万仲平夫妻的神色有些好奇。 神情变化最大的,是万树声,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从桌面上收回,神色木然,端坐不语。 这个就是家学渊源了。 他万树声不过是一个高中生,也知道现在的场合是很严肃的。 刘广林被突然问到这样高深的问题,有点懵,他放下手中的一切,仔细捋了捋思路,郑重开口道:“万叔叔,您这个问题我需要从两个方面来回答。 第一个是要从政治方面来回答,因为一切金融活动都离不开政治干预。 抛开政治谈金融,那是耍流氓。 从政治方面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很不主流的,也是很糟心的,那就是加速私有化进程。 是的,您问我国房地产制度改革的方向,我在政治上的回答是,加速私有化进程。 因为谈到房地产改革,就必须要谈城镇化率,而城镇化率其实就是私有化的另一个代名词。 您不要拿北韩当教材。 北韩完成全国百分之七十五的城镇化率,而政治体制不变的原因和代价,相信大家应该都清楚; 而且,北韩能支撑多久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刘广林说到这里的时候,万仲平轻轻一拍大腿,看向刘广林的眼神里,欣赏的神色无法掩饰。 就听见他激动地说道:“好!说的好! 好一句‘抛开政治谈金融,都是耍流氓’! 怎么样,湘宁,我就说嘛,金融只是政治上的一种手段,一个武器,只会被政治支配,不可能支配政治的嘛!” 第7章 金融手段是另一种武器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伯平抬手制止了自家弟弟的插话,皱着眉头在沉思,席间气氛有些凝重。 良久之后,万伯平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刘广林,说道:“振聋发聩啊! 好一句‘房产制度改革就是在推进私有化进程’,不但准确地给房产改革定性了,也指明了今后房产改革的方向。 小刘你这一份洞察力,真叫人羡慕啊!难怪被老爷子推崇备至了。” 说到这里,万伯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上次你和老爷子谈的医疗系统改革出的问题,经过老爷子在全省大检查之后,结果堪忧啊! 整个江南省十三个地级市的医疗贪腐数额加在一起,超过了四十亿,简直触目惊心。 现在,这份《江南省医改现状的报告》已经上报到了政务院和办公厅这里。 只是,面对这种行业性腐败,而且还是特种行业,高层也头痛。” 万伯平的这段话,信息量给的不是一般的大,对在座的诸位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力。 但,刘广林却没有什么感觉,在亲身经历过天价房价、天价医疗之后,对这种行业性腐败已经麻木了,毫无感觉了。 一个省的医疗系统在如此严查的情况下,贪腐金额也才查出四十个来个亿,这一点真的不算什么。 放到后世,也就是几家三甲医院的事。 但是,这些东西刘广林已经和万书记谈得很深了,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和万伯平谈一次。 一来是,两人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交浅言深的话,很幼稚的; 二来,万书记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超出了刘广林的预想,所以也就没有再讲的必要。 于是,刘广林接过万伯平的话头,平静的说道:“我相信我党的自我革新能力,医疗问题会得到解决的,只要我们正视它。” 这个理所当然的语气里,包含的是对党、对组织的无限信任。 席间的众人在听到刘广林这一句含而不露的赞许后,反应虽然各不相同,却全都很高兴,很开心:老爷子看人的眼光真没得挑! 万芷的表情甚至还有了点小骄傲,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可能是为认为自己和刘广林的这种特殊关系而与有荣焉吧! 刘广林说完之后,万伯平看向刘广林眼里的欣赏已经不好掩饰了:这孩子,虽然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培养,但确实一直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目前看来,他无论是在信息的采集归纳,还是在信息的筛选甄别上,都不比自己一手教大的万芷差。 这一点,是他对刘广林最为欣赏的地方。 至于洞察力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半点都不能强求的。 所以,这种纯粹天资的东西,万伯平会羡慕,却不会欣赏。 尽管在目前看来,刘广林的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了,但他的这个路数还是个野路子,要是能把他放在自己身边调整一下的话,就能把他的最后一根短板补齐了。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而已。 一来,办公厅不是那么好进的,虽然现在正式在编的也只有七百多人,但试问,哪一个不是业内翘楚?! 二来,自家老爷子现在正锻炼着他呢!或许他的野路子能得到根本改变呢?! 万伯平的思绪转得飞快,手上的动作却很沉稳,他端起被侄儿万树声斟得满满的酒杯,举杯祝酒,“祝小刘你此次引资成功,收获满满!” 不等大家放下手中酒杯,万仲平就急不可耐地提出了,万伯平刚才的那个房地产改革的问题。 万伯平也跟着点头,说道:“关于房产改革这个问题,你从政治制度上的解答,我是认可的,也是获益匪浅的。 我也很想听听,你从金融这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真知灼见。” 看着满座的人,都对他报以热切的眼神,这让他压力很大。 毕竟,他学的不是金融专业,而且,前一世的他对金融这一块的知识也是最为反感的。 毕竟,金融学的本质根本不是它自我标榜的,研究价值判断和价值规律,它的本质就是资源的再分配。 不管是国家主体,还是个人主体,都希望自己在资源分配当中占据优势。 只要这个基本点不变,所谓的金融学在刘广林看来,本质上是和枪炮一样的,都是武器,抢掠别人财富的武器。 而我们国家的政治体制结构是照搬前苏联的,经济发展长期依赖经济互助委员会这个以物易物的贸易组织。 甚至在经互会解散之后,我们的经济指标甚至是整个经济体制,都还没有完全货币化。 所以,无论是在金融制度上还是金融手段上,都差着西方国家不止一条街。 在香江这个金融战场上,国内的专家学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外资本,在短短的七年里,把香江房地产价格轻松的抬升了一百多倍。 用看不见硝烟的“文明”方式,掠夺走了香江积攒了上百年的财富。 甚至还有不少半桶水的经济学家在那儿帮着国外资本摇旗呐喊! 难道他们都是良心坏了吗? 不是,大多数人是真看不懂! 至于88年的国家银行加息闹出的笑话,就更不提了。 这些现象无不在说,我们还没有做好和国外资本进行金融接轨的准备。 而房地产改革在政治上是快速推进私有化率,体现在政策上就是鼓励私营经济参与进来,甚至是,私营经济将会成为房地产行业的主体。 私营经济是最活跃的,必然会主动和国外的金融市场接轨,以获取更大的利益。 这样下来,几万亿的外汇倒挂就形成了。 这也是米国人为什么想要把我国的某些银行踢出swfit结算系统的原因。 这样,他们就能将中国企业倒挂在他们银行的几万亿外汇一口吞下了。 米国这条贪婪的巨蟒,总是在一口吃一个胖子和一口撑死自己之间徘徊。 虽然这些东西刘广林能想的很清楚,但他说不清楚。 未来的东西,尤其是金融方面的东西,隐蔽性和欺骗性都非常强。说出来了,又解释不清楚,那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第8章 这位是我的前女友王子彤王女士 而且,刘广林根本不信自己有能力改变房地产改革的大方向。 所以,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让大家失望了!我不是学金融的,对这一块没什么认识,更谈不上研究。 我只能从金融体制上,简单说一下我国和米国的差别。 我国的金融主体是财政部,我国的财政部是度支机构,可以说,我国是一个财政金融的国家。 因为我国财政部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全国各个机构的计划开支,而不是负责国家经济创收。 米国的金融主体当然也是财政部,但是他们的财政部是融资机构,是负责创收的。 可以说,米国是一个金融财政的国家也不为过。 而且,大家一定要记住,米国的财政部是一个有独立执法权的部门,是一个一手拿着钱,另一只手拿着枪的部门。” 在座的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想听听你对房地产改革在金融这一块的看法,你一下子扯到米国的财政部干什么? 再说了,米国的财政部有独立执法权,我们都知道啊。 在外界,这可能是一个机密;对我们来说,它就是一个常识嘛,有什么好强调的? 只有万伯平多少意识到了一点点:难道说,刘广林会认为,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决定好往哪个方向走的房地产改革,最终成果会便宜了米国人?! 简直不可理喻嘛! 所以,万伯平笑着说道:“广林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房地产改革一定会大获成功,而获取的改革成果会引发米国人的觊觎,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刻,刘广林真心佩服万伯平敏捷的思维,短短两句话,就把二十年后的问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刘广林看向万伯平的眼神就充满了钦佩,“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想,哪怕在目前它还不是事实,我们也应该想办法规避这样的风险。” 万伯平不知道刘广林的经历,所以,他也无法理解刘广林在这一方面的谨小慎微。 刘广林的这种谨小慎微更像是一位世故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只有二十四岁像初生乳虎一样的青年。 但万伯平又想到小刘从来都是有的放矢,这让他在心中对财政金融这一块的重要性,有了一个重新认识的意愿。 刘广林这种张弛有度、进退有据的风格,很是让万树声羡慕:我要是有这么强的大局观就好了! 就好像粟子莹的大伯喜欢粟子莹一样,万伯平也是非常喜欢万树声这个侄儿的。其溺爱程度,在某些方面还要超过万仲平。 自然的,万树声也就很崇拜他大伯。 一个高中生,再是家学渊源,也脱离不了思维成长的惯性。 虽然万树声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认为崇拜者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但他大伯喜欢欣赏的刘广林,万树声也是很认可的。 如是,临别的时候,万树声很小意的要来刘广林的联系方式,悄悄告诉刘广林,他会把他姐姐万芷保护好,一定不让别的男的来追求她! 脚下正跨着门槛的刘广林听到这里,控制不住的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仙韵之躯的强大,当场摔一个是避免不了的。 万树声看着神色大变的刘广林,心里头多少是有些鄙夷的:(ˉ▽ ̄~)切~~! ······ 等万树声送刘广林回到渔阳饭店的时候,粟子莹带着王子彤也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铮亮的地板上,倒映出天花板上犹如繁星的灯光,让王子彤仿佛身处星空的九天玄女,遗世而独立。 这道倩影曾多次闯入刘广林的梦境,浓缩了前身无数的遗憾和不甘,今天终于直面以对。 王子彤看着大门开合的之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来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有些陌生了,也更成熟、更帅气了。 爱情这个东西,有人弃之如履,有人视若珍宝。 弃之如履的人未必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丈夫,好妻子;视若珍宝的人未必能在生活的各种诱惑或者压力里面,守护住这一份爱情。 王子彤一直认为,在爱情面前做出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承受得起和承受不起的区别。 但是,当她再次看到刘广林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枯萎的心,瞬间就活过来了,“砰”、“砰”地跳的厉害。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做出了放弃的选择,却又承受不起这份思念。 也是在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全是刘广林! 粟子莹有些担心地看着王子彤,看着她几乎是在瞬间就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在这一刻,粟子莹的心有点微微发痛,为王子彤的痴情,也为王家的无情。 在看到王子彤的那一个瞬间,刘广林其实已经进入了上帝视角,他感觉得到,自己正在缓缓上浮,站在众人的头顶,默默地看着这一场相见欢。 “你知道吗?”刘广林的身体缓缓走进王子彤的身边,轻声却急促地说道:“我们定情的那棵海棠树下,一个晚上掉落的花瓣是多少吗?” 在众人吃惊的神情之中,刘广林的身体根本不给大家任何反应,直接说出了答案:“是一百一十三朵。 分手后好几个雨夜,我只有数着凋落的花瓣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些掉落的花瓣,其实是我一生的繁华。 你让我领略了爱情的美好,也是你让我承受了爱情的残酷。 谢谢你,王子彤! 你,成全了我的一生!” 这样的刘广林是粟子莹从来没有见过的,像是一道悲伤的月光; 这样的刘广林是万树声想象不到的,像是一个落魄潦倒的诗人。 王子彤看着刘广林眼中的哀伤就像潮水一样快速退去,也跟着轻声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这种感受。 只不过,我反应迟钝了些,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痛。” 王子彤的声音把刘广林从天花板上给拉了下来,看着眼前神情哀婉的美人,刘广林心中波澜不再,又恢复到之前的从容。 粟子莹就看见他笑着,把站在他身边手足无措的男孩子介绍给自己:“粟书记,王子彤,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我的新朋友,小万同学,万树声! 小万同学,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粟子莹粟书记;这位是我的前女友王子彤王女士。” 第9章 走出重生逻辑的泥沼 “粟姐姐好!王女士好!”万树声虽然心中觉得尴尬到不能再尴尬了,但,教养不允许他在这个场合耍叛逆。 万家是后搬进玉儿胡同的,和粟家本来就是街坊,再怎么来往少,肯定是面熟的。 所以,万树声称呼粟子莹一声“粟姐姐”,恰到好处。 但他称呼王子彤为“王女士”,疏远的意思已经算毫不掩饰了。 也可能是他们两家的确生疏;也可能是他认为,这样称呼才能体现出他对自己家姐姐的维护之意。 毕竟,刘广林已经被他当成自己的预备姐夫了。 虽然刘广林在开始见到王子彤时的失态,让他万树声觉得很丢脸。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其实少男也是一样的。 在万树声看来,痴情不是过错。 更何况,刘广林立刻纠正了过来,他那一声“前女友王女士”,其实也挺洒脱的。 所以,万树声决定看刘广林接下来的表现,如果表现的好,就原谅他一回。 唉,小男孩哪里知道,原谅这东西,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的。 刘广林在重新接管了身体之后,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 说实话,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他可是连前世的自己都遇见到了。 当时他也没有多失态,不过是细雨里的一次凝眸,前世今生的一个和解。 如今面对前身的前女友,自然淡定了,一声“前女友”足以表明刘广林对王子彤的态度了。 所以,在介绍完之后,刘广林很程序化的请示粟子莹道:“粟书记,您这是有什么安排?” 粟子莹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常态的刘广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甚至有些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懊恼。 尤其是在刘广林说出海棠花一夜凋落一百一十三朵的时候,禁不住为刘广林承受的伤痛感到揪心。 粟子莹虽然不懂得爱情,但是,刘广林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你成全了我的一生”,其中意味已经不言自明了。 所以,面对刘广林的询问,她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王子彤是我的表妹,一直想看看分手后的你过得怎么样!” 刘广林第一次在粟子莹面前皱起了眉。 “咳!你也看见了,”他的眼神看向王子彤,“在你家表姐的关照下,我其实过得挺不错的!” 对眼前的这个人,王子彤已经感觉得到,以前的那种心灵相通的默契消失了。而且,听他的这个语气,怕是对表姐有了误会。 “我不知道我表姐有没有关照你,但,以你的才能恐怕也不需要别人的关照吧!” 刘广林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和站在角落之中的专职司机小李打了个招呼,和大家道别后,转身上楼了。 王子彤能感觉得到,粟子莹也能感觉得到,但误会这种东西一旦产生了,想要消弭的话,其实也挺难。 再说了,粟子莹确实是看在自家表妹的份上,帮了刘广林不少。 不然她吃饱了撑着,要下本钱把你一个刚刚提正科的人拉成副处。 所以,解释什么的就算了吧,小刘也不是一个听解释的人。 嗯,虽然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但,总算是在自己不擅长的感情领域里面,又学到一点东西了,不是吗? 粟子莹在回去的路上,这样安慰着自己。 万树声在小李的陪送下,也很快回到了大伯的家中。 迎接他的,是姐姐万芷那一双欲言又止的大眼睛。 怎么和姐姐说今天这个事情,让万树声犯了难! 想来想去,万树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当然,就这样当着大人的面说出来,不是他万树声的格调,那不成了街头八卦吗?长辈们怎么看他? 所以,他跟着姐姐进了她的房间,把发生在渔阳饭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得清清楚楚。 因为对刘广林的好感,他的描述还是有一点倾向性的。 比如,他把刘广林的那一句“我的前女友王子彤王女士”,重述了都不止一两遍。 万树声甚至能明显看得出来,姐姐眼下的两块撒娇肉明显活跃起来。 眯眼,是万芷开心时刻标志性的表情。 虽然万树声不和大人们说,但万伯平只要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的。远的不说,他的专职司机小李可是就在现场的。 ······ 回到酒店房间的刘广林,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这张熟悉的面孔,愣怔了一下! 今日方知我非我,披枷带锁住因果。 这个身体,是一个新生?还是一副枷锁? 就在他愣怔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咚咚”地敲门声把刘广林拉出逻辑的泥沼,让他清醒过来。 开门一看,是刘广清,她一脸的无精打采,显然是睡了一上午。 “怎么不多睡会儿?飞机上可睡不好!”刘广林往下数落的声音带着心痛,“到了那边还要倒时差,你这一趟可是遭了老大罪了。” 刘广清却不和他说这些,看着他有点耷拉的眉梢,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是怎么啦?万芷家让你不开心啦?” “有这么明显吗?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刘广清“嗯”了一声,等着他弟弟的回答。 刘广林也不扭捏,把自己遇到前女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你其实还是喜欢她的,对吧?”刘广清和卓毅是青梅竹马,爱情来得也是水到渠成,对于这种分手的苦楚不懂。 “还好吧!”刘广林少见的有些茫然,“以前就觉得和她心有灵犀的,处着也舒服。 但这一次见面,真的有些陌生了。 奇怪的是,明明她一点也没变啊,可我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刘广清放下了心,他就怕自己家弟弟钻牛角尖了,“你要是感觉她没变的话,就是你变了。 男孩子,失恋之后变成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好吧!值得为此不开心吗?” 看着姐姐又在自己面前充内行,刘广林也觉得很温馨。 所以,我是谁,在种因还是在偿果,其实都不重要,不是吗? 活得踏实一些,比什么都好! 从这一刻开始,刘广林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执念。 认真活着,活出自在,是刘广林现在的生活追求。 第10章 准备在布鲁克林大展拳脚 考察团到达纽约肯尼迪机场,是纽约时间上午的十点多。 漫长的安检程序之后,考察团一行人终于见到西装革履的卓毅了。 六月份的纽约,不是很适合穿西装,看卓毅额头上冒着的汗星子就知道了。 不过,今天是萤火虫公司接待贵宾的日子,穿着自然是要商务一些的。 天气不很好,下着小雨。 好在卓毅是带着车来的,刚提的十七座日产碧莲,外观非常商务。 众人坐进来之后,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整车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非常安静,安静的就像是坐在办公室里。 豪华的车厢内饰,真皮的沙发式座椅,以及特别通透的窗玻璃,让坐在首长位的粟子莹都感受到了一丝奢华。 开车的黑人小哥在黑人司机里面是个异类,话很少。一点也不像其他黑人司机,baba个没完。 从肯尼迪机场到布鲁克林大酒店也就是三十公里,不下雨的话,四十分钟足矣。 不过,今天却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一来是下雨天路况复杂,二来黑人小哥开这么豪华的商务车有些紧张。 进了酒店,住进了商务套房的粟子莹,感觉和上一次跟外贸部的团差距巨大,真有云泥之别。 粟子莹下榻的商务套房,会客室、小会议室、秘书间甚至连小型健身房都配备了,除了没有游泳池。 这招待规格之高,已经突破了粟子莹的想象。 不过,粟子莹不是那种阴谋论者,像什么“招待规格这么高,是不是另有所图”之类的想法,她有,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反正都要坐到桌上谈的嘛! 卓毅把考察团接到酒店后,很贴心的告诉大家,今、明两天大家可以倒一倒时差,公司高层预定后天才能回来接访。 不过,所有的费用都是萤火虫公司出,大家也确实需要倒时差,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尤其是粟子莹,原本她还在为时间上有冲突而发愁呢,她的那些项目都急着等她启动。 现在好了,今明两天都可以自由活动,这让她的行程一下子缓解了一大半。 刘广林向粟子莹请了这两天的假,在国外和亲戚聚一聚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的亲戚还是这家投资商的职员。 粟子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还嘱咐道:“小刘啊,现在咱们就算是身在战场了。 你得想办法从你姐夫这里,多掏点内幕消息出来啊。 咱们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没有准备的仗是怎么打怎么亏!” 这家萤火虫公司它就是我的,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刘广林摁下心中杂念,规规矩矩地点头答应下来。 等他上车的时候,卓毅问道:“你这假请好了吗?” 刘广林点头问道:“应聘总经理的人选现在有几个?都是些什么人?” 卓毅看向刘广林,奇怪的问道:“这样的大事,你朋友都不出面吗?那可是在招聘管理层,总经理!” “他有他的苦衷,你就当这家公司是我自己的就行了。”刘广林歉意地看着卓毅,“你在这边辛苦了!” 确实,跑公司手续、选装办公场地、招聘办公人员全都是卓毅一个人在跑,关键是他对这一方面根本不熟悉。 一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在带着歧视的眼光里跑这些手续、办这些大事,确实很辛苦,心也很累。 这不,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卓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那个有点唯唯诺诺的小职员形象,而是变成一个有点派头的老板了。 “这十几个人是来应聘总经理职务的,都是名校毕业的人才啊!”卓毅没有和刘广林客套,直接拿出应聘者的资料,递了过来。 刘广林接过资料,首先把经纪猎头公司推荐的几个人放到一边去了,然后整理好剩下来的四份,一份一份认真的看了起来。 碧莲车在毫无征兆中停稳了,卓毅一看,是到公司的写字楼了。 布鲁克林写字楼很豪华,绿化也好,主要是安保水平在线。 特别是在九十年代,整个布鲁克林区都在飞速提升发展,尤其是在布格利尔洛教授推行绿洲中心开发计划之后,发展更是迅猛,已经成为纽约当之无愧的第二大区。 所以,即使放到现在,这些上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写字楼,也依旧不落伍。 这在国际第一金融中心的纽约,是真很的难得。 萤火虫资产投资管理公司占了这家写字楼整整一层,而作为布鲁克区的骄傲大亨银行,在布鲁克林总部的办公区,也不过是占据了一层而已。 可想而知,卓毅操办的这家萤火虫公司单从牌面上来看,完全是一只隐藏着的巨鳄。 难怪那些猎头公司会对它的高管产生了兴趣。 公司在十六层,有单独的专用电梯直通办公区。 在电梯里,卓毅好奇的问刘广林,“你怎么把猎头公司推荐的人选全放弃了?他们不优秀吗?” 刘广林随意地说道:“猎头公司的人选基本上都能胜任萤火虫公司总经理这个职务。 但是,除了保密性没有保障之外,也很没有性价比! 我们在国外,当然是一点漏洞都不能出的。在米国,一个小窟窿完全可以毁掉一家外国公司的。” “你是说,这些大型经纪猎头公司,会盗取商业机密?!” 刘广林看了一眼卓毅,轻声说道:“多稀罕啊!你以为这些职业经理人的人品可信?! 完全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在国内,可能‘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句话有些道理;在这里,米国正在腐烂的大苹果市,这句话要反过来说了。 穷人因为笨,可能没有那么坏;但是,富人绝对要比你想象的坏得多!” 三人一起出了电梯,现在还没有到正式上班的日子,前台和办公区都空空荡荡的。 在卓毅的引领下,刘广林走进了巨大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集会客、会议和部分功能区在一起,被多盆绿栽装点得格外豪华。 刘广林坐上办公桌,继续看着应聘人员的资料,其中一份白人女性的应聘资料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11章 新的事业需要新的人才 凯瑟琳·米克尔斯,米国实体金融界的传奇人物。 今后将任职蒂亚吉欧和联合航空的女性高管,也是美孚做得最成功的女性财务官。 刘广林看着履历表上贴的大头照,看着这张明显过于男性化的脸,陷入了思索。 一个凭借一己之力,把联合航空这样的航空巨头拉出经营泥沼的女人,其管理水平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这个凯瑟琳还是蒂亚吉欧成立以来,最成功的资产运作师。 是她靠着一己之力,和蒂亚吉欧董事局那一帮精英们斗智斗勇,硬是把蒂亚吉欧的总资产从400多亿米金增值到将近800亿米金。 而且,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这是一个在资本运营方面,超越天才的怪物! 联合航空的知名度在我国,可能要比蒂亚吉欧高一些。 但是实际上,就市值和影响力而言,蒂亚吉欧明显要比联合航空高一些。 全球接近十分之一的高端品牌酒水,都是这家公司在生产、制造、运营。 在我国的高端白酒品牌就是水井坊,也曾流行过一段时间的。 不过,如果刘广林成功地把她拉进萤火虫公司的话,会不会有这个品牌那可就不一定了。 因为在前一世,凯瑟琳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进入的蒂亚吉欧公司,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吧。 她现在刚离开西班牙亚伯利门的品牌运营部门,正处在长草期。 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加入蒂亚吉欧,从一个部门的运营负责人开始,一直成长为这家酒水巨头的首席财务运营官,负责打理这家巨无霸的全球资产。 这样的人才,怎么可以不毁掉,不,是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刘广林亲自通知了凯瑟琳,邀请她参加下午的面谈。 中午饭三人在写字楼下随便凑合了一顿。 吃完饭,卓毅领着刘广清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利用她从国内带来的调味料,准备在公寓里自己做晚饭,解解馋。 看着卓毅忙碌的身影,让刘广清阵阵安心,原本因为择床失眠的她,禁不住沉沉睡去。 ······ 凯瑟琳是典型的米国精英,精致的妆容,昂贵的首饰,得体的西装,男性化的脸庞,把她强势的个性展露无遗。 虽然凯瑟琳把自己盛装打扮了一下,以示自己对这家名叫萤火虫的公司的尊敬,但她其实对这家公司兴趣不大。 一来是这家公司的规模小,起码明面上很小; 二来,像萤火虫这样处于资本积累阶段的小公司,它的种种运作必然是有违规的地方,正是公司小、事情多、麻烦大的典型。 但,如果能让自己有充分的独立运营权,为什么不拿它来练练手呢?! 反正随时可以放弃的,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凯瑟琳来到了萤火虫公司,见到了刘广林。 这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士,有着超越西方贵族的高贵和威严。凯瑟琳在见到刘广林的第一眼,就在心里对他下了定义:应该是东方神秘的皇家后裔。 这就是仙韵之躯的强悍之处了。 尤其是,刘广林为了突出仙韵之躯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特性,特意花费了1功德值,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颗仙韵丹。 效果什么的,刘广林的系统没有明确的数值,只知道持续时间是九天。 但,从凯瑟琳进门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自卑的情绪,就可以断定这颗仙韵丹的强大之处了。 刘广林的外语水平很一般,但是,在仙韵之躯的加持下,哪怕是语法上面的错误,都能让凯瑟琳感受到贵族式饶舌的美,而不是连英文都不说好的笨蛋。 “米尔克斯女士,如你所见,萤火虫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刘广林很坦然地和凯瑟琳交底道:“而且,目前资金量受到了种种制约,很难一下子全部到位。 如果你愿意和公司一起成长,我代表萤火虫公司,张开双臂欢迎你! 你将是它的首任运营官!” 凯瑟琳被刘广林的气度折服之余,对这家小公司也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目前资金进不来吗?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是一家专为资产转移运作所成立的公司呢! 既然是为了转移资产,那么后面肯定会有更多的资金量进来;而且,在资产转移过程中,产生这样或者那样违规的事情也就在所难免了。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答应了当萤火虫公司的首任运营官,随着资产运作的增多,自己掌握到公司的漏洞也就越多。 那么,自己的权力也就会越来越大。最终,自己倒逼东家董事会,拿到绝对运营权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样,这家小公司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这家小公司目前有多大的盘子?如果太少了,只有几千万米金的话,那就算了吧。 尽管这位神秘的东方贵族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几千万米金真不能在资本的市场上打起水花。 所以,怀揣着强烈的冒犯了刘广林的犯罪感,凯赛林还是问出了她心底的问题:“能够和这样一家前途无限的公司一起成长,是我的荣幸!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前期需要运作的资金大概情况,这很重要!” 刘广林很随意地说道:“当然可以,我相信你的职业操守。 目前的运作资金只有不到三个亿米金。而且,这点钱是在为米国造船业的产能转移服务的。 当然,后续会逐步增加的。至于增加多少,主要还是看资产运作的具体情况。 不过,我个人对你很有信心。 说实话,最近三年里,亚伯利门公司最成功的一笔投资,就是在大陆投资建设了农产品加工基地。 我认为,这一笔投资将会是亚伯利门公司今后二十年的利润增长点。 据我所知,是你一力促成的这笔投资。而且,还因为这笔投资得罪了董事会的某些绅士。” 凯瑟琳在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不管在什么样的国家,处于这个国家的上层人士,信息量总是惊人的。 所谓信息闭塞,是相对发达国家的热点行业而言。 而亚伯利门公司在农业农产品这个领域的影响力其实不小,毕竟是世界500强企业,能被这位神秘的东方贵族注意到,也是当然的。 第12章 先拿造船业练练手 凯瑟琳对于自己一力主导的这一笔投资,是很得意的,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尽管这笔投资在亚伯利门公司高层有不同的声音。 这很正常,没有争议的投资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发达如米国这样的超级大国,重要如教育这样影响国运的领域,这个领域的投资都有争议,遑论其他。 这也是凯瑟琳想要有独立运营权的主要原因,敌人就在自己的董事会里,这种感觉很糟糕。 不过,虽然只有几个亿的运作空间,也足够自己拿来练手的了,比起自己从一个大公司的部门主管开始慢慢往上爬,要省力得多。 想到这里,凯瑟琳笑道:“能成为萤火虫公司的首任运营官,是我的荣幸,先生! 不过,这里有一个基本前提,在公司的业务范围内,我这个运营官必须有相对的控制权。 而且,我的年薪预期可不低!” 看着凯瑟琳轻松的笑容,平淡的语气,刘广林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的资料,她今年才三十一岁。 成功从来没有侥幸! 她现在拥有的心理承受能力、敏锐的判断能力以及务实的规划能力,都不是其他职业经理人所具备的。 难怪她能成为新世纪最成功的实体资产运作投资人了! 你这么优秀,不成为米奸太可惜了! 为了把凯瑟琳培养成为实力米奸,刘广林决定,对凯瑟琳放权、给钱! “米尔克斯女士,我个人十分反对董事会制度。原因你知道的,利益冲突引发的企业内耗是极其惊人的。 但这,取决于你的运作能力和方式。 目前,我没有成立董事会的打算。当然,如果你出于资产运营的需要,建立董事会的事情我也会批准。 在成立董事会之前,你只需要对我负责就行了。 至于你的薪资预期,请你谈谈吧,毕竟生活不是童话。” 成立董事会之前,只对刘先生一个人负责?!这是多大的权力啊! 凯瑟琳强忍住心中的狂喜,有些恭敬的向刘广林提出了自己的薪资要求:年薪一百六十万米金。 一百六十万这个数字,并不是凯瑟琳自己想当然提出来的。 她也是参考了好几家公司类似岗位的管理层薪资,结合自己的特殊情况后,提出来的。 怎么说呢?年薪一百六十万米金,对于萤火虫这样的小公司来说,真的很贵;但是,对于那些世界500强的企业来说,也就是一般经理人的水平。 凯瑟琳提出自己认为合理的薪水要求之后,有些忐忑的看着眼前这位神秘的东方贵族,等待着他的决定。 这个薪资水平高了! 刘广林很清楚,这是凯瑟琳三年之后,在蒂亚欧吉任职分公司副总裁时拿到的年薪。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凭凯瑟琳的能力,值这个价,而且远远超过。 再说,你不给她甜头,她怎么让自己有理由成为米奸呢?! 所以,刘广林神情轻松,语气轻快地和凯瑟琳说道:“虽然远超目前的薪资水平,但是,我认为,以你的天资才能,你值这个价! 你回去准备一下,自己去找一个你熟悉的律师事务所,我们在这一两天里,会和你签下这份神圣的合同。” 凯瑟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价值在一个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人眼里,竟然会被这么看重。 虽然肤色和种族不一样,但是,人类基本的感情是共通的,这让凯瑟琳对刘广林充满了感激。 “谢谢先生!”为了不让刘广林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凯瑟琳决定稍稍透露一下,自己对制造业,尤其是造船业的熟悉程度,她往下说道, “虽然布鲁克林区最早是马贩子和铁匠的聚集地,但从二战时期起,一直是米国的造船产业相对密集的地方。 大名鼎鼎的海军第二造船厂就在这里。 而且,有确实的消息称,包括第二造船厂在内,布鲁克林区有不少的造船厂正在拆分转卖。 刘先生,我想,这也是你把公司建在布鲁克林区的一个主要原因吧!” 当然!刘广林在心里想着:我来米国,搬一些造船厂回经开区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要接收米国的造船订单。 而在米国接造船业的订单,布鲁克林区无疑是最合适的。 所以,他欣赏地看着凯瑟琳,笑得满面春风,“嗯!如果可能的话,这将是你今后一小段时间的主要工作。 你知道的,关于造船业产能转移这个事,我认为,应该也必须由我们萤火虫公司来推动。 因为,每一次实体经济的转移都是在增值。 我有意邀请你,凯瑟琳女士,在这次的增值机遇里分一杯羹!” 即使凯瑟琳再是金融天才,在经济发展形势的预判上,也不可能是刘广林这个穿越者的对手。 所以,凯瑟琳在听到刘广林说的“每一次实体经济的转移都是在增值”这句话之后,简直惊为天人! 上帝啊!这位神秘的东方贵族居然有这么敏锐的金融嗅觉,简直匪夷所思! 她被刘广林震惊到,连“分一杯羹”这个切身利益都忽略了,只是有点机械地点头说道:“先生,那是我的荣幸!” 看着凯瑟琳有些恍惚地走出办公室,刘广林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人才难得! 这么高端的人才,就这么顺利的被自己收入麾下,整个过程顺利的出乎刘广林的意料。 仙韵丹真的太强大了! 要知道,这些声名赫赫的女性金融强者,无一不是意志坚定之辈。 她们都毫无悬念的倒在了仙韵丹之下,试问普通人该如何应对? 这让刘广林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接下来,刘广林要做的事情会简单很多,找一家他看得顺眼的银行,以一个比较低的利息,贷上一大笔款子,保证萤火虫公司能在短时间内运转起来。 萤火虫资产的母公司是在开曼群岛注册的,这会让萤火虫公司的贷款手续要繁琐一些,审核也要严苛一些。 毕竟,每年在开曼注册的公司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可每年倒闭的开曼注册公司也是极其庞大的。 所以,开曼注册的公司在米国,名声不太好。 但这些,在强大的仙韵丹面前,都不是问题! 第13章 这资产,两天里面翻了几倍? 萤火虫公司的账面上趴着的四千多万米金,对于刘广林要做的事情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刘广林这次来米国考察,主要是做两件事:承接米国造船业的产能转移,收罗创建晶圆厂的人才、技术和设备。 这两个项目,不管哪一个都有极强的时限性,以及庞大的资金需求。 明后两年,是米国造船业产能转移的高潮,这一波红利直接把南韩造船业吃得差点撑死。 大宇造船就不去说它了,以前还有些底蕴,在全球排名也算靠前,发展到后来的全球第一,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可现代和三星都发展成为全球排名第二和第四的造船厂,绝对和这一大波米国红利有直接关系。 据说这两家造船厂在07年的时候,造船的订单甚至都排到了12年之后了。 这样怎么能行呢?让这些南韩精英们如此辛苦操劳实业,难怪他们女团的质量有所下滑了。 为了大长腿,也要让他们闲下来啊! 所以,萤火虫米国公司在纽约的布鲁克林,最主要的任务是承接造船订单,因为这里是从二战以来,一直是西方造船业的核心地区之一。 不过,随着造船产能快速地向东亚转移,布鲁克林的核心地位也正在快速下降,时限性是很强的。 至于晶圆厂,这个项目的窗口期更短。 到了明年的三月份,米国所有的半导体制造设备都将和精密设备一样,被禁止向某些国家出口。 而这个某些国家,主要是指毛熊和我们国家。 在96年,整个半导体产业吸引了大批国际游资回流米国,成为了整个西方经济的热点产业。 现在,确实是整个半导体产业产能大爆发的红利巨好期。 随着计算机产业那不可替代的先进性被一步一步开发使用,它颠覆行业的革命性已经走进了各国政要的视线之内,尤其是米国。 如果说,造船业还是刘广林在为政绩打拼的话,半导体产业,尤其是晶圆厂的建设,是刘广林的梦想,或者说是执念。 就像核武器,你可以不先打出去,但你不能没有。 省得老米仅仅只用一枚小小的芯片,就能把我国的国防机密干成筛子。 但是,要想把以上这些事情做得圆满,没有神仙手段肯定不行。 好在,刘广林虽然不是神仙,但好歹也是一个修仙者,多少还是有点神仙手段的, 尽管,他为了保命,没有用惩处柳永前获得的功德值提升修仙境界,到现在仍然还是一个练气期五层的萌新大佬。 尽管,傀儡术什么的,只是不入流的小术,但,拿来对付这些崇尚海盗文化的伪绅士们,也够用了。 至于首先要解决的资金问题,对口的银行也物色好了,大亨银行。 这家银行虽然名气不大,但实力可不小,拥有四家分行不说,01年的时候,更是被华盛顿互惠银行以51亿现金加上价值二十多亿的股票债券给收购了。 而互惠银行背后的东家,知道的都知道,是米国历届财政部要员。 不然的话,08年破产的时候,怎么会让米联储出面接管呢。维护本阶层利益是核心向心力这一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免。 这么一个抽血米国财政部的好机会,刘广林怎么可能忍心放弃?! 更何况,这家银行还持有大量米国海军造船厂的土地。这说明,这家银行的东家弗雷德里克先生,是一位和米国海军部关系极好的银行家。 从这里切入进海军造船厂,是一个很不错的切入点。 不像引进米国的军舰制造技术,风险高,收获小,没有大意思。但,引进几座船坞去南港经开区总不会有问题。 为了这一点,刘广林特地让卓毅把办公场所选在大行银行总部的楼上。 但是,在吃掉大亨银行这一根窝边草之前,先要去弄点资金,扩充下萤火虫的资金池子。 下手的对象刘广林也选好了,汉克兄弟银行,一家中等规模的银行,刚刚从破产的边缘挣扎着走回来的银行。 通过正常途径,刘广林预约到了汉克兄弟银行的老板瓦格纳先生。 瓦格纳先生的啤酒肚,地中海式发型,都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典型银行家形象。 对于瓦格纳先生这样的一次性用品,刘广林没有兴趣浪费脑细胞和他周旋,直接一个傀儡术,轻松“谈”下了一笔极限贷款。 三个亿米金! 这几乎是汉克兄弟银行的全部日活流水了。 也就是说,如果刘广林逾期不还这笔钱,这家银行除了破产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但,谁在乎呢? 就好像大家都在看硅谷银行倒闭的笑话,却不知道,老米正是用这种合法的手段,在收割我们的外汇。 有了这三个亿之后,除了运用诈骗手段,另开公司之外,萤火虫失去了在米国任何一家银行贷款的资格。 不过,后世的金融花样太多了,根本不需要玩这种低级手段。 交叉持股,就是刘广林用来对付大亨银行的金融手段,也是给米国财政部的大老爷们的见面礼。 ······ 因为要等汉克兄弟银行的款子到账了,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运作。 所以,当刘广林走进大亨银行总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了。 下午三点,是主管们下午茶的时间,一个相对轻松的时间。 刘广林随意地走了进来,走到前台接待面前,礼貌地请她为自己引见投资管理中心的吉米主任。 并没有使用傀儡术,前台的接待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刘广林的神秘气质所折服,非常礼貌地引领着他,走向平时需要预约才能会见的吉米主任办公室。 吉米主管是一个很俊朗的年轻人,三十岁左右,刘广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看着报告。 虽然没有预约就闯了进来,但吉米是一个很有眼力的家伙,一见刘广林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无视他预约规矩的人。 “吉米先生,打扰了!”刘广林轻松的笑着,“我需要拜会弗雷德里克先生,如你所见,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因为刘广林没有发动傀儡术,吉米自然还是保持着独立思考的能力的,虽然他对刘广林抱有信任感,但不妨碍他问问题。 第14章 交叉持股的威力 “能自我介绍下吗?”吉米笑着说道:“这样的话,我在见到老板的时候也方便引荐。” 倒也是! “你可以称呼我为刘先生,而我去找弗雷德里克先生,是有一笔新型的交易要谈。” 刘广林的语法虽然不行,但,让别人听一半猜一半,也是一种乐趣不是?! 吉米的大脑果断宕机了:“新型的交易”,这是什么鬼?! 思维宕机的吉米,脚步却很老实地引着刘广林,走向办公区的最深处,老板的办公区。 大亨银行老板的办公室,和刘广林的办公室相比较,显得略有些寒酸。 办公室小一些也就罢了,装饰这一块,为了突出奢华的格调,小摆件过多,显得繁杂,没有重点,也远远谈不上奢华。 刘广林看着水晶座雕后面的弗雷德里克,他的鼻子和桌上座雕白头鹰的鼻子相仿佛,情知这样的人都是胸有山川之险的人物。 想要依靠仙韵丹的效果来办成接下来要谈的事情,需要时间来积累好感度。 但,这次出国考察显然不是一个玩好感度养成的好时机;更何况,对这么一个小小的银行家玩好感度养成,时间没有这么浪费的。 于是,刘广林果断一个傀儡术丢过去,先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再说。 中了傀儡术的人挺有意思,虽然心里抗拒施术者的命令,却又强迫着自己执行。 就这样,在吉米的眼里,老板弗雷德里克似乎些不情愿,但还是签下了这笔巨量交易。 萤火虫公司以现金的方式对大亨银行注资三个亿米金,持有大亨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以及相对应的股东权益; 大亨银行同样以现金的方式,对萤火虫公司注资一个亿米金,持有萤火虫公司百分之十的分红股权。 这就是所谓的新型交易吗? 吉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现在外人要来收购大亨银行的话,需要多少钱? 二十亿还是二十五亿?! 于是,这么一笔一共四个亿的交易,重新定价了两家机构的市场价值,让吉米对这种“新型的交易”只有一个字的感慨,牛! 整个交易过程,就像是一个梦境。 尽管这场交易在吉米看来,萤火虫公司当然占了大便宜,但是,大亨银行根本没吃亏。 那三个亿米金可是实打实进了大亨银行的户头的! 所以,弗雷德里克在多天之后,傀儡术的法术效用结束时,也就是为没有在这场交易里占到足够多的便宜而遗憾,并没有觉得自己亏了。 拿到大亨银行的股权证明书,刘广林这两天的业务基本上就结束了。 接下来公司的资金运作、造船厂的收购和拆迁以及造船订单的签订,将是萤火虫公司的实体事务了。 而公司实体事务,当然是凯瑟琳这位ceo要干的活了。 不然,一年一百六十万米金请她来干什么?当花瓶她也不合格啊! 而且,刘广林相信,别看自己是个穿越人士,在没有傀儡术的帮助下,在这些实体业务上,真不一定干得过凯瑟琳。 从大亨银行出来,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发现,凯瑟琳已经等在这里了。 “老板!”凯瑟琳恭敬地打着招呼。 刘广林想起来了,今天是和签订合同的日子;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 “哦!刚才一直在忙!请律所的朋友加个班吧!这笔昂贵的加班费就由公司出好了。” 刘广林一边说着,一边把大亨银行的股权证明当着凯瑟琳的面锁进了保险柜。 凯瑟琳找的这家律所不在布鲁克林,而是在曼哈顿的下城区,纽约的黄金城区。 这家叫富丽美的律师事务所不大,整个办公面积还不到两百平。 可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尤其是在见到刘广林这张东方面孔之后,优越感更明显了。 这让刘广林心里很不爽,也让他为自己接下来要在半导体行业做的事情,找到了足够的道德支撑点。 众所周知,米国是一个移民国家,有歧视也在所难免。 在这里的生存阶梯上,最上层的无疑是犹太人,最下层的当然是华人。 尽管这两个种族都善于创造财富、管理财富,但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社会地位,天差地别。 不过,这不是刘广林一个人能管得了的事情。 因为,哪怕是神仙来了,也剪不掉某些人心里的辫子。 凯瑟琳拜托做合约的律师叫卡嘉莉·卡佩罗,听名字似乎是个西班牙裔,最突出的是她的腰和臀,连在一起,像一条卡车轮胎。 卡嘉莉虽然被刘广林的气质所震慑,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强烈的优越感和歧视,但刘广林被她的同事们惹到了,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一个傀儡术丢了过去,让她自己说出这份合同里的陷阱,这样的行为,刘广林认为不过分。 果然,这份职场合同里有倾向性的条款一共有四条,都是在维护凯瑟琳的利益。 甚至其中还有一条,卡嘉莉亲口说的,由律所自作主张加进去的,一个陷阱性质的条款。 这不但让刘广林感到荒诞,更让凯瑟琳更到不安:老板会怎么看自己? 天啊!这可是一百六十万年薪的工作,要是富丽美律所搞砸了自己的工作,就让他们等着天天见报吧! 这种事情,穿越而来的刘广林见得多了,每个行业都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 简单来说,这家富丽美律所的做法是一个行业现象。 所以,刘广林的要求很简单,道歉并立即更改合同中的问题条款,对这次的业务行为进行无偿服务。 这三条,不管是哪一条,要是由白人提出来的话,都很正常,也会很快的执行下去。 但是,当这个要求是黄种东亚人提出来的时候,对不起,米国人有着自己的骄傲! 眼看着就要僵持下去了,凯瑟琳终于发狠了:你们富丽美要是不按照雇主的要求来,就等着明天见报吧! 此时的凯瑟琳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雇主发狠了,那就,自己委屈下吧,毕竟,客户是上帝嘛! 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道歉、修改合同并提供了免费服务。 要知道,这笔律师费也不算一笔小钱,一百六十万的千分之三,也是五千米金呢! 搞完了这点糊糊事,时间已经拖到了晚上的九点钟了。 凯瑟琳提出,为了表示歉意,诚意邀请老板用餐。 刘广林欣然同意,不是为了晚餐,而是为了一个给凯瑟琳洗脑的机会。 米奸养成的游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第15章 米国制造业产能大转移的背后秘密 深夜的曼哈顿下城区,可以就餐的高档餐厅很少,凯瑟琳带着刘广林来到了一家名叫鹿奔的海鲜餐厅。 这家的风味应该是法国的,不管是煎鱼排,还是大虾,甚至是鱼子酱,都没能逃脱被撒上了芝士的命运。 就餐环境倒是不错,干净安静,就凭这两点,已经胜过了百分之九十的餐厅了。 一来,食物不是怎么对刘广林的胃口,二来,这个安静的环境似乎也适合谈某些事。 所以,刘广林借着这个机会,和凯瑟琳谈起了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凯瑟琳女士,既然我们之间已经签署了合同,那么,从此时起,你就是萤火虫公司的ceo了。 有一些工作上的安排,我需要和你谈谈。” 凯瑟琳听到这里,放下了刀叉,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地拭了拭嘴角,准备好了安静地倾听。 “你目前在萤火虫公司的运作资本,除了公司账面上是一个亿米金现金之外,还有大亨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至于这百分之二十股份的价值,取决于你的资本运作能力。 我想,以你的运作能力,让它价值五个亿米金应该不会有问题。因为,我是有能力可以让它随时变现七个亿米金的。 现在,萤火虫公司需要你用这些钱,不单单只是在布鲁克林造船业的产能转移上有所作为;还要求你在半导体方面有一定的动作。 比方说,在大陆建立一座晶圆厂。哪怕这座晶圆厂是研究性质的。” 凯瑟琳仔细盘算了下手中的力量和资源,认为要做到这种程度,多少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这次毕竟是她第一次和刘广林谈工作,不可能也没有必要直接驳斥自己的老板。 那就不妨多提几个问题,让老板自己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谁说老外都是直来直去的一根筋呢?那是人家认为,你还没有让他们婉转迂回的资格而已。 凯瑟琳想到这里,冷静的问道:“老板,关于造船业,我的具体任务目标是什么?” “在我任职的地区,建立一座两倍于米国海军第二造船厂的船厂。” 凯瑟琳听到这里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她耸了耸消瘦的肩膀,很遗憾地说道:“老板,尽管我对大陆造船业的现状不熟悉,不知道那里的土地、税收、工资以及劳动力都处在什么样的水平。 但是,您要知道,米国海军第二造船厂,曾经一度是世界前十的造船厂,尽管现在没落了,可也不是说建设就马上能建设出来的。” 唉,夏虫不可语冰。 对于没有见识到后世的全球十大造船厂是何等规模的凯瑟琳来说,还把海军第二造船厂当成一个庞然大物。 但其实,它的规模连后世那些十大造船厂的一个分厂区都没有。 刘广林之所以要和凯瑟琳说出这样的目标,不过是在确定投资经开区造船厂的资金规模而已。 所以,解释什么的,就算了吧! “你只需要知道,我肯定可以建造出来就行了。”刘广林微笑着强调到, “你在这一段时间里的主要任务,除了抢造船订单之外,就是收购大型龙门吊、大吨位锻压机这两种东西。 当然,你要是能搞到先进的船舶发动机设计、制造图纸那当然更好。我指的是用合法的商业手段搞到的。 记住了,设计图纸是设计图纸,制造图纸是制造图纸,这是不完全一样的东西。” 没办法,现在我国不管是在龙门吊还是在锻压机上,都受制于人,完全没有后世的强势。 凯瑟琳听到这里,知道老板的心意已决,没有必要在造船这个事情上浪费彼此的时间,她直接问出了结果。 “那么,老板,需要萤火虫公司在您治下的这座造船厂投资多少?” 刘广林对此曾经有过大概的推算:94年的时候,沪东船厂改建了两座船台,从两万吨改建到十万吨,国家投资了两个亿。 那么,就算物价上涨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在经开区建设两座十万吨级的船台,最多也就是四个亿了; 再拿出三个亿来建一座中型造船厂,以96年的物价,不说富裕,应该也是大差不差。 所以,理论上萤火虫公司只要在经开区投资一个亿米金,完全可以独资建厂。 但不管在什么体制的国家,港口资源都属于国家的战略资源,独资建造船厂只能想一想。 其实,刘广林根本就没有想过独资建厂,在大陆和政府一起做生意你都赚不了钱,你还能做什么? 所以,要把自己的投资意图清楚明了地和凯瑟琳说清楚,省得闹误会。 “萤火虫公司出资一个亿,经开区出港口资源和土地,形成一个合资公司。 萤火虫的股份可以在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四十九之间,具体的数值要靠你明天去谈。 但是有一点,萤火虫必须拥有造船厂绝对的运营管理权,这一点要比股份比例更重要。” 凯瑟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老板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任何一家公司,股份比例的权重肯定要大过经营管理权的。 怎么到了老板这里就倒过来了? 唉,刘广林看着凯瑟琳的大眼睛里有些不解,但他又不好意思向她解释自己同胞的那些“管理”手法。 如果让出经营管理权,要不了半年,这一个亿的米金就会被同胞们以各种合理合法的手段掏空。 所以,干脆让凯瑟琳误会自己好了,不解释! “嗯,关于造船业的基本架构就是这样。 接下来,我们要谈今晚的主要议题,如何利用我们现有的这点资金,迅速切入半导体产业。” 刘广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打住了,认真地看着凯瑟琳的眼睛,严肃地问道:“能谈谈你对半导体产业的认知和想法吗?” 突然被面前这样一位富有神秘感的男子紧盯着,这让凯瑟琳身体里的多巴胺在瞬间大量制造释放。 就看见她双眼放光的说道:“这完全可以说是一次具有革命性质的技术飞跃! 只要掌控了半导体产业的主导权,我们就掌控了未来。 我简单说一下,为什么米国现在在大量转移制造业产能,正是考虑到由计算机迭代引发的制造业自动化的实现。 既然在不久的将来,制造业将面临高度自动化的生产方式,这些工厂蓝领们迟早要全部失业。 国家经济迟早要从实体经济走向虚拟经济,那么,米国为什么不先行一步、掌握主动呢? 这一点,正是米国加快向全世界转移制造业产能的一个主要因素。” 第16章 正确的投资晶圆厂姿势 这是一个刘广林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哪怕他身为穿越者。 先不说米国的这种整体经济转型是成功还是失败。 在刘广林穿越来之前,米国的金融经济,也就是凯瑟琳说的虚拟经济,一直在领导着全球经济是事实。 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辩驳。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要加紧追赶半导体产业的技术水平了。 也是在这一刻起,刘广林突然意识到,半导体产业,是一个关乎国运的产业。身为党员,应该也必须为之牺牲一切。 想到这里,刘广林满眼期待地看着凯瑟琳,“所以,你在半导体产业这一块是比较熟悉的了,对吧?” 凯瑟琳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不少的朋友都从事这个产业,甚至还有几个掌握了关键性的技术。 但是,我劝您不要投资这个产业,起码不要在您的国家投资这个产业。 因为,据我所知的消息,整个半导体技术即将被米国政府严加管控,禁止外流了。 如果,您执意要在这个政策实施之前,拉拢一批技术人员,强行在大陆建设一座晶圆厂,您恐怕收获不了米国的友谊。” 因为涉及到了米国国政,凯瑟琳说的话就不是很清晰。 不过,刘广林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如果刘广林执意要在大陆建一座晶圆厂,米国的萤火虫公司将会面对被直接查封的命运。 这一点,是米国佬经常干的。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在米国的硅谷圣塔克拉拉县,收购一家计算机方面的小公司,利用这家小公司来投资晶圆厂了。 毕竟,萤火虫公司还拥有现在大亨银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要知道,这可是刘广林存在三年后的华盛顿互惠银行里的二十亿米金。 毕竟,三年后互惠银行就要掏五十一亿现金和价值二十多亿的债券,全款收购了大亨银行的。 而二十亿米金,哪怕是放到现在,也是一笔庞大的资金。就这样被老米封掉,实在是败家啊! 再说了,多转一圈而已,并不费多大的事,不是吗? “嗯!凯瑟琳,你的提醒很及时,直接在大陆建立晶圆厂,哪怕是实验性质的,也会让某些别有用心的议员先生深感不安。 既然这样做会给萤火虫公司带来麻烦,我们干脆去硅谷收购一家公司,这样的话,在大陆的投资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凯瑟琳摇头,轻声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先生,您要知道,一旦米国政府决心要查某些公司,证据不是问题,随时随地,说有就有的。” 刘广林笑道:“没关系!硅谷的公司我来收购,收购资金不会和萤火虫公司有任何联系。 收购之后对它的注资,你完全可以走银行担保的渠道,比方说大亨银行的担保,在异地结算,比方说在香江或者内地结算。 这样一来,就可以完美地绕开米国的金融监管,你说对吧,凯瑟琳女士!” 刘广林说的这种融资方式,是两千年后,为了摆脱公司所在国的资金监管所走的渠道。 这种方式,在今天的印度被用得最多。这是资本撤离的一种难度比较高的方式。 不但麻烦,而且还需要和银行有非常好的关系才行。 好在,这两点刘广林都不缺。 凯瑟琳是第一次听说了这种投资渠道,尽管有着非常大的局限性,但,确实能够实实在在地规避掉米国政府的金融监管。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老板的这种操作,是完全可以投资半导体产业而不会被国家监管部门拉进黑名单的。 就算米国政府要查封,能查封的也就是硅谷的那家公司而已。 嗯,可能国土安全部门的官员会找老板谈一谈,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对于半导体产业的投资运作,几乎是每一个资产管理人的终极梦想。 因为这是一个热点行业,不但能够快速地提升投资人在金融领域的声望,也能让投资人快速获利呀! 这种名利双收的好事,谁不想参与进来呢? 至于爱国与否,那不是投资人要考虑的事情,因为,资本无国界。 想到这里,凯瑟琳红着脸说道:“老板,还是您的这个方法好。 只要您收购了硅谷的公司,之后的操作您就可以不用管了,我保证,让任何人都查不出来,萤火虫和这家硅谷的公司有任何的业务来往。” 当然,现在两人能谈的,也都是可操作性这类的大方向,细节要在逐步实施的时候再慢慢补充了。 反正对空手套了十几个亿米金的刘广林来说,那点越洋的电话费肯定不是问题。 凯瑟琳在看到刘广林点头应下之后,内心忍不住一阵雀跃:今晚的餐费花的可真值! 大陆的晶圆厂投产之日,就是她凯瑟琳在金融界声名鹊起之时。 到时候,年薪怎么着也得三百万米金起步了吧?! 看着神情有些兴奋的凯瑟琳,刘广林认为,现在是对她进行初步洗脑的一个时机,至少不会让她反感。 甚至于,如果注意一些技巧的话,能引发她的共鸣也不一定。 刘广林想到这里,也学着凯瑟琳的举措,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神情严肃、声音沉稳地说道: “凯瑟琳女士,为了不让我们之间在工作上产生误会,我把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给你听。 虽然我表面上是一位信奉马列哲学的人,但实际上,我知道我自己,我不是! 我做不到大公无私,天啊,这简直违反人性。 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私心呢?! 相反,我相信‘杨朱理学’,这个古老又自私的哲学学派。 这个哲学学派讲究‘虽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的极端自我主义。” 看着凯瑟琳一脸的懵懂,刘广林不得不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尽管只要拔下一根毛发,就能让天下人全都得到一些好处,但我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天下人的好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一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来拔我的毛,我会不舒服,不情愿。 实际上,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假如爱国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当然爱国。 所以,你完全可以把我看成是一个极端的自私自利主义者。 而且,我没有双重标准,在我的眼里,你的极端自私自利也不是缺点,只要你没有为此伤害到他人,相反,它是你的优点。” 刘广林为了在凯瑟琳面前,树立自己利益至上的形象也是拼了,脸都不要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心甘情愿地为利益、为自己做事呢? 第17章 暴击的进度条 如此极端的自私主义,哪怕是一直崇尚维京海盗文化的凯瑟琳也被惊呆了! 这和她心中的大陆人完全不同,她一直以为,大陆人,起码是在大陆的官员里面,理想主义才是主流意识。 因为,如果缺乏理想主义的激情,红色事业将很难继续发展下去。 然而,她第一个接触的大陆官员就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刘广林看着有些懵的凯瑟琳,继续说道:“不要认为红色东方的国民都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利他主义者。 真实的情况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他们的根本思想。” 凯瑟琳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给弄糊涂了,求助地看着刘广林,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就是说,人如果不为自己的利益做打算,就会被命运之神厌弃的。” 你别说,这么一翻译,还真有了点西方格言的味道了。 “啊?!”凯瑟琳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来,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嘛! 起码在追求利益这一块,双方的态度是一致的。 这就好,这就有了更深层次沟通的基础。 想到这里,莱瑟琳忽然明白刘广林为什么要和她谈这些“废话”了,原来是在寻找利益共同点啊。 嗯,老板做生意的天赋其实是很高的,起码要比亚伯利门董事会的那些家伙专业。 官员的商业意识竟然比商人更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明白了,老板!”凯瑟琳很果断的交底道,“尽管您的处世观念很强势,但我能理解并尊重。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或者说,维京海盗文化的主旋律其实也是这样的:当交易不能使利益最大化的时候,我们会偷、会骗,甚至会去抢。 所以,您尽管放心,在如何看待利益这一块,我们的观念和态度其实是一样的。” 嗯,居然主动承认自己是维京海盗文化,而不是宣传中的所谓贵族绅士文化,有进步。 米奸养成的进度条触发暴击了,养成进度加百分之十。 “嗯!时间不早了,凯瑟琳女士,我和你简单谈一下明天的安排吧!” “您讲!”凯瑟琳多少都有些遗憾,老板对自己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这让她失去了一次深入领略东方风情的机会。 “明天上午的九点钟,公司迎接考察团的车必须要准时到达布鲁克林大酒店,迟到在任何地方都会带来麻烦,哪怕是印度。 明天的会谈我可能不会出面,和你谈判的女士,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位高权重。 怎么和你解释她的官职呢?” 刘广林有些挠头,英文限制了他的表达,“对于我们即将投资的地方来说,你就把她当成是纽约市议会的议长兼任布鲁克林区的区长就是了。” 刘广林不解释还好一点,他这么一解释,凯瑟琳更懵了:天啊!议长还可以兼任区长的吗? 刘广林看到她更懵了,索性放弃解释了,把手一挥,“你就把她当成我们的王,在一切形势上必须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在利益谈判上,只要是在我圈定的范围内谈,都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刘广林神情严肃地盯着凯瑟琳,“请记住,我的伙伴!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擅自超出我给定的谈判范围去达成协议,那将会是一个大麻烦。 这是一个投资理念,如果你理解了,你的投资理念会领先同行二十年。 所以,我不要求你马上理解,但作为你的老板,我有权要求你按照我给出的方案去实施。 明白吗?凯瑟琳女士?!” “会的!”凯瑟琳的执行力很好,这一点一直是她的骄傲。 再说了,她和刘广林一起共事的短短时间里,已经感受到了老板的超长远谋略和手段,对于老板给出的要求,她当然会竭力满足的。 在布鲁克林大酒店的门口,刘广林走下凯瑟琳的车时,和她这样说道:“那么,就这样吧!晚餐很愉快,凯瑟琳女士,等我从硅谷带回来的好消息吧。” ······ 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多了。 刘广林洗漱之后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拿出考察团的行程表,把他这两天的行程仔细填写好,准备明天交给粟书记。 没办法,也就是粟子莹对刘广林信任有加,这才让他能有两天的独处机会。一般的考察团,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看外贸部的考察团是怎么对待粟子莹的,就很清楚了。 第二天的早上,刘广林在餐厅里见到了粟子莹,两天没见,看起来她的精神头还行。 刘广林毫不见外地坐到她的对面,准备利用早餐的机会,就自己后面的行程做一个汇报,顺便把昨晚填好的行程表递了过去。 布鲁克林大酒店里的早餐是传统英式早餐,比较丰盛,虽然味道一般。 粟子莹拿着刘广林的行程表,看了一眼之后,递给小齐,“收好了,这个回去还要存档,丢了挺麻烦。” 早餐的第四道菜是烤鱼,食材新鲜,味道也就差不了,大家都吃得挺开心。 “粟书记,”刘广林小声说道:“萤火虫公司的专车会在九点钟前来酒店接您,他们公司的ceo凯瑟琳女士会直接和您谈投资建造船厂的事。” 粟子莹点点头,问了一句,“给你两天的时间,你就掏出这么点信息?不是你的风格啊!” “不止于此!”刘广林放下手中的刀叉,“投资的额度应该会在一个亿米金以上,但有一个基本前提,就是萤火虫公司必须拥有对造船厂的绝对运营管理权。 至于其他方面的信息,就不敢说是一定准确了。比方说股份占比要求,从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的各种说法都有。” 粟子莹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这还真是一家诚意满满的公司啊!如果真是这样的条件,那还真是在江南省搞了一个大动作!” “也是在崇州市放了一颗大卫星!”小齐补充了一句,“有了造船厂的投建,整个经开区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上了!” 看到气氛烘托的挺好,粟子莹的心情也很不错,刘广林立刻抓住机会,准备再次向粟子莹请假。 第18章 组织上的充分尊重 “粟书记,这个造船厂在和我今天要去谈的公司相比较,真的算不了什么!” 看着刘广林的故作神秘,粟子莹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声音清冷的说道:“又要请假?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看来,粟书记的心情很不错。 刘广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是我不想消停,而是,更改国运的机会不能错过啊! “是的,粟书记,我接下来的两三天要去一趟硅谷,和一家半导体公司谈在经开区投资建设晶圆厂的事。” 粟子莹在听到“晶圆厂”三个字的时候,立刻呆住了,连手中的餐巾滑落了都不知道。 她严肃地看着刘广林,“马上来我的房间,把这个情况详细的向组织汇报清楚。” 可能是她觉得太严肃了,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只要这家公司投资的是晶圆厂,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我都会担着责任给你放假的。 小谭啊,抓紧时间跟我去一趟,我们要开一个小会。” 谭明明,省外事局派出的考察团翻译,这两天一直跟随着粟书记,不停地会见意向客户。 一见到粟子莹这样严肃,就知道,这是遇到大事了。 于是,她放下刀叉,顾不上后面自己最喜欢的烤吐司面包了,起身跟着粟子莹走了出去。 就这样,在众人迷惑的眼神里,粟子莹带着翻译谭明明,和刘广林、小齐一起,连早餐都没有吃完,就急匆匆地回房间去了。 看这个架势,这是有大动作啊! 两位京城的专家在想着,会不会是今天的考察对象有变故? 几人回到粟子莹的小会客室,粟子莹拿出刘广林这两天的行程表,简单说了一遍,立刻问道:“小刘,你确定硅谷的这家公司是准备在大陆投资晶圆厂吗?” “不!我不能确定,因为我还没有直接和他们接触。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争取,不是吗?” 刘广林才不上这个当,在还没有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就谈确定与否,那是不成熟。 “嗯!这是当然的!”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谭明明突然出声了,“不过,受限于保密级别,投资建设晶圆厂这种事,里面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和政治因素,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谭明明的话是对着粟子莹说的,但显然,这个也不是商量的意思,而是通知。 参会的,除了小齐有点懵懂,无论是粟子莹还是刘广林,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组织上这么重视晶圆厂,怎么就从没看见我们国家自己建造一个晶圆厂呢?除去技术因素,恐怕政治因素要更多一点吧! 刘广林在瞎猜测的时候,谭明明已经和上级部门取得了联系。 她请示的是纽约总领馆,而且,在电话里说的话,哪怕是在刘广林听来都有些云山雾罩的,要是真有人窃听的话,根本就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很快的,谭明明挂断了电话,看着刘广林点头说道:“刘广林同志,上级部门同意你继续和这家公司深入接触。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我或者领事馆派出全程翻译跟陪。” 粟子莹担心刘广林听不懂谭明明的话,接话道:“组织上的意见是,如果你需要全程翻译跟陪,那么,你的行动就必须要服从组织安排; 今后一旦出了问题,起码在组织程序上,你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如果你认为组织安排的全程监督,对于你拉投资的行为是一种妨碍,组织也特许你可以单独行动。 但是,米国的半导体产业政策是保守的。 你的行为具有一定危险性,而且,组织上能帮到你的地方,不多。 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 粟子莹尽到了自己做学姐的仁义,更多的话是不可能再往下说了。 刘广林想了想,认为自己的动作很小,应该不会招致米国特情部门的注意,起码在目前是这样。 那么,在前往硅谷的行程中,自然就是安全的。 再说了,自己毕竟是仙韵之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硬抗子弹的冲击力,但是,不是还有一些小法术吗? 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更何况,自己的这些正常商业行为,不管米国佬是不是能接受,他都要在他自己圈定的规则之内行事。 这样一来,就给了晶圆厂的创建投产提供了一定的缓冲时间。 不但把组织上的政治责任完全排除在外,还让自己有了更多的私密空间,可以用一些超常规的手段来快速解决问题。 单独行动,才是一个更稳妥的方法。 刘广林把自己的意见向大家阐明之后,谭明明难得地笑了笑,不过,也只是说了一句“我会向组织如实汇报”的话。 粟子莹虽然也很担心刘广林的安全,但是,对于晶圆厂重要性的认识,促使着她支持刘广林的行动。 “嗯,警醒一些,钓鱼执法不是国人的专利。还有,行程表一定要如实填写,这是组织部门能够切实把握你行踪的唯一途径。” 听着粟子莹语重心长的嘱咐,刘广林心中觉得温暖了好多:不管是粟子莹,还是谭明明,都没有要求自己这次申请的假期期限,给足了自己时间。 八点四十五分,卓毅和刘广清一起,出现在布鲁克林大酒店,他们是来迎接考察团前去萤火虫公司会谈的。 有了昨晚刘广林的提醒和叮嘱,凯瑟琳对今天的接待规格就有了足够的安排,这毕竟是她上任以来的首个活动,隆重一些,自然是好事。 公司里的职员其实并不多,目前也才二十来人,大多数人都是在搞后勤这一类的工作,全都被凯瑟琳指挥着,布置红地毯,装饰会场。 等碧莲商务中巴到达写字楼下的时候,就看见门口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一直铺设进萤火虫公司的专用电梯。 凯瑟琳站在红地毯的前头,热情中带着点拘谨的微笑,欢迎着粟子莹一行人的到来。 在粟子莹下车的瞬间,凯瑟琳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高贵的女士就是今天的会谈对手,老板嘴里的女王大人,粟子莹书记! “你好!远道而来的贵宾,我是萤火虫公司的ceo凯瑟琳·米科尔斯,您可以称呼我为凯瑟琳。” 第19章 梦幻一般的会谈 会谈进行的很顺利,尽管时间漫长。 第一天的上午,双方各自端出自己的资本和资源,并顺势提出了各自对未来造船厂的规模要求。 萤火虫公司端出来的资本就是一个亿米金的投资额度,拿得出手的资源就是会承揽造船厂的业务订单。 帮造船厂拉订单这个事情,对于经开区来说,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毕竟在96年的时候,国内造船厂的国外订单,基本上全都是三包,二包的订单都很少,这中间的利润,几乎都被台商盘剥干净了。 而且,台商承揽的造船订单,本身就是南韩、岛国等造船大国放弃的低利润订单。 在造船需求空前的90年代,不少的造船厂连工人工资都不能按时足额发放。所以,那时的国内各大造船厂的生存状况可想而知。 说一句大实话吧,哪怕是萤火虫公司不在国内投资一分钱,只要能保证一手订单量,有的是大造船厂抢着和她谈合资合股。 新建的造船厂有萤火虫公司帮着拉订单,可以说,在业务能力上已经领先国内所有的造船厂了。 当然,人家既然解决了业务订单的问题,顺势提出对运营管理权的要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家公司不但投资的诚意满满,还很通情达理,目前看来,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方。 这是参会的中方人员一致的想法。其中,粟子莹的感触最深。 这两天她亲自参与了不少的项目重启谈判,在还没有和萤火虫公司接触之前,粟子莹认为,还算是比较顺利的。 至少,这些公司在合作态度上,要明显比上次外贸部考察团时有了根本性的好转。 但是,在有了萤火虫公司的谈判态度、进度、条件做参照之后,她认为,她的那些意向客户简直一无是处。 比方说,一家投资金额还不到五百万米元的在米台商,做的还是普精的机床加工,要说技术含量那真是谈不上,两轴半的玩意儿,连三轴三联都不是。 但是,人家就敢在在土地和税收政策上提特殊要求。再怎么说,那也是数控机床不是?! 想想就心塞! 粟子莹看着莱瑟琳那恭敬中带着矜持的笑容,忍不住在心中一声喟叹:所谓的同胞之情,究竟麻醉剂,还是安慰剂,真的说不清楚。 但是,毫无疑问的,统战政策出了偏向性的问题。 在这种非常友好的会谈气氛中,第一天的交流成果出来了,基本上都被凯瑟琳控制在刘广林制定的框架之内。 可以说,今天的会谈,出乎了考察团全体人员意料的顺利;也超出了考察团所有人的期望值。 大家都在努力控制着内心的喜悦,只是雀跃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想法。没办法,这家萤火虫公司实在是,太大方了! 合资合作这种运作方式,最难达成一致的,就是这些原则性的东西。只要原则性的东西确定好之后,下一步的进展就会比较快。 凯瑟琳在还是亚伯利门公司的一个部门主管时,出于练手的目的,就促成了一笔亚伯利门公司在大陆的投资。 虽然谈不上投资规模,不过是一千万米金的业务,但她是亲身参加过谈判的。 因为投资的项目是冷门的农产品深加工,她参加的那一场合资谈判,实际上,当地政府其实并不在意。 既没有高科技含量,也不能来个填补行业空白之类的荣誉,地方政府的官员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积极性。 只想着尽快把项目落实下来,好完成招商引资的任务而已。 所以,她不认为那是一场谈判,凯瑟琳认为,那不过是走过场的投资通知而已。 因为,不管凯瑟琳提出什么样的苛刻条件,当地政府总是在休会之后答应下来的。 今天情况不同,因为老板的嘱咐,凯瑟琳把谈判对手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进行的一次对等谈判。 这场谈判,让凯瑟琳收获了尊重,一种与会人员发自内心的尊重。 看着粟子莹向自己投来的信任眼神,凯瑟琳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比她年轻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吸食违禁品带来的快感还要好。 这种花老板的钱自己做好人的感觉,真好! 所以,在下午会谈结束的时候,凯瑟琳很诚意地邀请考察团一行人赴萤火虫公司的邀请晚宴。 晚宴的会场在有一定历史的威廉斯堡酒店里,而历史资源在米国,属于极度稀缺资源。 所以,耗费不菲地在这家五星级酒店举行晚宴,很多时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对外宣传。 这是萤火虫公司开业的第一次大型公共活动。 凯瑟琳利用自己的人脉,邀请来布鲁克林区的区长和纽约市的几个重要议员前来,给自己站台的同时,也是在给萤火虫公司站台。 最初,这些大人物们是看在“老朋友”凯瑟琳的面子上,或者是看在“山姆大叔”的面子上才来的。 不过,到了晚宴现场,他们看到,不但汉克兄弟银行的老板来了,就连在布鲁克林颇有声望的大亨银行的老板也来了。 这让他们居高临下的心态一下子就收敛了好多!不管怎么说,这两位嘉宾可都是银行家,不折不扣的社会名流。 嗯,这是一个合乎他们身份规格的晚宴,他们在心里想到。 粟子莹在得知有米国政界人士参加这个晚宴的时候,就立刻通知了纽约总领馆。 而凯瑟琳也非常知趣地正式邀请了总领馆的人来参与。 当然,来的是谁,什么时间到,都是不确定的。 不过,凯瑟琳牢记刘广林的嘱咐,给予足够的尊重就行了。别的事情,一般来说,就不会有别的事情了。 即使有,也和她无关。 纽约总领馆对这种礼节性的晚宴其实不是很重视,虽然能扩大影响力,但,也很容易被针对。 不过,既然米方的企业主动邀请了,还是在正在谈合资的情况下,过来给双方站个台,走走过场,似乎也应该。 更何况,晚宴的来宾里面,还有纽约市议员和布鲁克林的区长,这些人都是很有影响力的。 于是,邱总领事决定,派出自己刚从新泽西总领馆调来的副手,负责经济商务的王领事出席。 一来,今晚不是签约晚宴,自己出席的话,规格就高了;二来,王领事似乎和考察团的粟子莹很熟悉,又是他的分管范围,很合适。 第20章 奢华的晚宴 是的,在王领事干脆利落地处理完粟子莹脱离外贸部考察团的事情后,仅仅过去十来天时间,王领事的工作就有了调动。 从新泽西那个毫无热度的总领馆,调到了纽约这个国家重点关注的、热到烫手的总领馆。 这其中,要说粟子莹大伯的秘书黄勉没有出力,不但王领事不信,粟子莹也不信。 不过,对于王领事的正面回馈,也就是到这个程度了。 黄勉对其中的分寸拿捏得简直妙到毫巅。 所以说,一个派系的口碑和风格,就是在这么一件件细小繁琐的事情里树立的。 王领事其实在粟子莹出国来纽约之前,就知道了她要来的消息,正想着找个机会,当面谢谢她呢,这不,机会就上门了。 所以,王领事欣然领命。 当然,这样的非正式外交场合,王领事是不可能单独出席的,纪律上有要求,陪同人员自然少不了。 考虑到是晚宴,女伴自然是必须的,于是王领事的夫人得以一同出席。 晚宴的安排,凯瑟琳并没有告诉刘广林,在她认为,这是尊重粟子莹本人和她率领的考察团的直接体现。 既然老板强调了,要给粟子莹本人绝对的尊重,那么,还有比一场奢华的晚宴来得更直接更具体的了吗?! 故而,对在中午一起用工作餐的时候,才接到晚宴活动通知的粟子莹来说,这场晚宴是突兀的,没有准备的。 但,既然是投资方的好意,那也只好努力消受了。 粟子莹是在这样想的,起码自己率领的考察团,在纽约投资市场里面是荡漾起了水花的。 她就不信,有了这一场高规格的晚宴之后,前两天她接触的那些客户会不转变投资理念和态度。 所以,为了经开区的业务,也必须在今天的晚宴上表演好。 等到王领事带着夫人一起前来捧场的时候,粟子莹的应对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她虽然没有像凯瑟琳一样穿起晚礼服,甚至连身上的西装也因为款式问题显得不是那么时尚,但,高贵的气质足以弥补一切。 粟子莹成为这场晚宴的唯一焦点。 甚至引得纽约市的议员康拉德·古斯曼先生,放下了体面和自尊,全力追求于她。 这个康拉德·古斯曼议员是长岛游艇协会的主席,民主党在长岛区的代言人,在纽约市议会里面,号召力很强,影响力很大。 而且,他本人就是一个富二代,身边结交的朋友,也基本上都是所谓上流社会的精英。 资本放大了他的影响力,尽管他只有三十七岁,仍然让在平均年龄四十七岁的纽约议会的议员里面,有着更高的地位。 深深吸引康拉德注意力的,是粟子莹那高贵的气质;而让他放下自尊来追求的,则是粟子莹的智慧。 在他刻意和粟子莹攀谈的三言两语之中,蕴藏着粟子莹的大智慧。 于是,这一场凯瑟琳在经纪公司花费五十万米金巨资的宴会,本该以奢华闻名的,结果败在了康拉德的绯闻之下。 不过,这样也好,在和康拉德议员扯上关系之后,起码萤火虫公司的知名度,一下子就打响了。 至于粟子莹的烦恼,关我凯瑟琳什么事?! 纽约晚宴在举办的同时,刘广林在硅谷的晚餐也正开始,陪他一起进餐的,是两名穿着随意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看面相,应该是兄弟。 事实上,这两人也确实是兄弟,约翰·史密斯是老大,阿兰·史密斯是弟弟。 从姓氏上来看,这两兄弟应该是苏格兰裔,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小工厂,生产机械硬盘的小工厂。 硬盘的存储量,因为巨磁电阻效应的应用,正在快速飞跃。 这既是硬盘存储行业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因为,要改造现有的生产线,提升硬盘的磁密度,可不是一点点钱,所需已经远远超出现有工厂的本身价值。 这让史密斯兄弟这样的小型加工厂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市场份额,谁也没有想到,电子产品的迭代速度这么快,退潮的速度这么快。 大量像史密斯兄弟这样的小加工厂,申请加入了破产保护当中,这就是被国内媒体误报道的所谓“米国硅谷it产业破产潮”。 在这种绝境之中,史密斯兄弟也准备和其他的小公司一样,准备申请破产了。 但,就在今天的傍晚,一位神秘的亚裔男子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 这也是史密斯兄弟选择和刘广林聚餐的原因,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将会是他们最好的老板。 “史密斯先生,你们对晶圆厂应该不陌生才对。”刘广林的语气很平淡随意,“当然,如果不熟悉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出钱雇佣熟悉这一产业的人来。” “您知道的,先生,硬盘盘片不是硅晶材料,不过是铝合金或者是玻璃,所以,存储设备和晶圆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唉,没文化的外国人,说话就不能婉转一些吗?! 刘广林放下手中的刀叉,直起身,说道:“好吧!那你们就去雇人,雇懂行的人来搞这个晶圆厂。 你们,就是这个晶圆厂在米国的总部,负责采购关键性制造设备。 当然,这个晶圆厂不会建在米国。 你们知道的,如果我想在米国建造一座晶圆厂,我不可能有这个荣幸能认识你们。” 刘广林的话听着有点饶,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阿兰直接说道:“先生,请您直接说吧,我们兄弟以及这家小公司,在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里面,处在什么位置,扮演什么角色!” 刘广林笑了笑,看来,能在it行业立足的,就没有笨人。 “我也不怕和你们明着说,我是大陆人,我需要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在大陆投资建设一座晶圆厂。 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快要破产了,这些我都知道,资金方面你们可以不用担心,会有银行给你们贷款的。 比方说,硅谷银行就是一家很不错的银行,会给你们公司一个惊人的贷款金额,比方说,两个亿米金?! 不要这样看着我,先生们,信任是一种美德。而美德通常是会得到回报的。 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访硅谷银行,你们就能知道,美德是怎么回报你们的了。” 刘广林说完,静静地看着两兄弟的反应,准备随时释放傀儡术。 第21章 偷梁换柱和既往不咎 约翰和阿兰听到这儿,表情变得很不好,一起摇头。 阿兰直接说道:“请原谅我的直接,先生,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我们公司拿到这笔贷款,但这笔钱始终都是需要我们去还的。 而且,你凭什么来决定我们自己的钱的用途?” “这不但可笑,而且可耻!”约翰有些愤愤不平,“你这是在挥霍我们对你的好感,年轻人!” 没办法了,傀儡术! “坐下吧,先生们,我们慢慢谈!” 这个悄无声息的小法术真实用。 随着刘广林的邀请,原本准备离席的两兄弟又安静地坐了下来,只是眼神比较奇怪而已。 “那么!关于我们在大陆投资创办晶圆厂这个事情,你们怎么看?” 刘广林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下,在普通的米国人眼里,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嗯,不合时宜或者说是不切实际。 “这不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先生!”约翰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变调,忽快忽慢地说, “硅晶体是半导体产业的基石,我国已经准备好出台政策,对你们进行技术封锁。” 一想到后世,国家想尽了办法,可在芯片产业这一块,产品距离国外还是有四五个代差,刘广林就很头痛。 现在,就算自己把这个晶圆厂搞起来了,在技术封锁的情况下,想要有所作为,不但需要漫长的时间,还需要海量的资金。 靠自己这种小偷小摸一样的小动作搞来的几个钱,肯定是没有办法撑下去的。 所以,晶圆厂搞起来之后,还是要交给国家去搞。但国家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哪里有多余的钱搞晶圆厂呢?! 这么一想,刘广林多少就有点沮丧。 不过,沮丧归沮丧,怎么把这个晶圆厂办起来才是眼下的正事。 任何时候,有没有和好不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我的东西可以不好,但只要我有,你就卡不了我的脖子。 不过在办正事之前,政治上的风险必须要先考虑,不能因为一个晶圆厂就打乱国家一盘棋。 刘广林振作了下精神,随口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规避这一块的政治风险?” “先生,”约翰摇头说道,“如果您的主要目的,是要规避在大陆创办一座晶圆厂的政治上的风险,这在技术上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阿兰也跟着接话道:“您只需要收购一家能够生产或者销售晶圆厂设备的公司,让这家公司向我们注资,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大陆投资建晶圆厂了。 即使国家的投资政策变了,也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是我们大股东的业务范围。 而且,我们的业务是发生在禁令发布之前的。” 刘广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的做法就可以让国家政策禁令变成一纸空文?! 看来,既往不咎这种处世法则,在各国都有一点市场。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不可能。毕竟,在这种关乎国运的事情上,既往不咎应该也不会这么好使。 阿兰看得出刘广林的不相信,耸了耸肩膀,“您知道,这种做法东亚一带,是非常成熟的。 他们总是以一家米国公司的面貌出现在一个有政策风险的行业里,默默发展,通过股权交换、稀释等等一系列手段,慢慢改变公司主体。 要不了多久,一家看似米国的岛国公司、台民公司就这样出现了。 当然这中间会发生一些费用,或者是缴纳数额不菲的罚款,或者是花费差不多的金钱来公关。” 听到阿兰这么一说,刘广林倒是想起来了,这种手段他在后世已经屡见不鲜了,不就是偷梁换柱吗? 外国的商人没少这么干:哈尔滨啤酒、中华牙膏、上好佳、徐福记等等,这些看似本土品牌的外国货,根本数不过来好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刘广林摇了摇头,甩掉这些无谓的思绪,看向阿兰那铁灰色的眸子,“这样啊!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 那么,和晶圆加工相关的公司,你们有什么推荐?” 约翰和阿兰交换了下眼神,简单沟通了几句之后,一致推荐一家名叫“稻盛电子”的公司。 “为什么?这家公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阿兰解释道:“稻盛电子实际上是尼康和村田机械两家公司在硅谷的派出机构,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它在硅谷,负责给尼康和村田机械销售设备,收购新技术,并处理一些软件上的专利使用权。 不过,无论你是从资金渠道上,还是股权架构上去查,它和这两家日本公司都毫无关系。” 看到刘广林听得很认真,约翰解释了一句,“稻盛电子是随时可以断掉的壁虎尾巴,先生。 但它,确实是我们投资晶圆厂最好的股东了。 岛国半导体协会是一个在米国很有影响力的组织,而尼康和村田机械,恰巧都是这个协会的会员企业。 所以,如果是稻盛公司对我们进行注资的话,政府就是查来了,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罚款。” 稻盛电子吗,岛国的企业啊,那就是你了。 “你们对这家公司似乎很熟悉?”刘广林随口问道,“这家公司的老板你们认识吗?” 阿兰苦笑道:“当然很熟悉,我们厂里的设备,就是找他们买的;我们也就是这样被他们骗了的。 当初买岛国设备的时候,价格确实要比我们米国的便宜。但,维修费用实在是高昂。” 约翰怕刘广林听不明白,补充了一句,“岛国的设备故障率不低,维修费用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明白了。”刘广林是真的明白了,眼前这两位苏格兰裔米国人,是稻盛公司的肥羊,同时也是稻盛公司的苦主,“有办法约他出来吗?” “现在?”阿兰摇了摇头,“川西信秀先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晚上基本上不出门的。” 约翰看了阿兰一眼,对刘广林说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就说有投资商在寻找半导体龙门吊的购买渠道。 反正,您如果能让他给我们公司注资的话,我们在大陆投资的晶圆厂,也需要这个设备。这样的话,我们也不是在骗他。” “嗯!”刘广林很随意地点头,“你找个电话,问问他吧!” 约翰再次和阿兰交换了下眼神,起身走了出去,准备给川西信秀打电话。 第22章 国运之争,这点道行不够深啊 约翰也好,阿兰也好,其实现在的心理状况都很不好,他们不知道自己中了傀儡术,只知道自己似乎是人格分裂了。 在刘广林这个神秘的东方人面前,他们完全失去了自我的独立性。不要说保守自己的秘密了,就连想法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所以,出于本能,约翰想离刘广林远一点。借打电话这个机会避开他,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尽管约翰有远离刘广林的意识,但他的脚步却忠实地迈向餐厅外的电话亭。 距离,似乎对缓解这种古怪的现象没有任何帮助。 约翰想到,看来,这种古怪的感觉似乎和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无关呢。 在这种清醒的梦游状态下,约翰走进了电话亭,抓起话筒,拨向川田信秀的私人电话。 在约翰走出去的时候,刘广林能够清楚的看见他遗留在座椅上的手提电话。 这让他心中一惊:难道说,这是傀儡术的强度不够导致的? 就在他狐疑不定的时候,久违的系统声音终于响起。 【宿主现在做的事情关乎国运。受国运反噬,炼气期五层的傀儡术出现强度偏差是难免的。】 【目前是国运反噬的最初阶段,也是反噬力度最小的阶段。随着宿主对国运干涉得越深,出现的偏差也就会越大,直到没有任何效果。】 【随着宿主对国运的干涉加深,被干涉国的国运反扑也会到来,包括但不限于监视行程、栽赃、暗杀等各种手段。】 【有鉴于此,建议宿主花费1000点功德值将自身修炼层次提升至筑基境,不但可以大幅提升各种法术的强度,也可以直接提升肉身强度,免疫各种枪弹伤害。】 【目前宿主保留的功德值为1892点,是否消耗1000点功德值将自身修为提升至筑基期,是?否?】 唉,系统总是这样虚伪,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没有。在目前的情况下,唯一保全自己的途径就是升级了。 但是,假如这次升级也要像上次一样,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那还是停下手中的事情,回国再升吧! 【第一次升级缓慢的原因,是给你更换身体资质,从本质规则上改变你的肉体,所以耗时很长。】 【这一次是提升大境界,一个晚上的时间足矣。】 【首次提升大境界,天道的最高奖励是免去晋升消耗的特殊道具天灵丹,系统默认你获得了最高奖励。】 【下一次从筑基境提升至金丹境,需要消耗天灵丹,或者和天灵丹同等级的物品。】 刘广林在心里问系统,只不过状态有些漫不经心:天灵丹或者和它同一等级的物品怎么获得? 唉,下次还升级?哪里来的这么多功德值? 再说了,有功德值留着不好吗?起码可以多活一些年,伪长生不死属于。 但是,系统沉默了,并没有给予刘广林回应,或许在系统看来,离刘广林下一次提升大境界的时间还很遥远吧。 ······ 电话亭里,约翰正和川西信秀通话。 “川西先生,情况就是这样,假如您有兴趣的话,现在可以过来坐一坐。” “你确定这位神秘的东方人,不是岛国人?史密斯先生,你知道的,如果是我们岛国人的话,现场会很失礼的。” “川西先生,你知道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和东方人打交道比较多的,也就是您了。 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他和您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嗯!那我知道了,我会过来的,还有,谢谢你的信息,我的老朋友。” 一声虚伪的道谢之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声,这中间连一秒钟的间隔都没有。 可见,约翰在川西信秀的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分量。 虽然很不想回到餐厅的包间,可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 “这个川西先生怎么说?”刘广林问道,“有没有说他几点钟会到?” 约翰耸耸肩,“他只是说他会来的,并没有说准确的时间。” “唉!这就是所谓的东方式的傲慢吗?!”刘广林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两位,我提议我们在这里等半小时。 半小时之后要是他还没有赶过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好吧!”阿兰和约翰都点头同意,“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您为什么不愿意等下去。” 好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也挺充实,史密斯兄弟还是第一次感觉,经历这一场谈话就像是在阅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时间到了,我的朋友们,看来川西先生的夜生活确实很忙啊!”刘广林起身,准备和自己的两个傀儡道别。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刘先生,您坐,我去开门。”阿兰笑着起身,看着正在离桌的刘广林,“应该是川西先生到了。” 看到阿兰的这个动作,刘广林心神一紧:看来,今晚回去必须升级境界了。 门开处,就看见一个身材矮壮的男子走了进来,可能是长期不苟言笑的原因,男子脸颊两侧的肉有些下垂,这让他的实际年龄很模糊。 同时,也让他那一对细小的三角眼显得不是那么凶相毕露,多少有了些和善的意味。 “刘先生,这位就是稻盛电子的董事长川西信秀先生。” 在阿兰的介绍声中,川西信秀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说实话,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仅仅是仪表,就已经超过了他接触到的大多数世家精英:正直的锐气就像山涧上的树,令人一见之下为之倾倒。 深藏在平静表情下的冷漠,就像是一位高天的神灵,令人灵魂都为之颤粟。 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这是他能保持独立自我的最后思绪。 因为,在阿兰正准备把刘广林介绍给他的时候,刘广林掐着的傀儡术已经无声无息的控制了他。 “刘先生好!请多多关照!” 在史密斯兄弟惊讶的眼光里,川西信秀站得笔直,然后,弯腰鞠躬,恭敬的意味已经超越了语言能描述的极限。 第23章 一夜筑基,成就超凡 这个傀儡术的控制效果明显要比在史密斯兄弟身上强啊! 看来,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倒是切实存在的。 因为,在刘广林看来,岛国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拥有完整主权的国家。所以,岛国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国运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而傀儡术对史密斯兄弟的控制效果又不是很好,刘广林在稍稍聊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川西信秀离开了。 因为不想留下太多的行程痕迹,刘广林决定,今晚就在川西信秀位于圣何塞的家中休息。 当然,只是出于安全和保密方面的考虑,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川西信秀的家是一座豪华别墅,院子里有游泳池,零星的灯光把这一座大别墅打扮得很朦胧。 和老米的人家喜欢把自己的院子搞得亮堂堂的不一样,岛国人更喜欢朦胧美一些。 川西信秀按照传统中的最高礼节,让自己的家人全部向刘广林问安之后,才安排菲佣领着他洗漱休息。 ······ “主人,今晚的客人很不一般吧?”川西信秀的妻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川西信秀牢记着刘广林的吩咐,严肃地说道:“你和家里其他人都记住,今后只要是这个人来我们家,大家都要严加保密,就当他没有来过。”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以后你就知道了。”川西信秀夫妇关系很好,就听见他又解释了一句,“今晚来的这一位可是上位者,人上人君,我们要恭顺着些才好。” “嗯!”听到丈夫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川西庆行连忙应了下来,只是在心里发愁! 人君吗?自己的两个女儿在见到这位尊贵的客人之后,似乎都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呢,唉! ······ 刘广林在贵宾房的豪华大床上休息,已经进入了修炼境界提升状态。 这次的境界提升,让他有一种自己化身为春日里竹笋的错觉:无边无际的灵气就像初春的冷雨清风,将他紧紧包裹,由外而内地渗透进来。 这种近乎冰冷的凉爽之意让他的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每一次变化,激发着他精神上的一次次升华。 最终,他感受到了自己神在白云外,身化万里山的博大。 仙基筑成,自当超凡脱俗。从今往后,他刘广林无论是肉体精神,都不再是一位俗人了。 原来,境界上的提升对心境的影响这么大。 自己穿越以来所有的谨小慎微,在现在看来,都是一种患得患失,实在是不够大气。 不过,当自己已经站上更高层次再回首时,对过去的一切评价都失去了公正性。 刘广林放下心中遐思,睁开眼睛,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钟了。 “清洁术!” 没来由的,这个用于清洁身体的小法术就被他施展出来了,尽管他在这之前,对这门法术一无所知。 客厅里,川西一家都在恭敬地等着他,菲佣也在餐厅里忙碌着,看样子是在恭候他一起用早餐。 当然,包括川西信秀在内,都在拿眼神在偷偷地打量着刘广林。 毕竟,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夜晚,灯光其实是一个很天然的滤镜,有着很强大的美化效果。 要不然,怎么会有“灯下看美人”的说法呢。 但是,当众人的眼神刚一接触到刘广林的身体,就被一种极其强烈的威严压迫住,令他们在心惊胆颤之下,深感自惭形秽。 筑基既成,自然是超凡一流,凡俗安敢窥视! 不过,也因为如此敬畏,众人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就突破到了崇拜的地步。 这一切,都在刘广林不在意的情况下突然发生的。 甚至可以说,刘广林现在在他们的心里地位上,已经堪比神明了。他们只是不自知而已。 ······ 很奇怪的,筑基之后,食欲就大大减少了,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早餐,刘广林竟然少见的没有食欲。 莫不是,要辟谷?!刘广林在心里询问系统,可惜,系统没有回应。 看到大家伙都在等着他开动,刘广林摆摆手,随意说道:“川西先生,你们用吧!” 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烤鱼,那烤鱼也正拿眼瞪着他,这让他更加没有了胃口,“辜负了你们的好意,我并没有就餐的兴致。” “请见谅!是准备的不合您的习惯吗?”川西庆行小心的问道。 “很传统的日式朝食,很精美。”刘广林知道日料其实也别有风味,但他真没有进食的欲望,“你用心了。遗憾的是,我没有食欲。” 说完,向大家点头致意,起身离席,走向庭院。 川西信秀现在觉得,刘广林就是自己的主人,而且还是一位性格仁厚地位尊崇的主人。 既然主人都离席了,他怎么可以坐着享用美食呢?尽管有些饿,可他还是起身,准备随侍在刘广林左右。 可能这就是上位人君应该有的模样吧,川西庆行暗自想到。 两人来到了庭院里,川西信秀向刘广林请示今天的行程。 “川西先生对硅谷银行应该不陌生吧?” 提到米国人,还是金融界人士,川西信秀的脸上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傲然。 很显然,川西信秀在米国人面前,心里还是有一些优越感的。 “是的,以赛亚·林奇先生一直想要敝公司的资金流水走硅谷银行,所以我们有联系。”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了,反正都贷款了,搞晶圆厂的话,贷款一个亿和十个亿的区别只在于能不能贷得到而已。 “我想在大陆投资建设一座8英寸的晶圆厂,现在的一切都还在艰难的筹备当中。真诚地希望川西先生能帮上我的忙啊!” 游泳池旁边没有任何人,也很凉爽,尤其是在圣何塞这种半干旱地区的夏季,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川西信秀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为难,“您知道的,先生,现在的八英寸晶圆盘其实已经供不应求。 在这种情况下,各个大厂都在扩充产能,设备定制是一个大问题。 有钱买不到设备的事情,现在真的很正常。不过,这一类的问题我可以周旋,应该能得到解决。 毕竟,全球半导体产业都集中在我们岛国和米国。刚好,这两方我都熟悉。 让我为难的,是资金问题。 您哪怕是要建造一个月产五万片的晶圆厂,初步投入也不可能少于两个亿的米金。” 第24章 搞点不可能的事才是穿越者的本分 川西信秀说到这里,匆匆扫了一眼刘广林的神色,看到他依旧很淡定的时候,才接着往下说道,“您既然说起硅谷银行,恐怕您是想要贷款吧?” 看到刘广林点头后,川西信秀才接着往下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走风险债的话,就需要抵押物;哪怕我把我的公司全部抵押上,也是不够的; 走风险债程序的话,就必须要通过董事会,而要在大陆投资建设晶圆厂这种业务上的风险债,是不可能在硅谷银行的董事会上通过的。” 看到川西信秀还要滔滔不绝的往下说,刘广林抬手制止了他的发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昨晚的史密斯兄弟公司,将会是对大陆晶圆厂投资的主体。”刘广林说的很慢,给了川西信秀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以及这些信息背后的东西。 “我向,我大概明白先生您的意思了,规避将来或许会发生的政治上的风险。”川西信秀点头,“我理解了,您请继续往下说。” “当然,这家公司肯定是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在大陆投资的,因为他没有钱。 他的公司需要你的注资,具体多少钱,就要看这个晶圆厂的投资规模。暂定两个亿米金吧。 而你现在也没有这么多钱,需要在硅谷银行贷款。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是把以赛亚·林奇先生引荐给我; 第二件事情,就是让你的公司准备好贷款的资料,硅谷银行随时都需要。至于硅谷银行贷不贷、怎么贷,由我去谈。” 我毕竟是仙人,出身礼仪之邦的仙人,所以,先礼后兵是必须的。 “好的,先生,我这就着手去联络。” “嗯,记得给我搞一部手机,联系起来方便一点。”刘广林随口吩咐着。 说完,他快步走出了川西新秀的家。 疾行术现在被他运用得有点缩地成寸的意思了,看着不疾不徐,实则快如闪电,胜似浮光掠影。 史密斯兄弟的硬盘厂在圣何塞的远郊,昨晚川西信秀驱车需要二十分钟,现在刘广林步行只要一分钟。 仙家手段,何其高妙! 史密斯兄弟俩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刘广林的到来。 自打修为提升到了筑基境界时,像现在这种距离,刘广林不但可以感知到傀儡的自身想法,还可以单向下达命令给他们。 这让刘广林对这门看似不起眼的小法术刮目相看: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想法,佛门的他心通也就这样了。 要知道,那可是佛门神通来的。 再次见到史密斯兄弟,刘广林也没有客气,二话不说,重新给这两兄弟补上傀儡术。 而史密斯兄弟在这次的傀儡术上身的一瞬间,那种一直困扰他们的人格分裂一般的患得患失感,也就彻底消失了。 两人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后,不自觉地对刘广林心生敬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老板,他说的话,要求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必须要认认真真的做好。 这是一种本能,不可违背。 看到史密斯兄弟现在的状态,刘广林完全放心了: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因为他能感受得到,这两兄弟是想主动帮他做事的。 这样一来,以后的种种,要想牵扯到自己身上就很难了。 尽管,现在的自己,哪怕米国出动军队也不可能抓得到自己。但,政治影响这个东西还是要规避的。 否则,不是给国家惹麻烦吗! 安顿好了史密斯兄弟,接下来就是要等川西信秀的通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刘广林决定在圣何塞的街头随意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毕竟,半导体产业有多么庞大,绝对超过国内大部分官员的想象。 就拿半导体材料来说,新材料的发现和应用的速度也是一点都不慢的。 按照刘广林前世里一点肤浅的知识,第三代的碳化硅材料现在正迅猛上市,而我国的材料学对此领域几乎毫无涉足。 甚至,这个研究项目也才在去年刚刚立项,说是说由半导体研究所自己搞,实际上很多的子项目都被发包到了各大高校。 其中,苏文芳教授手里就掌握着一个比较关键的子项目。 所以,要想在半导体产业实现自给自足,要走的路还有很远,需要过的难关还有很多。 真的把目前世界上比较先进的技术、设备搞到经开区,组建一个晶圆厂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在后世全球半导体产业布局上,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现在的岛国在全世界的半导体产业里面,是当之无愧的一哥,不管是光刻机,晶圆打磨机,它都能自己制造,而且还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米国这个半导体发迹之地,也要在它面前甘拜下风。 即便如此,到了新世纪,随着芯片产业链裂变式增长,岛国在光刻机上也就开始了力不从心,不得不把自己龙头老大的位置让出来,让给了欧洲。 所以,在经开区创办的这个晶圆厂,开眼界才是它发挥出的主要作用。 至于它在实际产业里面所发挥的作用,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没有让国内同行们开眼界来得更重要。 如果条件允许,是不是还可以建设一个软件方面的工作室?刘广林随意地想着。 不过,这样一来,经开区在未来可能就会变成引领国内半导体产业的一个龙头。 但,一个没有高等研究所在身后支撑的半导体龙头,想想还是算了吧,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要想把经开区发展成为另一个硅谷的设想,从一开始就是不现实的。 但,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不正是穿越者们常干的事情吗? 更何况,在这个一切为了利益的框架下,用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其实不多。而钱,对于刘广林来说,还不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吗?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住在川西家,一个晚上搬空硅谷银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炼气期五层的小萌新,都能搬空柳永前的走私所得,现在搬空硅谷银行怎么啦? 至于说负罪感,抱歉,那东西刘广林是一丁点也没有的。 别的不说,就说二十七年后,它玩的破产把戏,一下子就吞掉了我国几千亿米金的倒挂外汇。 几千亿! 所以,刘广林对自己和硅谷银行的会谈成果其实不怎么在意,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没有关系。 这么点破事,难得住仙人?! 第25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等刘广林来到川西信秀家的时候,看到他正沮丧地坐在游泳池边,无精打采。 “您回来啦!”川西信秀看到刘广林那高大的身影正朝着他走来,连忙起身,小碎步跑起来,跑向刘广林。 “川西先生,看你的样子,硅谷银行之行,应该是没有结果吧!” 川西信秀连忙躬身,声音有些羞恼,“请先生见谅! 林奇先生听说是和您这样身份的人会面,谈的还是贷款的事情,就推说自己的行程不方便更改。 而且,他还奉劝鄙人,要我离您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远一点。 这个肮脏的犹泰猪,他根本不明白您的尊贵和伟大!” 刘广林这才想起来,确实像川西信秀所说,自己在别人的眼里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人。 本来打算在硅谷银行安插一个傀儡的,好方便后续操作。 虽然国外银行行长的权力和国内的没办法比,但有个内应的话,不管怎么说,办点事情都要方便很多。 现在看来,这个叫以赛亚的家伙警惕性很高,那就只好改变做法了。 斯文的手段你嫌太温柔,那就干脆粗暴一点好了! 刘广林准备直接搬空硅谷银行总部的金库了。 不过,在搬空它之前,有两件事情需要考虑:第一,这些钱搬出来之后放在哪里?第二,怎么洗白它? 存钱的地方,刘广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系统商城,要是里面有储物的宝器就好了。 可打开系统商场一看,还是“仙韵丹”、“正神丸”、“祛邪丸”这老三样,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我都提升了一个大境界了,怎么商城界面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系统?” 【功德值:891点;功德值余额不足,无法展示其他商品。】 系统对刘广林这么长时间才挣这么点功德值很不满,连话都懒得和他说,直接显示出一排荧光字体完事。 面对系统不加掩饰的敷衍,刘广林知道,储物宝器是不要想了。 看来,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 那么,这么大一笔钱,要放在什么地方才安全呢?刘广林盯着游泳池里荡漾的水面,陷入了沉思。 存放这笔钱的地方,必须要同时满足安全隐蔽、拿取方便这两个条件才好,这样的地方,好像还真不大好找。 他虽然在思考怎么安置这笔即将到来的赃款,可神识也没闲着,自发地笼罩着这一栋大别墅,就像眼角的余光一样。 神识里,川西庆行母女三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妈妈,看先生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谈完的样子啊,好饿,这可怎么办才好!” “嗯,其实我也饿了。妈妈,我们先吃一点零食会不会是对先生的大不敬?” 川西庆行轻轻地点头,小声说道:“奈奈子能这样想就好,这确实是对先生的不恭。” 甚至,就连在一旁的菲佣都点头附和,俨然已经把刘广林神话了。 刘广林回过神来,心里暗自思索:难道筑基成功还有这样的效果?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自己的傀儡。 就在这时,系统清冷的声音传来: 【宿主是以仙韵之躯筑基的,所谓仙韵之躯,乃是半仙之下的最强身躯。 宿主在此基础上成就超凡,自然仙韵浩渺、仙威浩荡,威仪堪比神灵。引发旁人尊崇敬畏,甚至当作神灵膜拜,都属正常。 为了宿主的安全,系统已经自发地对宿主的气势进行了遮蔽。】 等等,我都“威仪堪比神灵”了,还有安全问题?刘广林在心里发问道:难道说,这个世界真有神明? 【威仪堪比神灵而已。什么是威仪?威仪只是一种气势,没有真刀真枪的杀伤力,是个花架子。 至于这个世界有没有神明,系统不清楚,你完全可以当作有。 毕竟,连你都能存于这个世间,有神明存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吧。】 刘广林没理会系统的揶揄,暗自思付道:也就是说,在川西一家面前,系统刻意释放了自己的威仪,这才有了他们一家拿自己当神明来膜拜的事情。 那么,是不是就此认为,川西信秀家就是安全的呢? 其他人不好说,但是川西信秀因为傀儡的身份,刘广林是能感知到他的想法的,这是一个绝对忠诚的傀儡。 哪怕是他思想独立的部分,也是在为怎么能更好地服务于自己而运作。 这样的傀儡术,太可怕了。 毕竟,他刘广林现在的境界也才是筑基,等到了抱丹境界呢?化婴境界呢?那又该是何等的威力。 抛开这些畅想,刘广林认为,凭借川西一家对自己的尊崇、川西信秀在家里的威望以及他对自己的绝对忠诚,川西家是安全的。 是可以把从硅谷银行转移来的钱存放在这里的。 这样一来,安全性上有了保障,存取上也方便很多!在自己家取钱,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接下来就是要考虑怎么在短时间里面,把这笔钱洗白了。 刘广林挠挠头,对于怎么在米国洗钱,他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储备啊,怎么办?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今晚先把钱弄回来再说。 “嗯,那我知道了。”看到川西信秀还是很沮丧的样子,刘广林随口安慰了一句,“川西先生不要自责,随缘就好。 快去领着家人用餐吧,孩子们都饿了。 哦,你们以后不用等我一起用餐,我现在已经不太需要用餐就食了。” 在川西的躬身相送中,刘广林慢慢地在川西家周围晃荡,看看那些钱要存放在什么位置才合适。 虽然不知道硅谷银行总部的金库里存放了多少钱,但肯定不会少。 在没有数字支付的时代,现金才是王道。 最高峰三十七家分行的硅谷银行总部金库,要说没有几个亿的现金和贵重物品,那才是不可能。 别的不说,大陆一个地级市的人民银行金库里面,随时去看,都不可能少了三个亿的现金。 当然,这种现象在数字支付大行其道的今天,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准备用金了,但是,也不会少于一个亿。 少了一个亿是很容易出乱子的。 到时候不要说该市的人民银行行长了,就是地方政府也要担责任的。 第26章 是魔术还是魔法? 所以,这个存钱的地方号不能小了。 一个亿的现钞需要一个20英尺的标准货柜才能装下,而一个标准的20英尺货柜体积是29个立方。 起码要准备五个货柜的地方出来,才能够勉强应付。 而五个货柜150个立方的空间,要把它藏在这个别墅里面不让人发现,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个别墅,不是庄园。 那么,就只能是在地下想办法了。 看着这个游泳池,刘广林灵机一动,决定把临时金库建在这个游泳池下面。 换了任何人,对于在不破坏地表表面的情况下,在地下挖出一个150立方的空间出来,都不可能做得到的。 但,刘广林现在已经是筑基有成的伪半仙了,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神念动处,搬山术发动,不过是在顷刻之间,一个在地面下五米处,200多立方的巨大空间在瞬间就形成了。 这200多方的土石,被他压缩成墙,把这个空间的六个面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亲自进去检查了下安全性,看着四周上下都泛着金属光泽的墙面,感觉这个真的可以防炮击了。 得益于圣何塞干燥的气候,地下一点也不潮湿,起码让那些钞票放个半年是没有问题的。 随手布置好出入口,就在花园的花坛下方,一个不算太陡峭的旋梯延伸下去,出入还算方便。 隐蔽好出入口,接下来就是静等天黑了。 ······ 夜风凉爽,月影婆娑,棕榈树的影子勾勒出淡淡的地中海风情,这是一个诗一样的异国夜晚。 硅谷银行总部大楼后面,一辆看不清车牌的豪华水星车内,刘广林仿佛在闭目沉思。 实际上,他是在操控五鬼搬运术,正在进入硅谷银行总部的金库。 硅谷银行的安保系统是外包的,这也是米国大多数银行的选择。 硅谷银行安保系统的承包商是卜林克斯公司,一家老牌的安保公司,口碑很好,实力很强。 硅谷银行从建立之初就一直没有更换过安保公司,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双方的合作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彼此信任。 今晚的值守主管叫凯西亚·雷德,是一位退伍军人,这在卜林克斯公司也很常见,公司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雇员都是退伍军人。 凯西亚要稍微特殊一点,他是海豹突击队退伍的。 照道理,他这样的人物,是完全可以拿着高薪给那些名流当保镖的,薪水高,活儿又轻松,怎么着都比这个安保公司的一个项目主管强。 但凯西亚就是选择当个小主管,准备就在这里干到老了。不为别的,就图一个清静,不折腾。 但是,他想要选择平静的生活,生活却一定不会给他平静的。 这不,当他今晚例行巡查金库的时候,在监控显示器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成堆的钞票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条件反射一般,他立刻按下了报警器,这才检查金库的大门是否完好。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金库大门完好无损,仍然紧紧地关闭着,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再来看看监控,显示器里面的画面让凯西亚有点沮丧:不过是在他检查大门的这么短短两分钟里,已经有十几堆钞票消失不见了。 一堆就是一个立方,就是将近四百万米金啊,就这么没了。 天啊,难道说,那里有一群透明人在作案? 不过,这么多的钞票到哪里去了? 正在案发的现场看不到一点钞票装箱的迹象。那些钞票,就像空气一样被蒸发掉了。 凯西亚面对眼前这有些诡异的一幕还能咬牙坚持,他的助手罗比就不行了。 罗比直接跪倒在地,双手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架,嘴里在快速地向他的上帝祈祷着。 可能是他很少去教堂拜会他的上帝,祈祷没有得到回应,钞票还在不停的消失之中。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些钞票的消失吗? 答案很残酷,没有! 第一,眼前的这扇门,是需要两名银行主管加上他自己手里的钥匙才能打开的,眼下进不去; 第二,就是进去了,怎么才能让这些钞票停止消失,凯西亚也完全没有头绪。 所以,这位海豹突击队的精英也只能在金库的大门外,通过监控的显示器,看着那些钞票飞快地消失。 不过,噩耗还远不止这些,紧跟着另一台显示器的荧屏上,也出现了异常。 所有存放了珠宝首饰的保险柜,全部自动打开,里面那些昂贵的珠宝首饰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至此,凯西亚完全可以断定:这是一场离奇的银行盗窃案,而且正在发生中。 ······ 圣何塞的警察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到达了硅谷银行的总部大楼楼下。 不过,除了刺耳的警报声、几个躲在远处看热闹的人之外,总部大楼四周一片平静,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和车,一点也没有。 可能是警报声驱赶走了小偷吧,带队警官的何塞想到:这样也好,省得又要折腾一宿,想起警队休息室里的小床,那也是很柔软的呀! 但是,当他们花了三分钟抵达金库外围的时候,何塞的这种好心情不翼而飞! 和罗比一样,看到监控显示器上的一切,何塞也是内心崩溃的。 丝毫不顾自己身穿警服,何塞快速地在自己胸前划着十字,一边迅速地下达命令。 “凯西亚先生,请立即通知银行主管,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开金库的门; 其他人,立刻组成巡逻队,在总部大楼四周巡查可疑人物和车辆。 先生们,如果这是一场魔术,那魔术师肯定就在附近;如果这是魔法,请祈祷我们不要碰上魔法师。” “已经通知了,这位警官。”凯西亚随口解释了一句,“只要银行有警情,这两位主管必须立刻赶来,这里的警报器是联通他们家的。” 何塞听完凯西亚的解释,点点头,来到了金库的金属圆门前,想要从这上面探查出蛛丝马迹来。 但是,何塞以自己丰富的勘察经验可以轻易断定,这扇门没有任何问题,起码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第27章 一个不怎么美妙的误会 检查完毕,何塞转身,看到沮丧的凯西亚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显示器,忍不住说道:“我说凯西亚,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得做点什么!哪怕是吓唬吓唬这些小偷也好!” “何塞警官,”凯西亚指了指他面前的金属大门,无力的说道:“我们做不到!这扇该死的门让我们除了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另外两名银行主管赶来的很快,手忙脚乱之中,在金库里的现钞差不多凭空消失一半的时候打开了门,放何塞以及他的几名助手进入金库了。 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金库里的东西依旧以一个恒定的速度消失着。 哪怕是警员们扑在钞票堆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钞票,依旧不能阻止钞票的消失。 这可真是诡异的一幕。 甚至在某些人动起歪脑筋,藏一些钞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令人恐惧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他们身上的钞票忽然变得就像锋利的刀子,轻易地割开了他们的钱包、口袋和按压的手,带着鲜血消失了。 这一幕成为了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让他们认清了现实。 眼前这种超自然现象,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处理的。 “两位,”金库外,何塞看着两名六神无主的银行主管,提醒道,“是不是请神父出面试一试?” 你是警察,现在闹得居然要请神父,怎么想的?! 但,这种荒唐的感觉在两人心里一闪而逝:好像,除了请神父来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地方。 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钞票消失,那是要被董事会问责的。 所以,尽管大家都明白,神父来了也不会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改变,但,银行主管还是联系神父去了,因为他们不想被董事会当替罪羊。 巧合的是,他们刚刚做出这个决定,金库里的钞票立刻就停止了消失。 众人看着金库里面还剩下的大约三分之一的钞票,都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 不过,诡异的感觉也就更强烈了。 以上帝之名,请神父的提议真的管用?何塞看着自己被钞票割破的手掌,在心中狐疑。 他们哪里知道,让刘广林停下五鬼搬运术的,和上帝、神父什么的无关,和空间有关。 他临时制造的地下空间小了,放不下了;而刘广林也不想再扩大地下空间,嫌麻烦而已。 但是,美妙的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 夜风徐徐里,车身修长的别克水星像无声的幽灵,穿行在圣何塞的城区,向着川西信秀家疾驰而去。 至于身后的热闹,那是硅谷银行的,是圣何塞市政府的,和别人无关。 川西信秀没有休息,依旧红着眼睛等在大厅里。 看到自己的爱车回来了,川西信秀连忙打开客厅的大门,躬身迎接大步走来的刘广林。 “川西先生,请跟我来!”刘广林没有和川西信秀多说一个字,直接把他领进自己刚刚布置完的临时金库。 “这里差不多是四亿米金的现钞,以及差不多价值两亿米金的豪华珠宝,”刘广林指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钞票,和川西信秀说道, “想办法把它们洗白了,用来投资史密斯兄弟公司在大陆创办8英寸晶圆厂的项目。” 川西信秀长这么大,看到钞票堆成山的场面虽然不多,但也有过几次。所以,在略一走神之后,立刻就回转了状态。 “是的,先生!明天就可以处理出五千万米金来,现钞洗白不难。”川西信秀有些皱眉地指着地面上的那一堆珠宝, “不好处理的是珠宝首饰。这种高附加值的东西,处理起来,资产缩水很严重的。” 刘广林点点头,随意说道:“川西先生,不要在意这一点缩水,能处理多少是多少,没有关系。 最主要的是,不要有风险。 你知道的,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的,都是傻子。 而我,既不想当傻子,也不想做傻子,你明白吗?” 川西信秀连忙鞠躬,一连串的道歉之后,为了让刘广林放心,他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准备怎么去洗白这笔钱的计划。 虽然是简单一说,但是其中过程也是很复杂的。 大概的流程,就是川西信秀利用自己的业务吞吐量,和洗钱公司合作,从资金来源和流通渠道这两个方面来洗白这笔钱。 川西信秀自己的公司稻盛电子,背靠两家全球半导体产业前五十名的大公司,其在米国的业务吞吐量是巨大的。 仅仅是今年上半年的业绩,其销售额度就已经接近四个亿米金了。 更何况,看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前景,下半年的业务增量将会更加迅猛。 这对如何安全快速地洗白这笔钱,帮助巨大。 仔细听完川西信秀的介绍之后,刘广林放下心来。 没想到,在他以为最难的洗钱这件事上,在川西信秀的操作下,居然也变得不那么难了。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川西先生了。”刘广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记住,注意安全和健康。 钱没了,可以再挣,甚至能挣的更多;安全不保、健康不在,那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谁的傀儡谁心疼嘛,不肉麻。 尽管,这只是刘广林随手的举动,却让川西信秀在深感荣幸的同时,感激涕零,一度生出了岛国人那极为灿烂的效死心。 如果这是玩游戏,那么川西信秀的忠诚度肯定显示在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上。 而高忠诚度的好处就是,傀儡开始全心全意地为主人的利益考虑了。 “先生,您可能不是很清楚,维护一家晶圆厂正常运转需要很多工程。这其中,软件应用方面,尤其重要。” 川西信秀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我国那些目光短浅的商人们,现在对投资软件产业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导致了我国在软件应用这一块,已经大幅落后于米国了。 甚至于,连村田机械最新无尘搬运机,自动化控制的程序都需要米国的软件公司来设计。 这简直是耻辱! 这对您即将要在大陆开创的电子产业基地,也是一个很好的提醒。 先生,我们自己买的,制造的机器设备,一定要把怎么使用的权力抓在自己手里,不能受制于人。 更何况,先生如此尽心竭力地创办晶圆厂,不就是想给贵国的电子产业打基础吗? 要知道,在电子产业里面,硬件软件的地位是同等重要的,甚至在特定的时期,软件的地位还要高过硬件的。” 第28章 不要畏难,以后只会更难 怎么说呢,川西信秀能在硅谷这个地方,把自己的公司做到这么大,是真有能力和眼光的。 他说的这一点,甚至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大家才惊觉:原来我买的飞机怎么飞、汽车怎么开,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人家通过软件控制,让我的飞机在什么时候掉下来就什么时候掉下来,让我的汽车什么时候失控就什么时候失控。 可怕吗? 太可怕了! 这就是走捷径的代价,这就是受制于人的后果。 只要国家意识主体存在一天,对抗都将是永恒的主旋律。 刘广林当然是把川西信秀的建议听进去了,但,让他深感无能为力的是,他没有好办法来改变现状。 或者说,刘广林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这种现状。 “那么,川西先生,请你仔细谈谈,我们要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川西信秀的声音有点嘶哑,“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软件公司,这是基础。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们自己的软件公司开发出来的软件,必须能平替掉设备供应商提供的软件。 这样一来,通过对设备的日常维护升级积累经验,直到我们自己也能生产制造出和现在相媲美的生产设备来。 达到这样的进展,您的电子产业才能算是开创成功。” 川西信秀看了看刘广林的神色,发觉他听得很认真,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先生,请原谅我的直接! 像您现在这样,认为创办一座晶圆厂,就能改变大陆很多人的‘造不如买’的想法,是很理想化的。” 谁说外国人不懂大陆的国情呢? 连一个小小的设备销售商都知道,大陆如今正盛行“造不如买”的买办思想,其他的情况可见一斑了。 刘广林在痛心之余,又有些羞恼:尼玛!这种丑事连自己的傀儡都能拿出来说了,草!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老子被儿子说教了的感受。 但,这是自己的傀儡,想要和他发脾气都犯不上,这才憋屈。 “我承认,我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刘广林平复了下心境,“那么,川西先生的建议是?” “请原谅我的无礼,先生,我把大陆现在比喻成电子荒漠,应该不过分吧?” 刘广林有点上头:这尼玛,很过分了好不好?什么电子荒漠,我们在电子产业这一块也是有自己的发展计划的,有投入的好吧! 但是,当他把这些发展计划和投入拿来和岛国、米国这么简单一比较,擦!真没得比啊! 和人家的一家大中型的企业都比不上,怎么比? “恰如其分!”刘广林的声音很冷冽。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们开创的晶圆厂当作是一口泉水,不停地滋润周围干涸的沙地。 我相信,这块电子荒漠,一定会成为绿洲的。 表面上我们是独资公司,实际上,我们可以不计成本地对周边高校、研究所甚至工厂输出技术,培养人才。 利用我们自己的技术、理念上的优势,引领贵国的半导体产业在正确的方向上发展,这个才是我们开创晶圆厂的主要目的。 最困难的估算,十年之后,我相信贵国的电子产业一定会全球产业链里面,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种投入是海量的,尤其是在初期。 眼前的这点钱,”川西信秀摇了摇头,叹息道,“远远不够!” 川西信秀的这一番话,是站在从业者的角度,说出来的内行话,完全没有打击刘广林信心的意思。 但实际上,事实只会比川西信秀说的还残酷。 “造不如买”之所以有市场,那确实是因为有需求,现状如此。 比方说,造一台普通精度级的机床可能要花掉一百万元,而买一台精密级的机床只要十万米金,这个怎么比? 精密等级是你自己造的两倍,价钱还便宜,根本没得比好吧。 这还只是“造不如买”在普通制造业上的体现,要是放到半导体产业,那就更不得了,你没得选,只能买! 所以,这种买办思想在九十年代甚至到二十一世纪初,都在大行其道是有其历史原因的。 所谓政见不同,就是这种种思想上的不同;思想上的不统一,必然会导致党争:我认为‘造不如买’,你偏要造,那我就给你下绊子! 这些事是一定会发生的。 但,那又怎么样?想到后来某女士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刘广林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比他们那时的处境更艰难。 “不要紧,川西先生,金钱上的事情我会想到办法的。”刘广林自信地笑着说,“这个不是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我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没有办法直接参与进来,所以,这一块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吧。 暂时,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来搞!你只需要和我沟通一下就行。” “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先生您失望的!”川西信秀有点激动,“我目前的想法,是在注资史密斯兄弟公司的同时,成立一家全新的公司,用来收购一些基础条件好的软件公司。 虽然收购花费不大,但后期投入还是很大的。 先生,您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个准备刘广林当然有,想到后世,我国最大的一家软件公司,两千多人的规模,一年要吃掉两百个亿。 简直是吞金兽。 但刘广林还是点头应许下来,“好的,接下来,我们谈谈对在大陆建厂的详细规划吧。 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你是不可能直接出面管理的。 而对于怎么管理一座晶圆厂,还是在配合你的思路想法的前提下,管理好一座晶圆厂,这不是史密斯兄弟有能力做的事情。 我想,我们应该招聘一位管理人才。 这一块,你有什么推荐?” 管理人才和那些金融业名人不一样,因为话题热度的问题,极少公之于众。刘广林想找后世那些名人,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不料,川西信秀却自信一笑,“鄙人的一位亲属,妻妹笠原夕贵,东大经营学毕业,哈弗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的博士。 目前负责ibm在米国本土业务运营。 如果您得到了她的帮助,我认为,在管理晶圆厂和软件公司这一块,她应该不会让您操心的。” 第29章 交给我来处理 不管是东大,还是哈弗,都以管理学闻名于世,而笠原夕贵能在这两家名门高校深造过,理论基础肯定是扎实的; 而且还是ibm这样的产业巨鳄,负责最重要的本土业务管理,帮助刘广林初创晶圆厂和软件公司,不管在哪一方面能力都不会有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笠原夕贵看得上看不上刘广林给她提供的这一份差事了。 毕竟,一家什么都没有的企业拿什么和ibm这样的行业巨头比呢。 管理人才,尤其是高级管理人才,都有自己的职业规划的。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前途都管理规划不好呢。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可对刘广林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都不用傀儡术,只要系统稍稍泄露点筑基半仙的气势,笠原夕贵就算不把他奉作神明,也一定恭敬有加,予取予求。 不知道川西信秀是怎么和笠原夕贵联系的,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钟,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就开了进来。 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牛仔裤配丝绸衬衫,显得既优雅又干练。来人正是笠原夕贵。 笠原夕贵之所以这么早来自己的姐夫家,最主要的原因是好奇:姐夫平时是很精明强干的,怎么现在突然犯糊涂了? 让她这样一位ibm高管来给这一家什么都没有的公司当主管,他是怎么想的? 至于是不是答应下来,前往大陆工作的事情,她当然不考虑,脑细胞不是在这种地方浪费的。 所以,笠原夕贵之所以这么早来川西家,一来是要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二来也是给她姐姐的面子。 人情世故果然无处不在啊! 在川西信秀介绍完之后,笠原夕贵的表现只能用礼貌来形容,距离刘广林预想的“奉作神明、恭敬有加”,差的有点远。 看来,系统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筑基者的王霸之气咩! 刘广林很随意地想到,那就傀儡术用一下好了,反正几乎是零消耗,无所谓吧。 刘广林在踏进筑基境界之后,在对傀儡的控制方面,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要远远超过炼气期。 现在的傀儡术,根本不需要直接去控制傀儡的行动,一个命令就行了,傀儡会自己自主完成的。 安排好笠原夕贵后,刘广林带着川西信秀给他准备的手机,在旧金山机场搭乘上午十点半的航班,经过六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再次回到了纽约。 出肯尼迪航站楼的时候,他顺手买了几份报纸,无一例外的,头版头条全都是硅谷银行金库离奇被盗的报道。 只是这个金额让刘广林很恼火! 尼玛!七个亿米金的现钞和价值四个亿的珠宝首饰?这个金额怎么都对不上实际丢失的数字吧。 差了差不多一倍! 不过刘广林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硅谷银行这是把坏账烂账统统塞进来了呀。 原来,你们这帮家伙作假账、坑储户是有传统的! 等着,等着我闲下来了,刘广林在心里头发狠:我一定回去把你们虚构出来的数字给搬足了,谁也别想让我背一个虚名声。 刘广林回到布鲁克林大酒店,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半钟了,为了等跑道,飞机在天上转悠了半个多小时。 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要向粟书记报到。 刘广林敲响了粟书记下榻的套房的门,开门的是小齐,让刘广林进门的同时,还探头在酒店的长廊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在查看有没有什么尾随的可疑人员。 “我说,齐主任,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刘广林随口问道,小齐的小动作是从间谍剧里学的,动作幅度有点大。 “咳,别提了!”小齐关上门,抱怨道,“那个康纳德议员,简直就是个超大号的黄花郎,整天都在骚扰粟书记。” 黄花郎是一种黄褐色的蝴蝶,很常见。 “哦?难道说,他们还能找上酒店套房来?”刘广林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其实已经达到了性骚扰的程度了。 在米国,性骚扰当然是一种罪行,被性骚扰了还不敢反抗,就是懦弱。 “那倒也没有,”粟子莹从主卧走了出来,神情多少有些憔悴,“不过,这个议员这几天一直守在大厅里面倒是事实。 见面了就要打招呼,应酬起来没完没了,太烦人了!” 就是说嘛,虽然米国议员的素质普遍不高,但能在纽约市担任市议员的,还不至于这么没档次。 “那个,刘主任,”小齐第一次表现出有些扭捏,“你能不能让你家姐夫和凯瑟琳女士说一声,让康纳德不要这么死皮赖脸的?!” 刘广林听完,转眼扫了一下粟子莹,看到她也露出期盼的神色,情知小齐这话是替粟书记问的,连连点头应下。 不要说粟子莹、小齐和他的关系密切,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是大陆人,被求助了,只要能帮上那是一定要帮的,因为这里是米国。 更何况,一个议员而已,对他这位筑基五层的半仙来说,真谈不上麻烦。 今天晚上就去处理了。 “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看到刘广林很干脆地答应下来,粟子莹眉间的焦虑总算是散开了些,“这次硅谷之行,可还顺利?看到你安全回来了就好,我们三个人都很担心。 小齐,通知谭明明过来吧,开个临时的汇报会。” 小齐抓起小吧台上的话筒,拨通了内线电话,让谭明明抓紧时间过来一趟。 等待的时间里,粟子莹细细地讲了讲自己这两天的收获。 达成投资意向的有两家公司,一家是做旅游鞋的,另一家是做日化的,规模都不小,两家的投资额度相当,都在一千万米金左右。 而一千万米金的投资额,放在96年,真的属于大中型的投资了。 还有六家正在谈,只不过投资规模都不大,三、五百万米金的样子。 而且投资的行业都不算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对解决经开区日趋严重的就业问题帮助不大。 在刘广林看来,既然粟子莹能和他这个分管经开区经济发展委员会主任聊的,那就表示没有特殊情况,这六家企业迟早都要落户经开区的。 因为,粟子莹不是乱放炮的人,相反,业务上她从来都是以谨慎保守而出名。 第30章 粟子莹创下的业绩 那么,这么一个小小的考察团,这一次来米国拉回去的投资,单单是粟子莹一个人的业绩,就达到四五千万米金,三个亿人民币的规模。 这样大规模的投资,即使是放到现在,也是有资格上省级新闻的。放在上个世纪末,国家抓投资都快抓疯了的96年,这是多大的一笔政绩。 难怪外贸部的考察团会抓着粟子莹不放,这么大一笔政绩摆在眼前,谁舍得?! 但,带团的罗兴强罗副部长是个没有担当的领导。 他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放手让粟子莹作为,甚至连卓毅送给粟子莹用来联络的手机都封存起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让人最无语的。 让人最无语的是,那部被他封存起来的电话,在它被封存的二十三天时间里面,产生的电话费足足有七万多米金。 甚至,这件事情都被凯瑟琳在晚宴上直接拿来调侃王领事。 好在凯瑟琳牢牢记着刘广林的吩咐,要给中方所有人员予以足够的尊重,所以,她仅仅是意难平的调侃。 否则,这个电话费账单在她这里就过不去。 老板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对老板的钱财不负责任,就是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 封存电话这个事情是王领事亲自处理的,自然是有印象。而且,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对于粟子莹的善意提醒,罗兴强副部长的不忿。 那么,这七万多米金的电话费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虽然东道主也只是善意地调侃,和外交纠纷什么的扯不上边。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是需要向邱总领事汇报说明的。 王领事的这个小小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目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包括听取王领事汇报的邱总领事,也包括当事人罗兴强副部长。 罗副部长回国之后的处境有点小微妙,考察团近乎挂零的成绩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问题的是,粟子莹的离队脱团事件。 在向大部长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大部长的眼神他记得很清楚,七分的嘲弄三分的同情。 但,大部长并没有就此事表态。这才是让罗副部长最为难受的地方。 很多时候,没有表态其实也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很坏的态度。 不过,这一切和粟子莹现在带领的考察团基本上扯不上什么关系,唯一扯上了一点关系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电话费。 现在,就凭粟子莹一个人拉到的投资,都能说得上成绩喜人了。 要是再加上刘广林搞出来的业绩,这个小考察团所取得的成绩完全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 因为不管是投资的行业,还是投资的规模,造船厂和晶硅厂都是前所未有的。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是造船厂,还是硅晶厂,不管是哪一个工厂开工奠基,都值得政务院派一名副官下来剪彩,省委万书记都只能委屈一下当一回次主宾。 完全可以预见,在明年的年底之前,粟子莹的职务是一定会变动的。 一般来说,如果粟子莹继续留在江南省,一个省局的一把手只是起步,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才是她合适的位置。 当然,市委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万书记怎么考虑的了。 比如说,是不是放在什么位置上过渡一下这一类的。 不过,眼下这些推测的可能性有,但都不是很大。最大的可能是粟子莹的大伯为了保护她,把她抽到中央机关去磋磨几年。 刘广林一边听着粟子莹在讲这些企业投资的要求,一边在心里头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放空着自己的思绪。 等到谭明明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下午五点钟了。 “谭同志,粟书记,”这个时候的谭明明代表的是保密组织,肯定要把她的排名放在粟书记的前面,“这一趟硅谷有收获,而且收获不小。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会来我国进行投资,而且经过我再三确认,对方是也只会是在半导体这个产业进行投资。 其他的任何产业,他们都不会考虑。 投资规模现在还不确定,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有意进行长期投资。首期的投资金额在三个亿米金以上。” “啪嗒”一声,小齐捏在手上做记录的笔掉在桌子上,她一点都不知道,还保持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在看着刘广林。 不要怪小齐会这样震惊成这样。 要知道,在1978年,可口可乐公司在大陆的第一笔投资也才五百万米金,就引得汪老亲自去给它站台了。 而且,这种数以亿计米金的对大陆投资,小齐还是第一次听说,反正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项目有这个投资量级。 相比之下,粟子莹虽然也很激动,但神情什么的就要严肃很多,看得出来,她在克制自己发言的欲望。 谭明明的神色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当然,不是她傻,不知道这么庞大的一笔投资对国家的好处,她的主要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安全风险上。 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这是她谭明明个人的信条。 “那么,能谈谈对方的要求吗?刘广林同志?”谭明明清冷的声音,起到了一定的降温作用,小齐重新捡起了笔,准备记录。 “对方的要求不少,总结起来就是以下这么几点: 第一点,不会和任何一家中资公司合资;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解释是,不管是从资金上还是技术上,都没有合资的必要,因为大陆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而且在合资之后,企业还要承担巨大的政策风险。” 粟子莹听到这里,默默点头,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对外谈判,她当然知道,对方提出这个要求时候的态度是多么的蔑视。 但,这就是事实,只能默默承受,等待慢慢改变的事实。 谭明明点头,问道:“他们提到了政策风险,是吧?” “是的,他们很明确的、多次在不同场合提到过这个问题。” 谭明明得到答案之后,点头说道:“请继续!” “第二点要求是,必须保证他们的企业在大陆的权益。什么各种检查、被盗窃,甚至是借故停水停电,都不可以。 而这一点,是需要我们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换一句话来说,如果我们在这一方面打动不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投资。” 第31章 史无前例的投资大单需要特殊的政策 这一次,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尼玛,国内的这点破事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其实,刘广林也不愿意把自己家里的这些糊糊事往外提,一个筑基五层的半仙,不要面子的吗? 但,不提真不行。 否则,各种考察团、学习团一定会络绎不绝;各种检查团、视察团绝对会川流不息,不但让企业疲于接待,各种吃拿卡要也一定会名堂百出。 所以,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吧。 当然,对于科技部门、高校以及研究所的技术参访团,刘广林肯定是张开双臂热情欢迎的。 甚至他还会在机会合适的时候,主动邀请这些技术人员前来参访学习。 毕竟,这就是他要费尽心机创办晶圆厂的初衷,就是要从根本基础上提升我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创新能力。 从未来的三十年来看,说这是改变国运的举措,绝对不是夸张,是事实。 刘广林相信,只要真的把这个晶圆厂办起来,天道是一定会奖励功德值的。 至于奖励多少,从向来抠门的系统这次主动要求他,消耗功德值来晋升筑基境界看,一定不会少。 所以,抛开爱国不谈,就算是为了给自己续命,为了高贵的功德值,也足以让刘广林放下身为半仙的自尊,来向组织提要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是独资企业,能来你家投资,给你家增加就业和税收,还能给你家创汇,又没有欠你家什么。 你凭什么可以对人家吃拿卡要、胡作非为呢? 所以,不管是小齐,还是粟子莹,甚至连谭明明这个不管政务的“翻译”都认为,对方的要求虽然难听,但一点也不过分。 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难堪难受。 粟子莹黑着脸,伸手示意刘广林继续往下说。 “说到电力保障这一块,投资方能理解我国目前电力严重短缺的问题。 他们甚至提出,只要能在晶圆厂初期保证电力供应就行,因为他们有意自己建设一座火力发电厂。 如果国家连晶圆厂初期的电力供应也没办法保证的话,他们甚至提出,可以让火力发电厂和晶圆厂的建造进度并轨,以达到电力需求的自给自足。 当然,这座发电厂的电是不会并网的,这是他们晶圆厂自己的专用发电厂。” 粟子莹想了一下,说道:“这个火力发电厂的事情有些麻烦,我们不但要向省委请示,还要向电力部请示,这个属于能源产业,目前是不对外资开放的。” 尽管粟子莹这样说,但刘广林知道,这个电厂的建造项目国家是一定会批的。 因为这只是一个自用电厂,不涉及并网输电的问题,对国家的能源产业安全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而且,晶圆厂本身就是用电超级大户,因为生产工艺的问题,停电一次可能半年的利润就没了。 稍微懂行一点的都知道,在电力供应这一块,其实米方是半点退路都没有的。 所以,如果不是诚心要赶走这家晶圆厂,国家就没有不批准的道理,而且批复的速度一定很快。 “我知道了,粟书记!”刘广林点点头,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个米方认为最重要的问题,但我认为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人才! 米方再三提到,我们必须满足他们在晶圆厂、软件公司等好几个方面的人才需求。 甚至直接向我说明,正是我国有着大量的优质人才储备这一优势,才是促使他们决定在我们这里投资的决定性原因。 他们甚至说到,半导体产业化竞争的后期,其实就是人才竞争。 如果我国因为种种原因,现有人才不能为他们服务的话,最起码,高校毕业生名额一定要给足了他们。 否则,不管是晶圆厂,还是软件公司,哪怕是办起来了,也会因为人才问题,导致这些企业全部成为没有任何竞争力的代工厂。 那不是他们想要的。” 粟子莹看到刘广林的轻松神情,禁不住有些疑惑:“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好吧,你怎么还不当一回事呢?” “国家不是从今年开始,高校毕业生就不包分配工作了吗? 所以,尽管在高级人才这一块我们能想的办法不多;可在高校毕业生名额这一块,我们完全可以满足他们呀?” 面对刘广林的不解,粟子莹摇了摇头,“事实和你想的不完全一样,甚至差距还有些大。 是的,从今年开始国家就不实行带有强制性的‘统包统分’政策了。但,这不表示我国的优质人才有多富裕。 相反,优质的人才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够的。而这些优质人才在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国家某些部门预定了。 这一点,在科研部门体现的尤其明显。 不过,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我们就一起努力,帮他们争取到国家层面的人才政策支持。 毕竟,这些在他们米方工厂、公司工作学习的,全都是我们自己国家的人才。学会了,学好了,对国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相信,国家会支持我们的!” 刘广林也相信,以粟子莹大伯的政治影响力,在顺应国策的情况下,办这点人力资源上的事情,他部门里面的一位副司长就可以了。 “那么,他们去我国的考察日期定下来了吗?”谭明明谨慎地问道,“到时候,我希望能给他们做全程翻译。”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并不是谭明明的私人请求。从这一点上,完全可以看出,外事部门对粟子莹和谭明明的充分信任。 “当然,这个没有问题。米方预定的考察日期是下个星期的星期二,还有五天时间。 如果赶得巧的话,有可能和我们一起回国呢!” 正事到这里就基本上谈完了,粟子莹的神色也没有那么严肃了,语气略显轻松地说道:“感觉这一趟商务考察,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下来两个史无前例的大单子,总感觉特不真实。” 小齐也笑开了嘴,眉眼极喜人的弯起,“真是的!吃的好,住的舒服,还拿下了这么大的投资项目,太梦幻了。” 小齐的话又勾起了粟子莹对上次外贸部考察团的不快回忆,她瞟了一眼小齐,“没吃过苦头都知道甜味,你也是个知足的。” 第32章 末代堂主的胸襟 中国人庆祝的方式少得可怜,只有一种,那就是大吃一顿;如果碰到特别高兴的喜事,那就是狠狠地大吃一顿。 粟子莹看着小齐雀跃的神情,也放下了一些压力。 放松下来的粟子莹,小手一挥,“今晚吃中餐,粤江春或者同心楼,你们选!” “我选粤江春!”小齐半点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就点了:粤江春嘛,肯定是粤菜没跑了。 这姑娘可能不是很清楚,国外的粤菜有多难吃! 闽粤一带的人,在海外生活的久了,他们经营的粤菜已经被改良出八大菜系之外了。 考虑到这姑娘是第一次出国,不清楚也正常。 为了不浪费粟子莹的经费,刘广林还是提醒道:“这个粤江春烧出来的菜,是不在八大菜系之内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粟子莹眉眼带笑地问刘广林,“你这是第一次出国吧,这家粤江春你根本没去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稍稍推理一下,一个大概结果总是能知道的!” 小齐这会儿是真心不服气:就这么点信息量,一个餐厅的名字而已,你就能推测出这家的菜做得好吃还是不好吃? 你就吹吧!我还不信了,我和你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 但很可惜,人和人之间在智商上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大。 “嗯!”粟子莹很是赞许地点头,“这可不是‘稍稍推理’就行的。虽然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但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文化冲突融合的结果。 毫无疑问,我们的饮食文化在西方人的饮食习惯面前,不得不一改再改。 小齐,这家粤江春我吃过,不难吃而已,做出来的菜真不在八大菜系之内了。” 谭明明看着这个三人的小团体,既上下分明,又紧密团结,心中很是羡慕:因为工作特性,这样的同事关系可能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亲身体会的。 粟子莹余光扫过谭明明眼角那有些羡慕的笑意,说道:“外出的建议,我们还是听听专家的。小谭,晚上我们去哪里吃? 别给我省钱,这一趟经费很充足。” 谭明明谦虚了一句,“我哪里是什么专家?!不过听老同事说的,同心楼很不错,不但安全,而且味道也是一绝。” “那就全团出发同心楼!”粟子莹看向刘广林,“把你姐夫喊上,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公事,还没有感谢他。” 刘广林当然知道,粟子莹真是这么想的,但,这也不妨碍他要求卓毅把碧莲商务车开出来。 有个车,要安全很多,尤其是在纽约的晚上。 同心楼据说和旧金山的洪门有点关系,这是谭明明故作随意地告诉粟子莹时,被刘广林听到的。 没办法,筑基五层的半仙,耳力就是这么强。 从外表上看,同心楼的装饰和香江的大多数酒楼如出一辙,甚至连酒楼门口都摆着一对高大的石狮子。 不过,刘广林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尽管洪门出过不少的好汉,但也出过败类,所谓良莠不齐,正是如此。 他并没有什么结交谁的心思。 谭明明找来同心楼的经理,准备要一个大包间,毕竟有好几位女士,还都是年轻漂亮的,万一有酒客耍酒疯呢? 经理是一个典型的广东人,精瘦,带着眼镜,和谭明明解释,今天有贵客包了二楼,包间是真没有了。 这倒真有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意思。 众人正准备换一家,比方说,三公里外的粤江春,这个时候肯定是有包间的嘛! 就在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两个华人,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圆寸头,让头顶上的刀疤不是那么狰狞。 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矮壮的三十来岁光头,笑容满面的,看着和善极了。 看到这个光头汉子,刘广林的眼神微微沉凝了霎那:这个人他知道,旧金山洪门末代堂主周国雄。 一条不错的汉子,一个可惜掉的人。 一个在将来会被米国联邦陪审团,判处两个无期徒刑,2900多年监禁的汉子。 算算时间,现在正是他要被第三次关进监狱的时候。 不过,这些和刘广林没有关系,他不想管也不会管,管不过来。 但,所谓机缘根本不在人的控制之下。就刘广林这个风姿仪表,不管走在哪里,都是最醒目的一个。 周国雄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了,心生好感的同时,看到他们正要往外走,他在心里推测,可能他们是因为没有包间,准备换一家餐厅。 因为今天就是他包了二楼的场地。 眼下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他也不想耽误自己组织的生意,又对刘广林有好感,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改变他最终命运的决定。 留客! 混黑道的,讲究一个心诚。周国雄把自己在楼上的主包让出来了,让给刘广林他们一行人。 面对周国雄的善意,以及这种峰回路转带来的感觉,让众人决定留下来。 看着周传雄和善的微笑,刘广林也报以一笑,点头,错身,别过。 同心楼的饭菜真的很不错,和香江名厨镇楼的中央饭店有得一拼,让原本毫无食欲的刘广林,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看着眼下热闹祥和的气氛,想起那个即将要去坐牢的周国雄,刘广林在心里嘀咕:这好像也不能算是一饭之恩吧! 唔,最多算是一饭之缘! 以后机会凑巧了,顺手人情什么的,能帮就帮他一下好了。 餐会的气氛很好,粟子莹她们几个也都在大快朵颐。尤其是刘广清,第一次尝到真正粤菜的鲜甜,哪里还放得下筷子! 看到大家都在开心的用餐,刘广林也很开心,一个有点幽默的想法蹿进了他的脑子, 他要在今晚唱一出世界级的大戏,好生地整治一下那个康纳德议员! 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调戏粟子莹学姐,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怎么行! 他决定了,他要化身成为五十岁的川普,顶着即将闻名世界的鹦鹉发型,好好地教训一番康纳德这头小毛驴,让他提前领略一下,大象的铁拳是什么滋味。 虽然刘广林的变化术,并不支持他完全变化成为一个根本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但是,谁叫这位米国史上最不会演戏,却又最懂自我包装的总统,是他刘广林最不待见的呢? 第33章 给鹦鹉找个海盗对手 当天夜里,刘广林费了一番心力,终于在布鲁克林的卡罗尔花园社区,找到了康拉德·古斯曼的豪宅,一幢地中海风格的别墅。 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化身川普的刘广林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康拉德的家。 米国人的浪费现象其实很严重,尤其是电力浪费。除非是对灯光敏感,点着灯睡不着觉的人才会熄灯,一般人家整晚都是灯火通明的。 康拉德家也不例外。 明亮的灯光下,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室内装饰,尽显奢华,一派金碧辉煌。 今晚的康拉德很有些沮丧,不得不承认,他遇到了自己泡不了的妞。耐心和理智,都正在迅速地消弭中,但他对此又无能为力。 那个女人,是一个官员,一个大陆的官员! 虽然米国不想说,不想承认,其在对韩战争上的失败。但康拉德是一位市政府的议员,还是高级议员,知道一点其中的真相。 所以,面对唯一一个在军事上战胜自己国家的国家官员,没有国家意志的支撑,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要是对方是岛国或者是南韩的官员就好了! 辗转反侧之余,却又无计可施,这让他很焦躁,罕见的失眠了。哪怕是关掉了卧室里所有的灯,都不能让他进入睡眠。 黑暗也缓解不了他的焦躁。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走廊上柔和的灯光在房间的地毯上画出了一个发黄的梯形图,一个高壮的身影走了进来。 康纳德心惊之余,第一时间就是要找到手枪。 他清楚地记得,手枪就被他放在床边的衣柜里,所以,他大力侧身,迅速翻滚下床,来到了柜子前。 “啪!”,“啪”,单调的掌声在幽暗的卧室里响起。 刘广林在为康纳德的胆量和反应而鼓掌,这在普通人当中很难得。 康纳德根本没有心情去管什么掌声,现在是拿枪的时候。有枪就有谈的资格;没有枪,自己就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的双手搭上柜子的门把手,正满心欢喜准备开门拿枪的时候,发觉这个平时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打开的柜子门,此时就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甩了甩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痛疼的手腕,康纳德转身,主动举起了双手,“朋友,冷静,你要什么都可以谈,千万不要冲动。” 幽暗的昏光中,那个标志性的可笑发型,像极了一只愤怒的鹦鹉,这是川普?! 再一次确认之后,康纳德放下了举起的双手,怒视着眼前这个蹩脚的演员,共和党的钱袋子,大声呵斥,“川普!你这个红鼻子小丑,你想干什么?” 刘广林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直接上昏睡术。 折磨了康纳德一整晚的失眠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他睡的死沉死沉的。 可刘广林不是来帮他解决失眠的。 黄粱术! 随着黄粱术的发动,刘广林开始干预康纳德的梦境。 既然说好了要给他一点苦头尝一尝,崇州市局的全套措施怎么都要给他上一遍吧! 可惜,这家伙是个软骨头,还赶不上陈三的骨头硬。第一套措施才上了三分之一,他就控制不住彻底失禁了。 黄粱术虽然是小法术,但那也是仙家手段,用法不可能就这么单调。 所以,刘广林今晚又开发了一种新用法:意识暗示。 这是刘广林从傀儡术中学到的一点粗浅的小技巧。 在给暗示对象的精神造成极端痛苦的时候,不停地对他进行意识暗示,让他认为自己一定要保护什么人,一定要伤害什么人,一定要去做什么事。 据说,国外有个极端的医学组织,通过多次催眠,给两名实验对象灌输了对方会杀死自己的假意识。 结果,这两名实验对象从一开始的彼此防备,到最终一见面就开杀,只花了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哪怕后来实验小组告诉了实验对象,这只是一次实验,是假的,但实验双方根本不信。 这效果,远远超出了实验小组的预估。 那还只是普通人进行的很人道的医学实验,和刘广林这种半仙使用的神仙手段没办法比较。 所以,在刘广林的一番折腾之后,康纳德议员的意识里面,多了好几条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指令。 第一,任何时候,粟子莹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最高的,必须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以及给予充分的敬仰; 第二,必须无条件的满足凯瑟琳的要求,并保护凯瑟琳的安全; 第三点,必须给川普找麻烦,不停的找他的麻烦,找的麻烦越多越好。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刘广林不喜欢川普。这只好斗的鹦鹉不但发起了贸易战,还启动了生物战,简直是人渣。 第四点,这一点是刘广林临时给康纳德添加的,让康纳德想办法让周国雄摆脱这一次的牢狱之灾。 谁叫他今晚和周国雄结下了一饭之缘呢!! 反正顺手,也不过耗费点精神而已,正好试一试,看看这样控制人的方式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毕竟,像康纳德这样高级议员,其政治能力还是很强大的,尤其是,他本身还是一个富翁。 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保护好凯瑟琳或者周国雄,还是很简单的,现在就来测试一下这种初级傀儡术的效果怎么样。 刘广林不是不想直接给康纳德上傀儡术,而是被系统阻止了。 系统的解释是,和史密斯兄弟普通人的身份不同,康纳德身为纽约的重要议员,是有国运加身的,被反噬的后果难以预料。 而昏睡术、黄粱术因为完全没有伤害性,是不会产生国运反噬的。 国运反噬,这是刘广林费尽心机要避开的一个禁区。 而且,这也给了刘广林一个警示,他决定回到国内之后,这些手段也要少用:你心中的正义不一定是天道认定的正义,万一被自己国家的国运给反噬了,那才是冤枉。 在黄粱术中的时间很长,实际上,在外界的时间却很短,几分钟而已。 做完这一切,刘广林恢复了自己的真身,施展疾行术,三步两步里跨回到酒店。 留下了高贵的议员先生,躺在自己的屎尿里。 第34章 临别的赠礼 第二天的一早,卓毅就赶来了,和考察团的人一起用了自助早餐后,带着两位船舶研究所的专家走了。 今天萤火虫公司要和一家造船厂进行收购洽谈,带两位船舶专家去,主要是想确认下这个造船厂的实际价值。 什么设备大概是个什么价钱,在真正的专家眼里,其实和摆上货柜明码实价差不多,虚报就表示没诚意。 现在的米国,到处都在卖造船厂,是一个典型的买家市场,萤火虫公司可以慢慢挑。 今天早上,康纳德果然没有来。粟子莹扫视了一眼餐厅,对刘广林点点头,表示了下谢意。 刘广林则是摆了摆手,笑而不语。 在他的神识中,此时的康纳德正在往肯尼迪机场赶。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他这是要赶头班飞机去旧金山,为周国雄的事情忙活了。 恩,目前看来,效果很好,超出了预估。 根据两位专家晚上回来的报告,萤火虫公司准备收购的这家造船厂很有诚意,不但有意低价出让全套主流造船设备,甚至连超大型低速重油柴油机的制造技术也有意转让。 在会议上,两位专家强烈要求粟子莹,同意萤火虫公司收购这一家造船厂。 “不管怎么说,哪怕别的东西我们不要,仅仅这一套柴油机的图纸,就把什么都赚回来了。 您知道,我国目前的船用柴油机技术真的太落后了,和这一套柴油机制造技术相比较,落后了起码五个代差。” 这位专家最后动情的说道:“马上就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的船用柴油机使用的还是50年代苏联的技术。 现在,一个赶超的机会就放在我们面前,不把握住的话,这就是对我们的事业的犯罪!” 粟子莹摆了摆手,“老祁,所谓货比三家,你这今天才开始考察呢,不要着急下定论。 再说了,萤火虫公司后面还安排了好几家大型造船厂,等你们考察完了再下决定也不晚。 而且,对于收购哪一家造船厂,用什么方式收购,都是萤火虫公司自己的事情。 我们,也只能建议一下,毕竟,怎么经营管理是人家萤火虫公司自己的事儿。” 接下来的三天里,刘广林在粟子莹的安排下,陪同两名船舶专家,在萤火虫公司有意向收购的造船厂里面四处转悠。 而粟子莹也和自己的六家意向客户进行了最后一轮谈判,最终全部敲定下来。 考察团在米国的行程已经结束了,出于礼貌,粟子莹决定举办一场告别宴会,邀请了萤火虫公司以及另外八家准备投资的企业负责人,进行一次小范围的联欢。 宴会的地点就订在了同心楼。 这种对外接待的事情,刘广林当仁不让的顶了上去,不会让小齐还有谭明明她们两个女孩子来抛头露面。 当天晚上,点缀一新的同心楼迎来了南港经开区的首批企业家们。 同心楼的经理也很有意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好几箱鞭炮,来一批客人就放一大盘鞭炮。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散发着硫磺硝烟的气味,以及满地的红纸屑,看着就喜庆。 来的客人除了凯瑟琳,基本上都是华侨,知道这是南港经开区把他们当成了贵客,感觉很有面子,场面上就客气了很多。 凯瑟琳来的很低调,只带了一个秘书。但架不住鞭炮锣鼓的,怎么都低调不起来;更何况,还有粟子莹的亲自迎接。 这一段时间里,粟子莹和凯瑟琳频繁接触,两人都意识到对方的优秀,还真处出了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当天晚上的宴会,纽约总领馆还是派了人来的。 怎么说呢,一个小地方的县区级单位,能在纽约这样一座国际金融中心掀起了一些浪花,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 尤其是今天晚上这样的宴会,没有任何麻烦,还能收获一定的影响力,何乐而不为。 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王领事。大家都很熟悉,尤其是在粟子莹笑着告诉他,今晚来了就解个馋,根本没有别的任务的时候,王领事就更放松了。 真正的好东西,是不需要改良的。 同心楼的菜肴很快就征服了以凯瑟琳为首的一众老外的胃。 凯瑟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中餐可以这么精致,这么好吃。 宾主尽欢之后,纷纷约好前去大陆南港经开区的时间,基本上都集中在下个星期里面。 这让考察团一行人都感受到了此行的收获,那真是沉甸甸的。 酒宴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粟子莹正准备给大家伙儿放个半天的购物假,好让大家伙儿买点纪念品带给家人呢,萤火虫公司的碧莲车开了过来。 卓毅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礼盒,带着刘广清找粟子莹来了。 “粟书记,这个是敝公司的一点小小心意,考察团的每一位都有一份,请考察团的各位领导务必笑纳!” 卓毅说着话,把自己手里的礼盒给粟子莹递了过去。 粟子莹也不推辞,这是一种比较正式的外事礼仪,不好推辞。接下来之后,连声道谢。 而刘广林也在自己姐姐的催促下,领着考察团的几位男性去把车上剩下的礼盒给搬了上来。 等卓毅走后,粟子莹率先拆了自己的礼盒,里面躺着一款精致的包包,一看就知道,这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小齐更是一声欢呼,抓起自己面前的米白色包包放在胸前,生动演绎了一次什么叫爱不释手。 “小谭,我们这样会不会违反外事政策?”粟子莹有些担心,“你看,这个包包肯定不便宜,起码也要上千米金呢!” 谭明明看着自己手里格纹款,这是她非常喜爱的一款,她也知道,手里的这个包包虽然不是限量版,也要三千多米金呢! 这家萤火虫公司是真的很大方。 在听到粟子莹的询问时,她笑着摇摇头,“这个不违反国家政策,更谈不上是贿赂,因为每个人都有,是真正意义上的纪念品。 不过,你们要是怕麻烦的话,回国了,就到自己单位的纪检部门做个登记,省心。” 说完这些话,她笑着看向粟子莹,“粟书记,等萤火虫公司到大陆了,你们的回礼可是个大问题。 少了不好看,多了通不过,不好处理啊。 还有,谢谢,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第35章 万书记的举重若轻 崇州市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就在这绵密的雨天里,崇州市的官场开始了大变局。江南省委先后把崇州市的政法委、纪检委的主要领导给配齐了。 领导政法委的书记是前省警厅的副厅长岳仲文,也是这次柳永前特大杀人走私案调查组的副组长。 岳仲文从一个普通的警厅副厅长,调任崇州市任政法委书记,虽然行政级别没有动,但实际政治地位是要提升了不少的。 毕竟,一个地级市的政法委书记,上升的管道要比警厅的一个普通副厅长多了不少,这一点,懂的都懂。 而且,说实话,现在的崇州市政法系统因为在搞纪律大整顿,已经隐隐有些不稳定的迹象了。 这时候,省里面调来一位强势的书记是及时的,也是合适的。 纪检委的书记,不知道省里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并没有直接下派人选,而是调米汉南任崇州市纪检委的书记。 对于这个任命,省委里面其实是有一些不同声音的。 新上任的省委副书记就在会上说,这样做会不会给人一种错觉,省委是在对崇州市委领导的全盘否定?会不会影响到崇州市的稳定大局? 当然,新上任的省委副书记不可能只是这么一点水平,但适度的藏拙对于正处在风云激荡的江南官场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自我保护。 尤其是现在这样,既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又适度的藏拙,而且,他的这种担忧你很难说是不合理的。 就从一点上不难看出,新来的省委副书记,政治水平其实一点也不低。 但,他的这一点小手段完全没有被万书记看在眼里。 万书记的原话,“这个米汉南,他要是能影响到崇州市的大局就好了。” 对于米汉南这种官油子,万书记的态度就是不惯着,半点也不能惯着。 在崇州市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之后,他居然还好意思为自己跑市长这个位置,难道崇州市搞成今天这个样子,他米汉南还有功? 杜庆东引咎辞职,陈衡调离在即,你米汉南也给我挪挪窝,谁说我党的干部能上不能下的! 如果你米汉南在纪检口上还是搞不好,我就再给你换个位置! 也有对这个任命深感佩服的,左乐山左省长就对万书记的这个任命很佩服。他认为,这是一个起码一举三得的干部任命。 一得,借由米汉南调离崇州市委专职副书记这个事,对外界明确传达出江南省委追责到底的态度; 这也是江南省委对国家高层领导的一种政治表态。这种温和的表态方式才是最妙的,最值得左乐山学习的地方。 二得,给即将上任的崇州市委书记扫清了市委里面的内斗隐患; 如果不调走米汉南,将来的市委内斗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书记和副书记之间,权责交叉的地方特别多,那米汉南也不是什么弱势的副书记。 三得,这种使过不使功的用人手法,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因为这种明显带着贬斥意味的任命,让米汉南在崇州市纪检委根本强势不起来。一个弱势的纪委书记想要做出点成绩来,不尽心竭力怎么可能? 当然,也就更由不得米汉南在纪检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偷奸耍滑,搞小动作了。 更何况,就江南省纪检委现在这个烂摊子,也实在挑不出什么像样的人来领导崇州市纪委了。 可能还有四得、五得什么的,但那不是他左省长在意的重点,有了上面的三得就够他慢慢细品的了。 崇州市委空出来的专职副书记,由省委组织部新任副部长罗彩霞担任;而且,罗彩霞还兼着崇州市委组织部部长一职。 左省长在听到这个任命的时候,足足抽了两支烟,这才恢复了常态。 可以说,就从万书记的这几个干部任命上,可以清晰地看的出来,他自己和万书记在政治水平上的差距,那是相当明显啊。 尽管左省长不想承认,万书记的这种抓大放小的眼力,举重若轻的功力,是他左乐山这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 今天的崇州市,下起了不小的雨。这雨一下就是大半天,中间都没有暂停的时候,整座城市都显得阴沉。 陈衡放下手中的电话,两眼看向雨中的崇州市呆呆出神。 刚才的那个电话,让他放弃了对崇州市经历这样的大雨,会不会产生严重的积水、是不是有什么洪涝灾害的担忧。 电话是省委组织部打来的,通知他下个星期一也就是四天后,准备履新省委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办公室主任一职。 省委处理自己的时间,比自己预估的要早很多。 陈衡能想到,看来中央对江南省的压力还在持续啊,万书记也很不容易! 这一点,从罗彩霞昨天到任崇州市委副书记,今天就通知他调离的急迫性上也不难推测。 所以,尽管省文明办主任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职务,也足以让陈衡对万书记感激万分。 省文明办由于业务归口省委宣传部管理,文明办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宣传部的二级单位。 因为省委不设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所以,省文明办的主任一职一般情况下,都是由省宣传部的副部长兼任。 但,这次给陈衡的通知上,并没有说他会担任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一职,这里面的意思很微妙。 微妙到他陈衡可以在这个职务上清闲养老,当然也可以有所作为。 具体的,就要看陈衡自己怎么想的了。 这个文明办主任的权力,那是半点都没有的。和现在的市委书记,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相比杜庆东的引咎辞职,他陈衡的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起码还保留了省委委员的政治身份,正厅级别的干部待遇。 这是一个相当理想的结果了。 这中间,要说没有万书记在其中运作,别人信不信陈衡不知道,反正他陈衡是不信的。 尽管万书记在这期间,连一个字都没和他陈衡提。 唉,这样的万书记,我怎么就不能早十年认识他啊!这是陈衡心底的感叹。 想起陈家恨不得明码标价的市侩,巴不得吃干抹净的贪婪,陈衡在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当时的不成熟而后悔。 不要乱站队,真的会毁终生,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第36章 陈书记的头风病 陈衡把自己失落的眼神从崇州的雨丝上收回,振作起精神,打算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没有打算把自己要调离的消息说给别人听,连康民他都没打算说。 他准备明天晚上带着家人直接回南都。至于他在崇州的这点家当,会有市工委的干部帮他处理好的。 刚刚坐定,就接到经开区主任楼玉成的电话,邀请他前来经开区,参加南港经开区行政服务大厅的揭牌仪式。 在粟子莹出国的这不到十天里,方缘使出了浑身解数,是连拉带打、连哄带骗的,总算是把行政服务大厅这个部门给建立起来了。 对于这个行政服务大厅,陈书记的心情是复杂的。 当初粟子莹答应好好的一千万教育拨款,转眼就没了。这种事情不管放到谁身上,心里边都会有疙瘩,陈衡也不例外。 不过,市委书记的气度不允许他在这件利国利民的事情上动手脚,所以,他也就在一旁默默关心着。 甚至于,很多人都把刁状都告他这里了,他也不予理会。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其实是在支持了。 不然的话,就方缘她一个刚刚履新没多久的代理区长,想要办这样一件触动体制的大事,那怎么可能? 别的常委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哑巴,不来管方缘,主要是看到他这个市委书记没动作,不愿意瞎掺和而已。 陈书记真要是对粟子莹的出尔反尔记恨在心,随意歪下嘴,你信不信,就一个米汉南都能让这件事情办不下去。 米汉南对粟子莹有看法吗? 那是当然的!现在这个行政服务大厅的编制还卡在他手里呢! 不过,他昨天就已经不再是崇州市委副书记了,今天他已经卡不到这一块了。 陈书记想到这里,就准备去把找罗彩霞副书记,这行政服务大厅的编制给落实了。 就算是送给崇州百姓最后的礼物吧! 办这个事,倒不是说陈书记怕了粟子莹身后的派系,想要讨好他们。在这一点上,他陈衡真不需要,他现在是万书记的人。 在江南省,有谁的派系会比万书记大?没有的!连在江南省扎根几十年的陈家也不行,更不要说别人了。 他陈衡之所以要帮粟子莹把这件事情办了,一来,这件事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二来,他和刘广林还有那么一些忘年交的情分在呢。 但,这里面有你楼玉成什么事?! 你楼玉成这个抢功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跑编制是粟子莹在跑,办实事是方缘在办,出规章定制度是刘广林在动脑子,我就想问一下,这中间有你楼玉成什么事?! 你现在要来抢风头!! 所以,陈书记在电话里的声音就有些清冷,“小楼啊!我头风病犯了,只怕是过不来了。” “啊?”楼玉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您怎么会有头风病呢?” “唉!都怪我年轻的时候,出风头出多了!”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起身去找罗彩霞副书记去了。 电话那一头的楼玉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张儒雅的脸上顿时羞恼得通红! 陈书记,您这也欺人太甚!您这是骂人专揭短啊,太不厚道了! 当然,趁着粟子莹不在家,贪天功为己功的心思也就在楼玉成的心里彻底熄灭了。 搭乘深夜航班的粟子莹考察团一行人根本不知道,关于南港经开区的政务大厅,还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他们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十来天,崇州市的局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已经有了些时不我待的急迫了。 为了缓解下旅途的疲劳,顺带着倒下时差,考察团决定在京城临时休息一晚。 刘广林当然不能缺了礼数,带着买好的礼物,前去万伯平家回访。万家再不稀罕,毕竟出国一趟,给带点礼物也是理所应当的。 带给万伯平兄弟俩的,是品牌钢笔;带给苏文芳妯娌俩的,是几条高档丝巾。这些都是挺普通的礼物,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倒是给万树声和万芷的礼物,刘广林是真费了一番心思。 他送给万树声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ibm thinkpad 560,无风扇设计,整体重量还不到两公斤。 这让万树声大为欢喜,连声道谢,“这个型号我只在杂志上见过,没想到,拿在手上能感觉得到时代真的在飞奔!” “嗯!你的感觉是对的!”刘广林不以为意的附和道,“未来是属于电子时代的,电子工业毫无疑问将会引发第三次科技革命。” 送给万芷的,是一幅油画,托马斯的《傍晚》。这幅画后来被拍出了天价,不过现在价格尚可,不到二十万米金。 送给万芷用来收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广林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画?”万芷高兴之下,禁不住脱口而出,等到问出口了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其实很没礼貌,而且也不好回答。 “我不知道你喜欢画,”刘广林看着万芷红彤彤的脸,笑着解释,“我就是觉得送你这个很合适而已。” 万伯平看着女儿的小意模样,心里有点微酸:女大不中留呢! “那个,小刘啊,组织纪律你是知道的,这个电脑啊什么的,还好说,这幅画多少钱?” “万叔叔,字画这个东西的价值他不是恒定的,随时可以涨,也随时可以跌的。”刘广林认真说道,“我买的时候,一千四百米金,画廊还给开了票据。 但是,难保这幅画后来涨到什么水平,三千万米金、五千万米金都有可能。” 万伯平点点头,心里对刘广林更加欣赏了。 不管这幅画的实际价值是多少,他能拿出一个画廊的票据来给这幅画定价,就说明他心里头有组织纪律这根弦。 想到这里,他也和自己闺女开起了玩笑:“万芷你赶紧收起来,真能涨到他说的价格,哪怕是一半,这幅画都能让你满足衣食无忧的愿望了。” 苏文芳自然是要留刘广林下来用晚饭的,遗憾的是,万树声的父母都出差去了,人少了些。 今晚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请厨师来,没有这么奢侈的。 再说了,万书记一家的日子也没有富裕到这个地步,这一大家子的经济条件只能说是比一般人好很多,但也不够这么挥霍的。 第37章 人不自矜,必遭人弃 不过,倒也轮不到苏文芳亲自动手,毕竟有保姆呢。 尽管这个保姆做菜的手艺一言难尽,两斤多重的野生甲鱼被她糟蹋了,连烫皮都不会。 但刘广林也不可能出口指点,更不可能像小说里写的,露一手好厨艺出来显摆一下,毕竟得守着客人的身份不是。 人不自矜,必遭人弃啊! 所以,刘广林根本不去管厨房里面怎么样,他正和万树声交流着,自己对ibm thinkpad 560这台笔记本软件程序的看法。 从万树声熟练的套用一些媒体的观念不难看出来,他对电子产品的热情是挺大的,而且,他的眼光也挺独到。 “刘哥,不管怎么说,像系统程序这一类的应用软件,它都是一个战略制高点,其控制权怎么都不会只有一层。 而且,很难想象它微型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十年前如果要把计算能力做到跟这台笔记本一样的话,体积要比现在大一千倍,甚至可能还不止。” 万树声一边生疏地调出一个后台读数,惊叹之后,就沉默了。 “怎么啦?”刘广林问道。 一旁的万伯平也转眼看过来,怎么说呢,万树声能得到他的喜爱是有理由的,这孩子的眼光不错,看事情的角度很特别。 “啊?!”万树声抬头,“真的是红外线传输技术,一种在军事上应用范围极其广泛的技术。 他们,都已经用到了民用产品上了,可见他们数控技术的成熟。” 万树声担心的说道:“在我国,目前的军用红外线传输技术,不论是捕捉传输还是跟踪识别,都比不上我手里的这台笔记本电脑。” 万伯平皱了皱眉,“树声,你从哪里得到的我军红外线数据的?” 万树声回头看了看大伯,说道:“基本上都是公开的,很多的军事杂志上都有一些基础数值,稍加推算,就能得到一个相对精确的数据。” 万伯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树声啊,你以后不要主动去收集这些数据了,有两个不好。” 但是,后面的话他这个身份也没办法往下说了。 刘广林作为从后世穿越来的,当然清楚,目前因为要让位于经济建设,我国的军事科技上的研究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 所以,各种妖魔鬼怪都往外跳实属正常。 “万弟,纠结这个干什么?”刘广林大咧咧地安慰道,“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十年,最多十年,这东西就会被移植到手机上,几乎人手一个。 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钻研这些转眼就会被淘汰的东西,不如踏踏实实地钻研这个,”他手一指桌上的笔记本,“这里面的可添加的软件程序太多了。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 万树声撇了撇嘴,想吐槽刘广林的狂妄无知,又觉得这样没礼貌。不过,他的低落情绪也算是被刘广林给拉起来了。 谈笑之间,一桌子的家常菜就被摆满了。 苏文芳热情地邀请刘广林入席,看得出来,她是真待见刘广林,硬菜基本上都被她摆在刘广林的面前。 味道好不好的,就不说了吧,反正都烧熟了,能吃。 席间,万伯平问起刘广林这次在米国的考察结果,没想到,居然被他捞起了一颗大卫星来。 因为晶圆厂涉及到的相关政策很敏感,考察团上上下下都被粟子莹下了封口令。 但在这里,在万书记的家里,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个封口令。 “你是说,这家名叫onez的投资公司会去你们经开区搞晶圆厂?”万伯平十分诧异,“你没有搞错吧?是生产芯片的晶圆厂?” “嗯!”刘广林在苏文芳期待的眼神里,夹起一块没烫皮的甲鱼裙边,放在嘴里嚼着,“8英寸的晶圆盘片,还有一系列自主编程的数控软件。” 后面的什么8英寸、自主编程的,万伯平不懂。他只知道,我国竭尽全力搞起来的四个晶圆厂,目前的产能还顶不上岛国的一个小晶圆厂的五十分之一。 至于产品合格率就不要谈了吧,这个数字太冰冷。生产出来的东西,连电费都保不住。 “那这个投资规模得多大?”万伯平的思维很官方,“小刘,我知道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声,有没有可能合资?” 刘广林遗憾地摇头,“就这个能不能合资的问题,我和对方的董事磋商了两次,对方明确指出,合资有政策风险。” “那就是不可能了,唉!”万伯平有些郁闷地端起酒杯,“半导体产业的革命性和重要性毋庸置疑,我们已经落后太多了。” 苏文芳也说道:“我们学校里的一位老教授,放弃了所有可以创收的课题,带着学生靠着学校拨得那点维持温饱的经费,一直在研究芯片刻录的电子编程。” 刘广林也端起杯子,陪万伯平走了一个,“万叔,要我说,开在我们国家的晶圆厂,合资独资的也不过是个名分,人家别的条件都放的很宽。” 万伯平看了刘广林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能一样吗?名不正则言不顺,亏你还是人大毕业的呢,名与权的对应关系还没学明白吗!” 是的,正因为接触到的信息,让他对我国目前的半导体产业产生了绝望的焦躁,这才情绪失控。 这在万伯平身上很罕见,就连苏文芳都没见过几次。 可,终究还是有人不满意他的态度,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 “爸!你怎么这样啊!”万芷起身,给她爸把酒满上,一边抱怨,“日常生活又不是开办公会,怎么还批评上了? 再说,我觉得广林哥说的没错。 独资的又怎么样?只要工作做的好,一块石头也给你捂热了!” 刘广林看到苏文芳也准备开始数落万伯平,连忙制止住,候补中央委员不是你们这么糟蹋的,“苏姨,万芷,打住打住! 急切急切,事急心切。万叔站的位置高,看到的比我们多,眼看着这么一个好机会又溜了,难免有抱怨。 不过万叔,我说的是真的,除了合资之外,这家投资公司的其他条件都挺宽松。” 万伯平看着刘广林有点哭笑不得,端起酒杯,“资本是要吃人的!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了。希望在技术转让这一块,对方不要扣得太死了。” 第38章 做人不能厚此薄彼 刘广林没办法说,总不能说,这家公司其实就是我的,那不是傻的吗! 但,从万伯平的失态上不难看出,国家高层对半导体产业的未来,是有着清晰准确的判断。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机会,让这个即将筹建的晶圆厂推一把万伯平,把他头上的“候补”两个字拿掉。 “万叔,下周这家onez投资公司的商务代表团,就要来崇州进行实地考察了。 而且,他们这次来投资的可不仅仅是这么一个8寸的晶圆厂,还有软件编程方面的公司。 到时候,您如果有这方面的具体要求,不妨组建一个接访小组,一起坐下来谈一谈。 谈得成谈不成的先不说,做买卖嘛,兴你喊的,兴我还的,是吧!” 万伯平摇了摇头,“组建接访小组这个口子开不得!如果投资规模小了,一个项目规模都达不到,那还不如不建这个接访小组; 如果规模够了,也就没你崇州市、没你刘广林什么事了。 明白不?你现在还小,需要功劳垫脚才能看得更高!” 万芷看着自己老爸那帅气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就知道,他这是把刘广林当成自己在教呢! 刘广林知道,万伯平说的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而且也是真心拿他刘广林当成了子侄辈的在教导。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愿意和万伯平谈这些。不然的话,和粟子莹谈不好吗?粟姐姐那么漂亮的! 而且,粟子莹身后的派系难道不需要这一份泼天的政绩吗?! 但,造船厂、政务大厅这两样东西全都拿出来和粟子莹分享了,做人,不能太厚此薄彼了。 万书记的家宴味道很好,很难忘! “投资规模不小,第一期投资就是五个亿的米金,可以说是规模空前了。”刘广林咂摸咂摸嘴,随后笑道,“不过,哪怕是五个亿的米金,放在半导体产业里面,也打不起多大的浪花来啊!” 一听是五个亿米金的规模,就连位高权重见惯了天文数字的万伯平,都倒吸一口凉气! “说话大喘气!”苏文芳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 到这时候万家人要是还不明白,人家小刘今天就是送政绩来的,那也太迟钝了些! 震惊过后,万伯平很淡定地看着刘广林,似笑非笑,“有了这一次机会,我当然会走得更稳更扎实一些。 但你也要想清楚,人这一辈子,机会不是无限的,也就是这么一两次,送出去了可就没了啊!” 这就是万家人的底蕴:和自己人交底那是一定要讲得清楚明白才行! 而且,看万伯平这副模样,发生在经开区的事情,不管是造船厂还是政务大厅,他应该都很清楚了吧。 甚至为了不引起误会,不排除粟家那边主动和他万伯平说清楚的可能。 这也就是刘广林出国前,在他万伯平这里表现的坦荡,对粟子莹的感激不遮不掩,这才没让他心生嫌隙吧! 要不然,估计今晚就会在饭店里面吃饭了。 真以为万家没烫皮的甲鱼是那么好吃的?! 这些想法就像闪电一样在刘广林的脑子里掠过,尽管有些后知后觉,刘广林还是迅速接住了万伯平的话头。 “万叔,苏姨,不管是造船厂、政务大厅,还是我现在正在运作的晶圆厂,它都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副处能操办得了的。 这就是万叔提醒我的,名与权的对应关系。 而且,尽管我对粟子莹书记本人很有些崇拜,她个人也确实拿我当腹心,但这些都只是建立在公事之上的私交。 本质上,还处在一个对得起和对不起的等量交换阶段。” 他说到这里,被万芷眼睛里的光芒吸引到了注意力,对视之下,万芷的小脸瞬间通红。 这是一朵兰花,正含苞待放。 刘广林在心里给万芷下了一个不低的评价,嘴上继续说道,“我相信粟书记肯定也认可这样的交换。” “嗯!”万伯平饶有兴致地端起了酒杯,向刘广林示意,道,“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时我就说了,小粟书记不但会当官,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我没说错吧?!” 万伯平说的这个话有点绕,有好几层意思在其中。 其中最浅显的一层意思就是,粟子莹在刘广林身上的投资,一定会得到高额回报。 刘广林见到万伯平有意要把这话说开,当然求之不得了。 他顺着万伯平的话头往下说道:“您对我的这个评价有点高了,万叔。再这么说下去,我岂不是要变成奇货可居里的那个‘货’了?” 他的话直接让万树声破防了,一口饮料含在嘴里,喷也不是,不喷也不是,差点没呛着。 只有苏文芳,依旧保持冷静,有些遗憾地说:“那也是她粟子莹的运气,付出的不多,得到的可不少! 好在她还没那么贪心,知道在政务大厅的事情上拉一把方缘,让她起码少熬十年。” 刘广林挠挠头,他是真的被苏文芳震惊到了:这哪里是一位大学教授?!这业务素质,比一般的组织部长都强啊! 苏文芳看到刘广林眼里的震惊与钦佩,解释道:“任何体制上的变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就这个政务大厅的政绩,要比她搞的那个经开区大多了,大到甚至可以保她粟子莹一辈子的平安! 所以我才说她占了大便宜!” 看到自己的妻子还要准备说下去,万伯平止住了她的话头,对刘广林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造船厂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小粟书记办好了!” 看到刘广林点头答应下来,万伯平还是有点不放心,神情很严肃地再次嘱咐他,“半途而废的事情是很坏名声的!” 唉,和这些部级大佬们说话是真累! 这边还在说着晶圆厂、政务大厅的事情呢,马上一竿子就支到了造船厂,说起了粟子莹。 要不是刘广林重生以来一直在进步,还真听不懂万伯平这话的意思。 “您放心!万叔,我虽然不能让粟书记在您的事情上推您一把,但我也绝对不会让她给您拖后腿。 造船厂也好、政务大厅也好,我都会帮粟书记办得妥妥当当的。 再说了,那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万伯平一听就知道,小刘是真听懂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仔细地询问起onez投资公司的一些事情来。 第39章 粟家的晚宴 与此同时,离万家不远的粟家,也在举办家宴。不过和万家不同的是,粟家的家宴没有一个外人,是一场真正的家宴。 粟家人丁兴旺,连姑表亲都算进去,三服之内的亲眷聚在一起的话,要摆四桌才能坐得开。 粟子莹的爷爷走了有些年,奶奶还活着,只是身体也已经不利索了。 现在粟家的领头人是粟子莹的大伯粟润粟部长,今年已经六十六岁,距离退休也就是三五年的事。 真的等到粟部长退下来,这一屋子人的生计,可就落在粟子莹的肩膀上了。 一想到这里,粟部长看向粟子莹的眼神就更柔和了些。 粟子莹这几年的成长,粟部长是看在眼里的。一个未婚的女性区委书记,在工作上的阻力是要远超普通区委书记的。 这几年里,粟子莹经受的捶打锻炼,粟部长是看在眼里,怜在心里。 但他知道,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把她锻炼出来,以后这一大家子就散了,没有顶梁柱啊! 这真不是他粟润偏爱粟子莹,而是粟家陷入了一个怪圈,政治上的人才一代只出一个。 别看这一屋子人,真正能在官场上搏杀的,在他这一辈人里头,也就是他粟润一个。 剩下的三个兄弟,不败家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而到了粟子莹这一代,也就出了一个她,甚至还有几个小儿辈,已经露出了跋扈的苗头来。 这些都不是粟部长特别担心的事情,怎么说呢,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经过他父亲和他本人这么些年的努力,保障眼下这些人有尊严的活下去还是够的。 别看粟家这边不行,有点人单力孤,势力衰微的样子,世家大族只要不内斗,一般总是能昌绵几世的。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粟润的三个妹婿那是个顶个的厉害,级别最低的这个,少将衔也挂了好些年了。 弱干强支啊! 弱干强支的最大隐忧,就是内耗。这一点,从来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不过,在粟子莹和刘广林接触上了之后,现在的粟部长已经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怎么说呢,只能说粟子莹这孩子的运气真不错。 不但碰上刘广林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官场奇才,而且还在机缘巧合之下,和万家拉近了距离。 粟部长在接到粟子莹关于建设政务大厅的电话以后,出于好奇,他还是找相关人士了解了下刘广林的基本情况。 了解之下,发现刘广林和万家有着很深的瓜葛。 万长风的重情重义,在粟部长这一辈里头是出了名的。 所以,只要这个刘广林不自己作,成为万家重点培养的第三代核心人物,几乎是必然的。 政治世家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强的脱离一家一姓的趋势了。 粟子莹能在刘广林刚刚起势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为这两个政治势力以后更进一步的相处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以粟子莹审时度势的功夫,这两个势力以后势必会越走越近;在此同时,她粟子莹本身的政治地位也就会越来越稳固。 这才是粟部长放下对家族内耗的担忧的主要原因:支强干也强! 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内耗不起来。 席间,粟部长随意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手中筷子,看向正小口小口吃着烟熏鳡鱼的粟子莹,“莹莹,外贸部的小罗这几天一直在托人,想找我谈一下,到底是什么事?” 罗兴强回国之后,已经托了好几拨人来约他,显然是着急了。 这个烟熏的鳡鱼干实在是粟子莹的最爱,肉质紧实,咸鲜开胃,吃一点也不用担心长肉肉。 她正吃得开心呢,被大伯这么突然一问,就吃不爽利了,再加上罗兴强罗副部长的嘴脸确实难看,所以,她的回答也就带着点小情绪。 “应该是有人盯上他的位置了,借用我的事情在向他发难吧!” 看着粟子莹一副无可无不可的随意表情,粟部长情知,这个小罗得罪她得罪的狠了,他就想了解下细节。 “你和他的事情怎么就能被别人当借口呢?” 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在等着粟子莹的解释,因为很明显,我粟家这是被人占了便宜嘛。 粟子莹有些遗憾地放下筷子,解释道:“要说起来,这还真是个稀奇事。 我的那部被罗部长封存起来的电话,居然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产生了七万多米金的电话费。 当初送我电话的,就是现在准备在经开区投资造船厂的萤火虫公司。 在这次我们受邀考察的接待晚宴上,萤火虫公司的ceo凯瑟琳,就把这个事情当成奇事和领事馆的王领事说了一嘴。 这个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部电话的通话时长太异常了,又是跨境电话,米国的相关部门调查过萤火虫公司。 这才是凯瑟琳和王领事抱怨的本意,在米国被相关部门盯上了,就意味着会有很多麻烦。” 粟部长听自己侄女儿波澜不惊的述说,听得眼皮直跳,荒唐!简直荒唐! 粟子莹的三个将军姑父听到这里,不由得直皱眉:莹莹这是被人欺侮了呀! 粟子莹的父亲叔伯里面,除了她大伯,其他人都少有城府。就听见她爸一声冷哼,“丫头啊,你这是被人欺侮了都不和我们说?” 唉! 这话听得粟子莹想挠头:这么点事情我值当往家里说嘛! 再说了,以我们粟家现在这个地位,多受点这样无关痛痒却又能提升形象的窝囊气才好! 但是,示弱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 说出来了,她爸有一百个理由来怼她:我们粟家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要示弱?! 所以,粟子莹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大伯,请他出来说一句。 粟润笑了笑,没有接自己弟弟的话,而是接着问粟子莹,“莹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小刘有什么反应?” 这话问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粟子莹心想,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小刘凭什么要插手啊! 她摇了摇头,“大伯,小刘肯定知道这个事情的,他家的姐夫就在这个公司搞后勤呢;而且,当初这部电话就是他姐夫送来的。 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他不知道有这么个事情。” 第40章 罗兴强副部长着急了 嗯,看来不是万家看上这个副部长的位置。粟部长心里想着,要是万家看上这个位置了,为了不误伤,刘广林也必须有所动作。 既然不是万家看上这个位置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处理了:按照组织程序来就行了。 就罗兴强的这个事情,你要说大,那真没多大。 就是被外事部门给批评了,影响不好而已。正常处理的话,记过处分就够重的了。 粟部长心想,既然罗兴强被逼到要找自己谈,肯定是对手架势拉得太大,吓到他了。 不过,这和组织部门没关系,你罗兴强要谈也应该找纪律部门谈。 找我谈算怎么回事?是我家孩子欺侮你了,还是我粟润欺侮你了? 都没有啊! 由此可见,这个姓罗的副部长,起码政治水平不合格。回头看看,是谁把他拉到副部级的。 就这么一转念,粟部长立刻厘清了这其中的弯弯绕,还顺手把线头捏在自己手里。 至于是哪一派要搞罗兴强,粟部长连猜测的兴趣都没有,谁当上这个副部长就是谁嘛! 到时候,就看这一派的人领不领粟子莹的人情了! 领人情了,是领人情的做法;不领这个人情,那对不起,我粟润还没有退休呢! 到了粟润这个政治级别的人物,引而不发其实都只是正常的手段。 至于派系这一块的条条框框,在他们这些大佬眼里其实是虚线,构不成束缚力的虚线。 对于政治资源这一块,他们自己其实是看得很淡很淡的;他们看重的,是分配政治资源的权力。 所以,对于是谁来当这个外贸部的副部长,粟部长根本不感兴趣,把好关就行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像罗兴强这样政治能力不强的部级官员该淘汰就淘汰。 但是,补充什么样的干部进来,这个权力在他粟润手里。 甚至粟部长都在告诫自己,要是再把罗兴强这样的干部放进部级干部队伍,那是自己的失职。 ······ 酒席上的气氛到这里,基本上是半点也没有了。 粟子莹和长辈们告了退,陪着大伯在院子里遛个弯儿。 “大伯,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头晕的毛病好了点没有?” 对自己最喜欢的侄女儿的关心,粟润是很享受的,“咳!我这身体哪里是有什么毛病,不过是老了而已。 对了,只是听你在电话里说,这次的考察结果喜人,现在你可以把这个喜讯和我分享一下了吧?” “嗯!”粟子莹轻轻地撩了下被晚风吹散的刘海,“这次的考察结果啊,除了造船厂这个项目之外,我们还拉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投资项目——晶圆厂。” “晶圆厂啊!”不知道为什么,粟部长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高,“我们的对口关系里面,好像没有做半导体的。 这个项目,该不会又是小刘的功劳吧?” 粟子莹显然对自己大伯的神机妙算有了免疫力,倒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点头称是。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晶圆厂啊?”粟部长生出了要考一考自家侄女儿的心思,“是放在经开区搞,还是放在哪里搞? 不放在经开区的话,就太可惜了,这可是一大笔投资。” 粟子莹对她大伯调皮地笑了笑,声音清脆地答非所问道:“我借着要倒时差的借口,留考察团在京城休息一晚。 小刘出国前,万芷家给他办了饯行酒,听说还挺隆重,请的是名厨呢。” 粟部长看着粟子莹答非所问的畅快表情,心里头很高兴。 如今的粟子莹,处理问题站的高度,已经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高;手段的圆滑,差不多已经到了润物细无声的程度。 成熟了啊! “嗯!”粟部长笑得很畅快,“就看万伯平有没有接纳小刘的气魄了! 莹莹啊,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在政治上才算彻底成熟了。 你把这个晶圆厂让出来,给了我拉万伯平一把的抓手,今后,你和万家想要闹出不愉快都难! 虽然政治这个东西不讲究拉帮结派的。 但,总是要把支持自己的人搞的多多的,尤其是有能力的人,这个才是你今后做事情的基础。” 粟部长今晚在家说的话,比他今年一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可见他是真开心! 后继有人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是,还没有尽兴,他还有要紧的话要和粟子莹嘱咐。 就在昨天,他到政务院参加一场会议,期间和政务院的老大人谈到了南港经开区的政务改革,以及政务大厅建立的初衷。 老大人在听完之后,连着提出了好几个问题,从粟部长这里得到了满意的解释之后,明确指出组织部这次的政务改革试点工作搞得好! “思路正确,方向明确,崇州市委要大胆尝试,大力推行,做好‘摸着石头过河’的石头。”这是老大人的原话。 政务大厅这种开先河的事,对体制内的人来说,其震动实在不亚于土地承包责任制之于小岗村。 难怪老大人的评价如此之高,期望如此之高了。 在粟部长看来,这件事情之所以被老大人局限在崇州市而不是整个江南省,恐怕他是想拿这个事情上常委会,准备在全国推广的。 上常委会的事情,没有详实的数据和铁一般的事实,那怎么可能! 所以说,经开区搞得好是锦上添花,这个政务大厅的管理制度建设才是粟子莹的根本。 真的把这件事情办出彩了,虽然我党不讲功过相抵这一套,却也足够保粟子莹这一生的平安了。 这是粟部长的真实想法,半点也不夸大。所以说,苏文芳教授说的那句话真不过分,所见略同而已。 “莹莹,政务院的老大人对政务大厅的前景很看好。在这件事情上,你要多总结经验,及时向上级领导汇报!” 更多的话,粟部长也不需要多说,他相信,粟子莹自己会处理的。 说起政务大厅的事情,粟子莹多少还是有些糟心的。 起因是今天和方缘通话时,得知经开区的主任楼玉成准备搞个揭牌仪式。 要不是陈书记不舒服,恐怕这个政务大厅的政绩从表面上来看,和她粟子莹关系不大了。 第41章 真的不见外 楼玉成的这种抢功行为她粟子莹能理解,人嘛,谁不想进步呢? 再说了,就楼玉成这种低级的抢功动作,根本不会对她粟子莹产生任何影响,因为你楼玉成根本没有和上级领导汇报工作的机会。 但,她还是感觉嘴里像是嚼了一颗怪味豆。 尤其是拿他和刘广林的做派来比较,真的显得他楼玉成不够成熟啊! 不说别的,就说刘广林在避讳这一块,做的实在是太到位了。只要你楼玉成这个大主任涉及到的业务,小刘在人前是一定会避开的。 为什么? 他是担心自己表现好了,在人前把你楼玉成给比了下去,扫了你楼玉成这个大主任的威信嘛。 可楼玉成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呢?不但不知道避讳,还要跳起脚来抢功劳。 同样都是做下级的,差距也太大了。 到现在,粟子莹总算明白楼玉成为什么总在自己面前挑小刘的刺了,没有自信心啊! 楼玉成这个经开区的首任区长,可是自己亲自选的;自己斟的苦酒,捏着鼻子也要喝下去啊! 唉,回去以后,还要慢慢教楼玉成怎么重新定位自己! 想到这里,粟子莹就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培养干部的事情,也是一个领导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听凭夜风吹拂着她的秀发,远眺着万家的方向,想着心思。 ······ 考察团虽然在京城就地解散了,但粟子莹他们五人到达南都机场的时候,还是受到了省外事局的热情欢迎。 省外事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保持一个可以和凯瑟琳女士接触的稳定渠道。 毕竟她在纽约准备的那一场晚宴,邀请出席的几位贵宾都是有一定政治分量的。 甚至,纽约总领馆的邱总领事在和江南省外事局联系工作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凯瑟琳这条民间外事渠道的重要性。 毕竟在米国,像凯瑟琳这样的,对大陆抱有相当程度善意的人士真的很少,值得外事部门的重视和珍惜。 江南省外事局的做派也很讲究,不但在机场安排了专车给粟子莹接机,还在经费很紧张的情况下,在南都大饭店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这又是专车接机,又是场面盛大的接风宴,搞得粟子莹他们四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甚至这个接风宴连省外事局的一把手都参加了,可见其诚意。 “这样的接风宴,我们也想多办几场,”外事局的王光远主任端着酒杯,有些唏嘘,“但这不现实! 从我上任七年以来,给一个地方政府举办具有外事性质的宴会,这还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党的某些干部,一到国外膝盖就发软,是闹了不少笑话的! 这些丑态又被西方媒体别有用心的加以宣传,试图扭曲我们的价值观。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敌人,”王主任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意外的强大和有韧性,我们的战斗一直很艰难!” 刘广林在一旁听着王主任的感叹,心里也不是滋味:九十年代的外交人,可以说是处境最艰难的外交人了。 内部思想不统一,外部压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可以说,我国目前的外交事业,几乎全靠九十年代的外交人打下的基础在支撑着,用血和泪,用对党的赤诚和对祖国的热爱打下的基础。 但,即使身为筑基五层的半仙,刘广林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为这些无名英雄们做点什么。 让凯瑟琳给江南省外事局捐一个小车队吧,刘广林想起省外事局接机时用的老款奔驰,没记错的话,那型号应该是已经停产了的w126,太寒酸了。 只是,用什么名义来捐,这是个问题。刘广林不负责任地想到,算了,让凯瑟琳头痛去好了。 王光远主任没想到,自己一顿饭换来了一个小车队,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他会乐得一个晚上睡不着的。 接风宴散席的时间是下午的一点半,和外事办的雷处长告别之后,刘广林带着自家姐姐来到省委大院。 海霞奶奶在院子里忙着晒虾干,上好的小河虾去了头,撒上点盐,大太阳底下晒两天,就干得像米粒,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河腥味,实则鲜香无比,实在是好东西。 海霞看到刘广林姐弟俩拎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我说,我们家缺你们这点东西吗?一会儿带走啊!” 刘广清面皮薄,就有些难为情,刘广林才不管这个,“万书记喜欢吃河鲜,腿脚又不太好,我给带了些掺了氨糖的蛋白质粉。 补腿脚的! 我知道您不懂这个,国内也买不到这东西,这才给他带了点,您可千万别扔掉啊!” 海霞看着刘广林的不在意,知道自己说了他也不会听,无奈摇摇头,“你这样一定会被老万批评的,到时候,可别想着我来给你打圆场。” 说着话,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亲自把两个小辈引进了家。 让保姆给两人泡了茶,她自己也洗干净了手,亲自拆掉蛋白粉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拿出一听,吃力地看着上面的英文说明。 刘广林很惊讶,“万奶奶,您,看得懂这个?” 海霞随手放下这罐蛋白粉,随意地说道:“哪里能看懂,这些营养学上的专用名词,都要半看半猜。 不过,你倒是说了实话,要是这个产品说明上没有瞎说的话,这东西是有点保护膝盖的效果。 我先让他试试,真有效果了再让你去买;没效果的话,你以后再带着东西来,我就不让你进门了。” 这才是真拿刘广林当自己家的人了。 海霞从外表上看,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女士,虽然和老太太不搭边,但也不年轻了。 也没有什么高官夫人的所谓贵气,更没有一般知识分子的洋气,可她拿起英文资料就能看。 这素质,真是不一般。 “这东西现在在米国很抢手。”刘广林随意瞎聊,“就是我们国家的精细化工这一块不太行,没办法生产出这东西。 要是有能力做出来,我非得去米国投资开厂不可!” 第42章 省委书记办公会 海霞被刘广林的孩子气给逗乐了,“你呀,把你手上的事情办办好,就算是对得起国家和人民了。 还想着去赚米国人的钱呢! 人家是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别的方面不说,做生意、玩资本这一套,你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抛开经验不谈,你这也是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家的长处斗嘛!” 海霞也乐意和刘广林磨牙,“昨晚和你万叔叔聊得怎么样?” 刘广林咂摸了下,看着海霞关心的眼神,笑道:“和万叔叔说话太费脑子! 都是自己人,有事直接说就行嘛。他非得绕几圈,差点没把我给绕糊涂了。” “别人想和他兜圈子呢,他还没那个功夫!”海霞指了指刘广林,“这个是重点吗? 昨晚他和他爸说完电话已经很晚了。他爸什么都没说,就是让我今天留你们在家吃晚饭,怕是有事找你谈!” “好啊!”刘广林坐直了身子,“我有些工作上的疑惑,也正要请教万书记呢。” ······ 万书记此时正在省委里面开书记办公会,主要的议题有三个,全省医疗系统的反腐败新政策、南崇高速和崇州市委书记人选。 不知道怎么的,这三个议题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的,都和崇州市有关。 反腐败新政策这一块,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国家强制要求推行的政策,政策本身有什么好讨论的呢?! 之所以要把这个议题拿出来,还要放到书记办公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说,主要是就这个新政策的施行,出台一些预防性的保护措施。 没有任何一个新政策是没有风险的,做好风险控制,是领导们的基本职责;没有做到就是失职。 要做好风险控制,就必须对整个医疗系统进行实时的、有效的监督。 就这样,在省委书记办公会上,通过了整个江南省的医疗系统,被纳入纪检部门重点监督对象的提议。 先不管这个监督效果如何,最起码,腐败现象要比没有人监督收敛太多了! 第二个议题,是新加坡万信集团的正式撤资,导致好不容易批下来的南崇高速公路项目搁浅了。 尽管崇州市的新任市长叶选良一再向省委要求,实行集资贷款两种方式联合起来修路,但,还是被省交通厅给否了。 现在就是在讨论,这个耗资12亿的特大型项目,是不是推迟启动时间,毕竟,江南省财政真的紧张,修不起! “我先说下,”新调来的省委副书记卫援朝沉稳地说道,“我最近一直在调研我省的干部结构,对经济口上的事情很陌生,我就不发表意见了。” 这就是弃权了,不发表意见和保留意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左省长看了看万长风,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笑着说道:“万书记,要说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一个搭建江南省交通骨架的好机会啊! 夸大一点说,这一条高速公路,简直就是江南省的经济脊梁,就这么暂停下来实在是可惜! 我的意见是修,哪怕资金再困难也要修,我们这些党员干部的工资不发也要修!” 万书记看着左省长的笑容里坚定的眼神,知道他这是下了决心的。 怎么说呢,左乐山的才干在万书记的心里头其实一般,胜在踏实有干劲。 一位履新省长这个职务没多久的人,你对他要求太多也不现实;而且,他也没有那些刚履新的省长,眼高手低的臭毛病。 唉,看在他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尊敬有加的份上,还是要帮他一把,最起码,不能让他为了江南省的经济背上骂名啊! 万书记想到这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左省长你这样搞,同志们恐怕很难理解,不发工资是要背骂名的! 你确定要搞?” “能把江南省的经济搞上去,我背点骂名不要紧。时间长了,骂名也就自然消了。”左乐山轻轻一推眼前的烟灰缸,语气轻松地说道, “再说了,肉烂还是烂在锅里嘛,花出去的这些钱都在我江南省呢!” 他的这种朴素的经济学思想,正是后来国家大搞基础建设的源头。 万书记点点头,“我第一个支持你,我今后一年的工资先不领。左省长你可以把交通厅和崇州市的领导拎在一起开个会,统一思想,统一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万书记在开这个书记办公会的时候,突然想起刘广林来,这孩子现在应该在自己家呢。 昨晚和万伯平通话之后,万书记的心情其实很激动。 刘广林的这个晶圆厂项目真的是一场及时雨,不但补齐了万伯平履历上最后一块短板,甚至把这块短板变成了长处。 就国内花掉二十多个亿搞出来的四个晶圆厂,还要自吹自擂,说什么“四大金刚”,简直是个笑话,年产值都还不够交电费的。 如果国家真要他们交电费的话,他们立刻就得关门倒闭。 尽管如此,高层还是咬着牙继续往里面投钱,就是高层认识到半导体工业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己搞出来了,哪怕是落后一些,还可以争一争未来;自己搞不出来的话,也就没有未来可言了。 半导体工业的重要性,比之军事国防里的核武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哪怕小刘这次引来的晶圆厂,其科技水平在国际上属于中低层,其意义也值得大书特书。 而现在,这么大一桩功绩直接落在万伯平手里,可想而知,会把万伯平的仕途基础夯得多扎实! 万书记想到这里,心里头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小刘搞招商引资行啊! 是不是也让他给我南崇高速筹点钱? 不要多,搞五个亿就够了! 反正这是一条国家已经批准的可以合资建设的高速公路,外资也没关系的。 要是有了这五个亿打底,万书记相信,这条耗资十二亿的高速公路基本上就没跑了。 不过,现在没必要说出去,真的办成了再和左省长说,相信他会感激自己这个老班长的。 在卫援朝书记弃权的情况下,这条高速公路项目重新启动的事项就这样定下来了。 而刘广林还不知道,因为这一条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高速公路,他被万书记下了五个亿的筹资任务。 第43章 崇州市委书记的人选 接下来的议题,就是今天的敏感的议题了,崇州市的市委书记人选。 在这个议题上,卫书记当然不可能弃权的,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江南省的干部结构嘛! “罗部长,你来介绍一下组织部推荐的几个人选。”万书记认真地主持着书记办公会。 省委组织部长罗世杰,作为今天唯一参会的省委常委,是负责代表组织部向书记会作说明的工具人,没有任何权力谈个人意见和看法。 毕竟,这里是书记办公会。 其实,在省委副书记这个人选上,国家高层是征求过万书记的意见的。 当时,万书记考虑过组织部门的改革,也有心开先河,让专职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 奈何时机不到,崇州市的试点工作因为种种原因被耽误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始,提供不了有说服力的数据来,只好作罢。 但是,这也不妨碍万书记向高层表达自己准备在人事制度方面改革的态度。 于是,万书记推荐的省委副书记人选,就是罗世杰罗部长。尽管万书记非常清楚,他的这次推荐不会有任何结果。 结果也印证了万书记的推测,高层从中原省调来了卫援朝。 有意思的是,卫援朝在来江南省之前,是一位省委常委级别的市委书记。从他的名字上不难判断他的年纪,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四十六岁。 这是一位国家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送他到江南来,也是要借万书记的手来对他加以磨砺。 所以,这必然是一位强势的省委副书记。 卫书记冲罗世杰点了点头,究竟是打招呼,还是示意他可以开始汇报了,见仁见智。 “万书记,我们组织部门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南都市市长熊向阳,另一个是省政法委副书记申佩吉。 推选熊向阳同志的主要原因,是考虑到他有丰富的搞经济的经验,能够领导崇州市摆脱经济增速差的困境,迅速稳定崇州市的基本局面; 推选申佩吉同志的主要原因,是考虑到他长期在政法战线工作,有清晰的大局观和丰富的维稳经验,能够迅速扭转崇州市目前的被动局面。” 万书记看到罗世杰收了话头,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仔细权衡这两个人的利弊。 “万书记,我要说两句。” 万书记睁开眼睛,就看到卫援朝正看着自己,他镜片后的眼神有些飘忽。 “你说吧!” “我认为南都市市委书记王汉才同志是个好选择。”卫援朝只说了一句就停了。 罗世杰坐正了身体,神情严肃的想着:有戏看了! 万书记轻轻后仰,让自己的背靠得更实一点,年纪大了,保持一个坐姿时间长了真不舒服。 会场有些冷肃。 不远处做记录的石慧更是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左省长,毕竟,王汉才书记一直和左省长走得很近。 现在就要莫名其妙地被贬斥,左省长总要说一句公道话吧。 左省长再是刚履新的省长,政治斗争的手段也不会差了,直接问了一句,“卫书记是要兼任南都市委书记吗?” 不能怪左省长由此一问,现实真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南都市虽然不是副部级的计划单列市,但,省会城市的政治地位自然是要高于其他地级市的。 卫书记你把南都的市委书记抽调走了,这个位置省里安排谁来坐呢? 当然,左省长的这灵魂一问,里面的鄙夷已经溢于言表了。 卫援朝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左省长有这方面的安排,我自然是要遵从的。不过,我们还是听听万书记的意见吧!” 万书记看着这窝里斗又开始了,分外闹心。 但是,带队伍嘛,总是要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事,谈清楚也就是了。 毕竟,在座的都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培养不易啊! “调王汉才同志到崇州去,我们是给了高层领导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南都这里好不容易取得的大好经济形势怎么稳住? 这可是一个连续三年gdp增速超过百分之十三的城市。” 万书记说到这里,看向卫援朝,等着他的答复。 连续三年经济增速超过百分之十三很牛吗?!卫援朝在心里冷笑着,有上级领导满意重要吗?! 尤其是在眼前,这个涉及到塌方式的系统腐败严峻局势下,还有什么要比高层领导满意更重要的吗? 说个过分一点的,眼前的这个局面,能让高层领导满意就是在坚持党的统一领导。 为了能做到这一点,我个人受点委屈,兼一下南都市委书记有什么呢? 顾全大局嘛! 想到这里,卫书记正式发言道:“万书记,左省长,现在的形势当然要兼顾经济发展,但我认为,创造一个稳定的、包容的政治环境更重要。 从这一点出发,组织部推荐的两个人就都有所欠缺。” 卫书记的话很难理解吗?不,很好理解,甚至连级别最低的正在做记录的石慧都能听懂。 但,这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甚至于,卫书记你一个刚履新的省委副书记,在你平生第一次省委书记办公会上,就旗帜鲜明地提出反对意见,目的是什么? 这些在别人看来虚无缥缈、高深莫测的东西,在万书记的眼睛里一览无余。 你不就是想借此机会,向高层领导表明你自己的政治态度吗?我给你机会! 万书记想到这里,轻轻地敲了下桌面,笑着说道:“有意见就提出来,这是好事啊! 我们党领导的原则是民主集中制,民主在前,集中在后嘛! 既然卫书记有意见,我看这个事情可以上常委会讨论,民主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万书记的表态让卫援朝满心欢喜,万书记是个好人啊! 接下来在常委会上的博弈,输了也达到了政治表态的目的;赢了,那就是一炮打响,打开一个红红火火的新局面! 左省长也在心里钦佩万书记的气量,他这种光明磊落的胸襟才是值得自己学习的要点。 甚至就连罗世杰,也是第一次为万书记的宽广胸怀所倾倒:这才是省委书记的风范,这才是培养干部的正确姿势! 看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 第44章 教你做官 散会之后,万书记特意去了一趟省委宣传部,重点座谈了在建设物质文明的同时,不要松懈精神文明建设这个抓手。 重点强调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大政方针。 不出意外,明天的《江南日报》上,头版一定是万书记的这个座谈精神。 不过,万书记的这个动作目前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但过几天大家就会明白的,一省书记,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从宣传部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想到小刘还等在家呢,万书记匆匆结束了今天的行程,连石慧都扔下了,独自一人回到家中。 他还没进门,就听见“天地之间有杆秤”的歌声,在客厅里回荡着。 听到这个万书记就有点不耐烦,怎么又是清宫戏?这个意识形态要纠正啊! “换个台吧,等会儿老万回来又要说道,”客厅里传来老伴海霞的声音,“他最看不得这个!” “有的看就行了!”一个年轻清亮的声音接着说,“照着眼前这个广告发展的趋势,用不了二十年,所有的电视机都会成为摆设。” “为啥?你又在危言耸听!” “还能为啥?都是钱闹的呗!到时候,各种会员制,各种会员卡,各种莫名其妙的操作,就是不让你好好看节目。” 九六年的时候敢这么大胆预言的,除了刘广林这个重生者,不会有别人了。 “万书记回来啦?!”一看门口有动静,刘广林转头一看,就看见万书记推门进来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万书记扶着刘广林的肩膀,换上拖鞋,惬意地松了一口气,这个皮鞋的鞋底硬得像木屐,加上他本身腿脚就不是太好,这一天下来,受老大罪了。 这个事情万树声和刘广林说过,软底鞋国内不好买,国外多啊,这次刘广林一口气给他带了五双回来了。 这也是海霞生气的一个原因:吃的一大堆就算了,穿的又是一堆,真当省委书记家是开小卖部的! “我今天特意早点回来给你庆功啊!”万书记换好拖鞋,轻轻拍了拍刘广林的肩膀,“你这一趟米国之行,不但成果颇丰,而且来得及时。 这个时候的崇州市,甚至整个江南省,都需要几个大动作来提振人心啊!” 万书记的这个话没办法接,涉及到人心的东西,再好的关系你闭口不言就不会错。 “听省外事办的同志反应,你和外贸部的同志起了点小摩擦?”万书记坐上藤椅,认真的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咳!这个事情和我基本上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也不想掺和进去,太麻烦了!”刘广林把罗兴强副部长干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您看,我已经躲得够远了,结果还是被溅了一身的泥点子。我们党内的干部,怎么就不能简单一点。 就事论事它不好吗?” 万书记把这件事情在嘴里咂摸了一下,“这是有人看上罗兴强的位置了。就是这个动作有点大,不雅观!” 说完,他抬头看向刘广林,认真指出,“你刚刚提到就事论事,‘就事论事’里的‘论’字很重要,是核心。 既然要‘论’,怎么可能没有不同观点?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冲突? 在我们看来,观点也好,矛盾冲突也好,都是可以协调的,可以淡化的,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信仰的不同,价值观的相悖,这个才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也是必须坚定立场的地方。 你要怎么去和一个信仰不同、价值观相悖的人去就事论事呢? 所以,当你遇到无法就事论事的人时,就要坚定你自己的立场。 这不是争权夺利,这是在维护你的信仰,践行你的价值观。 比如,粟子莹坚决脱离外贸考察团独自回国,就是在维护她自己的信仰。” 海霞看着自己的老伴,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当初他也是这么教万伯平的。 这才是真正的官场智慧,也是做人的智慧。 为斗争而斗争的官员很多,甚至为了一口闲气,把自己的命都折腾掉的也大有人在,比方说柳永前。 这些官员一定是信仰出了问题,价值观出了偏差,才会这么变态。 万书记的一席话,真的打开了刘广林的格局! 把他的政治视野从利益得失提升到信仰一致的高层次上;把他的为人处世从好恶尊卑提升到价值观一致的高层次上。 这还不是打开了格局,什么才是打开了格局?! “多谢您的教诲!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做一个无视自己好恶的人。” 看着刘广林起身郑重道谢,万书记摆了摆手,“你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不过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看,粟子莹、陈衡,甚至万伯平,都是这样的人;而你,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即使有些矛盾都可以淡化协调。 说明什么?说明你和他们一样,尽管有时候原则和立场不同,但信仰和价值观一样,能相互包容。” 万书记说到这里,语气郑重了些,“孩子,搞政治其实很简单,不管是做事情还是改制度,你要把支持你的人搞得多多的,就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伟人常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里面的‘道’字你要常常领悟下。” 万书记今天的谈兴很好,不厌其烦地把官场一些诀窍掰碎了教给刘广林,这让刘广林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明白了什么是政治世家的底蕴了。 可以说,官场上的东西,说破了就是一句话;不说破,真能卡人一辈子。 吃完晚饭,万书记对着刘广林招招手,“来吧,陪我在大院里遛个弯,先混个脸熟!” 听到万书记的这句话,刘广林心里头“咯噔”一声,他这是要干嘛?! 但是,这时候不是刘广林迟疑的时候,他陪着新换上软底皮鞋的万书记,开始走出了一号楼,沿着大院里的人工湖,慢慢走着。 “你还别说,小刘,这软底的鞋子还真不错,上脚舒服。你说,这东西也没什么高科技含量,为什么国内的鞋厂就是生产不出来?” “还是您说的那句话啊,”刘广林深有感触,“观念被束缚住了!鞋厂不是没想到软底鞋有市场。 可是,大家都不做软底鞋,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 第45章 小家伙是个卖皮鞋的 晚风习习,垂柳依依,两人沿湖走了一段路,发觉湖边的人渐渐多了。 “回去吧!”万书记的声音有些遗憾,“再多待一会儿就扰民了。” 回去的路上,和万书记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万书记一律微笑点头,只是脚步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刚好碰见卫援朝夫妻俩也在散步。 “万书记散步呢,这位是?”卫副书记的涵养还好,主动打招呼的同时,还不见外的攀谈上了。 路灯的光线有些昏暗,让卫援朝夫妻俩的镜片上蒙了一层反光。 “小刘,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卫援朝卫副书记,这位是卫太太。”万书记一指刘广林,冲着卫援朝笑道,“这个小家伙叫刘广林,是个卖皮鞋的。” 万书记的这个介绍很有意思,刘广林送他几双鞋,就被他说成“卖皮鞋的”,都玩出梗来了。 当然,万书记这么介绍的意思有很多。但刘广林迫于水平,只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和谢意。 至于他没有体会出来的意思,留待他日后慢慢咀嚼吧。 看着路灯下的卫援朝夫妻,脸上流露出来的神秘微笑,刘广林在震惊之余又有些无奈的感叹,命运最喜欢的就是出人意料啊! 卫援朝是什么人,他刘广林当然清楚啊! 后世里官至副国级荣休的大佬,甚至还隐隐有些隔代指定的意思在里面。这样的大人物,要是刘广林都不能记住,那他还背什么英雄谱啊! 甚至于,刘广林对他的另一个身份也很清楚,王子彤她们王家目前的扛旗人物。 卫援朝的太太姓王,是王子彤的嫡亲姑姑。 只是这一位怎么被调到江南省来了呢?他现在不应该在中原省吗? 不过,这些和他刘广林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刘广林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卫副书记好!卫太太好!” 卫太太似乎对刘广林有所耳闻,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只是,卫太太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懊恼! 自己家哥哥怎么就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呢?这个刘广林不但仪表堂堂,威仪内敛,更是眼神煌煌,顾盼飞扬。 这样九天飞龙一般的大丈夫,居然被自己哥哥拒之门外?! 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门户很重要,但人才更重要啊! 这下好了,万家的政治基础本来就很扎实,现在又有这样一位人物加入进来,一二三代全都很能打了。 这样的家族不兴旺,什么样的家族能兴旺?! 卫援朝当然不相信万书记会和一个卖皮鞋的散步,省委书记没这么闲的。 不过,知道了这个叫刘广林的小家伙和万书记的关系不一般就行了。 至于小家伙为什么被万书记调侃成“卖皮鞋的”,放在心里慢慢打听就是了。 嗯,小家伙不卑不亢的,风度很好啊!卫援朝对刘广林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既然万书记您有‘买卖’要谈,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位了,再会!” 于是,万书记的一声调侃,成功打消了卫援朝攀谈的打算,两拨人相视一笑,挥手别过。 回到院子里,万书记在藤椅上坐定,这才开口说道:“我看你在搞招商引资上很有天赋,省委交给你一个任务,帮南崇高速去筹资。” 刘广林没接万书记的话头,在心里想着,你万书记要是真代表省委和我谈这个,就不会在你家里和我谈。 万书记你这是拿我当傻大姐忽悠呢! 所以,刘广林答非所问,“万书记,卫副书记从中原省调到我们江南省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这一位可不一般啦!” 万书记见忽悠不了刘广林,就有些没好气,“自然是有说法的,但是,这是你一个小副处该打听的事吗? 小孩子没事别瞎打听! 还‘这一位不一般’,部级领导干部,有哪一位一般了?就连罗兴强这个蹩脚副部长也都不一般! 所以啊,你还是干点正经事吧!” 刘广林听到万书记这么说,知道他这不是真生气,又不爽他说自己是个小副处,于是就瞎白活了一句,“您下任务吧!” 万书记眉头一挑,“下什么任务啊?筹资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刘广林冲着万书记摆摆手,笑道:“您不下任务,就说明这工作哪怕做得再好,也没有奖励,这样我没动力。 筹个三千万、五千万的,给您丢人,不如不干;费心劳力的筹个一两个亿,又没个奖励,我何苦来哉!” “你这是要和我谈条件?”万书记觉得很新鲜,这是有多长时间没人和自己这么说话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刘广林一点也不示弱,“我放下本职工作去帮省里拉投资,我的领导我要给个交代吧?我的单位我要给个交代吧?” “停!”万书记果断止住刘广林的话头,不要他继续往下说,“有事情直接说,你上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那我可就说了啊!”刘广林也不含糊,像这种本职工作之外的公事,你不谋求点好处你对得起谁啊! “请您看顾下两个人,两个省委的小办事员,您看行不?” 看着刘广林小心翼翼地架势,万书记还以为他要提出多大个事儿,一听是看顾两个小办事员这点小事,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说,闹了半天,你在我这里撒泼打滚的,就是为了这点事?”万书记看着刘广林,“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龌龊?” 刘广林有些挠头,这里面真没有什么龌龊,自己的前身何仁勇被人排挤能叫龌龊吗? 省委机关里,被排挤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或者说,这也能叫个事?! 林小鹿是机关一枝花,又在省委组织部这样的职权部门,被领导盯上了那不是她的幸运吗? 她林小鹿又没有婚嫁,跟着领导深入学习一下怎么啦?这是提高认识! 青春不是用来脱单的,青春是用来上进的! “能有什么龌龊?”刘广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是校友托人情来了,我在省里头也只有您这棵大树能帮我遮风挡雨的,这不就说到这里了嘛!” 第46章 万书记的规划 虽然万书记有些鄙视刘广林这种小鸡肚肠的做派,但,这不也省掉了自己许多功夫嘛。 就他说的这点事情,交给石慧就能办了,而且,还办得叫人无话可说。 当然,万书记也不会惯着刘广林这个讨价还价的臭毛病,小孩子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就听见万书记很严肃地说道:“可以!等会儿你就去找石慧。但是,南崇高速的筹资你不能少了五个亿。” 可能是万书记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补充了一句,“少了五个亿,省委还是要停发工资,没有什么意义。” 唉!刘广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为了区区五个亿,搞得整个江南省委都要停发工资,可想而知,万书记这个省委书记当的有多难! 算了,我刘广林自诩讲究人,你既然帮我照顾了两个人,我帮你多搞两个亿,我不欠你万书记的人情。 川西信秀那里暂时还能挤一挤,挤一个亿的米金还是没问题,这笔投资款也就有了。 反正搞这个晶圆厂,眼下这点钱怎么都不够,总是要再去硅谷银行提款的。到时候多提一丁点也就是了。 这点闲事谈完之后,万书记的神情严肃起来,“小刘,经开区的造船厂搞起来之后,你对自己的前途有什么规划没有?” “暂时还没有!”刘广林知道万书记是好意,“您知道的,就为了给我提个副处级,粟书记、陈书记甚至方缘区长都在里面转着圈子说好话。 我的级别再往上走的话,不但扎眼的很,根基还不稳。以后要是再想往上走,就会很吃力。” 万书记不以为意,轻声的说道:“当官最基本的两条道。 一条道是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从县长、县委书记开始,直到省委书记,全部的任职经历都在地方上,这种干部后劲大! 一般来说,这种干部基本上是都会进中枢的。 你也别看着我,我要不是和陈家闹这么大,今年的年底,哪怕是领导部署调整,我也都会进中枢的。” 万书记有些淡漠地说着自己的仕途轨迹,“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了。 国家把卫援朝同志调来,就是让我传帮带的,终老江南省可能是我最后的结局了。 不说这些了。 另一条路就是地方中央这两个点反复的横跳,一会儿地方,一会儿中央,而且任职的部门还都不一样。 这种干部的履历都厚实,也都很漂亮。属于前期发展特别好,后期想要原地踏步都难的火箭干部。 例子我就不跟你列举了,目前的话,你万叔叔就是这样的干部。 我的想法,你把造船厂搞好了,去给你万叔当一段时间的秘书,主要是协助他把半导体产生搞出个大概,打下点基础。 到时候,你是跟着他去别的省,还是回江南来继续跟着我,或者是继续给小粟出谋划策,对你的仕途发展都很有帮助。” 自从刘广林把半导体产业这一块的投资合作给了万伯平之后,万书记是真的拿刘广林当成自家人了,什么话都不避讳,和他讲得明明白白的。 “和粟子莹在一块工作也行吗?”刘广林有些摸不准了,“再怎么说,她家那也是另外一派啊,应该有影响吧?” 万书记听到刘广林这样说,看向他的眼神就更显慈祥了一些,“嗯!你只要心里头有这一根弦就行。 但实际上,粟润粟部长也好,我也好,都能做到和而不同。 而且,有了你在中间做纽带,我们两家两派的政治界限也就更模糊了;也就更趋向于互补性,而不是单纯逐利的合作。” 刘广林别的看的不多,可后世那些成功的政治人物的履历,他没少看,当然知道,万书记给他指的这条路,是最容易成功的,甚至说是捷径也不为过。 这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己谋划啊! 别的不说,万书记清楚,刘广林现在要在江南省升正处级的话,实在太扎眼了,不好操作。 于是,万书记就想着把他调到京城去,去给万伯平当秘书,转个弯也要把刘广林的级别拉起来。 给一位候补中央委员当秘书,最低级别也要正处级吧! 再加上刘广林又和投资半导体产业的外商有着联系,哪怕是为了便于协调,万伯平调刘广林当秘书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所以,本来不可能提升的行政级别,走了这一步,提升立刻就变得非常自然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正处的含金量一点也不比一般副厅的低:中办的正处,你以为呢! 刘广林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听领导安排”这一类的屁话,而是很直接的说道:“万书记,能得到您一家人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别人睁大眼睛,看到您是如何慧眼识才的!” 不骄不躁有英气!是个好苗子啊! 万书记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广林是他很少见到的好苗子。 为了不让这棵好苗子夭折了,万书记决定还是叮嘱他一遍,“小刘啊!随着你越走越高,找你办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人啊,是个感情动物,所以才要学会无情。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说‘人一旦成为自己感情的奴隶,要比成为一个暴君的奴隶更可悲’吗! 以后像今天这样的闲事,你要学会推辞。 学会说‘不’很重要啊,孩子!” 刘广林点点头,今晚万书记教自己的这些东西,是他上辈子花了将近一辈子都还没有完全悟透的关键诀窍。 ······ 从万书记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 刘广林把姐姐送回酒店的时候,石慧也找到酒店来了。 “以后来南都了不要住这种地方了,”石慧看着眼前稍显古旧的远洋宾馆,“这里外国人多,卫生是个大问题。 而且,在政界名声很差!” 尽管石慧说的很含糊,但把他的上下句子一关联,再看看时不时有妙龄女郎出入其间,刘广林也就明白过来了。 “下午的时候从外事局过来,图个省事就住进来了,谁知道有这些个糊糊事!”刘广林随口说道。 “嗯,”石慧点点头,他知道刘广林在自己老板心中的地位,“正好,让你姐收拾下行李,我们去省委招待所,那儿干净,谈事情也方便!” 第47章 石慧的客气 从善如流嘛!对于石慧的善意,刘广林当然全盘接受。他和刘广清解释了一下,离开了远洋宾馆。 “前面就是宝坊街了,有几个饭店很不错,做的宵夜尤其绝,”石慧看着满街的霓虹灯闪烁如星河,一边诚意满满地问道,“要去品尝下吗?” 刘广林看着姐姐跃跃欲试的表情,点头说道:“早就听说宝坊街的宵夜是一绝,来了不尝试一下,都对不起这大好的南都夜色啊!” 石慧有些羡慕地看着刘广林,在心里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就好比他现在,晚上陪客吃点宵夜,此后的两个星期都要控制饮食,怕胖啊。 干部形象这一块,万书记看的很重,他提拔的干部绝少肥头大耳之辈。他对普通干部的形象都是这样看重,更何况是自己身边的秘书了。 然而,四十出点头的年纪,真是喝水都长肉,尤其是石慧这种容易长肉的体质,受罪受大了。 不过,谁让来的客人是刘广林呢? 说个难听一点的,别看自己是副厅,他小刘是副处,真论到在万家这一系中的地位,他是真没刘广林高。 “那就秦淮酒肆吧,这家的盐水鸭和凤尾虾是一绝。” 吃吧,反正都要受罪两星期了,这一刻放纵一下!石慧带着这样的想法,把车停在了秦淮酒肆门口。 晚上十点来钟正是夜宵店上客的高峰。尽管这家店的菜价不便宜,依旧坐了不少人。 刘广林领着姐姐找了个僻静点的位置坐了下来,石慧去前台点菜区点菜去了。 难怪这家生意火爆,在90年代就能想出点菜区这种点子的,只要不难吃,生意想不好都难。 那个时代的生意人,连“诚信经营”的口号都还没喊出来,缺斤少两的事情都是明目张胆的干。 不过,看这一家这火爆的生意,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刘广林正和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饭店客满了。 这时,走过来一对小情侣,男的年纪和刘广林差不多,女孩子看着很小,有没有十八岁真的很难说。 “朋友,打扰了,能拼个桌吗?为了表示我的感谢,你这一桌的单我来买!” 刘广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男的,有点小心机啊,不过没用对地方,他笑着摆了摆手,“我还有朋友要来,你再去别的桌看看吧!” 男的觉得有些遗憾,转身的时候,就看到石慧正大步走过来,连忙拉着女朋友往人堆里头走去。 这是认识石慧?看到这样的架势,刘广林的心里头就有了这么个念头。 “你们俩喝点什么?”石慧坐了下来,“我推荐喝白的,凤尾虾和盐水鸭都是咸鲜口的,喝啤的就有点淡了。” 这也是半个美食家呀,刘广林在石慧身上找到了共同点,笑着说,“还是石哥懂生活啊! 就好比这白酒,酱香酒再是好,我就是喝不习惯,我就爱浓香型的; 可是,浓香型的白酒里面,无良液是天花板级别的了吧?可我就是不中意,总觉得在回味上差了那么一点。” 石慧笑了,看着刘广林说道:“所以,你独宠剑南春?!” 刘广林点头,“嗯!虽然入喉有些粗粝,可酒香浓郁、回味绵甜啊! 尤其是在冬天,霜下得像雪的时候,点上炉子煮上螃蟹,再有一杯剑南春,那才是生活啊!” “你酒量一定不错吧!”石慧笑道,“那我们俩今晚就喝剑南春,你姐喝什么?” 刘广清摆摆手,笑道:“我什么都不需要,谢谢石哥!我喝点茶水就挺好,而且,这家的茶水其实挺不错的。” 这家茶水只能说是一般。石慧在心里想到,当然,要比一般饭店的茶水好上很多就是了。 “这样!你不喝酒的话,喝点饮料什么的,其实也挺好,果汁就不错嘛!” “石哥你太客气了,谢谢!可喝果汁容易发胖,果糖也是糖啊!” 刘广林知道刘广清的饮食习惯,笑着对石慧摆了摆手,“她很少喝酒水饮料的,我们不管她了。” 虽然不是包间,而且也有些吵闹,但整体上并不耽误人们谈点事,尤其像刘广林这样的,挤在墙角上,虽然热了点,倒是真清净。 趁着还没上菜的这点空闲,刘广林把自己的前身何仁勇、省委组织部的林小鹿这两个人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当然,也就是三五句话的时间,不可能说再多了。 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三五句话,足以让石慧在最近这一两天里面,抽出时间来主动找何、林两人谈话的了。 欺侮何仁勇的人不过是一个小科长,想吃了林小鹿的人也才是个副处长而已。这两人加一起,也不是省委大秘、副主任厅长石慧的对手啊。 刘广林又不是让石慧来提拔他们,看顾一下,不让他们被人欺侮了,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聊到这里,酒菜也就陆陆续续上来了,上菜挺快的。 看到上来的剑南春是经典的红标,刘广林对石慧笑着说道:“石哥,你是懂酒的。” 所谓酒逢知己,哪怕刘广林和石慧不是知己,但两人在心理年龄上的接近,以及刘广林前世机关的磨砺,都让他说话分外对石慧的胃口。 “刘老弟啊,省委的形势也很复杂啊!”石慧一口清了杯中的酒水,夹起一颗盐水毛豆,在嘴里慢慢嚼着,边嚼边说, “陈家的余毒要肃清,新加入的常委要磨合,省里维稳和治安两大块的形势都很严峻,还要推进经济发展。 千头万绪啊! 大规模的下岗潮还没有平息,就业压力真的很大。稍有不慎,必然会引起局势动荡。” 所以,省委书记的秘书真不好做啊!并不是什么事情老板都会给秘书一个明确的处理决定的。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秘书在处理某一问题时自己拿不定主意,向领导请示的时候,才会得到领导的意见。 但,你一个秘书总不可能事事都汇报吧,那样的话,你都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 你这样态度出问题的秘书,怎么在官场上混呢?! 刘广林正准备说两句,就听见一声惨叫传来,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人头乱了起来。 第48章 给你自报家门的机会了 “去看看吧,喝一顿酒都不安生!”石慧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上头正在严打呢,还敢聚众闹事,真是不知道死活!” 刘广林也很闹心,碰上这种事情是最考验一个干部责任心的:可去可不去,去有去的道理,不去有不去的理由。 再加上万书记今晚的谆谆教诲,“不要管闲事”言犹在耳,这闲事就找上门了,真晦气! 但这些念头也只是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做官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当个什么官。 “嗯!一起去看看,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刘广林示意姐姐广清在位置上等他们,就陪着石慧向惨叫声走了过去。 这年头,看热闹的人都是要点胆量的,最起码你得不怕看热闹被溅一身血。所以,出事的地方也就寥寥几人在淡定围观。 场面上,刚才要和自己拼桌的小伙子被人拿酒瓶开了瓢,血刺呼啦的,有点惨! 更可气的是,那个小女孩正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当众猥亵,惨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我尼玛!仙人也被你们这帮人渣给气到暴走! 刘广林这时候把石慧往身后一拉,走到壮汉身前,抡起大巴掌一口气抽了二十个。 壮汉再是身手敏捷,也不是半仙的对手啊!这二十个巴掌一个也没能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下。 刚开始,这壮汉还能扭头晃肩,做出躲避的姿势,但三五个巴掌吃了之后,坐都坐不住了,更不要说搂着小姑娘了。 壮汉手一松,小姑娘立刻起身飞扑向倒地的青年身前,带着哭腔喊着,“姜奎,姜奎,快给家里打电话,我们上医院去!” 桌上坐着的其他人自然不可能放他们走,两个小青年起身拎起桌上的啤酒瓶,“啪”地一声在桌角上敲碎了,对着刘广林就捅; 另外几人也纷纷掏出家伙,匕首、铁尺什么的铁器,都冲向刘广林招呼过来。 这帮人打架前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而且,在饭店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动家伙就动家伙,半点都不带怵的,这绝对是黑社会啊! 石慧一时之间也麻了爪子:我尼玛!小刘你这个正义感也太强了点,这下子好了,咱们三个都要陷入险境了。 不过,他这是白担心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甚至连刘广林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就听见一连串的惨叫声响了起来,简直不绝于耳。 这帮对刘广林动手的家伙全部躺在地上,看他们拿凶器的手,全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态,有一个家伙的手肘甚至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卧槽! 这家伙也太猛了! 这一刻,不管是石慧,还是看热闹的,都被刘广林的手段给吓到了! “报警!!快报警!”壮汉真的吓坏了,别人看不清,那是视角和距离的问题,壮汉就在刘广林身前,虽然被大巴掌抽到快要昏迷,但他出色的抗击打能力,还是看清了刘广林大人的动作。 快!没有任何技巧的快! 这样的家伙不是人多就能打得赢的,想要自己少受罪,只有报警,只有警察能保护自己。 看到这里,石慧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悄悄放下裤兜里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想要看看这帮黑社会身后到底站着谁。 不过,根本不用黑社会的渣子们报警,饭店的老板早在冲刚发生的时候就报了警。 开这么大的饭店,要说和当地的治安部门没点关系怎么可能! 所以,饭店报警之后,警察来的速度很快,两辆车,前面打头的是一个穿便装的,看不出他的警衔,倒是跟着他的几个人,有两个穿着警服。 但,从着装上看,这两位也只是普通民警而已。 带队的干部叫徐洪升,是宝坊街派出所的副所长,副科级干部,和秦淮酒肆的老板有过几顿饭的交情。 再怎么说,这家秦淮酒肆都是宝坊街派出所的对口单位,适当的关照还是必要的。 被刘广林打的这帮人也是徐洪升的熟人,据徐洪升自己的了解,这帮人是江北区政法委钱书记的朋友。 看这个场面,钱书记的朋友吃亏了呀!有意思! 了解完情况之后,考虑到钱书记在政法系统的影响力,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徐洪升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精神好的很嘛!”徐洪升大手一挥,“不知道马上就要严打了吗?都带走!” 看到石慧要出声,刘广林赶紧拿眼神制止住他。石慧就看见刘广林对着徐洪升说道:“这位警官,我作为当事人,当然有义务配合您的工作。 可是,您看这一位,头上的伤口要是不及时送医院就医,只怕很危险啊! 你能不能放他们俩去医院?” 怎么说呢?小年轻在提出要和刘广林拼桌时的礼貌,还是让他比较欣赏的,所以,刘广林打算先把这两个人从这一桩案子里摘出来。 毕竟这可是九六年,管你有理没理的,普通人只要摊上官司了就是个大麻烦,想不破财怎么可能! 虽然那个小女孩在哭喊声中提到了要给家里打电话,估计这俩孩子家里条件应该不坏。 但事情有个先后,先把人摘出来,后面的事情怎么操作都不耽误嘛! 善缘,有时候就是这么随意结下来的。 “你谁呀?”徐洪升看向刘广林,见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估摸着这个小家伙应该也是有点能量的,就给了刘广林一个自报家门的机会。 是的,那时候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把你的底子交出来,不要引发误会就好了。 至于怎么处理,那当然是掌权者们去衡量的事情了。 这里面的门道刘广林能不清楚吗?那可是太清楚了! 正是因为他太清楚了,所以才不惯着这些人的臭毛病:看人下菜碟,你以为你是开饭馆的?! 想起后世里那个让人后背发凉的“吃饺子”案件,就因为当事人吃饺子不蘸酱油,被人关进监狱,而且一关就是一年多。 这种丑恶现象的根源是什么?就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治陋习。 所以,石慧就看见刘广林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能是谁?我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也能提这个要求吧?” 看到刘广林还要接着往下说,徐洪升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机会我给到你了,既然你无所谓,那就和我们一起,上所里头说去吧! 都带走!” 第49章 我姓申,一再申明的申 也就是放在96年,大家都不怎么把伤者放在心上,这种情况哪怕是放在新世纪的头十年,医院救护车来的都不止一辆。 人道主义嘛,真不是为了搞创收。 石慧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得到的,当然不允许徐洪升就这样把刘广林带进派出所。 那样的话,以刘广林以往的战绩,南都市不掉下来一两个常委这个事情都不算完。 唉,江南省再也乱不得了。 “这位同志,请你停一下。”石慧想到这里,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徐洪升的身边,声音不大但语气严肃,“我是省委办公厅的,我姓石。事情的全程我都在看。”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刘广林和那一对小青年,“这个人你们没有必要带他走,这两个小孩子要上医院去包扎。” 徐洪升还是听得明白人话的,知道站出来的这个人有分量,也知道刚才说话有些冲的小家伙更有分量,所以,他决定后退一步。 “这个,既然你是省委领导,你的指示我应该听。 这个受伤的小青年,我们的干警会陪着他们去医院包扎的。但这个没有受伤的小女孩一定要去派出所配合我们做笔录,这个是程序。 还有,这位石领导,这个人他是当事人,”徐洪升说到这里,拿手一指刘广林,“在我们没有搞清楚事情的过程前,他必须留在我们派出所。 这个,也是办案程序。当然,如果接到上级命令要求我放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就是徐洪升在欺侮石慧离他们基层派出所太远了,管不到他们,才敢这么和他说话。 真要说办案程序,了解案情的话,你们干警就不能走访吗? 可见,徐洪升下意识里面早已经给这件案子定性了:打架斗殴,而且还是互殴。 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把刘广林关进派出所呢?尤其是,在省委干部都自报家门的情况下,还要坚持这么做,这不是傻的吗? 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和石慧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省委领导,也不清楚你是多大的领导,所以,要想我放人,请你证明你有这个实力。 这么直白的质疑和看不起,石慧能看不明白吗? 他看得非常明白,甚至都能理解刘广林这一份想要治一治这些家伙的心情。但,还是那句话,局面已经很艰难了,南都市乱不得。 很无奈,他掏出电话,远离了徐洪升之后,才拨通了省政法委副书记申佩吉的电话。 不是说南都市的警察局他石慧找不到人,那怎么可能!省委书记大秘的能量何至于此。 从省厅到南都市局,所有领导的紧急联系方式他石慧都有。 但是,一来警察厅属于政府部门,和省委没有垂直领导关系,用起来里面就多了些人情的成分。 江南一秘的人情是那么好讨的?! 二来,直接联系省政法委,不但程序正确,而且业务对口,事态的发展也能很好的控制。 很多的小事,闹着闹着就捅破天了,前车之鉴啦! 三一个是,别人可能对刘广林的破坏力认识的不够清晰,申佩吉书记经常往崇州跑,对此应该有切身体会。 对此事态的发展一定会严加控制的。 最主要的,申佩吉书记很有可能要调去崇州任市委书记,提前和刘广林有所接触,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而石慧之所以刻意避开徐洪升给申佩吉打电话,就是存了要治一治徐洪升的心:江南一秘的面子是那么好驳的?! 申书记已经五十出头了,精力方面当然不能和年轻人相比,尤其是在一整天的高强度会议之后。 最近几年的治安形势已经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尤其是在前一段时间,出了一件国家高层震动的特大凶杀案,促使高层再一次使出了“严打”的铁拳。 江南省的严打工作进程已经落后于全国其他省份比较多了。 这不,省政法委最近几天一直在开会,甚至组织了武警主要负责同志一起参会,研究部署全省的严打工作。 今天一天的高强度会议之后,他实际上已经很疲劳了,这会儿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接到石慧的电话,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石慧在电话里面三两句话讲清楚了事情的性质,最后说道:“申书记,小刘难得来一趟南都,要是因为见义勇为的事情进了派出所,我只怕大家都不好交代啊!” 石慧说的这句话,给到听不明白的人,那是真听不懂。 可听在申佩吉的耳朵里,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申书记你要是不把小刘给拦住,真要让他进去了,后果难料啊! 对此,申佩吉深有同感。 他在挂断石慧的电话之后,一秒钟都没有停留,立刻就拨通了南都市警察局长周建国的电话。 周建国周局长今晚上有应酬,喝得高了一点,这时正在南都市唯二的ktv钱柜里面醒酒呢。 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了,心里头就有些烦。不用想,这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糊糊事,找他来说情的。 但,不接电话肯定不合适,一个是,打进来的电话号码是9字头的大哥大号码,多少有点身份; 二一个,能拿到他的这个紧急联系方式的人,官职身份都不会低。 接吧! “喂!周建国同志吗?我是省政法委的申佩吉,你现在在哪里?”没时间和你周建国客套了,申书记单刀直入。 周建国再是酒喝高了,职业素养摆在这里,最基本的清醒还是能保持的。 一听是申佩吉,这个名字他既熟悉又陌生,如果他没喝酒,说不准就反应过来了。 虽然申佩吉不是他的直接领导,可那是他领导的直接领导,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可他现在不是喝高了嘛,正迷糊着呢。 不过,再是酒喝高了,周建国身为厅级干部的基本反应其实不缺。 就听见他在电话里说道:“你是哪一位?我这里信号不是很好,请你再说一遍!” 周建国的这种语气进可攻退可守。 “我是省政法委的副书记申佩吉,我姓申,一再申明的申,申佩吉。”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和我装腔作势! 申书记的心情又糟了一点: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你周建国身为一个省会城市的警察厅首长,居然还在饮酒作乐?! 第50章 好像捅破天了 居然还敢饮酒作乐?!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干的! 周建国这下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申书记?!这位可是少数几个可以直接让自己停职的人之一啊! 九十年代,公检法司都是在政法委的直接管理之下的。 虽然是双重管理,但部委离他们要比政法委远得多。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政法委的权力大。 周建国的酒意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这么晚了,这位大佬还要给自己打电话,显然不是私事,两人没有这一份交情。 而且,自己的事情自己知啊!他周建国和陈家的瓜葛不小,他的这个警察局长就是靠陈家老二给运作上来的。 万书记和陈家正斗的不亦乐乎呢,副部级的领导掉下来的都不止一个两个。 这个申佩吉,大半夜里找上自己这个小副厅,能有什么好事? “领导好!请您指示!”周建国也光棍,你说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该来的躲不掉。 “你去一趟宝坊街的秦淮酒肆,具体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去打听。” 申佩吉想起这个警察局长的不靠谱来,少不得又叮嘱了一句,“要是让省委的贵客受了委屈,后果只会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记住,现在可没人能保得住你!” 申佩吉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说亲身前往警察局,那是不可能的!有干预办案的嫌疑不说,效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听话的,一个电话足矣;不听话的,那就不是自己人,只有公事公办了。 周建国敢不听申佩吉的话吗?显然不敢! 挂掉电话,周建国连警服都没穿,出了钱柜,直接让司机往流花区的宝坊街派出所开。 上了车就不停打电话,调查情况,一分钟都不敢耽误。 但,知道的信息很有限,只知道宝坊街派出所正在出警,带队的,是一个叫徐洪升的副所长。 出警的案由是聚众斗殴。 这个案由很难和政府官员沾上边啊!周局长在心里头纳闷:难道是省委的贵客被小混混给打了? 我擦!要真是这样的情况,自己这个警察局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别的不说,想要自己屁股底下这个位置的人,也会把他拱走!而且还不用费什么劲,谁叫他周建国是陈家的人呢! 因此,周建国的座驾三菱帕杰罗一路嘶吼着,在司机高超的驾驶水平之下,居然只花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秦淮酒肆。 可惜,还是晚了十分钟,早在十分钟之前,徐洪升就下令,把斗殴双方带回派出所调查。 原因很简单,秦淮酒肆毕竟是营业场所,不可能一直这样乱哄哄的。 而徐洪升也给了石慧五分钟的时间,既等不来打招呼的电话,也等不来打招呼的人。 所以,那就只好让刘广林到派出所慢慢等了。 至于那个被开瓢了的姜奎,在徐洪升坚持要把小女孩也带回派出所调查后,他拒绝单独去医院包扎。 在向石慧借了电话给他家里人说了一声之后,直接跟着一起去了宝坊街派出所。 一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事态的发展正逐步走向失控的边缘。 也包括石慧。 这个姜奎的爸爸叫姜海潮,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 姜部长家一直人丁不旺,尽管姜部长已经百般努力了,却依旧无法让姜奎摆脱独苗苗的身份。 姜奎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着,却没有沾上一丁点纨绔的风气,人情世故圆滑,通情达理正直。 连刘广林这样眼光高的,都对他另眼相看,更何况他的亲生父母了。 所以,姜部长在接到儿子被人开瓢了的电话以后,饶是他城府深沉,涵养深厚,也是心痛的直哆嗦! 姜部长再是心痛,毕竟是男人,心思要比女子阔落的多。 姜部长的夫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对她充满了恶意:老天何其不公,让她的心肝儿受到这样的伤害! 报复!必须要报复! 问题是,姜部长的夫人是少数几个真有能力实施报复的人之一。 她的哥哥就是警察部督察委员会的一把手主任。这个督察委员会主任有多大的权力呢? 这么说吧,提拔各省厅的厅长副厅长的权力他没有。但,要停他们的职,直接就停了,根本不需要你地方政府的同意。 当然,停职的原因要向部长汇报,向政务院报备,这是程序问题。 更为稀奇的是,姜奎和他这个督委会主任的舅舅,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不能说很相近,只能说非常相近,相近到简直一模一样。 有哪个舅舅不喜欢肖自己的外甥呢?! 然后,姜夫人不顾自己丈夫的阻拦,给自己的哥哥打去了深夜电话,说了这个事。 到了这个时候,事态的发展就已经开始脱离江南省委的掌控了。 当然,打完电话,姜部长夫妇两人火速往宝坊街派出所赶。 姜部长担心自家孩子在派出所吃亏,一路上联系了好几个故旧,要求他们一定不要让姜奎再次受到伤害了。 所以,不等徐洪升回到宝坊街派出所,从政法委到警察局,甚至流花区的区委书记,都被姜海潮给拎到小小的宝坊街派出所。 等到徐洪升回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看这架势,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捅了马蜂窝,而是直接捅破了天。 连忙安排民警陪着姜奎,用警车载着他和那个小女孩往医院送,再也不提什么当事人不当事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徐洪升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案子只怕很麻烦,因为出面施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在接到江北区政法委钱书记的电话时,徐洪升就已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了。 之前他要坚持把那个小女孩和刘广林带回派出所调查,主要原因是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可操作空间。 如果有,那就是你钱书记好,我徐洪升好,宝坊街派出所的民警好! 这样的三好局面,多好; 如果没有,对我徐洪升来说,也没有损失,我不过是照着办案程序办事,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哪怕你们手眼通天,又能奈我何?! 第51章 又见铁椅子 但,徐洪升怎么都想不到,他今天碰上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他也不是太清楚,有些人真的可以打破那些所谓的规矩。 比方说,姜奎;当然,还有刘广林。 审讯室里面,两个民警坐在办公桌后面,指着桌子前面固定的铁椅子,要求刘广林坐上去。 看到这个椅子刘广林是真的闹心:尼玛!我这是和警察系统结了多大的仇啊,至于要这么一而再的作贱我吗?! “你们这是要审讯我?你们确定?”刘广林的声音很冷静,并不带情绪,“我坐上去容易。 我一旦坐上去了,今晚你们出警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屁股底下的位置可就真悬了啊!” 我擦!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两个民警乐出声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眼镜男子更是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 尼玛!就凭你这二十来岁的小家伙?看把你狂的! 不要说我们今晚到现在一直都在走着办案程序,就是我们偏一点了,你又能怎么样? 别说你身后站着谁,到了现在这一步,谁来捞你出去,都要付出代价! 两人相视一眼,眼镜警察开口了。 “你今晚是不是动手打人了?”眼镜警察不等刘广林回答,“你既然动手打人了,就要配合我们调查审讯。 你总不可能不是我国公民吧?是的话,你就要尽义务!” 这才是信口雌黄! 我配合你们调查,和配合你们调查审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我尼玛,你这是拿我当犯罪嫌疑人在搞! 刘广林转念一想,也对,要说哪个黑社会身后不站着一两个戴官帽子的,那怎么可能! 所谓官官相护,其实还是利益使然! 别看当官的之间斗的你死我活,仿佛不共戴天一样。但要是真的遇到像这种官场之外的事情,肯定还是相互帮衬的。 就眼下的这种情况,可能这两名警察真的和打人猥亵的那帮黑社会没有关系,但,必定是同情者和维护者。 毕竟,涉及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 想到这里,他把自己内心的那些不忍全都放下了,就像万书记说的,“人要学会无情”。 你们既然放弃了正义选择了利益,那我当然要扒下你们的警服。 身为党的一名领导干部,维护警服上的廉洁,维持警服代表的正义,是我应该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刘广林强忍心头腻歪,坐上了审讯犯人用的固定铁椅子。 “你的姓名。” “刘广林。” ······ “你的政治面貌是党员?”两名警察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头都很清楚,这事儿,只怕有点麻烦。 搞一个体制内的,和搞一个体制外的,那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哦,原来是自己的同志啊!”眼镜男笑呵呵地说道,“自己人怎么都好办,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我们做个记录,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这么假的话都能随便往外说,刘广林对这两人的职业素质已经无语了,连敷衍都懒得去敷衍。 看到刘广林没有反应,坐在眼镜男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开口了,“同志,报一下你的单位,留一下联系方式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有责任通知你们单位的!” 这就是在拿单位压人了! 看他们俩配合的这么轻车熟路的,看样子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崇州市南港经开区副主任,联系方式就不用留了,”刘广林看着他俩,“因为你们俩以后肯定不会想要联系我的。” 什么!经开区副主任?! 卧槽!这是一个副区长? 两人这心里“咯噔”一声,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尼玛!这位起码也是一个副处级领导干部! 二十四岁的副处,代表的东西太多了,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心神失守之下,两人都没听清楚刘广林的后半句话说什么了。 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审讯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进来了两三个人。 不过,刘广林一个都不认识。 当先进来的矮胖男子是宝坊街派出所的所长,叫李保华。 今晚不是他值班,晚上就准备开一桌麻将,消遣消遣。 夏天嘛,喝啤酒打麻将,其实还是挺享受的。 可这牌还没打两圈呢,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才知道,原来是所里的徐洪升抓了不该抓的人。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工作嘛,有点疏忽大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抓错了就放嘛! 放人之前,自己肯定要去单位核实下情况,最起码,事情的真假要搞清楚,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打招呼的人负责。 和他打招呼的人也不是别人,是流花区分局的政委。就这么草率的把人放走了,真要是有什么后续,对谁都交代不过去。 所以,李保华准备把这一手牌打完就出发。 但,他刚放下手机,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一看就知道,这是来人一直在拨打,不停息地在拨打。 “李保华,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干什么,你立刻给我赶回单位去,马上把刘广林处长和姓姜的小孩给我放了。 你要是让这两人有一点意见,你就等着组织处理吧!” 电话里头的声音火烧火燎的,一听就知道,是分局的局长江晓阳。 李所长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扔出去手里的一张幺鸡,正准备起身呢,就看见对门摊牌了。 清一色的一条龙,一炮点掉五百块。 “他妈的!晦气!”李保华一边起身嘟囔着,一边扔下五张百元大钞,出门了。 骑上自己的幸福250,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五分钟里面赶到了派出所。 他还没下车,就被院子里停的几辆车给震住了:卧槽!区委书记都搞来了,徐洪升,你这是干了什么? 等他进院子了,就看见南都市警察局局长周建国也来了,白衬衫上似乎还有一些红酒渍,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一脸的生人勿近。 第52章 周局长进医院了 徐洪升像是考试作弊被抓了现行的学生,尴尬无奈地缩着肩,站在周建国身侧。 而江晓阳则站在台阶下,一脸的焦急,一个劲地冲李保华使眼色。 “领导好!”李保华小跑着来到周建国面前,“啪”地一个敬礼,“请领导指示!” “我没什么指示,我是来观摩学习的。”周建国的心都凉透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那位申书记再三强调不能受委屈的省委贵客,还是被带进了审讯室,现在正接受宝坊街派出所民警的审讯呢。 李保华看到大领导都这样的作态了,哪里还不知道徐洪升捅了大篓子?! 他连忙再次给周建国敬礼,请求他的指示。 真是一个聪明人啊!周建国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忍不住为他推卸责任的手段叫好。 “我是来你们所是来学习的,学习你们如何把见义勇为的省委贵客,定性为聚众斗殴的罪犯的!”周建国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就使劲折腾吧!” 周建国根本不接李保华的话茬儿,这让李保华更感事态严重了。 “徐洪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当着领导的面说清楚,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徐洪升自然听得明白自己家所长的言外之意,立刻趁着这机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他甚至连自己准备巴结讨好江北区政法委书记的心思都坦白了出来。 “事情清楚了,我没有冤枉你们吧!”周建国的声音很冷淡。 “还愣着干什么!去审讯室放人啊!”江晓阳一脸的晦气,冲着李保华吼道:“礼貌点!你要是放不出来,你就把自己也关进去吧!” 于是,屋子里的一群人,包括石慧、流花区的区委书记等等,就看见南都市局的一把手行色匆匆地往里面走,连招呼没来得及打。 等到李保华打开审讯室的门,就看见坐在铁椅子上的年轻人,一脸的冷漠看向自己。 “您就是省委的贵客吧?!贵客您看,这都是我们的失职,搞误会了,我们去楼上谈?”李保华的客气比见着他舅爹还要亲热。 可惜,他的客气注定得不到刘广林的回应。 只见刘广林站起身,对着李保华冷声说道:“失职、误会,然后就是不轻不重地处理几个边缘人,是这样对吧?! 或许你认为,这样已经够给省委面子了,这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 但,请你摸着良心说,在已经开始的全国严打大形势下,我真的被你们定性为聚众斗殴,会是什么下场吗? 当然,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 说完,刘广林推开站在门前的周建国和堵在门口的徐洪升,走出审讯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说道:“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这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啊! 听到刘广林直言不讳的谩骂,周建国心里头越发觉得堵得慌,也越发的觉得渗人! 他急匆匆地从钱柜赶来放人,人情没捞着,埋怨倒是招了不少,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周建国来不来放人。 这得多大的底气! 他甚至连来放他的人是谁都不在意,就直接开骂,这得多大的怨气! 我倒是要看看,今晚抓回来的这到底是哪位神仙?! 想到这里,周建国一指还在发懵的眼镜警察,“把审讯笔录给我!都问了些什么?” “只来得及了解一下他的身份,领导!”眼镜警察双手递上一张薄薄的审讯记录。 周建国第一眼扫在名字上,“刘广林”这三个大字,就像一把挥舞着十八磅榔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嗡”地一声,他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在奔腾。 我尼玛!是他呀,是这个官场太岁! 周建国作为被陈家老二拉起来的副厅,对江南省这一场政治斗争的内幕,自然要远比外人熟悉。 正因为熟悉,所以才害怕。因为,刘广林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众人就看见周建国拿着审讯笔录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咚”地一声,他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了水泥地上。 领导这是昏过去了?! 还是被吓晕的?!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抬起周建国,就准备往医院送。 他们刚一出门,就看见从前威严的区委书记,正侧身站在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边,那满脸堆起来的笑容里,居然有一些谄媚的意思。 也是在这个时候,徐洪升才搞清楚,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想到自己居然连这样一尊菩萨都得罪了,禁不住手一软,脚一滑,不但把抬着的周建国摔了,还把自己也摔了个结实。 “走吧!”石慧看都懒得看派出所里的这一副丑态,和刘广林一起,走出了宝坊街派出所。 “这一顿宵夜吃的,”石慧在车上感叹着,“又要掉下来几个县处级干部!” 刘广林知道,这是石慧在探问他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要求呢, 他当然不会装聋作哑,那不是让自己人为难吗! “我现在终于理解陈衡书记,为什么对警察部门的工作作风这么重视了。”刘广林感叹着,“这个部门真的半点也乱不得! 规章制度、纪律作风问题,必须抓起来。大环境是黑的,白的也会被染黑的。 真不是撤几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石慧听到这里,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江南省真的乱不得了!这样就挺好,小刘还是顾大局、识大体的啊! 有了这个“乱不得”的前提,今晚这件案子处理起来的尺度就好把握多了。 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啊! 姜夫人的深夜电话哪里会白打;警察部督察委员会的姜主任,正想借着这次全国严打的机会抓典型呢! 所以,江南省的政法系统注定要经受一场史无前例的狂风骤雨。 不过,这些和刘广林已经无关了。 回到省委招待所,在石慧的安排下,前台接待的经理给刘广林办了一份住房协议。 有了这一份协议,以后刘广林来南都了,可以自己入住省委招待所了,不需要石慧来打招呼。 毕竟,省委招待所不对外营业嘛。 第53章 省国资委的学习班 石慧安顿好刘广林姐弟,一身疲惫,独自开着车,回到了家中。 石慧家的小子来的晚,现在正读高二,根本没那么早睡,还在埋头学习呢。 倒是他老婆夏琴,已经睡迷糊了。被惊醒之后,少不得要埋怨几句。 “不是说谈点事吗,怎么都谈到下半夜了?” “别提了,一顿宵夜吃掉了好几个县处级呢!”石慧搂上老婆的肩膀,鼻子里传来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紧绷的心情终于彻底缓解下来,“明天再和你细说吧!” 片刻的功夫,夏琴就听见他细碎的鼾声,这让她既鄙夷又心痛,切~,男人! 第二天一早,刘广林姐弟俩正在自助餐厅里吃早餐呢,就看见石慧领着姜海潮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找来了。 一番介绍之后才知道,这两人是亲自来道谢的。 其中那位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是省国资委的主任荣谨怀,昨晚被猥亵的小姑娘的爸爸。 之所以这么早来,就是担心刘广林马上要离开南都回崇州。而且,对于姜海潮和荣谨怀两人来说,也就早餐前这点时间是自由的。 一个体制内的干部冒着钢刀铁棍亲自下场救人,这样的人情必须要亲自当面感谢的,不然就是失礼。 当然,这里面要说没有万书记的因素,那也不可能。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刘广林当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说实话,他现在可是真代表万书记的脸面呢。 刘广林在了解到三人都还没有吃早餐的时候,亲自领着三人取了些早餐,吃饭谈事两不误。 “刘主任,你在经开区的主要工作是分管宣传口,怎么还跑到米国搞招商引资去啦?”荣谨怀问的很认真。 毕竟,如果小刘也分管经济口的话,那么给他找两个投资商,帮他完成招商引资的任务,也算还掉了人情。 那个年月,招商引资是有硬性任务的。 “主要是领导看重,我还兼着经济口这一摊子事。”刘广林说的很谦虚,“我这刚接手这么一个新摊子,正找不着抓手呢! 荣主任您是前辈,有什么好经验教教我,我一定给会认真学习的。” 哦,这就是在说,暂时不需要业绩了,我懂! 荣谨怀对刘广林说话的水平很感兴趣,就这种云山雾绕的,一般的副厅来了都听不明白。 “哦!能者多劳嘛!”荣主任没有说什么“年轻人就应该多压担子”这种官话,“你们经开区是在整合港工集团和南达港务局的资源吧? 挺不容易的!要是遇到难事了,你和我说一声,别的做不到,帮着协调还是可以的。” 这个就是荣谨怀的谦虚了。 港工集团在脱离一机部之后,一直是省国资委直接管理的,哪里需要协调?直接下命令就行了。 倒是南达港务局,因为隶属交通部,才需要协调。 说到这里,刘广林不由得想起谢云闲提醒他的,港工集团的胡副总有裸官嫌疑的事。 既然机会合适,那么,不管是为了经开区,还是为了港工集团,少不得都要给省国资委打一针预防针。 于是,刘广林笑着说道:“其实都还好!就说这一次我们出国吧,港工集团的胡副总还是很谅解我们难处的,并没有让他的妻子跟着我们去米国陪读呢。” 这哪里是一句话,这分明是一颗槟榔,越嚼越有味道。 如果说,刚才荣谨怀对刘广林的客气,一方面是莫名其妙的好感,另一方面是感激的话,现在他是真的拿刘广林当成了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了。 能够在三言两语之中,既点出问题,又卖了人情,还毫无代价的让你还帮他把事情办了,这真不是一般的政治水平。 这个小刘,是个天生搞政治的!就连坐在一旁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姜海潮都在心里头赞叹。 “裸官已经不是个别现象了。”姜海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自己未来的亲家荣谨怀,提醒道, “我们组织部门的调查表明,近年来,将自己的直系家属以读书、养病等各种名义送到国外去的干部越来越多。 ‘裸官’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大家都清楚这种现象的危害,现在都在摸索着,怎么预防整治这种官场乱象。” 在姜海潮没有说“裸官”现象之前,荣谨怀就已经想到了,人家小刘大概就是这么一层意思;现在,经过自己未来亲家的提醒,他就更加确认是这么一回事了。 得了!人情没有送出去,反倒欠着小刘更多了。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还的,那就,慢慢还吧! 想到这里,荣谨怀冲着自己亲家点了点头,这才对刘广林笑道:“既然刘主任对小胡这么看好,这次省里刚好要举行一个学习班,我回去安排下这个名额。” 于是,在石慧目瞪口呆的震惊之中,在刘广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个企业的正处级干部,很大概率就这么掉下来了。 ······ 就在此时,胡副总也在宾馆和别人吃早餐。不过,吃早餐的对象是两位三十岁不到的火辣女子。 这两个女子是一对姐妹,都戴着眼镜,只是此时她俩那炙热的期盼,差点把白金的镜框给融化了。 这两个女人是崇州市民营企业家朱有财的妻子和小姨子,正在为他收购港工集团钢缆厂的事情,在公关胡本贵胡副总呢。 嗯,昨晚两姐妹辛苦公关了一晚上。 “别这么看着我,”胡总拿筷子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碗,“这件事情在我这里,朱总算是通过了。 你们回去可以明着和朱总说,他收购港工钢缆厂的事情,我这里不是问题,港工集团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的港工集团已经并入南港经开区了。 再像以前那样,他花个十几二十万就能买个工厂的事情,即使我们港工集团同意了,南港经开区也不会同意。”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子听到这里,禁不住眉头一皱,你还别说,她这一皱眉竟然也别有风情。 第54章 王文公的信徒们 就听过见她说道:“胡总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家老朱找找门路。毕竟,我家老朱就是一个搞企业的老实人,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她的妹妹在旁边接话道:“是啊!胡哥,你这好人都做了一晚上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吧!” 胡总听到这猫叫一样的声音,差点没把持住,在心里头感叹着:这个老朱,真是好艳福啊! 心里头羡慕归羡慕,却不耽误他嘴上假意呵斥:“说正经事呢,又卖骚!这个事情我只能给你们俩出谋划策,亲自出面的话,味道就不对了。” “哪里就味道不对了呢?你昨晚上不是一个劲地说味道好好的吗?!” 朱有财的妻子轻轻一拍自己妹妹的头发,也假意呵斥,“这还在大厅里面呢,好好说话!” 说完,她转脸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胡总,轻声说道:“还请胡总给指一条明路,我们家小朱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一辈子的。” 朱有财的妻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把曹贼属性点满了的胡本贵胡总给煽乎得忘乎所以了。 “行吧!”朱有财大大咧咧地摆手说道,“看在你们两人还算懂事乖巧的份上,就这一两天,我把经开区的楼主任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后面的事情看你们的手段。” ······ 楼主任在这一段时间里,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粟书记不在,经开区这么大一个正在建设的摊子,自然什么事情都是他这个主任说了算的。 不管是在基层行政结构布局上,还是在经开区招商引资政策上,甚至是在经开区的开发规划上,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什么是大权在握,这个就是大权在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粟书记关于成立行政服务大厅的构想没有和他商量,其中有一部分的规章制度很不切合实际,这让他想改又不敢改。 在没有经过粟子莹同意的情况下,就更改她订立的规章制度,那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打粟子莹的脸他楼玉成可不敢!起码现在不敢! 尤其是,在楼玉成准备就行政大厅搞个揭牌仪式,在没有粟子莹点头的情况下,市里的主要领导干部一个都不来参加,就更加让他明白了粟书记的厉害。 甚至,为了这个事情,自己还被马上就要调走的陈书记批评爱出风头。 这也是陈书记马上就要调走了,放在平时,他楼玉成敢这样在挨了批评之后没表示,通报批评他都是轻的。 不过,一想到今天粟书记就要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年纪轻轻却深不可测的刘广林,楼玉成就有点心虚。 毕竟,他是背着这两位做了不少的事情。 正所谓,不做不错,只要你做事了,总有做错的时候;甚至于,不同的人看同一件事,对错的判定都能完全不同。 所以,他们一回来,就又要斗起来了吗? 楼主任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进来!”楼玉成中气十足地招呼着。 来人推开虚掩的门,楼玉成一看,这不是港工集团的副总胡本贵吗?! 连忙起身相迎,亲自把他迎到小会客室里,这才嘱咐秘书小王泡茶。 楼玉成之所以要对胡本贵这么客气,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个是,胡本贵和市常务副市长石磊是连襟,而且是关系很好的连襟。俗话说,姨亲舅亲,亲不过连襟嘛。 二一个呢,这个胡本贵是真有点本事的。能把港工集团好几个能盈利的工厂以几万元十几万元卖掉,没本事能行吗? 据说,他和省国资委的高层有不浅的关系。 这样一位合作单位的领导,楼宇成再是清高,也必须客气啊! “胡总请坐!”楼玉成让座之后,笑着招呼,“最近怎么样?听说港工集团在搞大转型、大转产,忙得很吧?” 胡总谦让着坐了下来。不过,为了表现自己对楼宇成的尊敬,他也就是坐实了半边屁股。 “我那都是在瞎忙乎!要说忙,怎么可能有主任你这样的大忙人忙呢?!” 胡本贵再是谦虚,再是保持低姿态,两人都是同一个行政级别这种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胡本贵的谦让都是有限度的;不然就不是谦让了,是肉麻的谄媚。 于是,两人云山雾罩地寒暄了一小会儿。 就这么一小会儿,胡本贵明显感受到自己在这一方面和楼玉成的差距。要是节奏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自己词穷了,对方还没尽兴呢! 于是,胡本贵就进入了主题,“楼主任,说到国企改制,那可真是有苦难言啊! 就拿我们去年刚刚改制的输送机厂来说,改制之前一年的营利是负债二百三十万,眼看着就要倒闭了。 为了职工的就业,我顶着压力一元钱把它卖了。 当时那个风言风语,简直能把我呛死在舆论的汪洋大海中啊! 你再看看今年,输送机厂一下子就放了一个利税所得超五百万的大卫星。 所以,改制这种事情,不怕流言多,就怕脚步慢。” 说到这里,胡本贵为了表示自己的郑重其实,不但坐直了身体,而且是第一次正视楼玉成的双眼,缓缓说道:“我个人十分钦佩王文公。 能在七百多年前,当众喊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是何等的勇气! 我学他老人家学到现在,也还只在‘人言不足恤’的圈子里打转转啊!” 胡本贵再是企业里的干部,但好歹也是处级领导,在来找楼玉成之前,势必要做一下功课的。 更何况,楼玉成崇拜王安石那是公开的信息,这一点,胡本贵当然要利用上。 可惜,他的水平也就是这样,换其他处长来,讨好也不会讨得这么明目张胆,没格调! 楼玉成看着慷慨激昂的胡本贵,在心里寻思,他这是有改制方面的事情要找自己? 当然,改制方面的事情楼玉成肯定是赞成的,因为他自己就是坚定的改革派。 第55章 楼玉成的手段和矜持 在楼玉成心里,“一元卖厂”怎么啦?!该卖就得卖!舍不得这点瓶瓶罐罐,还怎么搞改革,搞开放,搞经济建设?! 再说了,长恨不如短痛,在卖也是死,不卖也是死的情况下,卖出去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管卖出去的资源姓什么,总还在自己的国家里发挥着生产力的作用;不卖,那才是把生产力资源捂在手里浪费掉,是败家子! 不过,一想到胡本贵这个“胡卖光”的名声,楼玉成的内心对他又是抗拒的。 楼玉成有自知之明,他离王安石“人言不足恤”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 所谓的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这世上哪里有完全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呢? 这是违背基本人性的。 但,就这样连情况都不了解一下就拒绝他,显然是不合适的,那是在得罪人。 一来,胡本贵的连襟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两人关系还是特别好的,得罪不起; 二来,这是合作单位的副总,还是掌握了实权的副总,行政级别和自己一样,得罪了他之后,后面的工作没办法开展。 “唉,想要达到王文公的境界,何其难也!”楼玉成发出赞同的感慨,“很多时候都不能被自己的同志理解,这也是一件很苦闷的事情。 再说,你我虽然接触不多,还是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的。 你这儿,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胡本贵见楼主任主动问起,心里头颇有一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知音之感,也就把港工集团准备卖掉钢缆厂的事情,认真的说了一遍。 这个钢缆厂的事情,楼玉成还是亲自了解了一些情况的。 并不是楼玉成对这个业务有多精熟,而是他发觉刘广林对这家工厂很上心,出于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他也就了解了一下。 “既然港工集团不看好钢缆厂的发展前景,不知道你们是打算怎么卖的?”楼玉成不介意向胡本贵卖个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胡本贵一听楼玉成问这个问题,立刻知道了楼玉成的态度,他并不反对港工集团卖掉钢缆厂的。 “一百万,现金。”胡本贵看到楼玉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朱有财答应了,员工只裁五分之一。” 胡本贵的这一番话,立刻在楼玉成面前暴露了他贪婪的嘴脸来。 因为,根据楼玉成的了解,钢缆厂上一个季度光是买原材料就花掉一百四十七万,像什么设备维护,线路更换什么的,花掉的钱就不提了。 尼玛!这是一分钱不花白拿一个五百多号人的厂子啊! 这种事情,如果要是给刘广林知道了,楼玉成想象不出来后果有多糟糕。 他不等胡本贵再说点什么,就摆手打断道:“你可能不知道,经开区的个别领导对这个厂还是很关心的。 所以,这个事情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当然,他楼玉成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再多是不可能说的,那不是把刘广林往死里得罪嘛! 为了讨好一个胡本贵而得罪刘广林,他楼玉成没这么脑残。 至于胡本贵能不能听得进去他楼玉成的建议,他认为,有了自己的这个提示之后,胡本贵要是还不能打消卖掉钢缆厂的念头,那是他作死。 作死的人,你对他说的再多有什么用?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胡本贵也不是傻子,见楼玉成一听自己对钢缆厂的报价,就立刻失去了往下谈的意思,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钢缆厂的家底被人摸清了。 看来,自己要在这一块大出血了。 胡本贵打算今晚就去自己连襟家,找一下石市长,让他出来帮着运作一下。他认为,这样既能增加事情的成功率,也能减少成本增加利润。 所以,为了不和楼玉成把关系搞僵,胡本贵立刻终止了卖厂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经开区的领导来。 楼玉成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挑起胡本贵和刘广林斗一斗,就着重介绍了下刘广林。从他的为人到背景,说得清楚明白。 这就是在明着告诉胡本贵,经开区对钢缆厂感兴趣的领导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分管经济发展委员会的刘副主任。 两人一番交流之后,胡本贵对楼玉成发出了邀请,说是今天聊得非常投缘,就是还没有尽兴,这一两天里楼主任你是不是能抽出个时间,我们再坐坐? 楼玉成当然是矜持的,事实上他本就很少出去参加应酬,没有这方面的习惯。 一来,言多必失。大家在一起不可能不聊天,而聊天的最高境界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 可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透露一部分真话出去的。 二来,和人保持距离会产生神秘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老夫子这个话说了几千年了,还有用。 说明什么?说明人性就是如此。 所以,楼玉成笑着推辞道:“胡总客气了。等空闲下来,我一定和你联系。” ······ 刘广林回到崇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多了。 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餐馆陪着姐姐吃了一顿饭,安排好车送她回东江之后,这才来到自己在经开区的办公室。 出去已经上十天的时间了,办公桌上还是一尘不染。 看来,办公楼的物业管理水平在这一段时间里是进步了。 因为年纪和习惯原因,刘广林并没有像其他的副主任那样,配备了专职的通讯员。 所以,办公室能保持这么干净,肯定是物业的保洁做的。 要有正反馈,才能让物业有动力继续保持这种干劲啊。 刘广林正在想着,用什么方式给物业公司一点物质刺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他抬头一看,是办公室文秘二组的应文华,楼主任的专职通讯员。 “刘主任,您回来啦!”应文华对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小的领导还是很钦佩的,说话就透着恭敬, “这是一些在您出国期间楼主任主持工作时的会议文件,就等您签字了。” 第56章 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刘广林随手接了过来,看到第一页的标题就皱眉了:《关于南港经开区办公室制度的几点修订建议》。 这是把手伸进我的锅里头捞肉吃啊! 不说你楼玉成的工作能力也就是一般,哪怕你真的精彩绝艳,也不可能一个人从后世几十年千锤百炼的成熟制度里找出漏洞来。 你这是在玩大家来找茬是吧?! 刘广林强忍心中的反感,往后翻了翻,第二份材料的标题是:《关于梅德利化工厂选址规划和场地三通的时间表》。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个经开区土地使用规划不是自己负责的经济发展委员会在管吗?那怎么一个化工企业要进经开区,甚至都要进行场地三通了,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粟书记曾多次在不同场合公开讲过,无论是什么样的化工企业,想要落户经开区,都要经过经开区党组会的一致同意才可以。 只要有一票反对,这个化工企业就不可能在经开区落户。 这个楼玉成,他想干什么?!他也不是这么不成熟的干部啊?刘广林在心里头想着,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后面的几份材料,分别涉及到拨款、建立新的警察分局和派出所,以及打包出售崇州第二棉纺织厂。 粗略的看了几眼,刘广林笑着对应文华说,“看来,我们出国这段时间楼主任挺忙啊!材料放我这儿,你先回去吧。” 看着应文华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刘广林起身,站在窗前沉思了起来。 楼玉成这是在试探自己对权力的把持力度,不过,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动作来试探呢? 而且,有些举措根本就不能说是试探了,而是赤裸裸地伸手揽权了。比方说,这个二棉厂的打包出售。 这个是一定要经过崇州市国资委同意才能出售的,难道说,楼主任在市国资委里面有靠山? 不然的话,一旦经开区政府做好了出售方案,市国资委不批,那就会闹出政治笑话。 到时候,不管是市国资委的老大,还是粟子莹书记,都要负政治责任,起码也要有一方承担纪律处分。 这个楼玉成不应该这么幼稚啊?把经开区和国资委搞成对立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信息量太少了,不足以支持他下判断。 想到这里,刘广林决定给方缘打个电话。毕竟,说到信息收集这一块,全崇州市她也算是独一份了。 “缘姐,是我啊,小刘!” “你总算是回来啦!”电话里方缘的声音很是爽朗,听得出来,对刘广林的回国她是真的很开心,“你要是再不回来啊,家都被人拆了。” “我就在纳闷呢!二棉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嗯!二棉已经四年没有发一分钱的工资了。厂里有几个女工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出来卖淫,被几个警察给抓了现行。 警察处理不当,通知了单位,这四个女工集体跳江了,到现在遗体都找不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叶市长就责成国资委,对二棉厂进行清算盘点。 晚上来家再说吧,我这里有人来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刘广林放下了听筒。 只是心情,乱透了,也糟极了。 四条鲜活的生命,四个屈辱的灵魂,四个破裂的家庭,压得让人真喘不过气来。 自己应该去她们跳江的地方去看一看她们的,最起码,也应该给她们鞠一躬。 虽然自己没有资格向她们说一声“对不起”,但,可以洒上点花瓣,让她们走得光鲜一点吧! 只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不方便祭奠逝者。 那就去看望下她们的家属吧,看看那些让她们为之付出尊严的牵挂吧。 想到这里,刘广林从手包里翻出现金,准备一家发两千元慰问金。当然,这是他私人行为,再给多一些的话,会出问题。 但,帮助一个家庭,除了现金这种最为低级的手段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 刘广林准备帮这几个家庭一把,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几个家庭的日子过下去,不能让绝望的死者再次绝望了。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开着车,向二棉厂方向去了。 事情虽然出了有几天,但只要稍一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就是这家,”热心的阿姨看着神色深沉的刘广林,“安如可真是狠心啊!留下瘫痪在床的婆婆和一个两岁都不到的孩子,这日可怎么过啊!” 死者家属住的地方与其叫宿舍,不如叫工棚更恰当一些,低矮,而且也不大。 采光不好,也不怎么透气,屋子里散发着屎尿味。 一个头发花白脸庞消瘦的六十来岁女子躺在床上,在她身边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毛孩。 “二江他娘,有人来看你们家了。”热心阿姨陪着刘广林进了门,打着招呼,“二江他爷俩去上工啦?” “是啊!他婶子,早上五点多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就今天能不能搭上点零活儿。 再找不到事干,这一家子真要饿死了。” 瘫在床上的老人转头过来,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暗淡的眼睛看向刘广林,那眼神,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老夫人说道。 “我也不认识你们啊,”刘广林从手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放在老人的枕头下,“但我应该帮你们。虽然,我能做的不多。” 这一刻,面对老人麻木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一丝希望之光,刘广林只感觉到惭愧和压抑。 他急匆匆地和老人说了几句苍白的安慰话,就逃出这个矮小的棚屋,感到脚步无比沉重。 接下来的三家情况要比这一家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广林的失落和悲伤,陪同的热心阿姨都能感觉得到,她试着安慰道:“小伙子,现在的日子已经是最难过的时候了,熬过去了,就会好起来的。” 但,这无力的安慰并不能温暖刘广林的心。 他甚至在心里嘲笑那些开口闭口都是“改革的阵痛”的君子们,他们自己怎么不去承受下这种“阵痛”?! 当他们也承受了的时候就会知道,这种“阵痛”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第57章 给死者一点尊严 逐一探望完四家的家属,刘广林心情沉重的回到经开区,准备找粟子莹反映下二棉厂的情况。 这种事情要是任由它自然发展下去的话,二棉的职工能不能撑到市里头的改制都很难说,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刚好,粟子莹接待完楼玉成主任的来访,出门的楼主任正好和刘广林碰了一个面对面。 不过,双方的脸色都不好看。 “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粟子莹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广林这么一副沉重的神情,就连他被市局审讯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沉重。 “我刚刚从二棉回来,”刘广林罕见的没有向粟书记问好,“职工们的生活过得太惨了。” “二棉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的失职。”粟子莹听到刘广林心情低落的原因是因为二棉的事情,心情也跟着低落了。 “我得承认,当初选楼玉成当经开区的第一任首长,是我任性了。这个人,虚有其表,其在政治敏感性这一块真的很麻木。 二棉的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他一次都没有去过,更没有代表经开区做出任何慰问性质的举措。 我刚才批评了他。” 其实,刚才粟子莹并不是就二棉这一件事情对楼玉成提出批评的。 在楼玉成对新成立的政务大厅指手画脚的时候,粟子莹很直接的告诉他,政务大厅涉及到行政体制的变革,不是他一个经开区的主任能管的事情。 这在哪怕是以严苛出名的粟子莹来说,也是很少、很严肃的警告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楼玉成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在粟子莹强大的气场之下,失去了继续汇报的心气劲,准备等粟子莹心情好一点再来谈。 刘广林对此不置可否。 不管是能力问题,还是观念问题,二棉厂作为经开区底下的一个单位,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楼玉成一个大主任,应该也必须出面安抚群众情绪。 你什么都不做,算怎么一回事?!是怕那几个死去的女人脏了你的名声?! 以前刘广林一直认为,他和楼玉成之间的这点权力摩擦,是形势上的必然,不是原则上的对立。 现在,在看到楼玉成对待二棉厂的态度时,他转变了自己的观念:你既然要自绝于人民,那我也没有道理惯着你。 所以,再让他刘广林像以前那样对楼玉成保持克制,是不可能的了。谁也做不到,哪怕是粟子莹。 “我准备明天上午去江边祭奠下那几位女子,身前她们受了屈辱;现在她们都走了,死者的尊严我们还是要顾的。” 看到刘广林面色沉痛,粟子莹知道,他只是来通知自己一声,自己同意不同意的,没有任何意义,他都会去。 粟子莹更加清楚,刘广林今天下午独自去看望慰问死难者家属,是有实地了解真实情况的心思的。 现在看来,死者的家庭确实困难,迫不得已才卖淫的。不然的话,以刘广林的政治觉悟,是不可能在她面前提出要亲自去吊唁的。 唉!这就是我粟子莹治理地方的水平吗?逼得我的人民去卖淫养家,耻辱啊! “知耻而后勇,我也会和小齐一起去。”粟子莹有些怅然,可政治上的许多东西不允许她随心所欲啊! 沉默了片刻之后,粟子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但,这个吊唁不能是官方的,只能是私人性质。” 刘广林心情很复杂,难怪粟子莹前一世的政治成就那么高,就她现在的这份果决早已经超出了自绝大多数的厅级干部。 本来,这四位女子投江的事情就是一件影响很不好的事情;而且,还是因为卖淫被抓名节受损而投江的,影响就更坏了。 更关键的是,粟子莹还是女性书记;牵扯上卖淫投江这样的事情影响就更不提了。 可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提出来要去吊唁;而且,即使刘广林不提出来,看她的这个架势,也会亲自去的。 但是,她作为市委常委,确实不能去,去了之后不但会激化党内意识对立,也会给二棉改制增添许多不必要的色彩。 “你亲自去就算了吧!”刘广林无奈地感叹道,“你是市委常委,亲自去的话代表的东西就太多了,不合适! 让小齐陪我一起去吧!” 粟子莹也同样不知可否,改变话题问道:“你来找我不会就这一件事情吧?说吧,我承受得了。” 刘广林也不客气,把应文华递来的会议材料,全部转交给她,说道:“经开区的行政作风,特别是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不应该是这样皮里阳秋的。 共产党人,光明磊落一点,既是尊重自己的同志,也是尊重自己的原则。” 这可以说是刘广林第一次在粟子莹面前发牢骚,粟子莹感到头疼痛,不用想她都知道,这是楼玉成惹到他了。 “嗯,我看看再说!米国那边有两家公司耽误了,要过三天才能出发。你这几天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然后代表经开区去京城接投资商的飞机。 这是崇州市驻京办黄主任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走官方渠道,避免流程不对。” 刘广林听到这里,心情更坏了:这是有别的省份或者是别的市区盯上了考察团! 一想到粟子莹辛辛苦苦跑下来的项目,又要被迫窝里斗,心情不由更坏了! “现在追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已经于事无补了。粟书记,我建议接下来的考察团接待工作采用高规格的半隔离措施。 只要这帮子台商没有办法和其他城市接触,最终的影响应该微乎其微。” 粟子莹看着认真的刘广林,心里头感到很温暖。 所有人都想把责任推到她这里来,所有人都想从她这里讨得好处,这样的境况已经发展到她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现在,居然有人从她的角度来思考处理问题,怎么能不让她感动! 但,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事粟子莹的短处,她只是对着自己欣赏的小学弟笑了笑,温和地说道:“那样做的话,对你的官声不太好,会影响你成长。 再说,我现在真不需要这点投资来当政绩。经开区能把造船厂搞起来,就什么都有了。 其他的,随缘吧,何必难为自己。” 第58章 当做不了事的官,还不如不当 因为心情的缘故,晚上去方缘家的时候,刘广林喝了不少酒。 可惜,身为筑基五层的超凡人类,普通的酒水对他失去了刺激。看这个架势,即使喝酒精也醉不了啊。 想要暂时麻醉下自己,已经不可能了。 席间,谢云闲谈了一点港工集团近年来改制的内幕,刘广林听得心情更糟了。 就拿去年卖出去的输送机厂来说吧,前年的时候大面积的更换机械设备,积极囤积生产原料,那么前年的账面上必然是亏损的。 去年的时候,因为抬高了销售价格,导致产品积压库存量大大增加,当然还是亏损。 连续两年的亏损足以让集团领导有理由卖掉这个输送机厂了。 于是,民营企业家朱有财在一元钱买下输送机厂之后,今年的净利税到现在为止,已经超出五百万元了。 说到这里,谢云闲的语气有些激动,“哪怕这个朱有财今年什么都不做,一米长的输送皮带都不生产,就以今年的集团采购价,也足够输送机厂仓库里的库存达到净利税一千万了。 这不是侵吞国有资产是什么呢? 现在,他们又把手伸进了钢缆厂,准备继续祸祸钢缆厂了,怎么就不见人来管一管? 真有能力,去卖二棉厂去啊!” 刘广林随意问了一句,“你们集团的董事长王益伟不管吗?” “王董事长?呵呵!”谢云闲有些苦涩地喝了一大口,“集团公司里的任何事情,没有他点头就别想办成。 甚至连一座小小的幼儿园,他不签字,四年过去了,集团基础建设规划处就是建不了。” 谢云闲这么一说,刘广林立刻就知道这个王益伟是个什么东西了。 难怪企业搞不好了! 都把精力放在往自己口袋里捞钱,都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这样的企业怎么可能搞得好?! 哪怕是放在计划经济时期,这样的企业也没有生存空间。 所以,企业搞得好不好,和经济体制有关系吗? 有,但是不大,根本不足以决定企业的生死存亡。 那些张嘴闭嘴经济体制决定企业生死存亡的,不是坏,就是蠢,要么就是又坏又蠢。 刘广林在心里发着牢骚,嘴上却说:“谢哥,你最近一段时间注意着点,尤其你这个人事口上的事情。 不合规的,哪怕是要被调离,你都不能听招呼。 我们国家的编制待遇太好了,许进不许出啊! 你人事上的口子要是就这么打开,想要清退就太难了。” 谢云闲喝了不少酒,只顾着点头,并没有细想刘广林这个建议的深意。 倒是方缘,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说林弟,你也别打哑谜了,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刘广林想了想,认为现在说出胡本贵即将去省国资委学习的事情,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能取到一个打草惊蛇的作用来。 要是把胡本贵给吓跑了倒是更省事了。 只可惜,胡本贵这种人一般是不会跑的,也跑不掉。 “据说,胡本贵要去省国资委上学习班了。利益从来都是有链条的,难保王益伟不打人事上的主意。 别的不说,一个商品粮的户口本还能卖五千块钱呢!” 谢云闲这才反应过来,惊得酒杯都差点没端稳,“这么说来,省里头已经盯上港工集团了? 我就说嘛,这么疯狂都没有管的话,那不是乱了套嘛!” 听到谢云闲这充满理想主义的话,刘广林在心里一声叹息:其实,兄弟,还真没人管! 国资委管不到国有资产流失,这不是笑话,是真事啊!两千年前,国资委没有这么大的监管权。 这也是刘广林希望胡本贵跑路的另一个原因。 倒是方缘,看着自己失态的丈夫,劝说道:“老谢你还是稳重一点,把好人事关口,其他的事情就装作不知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一喝酒又出去咋呼,那是要坏大事的。” 谢云闲看着刘广林深沉的目光,心中也生了警惕,看来,最近一段时间的酒局还是不参加了吧。 刘广林看到谢云闲,对胡本贵即将上学习班的事情就这么点反应,甚至连方缘这么一个通透人都不吱声。 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国家的企业还是需要谢云闲这样廉洁的人来管理的。都畏难都不上,只有便宜了那些心术不正的坏分子。 “谢哥,你对集团副总这个位置就没想法?”刘广林问道,“你现在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想要运作的话,起码你是有时间优势的。” 谢云闲看了一眼方缘,见她没什么表示,这才开口说道:“有想法,但是,即使我坐上这个位置了,我也做不了事。 领导不帮我,后台不撑着我,我哪怕坐上副总的位置,也是一尊泥塑的菩萨,样子货。” 谢云闲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勾起了刘广林前一世的回忆:多少英雄豪杰,倒在无人赏识上。 到最后,英雄折腰,豪杰俯首,尽皆成为了权奴。 领导阶层帝王化、中层管理太监化、普通员工奴隶化的现象,早在九十年代就已经有了苗头。 但,这属于社会风气问题,不是神仙放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 所以,刘广林觉得嘴里头的酒有些苦了。 ······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刘广林和小齐从江边吊唁完回来,赶着参加经开区工作总结会。 会议室里四个副主任都到齐了,楼玉成更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另一端,神情严肃。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因为粟子莹的气场太冷淡。 看到刘广林和小齐一起走了进来,各自坐定,粟子莹制止了楼玉成的发言,说道:“在会议开始前,我提议,经开区的各位领导请起身,为你们治下卖淫养家直至投江自杀的四名百姓,默哀一分钟。” 说罢,她自己起身站立,低头哀思。 众人这才注意到,无论是粟书记、小齐还是刘广林,全都身着黑色衣服,两位女子更是连妆容都没化。 哀思的时间很快结束,粟子莹提醒大家结束默哀,坐下来开始经开区阶段性工作总结报告会。 第59章 粟子莹直接发飙 “今天的会议,主题就很不妥当。”粟子莹的声音很冷淡,“阶段性体现在哪里?啊?你们要总结什么成果? 想搞一个歌功颂德的夸功会,又担心被别人骂不要脸,这才想出来这么一个看上去煞有介事,实则狗屁不通的会议名称来。 我看啊,是某些领导贪功弄权的老毛病又犯了! 阶段性总结! 现阶段的成果,不管是哪一件成果,和你们坐在这里开会的人有关系吗? 啊?和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坐视者们有关系吗?” 狂风暴雨啊! 这是粟子莹第一次发飙,也是她从政以来第一次这么露骨又刻薄地训斥自己的同志。 昨天,刘广林走了之后,她打开那些会议记录,每一页里都赤裸裸地写着“抢功夺权”四个大字。 这就是要开始内斗了?甚至都不讲对错是非,直接开始以权压人了吗?! 楼玉成,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在这一瞬间,粟子莹甚至都认定楼玉成已经另投别派了,开始祸祸自己了。 一番开场白之后,粟子莹迅速进入主题,“楼主任,我在很多场合都公开讲过,任何一家化工产业想要进入经开区,都必须要经过区开区党组会讨论。 这个梅德利化工都要准备开始三通了,怎么没有上过一次会议? 甚至连我这个经开区书记都是第一次听到梅德利这个名字,你作为签署了土地规划和场地三通的主要负责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是的,粟子莹已经不打算给楼玉成留脸面了。 在粟子莹心里,这个楼玉成已经转变了政治立场,完全不拿自己这个市委常委、经开区书记当一回事了。 自己三令五申特别强调的事情,都不经过自己同意,直接就和自己对着来,这不是转变了立场是什么?! 楼玉成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几个小动作居然让粟子莹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反感,这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我楼玉成当文峰区区委书记的时候,也是要放权给区长的。完全架空区长不但行政制度上不允许,组织纪律上也不允许。 而且他认为,他真的没有半点越权行为,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都对你粟子莹尊敬有加。 你粟子莹今天这一上来,对我就又是枪又是炮的,我犯法了?! 我不就是修订了下办公室管理制度吗?不管我修订的对错与否,那是我这个一把手主任的基本权利好吗? 剩下的像是拨款、建立分局以及规划派出所这些事情,哪一样不是我这个权限之内的事情。 你粟子莹把我从文峰区一把手的位置上调过来给你当副手,总不能一点权力都不放给我吧? 那样的话,你还不如自己一肩挑了。 尤其是梅德利化工和出售二棉这两件事,一件是外贸部直接下派的投资任务,一件是市里叶市长下派的任务。 我倒是想耽误呢,可我真要是耽误下来了,你粟子莹确定能乐意?! 那是上级领导下达的命令性任务! 尤其是见粟子莹上来就拿梅德利化工说事,他心里头这个委屈就别提了。 “粟书记,梅德利化工这一块,是国家外贸部合作司直接下派的投资任务,我也没办法拒绝啊!” 一听到是外贸部合作司的任务订单,粟子莹立刻就想到合作司司长家的刻薄儿媳妇,还有罗兴强罗副部长的种种作死行为,更是心生杀气。 原来,罗兴强副部长三番五次的找自己大伯说情,根子在这里呢! 你罗兴强认为,给经开区引进来一家化工产业,算是给我粟子莹赔不是了;还是认为,我粟子莹的经营能力差到连一家化工企业都稀罕?! 但,罗兴强的这个低姿态摆得让人无可挑剔:我都卑躬屈膝到如此境地了,粟子莹你就不要对我穷追猛打了吧! 果然,没有一个部级领导干部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他罗兴强这一手摆姿态、博同情,玩得妙极了! 尤其是在经开区接下化工厂这个“赔礼”之后,别人整他罗兴强,粟家要是没有一点表示,那都说不过去。 这都不是简单的翻脸无情,简直是仗势压人了都! 粟子莹心里头这个腻味,简直没办法说。 一想到在自己三令五申之下,楼玉成居然还不假思索的引进了这家化工厂,代替她粟子莹接下了罗兴强的这一份“赔礼”。 这是老天爷见我太顺遂了,有意派他楼玉成来磨砺我的?! 虽然这个事情是外贸部下派的任务,而且和她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不是就能这样认为,你楼玉成就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呢? 显然不可能! “第一,外贸部没有权力直接给我们经开区下投资任务;第二,你楼玉成虽然是经开区的主任,但在我一再强调之下,也没有权力独自决定一家化工企业的进场。 更何况,我在这一次出国期间,给你楼玉成打的电话也不少,为什么你只字不提这件事? 在你解释清楚这些事情之前,请你立即终止一切和梅德利公司的投资协议。 以前,你代表经开区和梅德利签署的一切协议,就此作废。” 楼玉成急了,这可不是小事,他签署的是代偿协议,有赔偿条款的。 如果经开区无故终止协议,要赔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字,他楼玉成要负行政责任的。 “粟书记,你担心这家化工厂的生产安全我能理解。 可是,在安全防护设施都还没有检查验收之前,我们就单方面直接终止协议的话,是不是对投资人不公平? 而且,如果我们一定要这样做的话,我们面临的赔偿金额也不是一点点。” 粟子莹按下心中火气,对楼玉成彻底失望了。 在她开这个会议之前,她对楼玉成的处理态度还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状态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就此把他踢出自己的派系。 现在,听到他居然敢背着自己直接和外商签代偿协议,粟子莹直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人,她粟子莹不能用了,用不起! 第60章 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 想到这里,粟子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根据协议,我方要赔偿对方多少钱?” “对方预投资500万美金,按照协议,我方终止协议要赔偿百分之二十的投资补偿,也就是一百万美金。” “哦!让对方打官司去吧!”粟子莹连考虑都不考虑。 这样不平等的投资协议你楼玉成都敢签,你不承担责任,谁承担责任? 接下来的会议,不管是二棉的改制方案设定,还是造船厂的选址,甚至连和港工集团、南达港务局的衔接工作,粟子莹全都把楼玉成排除在外了。 结束会议前,粟子莹拿出昨天刘广林递给她的材料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很多简单的事情被人为复杂化之后,只会让办事的人找不到头绪,不可取。 另外,像警察分局以及派出所的规划,尤其是人事任命上的东西,还是要讲民主集中制的。 现在这一封材料,我既看不到民主的身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手里集中的权力被下放了。再重新讨论吧!” 粟子莹说到这里,合上手里的资料,语气沉重地说道:“为人民服务,就不要以人民为耻,这样的做派不但虚伪还很无耻。 你们去过那四位投江女子的家了吗?你们实地了解了二棉厂的情况吗?你们,作为他们的父母官,为他们做了什么吗? 请诸位扪心自问,我们这样的领导干部,见到那四位投江女子的家属时,不羞愧吗?” 说完,她轻轻地扔下手中材料,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 今天的会议是一场彻底的一言堂,除了楼玉成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之外,其他的副主任全都沉默了,一言不发。 包括刘广林。 众人对粟子莹有没有意见?有,而且还不小! 当官的,谁还没有一点自尊心。被你粟子莹这样批得一文不值,谁心里头能痛快了。 但是,更让他们难堪的是,粟子莹的批评全都在道理上,全都让他们不敢在会上反驳。 众人甚至有一种直觉,刚开始的那个和善的市委领导、经开区党工委书记永远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高标准、高要求的强势领导者。 他们接下来的工作,会分外艰难。 而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端坐在圆桌尽头的楼玉成。 是他,浪费了市领导的信任;也是他,辜负了市领导对大家的期望。 如果不是他的争权夺利、麻木不仁引起了粟子莹的强烈反感,粟书记也不至于对他们如此的冷淡和刻薄。 所以,相比较对粟子莹的愤懑,他们对楼玉成的感觉就要直接得多:愤怒以及瞧不起。 而呆坐在圆桌尽头的楼玉成,此时已经无暇去顾及他的下属们的心情了。 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就已经很糟糕了,糟糕到不能用坏和很坏来形容了。 他现在只想着远离经开区,远离粟子莹,去找一个位置重新开始。 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 如果他楼玉成不做一些令粟子莹满意的事情,他会一直被孤立在经开区主任这个位置上,无所作为,直到粟子莹的离任。 他必须要去做点什么! 楼玉成想到这里,回过神来,看着桌上递来的各种眼神,急匆匆地起身,说了一句“抱歉了各位”,就追出会议室,追向粟子莹的办公室。 ······ 刘广林没有去粟子莹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尽管在二棉改制的事情上,粟子莹要求他尽快拿出一个总体方案来上会探讨。 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刘广林单独找粟子莹,询问她的主要意见;然后再逐一向各个副主任征求意见,最后才形成上会讨论的改制方案。 一来,这是一份集思广益的方案,能够帮助方案更完善;二来,这样的方案也能快速在会上通过,毕竟融合照顾了大家的意见。 但是,刘广林实在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继续浪费在这些官样文章上了。 他直接从自己的脑子里找出了两个后世里面最优方案,而且是取得了巨大成功的最优方案,直接改制。 让他像楼玉成一样,把这么大一个棉纺厂以一元钱甚至是倒贴钱卖出去,刘广林做不到。 卖出去之后,经开区是甩了包袱,买厂的人是得了好处,可那些棉纺厂的工人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一句冷冰冰的自主就业,就把他们曾经的希望和依靠全部推翻在地,砸得稀烂。 这些不是刘广林愿意看到的。 他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了二棉厂的厂区,把车停在破破烂烂的办公楼前,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连个门卫大爷都看不到。 好在,办公楼还有人在值班。说是值班,也是在打扑克消磨时间。 几个人听到刘广林是经开区的领导来调研,连忙起身,去车间里面找厂长牛长水去了。 “你们还在上班?有订单吗?”刘广林很好奇,牛厂长在这个阶段居然还泡在车间里头,这显然不正常。 “停产了两年多,厂长是在卖设备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不在意的说道:“这些个老设备生产效率低不说,维护的成本还高,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当废铁卖了。 好歹还能给困难户救救急啊!” 刘广林看着中年汉子,笑着问了一句,“这样卖设备,厂里的党委会通过了吗?” 中年汉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车间主任,这些个老旧设备留着也没用,只会拖垮厂子。 而且,现在卖了,我们这些职工们还能分点钱;等承包出去了,这些设备值多少钱和我们这些职工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反正都是要一元卖厂了,这些个设备卖不卖的,有什么关系?最终不都是便宜了社会上的人吗?!” 他旁边一位精干的瘦子也插话进来,“要我说,牛厂长还是太天真了!能花一元钱买这个厂的人,能是一般人? 这样的人,会在意咱们厂里头工人的死活?切! 真是的!他留着那些值钱的设备舍不得卖,最终不还是便宜了外人嘛!” 第61章 这个党员当的真窝囊 刘广林微笑以对,并没有就卖设备的事情继续发问。而是从掉漆严重的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值班表格,打开来翻了翻。 上面全是值班的安排,白天人少,晚上人多,看来牛长水厂长在管理上起码是尽职尽责的。 “你们值班有补贴吗?”刘广林放下手中的值班表,“有补贴的话,是多少钱一个月。” “牛厂长要是有这么大气就好了!”自称是车间主任的中年人有些鄙夷,“连报销几个手电筒和几节电池都不爽快的人,还想着补贴?!” “那你们还值个屁的班?” “不值班也是在家闲着,现在外面找活干也挺难,一年里头能找着个把月的活儿就不错了。 再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党员。这个破党员当的真窝囊,当不得吃当不得喝,每个月还要交钱。 我都想退党了!” 精干的瘦子插话进来,“老朱你可别瞎来,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你现在退党多可惜啊! 万一好起来了,你没有党员身份,那不是一点好处都沾不上了吗?! 不划算!” 门口一暗,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人还在门外,就开口说道:“候贵你又在瞎白活,党员什么时候和利益挂钩了。 再说了,领导还在这里呢,净瞎说! 领导好!”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刘广林身前,伸出双手来笑道,“同志们只是发发牢骚!领导请坐!我就是牛长水。” 这个牛厂长是个精明人啊! 刘广林也不和他客气,拽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大家伙都坐,今天我来调研是真的,来给大家伙吃一颗定心丸也是真的。 看得出来,大家伙对一元卖厂很抵触啊!” 刘广林随意地试探了一句。 “倒不是抵触,是担心!”牛长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红梅香烟,请刘广林一支,被刘广林摆手谢绝了。 散了烟之后,他给自己也点上了,狠狠地抽了一口,这才说道:“主要是担心买厂的老板说话不算话。 答应的事情不给办的话,那我们这些职工们就是真活不下去了,那是要死人的。” “哦?有例子吗?” “有啊!朱有财一元钱买下了输送机厂之后,今天开除几个,明天开除几个,现在他的输送机厂,老工人都没留下几个了。 这些被开除的人,拿个千把块钱安家费,够干什么呢?能干什么呢? 听说有几个人晚上出去偷东西被抓住了,差点没被打死,那叫一个惨! 所以说,这样的买厂改革,其实是国家在甩包袱!” 刘广林想了想,觉得在这上面没有必要和牛长水兜圈子,直来直去就能把事情办好,为什么要兜圈子呢? 显示自己很有水平吗?! “牛厂长,我今天受经开区粟书记的委托来调研,主要就是为了二棉改制的事。 整体来说,粟书记也好,我个人也好,大部分同志都没有把二棉打包卖出去的想法。” “还是有个别同志有这个想法,不是吗?”牛长水的脸色很不好看。 刘广林也不以为意,摆摆手,继续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干工作,想法不统一才是常态吧! 我现在就想问一句,牛长水同志,如果经开区剥离了二棉的所有债务,你,或者说你们二棉人,有没有胆气自己把二棉搞起来?” “领导你要是说这个的话,就好像我们二棉厂是老牛搞垮的一样!”车间主任老朱有些不乐意了,“要不是市里头的某些领导吃错药,瞎指挥,二棉厂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要不是老牛一直压着大家伙儿,大家早就找市政府闹事去了。 四年多都没发一分钱工资的工厂,全国你也找不出几家来!” “就是!我们二棉人觉悟还是有的!” “瞎说个啥啦?!”牛长水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看着刘广林,无奈地摇头,“仅仅是剥离完债务,靠我们二棉人自己搞,搞不起来! 生产设备严重落后,产品工艺更是淘汰了的,没有资金注入进来,搞不起来。” 刘广林不想亲自下车间去实地看,他又不是搞纺织出身的,看也看不懂,作秀也浪费时间。 于是他直接拿出第一套改制方案的大概来:“经开区政府剥离掉你们二棉所有的银行债务,国家欠你们的工资算作你们入股二棉的股本金。 再借一笔不低于五百万元的资金给你们自主经营。 而且,经开区别的工厂能享受到的政策,你们一样也不落下,像什么税务上‘三免两减半’、电力上的‘三保两通知’,等等。 总之,外资什么政策,你们就是什么政策。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有没有胆气把这个股份制公司搞起来?搞好?” 小小的办公室里忽然沉默下来,大家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领导,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 他们倒也不怀疑刘广林的身份,毕竟,这么年轻就是经开区最重要、最有权力的副主任,怎么可能不在社会上产生影响。 所以,尽管大家没有见过刘广林本人,还是听说过他的。 只是,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位领导是真有魄力,这样的条件都敢往外开,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主。 不过,牛厂长想的显然要多一些,“那个,刘主任是吧?!” 他看到刘广林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说,“这样的话,市里面就没有权力来指挥我们了,是不是? 这一点很重要!刘主任,在这一点上你可千万要说实话!” 刘广林倒也没觉得牛长水有多不礼貌,说话直截了当,不用相互猜谜语多好。 “你们接受了这样的改制之后,我相信你们也清楚,二棉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国有企业,而是集体股份制企业。 这个企业的产权就属于你们整个二棉人的,是一块钱卖掉,还是怎么搞,经开区也好,市里面也好,都没有权力管。 但是,你们改制成功之后,经营得好自然是最好不过;经营不好,国家也不会管你们。 最起码,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帮你们了。” 第62章 维稳责任重于泰山 牛长水听到这里,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盒甜蜜香烟,自顾自地点上一支,开始了认真的思考。 刘广林也不催他,起身走到窗户前,这才发现,办公楼前的人似乎多了一些。 这些人脸上的急切和期盼,冲淡了长久以来的麻木,正翘首盼望着办公楼上的消息。 “是这样的话,我们搞!”牛厂长的声音很沉稳,“但我们的主要业务不是搞棉纺织了,我们买几台精梳机回来,自己搞精梳棉,自己做袜子内裤。 自己做出来的袜子内裤自己卖,我相信,肯定不能饿死大家伙!” 牛厂长显然是在对朱主任和候贵说的,当然,也是在和他自己说的。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俩回答,直接对刘广林说道:“刘主任,这样的改制有搞头! 我这里要先和大家伙儿开个通气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不全是党员干部的事情,是全体二棉人的事情。必须要让大家伙儿都清楚明白,都心甘情愿地接受才得行。” 是个人才啊! 这样的人才,素质一点也不比后世那些成名的企业家差,怎么就被埋没了呢?! 刘广林一边在心里惋惜,一边点头道:“你要尽快!我这一两天里头就要去京城接待考察团。 要是等我从京城回来你们还没有统一意见,那就很麻烦了,因为到时候我要在造船厂忙活,时间上很紧张。 另外,大家伙儿有不少都来了,就在楼下,需要我怎么做,你说!” 刘广林的表态让牛厂长心中一松:这位别看年轻,工作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有经验,有担当。 “没事!大家担心经开区把我们厂也一元钱卖了,这才急着来找领导反映情况的。没别的事!” 唉!要不是我来了,你们二棉保不齐就被一元钱给卖掉了! 刘广林点头,“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牛长水同志,干这个工作要有耐心! 你放心,组织上是绝对支持你的!我个人也相信,二棉会在你的经营下起死回生的!” 牛长水站起身,跟着刘广林一起走了出来,看着办公楼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他轻声对刘广林说道:“刘主任,要不要讲两句?” 刘广林想了想,摆摆手,轻声说道:“现在还不是组织出面给你撑腰的时候,但会有那一天的。 牛厂长,我相信你的能力,会把二棉拉出这个生死旋涡。” 牛厂长一直把刘广林送上了车,这才转身,准备和大家讲两句。 就在这时,昨天领着刘广林看望死者家属的那个阿姨走了出来,对牛厂长说道:“牛厂长,你刚才陪着的这个干部我认识! 昨天就是我领着他,把投江的那四家都走完了。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区里的一个领导干部!” 牛厂长听到这里,心里头总算是松快了一些:有这样一位富有同情心的干部在,他起码不会坑了二棉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冷却多时的激情重新升温,让他的内心满是干劲。 ······ 刘广林回到经开区的时候,粟子莹正在饭堂吃饭,看到他走过来,就向他招了招手。 不等刘广林坐下,粟子莹就问道:“二棉厂的职工,情绪怎么样?” 这是,有哪个大人物要来崇州吗? 刘广林在心里头瞎寻思着,嘴上回答道:“目前还算稳定吧,二棉的厂长牛长水是个有责任心的老党员。” 再多,刘广林也不能说下去了。 粟子莹点点头,“咱们的市委书记人选终于定下来了,是申佩吉申书记。”她说到这里,就看见刘广林的神情微微暗沉。 也是,再怎么说,陈衡对她粟子莹也好,对刘广林也好,都还是挺不错的。 特别是她自己,答应了要给陈书记弄一千万元来救救急,结果自己没办到,但陈衡还是一声不响地帮她把编制给办下来了。 是个有气量的好书记啊! “申书记是这几天要到任吗?”刘广林问道,“那维稳工作可要做到位了。真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明天,省委组织部的罗世杰部长亲自送人下来!”粟子莹小声说道。 她这么一说,刘广林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全经开区的干部都要动员起来,必须严防死守,以防有人搞出拦路上访的事情来。 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责任人肯定是撤职,直接责任人的上级肯定要降级使用,责任人上级的上级最轻也是记过。 “嗯!我保证二棉厂不会有人扰乱秩序,一定会安稳如常。”刘广林不等粟子莹下任务,直接接下了维稳任务形势最严峻的二棉厂。 看到粟子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刘广林不由得想起了楼玉成在会后的模样,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 就提醒道:“粟书记,关于楼主任负责的片区你不妨交给小齐或者方缘区长。 一来,楼主任最近一段时间精力不太好;二来,小齐也好,方缘区长也好,都需要在维稳方面的第一手经验。” 粟子莹看了看刘广林,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二棉那边的改制,你心里头有底了吗?”粟子莹的神情很认真,“尽管我不喜欢把包袱甩给社会,可要是二棉的要求不现实,那也只好走这一步了。” 刘广林把自己的方案拿出来,向粟子莹简单汇报了下,最后说,“看上去,好像我给二棉给的太多了,可实际上,这和一元钱卖厂没有本质差别。 前者是把这个工厂彻底私有化,我这里把资产留在了集体而已。 但,都放开了企业的手脚,甩掉了政府身上的包袱。 而且,从这些年我国乡镇企业发展的经验看,集体股份制的发展前景未必没有私营企业好。” 粟子莹在刘广林讲到要给二棉的债务做剥离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等到全部听完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起身,说道:“走!去办公室详细讨论。 小刘,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这种改制方式如果适用性要是能再广一点,该能盘活多少国有资产啊!” 第63章 人事就是人势,无人也就无势 刘广林路过楼玉成办公室时,看到他办公室的门是紧闭着的,不由得心中一沉:看来楼玉成并没有向粟书记做检讨啊! 等到刘广林坐定,小齐泡好了茶,粟子莹这才开口说道:“南橘北枳啊!我看他在文峰区搞得有声有色,没想到,在经开区居然会水土不服。” 她没有直接提楼玉成的名字,但她相信,刘广林是知道的。 会后,楼玉成来找她谈话,虽然表面上是在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实际上是一直在维护他自己经开区主任的权力。 既没有道歉认错,也没有反躬自省,更谈不上认识深刻的检讨了,还真是一位“拗相公”啊! 刘广林原本不打算加以评论的,但,考虑到两人毕竟是校友;而且,自己可能是粟子莹为数不多的,有私交的朋友了,一点都不说也不合适。 “别的方面不提,他不是一位合格的继承者。粟书记,你也好,我也好,都不可能在经开区待太久的。 铁打的单位流水的官嘛!” “合格的继承者吗?!”粟子莹苦笑着摇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干部人才培养的重要性了。 怎么啦?万书记对你那边另有安排? 可你这忽上忽下的,根基不稳啊!” 说到这里,粟子莹停顿了一下,点拨了一句,“厅级干部做的事情需要势,没有人就没有势。” 刘广林知道,她这么说的根源就在于,自己这么上上下下的,积累不了人脉。 也是,你在一个单位连半年都待不满,还谈什么积累人脉,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目前经开区的这些人还真入不了他刘广林的眼。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吧! 等自己升任正处主管一方了,可选择的面要比现在广得多,多时候要做点什么都还不晚。 念头转到这里,刘广林对粟子莹笑着说道:“不主政一方,不在组织部门工作学习,其实在哪里好像都差不多。” 粟子莹给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转而谈起了二棉厂的改制。 “这样的改制局限性很强,并不是可以复制的模式。”刘广林说的很直接,“要是二棉没有牛长水这样的厂长,也就没有凝聚力和向心力。 一盘散沙的局面,哪怕是改制成功了,这样的企业也会很快倒闭的。 和‘张卖光、李卖光’们比起来,不过一个是把包袱甩给社会,一个是让包袱自生自灭而已。性质上区别不大。” “重新建立新的领导班子呢?”粟子莹的应对直接有效,“这样的国营大厂,都是有着成熟的党组织基础的。” 虽然刘广林依旧不看好,但,怎么说都要比直接扔到社会上不管强。 “这样的话,财务监管就要做到位了。最起码也要做到三级财务,并且要财务公开。 但,你知道的,政府部门在精细化管理上,天然处于劣势。” 粟子莹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吩咐小齐,通知经开区所有在家的科级以上干部开会,会议内容暂时保密。 唉,看这个架势,粟书记也感受到了维稳工作的压力了。 维稳会议上,粟子莹提出了划分片区,责任到人,严防死守的要求。 维稳形势最为严峻的二棉厂,粟子莹派出了自己的左右手刘广林,连一些平时上访次数稍多一些的街道,她都一一安排上精兵强将。 其中,因为集资建房的建房款被贪污掉,导致上访不断的塔子河街道,粟书记直接派出了自己的秘书小齐坐镇。 楼玉成看到大家都被划分了责任片区,唯独自己的责任片区粟子莹提都没提,不由得心中发苦:看来粟书记对自己的解释不认可啊,这是要直接放弃自己了吗! 但,还是要自救一下的。 作为正处级干部,楼玉成其实不缺应对手段,“粟书记,既然大家都忙起来了,我作为经开区的主任,闲着也不合适。 这样吧,我来联系港工集团,负责港工那边的维稳秩序。 一来可以和港工集团拉近距离,二来也可以给港工集团带去一些维稳经验。” 楼玉成的这一番发言,没有人可以驳斥,连粟子莹也不能。这是他身为主任的天然权利。 粟子莹闻言点头,脸色也和缓了一些。他能主动作为起来,最起码,还是有一些干部气量的。 尽管港工集团只是在业务上和经开区有联系,并不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它的维稳责任肯定不在经开区,是在它自身的。 会议结束前,粟子莹作了总结性发言,“同志们,维持社会稳定,以防发生恶性政治事件,这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的第一要务。 从现在开始,大家必须下沉社区,把那些有迹象的、有前例的对象监管起来,务必做到人盯人、手挽手,严防死守,绝对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必要时刻,该上手段就直接上手段,畏首畏尾的,不是我党的作风! 一旦哪里出了纰漏,我不听原因、不管理由,直接撤职!” 维稳大旗之下,容不得半点温情。 散会后,刘广林第一时间来到了二棉厂。 办公楼的二楼会议室,破烂又肮脏,连桌子都没有,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找来的椅子和凳子,散乱地坐满了人。 一个五十多岁就头发花白的中年,站在前面正讲着什么,就看到刘广林站在会议室门口。 不等他停下来,坐在下面的牛长水就起身相迎,来到门口,轻声问起,“刘主任,您这是带来了经开区的最新指示?” “我是来听你们的好消息的!”刘广林一点也不见外地往里面走,随口问道,“参会的都是党员和先进分子吗?” “是的!”牛长水也拿不准刘广林要干什么,连忙汇报道,“正在统一思想,在讲话的是我们厂书记王贤。” 刘广林对王贤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感受着他手掌上的老茧,心中感慨:这样的党委书记要不了多久就会绝迹的! 第64章 真有人敢撺访 “王书记,我来给大家伙讲几句吧!”刘广林的态度很自然,“讲讲政策,讲讲我们二棉的发展方向,谈一谈二棉人二次创业的艰苦生活。” 王贤立刻激动起来,这是领导送政策来了!好好好! “大家起身欢迎经开区的刘主任,欢迎领导给我们讲讲经开区送来的好政策!大家鼓掌!”王贤说完,带头鼓起掌来,那巴掌拍的,真叫一个响亮! 谁说基层没人才! 就王书记这三两句话,要比后世那些只知道在办公室里头作妖的书呆子们强太多了。 就这个场景,这又是捧又是托的,你好意思不拿点好东西出来?! 好在刘广林经历的不少,倒也是坦然自若。 “同志们!”刘广林抬手制止了众人的掌声,“什么是好政策?!拿钱来,让我们把日子过下去,这样的政策才是好政策,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这一次都是自发的鼓掌叫好,只有牛长水眼神忧郁,担心刘广林拿不出好政策,被大家嫌弃。 “说到钱,我中午和市委领导粟书记碰了下,就咱们二棉的改制情况开了个小会。 粟书记对咱们二棉人的韧性和大度是大加赞赏;对二棉的党组织是特别满意,她亲口说的,二棉的党组织是个能战斗的先进集体。 同志们,能战斗的先进集体啊!这在粟书记的公开表扬里,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大家一定要继承这个优良的传统,一定发扬这个能战斗的作风。 因为,改制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斗! 既是和自己的老旧思想在战斗,也是和市场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企业在战斗。 因为,一旦改制成功,二棉一切的一切,就全都要靠同志们自己了。” 接下来,刘广林详细地向大家讲解了这次改制的核心政策,并在讲解这些政策的同时,塞进去一些前世里比较成功的经验。 与会者全都听得如痴如醉,心旷神怡;牛长水甚至直接记起了笔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笔记本。 讲完了政策之后,讲起了经开区目前的困境,最后告诉大家,经开区注入的这五百万启动资金,是粟书记亲自化缘来的。 虽然不多,还是要请同志们谅解一点,克服下,慢慢发展起来,总能把日子过好的。 刘广林站在上面长篇大论地讲了半个多小时,看看时间,也到了该布置维稳任务的时候了。 于是,刘广林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同志们,接下来,党员骨干留下来,我们要开一个责任会。 我不强调谁是党员骨干谁不是,你们自认为自己是的,就留下来! 丑话说在先,不是好事啊! 好事轮不到咱们这些党员干部! 你们别留下来了一听不是好事,反过来埋怨我,我不接受的!!” 坐在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肯走。 就在这时,王贤说道:“刘主任你直接说吧,在这里的都是觉悟很高的党员骨干,信得过!” 刘广林听到王贤的话,在心里头赞许着:二棉还是很有希望搞起来的。 有这样精明的厂长,和这样敢担责任的书记,是一定能搞起来的。 “明天,有省领导来我市考察。但是,由于工作人员的失误,把这个消息给泄露出去了。 为了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为了保障领导干部的正常出行,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那些上访户们自己的安全,我们有责任维持稳定局势,把控上访户的行踪。 这就是今天给大家伙的任务。放心,任务期间我也一直在陪着你们!出什么事了,你们可以直接找我。 牛厂长,还有王书记,你们俩是老党员了,对二棉的情况也熟悉,现在,你们来安排维稳任务。” 两人相视一眼,都知道今天的这个任务应该非同小可,不然,刘主任这样一位大忙人,是不可能一直盯在这里的。 好在两人的维稳经验很丰富,也有很高的威信,一一安排下去的举措,在刘广林看来,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等到晚上的两点多,刘广林正打算找个地方迷瞪一会儿,忽然有人来汇报情况,说是那四家跳江的人家里面,有一家人不见了。 发动了人手也找不着! 刘广林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睡意全无。 在牛厂长和王书记的安排下,并没有惊动这些有上访经历和有上访倾向的人,他们是怎么知道省领导要下来的事情? 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找到人是关键。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只能一点点地搜查,这样肯定会耽误事。 但,刘广林是筑基五层的半仙啊,又曾经接触过当事人,所以,神识探查之下,很快就找到这家人的位置了。 神识里,这一家子正挤在一辆三轮车上,往市郊的国道上开呢! “这家人你们别管了,我去找找,或许是走亲戚了也不一定!”刘广林一边说一边抬脚就往外走,“天亮前,把那些有倾向和有精力的上访户,都再核查一遍,看看是不是都在控制范围内。” 出了大家的视线,刘广林运用起疾行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二棉厂,出现在三轮车前面。 “停下!”刘广林一声大喝,“听到没有,赶紧停下!再不停下来我把你车给扣了!” 三轮车司机大晚上的接这一趟活儿,本来就有点提心吊胆的,看到车头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差点没吓死。 下意识地一脚刹车下去,“咯吱”声中,三轮车总算是在刘广林身前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卧槽!找死你直说啊!” 刘广林根本不理会三轮车司机的谩骂,伸手敲了敲三轮车的车篷,喊道:“下来吧,你们现在下来,我就当作你们是走亲戚; 你们要是不下来,我一定把你们拉到派出所,非要你们交代出叫你们拦路上访的人不可!” 看到里面没动静,刘广林又劝了一句,“到时候,不但政府要罚你,叫你上访的人也会找你们的岔子,让你们过不安生! 听明白了吗?给我下来!” 第65章 接连上访 三轮车里的一家子姓张,都是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指使着连夜拦路上访。 现在忽然听到有干部在这个黑天里头拦了车子,心里头就慌了;又听到刘广林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连他们是被人指使的都喊了出来,知道瞒不过去,只好乖乖下车。 拦路上访嘛,多数都是以老年人居多,正巧的是,那天接刘广林慰问金的婆婆也在,看到是熟人,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领导,我们就是要找政府给我们死去的儿媳妇讨个好名声,我们家媳妇是为了不让我们一家人饿死才出去卖的。 现在她人也死了,我们只想给她讨个名声。这也不行吗?” 刘广林没有欺侮老实人的习惯,看着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年轻男子,估计这是死者的丈夫,轻声对他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大家都不愿意的。 你们认为自己的名声臭了,我们也认为自己的官声臭了。 但是,这和死者无关。 死者死了,生前的名誉被人糟蹋了,死后就让她得个安息吧,行不行?!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真要说的话,国法无情!国家冤枉了你们吗? 没有吧! 既然没有冤枉你们,怎么给你们平反呢?这不是瞎胡闹吗!” 说到这里,刘广林把三轮车驾驶员一把从驾驶座上扯了下来,指着他问,“告诉我,是谁来雇你车的? 这个人你要是不交出来,车给你扣了,人给你关了,判你一年半载的都算轻的! 你懂不懂法?协助非法上访人员上访也是犯罪!! 现在,把他们一家子给拉回去,把雇主交代出来,这件事情我就不找你麻烦!” 驾驶员属于车船店脚衙这黑五类中的老大,自然油滑得很,就把事情往这一家老实人身上推。 但,他遇到了刘广林,又岂能如他所愿。 本来刘广林见他也是苦哈哈,还准备留一线生机给他的。 现在好嘛,看他的这个架势,指使司机的人只怕有点来头,不给点苦头给他吃,怕是他还不肯招。 刘广林二话不说,直接拨通了港务局派出所的电话,报出自己的姓名职务后,命令派出所出警,直接拘留这个司机。 司机这个时候才知道了不对劲,想跑。但,在一位筑基五层的半仙面前逃跑,显然是一番徒劳。 经过刘广林这么一番杀鸡儆猴的操作,终于镇住了死者家属,一家人就想着回去了,不上访了。 但是,既然已经出警了,哪里又能这么轻易地结束呢! 程序要走完啊! 等派出所的干警来了之后,刘广林和带队的所长打好了招呼,把这一家人留置一天就算了,起码,他们也没有上访事实嘛。 说完,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五百元钱递给所长,说是给这一家人的伙食费。 那个年头,苦的不仅仅是老百姓,警察也很苦。出差连饭都吃不饱也是有的,经费奇缺啊! 这下子,不管是准备上访的一家子,还是派出所的普通干警,甚至连这个倒霉司机,都一致在心里头认为,刘主任是个讲究人! 这么一折腾完,天都要亮了,维稳的气氛也更紧张了。 照道理,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应该不会有人能够拦车上访了吧。 但,事实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不但有人上访,而且,上访的人还不止一起。 上午的九点半,省委组织部长罗世杰的座驾在后,申佩吉申书记的座驾在前,在三辆警车的护卫下,朝着崇州市界驶来。 崇州市委副书记兼崇州市委组织部部长的罗彩霞,此时已经带着两辆警车等在界石前,恭候多时了。 因为罗彩霞的特殊身份,罗部长在界前下了车,和她握手聊了两句,这才上车往崇州走。 跟他们一起来的三辆警车里,有两辆警车掉头往回开,这是崇州邻市的贵宾护送车辆。 现在贵宾已经护送到位,护送任务圆满完成,他们自然是要掉头回去的。剩下来的这一辆警车是南都的,他们将一直护送罗部长办完事回南都。 依旧是三辆警车护卫,前二后一的往崇州市开去。 车队快进郊区的时候,公路两边突然蹿出来十几个人,就要向车队围过来。 就今天带队接申书记的警察,是市局的副局长肖万全。作为一名老刑警,他见到的丑恶现象太多了。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围上来,肖万全是吓得浑身冷汗:卧槽!这要是停了车的话,他被降职是小事,整个崇州的政法系统只怕又要大地震了! “不要减速!做好撞击准备!”肖万全命令司机,“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来负责,你只管开车!” 于是,在警笛长鸣钟中,车队依旧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冲来,根本没有半点减速的迹象。 警车的高音喇叭里传来肖万全的声音,“行人立即避让,否则后果自负。立即避让,后果自负!” 路上的十几个人一看这车半点都不减速,真的敢撞,也就吓得纷纷避让开。 尽管这帮人连滚带爬的避让情景很滑稽,但车队里的众人脸色都很难看。 不用想,肖万全根本不用上级领导下达任务,他自己回警局就会立案调查的,今天来公路参与上访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拦路告状的戏码有一起也就够腻味人的。 可车队往前没开出三公里去,一伙披麻戴孝的人跪在路中间,把马路拦得死死的。 车队不得不停下来,肖万全黑着脸下了车,来到这一伙人前,大声喝道:“最后一次警告,赶紧离开公路,不要阻碍交通。” 这伙人一看,这和电视剧里头演的不一样啊,大官根本就不下车;而且,已经有警察在掏枪了,顿时就懵了! 怎么办? 但,机会不会一直留给他们的。不管他们的故事有多悲惨,也改变不了他们犯罪的事实。 见自己的善意得不到回应,肖万全开始鸣枪示警,命令干警们开始抓捕这些披麻戴孝的上访者。 第66章 上访专业户就没有软蛋 申佩吉作为一名老政法,自然清楚,今天的上访事故,带队警察的处理方式和方法,没有半点问题。 但,既然出了两起这样的事故,肯定是崇州市维稳形势很糟糕,崇州市干部的维稳工作做的很差劲。 所以,自己来崇州的阶段性任务,首要就是维稳了。 罗彩霞身为市委副书记,而且是主抓意识形态这一块的专职副书记,今天发生的上访事故她是要背责任的。 最起码,一个向市委会作书面检讨的处分是背定了。 这让她在愤怒的同时,又有了些警惕:崇州市的领导干部素质不是一般的差! 在她已经三令五申之下,还要发生这样的恶行上访事件,简直不可理解。 她决定,这一次不再手软了。不搞几名处级干部下去,都对不起罗世杰这个省委常委的身份。 罗世杰作为省委领导,亲自送申佩吉上任已经是越级了的;正常的送干部程序,能有姜海潮这样一个常务副部长就够可以的了。 省委这么高规格的给你们崇州市送领导干部,你们应该要感受到省委对你们崇州的重视,你们应该感恩省委。 现在,弄出两起恶性上访事件来恶心省委,这就是你们崇州市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 所以,罗部长肯定是不开心的! 这个叶选良的工作能力有问题呀!一个代理市长,居然控制不住局面了? 还有,岳仲文这个新任政法委书记在干什么?从南都跑到崇州来睡大觉的吗?! 罗部长脸色很难看,虽然事情不大,可是性质恶劣,问题多多啊! 由此可见,今天申佩吉书记的就职会之后,开的一定是干部队伍的学习会:尽职的、失职的,都要被批评! 总之,这两起差点把命都弄丢了的上访人员完全想象不到,他们的拦路上访行为,根本就不在这些领导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实,往往比你想象的更冷酷。 没有一个上访专业户不是英雄好汉,这不是笑话,是真话。 罗部长的车队到达崇州城郊结合部的时候,崇州市长叶选良领着崇州所有在家的常委都等在路边,按照最高的礼节来迎接罗部长,以及他们的领导申佩吉书记。 但,车队无视了这些站在路边的常委们,罗部长甚至连车窗都没有放下来,只是稍微放慢了点车速,就向崇州市区驶去。 申书记倒是摇下了车窗,对他们作了个跟上来的手势。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肯定是维稳环节出了问题,惹领导不高兴了。 维稳是大事,是检验一个干部能力是否合格的一项硬性指标。 这下子,不管是叶选良,还是岳仲文,全都面色发黑、嘴里发苦、心里头发狠:要是查出来是谁在玩忽职守,非拔掉他的皮不可! 当然,这样的会议刘广林是参加不了的,级别不够,职务太低。 像这种市委书记更替的最顶级就职会,能参加的除了各行局的一把手之外,就是各个党委、政府的一把手了。 副处,是吃不上市委书记的欢迎宴的。 楼玉成作为经开区的主任,行使着派出机构二把手的权力,当然有资格参加。但,他真的想不到会发生酒席吃到一半,被市局请走的事情。 如果他早知道,他一定不会参加,哪怕是请病假;如他还要早一点知道,他一定不会在经开区的维稳大会上,主动提起要去联络港工集团的维稳任务。 是的,最后一次拦车上访,被肖万全鸣枪示警的人,是港工集团前输送机厂的职工,也是那几个偷东西差点被当场打死的其中一家。 没有当场打死,可过了两天,还是死了一个:没钱治,内脏出血死在了家里。 这样的惨剧,没人管! 你偷东西被打了,这不是很正常吗?没有当场打死就更不会有人管了! 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喝稀饭还能呛死人呢! 所以,他们除了上访,还能怎么办? 现在不管怎么样,哪怕一大家子全被抓进来了,但是,起码不用担心饿死了,起码有人来问这个事情了。 这多少让死者一家看到一点能讨回公道的希望。 上访的事情都有根源,没有查不清楚的说法。 这不,人抓进来不到半个小时,该查清楚的就都查清楚了,连透露消息指使他们上访的人都被揪出来了。 楼玉成作为经开区联系港工集团的维稳责任人,当然也要被请去警局喝茶。 不过,他去警局是真的喝茶,甚至还是肖万全亲自给他泡的苦丁茶。 “我说老肖,实际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我甚至连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都被蒙在鼓里头,你说,我冤不冤?!” 楼玉成一脸苦涩,看着肖万全的一张黑脸,心里头真的很悲愤:尼玛!无妄之灾啊!这是谁要害老子的?! 肖万全和楼玉成很熟悉,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相互欣赏,两人本质上都是那种利益面前不可不争的人。 不过,老肖后来走了背时运,被人摁住了,级别也好,职务也好,就没有楼玉成的高,发展的不怎么好。 正因为两人相互了解,老肖才会打心里头烦楼玉成:尼玛!多少年过去了,他这个爱推诿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反倒是更重了一些。 一有责任就往别人身上推,有意思吗?!也不知道粟子莹是怎么看上你的! 当然,老肖也只是在心里头这样嘀咕,嘴上却说道:“楼主任,老楼,今天的事情怕是不好过啊! 兄弟我十有八九要栽在这里! 尼玛!连市委常委们都不给半点面子,省领导甚至连车窗都没开;轮到咱们这些直接责任人,哪里会有好果子吃啊!” 这就是老肖的蔫儿坏了!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哪怕因此给你楼玉成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那和我肖万全有什么关系?! 正儿八经的,多一个正处级领导干部进来扛担子,大家伙儿都少吃一点苦头才是真的。 至于你楼玉成被这条信息误导了,采取了不合适的应对,那和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我之所以透露这些内部信息给你,是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交情上,不然,我图你什么?! 第67章 水文测绘设备被盗 在刘广林的重点盯防之下,上访的重灾区二棉厂,在这次的维稳行动中表现突出,并没有造成什么很坏的影响。 第二天的上午,二棉厂更是召开了近几年来声势少有的职工大会,会议主题就一个,改制。 刘广林为了给牛长水站台,自然是要出席大会的。 不过,他并没有全程参会,在讲述完经开区的改制政策后,就离开了二棉厂,回经开区接待水利部水文勘测局来的专家,前往入海口方向勘测水深,为造船厂建船坞选址。 水文勘测很复杂,一些专业的仪器设备必不可少,而且很多都是很大型的。水利部为此特意从沪上调来了一条勘测船。 勘测队虽然是给经开区干活,是公事,但考虑到勘测队的艰苦,刘广林还是通过萤火虫公司给勘测队员们提供了数额可观的补贴。 也是因此,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勘测的项目也准备的很细致。 就在勘测船开出去不久,南达港务局的局长张耀先得到了消息,然后就很不开心了。 港务局自己也有一个小造船厂,照道理,既然新建的造船厂是经开区和米方合资的,那么,港务局的这个小造船厂必须要并入新船厂的,资源整合嘛。 可现在不但米方不提这个事,经开区的领导也不提,这是什么意思? 经开区政府这是要干什么? 很显然,这是要撇开港务局自己单独搞嘛! 这怎么可能!你占用了我的港口资源,不说给好处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们交通人好欺侮?! 于是,张耀先局长派出了两条船,拦下了测绘船。 等刘广林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不过,程序上来讲,这件事情和刘广林基本上没啥关系,需要楼玉成和张耀先两人沟通好。 谈论对错的话,最起码也是楼玉成有错在先,没有积极沟通嘛。 水文测绘的事情,刘广林在会上已经讲了不止一次。他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单独找楼玉成汇报。 这些都是有会议记录的,也是他的专职通讯员应文华必须提醒他的重要待办事项。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楼主任是该办的事情一件没办;不该办的事情办的挺好。 这让刘广林对他的观感更差了些:虽然有点后世官场的斗争意识,但还是缺乏正当的斗争手段啊! 在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上展开内斗,在这种天然失分的情况下,你楼玉成图什么? 不过,刘广林是不会管的。 哪怕刘广林和粟子莹私交很不错,但这种公事上的越级上报,都是需要成本的。不管这成本是私交,还是什么别的,总会付出就是了。 第二天,刘广林一大早就赶往南都机场,准备搭乘十点多的班机飞京城,今天米国的投资考察团要来。 这一次因为种种原因,米方的投资考察团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笠原夕贵率领的onez投资公司,主要是投资晶圆厂和软件开发方面的业务。 不过,川西信秀在处理刘广林从硅谷银行搬运出来的珠宝时,遇到了一点麻烦,耽误了一些时间,需要比原计划推迟两周才能来华洽谈。 另一波则是以凯瑟琳率领的萤火虫投资有限公司为主,以其他六家海外华商为辅的一个规模庞大的商务投资考察团。 刘广林要来接机的,就是这个考察团。 等刘广林到达南都机场的时候,接到了楼玉成的电话。 楼主任在电话里问刘广林,水利部的水文勘测船是怎么一回事,他这个经开区的大主任怎么不知道? 现在,这艘价值上千万的测绘船,上面的仪器在昨晚被盗走了不少,这个责任你刘广林要承担起来。 最后,楼主任有点光火的说道:“小刘啊!你这无组织无纪律的瞎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吧?! 现在水利部那边在追责,你这样搞,就连粟书记也不好帮你收摊子。” 唉!刘广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作为曾经的区委书记,业务素质先不说,这个是能力问题;可你楼玉成的政治素质也这么差,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吗? 尼玛!牵扯的不仅有交通厅,还有水利部;因为是盗窃案,连警察部门也被牵扯进来了,光是内部协调就足以让人头大了! 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外资;而且,还是江南省急需的提振经济信心的大额外资。 这个影响力大到海了去啦! 你楼玉成现在就这样不痛不痒的在电话里头批评我几句,就想把这个事情的责任推掉,你想什么好事呢! 甚至,刘广林不用回经开区都知道,楼玉成现在一定在南达港务局,正泡着张耀先呢,连报警的事情都没做。 但,刘广林分身乏术,他能做什么呢? 他能做的,就是坐上飞机关掉手机,然后,闭目养神。 好在,系统这里总算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医疗系统的腐败势头在全国范围内被遏制住了,现在已经有病人开始受益。 所以,天道奖励的功德值也开始陆续发放下来了。 不过,这次发放的功德值是浮动的,每天都发放。 根据前一天积累的功德值来计算,从最低限度的一点功德值,上不封顶。 像今天,系统就奖励了7点功德值。虽然反腐的力道总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最大,他因此而获得的功德值也最多。 但,一旦形成了制度呢?哪怕是每天能有个一两点的进账,他刘广林也就不用担心在某一天,因为功德值耗完而猝死了。 所以,原本被楼玉成搞坏的心情,终于阳光了起来,生活真美好! 出京城南园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一点多钟了;而考察团的班机将在三点五十分抵达京城国际机场,这中间还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要赶。 时间比较紧迫,好在崇州市政府驻京办的黄主任给刘广林派了一辆车来。 这次接待的主体单位是崇州市驻京办,所以,剩下的什么接机、住宿、晚宴以及第二天的飞机安排,理论上,都不是刘广林要操心的事情。 第68章 楼玉成的惊恐 不过,刘广林坐上驻京办的老皇冠时就意识到了,这恐怕不是一件这么容易办的事情。 “司机,我们去机场接考察团的车,是个什么车况?比我现在乘坐的这辆车怎么样?” “都差不多吧!”司机看了一眼倒车镜,这么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干部,哪怕是在京城,也不多见啊! 想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单位哪里有这么多车?还是向外单位借了几辆才凑齐。” 可想而知,另外几辆车的车况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广林正犯愁,该上哪里去借一个车队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一看,一个陌生的电话,九十年代还没有骚扰电话,肯定是谁有什么事情找来了,接吧! “刘主任,你现在在哪里?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你!”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是楼玉成的,而且多少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味道,“你现在马上回经开区。否则,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你一力承担吧!” 说完,“啪”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刘广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电话,尼玛!你这还给我装上了!好,咱俩看谁能装得过谁! 于是他决定,在回到经开区前,所有陌生的电话一个也不接听,看谁着急?! 虽然楼玉成的这个骚扰电话多少都影响了一点他的心情,但干工作嘛,总是要经历这些的。 眼下最主要的,是赶紧换一批接机的小车,否则,可是真丢面子了。 而且,也会给那些华裔企业家们一种大陆寒酸可欺的印象,对后面的具体谈判不利。 找谁借车呢?这可真难倒了刘广林,京城,他不熟啊! 找万伯平的想法在第一时间就被他掐掉了,候补中央委员不是小车队队长,不带这么糟蹋的! 前女友肯定有能力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刚转一半就被他掐掉了:尼玛!筑基仙人不带这么糟蹋的! 至于说找粟书记反映,这个选项放在最后吧。 那么,好像就只剩下两个人可以求助了。 一个是江南省外事局的翻译谭明明,因为凯瑟琳这条民间外交渠道的缘故,刘广林相信,只要找过去了,是一定能得到帮助的; 还有一个人,是粟子莹的追求者,军中的少壮派秦一谦。 省外事局的日子过得已经艰难了,还是先找秦一谦吧。 刘广林和秦一谦之间虽然只喝了一顿酒,但刘广林就是莫名的相信,秦一谦一定会帮助他。 所谓谜之自信,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正当他准备给秦一谦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刚才的那个电话,刘广林连想都懒得想,直接挂掉。 人的臭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刘广林想起他以前在和楼玉成相处中的谦让,很明显是被楼玉成误会成了软弱,所以他楼玉成才会如此大胆过线嘛。 他这里在发着楼玉成的牢骚,殊不知,电话那头的楼玉成此刻吃掉刘广林的心思都有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水利部测绘船上被偷走的是国内仅有的几台声纳测绘设备。 设备被偷走之后,会直接导致水利部今年大量的水文测绘任务无法完成。 虽然,这个设备是纯粹国产的,完全可以再生产。但生产不需要成本吗?不需要时间吗? 于是,测绘船的负责人在见到没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的时候,直接把状告到了水利部。 水利部作为一个大部,在2010年以前,影响力在中央各大部委之中都是排前五的。 部领导一听是这个事情,很明显,这是被人欺侮了嘛,立刻不干了! 不过,部级领导做事情的手段从来都是在无声处起惊雷的。他把这个案子定性为疑似间谍案,报到了国家安全部门去了。 毕竟,声纳设备,尤其是全国产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声纳探测设备,是真能和国家安全搭上边的。 加上报案人的身份又非同一般,于是,国安这边就分外重视起来,准备和警察部联手,一起来侦破这个案子。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起因盗窃引起的案子嘛,警察部不参与进来说不过去。 但是,警察部的督察委员会主任已经对江南省的政法系统老大意见了,自己心爱的外甥被打到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 他正大张旗鼓的抓典型呢,现在又遇到这么一件惊动了部委的事情,动作自然就大了。 不是大了一点点,是很大很大,大到崇州市委市政府,甚至包括粟子莹在内,全都只有干看着的份儿! 打翻了油瓶找地皮嘛! 所以,警察部第一个抓的人就是南达港务局安排船只阻拦测绘的人,从港务局长张耀先,到船长船员,一个不留,全都被逮进去了; 仅仅是这样,也就是值当楼玉成打第一通电话给刘广林。 但是,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人看不懂了:崇州市勘测设计院的副院长被抓,崇州市水利局水文观测处的一名工程师被抓。 以上这些都还是有迹可循的,可当文峰区的一名副区长被抓的时候,楼玉成是真的被吓到了,这名副区长是他向市委组织部推荐的。 尽管他楼宇成没有收受这名副区长一分钱的好处,但,总归是他自己推荐的,一旦出了问题,他楼玉成即使不承担责任,也要背上用人不当的名誉。 尽管他楼玉成一直标榜自己是王安石的学生,可他其实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声誉的,真做不到“人言不足恤”! 他的祖师爷王安石也做不到! 所以,这才是他一直给刘广林打电话的主要原因:你小子一天不见,经开区刚好就发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你小子干出来的事情,能是谁干出来的?! 至于刘广林有没有这一份能力干这个事,楼玉成认为,刘广林有! 开玩笑,进出省委书记家就想回自己家的人,这个能力他必须有! 刘广林不但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动机:趁着自己被粟子莹嫌弃的时候,先把经开区主任这个位置拱出来再说。 一个代理主任的名头既难不住粟子莹,更难不住万书记。 所以,必须要和刘广林说清楚,我楼玉成不是对你刘广林有成见,而这一切的误会,都是工作所需。 第69章 截胡的人来了 当第四个电话还是被挂掉的时候,楼玉成放弃自己处理这个事情的打算,准备去找粟子莹汇报了。 谁还没有个上级呢?我也会把责任推到上级这边的! 所以,在楼玉成向粟子莹汇报完之后,粟子莹什么话都没和他说,只是很礼貌地请他出去。 什么人嘛!就这点政治素养? 粟子莹为自己选择主要领导干部的眼光感到遗憾:这是真的没办法和刘广林相比啊! 论工作能力,你楼玉成连和刘广林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也好意思抢功夺权呢? 不过,好像整个崇州市也没有谁能在工作能力上和小学弟相提并论了吧?! 可要是说到政治素质,你楼玉成就更是没办法和他比了! 在你楼玉成没有向他发起攻击之前,你的那些试探和小动作,人家刘广林是怎么处理的? 谦让为主,防范为辅,连你那些个不着调的建议他刘广林都有认真考虑并引以为鉴。 这个才叫政治成熟。 反观你楼玉成的表现,不能说让人失望吧,简直就是看不得! 粟子莹的这些想法只是在她心里头一掠而过,现在想的,是怎么平息这场无妄之灾。 而且要快。 从警察部和安全总局的动作来看,人家根本就是冲着把事情闹大了来的,尤其是警察部! 不得已之下,她给警察部的自己人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为什么警察部要这样做。 了解下来的情况让她陷入了深思:据说是警察部的另一位大佬,督察委员会的蒋立民主任要在江南省抓严打典型呢! 而且,这位大佬现在正在两院活动,要求两院对整个江南省的案子都要严查重处,以此打击整个江南省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 这是干什么?这位蒋部长是吃错了药,要对江南省喊打喊杀? 于是,粟子莹又向省委里面的自己人了解情况,问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得罪了这位大爷。 但,很抱歉,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姜海潮的夫人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整个江南省委,没有人知道她是蒋立民主任的亲妹妹。 也就无从谈起了解蒋主任的动因了。 既然是这么一个情况,那就看着吧,眼睁睁地看着吧! 粟子莹已经做好了打算,在不了解原因的情况下,还是不参与进来为好,就怕越搅和越乱。 于是,两个小时后,安全总局来人,从经开区的哥德式办公楼里请走了楼玉成,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和粟子莹打。 这让粟子莹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深感荒唐:我倒要看看,楼玉成你干了什么,值得国安出手! 崇州这里一地鸡毛先不说,刘广林在京城也被折腾得不轻。 他在挂掉楼玉成的电话之后,向京城军区的秦一谦打了电话,直接说了自己要接机,手里头的车太跌份儿,让他给张罗十辆豪车,用一两天。 秦一谦是真豪爽,而且也真拿刘广林当兄弟,二话不说就是一通张罗。 一刻钟之后他打来了电话,告诉刘广林,车子已经安排好了,清一色的奔驰,并且和机场分局的哥们打好了招呼,安排了两辆警车护送。 最后他说道:“老弟,今晚我有事招待不了你,明晚你又回崇州了,真不巧的很。 你下次来京城了,能不能提前给我来个电话,我也好安排啊!” 嗯,这是在隐晦地责怪刘广林没把他放在心上了。 “一年里头能聚上几次,这就是了不得的缘分了,谁叫你我都是体制内的人呢!我说秦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格局打开!” 刘广林才不会接秦一谦的这个茬儿。 车到机场的时候,时间还够,刘广林要求司机和他一起,去找了家正规商店,买了一箱软中华,又搬了好几箱茅子。 没办法,秦一谦安排的车,司机也不能让他空着手,不然的话,秦一谦的面子就掉光了。 “那个,刘主任,这些礼物是不是有点贵重了,办事处经费不够啊!”司机在接到刘广林递给他的烟的时候,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一条烟两瓶酒而已,也就一般吧!再说,这点东西司机自己也拿不到手,十有八九要上交的。”刘广林摆了摆手,“我走的经开区的账。” 剩下的时间,豪车一辆接一辆的疾驰而来,总算是没有耽误事。 等到考察团陆续上车之后,警车前后这么一拉警笛,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几个华裔的投资商还好,应该是听说过这种待遇。 凯瑟琳就很兴奋了,特权的味道扑面而来啊! 她有些激动地和刘广林说道:“刘先生,你的安排实在是周到,非常感谢。” 刘广林心里头其实很腻味:我堂堂筑基半仙,居然要为自己的马仔以及一帮奸商当车夫。 但是,没办法,很多表面工作你不做,就会改变事情的性质,所以,只有忍下去啊。 不过,他也不会给凯瑟琳好脸色就是了。 女人,尤其是下属女性,你的每一点信号都会被她们放大处理的。至于具体要放到多大,这个得看你的权力有多大。 这次依然下榻在渔阳饭店,这是刘广林特意指定办事处订的酒店,环境好不说,主要是安全。 至于更好的涉外饭店,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部门能够订得到的。 办事处原本是想着搞一个欢迎晚宴,但是,被刘广林无情的否掉了。 一共就这么几个投资商,外面还站着一群虎狼,办什么欢迎晚宴啊,不怕别人惦记吗? 早一点回到崇州,把投资合同签下来才是正经事。 但,有句老话真没说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考察团一行人是真被人给惦记上了。 而且,惦记他们的人来头还不小,正是南都市的市长熊向阳以及太湖市的李市长。 南都市市委书记王汉才是左省长的嫡系,为了不让他被卫书记调到崇州去,左省长罕见地挨个和省委常委们座谈,交换意见,这才留下了王汉才。 可见王汉才书记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 第70章 战场转移了 本来,市长和市委书记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可能好得了,权力交叉点太多了,不可能不起摩擦。 可王汉才和熊向阳两个人是例外,绝对的例外。 王汉才会在人事任命上听取熊向阳的建议,尤其是在县区级政府一把手的人事任命上,几乎没有扫过熊向阳的面子; 反过来,在一些重大的经济建设项目上,熊向阳也非常尊重王汉才的意见。 这两人可谓配合默契。 当一个部门,一二把手很团结的时候,苦的其实是底下这些投机分子,失去了左右摇摆的空间,只能埋头干事了。 这不,王汉才书记偶然从外贸部打听到,崇州市要在京城接待一个投资考察团的消息,而且投资金额还不小的时候,立刻就通知了熊向阳市长。 这个投资放在哪里不行呢?一定要放在崇州经开区吗?王书记就是这么的霸气。 是的,投资是你们经开区好不容易拉来的。但,我们南都和你们崇州还是兄弟城市呢。 造船厂这个大单子,我南都市不动你的;可剩下来的这些个中不溜丢的小单子,那就各凭手段了。 于是,熊市长就赶到了京城,在江南省驻京办的朱主任陪同下,赶到渔阳饭店来了。 然而,朱主任陪同的可不止一个熊市长,还有一个李市长。甚至于,今天来的这个李市长才是今天来截胡投资商的主力。 李市长是太湖市的大市长,太湖开发区是后世全国最先进也是投资规模最大的开发区。 甚至一个太湖开发区的gdp,能顶上全国所有的其他开发区加在一起再乘以三。 总体接近七千亿的经济体量,想想都够吓人的。 一般的地级市在它面前,那真的是连影子都够不着啊! 这样的开发区,就是在李市长手里头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难怪李市长后来能入主政务院了。 不过,现在这三位大人物,都被一个小小的宾馆服务员给拦了下来。 刘广林早就预防着现在这种情况,他包下了渔阳饭店的整个六层,并要求宾馆在六层的楼层服务员要严查人员进去。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外宾入住,要求严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再说了,即使刘广林不提这个要求,涉外宾馆本身也有硬性的访客规定。 朱主任看着眼前的这两个服务员小姑娘,也不为难人家,笑呵呵地说道:“那这样吧,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一个叫刘广林的中方接待人员,怎么样? 这个要求总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所以,当刘广林在六楼的电梯口看到这三位领导时,那叫一个头大! 好家伙!谁也惹不起啊! 这三个人里头,哪怕是发展最差的驻京办朱主任,人家也是在副部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显然,粟子莹失算了。她根本没有预估到外资的吸引力会这么大,甚至大到能把太湖市的李市长这一头鳄鱼都给招来了。 但,刘广林必须顶上去,这个时候不是退缩的时候。 再说了,官场尊卑这个东西,其实和人与人之间相处是一样的道理,尊重要是太廉价了,只会被别人瞧不起。 就好比现在,要是刘广林真的退让了,不单眼前这三位领导看不起,就连整个崇州官场的人都会看不起他,太软弱。 “三位领导!”刘广林笑呵呵地说道,“咱们去楼下咖啡厅谈吧,省得打扰外宾休息。” 李市长点点头,笑道:“也好!省的给外国人看了笑话去!” 熊市长也笑着点头同意,朱主任当然不会再说什么,他这么做其实已经有了欺侮崇州市、欺侮粟子莹的意思了。 所以,为了防止矛盾激化,在咖啡厅门口时朱主任笑着建议道:“同志们,你们难得来一趟京城,又赶在饭点上,是不是给我这个地头蛇一个面子,一起吃个饭?” 在场的,无一不是人精,都知道朱主任这个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就是想在酒桌上放倒刘广林这个崇州来的小青年吗! 把他喝醉了,放倒了,再去找美国来的投资商谈,大家都有面子。 就是真的抢了崇州的单子,崇州人的怨气也会比现在小很多,埋怨最多的,还是自己经验不足,准备不够充分嘛! 毕竟,人家连市长都出来做工作了,单子被抢了也是有面子的,也有情可原。 逻辑是这么个逻辑,可刘广林不干了。 凭什么! 人家粟子莹为了这几个单子,连外贸部的副部长都得罪了,更是在酒宴上说尽了好话。 所以,刘广林就想着和这几位不折不扣的大佬较量一下。 诚然,你们一个个达到位高权重,想怎么和外商谈都行;但,在那之前,你们必须先和我谈。 现在好了,大佬们居然想把战场从办公桌上转移到酒桌上,这不正合了他刘广林的意嘛! 别的方面,比方说官场上的弯弯绕,刘广林在这几位大佬面前甘拜下风;但是说到喝酒,他一个筑基半仙,又能怕得谁来?! 于是,战场就转移到了渔阳饭店的中餐厅。 刘广林选的包间名称也别有深意:渔阳战鼓。 进门的时候,几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都懂,就是不说破而已! 官场礼节,今天这一顿饭只能是刘广林请客,所以,安排菜肴这种事情只能是刘广林来做。 “就我们四个人,来个十二道菜的全鱼宴吧!”说到这里,他扫视了大家一眼,“诸位领导喝点什么?” 熊市长这时候也顾不得面子了,笑着说道:“全鱼送酒,越喝越有啊!搞点白的怎么样?” 李市长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劝说了一句,“助助兴就行了,可不敢搞多了。” 朱主任在一旁听得,差点没笑出声。不过,他还真就憋住了笑,补充了一句:“嗯,就是助兴的,先来一箱古井贡吧,这个不上头。” “好!”刘广林一语双关地附和着,“不上头好啊!” 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不上头的中国白酒!有的话,也只表明你喝的少了。 第71章 硬抗三个正厅不落下风 不多时,酒菜上桌。 刘广林看着眼前这几位大佬在相互使眼色,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摆高姿态的时候,他起身说道:“各位领导,请原谅我们崇州人民招待不周了。 这几家企业是我们粟书记亲自去米国一家一家谈下来的,也是在米国就签署了投资意向书的。 领导们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应该知道我讲的不是假话。 不怕和各位领导交个底,你们真要准备撬走我们崇州的投资商,无非就是谈条件。 谈条件的话,我就是一个小副处,我不怕背上一个卖国的臭名誉。 但是,知道的都知道,我是被逼无奈的。 到时候,左省长那里你们交代不过去,江南省人民这里你们也交代不过去。” 这就是扯开了遮羞布啊! 朱主任脸上一红,自己这是得罪了崇州市的粟子莹啊。但,说到玩嘴皮子,朱主任怕过谁呢? “小刘你误会了!”朱主任伸手请刘广林坐下来说话,“我们是来向崇州市学习如何和外商打交道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发展,我们的干部一定会接触到更多的、更高层次的外商。 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是很多领导干部都要学习的重要课题。 这不,看到你们这里有学习的机会,我就组织了一下,主要是观摩学习,没有其他意思。 这也是发展改革建设经济的需要,还请你理解并配合。” 朱主任是驻京办的主任,一般来说铁铁的正厅级领导干部,站在他的角度,这番话当然是无懈可击。 可在刘广林这里,朱主任的话就很有意思了:合着今晚这两位大市长只是过来刷个脸,这两人身后还有一堆人要来啊?! 也是,就这么直愣愣地上来抢投资商,不但这两位大市长面子上过不去,和江南省人民也交代不过去。 学习团好啊! 学习团里个别干部在学习之余,和外商聊得很投机,然后外商决定不在崇州投资,转向他所在的地方投资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叫业务能力!这叫人格魅力! 总之,这和抢单撬单无关。 所以,朱主任你这是把我刘广林当成傻大姐,把崇州市老百姓当成了冤大头是吧?! 我尼玛!我崇州市700万苦哈哈的老百姓什么时候招你惹你啦? 一想起经开区老百姓的苦日子,尤其是想到二棉厂投江的四位女子,刘广林就忍不住的想问他朱主任一句,凭什么?! “朱主任真是高瞻远瞩啊!”刘广林起身,拧开古井贡酒的瓶盖,一边给大家斟酒,一边往下说,“不过,小刘我既不能理解也不会配合。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种和外商打交道的经验只要想学,随时都能学,亲自操作一次就什么都会了。 亲自去国外一趟实战一次,不是比在这里观摩学习强一百倍?! 而且,我也不能配合大家,因为商战无小事。商业机密这种东西,谁都不愿意拿给外人看。 投资商见我们崇州市的掌控能力这么差,会不会撤回投资意向那还要考虑吗?!” 朱主任笑着看刘广林往下说,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但他的心里头已经在骂娘了:尼玛!不就是找了几个外商回来了吗,现在也狗仗人势——摆起来了。 就你刘广林这副挟洋自重的架势,汉奸你可能还不够格,但是,一个买办的身份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熊市长是知道刘广林的身后站着谁的,欺侮人也要有个限度。在看到朱主任似乎还要说下去,他少不得出言制止道:“小刘这话,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啊! 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是啊,我们在这里想着怎么迎合外商,怎么留下投资,还不如直接上手试一试。” 熊市长这个弯转得有点急,朱主任难免的被晃荡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老熊这是露怯了呀! 他正想着这里面的弯弯绕呢,没想到,他的老同学,太湖市的李市长竟然也出声附和:“熊市长说得对呀! 朱主任,还是你那句话,不交流就没有收获。 你看,今晚我们只是和小刘这样经验丰富的招商干部简单的交流了一下,立刻就有了收获。 来,小刘,我这就越俎代庖了,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改革早日成功!” 第一轮酒,一个全国地级市gdp排名前三的市长的亲自祝酒,刘广林只能起身,恭敬地一饮而尽。 “坐嘛!”李市长也不端着架子,二两五的杯子,一口干掉了大半杯。不像其他的领导那样,腆着个大脸湿湿嘴唇就完事。 朱主任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刘广林背后有人啊! 而且,看熊向阳的架势,只怕站在刘广林身后的这人,块头还不小。 所以,朱主任也就打住了自己的试探,试探来试探去的,很容易闹误会。 于是,酒桌上的气氛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酒桌上,虽然刘广林的岁数最小、级别最低,但得益于他是穿越人士,不但心理年龄接近,见识更是广博,倒也聊得有来有回。 至于说级别压制出来的自卑,对不起,这东西他刘广林真没有。论身份,他还是个筑基的半仙呢,他骄傲了吗?! 所以,这一场酒喝下来,刘广林是真的让人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朱主任,更是留下了联系方式,要求小刘以后来京城了,直接去驻京办那里住,不说条件多好,肯定不会比这个渔阳饭店差了。 关键是方便! 熊市长见刘广林已经两斤酒下肚了,但在考察团这一块还是半点口风都不透,也就息了灌酒的念头,真喝不赢这个小年轻啊! 他甚至都在纳闷: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怪物吗?不但政治素养好,而且酒量也吓人,不折不扣的全才啊! 比起这两位,李市长显然要矜持多了。 “小刘啊!你是什么时间提的副处啊?”李市长举着杯子迎向刘广林,笑着问道,“在崇州这边有什么规划没有啊? 俗话说的好,忙不死累不死,算计不到要亏死。你要有个长远的规划才行啊!” 第72章 纯粹的善意不附加任何条件 刘广林又没有喝醉,甚至连上头都没有,当然知道李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递橄榄枝呢! 如果说,刘广林没有和粟子莹有了这么深入的接触,没有被万书记一家如此看重,他倒是很有可能和李市长走在一起。 毕竟,这一位的未来是要入主政务院的。 但现在,刘广林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方面的想法,也必须打消李市长招揽的念头:要是因为这个让他和万家闹矛盾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刘广林也不得不开诚布公。 “这个投资考察团是首批,还有一个大块头没有到。”刘广林没有着急直接回答李市长的问话,而是讲起了这其中的渊源来。 “还有一个晶圆厂的投资项目要进来,中办的万副主任正在组建接访团,到时候,我也许会被抽调过去参与协调。 所以,目前真谈不上什么规划。” 李市长一听就知道,这是被万家看上的人才,也就熄了继续招揽的念头。不过,后面还有一个大块头? 还是晶圆厂?! 哎呀,这可不就是我正在苦苦寻找的高科技项目吗?! 一定要拿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 因为,高科技项目是带动太湖工业园向前发展的前驱动力,是整个太湖工业园的发动机。 这个项目必须拿下!而且,也是有机会拿下的! 转眼之间,李市长就拿出了决断,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即将到来的晶圆厂选址。 虽然,在眼下看来,这个晶圆厂八字都还没一撇,但并不妨碍他先运作起来。 万书记他熟悉,万伯平他也熟悉,甚至连粟子莹他也能够熟悉,也就是说,在源头上,他就占了优势。 现在的竞争对手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崇州经开区,另一个是南都市政府。 崇州经开区有可能会放弃掉这个项目,要不然刘广林也不会对外说,那不是在撩他这个市长开心吗? 刘广林不是这么不稳重的干部! 那么,眼下的直接竞争对手自然就只有熊向阳市长了。 但,说实话,不论是熊向阳还是王汉才,甚至就连粟子莹也算进去,都不可能有他对高科技项目的重视态度。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关乎未来甚至是关乎国运的半导体项目,必须拿下来! 毕竟,眼下他太湖工业园就有很大的机会操作成功啊! 为了不引起熊向阳对晶圆厂的重视,李市长特意模糊了焦点,说道:“原来,你是万主任的小朋友啊! 那今天可真是有些冒昧了!来来来,我们喝一个,今天的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把熊市长的注意力拉偏了:嘶!小家伙不但得了万书记的缘法,更是被万伯平看重,这可真了不得了! 被万书记看重,了不起在万书记退下来之前,给他拉到正处级别。 虽然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和自己这个堂堂正厅的一方大员来比较,还是差距明显。 说个难听的,官至正处才是官,正处级以下的,那能叫官吗? 那叫吏! 但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谁都知道,万伯平都已经是中央候补委员了,荣升正部也就是眼眉下的事。 一个中办的正部级,下放下来,就铁定是执掌一省一部的一方诸侯啊! 这个刘广林何德何能,能得万家父子两代人的看顾! 所以说,只要他刘广林不乱站队、瞎表态,正厅级是没跑的了,时间问题而已。 看来,朱主任也好,自己也好,今天的举动确实有点欺侮人啦! 好在还没有引发冲突,现在转圜也还来得及,而且,在知道了这些信息之后转圜也不丢人。 起码,你可以理解为我这是在向万伯平示弱呢! 于是,李市长成功的转移了大家伙的注意力,给自己的运作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朱主任和熊市长也找到了转圜的机会,消弭了后续的不稳定因素; 刘广林也彻底打消了这几个大佬要撬墙角的念头。 李市长的正厅级领导能力处在什么水平,在这里一览无余。 酒宴之后,刘广林找着凯瑟琳,把自己有意向江南省外事局捐一个小车队的事情说了说。 谁知道,凯瑟琳比他还要懂。 “老板!你这个直接捐车队的想法不正确,你们国家的汽车进口税很高。 我花三百万米金的成本,最多也就只能捐五、六辆车;可我要是直接捐钱给他们,他们自己购车几乎是没有税的,可以买十几辆梅赛德斯s600的了。” “以什么名义捐钱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刘广林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外事部门是不可能接受别国私人捐赠的。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考虑的,老板,”凯瑟琳有些无语,“我们只要保证自己的这一笔捐赠没有附加条件就行了。 至于理由什么的,就说谭明明小姐的翻译让我们公司避免在收购造船厂时,避开了业务上的陷阱之类的,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行了。 我坚信,只要我的捐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它就一定会被人接受。” 于是,在当天的晚上,刘广林和谭明明取得了联系,把凯瑟琳准备向省外事局捐三百万米金买车的事情说了下。 并且请谭明明协调,明天让外事局组织车队,前往机场接机。 谭明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单位加班翻译资料。 九十年代,国内翻译人才不富裕,很多外事工作者都有翻译任务。 一听说是这个事情,就觉得头痛! 谭明明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女子,只想着这样安安稳稳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能够为国家做点事,这是她的人生追求。 但,捐钱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个好事情吧! 抱着给国家赚钱的心思,谭明明敲响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门,汇报了萤火虫公司准备给单位捐买车款的事情。 她的领导也是一个女性,四十多岁,很精明的一个人。 在听到这个事情之后,想也没有想,拎起电话就拨向了王光远主任,“王主任,萤火虫公司的凯瑟琳明天要来南都。 崇州方面通知我们,明天中午帮他们去机场接机,您是不是来办单位一趟? 第73章 无意间的疏远 谭明明的这位领导级别不高,心机不浅,就想利用信息差测试一下,这个萤火虫公司在大主任心目中的位置。 然后,她如愿了。 就听见电话里面王主任的声音很是热情,“啊!好的,你通知下雷军,就是出国处的雷军,让他也赶过来。 嗯,还有谁呀,就是上次跟着崇州考察团去的那个谁?小谭,对,你也通知到。 我们要开个小会。” 在不知道有捐款的情况下,采取这样的动作,毋庸置疑,这就是很重视啊! 这位女领导心情复杂地看向谭明明,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有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了。 等到王光远主任到的时候,雷军也赶来了,几个人坐下来,谭明明开始介绍情况。 “等下,我这有点懵,反应不过来,你是说,萤火虫公司准备向咱们捐款,指定了款项用途的捐款?” 王主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谭明明,直到谭明明双颊绯红,“你再给刘广林落实一遍情况,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们要严肃对待。” 于是,谭明明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刘广林的手机。 “喂!刘主任你好!我是谭明明。”谭明明摁下了免提功能,“捐款的事情我需要再次核实,你有时间吗?” “有的,你说!” “是谁通知你,要给我们捐款的?为什么?” “是萤火虫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凯瑟琳女士通知我的,要给你们捐款300万米金,用于你们接待车辆的更换。 捐款的原因是出于感激,好像是你在翻译工作中,无意间指出了一个船厂收购案中的陷阱,让他们公司避免了损失什么的。 剩下的,我和你一样,也不清楚了。 对了,明天的接待用车,你们那里有困难吗?” 雷军和王主任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王主任示意雷军上去和刘广林招呼一声。 于是,雷军对谭明明笑着招了招手,说道:“小谭,电话里是刘主任吗?我来和他说两句。” 就听见电话那头刘广林的声音大了一点,“雷处长啊!这个大晚上的,把你给搅和进来了,扰了你的清梦,对不住啊!” “嗨!我参与进来是心甘情愿,王主任也赶过来了,这是万分重视啊!” 刘广林是真想不到,这个电话居然把王光远都惊动了,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抱歉!我应该早一点和谭明明说的。这下子好了,搅了大家好梦。” “没有关系,这样的好事再多也不嫌多啊!哪怕我们晚上没觉睡,我们也是开心的! 我就是想问你一声,这个萤火虫公司这么大方,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唉!这其实就是我自己的公司,能图什么呢?图祖国强盛,图你们这些无名英雄们,日子过的不那么紧巴而已! 刘广林在心里头感叹着外事部门的高素质:这事情随便换一个部门,都不会有这么多想法的! “我感觉不到他们有什么想法,一个企业而已。真想要干点什么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吧!” 这个倒是! 外事局的一帮人到这儿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既然是不带条件的捐款,那么,先拿着再说也没什么。 如果上级主管部门不同意接受这笔捐款,再给解释清楚退回去也就是了。 拒收,那是要得罪人的。 王主任想到这里,也开腔说道:“小刘啊!你这么说的话,这笔捐款我们先收下来。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先,要是上级主管部门不同意我们收,或者违背了捐款人的意愿改变捐款用途的话,你要帮我们做工作。” “没问题!王主任,这个事情我能做好。您放心,到时候是退回去还是协商用款,都没有问题。” “嗯!这样的话,你们还是和上次一样,是那个点的飞机?嗯,那我就好安排了。对了,接机要不要我们搞个什么小仪式之类的?” “不用!”刘广林立即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再说了,我们这么安排的规格已经很高了。 要是再举行一些仪式的话,会给这些外商们带来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会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商务谈判中处于下风。 能够有我们上次的规格就很好了,王主任,谢谢了!” 刘广林这里刚放下电话,万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广林哥,你来京城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要不是奶奶说了,我们都不知道你来了。” 小姑娘这是有点情绪了,刘广林听得出来,这是在等他解释呢。 “万芷,我但凡要是能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们,我都一定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我这,真的腾不出来时间。 这个外商投资考察团就像是一大块肥肉,盯着的人多了去了。 唉!”刘广林想到今晚艰难的酒局,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我这儿还没怎么样呢,今晚就冲过来三个正厅。 是真怕护不住啊!” 万芷当然清楚,这样的投资考察团是有多吃香。但是,情绪这个东西,尤其是男女之情,一上来了是真难控制。 就听见万芷在电话里头说道:“我就是担心这么处下去,我们两家的关系走不近啊!” 怎么说呢,万芷的担心很有道理,你人不能来,电话总是要来一个的。 退一万步讲,你刘广林真要在京城出了点事情,万家也好第一时间帮到你。 就更不要说,你这不打电话报备行踪,实际上就是一种疏远的表现了。 刘广林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分了,就叹了口气,“你别担心这个。 我把眼前这个考察团安顿好了,可能要过来给万叔当一段时间的秘书。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粗手笨脚的。” 这个是万书记的打算,刘广林也很乐意的一个安排,万芷还不知道。 不过,她脑子转的快,一下子就把这其中的关窍想了个七七八八,就天天听见她在电话里头笑道:“我爷爷还真是痛你!” 刘广林撇撇嘴,“他跟外人介绍我,说我这个小家伙是卖皮鞋的。” 第74章 人的毛病都特么是惯出来的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万芷给逗乐了,电话里头传来她那充满活力的笑声,“广林哥,那是爷爷他非常满意你给他买的皮鞋,有意向别人炫耀呢!” 直到这时,刘广林才反应过来,当时,万书记的表情是有那么一点活跃啊! 等刘广林放下电话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五分了,这还是在电话没电的情况下才放的电话。 不知不觉的,我这也煲起了电话粥?! 刘广林摇了摇头,感觉空气里头突然多了一股酸臭味。 尽管刘广林已经叮嘱再三了,但江南省外事局的接机规格还是上去了。 等到第二天他们到达南都机场的时候,记者来了一大批,乌央乌央的围了上来,准备采访。 这个就是外事部门没有接待外商的经验了,控制不住局面,报道就会乱。 在九十年代,同一件事情,有两种不完全一样的公开报道,而且还是出现在纸媒上的事情,不少见。 出现这样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因为媒体发布渠道的问题引起的。 刘广林一看这个架势,立即来到凯瑟琳身边,充当现场翻译,高声说道:“请大家不要扰乱机场秩序! 媒体朋友们,请你们移步南都大饭店,我们会在那里向大家发布一些大家都关心的投资细节,谢谢大家!” 前来接机的可不止外事局一家,省外贸厅也来了一位姓富的正处级领导,看到这一幕都不禁点头: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应对起来就是有章法。 等到了南都大饭店,崇州市驻南都办事处的人也来了。 刘广林正愁着没人用呢,连忙抓起壮丁,要求他们去给参会的记者买点礼物,不用很多,一个人头一千块钱的标准就行。 这边交代完,刘广林立刻又回到考察团这里来,严防死守之下,还是被南都市招商局的人混进来了。 这个人姓钱,是南都市招商局业务一处的处长,正科级干部。 他是托省外贸厅的富处长一起来的。 刘广林看到他时,他正在和几位华裔投资商在瞎白活呢! 所以说,搞招商工作的,脸皮厚是基本素质,看到刘广林对他使眼色让他离开,就像没看见一样。 刘广林是真不想在这些香蕉人面前动粗啊,让人看笑话! 无奈之下,只好动用了傀儡术。 自打刘广林的修为被系统用功德值提升到筑基五层之后,这个傀儡术就有了些许的神异,甚至能探查人心。 这个姓钱的果然是个坏种,居然本着有事没事打三杆子的想法混进来的。 也就是说,他的这个做法居然不是南都市招商局的官方行为。 带他进来的富处长也是个混蛋,就因为两人有点亲戚关系,就敢直接带着这个姓钱混进来搞创收。 那个年月,招商局的奖金和业绩是挂钩的,高的吓人。有业绩的时候,一个月几万块钱真的不算啥。 我擦!外贸部门这是多大的坑啊! 别的不说,就拿它和省外事局比较一下,这官员素质,真是高下立判,有云泥之别啊。 要是遇到了别人,今天的这个事情可能就这样算了,反正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嘛! 但,他们遇到了刘广林,一个眼睛里头容不下沙子的主儿。 傀儡术控制住了姓钱的业务处长之后,刘广林来到富处长面前,当着很多人的面,冷声呵斥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富处长看见自己夹带进来的亲戚,正别别扭扭地站在角落里,哪里还不知道东窗事发了。 不过,他也是脸皮厚,居然装起无辜,表演着愤怒,指责刘广林的胡搅蛮缠。 这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刘广林很无奈,今天很忙,他真没有时间自己来处理这些破事。 最主要的,还不能让这些外宾看了笑话去。 于是,刘广林拨通了石慧的电话,“石哥,说话方便不?” “你说,我在办公室。” “你和外贸厅打个招呼,把他们派来接崇州考察团的一个姓富的处长弄回去。吃里扒外的,什么玩意儿!” “好的!”电话里头石慧的声音很平静,他没办法不平静,相比较警察部督察委员会下派的督导小组,他刘广林弄出来的这点事那也叫事?! 这一两天里头,督察委闹出的动静,连万书记都感受到了压力,其动作之大,可想而知了。 唉,真的不要乱了! 石慧在心里头叹息着,拨通了省外贸厅齐厅长的电话。 电话里头石慧很客气,但是语气很坚定,完全是一副没商量的口吻,要求他立刻通知姓富的处长,请他在最短时间内离开南都大饭店。 齐厅长就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姓富的处长是谁呀?怎么就跑到南都大饭店去了? 关键是,他在南都大饭店做了什么,让省委书记的大秘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而且,很明显,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样完了的。 于是,齐厅长就叫来自己的秘书,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姓富的处长是去机场给投资考察团接机去了。 既然是石主任打电话进来,要求他立刻把人叫回去,应该是他的行为举止出了很大的问题,闹笑话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拉回来吧! 于是,在刘广林电话挂掉不到五分钟,富处长就接到自家老大的电话,就一句话,“赶紧滚回来!” 我擦!这个刘广林是个什么来头,这股能量都通天了。 富处长立刻对刘广林摆出笑脸,准备说几句,却被刘广林再次呵斥,“还不快滚!” 这里发生的事情刘广林已经很低调的在处理了,结果,还是有一位华裔投资商动了歪心思,找来刘广林,向他打听南都投资的条件。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藐视,刘广林的心里头别提有多腻味了! 我尼玛!真是好脸给多了,不识好歹! “你也不需要向我打听这些,这位先生,你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在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也是自由的!”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刘广林没打算惯着这些香蕉人,不赚钱的事情你们是不可能做的。又想多赚钱,又想当大爷,怎么不美死你! 第75章 怕小人就别当官了 刘广林在心里头发狠,尼玛,你要是真敢走,我也真敢让你倾家荡产! 仙人火气来了,也可以不讲理。 好在,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只是这家投资商拿来增加谈判筹码的,并不是真心要离开崇州。 毕竟,和粟家人的交情摆在那里,在没有比较之前,就草率地离开南港经开区,那是对自己安全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资本安全的不负责任。 正是因为刘广林的强势,让这些投资商自诩恩人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转到了正常的互惠互利的合作态势上来。 刘广林的强势是被王光远主任全程看到的,这让他的心里百味杂陈! 在连国外的月亮都比国内圆的当下,居然还有领导干部对这些外国人不假辞色,真是一股清流,吾道不孤啊! 所以,他在这一瞬间对刘广林也产生了一点点的信任感。 他认为,萤火虫公司的捐款应该没有其他政治目的。 是的,王光远昨天连夜向上级部门请示,这种特殊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今天上午的十点多,上级领导直接指示江南省外事局,如果萤火虫公司没有夹带任何政治目的,这笔捐款完全可以收。 既然人家真心来交朋友,咱们也不能亏待了朋友,等投资落地之后,保持密切关注。 如果这家萤火虫公司和别的部门产生误会分歧了,咱们也能参与进来,帮着调解调解。 这就是一份政治保障了! 而且,甚至连考察团回国的回礼外事部门都准备好了,景德镇的高级骨瓷。 这个才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在这一刻,共和国外交人把“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的和平外交政策,演绎得淋漓尽致。 午宴的规格真心不低,甚至南都市的一名副市长都想过来刷脸,但被刘广林拒绝了。 尼玛!你过来了那都不是给谁面子的事,是喧宾夺主! 是的,刘广林都敢在南都拒绝一名本地副市长的正当要求了,可见他背负的压力有多大了。 他又不是傻大姐,当然清楚得罪厅官的代价了。 昨晚和三名正厅级大佬的碰撞差点没出事,要不是李市长别有深意的转圜,那一关哪里这么容易过? 真以为厅官是吃素的! 不管什么样的厅官,身后都有一片势力,都站着一个派系。可以说,刘广林你拒绝了那三位大佬之后,得罪的人海了去啦! 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以后你刘广林要做个什么事,人家不配合你是天经地义吧。 就是要给你使绊子那也是合情合理,我们之间本来就有这些小摩擦嘛。 这还是他们三个势力明事理。碰上不明事理的势力,恶心你、打压你的手段多了去啦! 故而,很多在民间官声很高的厅官,很少有再进一步的;无它,政敌太多而已。 在这一瞬间,刘广林甚至都有些埋怨起粟子莹来:你就是再忙,来南都接机也是应该的;这些外界压力也是你这个当领导的,必须独自扛起来的。 但,这点怨气也只是在他的心头转一圈就消散掉,筑基半仙的自尊不允许他像个怨妇。 男人,还是仙人,正当工作中又怕得谁来?得罪就得罪了! 怕小人就别当官! 午宴上,凯瑟琳当着全体投资商的面,签下一张300万米金的承兑汇票,捐给江南省外事局。 整个过程都有江南电视台的记者全程跟拍。 当女记者用熟练的英语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时,凯瑟琳笑着说道:“你们省外事局的翻译员业务很熟练,责任心也很强。 在我们收购一家造船厂时,是她的提醒,让我们避开了合同陷阱,避免了一笔损失。 所以,你知道的,这笔捐款只是表达谢意,表达我们萤火虫公司对友谊的珍视。” 凯瑟琳的这一番话,不但给外事部门提气,也狠狠打击了这帮华裔投资商的傲气。 就你们的那点投资,也只比我的捐款多那么一点点而已,你们也好意思对地方政府指手画脚的? 没看见我都特么的毕恭毕敬吗?! 当晚,这条消息在电视上播放的时候,不少领导都看见了,那位被拒绝参宴的蒋副市长也看到了,当时他正在饭桌上宴客。 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他冷笑着对客人说道:“这算是什么?算拿钱铺路吗?没想到,这美国人也这么通国情的!” 他的客人是做传媒的,做的还是纸面传媒,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几天之后,他的客人就把这条消息发到国外去了。当时闹的,那叫一个大! 粟子莹没有就考察团的事情和省政府通气,自然也就不会有副省长级的官员接见凯瑟琳的程序发生。 像萤火虫公司这样的投资规模,放在当时,就算是左省长亲自接见凯瑟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96年一年,整个江南省的投资规模,甭管它什么资,加一起的数字还不到四个亿米金的。 现在萤火虫一家的投资规模就有可能突破一个亿米金,这样的投资商让左省长出面亲自接见,对双方来说都是有面子的事情。 但,刘广林不想在南都市多待,粟子莹更是被崇州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和省政府通气。 所以,这么一个让萤火虫公司出名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等合资协议签下来,动工奠基上邀请左省长来也是一样的。 省外事局的车队高高兴兴地拉着考察团往崇州走的时候,刘广林已经和粟子莹通电话了。 电话里刘广林当然不会去抱怨什么,就他在京城和南都经历的这些事,粟子莹都不需要打听,自然会有人告诉她的。 他只是在电话里要求粟子莹到崇州市郊接车,并请他和叶选良市长沟通好,晚上的晚宴要举办得隆重点。 不能说比凯瑟琳在布鲁克林举办的晚宴档次还要低,那是在闹国际笑话。 另外,他又提醒粟子莹,市外事办的主任魏晓峰应该参加晚上的宴会,但不能作为翻译,必须是主宾之一。 “为什么?”电话里粟书记的声音有些困惑的问道。 第76章 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 “因为送车队来的人是省外事局出国管理处的副处长雷军,他需要一个和他身份相当的人来陪。” 刘广林声音很轻地补充了一句,“他们的工作特殊性也不允许雷处长和社会人士过多接触。” 这下子总算是把粟子莹的思绪,从当前繁杂的局面里拉扯出来。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刘广林的安排是对的,应该也必须这样做。 粟子莹也想来南都接机,但她真来不了。 刘广林在京城力扛三位正厅大佬的事情,已经传到她粟子莹的耳朵里了,这让她在担心之余,又多了一份愧疚:这是在毁小学弟的前程啊! 但她没有办法走开,崇州太乱了! 国安、督察、省领导视察、新市委书记上任这许多大事都搅和在一起,让她这个市委常委本来就无暇分身了。 现在,经开区的大主任又被国安带走谈话,负责主持日常工作的刘广林又去京城了。 在维稳形势如此严峻之下,又发生了拦路上访的事情;而且,二棉厂改制也到了关键时期,她是真不敢走。 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经开区的话,最低限度,经开区的工作是要停摆的。 但无论如何,去市郊迎接考察车队的事情都是必须要去的,这不单单是发展经济的问题,也是政治态度问题。 尽管省外事局的司机们已经把车开得尽可能的稳了,但96年的国道,坑坑洼洼不说,这里修那里补的,在所难免。 考察团一行人本身又没有倒过来时差,自然很辛苦。 终于,在下午的四点多钟,车队载着满身疲惫的考察团成员,进入了崇州市郊。 粟子莹带着经开区在家的几个副主任,陪着叶市长站在路边,正翘首以盼。 就在这一刻,刘广林放下了心中对叶市长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也是在这一刻,让他有了组织就在身边的温暖和依靠。 车队停了下来,刘广林这时候也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了,大步走到粟子莹身前,笑着说道:“粟书记,总算不负使命,完整地带回了考察团,请领导安排。” 粟子莹能感受到刘广林的激动,也能理解他这么激动的原因。领略了险峰上的无限风光,少有不激动的,连一代伟人也不能免俗。 她笑着上前,轻轻地和刘广林拥抱了一次,说了一声“谢谢!” 接着,就领着叶市长,来到考察团前,从凯瑟琳开始,逐一作了下简单的介绍。 随后,叶市长代表崇州市700万市民,欢迎考察团来崇州做客考察。 并热情地表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在考察团的诸位下榻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员前来迎接大家参宴。 路上,刘广林没有避嫌,而是主动坐上了粟子莹的车。 他上车的第一件事,不是汇报工作,而是询问楼主任怎么没有来接人。 “别说了,真丢人!”小齐恨声说道,“到现在都还在国安的专案组里躲清闲。” 刘广林不知道崇州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上国安了,正等着小齐解释呢,就听见粟子莹语气冰凉的说道:“我这看人识人的眼光,还是欠缺不少。 而且,在怎么培养使用领导干部这件事情上,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实践。 这个楼玉成,我不但看走眼了,在使用上也犯了个基本错误。” 她说到这里就沉默下来,既没有说楼玉成的事情,也没有说到她所犯的是什么错误。 但,刘广林知道,楼玉成在经开区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我和罗彩霞书记谈过经开区以及南港区的干部队伍建设,目前来看,沟通的很好,很愉快。 可惜,小刘你硬性条件欠缺太多。”粟子莹摇了摇头,“赶不上这一趟了。” 刘广林知道粟子莹是想提拔自己。 这是好意,但他自己的仕途,万书记这里已经有了很好的规划。正好,借着今天这个好机会,做一点浅浅的切割也不错。 想到这里,刘广林笑道:“我没什么关系的,浮在上面也好,沉在下面也好,都能学到东西。 不像学姐您,现在正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时候。 好在,我总是能踩着你的步子往前走,不至于落后的太多。” 粟子莹一下子就懂了刘广林的意思,笑着骂了声“滑头!” 她停留了几秒钟,又补充了一句,“分不清楚的,也没必要分这么清楚。 比方说,你要调走前,向组织推荐下小齐继任你的位置,是你能拒绝的吗?所以说,别分的太清楚了。” 小齐这个傻大姐,听得晕晕乎乎的,这里怎么还有我的事情啊?! 这意思好像是刘广林要调走,粟书记的意思他现在这个副主任宣传部长的位置让自己坐?! 看到小齐走神,粟子莹摇了摇头,资质这么一般,带起来很累的。但,胜在放心。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大伯一直和她强调的踏实感是什么了。 晚宴的规格很高,申佩吉书记也参加了。 他不但亲自致祝酒词,还一一给代表团的投资商敬酒。 甚至还很直接的说出,“搞经济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我不懂做生意。但是,我会保护你们的利益,只要是你们需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地给你们搞。” 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申佩吉的这个表态可以说是很大胆了,他甚至都不怕别人误会他崇洋媚外了。 相对来说,叶市长和代表团的接触交流就在比较具体的层面上,比方说水、电、交通、税务以及最最重要的市场渠道。 反倒是粟子莹这个经开区的掌门人落了个清闲,正陪着罗彩霞副书记慢慢地聊着。 她们在一起聊的,是经开区的人事调整。 崇州市的组织部门遭到过相当大程度的破坏,干部用人风气在成三友当组织部长期间,更是坏到了极点。 买官卖官几乎是明着来的。 现在罗彩霞副书记兼着组织部长,在人事权上可谓分量极重,甚至已经超过了市长叶选良。 但,她到崇州并担任如此重任,是有任务的。省委给她的任务,是要在崇州市重新建立一个风清气正的组织生态。 第77章 罗书记对经开区的干部调整 虽然万书记没有明着说,组织部门的腐败就是最大的腐败。但实际上,从他一直在关注组织部门的改革发展就不难看出,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营造风清气正的组织生态,铸造模范部门,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因为这些东西的改变是要从制度上开始的,从根本上来改变的。 想通过开几场会,重复强调什么的,就达到目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罗彩霞在省委组织部门的制度建设中,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发挥了高超的水平。 这才被万书记看中,从一个正处级的干部一处处长,提拔成为副厅级的干部一处处长。 又从一处的处长升任负责省委组织部人事、教育和监督的强势副部长。 并且,在省委组织部门的制度改革上,她坚持于法周延、于事有效、务实管用、简便易行的原则,从根源上解决了组织部门用人“唯心”的大问题。 本来,罗彩霞还要在省委组织部搞一些组织部门自身定位的制度,还没有开始搞,就被万书记调来崇州了。 在上任前的组织谈话上,万书记也和罗彩霞交了底,你去崇州,就拿崇州当江南省组织部门改革的试验田,好好搞,不要怕失败。 “干部任命要制度化,这个是底线。制度不好是我们这些设计者的问题,好改,改动的成本也少。 即使这个制度再不好,它也是一个制度,有自己明确的底线,怎么说都要比现在的推荐制度好。” 这是万书记的原话,可见他对目前的干部任命推荐制度,是相当不满的。 但是,设计这样的一个制度何其难也! 不要说别的,就是现行的人事任命的基础原则,行政级别制度,都经常被各个领导破坏,各种代理各种兼任,搞得乌烟瘴气。 更何况是新出台的制度了。要是留下一点漏洞,就一定会被各级领导给捅成筛子。 到时候,是给各级领导的用人权力套笼子,还是给他们的脚下搭梯子都还说不定呢。 要想出台的制度更加精准,更接地气,何其难也! 除了要充分考虑各层级组织架构、职能职责的差异性,还要考虑各领域党组织功能定位、组织设置、队伍状况的具体实际,工作量其实庞大而繁杂。 这也是罗彩霞不厌其烦地和粟子莹沟通协商的一个原因,要摸底。 尤其是在经开区和南港区政府高度重合的情况下,怎么完成这两支队伍的合停并转,实际上是一个难度相当高的问题。 在这里,就必须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防止简单化、一刀切,更要防止脱离实际、层层加码了。 否则的话,这两个部门的人事组织的编制问题就无法就解决。 这也是陈书记把这个难题甩给下一任的主要原因,太难搞了。 罗副书记身体前倾,轻声地对着粟子莹说道:“小粟啊!关于你辞去南港区委书记这个事,我和申书记汇报过,我们组织部门原则上同意你的辞职。 特殊时期已经过去了嘛,一直这样兼着影响不好。” 她说到这里端起身前水杯,喝了一大口,“在新的区委书记这个任命上,组织上想要听听你的意见,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没有!”粟子莹很干脆地推掉了罗书记的好意,因为南港区委书记这个位置,实在太尴尬了。 正处级的领导干部不想干,干不了几个月就又要挪窝,麻烦;再说了,就南港区那屁大点的地方,干的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副处级的领导干部想干还干不上。从一个副处一下子提拔到区委书记,干什么?你要起飞呀! 组织程序这一块就过不了。 所以,粟子莹没有人推荐也是真的。 再说了,她经过楼玉成这个事情之后,认为自己在组织人事这一块的水平还需要加强学习,就更不会行使推荐权了。 那是要负责任的。 罗彩霞看到粟子莹确实不想推荐,就说道:“我的意见,调楼玉成同志去南港,先把担子挑起来。 再怎么说,省委罗部长送申书记上任被拦车上访这个事,必须有人出来负责。 港工集团的副总胡本贵已经被省国资委拉去学习了,目前来看,楼玉成同志必须为这起上访事件负责。 至于经开区主任这个人选,市委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目前,申书记和我个人都认为,南港区的区长方缘,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你认为呢?” 罗彩霞担心粟子莹有其他想法,索性把组织部门和申书记的打算,一股脑的全都给说出来了。 其实,粟子莹原本正在为楼玉成的位置头痛,她甚至都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干脆不闻不问,听听从组织安排就行了。 但现在,组织上居然还要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可见,组织上是很尊重她这个市委常委、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级的。 “我服从组织安排。”粟子莹笑着说道:“方缘同志的分寸感特别好,我们一起共过事,她是个有觉悟的同志。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经开区的干部队伍都快变成娘子军了,非议就多了。” 虽然粟子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这是事实。 不过罗彩霞并不十分在乎这个,就听见她笑道:“不要说现在的经开区女性干部不多,哪怕是经开区的前三把手全是女性干部,又能怎么样? 性别不代表工作能力,也不能代表工作作风嘛!” 听到罗彩霞脱口而出的“经开区前三把手全是女性干部”时,粟子莹心中一跳:照这么发展下去,刘广林一旦调到京城,小齐坐上他这个位置,可不就全是女性干部了嘛! 啧啧!看来,小齐的运气也不好,想要上升一步,结果,很大可能被卡在性别上了。 不过,听到港工集团的副总被国资委调走了,粟子莹心中也是一惊:这边造船厂一旦选址定下来了,经开区势必要围绕造船厂打造整个港工产业链。 当初国家就是这么规划的。 现在可好,港工集团这边的人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会影响到港工产业的整合啊。 第78章 准备谋划港工副总的位置 于是,粟子莹关心的问道:“罗书记,港工集团下一步就要开始全产业链的打造整合了,现在人事上出了问题,弄得不好,这个可是要拖后腿的。” 罗彩霞听得出粟子莹的担心,两人同为女性干部,自然是要亲密一些。所以,罗彩霞也不怕把这中间的弯弯绕给她说清楚了。 “港工集团这种国企的干部任命,目前还是以省国资委人事处为主。当然了,厅局级这种层面的任命是必须通过省委组织部的。 港工集团的副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个正处级的企业干部。 这个级别的干部很麻烦,地方党委管不了,省委组织部不愿意管,最终还是要看省国资委的。” 粟子莹对这中间的程序当然是清楚的,甚至于,她连省委组织部为什么不愿意管都很清楚。 她之所以和罗彩霞提这个问题,就是想利用罗彩霞的影响力,让罗彩霞把这件事尽快办下来。 但,很显然,罗彩霞不愿意这么干,并且都不怕明着和粟子莹给说,“地方党委管不了”。 这是因为,罗彩霞太清楚国资委那一潭水有多深了。 两人相视一笑,结束了这一场还算愉快的私下会谈,加入到晚宴中去。 晚宴是个冷餐会,主要是考虑这样更有商业氛围,有更多的会谈空间。 刚才在车上,粟子莹还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和刘广林通气,比方说二棉的改制问题。 现在终于空下来了,就看见刘广林正和方缘在一起聊着呢。 刚好,她也要就岗位调动的事情和方缘通个气。所以,粟子莹就脚步轻快地向两人走了过去。 刘广林和方缘在谈的,是港工集团胡总的事情。 “缘姐,谢哥在家不?我有点事和他说。”刘广林也不和方缘打谜语,“就是他们单位胡副总的事情。” 方缘扭头四下里看了看,见身边的距离足够,这才小声问道:“那个胡本贵不是去省国资委学习去了吗?” “他的位置空出来了。谢哥要是有想法,哪天跟我一起去南都,我请省国资委的荣谨怀主任出来吃饭,他去做个陪客。” 刘广林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国资委的人情没有珍藏的价值,用掉就好了。 至于方缘的老公谢云闲能不能在这次拼上港工集团的副总,刘广林其实不怎么在乎。 能当上自然好,当不上也结识了荣主任,说不定下一次就有机会了呢! 再怎么说,方缘可是铁杆的万家派系,尽管万家人不在意她。 但,她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刚好有这个资源,给了就给了,自己人发展得好一点,这没什么不好。 方缘看着刘广林,眼神中亲情更浓。 不主政一方,根本不知道主政一方的艰难,闪躲腾挪全靠自己,底下的人基本指望不上。 而且,他们捅出来的篓子还要靠自己去补;更有像耿启这样扯后腿的,让你烦不胜烦。 在这一刻,方缘是能感觉到官场上的温暖,派系的向心力。 “嗯!你什么时间去南都了,和我说、和老谢说都行,只要不耽误你的事就行。” 刘广林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粟子莹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连忙打住正要说的话,起身问候:“粟书记,您请坐!” 方缘也起身相迎,邀请她在正位上坐了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粟子莹随口说道,“聊得很愉快啊!” 刘广林根本不让方缘为难,不以为意地说道:“在聊港工集团的事儿!那个胡本贵因为裸官的问题,参加省国资委的学习班去了。” 裸官这个情况是个新情况,也是组织部门重点盯防的一个情况,这是粟子莹没有想到的。 粟子莹原本认为胡总被上学习班,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好嘛,他现在居然还有政治上的问题。 “他的那个位置对经开区还是比较关键的。怎么,你有想法?”粟子莹也不见外,直来直去地说了出来,“我刚才还在和罗书记说这个事情呢! 但是,罗书记嫌麻烦,不愿意插手。” “方区长家的谢云闲,就是港工集团多年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我这正准备和他通个气,说哪天让他认识下荣主任。” 粟子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荣谨怀?你认识啊?” “嗯!没有什么交情,但能处。” 这是荣主任欠着小学弟的人情啊! 粟子莹在人情世故上多精明,刘广林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立刻就明白这中间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方缘,轻轻地拍了拍方缘的手,“你的运气,好得让人羡慕!” 粟子莹说完,抬头看着刘广林,“你这样的话,就快点帮她家老谢把事情办了。 一来这个事情本身就不经拖,说不定现在都有点晚了;二来经开区的港工产业链整合也等不起。 我的意见,你明天把二棉厂改制的事情落实下来,就和方区长家的老谢一起赶去南都。” 刘广林知道这个事情拖不起,但,好像也没有必要搞这么着急。 “粟书记,二棉厂改制的事情很顺利吗?明天一天就能定得下来?” 粟子莹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的说道:“基本上是定下来了。党内好多同志不理解,这不是把国企往外送吗? 这样的改革,有用吗?到厂子无力经营的时候,会不会还是市政府的包袱? 有舆论压力,也有行政上的压力!” 刘广林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一元钱卖出去就不是往外送?把包袱甩给社会了,就是有成效的改革? 这么想的同志,要么蠢,要么坏,要么又蠢又坏!” 虽然刘广林说的刻薄,不过粟子莹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眼神促狭地看着方缘,笑着说道:“不过,这些不是我或者小刘要去背负的舆论了。 是方主任你,即将要背负的舆论。” 方缘被粟子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懵了:二棉厂改制关我南港区什么事? 第79章 被人打了信息差 但方缘也是久经磨砺的干部,略一思索,大概也能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尽管如此,她还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那可是经开区的大主任,行政等级一点也不比一个区委书记差的。 “粟书记,您是说,我将继续在您的领导下工作?这可太好了!” 粟子莹看得出来,方缘的兴奋是真实不虚的,也就不卖关子,把她自己和罗书记谈的人事调动简单地说了一说。 刘广林知道,在叶市长对粟子莹不遗余力的支持下,在申书记刚刚就职没多久就的现在,这个人事调动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样也好,造船厂能在方缘这样踏实肯干的自己人手上发展,自然是好的。 所以,他也凑趣地敬了方缘一杯酒,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祝贺之意尽在酒里。 粟子莹看到叶市长从申书记身边离开,向刘广林这边走来,笑着起身对方缘提点道:“话都说到这里了,不过去给罗书记敬一杯酒?走,我陪你去一趟。” 说完,她就领着方缘走向罗书记那里。 而刘广林也起身迎向叶市长,看着他的金丝边眼镜,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着他兴奋的眼神在眼镜后面肆无忌惮的飞扬着。 “辛苦了,小刘!坐过来,坐过来。”叶选良一边握着刘广林的手,一边招呼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来。 他等刘广林坐定了,这才开口问道:“听说你在渔阳饭店,和朱主任、熊市长还有太湖市的李市长来了个硬碰硬? 怎么样?没得罪他们吧?” 叶市长是真的担心这一点,再怎么说,这个小刘也是自己这一派的后起之秀,要是就这样被针对了,是派系的损失,也是自己的损失。 到现在为止,叶市长还是认为刘广林是他们这一系的,万书记那边只不过是正常的官场往来而已。 这个也不能怪叶选良,一来,他来崇州时间不长,接触的信息不够,谁有事没事和他说这个呢? 二来,粟子莹对他基本上不怎么待见,也懒得和他说这些,基本上拿他当自己派系的边缘人。 但,缘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妙,所谓歪打正着,这还是刘广林回到崇州第一个明着关心他前程的人。 这种关心,他甚至在粟子莹身上都没有体会到。 所以,刘广林也对叶选良产生了一些好感,起码,叶选良还是有良知的。 于是,刘广林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叶选良听完之后,神色松快了一些,“没有得罪李市长就好啊!这个人你以后躲着点,他是大势。” 看到刘广林的神色奇怪,叶选良以为刘广林不信,补充了一句绝不是他这个水平说出来的话,“再怎么着,我也是在发改委混了大半辈子的人。” 这就是对刘广林掏心掏肺了! 当然,再多他也不能对刘广林说了,那是要犯交浅言深的大错。 相比较太湖市的李市长,他对江南省驻京办的朱主任和南都市长熊向阳就颇有微词了,“这两个家伙是有毛病吧! 抢单子前也不先打听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单子,是谁在操作! 真要是被他们挖走一两单,粟子莹的脸面往哪儿搁先不说,就是粟部长的威信都会受到损害,这俩王八蛋!” 刘广林大概知道,叶市长之所以只骂朱主任和熊市长,唯独对李市长闭口不提,也是想进一步的警告自己,李市长这里惹不得。 没想到,文学上的这种衬托类比的手法,居然被叶市长用到官场上来了。 还意外的合适! 刘广林当然会对叶市长的善意做出回馈的,就听见他解释道:“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通过我和他们三位的接触,那三位可都是和您一样,是沉稳有度的领导。 我估计这里面十有八九是被人打了信息差了。 那三位要是知道,一个萤火虫公司就占整个考察团投资总额的七成多,他们才不会冒着得罪您和粟书记的风险,跑来抢这个单笔只有几百万米金的投资呢! 给他们提供信息的人也真坏,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不是明显在挑着他们和我们斗吗!” 经过刘广林这么一提醒,叶市长也反应过来了。 就不说是李市长他们那三位了,哪怕是自己,真搞清楚了这里面的情况也不会跑过去抢这样的小单子。 正厅级的领导干部,不至于这样没格调。 还好,是误会就好啊! 可即便如此,小刘确实正面驳了那三个派系中坚的面子,在误会没解开之前,该承受的打压一样也不会少的。 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个有活力的派系,都应该是他叶选良或者粟子莹来面对的。现在让小刘扛下来了,确实有些不地道。 于是,叶市长试着表达歉意,“我这里的情况小刘你理解下,真的走不开。” 刘广林挥手制止了叶市长的道歉,正厅级的大佬,不带这么糟蹋的。 再说了,就前两天那个满城风雨的架势,叶市长要是真的抛开不管奔着京城去的话,那都不是态度问题了。 是立场问题! “叶市长您无需如此,只能说我和朱主任、熊市长有缘分。”刘广林端着酒杯敬了叶市长一杯,这才接着往下说, “好钢还要三百锤呢!只听说有断掉的锤子,还没听说有被锤烂的钢!” 看着如此有朝气的后辈,叶选良很开心,甚至连近日工作中的烦恼都小了好多,他端起酒杯,回敬了刘广林一杯。 晚宴达到了刘广林的预期效果,既隆重又不失政府威严,可谓成功。 同样是在这个晚上,离这里不远的金盾宾馆里面,楼玉成正接受国安部门最后的核实性调查。 在确认了楼玉成和那名被抓捕的原文峰区副区长,只是有着一定的私人关系,并没有参与他组织盗窃声纳探测设备的行动,也就把他释放了。 一来,从那名间谍副区长的供述来看,两人确实没有经济关系,楼玉成对他的间谍行为不知情; 二来,从楼玉成过去的经历上看,他也没有机会和境外势力联系,而且政治立场还是比较坚定的。 所以,国安相关的负责人在调查了解之后,就把他送出来了。 第80章 什么是主观上的玩忽职守 “楼玉成同志,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组织已经证实了你的清白,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再说了,在明知道他的家属已经全部出境的情况下,你还要坚持提拔他,我们查你难道不应该吗?!” 这是国安的那位负责人在送楼玉成出来的时候,闲聊的一段话。 这段话聊得楼玉成羞愧难当,同时也羞愤难当。 但,他的麦城之旅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的早上,楼玉成像以往一样,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为了冲冲晦气,他还特意穿上了一整套的新衣服。 他刚坐下不久,正要和他的专职秘书应文华聊聊最近两天经开区发生的事情呢,电话铃响起来了。 “喂,楼玉成同志在吗?” 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这样的称呼让楼玉成一惊,又是出了什么事?! “你好,我就是楼玉成,什么事请说!” “我是市委组织部的,罗书记通知你来组织部一趟,她要和你谈话。马上来好吗?!” 打电话来的人连姓名都不愿意留的,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呀! 楼玉成无奈的放下了电话,吩咐应文华备车,送他去一趟市委。 车上的楼玉成分外沉默,面色阴沉地看着窗外嘈杂的街道,连片的灰色建筑物让他的心情更差了。 罗书记今天没有在市委办公,而是选在了组织部。 她没有那么多的避讳,办公室用的还是以前成三友的那一间,里面的设施非常豪华,完全超过了她在市委的办公室。 当然,她虽然不避讳,但那些过于奢华的摆设都被她清理出去了。办公室的整体布局也做了变动。 两面鲜红的旗帜被她悬挂在东面的墙上,在射灯照射下,显得既庄严又华美。 她的办公桌坐北朝南,背靠着窗户,气象森严。 在这里办公的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人,这是楼玉成走进办公室的第一感觉。 “楼主任来了,坐!”罗彩霞起身,领着楼玉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也仅止于此了,连茶都没有让秘书给他泡一杯。 看着略有些局促的楼玉成,看着他刻意张扬的儒雅,罗彩霞在心里快速回忆了下他的档案,最后确定,这是一个官油子,一个用儒雅包装起来的官油子,还是隐藏得很深很深的官油子。 面对官油子其实是很不好调派的,他们总有各种奇怪却不失逻辑的理由来推卸责任,消极对抗组织安排。 这种情况下,罗彩霞不准备保留温和的工作态度,或者说,她要给崇州市广大干部展现她强硬的另一面。 “楼玉成同志,谈谈你在港工集团维稳工作的流程吧!” 怎么说呢,维稳工作这个东西其实完全是个概率。 运气不好,你就是累死了,他该上访还是要上访,毕竟这世上没几个刘广林,能把人在偷偷上访的路上给拦下来; 运气好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哪怕是去睡大觉也半点事情都没有。 而且,90年代,维稳工作能有什么标准流程呢?来来去去的,无非就是分片包干这一套。 “并没有什么流程,我在港工集团开了个关于维稳的责任分片会议,帮助港工集团划分好责任片区,这个是有会议纪律的。” “然后呢?”罗彩霞不为所动,依旧语气平淡地问着楼玉成,“你没有采取其他措施吗?” “没有!”做事情这个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都是有记录的,一查便知。 “也就是说,维稳部署会前,你没有实地走访摸排;会后也没有实行重点盯防?” “是的!”虽然很想否认,但楼玉成无法否认。 罗彩霞的脸色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眉梢间、嘴角处的笑容消失了,声音清冷地说道:“我可以认为,这是你维稳工作没有做扎实,没有沉下去吗?” 这是事实,不容狡辩的事实,所以,楼玉成只能沉重地点头。 罗彩霞起身走了两步,站在窗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因为拦路上访的事情,我向省委组织部罗世杰部长作了口头检讨。 罗部长对我的批评是,虽然情有可原,但事情不可松懈,要一查到底。 上访的那一家人是个什么情况,你调查了吗?” 很遗憾,楼玉成没来得及调查,因为拦路上访的当天上午,他根本没有时间调查这件事情,他是在申书记的上任宴上被国安请走的。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调查!”楼玉成不得不道歉,但随即说明了原因,“我正准备调查的时候,被国安请去协助调查间谍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安请你去的时间是当天上午的十点多;国安放你回来的时间,是昨晚的十点多,对吧?” “是的!您看,我确实没有时间去进行详细的调查!” 罗彩霞坐回了办公桌,目光炯炯地盯着楼玉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看到有人上访的时候,只花了半个小时就了解清楚了上访人员的大概情况。 在这么长的可支配时间里,你压根就没有去调查上访人员的情况,你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如果你对维稳工作有一定的认识,昨晚回来的再晚,你也会去调查的。毕竟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只需要拨打一两个电话的事情,不是吗? 可你并没有! 由此可见,你对维稳工作的态度已经懈怠到近乎麻木了。 粟子莹同志已经就此向市委申书记作了口头检讨,我代表市委,要求你写一份内容详实、态度诚恳的书面检讨交给我。” “我有意见,罗书记!”楼玉成听到是要提交书面检讨,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准备和罗彩霞讨价还价一番。 “保留你自己的意见!”罗彩霞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我是代表市委宣布对你的处理决定,不是和你拉家常的!” 看到楼玉成安静下来,罗彩霞接着说道:“国安部门对间谍案的调查,只不过洗清了你不是外国间谍的嫌疑。 但,在提拔国外间谍当文峰区副区长这件事情上,组织肯定要追究你识人不明、荐人不当,并且玩忽职守的责任的!” 第81章 罗副书记的强硬手段 “我没有玩忽职守!”楼玉成一看,罗书记连玩忽职守的帽子都给他扣上了,哪里还顾及风度,声音很大的吼道:“起码,我不是主观上的玩忽职守。” “咚!”罗彩霞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然后眼神冰冷地看着楼玉成,直到他彻底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什么叫不是主观上的玩忽职守? 不是主观上的玩忽职守才更可怕!这不但说明了你业务素质低下,同样也说明了你政治素质低下! 我告诉你,这个间谍案的影响力和危害性,要远远超出你的预估。 如果不想你楼玉成的大名出现在内参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向上级党组织作深刻检讨,自己也要努力反省。” 楼玉成不敢再辩解下去,他怕惹恼了罗书记,失去了同志身份。 同时,他心中还有另一个期待,那就是找粟子莹,请她代为转圜,哪怕他的姿态低一些,只要能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只要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在粟子莹买年前姿态低一些又有什么呢? 充满危机感的楼玉成再也不敢对罗书记提自己的意见了,唯唯诺诺,直到这场令他煎熬的组织谈话结束。 最终,罗书记说出了市委对楼玉成的要求,停职学习。 这还仅仅只是市委的要求,不是对他楼玉成的处理决定。也就是说,最终的处理决定有可能会比这个更严厉。 墙倒众人推嘛! 当然,罗书记再怎么样强势,也要顾及到粟子莹的面子,在正式通知下达之前,还是要征求下她的意见的。 毕竟,大家同是市委常委,政治级别一样,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楼玉成作为积年的正处,曾经担任过区委书记的,自然很清楚这个流程。 从组织谈话到处理决定的下发,一般都有个一到两天的时间。这个时间其实很微妙,是一个容错时间。 但,楼玉成估计自己这个事情罗书记不会给这么长的容错时间。如果他没有动作的话,明天上午针对他的处理决定,是一定会出台下发的。 所以,必须尽快找到粟子莹,现在只能从她这里想办法了。 再怎么说,他楼玉成目前还是经开区的干部,粟子莹亲手指定的第一任经开区首长。 他楼玉成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下台,粟书记也跟着丢面子不是! 楼玉成找到粟子莹的时候,粟子莹正在市委招待所的会议室里,结束了和萤火虫公司的初步磋商。 “粟书记,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楼玉成轻声请示着,看到粟书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的私事。” “哦!”粟子莹吩咐小齐关上门,也不让楼玉成坐下聊,径直问道,“说吧!有什么困难?” 这是叫我长话短说啊! 不过,楼玉成略一细想,觉得也应该。毕竟,还有那么多的米国投资商在等着和粟书记谈呢!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罗书记要我停职检查。”楼玉成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粟子莹。 不用想也明白,是楼玉成没有给罗书记留下什么好印象。不然的话,罗书记也不会推翻昨晚商量好的意见。 “你的想法呢?” 楼玉成当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长篇大论,因为粟子莹的时间确实很紧张。 “只要不停职,其他都好说。” “嗯,我们意见一致。”粟子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齐把手机拿过来,她当着楼玉成的面,向罗书记拨了过去。 “罗书记好!我是小粟,粟子莹。”不等粟子莹继续往下说,就听见电话里头传来罗书记的笑声,不过声音很轻,粟子莹放在耳边听着还有点吃力。 “楼玉成找到你啦?!这个老油条,倒是敏感的很!不吓唬他一下,他还要四处蹦跶,烦!” 粟子莹一下子就听出来罗书记的意思来,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个是我用人不当啊,我自己也在反省中。 不过,就此停职的话,是不是严厉了一点?党组织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啊!” 楼玉成的心脏紧张到都快蹦出胸腔了,面色潮红地看着粟子莹,等待着最终结果。 “好的!我知道了,我同意组织的决定,服从组织安排。再见!” 粟子莹面色有些难看地挂了电话,对楼玉成说道:“罗书记认为,你现在不适合继续留在经开区了,影响很大也很坏。 组织上调你去南港区一肩挑,这是我同意了的。 当然,你要是别的想法,也可以找另外的渠道向组织反映。” 粟子莹说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带着小齐离开了市委招待所。 楼玉成看着粟子莹娉娉袅袅的身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才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他开始想静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粟子莹失去了原本的谦恭心态的? 不!我楼玉成从一开始就没有对粟子莹有过恭敬,她只是我认为的会投胎的官三代而已。 我既不认可她的工作能力,也不认可她的政治素养。 所以,才敢在行政服务大厅这个事情上插一手,准备捞一笔政绩。 实际上,如果粟子莹真不在意的话,这一笔政绩他楼玉成是捞定了的。 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南港区的区长,来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介绍经开区行政服务大厅的创办经验的。 可惜,事实上就是他楼玉成不但没捞着政绩,反而惹恼了粟子莹。 让他一个多年的区委书记,去和一个还没有去掉“代理”两个字的区长交换了职位。 方缘,真的就那么好吗?真的就那么投你粟子莹的缘吗? 楼玉成在摆脱了绝望的恐惧之后,开始产生怨气,怨自己,怨社会,怨命运。 傻子都知道,他从经开区的大主任调到南港区去一肩挑,是被崇州官场彻底边缘化了。 南港区撤并掉的那一天,就是他楼玉成去二线养老的开始。 他楼玉成才四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他不甘心接受自己即将被边缘化的命运,他想着在南港区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去拜托一些关系,另找山头,重新开始。 第82章 改制难,人心险如山 此时的刘广林,正在二棉厂那个破破烂烂的会议室里,认真听取了二棉厂对于改制的最终诉求。 这些要求基本上都在刘广林给出的政策范围内,从这里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二棉厂的党组织是一个能战斗的集体。 能在这种近乎山穷水尽的困境里,仍然维系着整个二棉厂的人心不散,真心难得! 刘广林相信,在这样的党组织领导之下,只要市区两级领导不插手他们的经营管理,他们是一定能把这个厂子搞起来的。 “牛厂长,把你们的改制协议和相关资料给我,市国资委那边的公章我来帮你们跑。” 刘广林是真怕了节外生枝,想着自己一个堂堂的经开区副主任,为自己辖区内的企业跑个手续,这下子你市国资委总要给个面子吧。 不要求你特事特办,正常办理总应该吧,不卡住了就行。 时间,不但对二棉厂很重要,对经开区、对刘广林个人都很重要。 但,人世间的事情要是操蛋起来,真的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等他找到市国资委企业改革处的时候,接待他的科长告诉他,在二棉厂产权没有变更的情况下,他们改革处没有权力核准这份改制建议; 好吧,那就再去找产权管理处好了。 但,产权管理处的科长告诉他,没有领导的批示,他也无权给这一份改制建议盖章。 这就有点扯淡了! 二棉厂的工人活不下去,纺织女工在卖淫养家的时候,不见你国资委出面解决困难。 现在要改制了,你还不让?! 可一想到二棉厂的惨状,刘广林还是耐着性子,敲响了国资委分管企改的副主任王文艺办公室的门。 王文艺人如其名,生得白净文雅,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愣是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积年的副处,尤其是在国资委这种财政钱袋子部门上班,不管是人脉还是心气,那都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然,刘广林的大名他肯定听过,“铁骨太岁”嘛!连前市委副书记的秘书都被他浇了一身酒,想不知道都难。 但,要说有多了解那也不一定。 官当到处级的,没有傻子,不可能外面传什么他就信什么。不然的话,新中国之后,怎么极少出现张好古呢? 所以,他接待刘广林的规格也就是正常的官场往来。 大家都是平级的,过得去就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好在刘广林也不在乎这个,就把二棉厂改制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然后等着他回话。 二棉厂改制的事情王文艺当然知道,那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自己处理不了,交给别的部门处理的话,国资委的权力就有被淡化的苗头。 包括大主任高昆甲在内,所有的意见都是到时候再说。 反正,程序上最终都要走到国资委来的,到时候是放过是拿捏,要看具体情况嘛! 现在既然经开区把最终方案的提议拿过来了,而且经开区的态度也很端正,派出了一名副主任亲自来报备,在形式上也给足了国资委尊重。 所以,王文艺也就很客气地接下了方案书,笑着说道:“刘主任请见谅啊!这样的事情我们的流程是必须上会的。 就这一两天吧,我和高主任汇报下,看看怎么安排!” 尽管王文义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但刘广林还是强调了一句,“经开区现在维稳的形势很紧张,前两天二棉厂的上访还是我亲自拦下来的。 唉!工作难做,日子难过!” 现在知道着急啦?当初干什么去啦?我们国资委去不去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来不来请我们,是你们的事! 尽管看到“铁骨太岁”在自己面前诉苦让王文艺心里小爽,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就听见王文艺正色说道:“刘主任,我今天下去就去堵高主任。 再说了,二棉厂改制这也是一桩好事!一旦改制成功,大家都受益嘛!” 刘广林能怎么办?组织程序在这里,他本人没有半点办法。 所以,回到经开区的时候,刘广林的心情就不是特别好:这还是他自己亲自出面了的结果过。 要是让牛厂长来办这个事情,那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间去了。 但是,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专门督促这个改制的手续啊,不然他不成了二棉厂的厂长了。 唉,是时候找一个临时的联络员了。让他专门去国资委盯着,总要比不闻不问好得多,起码信息是通畅的。 就在刘广林准备去办公室找一个临时联络员的时候,和粟子莹顶头碰上了。 粟书记脸色很差,不等刘广林向她打招呼,直接开口说道:“小刘,来我办公室一趟。” 刚回到办公室,粟子莹甚至都没有让小齐给准备茶水,就气呼呼地冲着刘广林说道:“梅德利化工的索赔函送来了,按照他们律师所罗列的费用,我们经开区如果拒绝他们在这里设厂,要赔一百一十五万米金。 简直欺人太甚! 这个楼玉成,简直混蛋透顶!” 刘广林知道粟子莹这是有压力了。不用说,上面的领导来和她打招呼的肯定数不胜数。 这还是粟子莹的根脚深,有她大伯在前面拦下了很多火力。 这事情如果放在刘广林身上,万书记都会亲自把他调走,以避一避风头。 被外资抹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但直接影响国家投资形象,也影响自身的政务前途。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时候,政府官员一定弱势的那一方。 “学姐,冷静一点,这笔赔款不是关键,我能让我姐夫帮着处理掉,你不要有经济上的压力。”刘广林不是安慰地安慰了她一句。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粟子莹的脸色很冷肃,后世铁娘子的冷酷表情已经初现端倪,“这些钱花得太没有价值了,简直是一个耻辱。” 刘广林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粟子莹,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给我们听一听,说不定你现在的想法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呢! 你要知道,说到交涉的智慧,就国外的这帮商人,连你的脚后跟也摸不着!” 第83章 那就把官司打到米国去! 粟子莹忍不住对刘广林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脚后跟都摸不着”,好像我的脚后跟被很多人摸过似的! “我的想法,不就是打官司嘛!打就是了,不管官司输赢,起码也给后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立了规矩、开了先河! 起码也要让这帮混蛋米国佬知道,我国是有法律的地方!” 刘广林点点头,他从粟子莹身上看到了铁娘子的强硬风范,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哪怕是打官司,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梅德利化工。它能在我国告我们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们也能在米国告它破坏环境、欺骗讹诈。” “嗯?”粟子莹一对大眼睛看着刘广林,“还可以这样做?” 不等刘广林表态,她自己又摇头否决了,“在米国告米国企业,白白浪费钱而已,不会有结果的。” 刘广林不同意她的说法,笑着解释道:“虽然花费不菲,也有很大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 但是,起码也能在国际上树立我们大陆政府是遵法守法的正面形象啊。 更何况,国外的环保力量其实一点也不弱。 要让这些环保分子去对付军工联合体,那是绝对没有胜算;可要让他们去对付梅德利化工这样一个小型化工集团,那还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像梅德利这样的中小型化工企业,才是环保势力重点打击的对象。 你想啊,如果梅德利化工要是能够在米国生产制造,它还需要来我们大陆投资吗? 要知道,这家化工厂的产品销售市场一直在米国本土。” 粟子莹听到这里,眼神温柔下来,看着刘广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家化工厂会出问题?调查过?” 刘广林点点头,“在我给你那一份资料后,我就在想办法核查这家位于新泽西州莫里斯郡的化工厂。 这家工厂在米国因为环保政策的原因,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 并且,因为环保措施的不达标、不到位,已经连续七年被新泽西州的环保部门勒令停产整改并罚款了。 这些全都是公开的资料,一查就能查到。 我想,这些东西对我们在米国打官司,还是有直接帮助的。 再说了,我们其实并不十分在乎这场官司的输赢;我们在乎的,是这场官司的影响力。” 粟子莹点点头,在心里想到,什么是战略眼光、什么是大局观,在小学弟身上显露无疑啊! 是的,梅德利化工的律师函让她在政治上陷入了被动。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省委宣传部门、省外事部门还没有来找她粟子莹谈话,一个原因是她大伯粟润和万书记有过沟通; 第二个原因就是,萤火虫公司的表现太好了,一下子就把什么是一个有责任、懂回馈的外资形象树立起来了。 这是有了萤火虫公司的比较,让省外事局在对梅德利化工了解过后有些嗤之以鼻:没占上便宜就撒泼打滚啊,这是什么臭毛病! 当然,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乱说这种事情,不会只出现在个体身上,也会出现在集体身上。 毕竟,集体是由个体组成的,有这些基因一般的特性也就在所难免了。 比方说,国家外贸部、省外贸局、省招商局以及省委统战部。 统战部门的事情一点都不能说,这里面的考量很多,很复杂,一般人不能理解也理解不了,就不去说它了。 但,外贸、招商这两个部门,一听说政府部门被外国投资商给告了,尤其是在了解到原告还是一家米国的投资商时,软骨病立刻就犯了。 各种借着了解情况为由的电话,纷纷打来,打给崇州市政府的居多,也有直接打给崇州市市委的。 外贸部对外合作司、省招商局的领导同志,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申书记。 问,崇州经开区还是不是我党的政府派出机构,为什么执行的不是一个招商引资原则? 尤其是外贸部合作司,高好司长更是在电话里直接责问申书记:“梅德利化工是外贸部重点引进的企业,你们崇州这么出尔反尔的,什么意思? 你问问粟子莹,是不是对那点电话费有意见?就是有意见,也不能把火气撒在外商头上,不顾大局!” 所以,申书记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训斥。 申书记都挨训斥了,叶市长就更不要提了。 面对外贸部的别有用心和省招商局的胡搅蛮缠,粟子莹当然想要反击啊! 是的,这就是铁娘子粟子莹的政治思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反击,而不是什么忍气吞声、花钱消灾的狗屁想法。 如果她真的这么想,她也就不是粟子莹了;自然,刘广林也不会和她这样掏心掏肺了。 尤其,是在听到刘广林建议在米国也和梅德利打一场关乎影响力的官司之后,她战意高昂了。 不要说还有一点希望了,就是半点希望没有,她粟子莹也不会放弃的,她要给那些挟洋自重的软骨头们看一看,第三代的红色基因到底有没有褪色。 “那,梅德利化工的事情,我就自己处理了。”粟子莹看着刘广林,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会在米国打好环保牌的。” 刘广林感受着粟子莹指尖上的冰凉,有些惆怅地说道:“学姐,我担心到时候会出笑话啊!” “什么笑话?打官司总有输赢,输了不可笑,不敢打这个官司才是个笑话!” “不!”刘广林看到粟子莹误会了,轻声解释道,“我怕我们在国内输了官司,却在国外赢了官司。” 刘广林解释的声音有些暗沉,表情有些忧伤。 粟子莹显然没有想到这种结果,但,一想到假如真是这个结果,那才叫人崩溃。 粟子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仿佛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面前推开,“走吧,吃饭去,今天忙的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刘广林下意识地看向小齐,你这个小秘书失职了呀! 小齐回敬刘广林一个大白眼,就听见粟子莹清冷地说道:“小齐只是帮我联系工作的,不是什么生活助理。 再说了,我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年纪。” 第84章 先下掉你的秘书 这就是粟子莹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刘广林想到很多领导身边的秘书,那是真把自己的领导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来伺候啊。 没想到,粟子莹也有说怪话的时候,刘广林就忍不住地多看了一眼粟子莹,发觉她的表情一成不变,还是那么清冷。 真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 食堂里,应文华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身边的同事都离他远远的,仿佛他身上有着一道霉运光环。 事情要从楼玉成回到经开区办公室开始。 楼主任刚刚从罗书记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又在粟子莹那里没讨到自己想要的好处,正是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泄呢。 看到办公桌上,自己常用的茶杯里居然是空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应怎么搞的,连泡茶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他从没有想过,应文华其实比他还要忙。 应文华作为楼玉成的专职联络员,可以说,楼玉成还没醒的时候,应文华肯定已经醒了;楼玉成睡下了的时候,应文华肯定还没睡。 是的,当过专职联络员的都知道这一份辛苦。 碰上自律的领导,像粟子莹这样的,那是专职联络员的幸运,起码领导的生活可以不用那么操心。 可要是碰上楼玉成这样的领导,那真是前世造的孽呀!楼玉成这样的领导,是真把专职联络员当成丫鬟使唤啊! 所以,楼玉成这种居高临下的想法就是,应文华你这点小心思都没有用在正经事情上。 你不就是觉得我楼玉成要调走了,你在我身上的感情投资都打了水漂吗,你现在想在我这里找补点? 想瞎你的心! 只要我还在经开区当一天领导,我就可以让你一天不舒服。 于是,他就把自己一肚子邪火全撒在应文华身上了。 当然,辱骂什么的,不是他楼玉成的手段,但让应文华感觉不自在那还不是很随意的事情吗。 于是,应文华光是给楼玉成泡茶,就泡了二十几回,不是茶叶放多了,就是水温不对。 总之,必须要把应文华的心态搞崩,搞到应文华自己都认为,他连泡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为止。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楼玉成相信,只要他自己的时间足够,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威把应文化逼傻、逼疯! 而应文华在短短半小时里面,拎着热水瓶跑了五六趟开水间的事情,很快就在办公室传为奇谈! 这种情况下,傻子也知道,应文华这是得罪了大主任呀,于是平时羡慕嫉妒他的人,自然就会和他保持距离。 但,像小说里的桥段,被人前来打脸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起码不会发生在区委这一级行政机关里面的。 不动声色的孤立,其实就是最大的打击了。 于是,刘广林一走进食堂就看到孤零零坐在大厅里的应文华。刚好,他有事情要人去市发改委盯着,那就是你了。 应文华的学历其实不低,92年的全日制大专。这份学历在当年的含金量虽然比不上现在的985、211名校,但差距实在有限。 都知道人民币贬值的厉害,其实学历贬值的更厉害! 92年的大专生,96年已经是副科级干部编制了,这还是他没有一点背景,全靠自己爬起来的。 凭的什么? 除了应文华的世故圆滑,他的大专毕业证也是很重要。 刘广林在和粟子莹打了个招呼后,走到应文华身前,问道:“应文华,你手头上有什么在忙的事吗?” 刘广林是经开区的副主任,而且分管着办公室,当然有权利直接吩咐办公室的人做点什么事。 应文华在机关里面混了好几年了,哪里会不知道刘主任这是有事情要他去做。 上次递会议材料给刘主任的时候,他就观察到刘主任对楼主任的态度,不说鄙夷吧,起码和尊敬不沾边。 而且在应文华心里,别看刘主任年纪轻,可工作能力、工作作风那都是顶呱呱的,根本不是楼主任能比的。 他连忙起身,恭敬地问道:“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安排我就行,我不是很忙。” 刘广林当然知道,他是楼主任的专职联络员,也是就秘书。但,你楼玉成都把经开区搞得要割地赔款打官司了,我还拿你当个鸡毛领导! 甚至,刘广林都有想揍他一顿出出气的想法了,正巴不得你楼玉成跳出来呢! 反正闹开了,吃亏的只会是你楼玉成:我一个分管办公室的副主任还指挥不了你的联络员?! 真要说起来,就你楼玉成一个小正处,谁给你的权力搞专职秘书的? 你这是违规! 所以,刘广林半点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嗯!别的事情都推了,这几天就泡在市国资委,帮二棉厂把改制的手续办下来。 要是向主任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安排。” 刘广林再怎么和楼玉成斗法,牵连无辜的事情他是不干的,直接点拨了应文华一句,谁找你,你就往我头上推好了。 “好的!刘主任!”应文华答应的声音因为激动的心情就有点大,半个食堂的人都听见了。 有前途! 刘广林轻轻地点头示意他坐下,这才转身去找粟子莹了。 应文华刚一坐下,就看见办公室主任向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面走了出来,坐到他身前,直接问道:“刘主任找你是什么事?当然,要是需要保密的话,你可以不说。”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需要保密的! 尼玛,一杯茶都帮你楼玉成泡了二十多次,我还保密个拳拳!应文华在心里头埋怨着楼玉成,就你这样的领导我跟不起! “刘主任没说要保密。”应文华语气很恭敬地和向高说着话,“他让我这几天去市国资委盯着点二棉厂改制的手续。 您看,这个事情需要保密吗?” 嘶!向高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刘主任这是直接下掉了楼主任的秘书啊,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领导留的。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个热闹! 第85章 叶市长要去交通部当门童 向高也是个促狭鬼,笑着说道:“二棉改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我看不需要保密。 想不到你小子今年的运气这么好! 先是被楼主任看上了,搂在在怀里头培养;现在又被刘主任关照着,帮二棉厂办大事。 好啊!这说明我们办公室还是有战斗力的!” 虽然向高这话的味道有些怪,还有点重,但是,人家讲的是实情。 应文华否认不了,也不想否认。 于是,经过向高这么一打岔,有灵性的,当时就知道,这是刘主任在和楼主任斗法呢。 只是,这手段不愧“太岁”之名啊,上来就把他的秘书给下了。 没有灵性的,到了下午也就回过味来,哦,原来楼主任插手办公室的事情惹恼了刘主任啊! 这可真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看,连秘书都被刘主任给下了,真霸道! 底下人都这么想了,经开区的副主任,比如说钱、秋两位,他们想得当然就更多了。 不过,他们俩想到的是,粟书记对楼玉成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看来,楼玉成这一关很凶险。不然,刘广林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在他们的想法中,刘广林这样粗暴的做法,就算不是粟子莹授意的,最起码也是默许的。 目的就是在警告大家,赶紧和楼玉成做切割,不然被他牵连上了就不要喊冤枉。 这种手段娴熟、姿势优雅的斗争方式,仿佛一个西洋花剑老手,优雅且致命。 这个带着点烟火气息的小动作,直白无误地传达出自己的态度。既达到了孤立了楼玉成的目的,又分化了楼玉成的势力。 值得好好学习。 至于对楼玉成的遭遇,他们俩的态度完全一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但如此,他们俩都特意嘱咐了自己的秘书,要谨言慎行,尤其是遇到刘主任,礼数一定要周全。 刘广林当然不知道,他随手的一个举措,居然引发了这么好的效果,直接打掉了楼玉成好不容易在经开区建立的一点浮薄的人望。 他在安排完应文华之后,在小包间找到了粟子莹,准备开始午餐会。 果然,他刚坐下来,不等他点餐,服务员就给他端了上来,全是他经常吃的。 “你不是说我不会照顾人嘛!”小齐有点不屑地瞟着刘广林,“我给你点上了,省得饿着你!” 刘广林看着盘子里的饭菜,挺好,都是自己常吃的,就笑着点头道谢,转而问起粟子莹来。 “粟书记,上午和萤火虫公司沟通的怎么样?关于造船厂船坞选址的进度,需要我去向他们解释吗?” 粟子莹摇了摇头,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兴致有点不高,“船坞选址的事情我和凯瑟琳通报过了。 虽然凯瑟琳没说什么,可我能感觉到她的不愉快。 好在,她还算通情达理,准备先把船务公司办起来。 不过,留给我们和南达港务局沟通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旦凯瑟琳的船务公司办起来了,我们的船坞选址还没有定下来的话,到时候真的不好交代。” 唉,这事要是发生2007年之后就好了,那时候,港口资源归地方政府;不像现在,都捏在交通部手里。 现在的话,南达港不点头,崇州地方政府想要建船坞,就要冒着被交通部诟病的风险。 刘广林不太清楚南达港的组织架构,到底是省交通厅直管,还是崇州市政府代管。 不过,看粟子莹有些为难的样子,省交通厅直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而且,这次的水文测绘设备被盗,直接牵扯出间谍案,就让这个情况更复杂了。 刘广林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痛,尼玛,这要扯皮扯到什么时候去! “粟书记,既然南达港务局在整合经开区港务船运资源这一块这么消极,我的意见,是不是可以先撇开他们,把造船厂办起来再说?” 刘广林是真心想要直接搞起来,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粟子莹想了想,有些为难,“这样的话,交通部是要批评我们的;而且,省交通厅也是要说怪话的。 我先试着从上头往下走程序,卡在哪里就攻哪里。这样一来,即使事情办不成,我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被卡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以及大概什么时间能办完!” 刘广林想了想,96年的交通部可太强势了,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心里对粟子莹的这个计划也就不那么看好。 但,刘广林自己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只能好听之任之了。 还是官太小了! 不过,只要凯瑟琳把船务公司搞起来,国外的造船订单在国内就有了一个合法合规的投标渠道。 最起码,就凭着萤火虫公司身上披的星条旗,国外的船主就不敢拖欠造船费用。 这对国内整个造船行业来说,都是注入了一潭春水的,很快就会活跃起来。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刘广林相信,以国内这些造船人的聪明智慧,他们一定能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把国内造船水平抓上去的。 到时候,不说超过韩日造船业,保持在同一个水平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假以时日,超过他们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经开区的造船厂,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真不是他这个小副处操办得了的。 想到这里,刘广林也就释怀了,笑着对粟子莹说道:“嗯!还是领导看的远,站的稳啊! 从上到下的做工作,起码我们经开区的态度是端正的;我们崇州市政府的举动是积极的。 叶市长在发改委工作多年,现在到交通部去当门童,总该能打动某些人了吧!” 粟子莹听到“当门童”三个字的时候,实在觉得既形象又搞笑,少不得拿手指着刘广林,笑着骂了一声“调皮”。 可不是吗! 都说“跑部钱进”,部委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不当几回“门童”,不吃上几次闭门羹,你甚至连主办员的面都见不上。 就说的话,副省长站在一个部委实权处长的办公室门口,一等就是一上午的事情还少吗。 那可不就是在当“门童”嘛! 第86章 少年老成刘广林 “对了!”粟子莹笑过之后,忽然想起来,小刘是从二棉厂那边回来的,改制的事情谈得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二棉那边什么个情况?”粟子莹有些疑惑的问道,“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出了变故?” 其实,二棉那边真要是出了什么变故,粟子莹也能理解。 怎么说呢,粟子莹自己都觉得,刘广林开出去的条件真不是有多好,甚至有点苛刻了。 虽然说政府剥离了二棉的债务,可是欠了四年的工资也没发给他们,还只给了五百万的启动资金。 就这个条件,给到一般的企业是肯定不可能答应的。 起码,工人工资市政府要补发下去的;安置金多少也要发一些的。 她正想着说,如果二棉厂不同意的话,可以让他们先改制,今年的工资经开区会想办法给他们发下去。 就听见刘广林说道:“二棉厂的党组织是有战斗力的,现在热情高涨,摩拳擦掌的,正准备大干一场呢。 可改制手续卡在市国资委了。程序问题,他们国资委内部要上会的。 我已经安排办公室的应文华去盯着了。” “你亲自去的国资委?”粟子莹严肃起来,“你亲自去了,他们还要走程序?真是一帮官老爷! 他们难道不知道,改制的事情就是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吗?!” 这也是刘广林刚一回来就准备找粟子莹的原因,他当然知道一鼓作气的重要性啦。 “嗯!我把改制的资料递到了他们的副主任王文艺手上了。” “好吧!等会我回办公室,就给叶市长说清楚,请他干涉一下。”粟子莹想了想,对小齐说道,“你让钱主任准备好五百万的款子,这一两天里头要用。” 刘广林也认可粟子莹的做法,改制手续这个东西,现在看来也就是在走个程序,事情可以让二棉厂先做起来。 所以,这五百万的启动资金先拨付下去,不但能稳定人心,也不浪费了企业发展的时间。 那么多的工人天天闲着,这是多大的一种浪费。 粟子莹见正事处理完了,刚好,经开区人事上有一些变动,就想着拿出来,和刘广林这个小学弟探讨一下。 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对人事原则上的认识和把控;另一方面,也能从刘广林选人的角度来给自己做一个参照。 她是真的,有点被楼玉成给整出了心理阴影。 “我已经向市委递交了辞去南港区委书记的辞呈,市委准备调方缘区长来经开区。”粟子莹快速地扫了一眼小齐和刘广林两人,发现两人神色如常,接着说道, “经开区的治安、维稳形势都很严峻。我已经提请市委,直接任命一名警察战线的同志来具体负责经开区的治安。 为了突出治安工作在经开区的紧要位置,这名负责治安的副主任参与经开区党组会议。” 这个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最起码一点,崇州市委对经开区的治安状况,尤其是维稳形势不满意,这个是肯定的。 可以说,今后这名分管治安的副主任绝对是一个强势副主任,甚至是江南省第一个不听政法委招呼的警察主官。 也就是说,这个主任不但会分薄大主任的权力,也会分薄政法委主任的权力,甚至对政法委还能有一定的制约作用。 再考虑到粟子莹的特殊身份,刘广林不禁在心里瞎想:难道说,国家已经在组织结构上开始试探,把政法和治安分开的可行性了吗? 一想到2000年之后,几乎是在一年里面,所有的警察部门主官都被提了半级,现在开始搞试行,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当然,只有刘广林这个穿越来的过来人才这么想,至于小齐,除了吃惊,还有点不解。 粟子莹看着刘广林这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也有点纳闷,这不过是一个比较少见的人事任命,难道他还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于是,粟子莹试探着问道:“市委给了两名人选,一个是肖万全,一个叫尚谦,都是警察战线的老同志了。 小刘,这两个人你熟悉吗?” 很凑巧,这两个人和刘广林都见过不止一面。 肖万全本来就是崇州市局的副局长,还是主管全市治安的副局长。 把他调来经开区搞副主任,还真是一个好人选。 尽管只是平调,但,就肖万全这个岁数,放他在崇州市局干到老,也不可能升上去,尤其是在特别讲究干部年轻化的90年代。 所以,调肖万全来经开区当副主任,组织上也是在照顾他,让他退休的时候体面点。 毕竟,在经开区混个享受正处级待遇退休还是很简单的。 至于尚谦,那就是组织对他的信任以及照顾了。 本来,崇州市缉毒支队只是一个正科级单位,尚谦作为一个主管缉毒的副局长,虽然也是副处级,但极其弱势。 现在一下子给他提到经开区副主任这个位置,还是参加党组会议的副主任,这就让他一步跨过了两个小门槛。 想也不用想,这里面肯定有酬功的成分在。 这两人都有能力保障经开区的治安稳定的,尽管刘广林对尚谦的印象要好一些,但,这种和自己同等级的人事调动,自己还是闭上嘴好了。 一来是没资格,二来也没必要。 粟子莹看到刘广林似乎不打算谈自己的看法,就又催促了一次,“小刘你随便说说,在这里说不在外面说就行了。” 这是想不开口都不行了! “那我就随便说两句啊!这两人我其实都不怎么熟悉,也只能谈谈我自己的印象。 肖万全是一个雷厉风行有些算计、有点狠厉的人; 尚谦是一个沉稳踏实、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这两个人都有能力让经开区的治安和维稳的形势产生根本性的好转。 在我看来,选谁不选谁的,都一样!” 还真就说了两句! 粟子莹在心里头赞赏刘广林的老成之外,又多了一点佩服: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里管住嘴的人,很了不起。 她自己在刘广林这么大的年纪时,还经常和同事们在一起挥斥方遒呢! 第87章 让功 不过,刘广林也没有让粟子莹太过失望,转而谈起经开区治安的重要性来。 毕竟,这里以后可是外资企业林立的地方,真的控制不住偷盗案件的发生,那,和印度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经开区的警力一定要充沛,装备一定要先进,警员的素质一定要上去,尤其是基层干警。 所谓精兵强将,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副所长,他们是骨干,一定要精干廉洁。 外面的坏风气,千万不能带进来。” 不是刘广林多此一举,实在是粟子莹真没有这一方面的经历。 这么说吧,2000年之前的各种开发区里面,舞厅的生意红红火火,发廊、洗浴那简直遍地都是,甚至连路边的饭店都有小姐。 甚至连老百姓管开发区叫红灯区。 甚至一度闹出笑话,领导来检查工作,什么都不看,就看这个地方的小姐多不多。 哪里的小姐多,哪里的经济就好,就活跃。 要是经开区真搞成这样,不要说粟子莹脸上无光,就连刘广林自己也会羞于见人。 尼玛,真假也是个半仙,怎么能让治下的百姓干起这个买卖! 再说了,那影响得多坏! 粟子莹虽然听进去了,但她一来是女性,二来毕竟不是穿越者,对此事的警惕性也就不是那么高。 只听见她随口说道:“嗯!看来在基层干警的选拔任命上,经开区要多操点心才行啊!” 刘广林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就听见粟子莹给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江南省委组织部直接打来的,明确要求粟子莹在未来的一个星期内,不要离开崇州市,做好随时接受上级部门调研的准备。 这个通知很官方,再多的信息也没有了。 不过,稍加推测,粟子莹不难得出结论,这是有中央机关来崇州市做调研,而且还是不公开的秘密调研。 那应该就是来调研行政服务大厅了。 省委组织部长罗世杰送申书记来崇州上任时,当天下午,特意来行政服务大厅进行了长时间的考察。 并且在第二天的上午再次过来,带走了一些关键数据。 这些数据基本上涵盖了整个政务大厅人事结构上的一切影响和效率。 组织人事上有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特性,这就注定了它变动的影响是多面性的,发挥的效益是弧形的。 这也是为什么越往后人事调动越频繁的主要原因。 像80年代,官员从副乡长干到乡党委书记不出乡,从乡党委书记干到县委书记不出县的现象很普遍。 这种体制上的固化造成了很多土皇帝、土霸王,对党的领导是不利的。 国家也意识到官员干部的流动性很重要,但在90年代,一任县委书记干十年的现象还是很多的。 想要更改,也需要时间慢慢摸索、慢慢适应。 现在,国家居然对一个县区级的政务大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见人事改革的紧迫性和政务大厅的先进性了。 “刘主任,省委组织部通知我,做好调研的接待准备工作,一个星期内不要离开崇州市。 二棉厂维稳这一块,你要尽全力抓好。” 粟子莹和刘广林说这一段话,有两个意思。 一个意思自然是让刘广林不要瞎跑,既然是国家部门出面调研了,政策风险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合适把刘广林这个政务大厅的创始人给藏起来,那样的话,粟子莹就不是保护刘广林,是在贪他的功劳了。 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维稳! 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候,上访到中央调研人员面前,申佩吉书记你也别干了,退休养老去吧! 中央是一定会追究责任的,而且还是一查到底的追责。 “二棉厂这一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让他们动起来,人闲是非多!”刘广林想了想,向粟子莹建议道, “我意见,经开区拿出一笔卫生经费,把全区那些有上访倾向的人组织在一起,搞卫生,给整个经开区来个大扫除。 因为是临时性的,他们的工资可以日结。 这样不但能确保经开区的卫生能达标,也能让这些困难家庭赚一笔钱暂时缓解下困境。 最主要的是,能达到我们控制上访风险的目的。” 粟子莹听到这个建议,思索了一下,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啊! 主要是小学弟提供了一种集中控制上访户的思路,而且这种控制是人性化的、非暴力的,嗯,很有搞头! “你让信访部门统计一下人数,再计算下,看看要花多少钱,然后直接让小齐去找钱主任调出来。”粟子莹安排小齐道,“走办公接待经费,能快一些。” 刘广林想了想,再次向粟子莹建议道:“粟书记,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放心别人来做,可以交给小齐来搞。 一来,因为小齐的身份,突出了你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以及维稳工作方面的预见性; 二来,这也是一个难得的让小齐增加维稳工作经验的机会。 组织好几百人参加集体劳动的大场面,不但能提升她的统筹规划能力,还能锻炼她的组织策划能力。 甚至,还能提高她的威信。” 刘广林这样不遗余力的推荐小齐,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而是自己实在太忙了,简直无暇分身。 再说了,和别人也不熟,为什么要把这一件好事交给别人呢?! 起码,小齐今天中午还给他点了一份饭的。 粟子莹也有把小齐独立出去的想法,甚至都已经在默默做准备了。 倒不是说小齐的秘书工作干得不好,实际上,小齐的秘书工作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粟子莹看重小齐的是她的忠诚,不管是对待党的事业,还是对待自己,都很忠诚。 而且,不趁着现在经开区新建的好机会把她安排下去,留下来就是耽误她了。 哪有给人干一辈子秘书的! 现在听到刘广林主动把这一件好事让给了小齐,她也觉得小齐很合适。 第88章 激烈冲突 不过,就像父母看到孩子出远门一样,叮嘱自然是少不了的,“小齐,这个事情你先操办起来。 遇到困难了,直接找我或者小刘都行。 你也知道,机会难得,一定要全力以赴啊!” 刘广林看到小齐看向自己,感激的眼神里头居然还夹着三分不好意思,就笑着调侃了一句:“等你把事情办成功了,请我们吃顿饭这事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小齐立刻甩来一个大白眼,“凭什么?要请也是请粟书记!你把活儿推给我干,我干完活了还要请你吃饭,切~! 不过,咱们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你既然开口了,我请粟书记的时候,一定会记得捎上你的!” 这就是自己人,用一种很亲密的方式把她的感激之情给表现出来了。 换做其他人,小齐肯定不会这么说,一来刘广林毕竟是领导,二来这是一份扎扎实实的人情。 这么说话,不合适。 安排完毕,粟子莹要开始忙活起来,安排在米国的自己人,了解下怎么在米国和梅德利化工打这场官司; 要向市委汇报,接待上级调研的准备工作,并请求市委的指导意见; 亲自去找叶市长,催促市国资委对二棉厂改制的批复; 那一帮子米国投资商都还在等着她的接见,虽然投资洽谈的工作,经开区经济建设委员会已经开始上手了; 还有,最头疼的南达港务局和港工集团的协调组合工作; 等等,可谓千头万绪。 粟子莹吃完了饭,就急匆匆地一个人赶向市委,小齐直接去办公室找信访办,开始组织这次特殊的经开区创建卫生月的活动。 刘广林的事情也不少,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办公室,做好接待投资考察团的晚宴准备工作。 昨天晚上是市里头搞的冷餐会,今天晚上刘广林不打算继续搞冷餐会,准备搞几桌扬州菜,让老外看看中华美食文化。 尤其是让那几个香蕉人投资商看看,什么是泱泱华夏的待客之道。 他正和办公室主任向高在计划着晚宴的事情,就看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刘广林抬头一看,就见到楼玉成气呼呼地闯了进来,根本不和自己打招呼,抬手指着他,责问道:“小刘,谁让你把小应调走的,你还懂不懂规矩?” 刘广林听到这里,差点没乐了,急眼了?!就这点道行? “我安排他去市里的。怎么啦?”刘广林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盯着楼玉成,“我一个分管办公室的副主任,调一名办公室的同志忙正经的工作,还要开一个党组会研究研究啊?!” 楼玉成当然不会嚷嚷“那是我的专职秘书”,那不是往刘广林手上递把柄吗? 楼玉成本来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调离经开区了,现在找刘广林闹腾一番,只有收获没有损失。 最起码,也要给外界树一个刘广林嚣张跋扈、不尊敬领导的形象。 再说,刘广林这事情做的,也确实是不尊敬领导。 虽然国家明令禁止厅级以下领导干部配备秘书,但是,正处级干部配一个联络员,还是不违规的。 现在你刘广林利用自己分管办公室的权力,把领导的专职联络员给调走了,这不是不尊敬领导是什么?! 但现在这个情势,怎么就忽然变成了我在无理取闹呢?楼玉成把目前形势在心里转了一圈,决定卖委屈,这样更能凸显刘广林的不尊敬领导和嚣张跋扈。 “这个应文华,我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工作,他没跟你说?”楼玉成口气变软,“办公室里有那么多人可以安排,你为什么偏要安排应文华去呢? 就因为他在对口我的联络工作?” 听到这里,向高脸色大变,楼主任这是要钉死刘副主任不敬领导的形象啊! 今天要是就这样让楼主任走出办公室,要不了多久,不要说经开区了,全市上下都知道,刘副主任是多么的嚣张跋扈,没有上下尊卑。 他不禁暗暗为刘广林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局可不好破解! 可是,他看见刘广林面色平静,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愤怒,带着质问,对楼玉成大声喝道:“安排他去给你忙什么?给你泡茶吗?! 楼玉成同志,应文华同志是经开区的干部,是经开区办公室的副主任,不是你请的保姆,更不是你家的丫鬟! 真以为你做的事情别人看不见? 他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头跑了七趟开水间,不是给你泡茶是给你泡脚吗?!” 刘广林正在说着话,向高就看见邱主任的秘书,正拎着热水瓶从隔壁开水间走出来,脚步匆匆,满脸尴尬。 难怪了! 向高心思一转,立刻就知道刘广林为什么要安排应文华去市里头忙了。 想通了之后,他就抛下了对刘广林的那一点点担心,认真的看起热闹来。 不是他向高胆子大,一个小科长居然敢看正处级直属领导的笑话。 而是,你楼玉成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我向高坐在这儿,你不直接安排我走,我怎么走? 我现在要是拍拍屁股走人的话,那不是得罪了刘广林吗? 这里可是刘副主任的办公室! 面对刘广林愤怒的质问,楼玉成没有选择恼羞成怒,反而语气淡漠地说道:“那是我的工作方式。 我可以使用语言批评应文华,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这是我的自由。 当然,这根本不是你刘广林副主任,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抽走他应文华的理由和借口。” 刘广林看着这个楼玉成已经无耻到近乎下作的地步了,却还是保持着一份儒雅,忍不住有些恶心起来。 这样的渣滓,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对我刘广林自身道德的羞辱。 “滚!”刘广林一指办公室的门,毫不客气地呵斥着:“去行使你的另一份自由吧!” 楼玉成看着刘广林铁青的脸色,心里想起这小子可是个愣头青,犯浑起来,市委副书记的秘书都被他当众浇了一身酒的。 第89章 隔山打牛谁不会?! 楼玉成担心,自己要是再叨叨两句,他刘广林是真敢动手啊,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至于坐在公事椅子上安然不动的向高,恐怕连拉架劝架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他正盼着这种事情发生呢?! 一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经开区大主任,居然被自己的下属副主任从办公室里赶出来;起因居然是这名副主任把自己的秘书给下了。 真是奇耻大辱啊! 简直卧槽了! 这也太魔幻了,小说要是敢这么写,都要被人骂脑残! 楼玉成按捺下打人的冲动,在心里一声冷哼:反正我搞臭你刘广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就让我看看,这个崇州官场还要容你刘广林嚣张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楼玉成转身离去,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瞪了一眼正在看热闹的向高,冷哼一声,“办公室这么闲吗!” 向高倒是不为所动,起身相送,并大声说道::“楼主任走好!” 向高这一嗓子,让各个办公室顿时就忙了起来,起码表面上是忙了起来。 热闹看完了,也该干点正事了。 谁也不想当楼玉成的出气筒啊! 所以,当楼玉成走出刘广林的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整个二楼所有的办公室,全都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忙碌。 至于钱、秋两位副主任的办公室,门是紧闭的,里面有没有人,里面的人是不是在偷笑,那也无所谓了。 反正,面子都给足了楼玉成! 这让他破碎的道心稍稍好受了一些。 说实话,刘广林对他楼玉成翻脸翻得如此的快速、决绝,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从他和刘广林见面到现在,刘广林的表现一直都是很温和的。 即使面对自己的试探性攻击,也只是被动化解,在很多方面,特别是自己不擅长的业务方面,都给予了他楼玉成足够的尊重。 哪怕是在自己把手伸进他的分管范围,否定了他以前定下的规章制度时,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只是再次变更回来就完事了。 正是他刘广林一次次地避让,让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多,最终搞到现在这一步。 尼玛!这个刘广林,实在是太阴险了! 就他这种无声无息的捧杀,有几个人消受得了?! 所以,今天的这一切全都是他刘广林的个人算计,这个卑鄙小人! 楼玉成带着一脸的愤怒和满肚子的牢骚,回到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生着闷气,开始想辙儿。 但,越想越没辙,只能靠舆论来打击刘广林。 唉,这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的传播速度远超楼玉成的想象,其影响之大,也远超他的想象。 他刚坐下,还没有想一会儿事呢,就陆陆续续地有慰问电话打了进来。 官场上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不过,打进来的电话口气都出奇的一致,就是规劝他,不要和刘广林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再斗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最后,都会不约而同的来上一句,你也让大家刚看清楚了小刘的本性嘛,这也算是达到了你自己的目的了,就此罢手吧! 刚开始他还是挺欣慰的,友情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剂高级安慰剂。 虽然治愈不了创伤,但是能让你忘记伤痛。 直到,接到常务副市长石磊打来的电话时,楼玉成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把只怕玩的有点大了!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看样子,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呀! 反应过来的楼玉成自然就警惕了很多,在电话里对石磊提出的问题,也尽量实事求是的回答。 最后,石磊重重地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干部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不尊重上级级领导也就算了,还擅自更改上级领导的决定。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刘广林和楼玉成吵架这个事情,粟子莹可以过问,罗彩霞可以定责,申书记也可以表态。 除了上面这三位可以直接过问以外,其他的任何人,包括大市长叶选良在内,在组织程序上都没有直接过问的权力。 更何况你石磊一个常务副市长?! 所以,楼玉成对石磊这别有用心的表态很担忧。这很明显,是要把他楼玉成推出去和刘广林对着干啊! 那么,石磊为什么这么在意刘广林呢?非要推着他楼玉成和刘广林干仗呢? 显然不是,石磊的动作就是冲着刘广林身后的粟子莹去的,就是要让粟子莹丢面子。 这里的原因有些复杂,一切都要从胡本贵这个人说起。 石磊的连襟,就是那个港工集团的裸官,胡本贵胡副总,被省国资委拉去参加学习班之后,逐渐失去了人身自由。 这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石磊的舅舅,也就是省国资委的常务副主任,正面警告了石磊,说胡本贵的事情不小,让他必须和胡本贵切割清楚。 蛋痛的是,很多事情做的时候其实不觉得有什么;可真要到做切割的时候才发现,尼玛,这可真不是那么好撇清的。 于是,石磊就陷入了困境。 官场的本位思维就是,我处理不了问题,我可以处理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啊! 于是,石磊就开始思考,是谁要搞胡本贵?为什么要搞胡本贵? 石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符合他的猜测。 这个人既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而且手段也像往常一样的隐蔽且毒辣。 这个人就是粟子莹! 粟子莹的能力不用说了,崇州市的官场还没有她不敢搞、不能搞的,区别只在于她想搞还是不想搞! 动机也很充分,粟子莹看上他石磊屁股底下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了。 粟子莹虽然也是市委常委,但,毕竟是个空头常委,空有地位,没有实权。甚至经开区的各种建设都被他这个常务副市长掣肘。 现在粟子莹要从胡本贵身上撕开口子,最终还是要剑指他石磊的。 就这种隔山打牛的隐蔽手段,你要说不是粟子莹的手法都没有人信! 第90章 仙人都动怒了 那可是粟子莹啊! 石磊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无力。 他现在的处境,就像一个怕鬼还要走夜路的人,真听不得半点儿动静。 好嘛,在得知楼玉成居然和刘广林干上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猛地一下子,冲散了他心底多日的阴霾啊! 不就是隔山打牛吗?!你粟子莹会,我就不会吗? 这才有了刚才石磊给楼玉成拨打的这个关心电话。 至于楼玉成要不要出来和刘广林这一头小公鸡斗一斗,其实还真由不得他楼玉成。 反正,一个常务副市长要真想干这点事,能拦得住的,可能只有他老婆了。 石磊这边刚放下电话,就看见秘书走了进来,小声地向他请示,市国资委的副主任王文艺在外面等着进来汇报工作。 “知道是什么事吗?”要是不太重要的事情就先放一放,自己这边正准备干仗呢,一时半会的也分不了心。 “说是经开区二棉厂改制的事情!” “那就让他进来吧!”一听说是经开区的事情,石磊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接见王文艺。 同时在心里头盘算着,我倒是要看看,经开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石磊很和善地请王文艺坐下,等他说明了来意,并接过他递上来的改制材料,仔细地翻看了几页。 等他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着上面并没有国资委的主任高昆甲的签名,这才展开了笑容。 “嗯,材料很详实,准备的很充分啊!”石磊拿材料往桌边一扔,“看得出来,底下的同志们对改制的态度是很认真的。 为了不让二棉厂的同志们寒心,市政府也要认真研究一下这份材料。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典型的压着不处理了嘛! 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是一定会和石市长说清楚,这份材料的来龙去脉,最起码也要让领导在压这份材料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不然,领导真的惹到了惹不起的人,被迁怒了那不是自找的吗? 可石磊偏偏就遇上了王文艺,这也是个一肚子文章的主儿,他还盯着高昆甲屁股底下大主任的位置呢! 王文艺就觉得,尼玛,你们这一个二个的,不拿老百姓的事情当个事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拿刘广林、粟子莹不当一回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所以,王文艺也就开开心心地收起了规劝的良言,乐呵呵地离开了石副市长的办公室。 在回国资委的半道上,王文艺拨通了刘广林的电话,先是把刘广林怼楼玉成的名言拿出来好一顿夸。 接着表示,兄弟,你交给我办的二棉厂改制的事情我办了,甚至我都在大主任没有签字的情况下,直接拿到分管领导石市长那里去了。 结果,可能要卡几天! 这个广林兄弟啊,你千万不要怪我,我就这么点能力。 刘广林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和米国的投资商洽谈呢。没办法,经开区的经济发展委员会也是他分管的。 好嘛,听完了王文艺的电话他当场就给气乐了:这尼玛,还是共产党的干部? 但,有外商在场,刘广林还是维持着风度,在向王文艺郑重道谢之后,请他让应文华回经开区来。 下午的时间都在紧张的会谈中过去的。 在晚宴的时候,刘广林才抽出时间找到了粟子莹,向她汇报了二棉厂改制被卡在市政府的事儿。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这个事情叶市长已经过问了。”粟子莹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能,没有这么快出结果。” 刘广林又不是体制外的外行,当然知道一个常务副市长要卡一个项目,自然有很多办法。 更何况,企业改制合理不合理的,全靠嘴上两块皮。它就没有一整套完整的规章制度。 所以,这么唯心的事情,石磊要真是铁了心卡住,叶市长能想的办法不多。 “为什么?”刘广林有些不解,“难道说,二棉厂的日子过得还不够惨?!” “还能为什么?”粟子莹面色一沉,“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二棉厂,池鱼罢了。” “粟书记,你有什么想法?”刘广林的表情很严肃,他自认和石磊无冤无仇,现在要被你石磊这样针对,甚至不惜拉上整个二棉厂,是个人都忍不了。 更何况,刘广林真真假假还是个半仙,难道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吗?! 如果粟子莹不尽快处理的话,他刘广林绝对不忌惮对石磊使用非常手段。 尼玛,哪怕为此被国运针对了也无所谓! 其实粟子莹要比刘广林更恼火:大家同是市委常委,又没有利益纠葛,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找我斗一斗,真认为我手腕子很软,很好拿捏是吧! 但,粟子莹毕竟是很理智的,她还是在叶市长介入后,第一时间向申书记作了汇报。 当然,这种汇报就不可能很客气了,其中肃杀之意,溢于言表。 申书记常年在政法战线工作,虽然对怎么发展经济没有太好的经验,但他会看人,会理事。 石磊压下二棉厂改制的事情,他是一定需要调查才会表态的。 所以,这个事情的处理需要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好确定。 “给申书记一点时间,崇州真的不能乱了。”粟子莹真的很无奈,她很清楚刘广林的意思,他忍不了! “好吧!就按正常流程来,到时候要是还这么吊着的话,那就不要说谁欺侮谁了!”刘广林想了想,我就给你走正常流程的时间,两天! 超过两天了,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是刘广林第一次在粟子莹面前放狠话,可见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嗯!”其实这也是粟子莹自己定的时间。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刘广林的态度对她是以一种冒犯,反而有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在流淌着。 这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得承认,在楼玉成的任用上,我有些草率了!”粟子莹极为罕见地扶了扶刘广林的肩膀,“今天你做的很好!没给人大丢人!” 第91章 高层出手了 当天的晚宴也搞得很隆重,道地的扬州菜不但造型令人赏心悦目,味道更是一绝,让外商们,尤其是凯瑟琳赞不绝口。 场面上看去,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你越是担心什么,它就偏要来什么。 两天之后,申书记那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并没有明确的信息给出来。 甚至连找粟子莹谈话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仿佛没有发生二棉厂改制被卡了的事情。 粟子莹自然是不满的,她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也很直接,向她的大伯诉苦。 粟润部长作为一名老组工,看问题自然要比粟子莹全面的多。 他问了粟子莹一些基本情况之后,立刻意识到国资委这个机构在国企改制中的先天性不足; 也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国企改革乱象中交织的利益链条,只怕已经开始全面地腐蚀地方政府中的领导干部。 相比较一个机构的失责、干部的腐蚀,在改制过程中出现的那一部分国有资产流失,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再联想到眼前这几个已经腐败了的红档人才,其堕落的过程中总掺杂有国企改制的事儿。 看来,目前的国企改制乱象已经成为普遍现状了,必须要遏制。 也好,既然你江南省撞上来了,那就先拿你江南省来开刀吧! 想到这里,粟部长拎起电话,亲自拨给了江南省委书记万长风。 电话里,粟部长直接告诉万书记,现在国有企业改革乱象丛生的危害性,尤其是对干部组织的腐蚀性,已经引起了国家高层的高度警惕。 特别是江南省的国企改革,因为历史原因,已经成为全国贪腐的重灾区。 不少曾经优秀的干部,都倒在了这个国企改革的浪潮之下。 他提请万书记注意,国家层面可能会在最近,对江南省的企业改革,派出指导该工作组,采取必要的管控措施。 粟部长说完电话,直接备车,驱车前往政务院。和分管国企改革的政务院领导一起,探讨了这种改制乱象的处理办法。 最终决定,成立一个以组织部为主,以财政部、发改委、国资委、税务、金融为辅的改制指导工作组,赴江南省进行国企改革的推进、指导和纠正工作。 以粟部长的影响力,推行的又是势在必行的改革推进措施,自然不会有什么阻碍。 于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这个以后的国有企业制度改革领导办公室的机构雏形,就以指导工作组的形式出现了,准备飞往江南省,展开国企改革的攻坚战。 万书记在听完粟部长的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倒不是说,万书记担心政务院工作组来江南省,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需要思考怎么应对。 那个完全没必要。 一来,万书记已经做好了自己在江南省卸任的心理准备,在仕途上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 自然也就不担心被动不被动的问题。 二来,他本人也没有时间来插手国企改革的具体过程,更不可能存在经济上的对应关系,当然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了。 万书记正在思考的是,要怎么配合这个指导小组,扎扎实实地做好国企改革的工作。 这个,才是江南省经济发展的抓手、重点! 最重要的,是要利用这次高层出动的大量专业力量,指导江南省国企改革的契机,形成一套成熟的制度。 这个,才是他一个省委书记正在努力思考的东西。 考虑再三,万书记决定,省里也必须从各个部门抽出精兵强将,组成协调小组、学习班,来配合国家高层的这个国企改革工作组进行改制工作。 “小石,过来一下!”万书记拎起电话,叫石慧进来,他要和石慧谈一次。 石慧此时正在省警察厅,听取国家警察部督察小组的巡视报告。 这一段时间,这个督察小组确实雷厉风行,仅仅是南都市,就揪出了十七名副处级以上的警察干部,充当黑社会的后台、保护伞。 督察的特性,就是只破坏不建设。换句话说,就是只管抓人,不管善后。 这让南都市的警察队伍,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南都市的流花分局,局长、政委直接被一锅端了。 至于宝坊街派出所,在这一番大清洗之后,只剩下两名正式在编的警察。 其余人,处分最轻的是被扒了警服;像徐洪升,事后以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为由,被判了十一年的大徒刑。 最要命的是,徐洪升的服刑监狱远在西北。看来,此人此生也只能在梦里回一趟江南了。 警察队伍都被督察小组整顿到这个地步,社会上黑恶势力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一次“严打”行动中,最高峰的时候,一间26平的看守所房间,一次就关了四十七个人。 可见打击面之广,打击力度之大。 但是,治安成果也立竿见影,不要说小偷小摸了,就连开摩托车宰客的都没有了。 你要是敢穿花哨点的衣服走在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立刻就有武警上来拦你,一番盘查下来,稍不留意就要挨大嘴巴子。 这种情况下,你说,有哪个傻子敢耍流氓?! 这样的成果,当然值得督察小组搞一个巡视经验的报告会了。 为了控制事态,石慧这个省委书记的大秘,已经跟警察部的督察小组后面协调好几天了。 现在突然被万书记叫回去,石慧心里自然是要松一口气的:那是警察部的督察,给他们念紧箍咒,那是好玩的吗?! 等到石慧赶回万书记的办公室,就看见宣传部精神文明办公室的陈衡主任正在汇报工作。 “万书记,具体这些就是我对今年文明评比的新要求。”陈衡恭敬地请求道,“为了不让文明评比沦为走过场,我需要省委有力的干部人才支援!” 万书记看着陈衡那仿佛一夜之间就花白了的头发,想一想省文明办里那区区二十几个人,点头说道:“你先把基础工作做好,省委会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干部队伍;也会给你派去强而有力的助手的!” 第92章 省委书记的应对 陈衡连声感谢,起身冲石慧点头致意,准备离开。 在他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万书记叮嘱道:“小陈,精神文明建设同样很重要。 你要记住,法律从来就不是万能的。 德不自律,法必穷也。 精神文明的建设,和法律制度的建设是相辅相成的。” 陈衡停顿了一下,再次道谢后,离开了省委书记的办公室。 “小石啊,坐下来说,”万书记挥手制止了石慧准备给他重新泡一杯茶的动作,“不要忙活那些了,坐下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就是有紧要的事情要谈了,石慧心中有些忐忑。 “国家政务院要下派一个国企改革的工作组,来我省指导国企改革工作。 我决定从国资委、发改委、组织部抽调出精兵强将,负责跟随工作组学习方法、总结经验并形成制度。 等机会合适了,我会考虑在省委成立一个专门负责国企改革的指导办公室。 你要是对这一方面有兴趣,这次的学习接待工作,就交给你来领头。” 看得出来,石慧很犹豫,毕竟给他现在的级别就已经是副厅级了。 而省委的各种办公室基本上都是副厅的编制,也就文明办特殊了点,是正厅。 难道说,万书记这是对自己的不满意了?准备把安置到那个还没有建立的改制指导办公室? 不应该啊! 石慧想到,以万书记的为人,他要是对自己不满意了,会直接说出来的。 那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东西?! 万书记看着石慧的犹豫,并没有催促,说实话,这是一个人一生的拐点,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现在,就看石慧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万书记是真的看透了石慧的潜力,就他这样的政治素养,一个正厅已经是到头了。 那为什么不给他一点学习的机会来提高自身素养呢?! 看看这次政务院下来的指导小组成员,不用说,个顶个的业内精英,和这些人多接触接触,不但能打开自己的眼界,也能升华自己的思想。 这是一个多好的提升自己的机会! 可石慧却根本就没有往这一方面想,他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之中。 不过,最终,还是对万书记的信任战胜了他的杂念。 就听见他有些艰涩地说道:“感谢领导的信任,我愿意跟指导小组好好学习。” 这还是没明白过来啊! 不过,万书记认为,自己对石慧已经仁至义尽了,再提点的话,倒是显得自己好像别有所图似的。 于是乎,万书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地跟着学,经验、制度一定要总结归纳出来。” 当然,是什么原因让国家高层突然派出指导工作组下江南,这个问题也要搞清楚,省得局面被动。 “嗯,你打个电话给崇州市的粟子莹;没有她的电话也可以直接找小刘,问一下是怎么回事!”万书记随口吩咐着,“有结果了和我说一声,你去忙吧!” 于是,石慧就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拨向了粟子莹。 这个情况不复杂,粟子莹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不过,也就是这几句话,让石慧突然重新认识了国企改革这一潭浑水。 嘶!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大的文章可以做?! 石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要真是这样,那这次跟政务院的工作组学习倒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啊! 他心里头这么想着,脚下不停,再次走进了万书记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具体情况。 万书记听到是这种糊糊事,也为申佩吉的经验不足感到惋惜! 就这一回,基本上就定死了申佩吉的上升高度,他的职位是不可能上升了;如果他能放权,这一届市委书记还是可以干完的。 如果不能放权,等这一段时间过去了,就是他万长风不调整,卫援朝副书记也要调整他。 到时候,就直接退到政协二线,等退休了。 可不管怎么说,不教而诛的事情万书记干不出来,他当着石慧的面,给申佩吉拨去了电话。 “小申,国有企业改革是现在整体改革的重中之重,你怎么就没有重视起来呢?” 万书记确实感到挺惋惜的,申佩吉的工作作风、政治素质都很不错,立场尤其坚定,值得他抢救一把。 申书记这个时候正在召开全市政法干部教育大会,大力整顿政法队伍的痞子作风和霸凌思想。 自从柳永前倒台后,政法战线的干部队伍里,各种问题全都暴露出来了。 现在又碰上严打和整顿搅合在一起,那叫一个乱啊! 别人不清楚,姜力威作为崇州市局的一把手,那是三天要被申书记骂九回的,遭老大罪了。 现在突然接到省委万书记的电话,而且,电话里面万书记有心问责却又顾虑重重的语气,让申佩吉立刻意识到,自己干错了一件事。 因为自己没有重视粟子莹反映的情况,导致她把状告到了省委万书记这里。 可申书记一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印象中粟子莹真不是这样的人。 别的方面他申佩吉都可以承认力有不逮,唯独看人这一块,是他很引以为傲的地方。 说实话,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石磊,给申书记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而且,他也确信,粟子莹反映的问题是一定存在的。 只是,他现在真没有精力顾及到这一块来,治安维稳的形势如此严峻,作为市市委书记,他压力真的很大。 “万书记好!”申书记一边问候着,一边起身离开主席台,往外走去。 但,他的麦克风没来得及关,这一声问候立刻响彻了全场。 听得整个政法战线的干部都头皮发麻: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让万书记的电话又打来了?! 但,这些事不在申书记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自己眼前的这一关就很不好过。 “报告领导,在对崇州市国企改革这一块的忽视,是我工作失职,我向您检讨。”申书记很干脆的把全盘责任揽了下来。 没办法,别人都有可以推卸的对象,他是市委书记,他没有! 第93章 粟子莹呛声书记会 “虽然我不具体负责经济工作,可从我接触到的企改案例来看,你们二棉厂的改制方式无疑是先进的。” 万书记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可为什么还要被卡住?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啊,申佩吉同志,这涉及到了干部不作为、乱作为的问题。 这也是干部队伍的政治风气出了问题! 我知道,崇州现在的处境很艰难。 但是,狠抓干部队伍的作风建设,是一个书记是否合格的基准线啊!” 当然,更多的话,就不是万书记在电话里面可以说的了。 不过,申书记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自己狠抓政法部门的风气没有错。 只是,自己没有匀出一部分精力来抓整个干部队伍的作风建设,这个就不对了。 最起码,是自己没有放权给罗彩霞,让她这么一个组织部门出身的副书记闲了下来,这个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申佩吉在电话里再一次地向万书记检讨,并一再表示,一定要好好领会万书记的指示精神,努力建设好崇州市干部队伍的思想作风,端正好工作态度。 最后,他向万书记表示,“万书记,我会让罗彩霞同志协助我理顺组织部门的人事关系,建立健全领导干部工作制度。 我相信罗彩霞同志的组织能力,我相信,崇州市的组工部门一定会在罗彩霞同志的率领下,出色地完成崇州市委交付的任务。” 嗯,知道自己是外行,愿意放权,敢于放权,看来申佩吉是吃明白了这一次的教训啊! 万书记想到这里,也就鼓励了他两句,让他放手工作,不要在乎那些瓶瓶罐罐的。 申书记放下手中电话,把万书记说的话在心里头又转了两圈,这才回到会场,继续主持这场整顿大会。 只是,他的语气明显更加强硬了。 整个政法战线的人都知道,市委急眼了,省委估计也是急眼了的。 申书记结束了会议之后,并没有继续已经固定好的日程,转而召集了叶选良、罗彩霞和粟子莹,临时开了一个书记办公会。 会议一开始,申书记就开门见山地把万书记的电话精神传达了下来。 这是他作为市委书记的基本素质。 传达完之后,他看向了叶选良,他想看看,叶选良作为市长,是如何领会省委精神的。 说一句大实话,他申佩吉是个有担当的,一肩扛下了省委所有的压力,主动向省委书记作口头检讨。 但,这并不表明你叶选良一点责任都没有。 相反,在常务副市长卡住关键改制项目之后,你叶选良作为大市长,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就是态度消极,这一块是无可辩驳的。 所以,在申佩吉审视的眼光中,叶选良不得不承认,在二棉厂改制这件事情上,自己没有采取强力的干预措施,是工作态度有问题。 为此,他向市委表态,一定会在两到三个工作日内,把这份改制方案执行下去。 申佩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个也是应有之义。 毕竟,卡住的人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组织程序不是那么好绕的,那是要违反组织纪律的。 甚至可以说,叶选良的这个限时表态都是承担了一定的政治风险的。 就在这时,粟子莹请求发言。 本来,这样规格的书记办公会,像粟子莹这样的常委基本上是没有发言权的。除非涉及到她自己分管的业务范围,或者是她自己的事情,才有一定的说明解释权。 那么,在书记办公会刚开始没多久,她就主动请求发言,是很罕见的一种失礼行为。 这让正在做会议记录的市委副秘书长兼信访局局长的张祝圣,一下子就惊住了。 “说吧!”申佩吉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畅所欲言也是好事,我们不能总被一些制度束缚住。” 粟子莹在得到申佩吉同意后,打开了手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材料,递给申佩吉。 在申书记接住材料的一瞬间,粟子莹说道:“出于保护的目的,材料来源我就不在会上公开了。” 嘶! 申佩吉听得心头直跳: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打开手里沉甸甸的材料,申佩吉认真地看了起来。 很快,申佩吉的神情就变得非常严肃,甚至有些愤怒。 会议室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有申书记的呼吸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十几分钟之后,申书记放下了手中的材料,双手轻轻搓了搓脸,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小会儿,这才涨红着脸,看向粟子莹,严肃地问道:“这份材料的来源真的不能公布吗?” “不能!”粟子莹的神色异常冰冷,看着申佩吉,问道:“你有不采信的权力,我有保密来源的义务。不是吗?” 申佩吉冷冷地盯着粟子莹,两人都这样冷冰冰地盯着对方。 许久之后,申佩吉一声长叹,无奈地说道:“粟子莹同志,我党向来不搞特务政治这一套。 你的这份材料来源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崇州市委是不会采信的。” 粟子莹点点头,冰冷的神色缓缓褪去,微笑道:“申书记,您是长期在政法一线工作的老同志,我相信,您能看得出来这份材料的真实性。 当然,也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不过,这些都不应该成为您逃避的原因;当然,所谓的‘特务政治’也不应该成为你逃避的借口。 根据检举条例,我有权利保护检举人,当然可以隐瞒检举人的一切信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叹息道:“二棉厂已经出现为了活命而卖淫的家庭。 这让我深感羞耻! 所以,请不要逼着我把这份材料上交到省委去!” 粟子莹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如果市委没有动作,那么,就不要怪她粟子莹翻桌子了。 粟子莹的大伯派出一个国企改革指导工作组,来江南省指导国企改革。 实际上,这是一个比较温和的做法,一个留着余地的做法。 第94章 一份神秘材料 而粟子莹威胁申佩吉,要把这份材料上交到省委的举动就真的是撕破脸了,和崇州市委决裂的举措了。 那么,这一份材料里面说的到底是什么呢?又是谁提供的? 为什么粟子莹宁可和申书记翻脸,也要为检举人保密? 为什么能让申佩吉这样一个老政法人,都无法维持哪怕是表面上的平静呢? 先说下,这份材料是刘广林搞来的。 不过,花费了他整整200点功德值,才消除了石磊的国运庇佑,可谓代价巨大。 他这些天从全国医疗系统获取的功德值,全搭进去了还不够。 这份检举材料里,检举的是崇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石磊,长期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生活作风败坏、侵占国有资产等一系列的犯罪事实。 如果这份检举材料的内容属实,那么,崇州市这一回又要在省内、甚至是国内出大名了! 石磊从任职分管崇州市工业、交通的副市长起,到常务副市长这七年时间里,利用各种手段,一共非法所得接近一千一百万元。 这可是在96年啊,一千一百万元! 尼玛! 柳永前身为政法委书记,又是走私、又是杀人的,搞了那么多年,也才搞了不到一个亿。 由此可知,石磊非法所得的这一千一百万,是多大的一笔巨款了! 这个事情披露之后,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难怪申佩吉想着要压一压了,现在的崇州官场怎么经受得住这种打击! 但是,申佩吉看得出来,粟子莹已经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往大了闹,拦都拦不住! “这样吧,粟子莹同志,这个事情先在咱们常委会上会上议一议,怎么样?” 但,粟子莹不为所动,只是板着脸问了一句,“有必要吗?有意义吗?” 说实话,这不过是申佩吉拖延时间的一个笨办法而已,当然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 申佩吉见粟子莹并不给他一点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现在就开始谈这个事情吧!” 粟子莹看了看叶选良和罗彩霞,无声地点头答应下来。 申佩吉见粟子莹同意上书记会,这才吩咐张祝圣,让他把自己今天的日程全都取消了。 这就是要打持久战了。 申佩吉把材料分成了两半,亲自给叶选良和罗彩霞递了过去。 两人看完之后,神色沉重。 做官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按套路来的各种意外了。 这下子好了,大家全都麻了爪子,不敢动啊! “我的意见,纸包不住火,直接把人控制住,再上报省委。”叶选良在按捺下震惊之后,果断为粟子莹发声,“不管外界怎么看,我们按程序走总是没错的。” 罗彩霞看了一眼申佩吉,表态道:“我支持申书记的意见,暂时压下来;起码,也要等到崇州的维稳形势好一点再动他!” 粟子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国家政务院下派改革指导工作组的事情,万书记还没有和申佩吉说吧! “瞒不住的!”粟子莹摇了摇头,“根本瞒不了几天!据我所知,国家政务院已经下派了国企改革指导工作组到江南省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认为能瞒得住吗? 要知道,这个检举人能找到我,就能找得到比我级别更高的。 万一呢,万一他见到我们这里没动静,直接向上举报的话,我们是不是更被动?” 更多的话,粟子莹真的不想说了。 粟子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处理石磊的好时机;而且就整个崇州市的秩序而言,也不能动石磊,风险太大了! 但,二棉厂的改制迫在眉睫啊! 刘广林这个小学弟发起狠来,她粟子莹真心拦不住! 为了不让刘广林得罪太多的人,粟子莹一想,干脆自己动手吧! 反正她现在虽然说是崇州市的市委常委,可分管的业务范围不过是经开区而已。 她有绝对自信,崇州市再乱,她治下的经开区也乱不了。 而所谓的顾大局,别人都能光明正大的卡着她粟子莹的改制项目不放了,凭什么让她来顾大局呢? 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申佩吉和罗彩霞两人听到粟子莹这样说,知道控制石磊这个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了。 刚好,张祝圣从市委办公室回到了小会议室,还没坐下来,就听见申佩吉再次安排道,“小张去通知纪委的米书记,让他来一趟。” 到这个时候,张祝圣还是一头雾水,半点也不知道接下来申书记的大动作。 因为检举石磊的材料里可不仅仅只是石磊一个人,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是要牵扯一大片的。 所以,崇州市纪委的介入是必须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石磊案牵扯到港工集团也就算了,居然还牵连上省国资委的副主任。 既然决定要动,那么,接下来的动作就必须要快,要赶在省国资委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崇州的这一帮魑魅魍魉。 只有这样,才能让省国资委的副主任不急于流窜境外。 因为,根据这一份检举材料,这位国资委的副主任已经不是中国国籍了。 一旦他流窜境外,将会造成极其恶劣的政治影响。到时候,江南省委也要跟着吃瓜落。 米汉南在接到张祝圣的通知后,立刻赶了过来。 米汉南在经过一系列的打击之后,现在似乎也务实了很多。 省委既然能把他从副书记的岗位上调整下来,也能把他从现在的纪委书记这个位置上调整到人大去当个巡视员去。 所以,被打消了投机心理的米汉南,现在也表现得务实了一些。 “老米,坐吧!”申书记随意地指了指他身边位置,顺手把材料递了过去。 米汉南认真看完材料,一脸的苦涩:尼玛!这又要倒下一批干部啊! 换句话说,他米汉南要去得罪一大批人了。 但是,没办法,既然干了这个纪委书记,就要做好得罪人的准备。 纪委吃的就是得罪人的饭啦! 第95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不管事情的原因为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任纪委书记的时期,他都有责任。 于是,米汉南起身,向书记会做检讨。 大家没有打断他的检讨发言,这是他纪委书记的政治态度,是应该也是必须的。 接下来,申佩吉书记就和米汉南一起讨论,怎么控制住这些嫌疑人了。 说一句实话,目前处于严打时期,各个看守所全都爆满了。这些人抓起来审完之后都没地方放。 一个二十来平方的小房间,里面住四五十号人,吃喝拉撒全都在里面,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甚至人被弄死了,尸体藏在铺板下面,等发臭了才被民警发现的事情还少了吗! 要是把这些个官老爷和那些真正的黑社会暴徒们关在一个这么狭小的地方,这些个官老爷们能不能活下来,真的要两说了。 别看这些个官老爷在外面吆五喝六人模人样的,在里面的生存能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小偷。 不过,申佩吉到底还是老政法,只见他一摆手,“既然失去了党员身份,那就是普通罪犯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当官的犯罪了都有优待,这不是鼓励官员犯罪吗!” 米汉南听的是心惊肉跳:尼玛!申书记这么一搞,这一批倒霉鬼可就受罪了,死几个人在里面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现在是纪委书记,党员干部身后的督战队,只能硬起心肠了。 “好的!为了不走漏风声,我提请市武警支队参与抓捕。 至于抓捕时间,就定在今晚;临时关押地点我建议放在东江县粮食局招待所。” 申佩吉看了看手上的名单,一共十七人,为了保密,确实需要实行快速抓捕。 而检察院的反贪局显然靠不住,这名单里面有两位就是反贪局的呢! “好吧!我同意立即抓捕;也同意出动武警战士实施抓捕行动。不过,为了照顾影响,还是让参与抓捕的战士穿便衣吧!” 申书记说到这里,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为什么要集中关在东江县粮食局招待所呢?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 米汉南点点头后,认真解释道:“是的!东江县粮食局建在半山上,招待所底下有很多地下室,最初是用来储备粮食用的。 关押在这里,安全、隐蔽,也有利于保密工作。” 申佩吉想了想,也认可米汉南的安排。 他认为这样的话,起到的隔断作用会很好。起码不用担心社会上混进来什么不该进来的东西,比方说毒馒头之类的。 想到这里,申佩吉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崇州市武警支队的支队长打去电话,让他配合市纪委的工作,出动警力抓捕这些嫌疑人。 并一再嘱咐,要照顾影响,穿便装文明抓捕。 抓捕这一块安排妥当之后,米汉南立即离开。 他今晚有得忙了,想要睡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看到小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申佩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向省委汇报吧!” “如实上报!”罗彩霞直接打掉了申书记的所有期盼,“万书记不喜欢干工作七转八弯的。 而且,我们崇州掉下来一个常务副市长,无论如何也必须如实告知省纪委。” 叶选良对此保持沉默,并不是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浅,实在是,书记办公会,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必须要和申佩吉保持基本一致。 刚才,他帮粟子莹发声就已经做的相当过火了。 好在事出有因,而且后来粟子莹的说明也证明了他当时建议的正确性。 至于正当性,那个对不起申书记了,包涵一点吧! 所以,现在的叶选良哪怕是一肚子话他也不会出声的。 除非,申佩吉问到他这里来了。 “小粟,你先回去吧!你也知道,国家下派的国企改革指导工作组就要下来了,那就努力把二棉厂的改制搞好! 不求搞个先进什么的,起码,不能再被点名批评了。”申书记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苦涩起来,“崇州多难啊,再也经不起风吹浪打了!” 申佩吉支走粟子莹,只有他们三个书记,当然是要就人事任命,分工调整这一块开一个会的。 别的不说,今晚被抓走的十七个岗位要安排好吧! 这可是十七个实权部门,总不能放了羊,那不是乱套了吗? 再说了,常务副市长这个关键职务在省委明确意见之前,也需要一个人先把这副担子挑起来。 这么复杂的人事调动,放在熟悉基层情况的老组工身上,都要头痛好几天;何况是这刚调来没多久的三位呢! 这些全都需要他们三人细细研究的。 放开书记会不说,单说石磊,他现在正在崇州的天宁寺烧香祈愿呢! 起因也很简单,昨晚他可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被各种酷刑折磨得生死两难,让他交代自己的问题。 从经济问题开始,到作风问题,事无巨细,一一问得清楚明白了。 梦中,他石磊只要稍有含糊不清的地方,立刻就有各种酷刑用在他身上。 那根本不是人间的刑罚,也根本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他不但把自己的事情交代了一个底儿掉,就连牵扯到的人,也被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状况很差,头痛欲裂不说,全身上下看着没有一点伤痕,却无比痛楚。 于是,他就向市工委请了一天假。 这不,稍稍缓解了一些,就赶来天宁寺烧一炷香。 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是当前很多领导干部的思想现状,石磊不是个别现象。 所以,当石磊在庙前碰到米汉南时,也不会有多惊讶。 反正在他心中,米汉南不管是市委副书记,还是现在的纪委书记,对他石磊来说,都没有什么震慑力。 一个底气不足的纪委书记,必然是糯米和尚。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米汉南这个糯米和尚今天也要做法了,第一个要降服的居然是自己! 第96章 乡镇企业的必然结局 就看见米汉南身边的几个小年轻,在他的示意下,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扭住了他的胳膊,被推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小面包车上。 “米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崇州市的人大代表!”石磊被按在车上的时候喊道:“米汉南,你这是违反组织程序。 要调查我,你问过崇州市人大了吗? 我是人大选出来的第一副市长,你无权抓我!” “把他嘴堵上!”米汉南厌恶地扫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石磊,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你!你居然敢打我,米汉南,老子跟你没完!”耻辱感一下子涌上了石磊的心头,他咆哮着吼道,“有种你弄死老子!” “我都敢动手抓你了,还不敢动手打你吗?”米汉南反手又是一巴掌,骂道,“败类!” 米汉南的这两巴掌,不但打掉了石磊的嚣张气焰,也打掉了他的侥幸心理。 尼玛!市纪委书记亲自动手扇巴掌,这是证据确凿了呀! 不然,借他米汉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真当组织纪律是空气?! 所以,在接下来的双规审讯工作中,石磊表现的很配合,反正只要你指出来的问题,真是我干的,我一概承认。 正是他的配合,让崇州市纪委面临的压力小了很多。 只是没有人知道,石磊为什么会这么配合,简直像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小偷。 因为,从表面上看,根据市纪委提供的问题材料,只要是涉及到他石磊的,就没有他不承认的,这不是胆小如鼠是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石磊被调教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刘广林花费了200点功德值换来的。 而当时刘广林多少有些泄愤心理,几乎所有的刑罚都在石磊身上招呼了一遍,彻底打掉了石磊的胆气。 不然的话,石磊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乖。 不过,此时的刘广林压根儿没时间也没兴趣关注石磊的事情。 对他来说,石磊只是一只阻拦二棉改制的拦路虎而已,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剩下来老虎的尸体怎么处理,虽然说老虎的皮肉骨头都很值钱,但他刘广林不在乎。 他都是要调走的人了,在乎这个干什么?! 他现在正陪着粟子莹视察二棉厂,准备代表经开区和二棉厂签署改制协议呢! 五百万的体改资金也已经到位了。 加上小齐搞的“美丽经开区,卫生你我他”这个活动,主要参加的人员都是二棉厂的困难职工。 就这点微薄的金钱注入,都能让二棉厂焕发出一点点生机来。 “要相信你们的领导集体,他们是有智慧的,也是有战斗力的。一定会带领着大家奔向一个红火富足的未来!” 刘广林在会上使劲给二棉的领导集体树威信,产生向心力不容易,需要时时刻刻地维护。 会后,粟子莹单独找了刘广林,和他说了书记会上的事情,连同国家即将派遣国企改革指导工作组下来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你不要担心,二棉厂的改制没有违反基本政策的地方。”刘广林随意地劝解了粟子莹给一句,“国企改革也是要与时俱进的,时代不停的变化,规章制度也会发生变化。 你要相信工作组的水平和眼界,所以,不用担心他们抵触集体制度。” 夜风很凉爽,粟子莹撩了下额前的刘海,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高层现在对同样是集体经济的乡镇企业就颇有微词。 某些大佬甚至放言要明晰这些乡镇企业的产权,而且,这股声音已经逐渐成为了主流。” 听她这么一说,刘广林也想起了后世的一些资料,当然,起因和结果在他眼里也就一览无余了。 看到粟子莹的担心,以及现在经开区的现状,刘广林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和粟子莹谈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这不是小问题,牵扯到体制改革的事情,甚至还隐隐牵扯选边站队的大事,必须要讲清楚了。 “这些乡镇企业肆无忌惮地占用农民的耕地,遇到什么项目一窝蜂地上,赚钱了发工资;亏本了就停产。 根本没有任何可续的发展规划,也做不到对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有益补充。 总之,国家得不到税收;农民失去了土地;就业得不到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利润所得还全部进了当官的口袋。 这些就是眼下乡镇企业的现状。”刘广林语气有些沉重,“甚至已经引发了国家对粮食安全的严重担忧!” 粟子莹在这一块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立即问道:“你是说,国家会对乡镇企业、集体经济下重手?” 虽然刘广林不愿意相信,但他也不得不点头。 事实就是这样,随后而来的,就是轰轰烈烈的乡镇企业大清退。 到了98年,国家乡镇企业存活下来的只有百分之三都不到。 而且,存活下来的经济体制也基本上被改成了私营企业。 比较有名的,也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有太湖市第二毛纺织厂,月光集团等几个大型上市公司。 国家高层领导人甚至亲自前往视察。 视察的目的很明确,国家不支持发展集体经济嘛! 所以,对于这次二棉厂的体制改革,粟子莹有些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但刘广林是个穿越者,当然知道,国家这种一刀切的政策弊端了。不管怎么说,集体经济的先进性在二十一世纪都还是极为明显的。 怎么可能在目前就淘汰了呢? 而且,二棉厂的体制和乡镇企业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你也不要为此担忧,二棉厂的实际情况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这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另一个盲点。 一来,它所吸纳留存的全是脱离土地的产业工人;二来,它使用的土地和粮食用地无关。 当然,和粮食安全也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样的企业,真的就是天然适合集体经济制度的。 所以,只要我们解释清楚了,我相信工作组会理解并赞同的。” 第97章 粟子莹的倾佩 粟子莹把刘广林说的乡镇企业问题在心里头过了一遍,发觉的确如此,真不怪国家高层不待见。 夜色里,她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小学弟,为他见微知着的眼力所倾倒。 不过,一想到改制出去之后的二棉厂,那是真没有人能管得了的,最起码,政府从制度上来说,就不好管。 这种没人管的状态,是最容易滋生腐败的。 想到这里,粟子莹就说道:“二棉厂完全改出去之后,我们经开区也不能彻底撒手不管,那样的话腐败将会成为必然。 怎么监管集体企业这一块,将是以后我们经开区的一个主要业务范畴。 在这一块,经开区要有一个部门承担起责任来。 我个人认为,经开区的法制办公室必须承担起这项任务,做好法律程序上的监督。” 刘广林也表示赞同,“只要我们做好了法律程序上的监督,帮助二棉厂建立健全行政审批、财务公开的制度,他们会发展成为优秀企业的。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只要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我相信,这次来的国企制度改革指导工作组,会对我们经开区另眼相看的。 他们会主动把二棉厂和那些乡镇企业区别开来。来二棉厂了,基本上也只会以调研为主,不会指手画脚的。” 说到工作组,刘广林就想起国家高层前来政务大厅搞调研的事情来。 怎么说呢,在高层搞调研期间,你崇州在抓贪腐分子,这就有点当着客人的面打孩子的味道,有赶人的嫌疑。 想到这里,刘广林就有了点冲动之后的后悔。 他在这个敏感的时机,这么强行把石磊拉下来,连累的都不仅仅是经开区,而是整个崇州市官场。 “学姐,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有控制住情绪!”刘广林偏着头,看着粟子莹有些疲累的神色,“现在真不是搞石磊的好时机啊,连累你了。” 尽管粟子莹没说,但刘广林能想象的出来,在书记会上,原本就处于弱势的粟子莹为了推动抓捕石磊的事情,要受到什么样的冷遇,以及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粟子莹其实是真惯着刘广林的,听到他这么说,就觉得自己在书记会上受到的一点小委屈好像也没什么。 “你也不要多想,我其实也是想斗倒石磊的。再说了,干工作哪里可能面面俱到的。 改制工作组的怎么接待、来政务大厅调研的客人怎么接待,你要做到心里有数。” 刘广林听到粟子莹要把这一场场泼天的功劳推给自己,心里温暖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不过,自己需要的是功德,真不是这些场面上的东西。 再说了,这些场面上的东西虽好,可一旦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起码容易给人留下好出风头的坏印象。 “学姐,这马上到来的两件大事,我是不可能参与陪同的。作为现场解说员,这个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程度了。” 刘广林看到粟子莹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冲着她摆了摆手,“我现在还只是个副处,早早在高层那里挂上号了,真的是好事吗? 我看不一定! 可你不一样,学姐,你现在正是起势的时候。 而且,不管是政务大厅,还是国企的体制改革,都是两个非常好的政治抓手,你为什么不亲自抓起来呢?” 粟子莹再次打量了一眼刘广林,看着他好似刀削出的冷峻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厚重如雕塑。 不禁在心中再次为自己小表妹惋惜,如此人杰,真可惜了! 有几个当官的不想在最高层那里挂个号呢?那可是通天的梯子! 可刘广林就拒绝了,起码他认为这么早就在高层那里挂号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可真是难得的人间清醒啊! 粟子莹还记得她大伯说的一个小例子,某公的孙子,28岁的副厅领导干部,可到四十岁了,还是副厅级。 不是说这位28岁的副厅级领导没有能力,就是傻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官场常识也强过普通人的。 更何况,这一位不但不傻,还精明的很。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位要背景有背景、要能力有能力的干部在十二年里原地踏步呢? 答案很简单,期待感。 高层对他的期待很高,可他的能力无法满足高层的期待,又因为年纪的缘故,提拔正厅被压了一次又一次。 像这种很隐晦的真事,一般人,甚至连一般的干部家庭都无法接触到的真事,粟子莹不相信刘广林会知道。 那么,他能有这样的觉悟,真的就纯粹靠自己的悟性和决断了。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说放弃就放弃了,这不是人杰是什么?! 而粟子莹想把刘广林推给国家高层,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刘广林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是实权副处级领导干部了,哪怕为此被高层压几年也划算。 真以为走进国家高层领导的视野不需要代价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刘广林这个小学弟把这两场大功安在自己这里,都是好事。 从感情角度来说,这有利于粟家和万家的联合。 粟润虽然不是太了解体制改革,但对政务大厅还是了解的很清楚的,当然明白,这是刘广林让功了。 所以,他就不可能对万家这一派的事情不管不顾。 这就是派系之间的自然联合了,无声无息,却又水到渠成。 从功利的角度上讲,这不但有利于粟子莹的发展,也有利于刘广林自身的发展。 粟子莹只要做好这两件事情里的一件,今年她都很难在崇州待到过年,要么进中央直属部委参与宏观规划,要么进省委强力厅局任职。 话说,她粟子莹的上升空间打开了,她会忘了刘广林这么能干又投缘的小学弟吗?! 更何况,就凭借刘广林的自身素质,哪怕是不参加陪同,有他当现场解说员,也一定能够给高层领导留下好印象的。 这,还不够吗? 这,还不好吗? 粟子莹越想就越觉得刘广林让功劳这一步棋走的高明,实在是高明! 第98章 高层来调研的安保接待 第二天的上午,刘广林正在检查经开区行政服务大厅的卫生环境,毕竟国家高层要来调研,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嘛。 就看见二棉的牛长水厂长正喜气洋洋地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工商局的员工,应该是在了解办理营业执照的具体流程。 牛长水看到刘广林正和黑脸汉子田越在嘀咕,也不敢过去打招呼,只是远远地冲着刘广林挥手,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就是牛长水的小心机了。 在这个地方和刘广林搭上几句话,让大厅里的办事员知道,他牛长水身后也是有人的,是一定能让事情好办一些的。 刘广林看到这个情况,只好拉着田越走了过来。 是的,行政服务大厅的主任就是田越。 他因为和耿启不对付,在刘广林的安排下,离开了南港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职位,来这里当全国第一个行政服务大厅的主任。 至于说,政治地位下降不下降的,他田越又不是傻子,当然清楚这个主任的含金量。 可以说,他这个行政服务大厅主任的含金量一点也不输粟书记秘书小齐,甚至,在发展前途上还要好一点。 前提是,国家要看得到、看得起这个行政服务大厅才行。 上一回,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时候,田越就有些预感,这个政务大厅只怕要火。 所以,他对这方面的担心真的不多;担心更多的,是什么时间能够火起来、能火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一点担心到今天早上,刘广林亲自来检查环境卫生和办事员仪容仪表的时候,全都不翼而飞了。 能让刘广林这样一个大忙人亲自下来检查的,一定是有大人物要来视察了嘛! 而能比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更大的,只能是国家层次的。 这还要怎么火?! 可以说,他田越只要不犯错误,混一个正处级退休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就特别好,哪怕是看到有人在拉刘广林,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领导嘛,总是这么忙! 更何况,要拉刘广林撑场子的人他田越还认识,那就更不叫个事了。 “牛厂长你倒是早啊!”刘广林快步走到牛长水跟前,接住牛长水伸来的双手轻轻一握,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牛厂长你,都年轻了好几岁!” 田越也主动伸手,和牛长水握了握,客气地问候着,“老牛你也是真不容易!五年多了,可算是熬出头了!” 牛长水自然觉得很有面子,连忙谦卑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还没有拆封的红塔山,正准备拆封,被田越拦住了。 “老牛你不要客气!”田越制止了牛长水,“在这里,一个是工作纪律有要求,不能接受任何人的任何东西; 二来,前一段时间我遇到了点事,也戒烟了。 不过事情你放心,一样给你办好!” 两人正说着话,刘广林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市政法委书记亲自打来的,他要求刘广林必须马上赶到政务大厅,进行清场处理。 “岳书记,我不赞同这个清场处理的安保措施。”刘广林的声音很冷静,“行政服务大厅的初衷,就是要创造一个和人民群众没有隔阂的办公场所。 现在为了视察领导的安全就要进行清场处理,会让领导认为,我们是在隔离他和群众的直接联系。 当然,如果这是市委的决定,我会无条件执行!” 刘广林的话不能说的再直白了,现在就看岳仲文书记能不能领会了。 好在岳书记的政治素质很不错,立刻就搞懂刘广林要表达的意思! 让领导直接和群众接触,既是展示经开区的开放态度,也是在向领导展示崇州市对治安方面的自信。 这个刘广林,脑子怎么就转的这么快呢? 岳仲文当时就动心了! “安排清场是常规做法,倒不是市委的建议。既然刘主任对此有另外的想法和意见,政法委全力支持。 这样吧,提前实行交通管制,便衣警察提前进场做好人员筛查工作,这个是规定的安保措施,必须执行的。” 刘广林当然不会在这一块争什么,反正他应该提醒的已经提醒到位了,应该争取的也争取到了,还争个什么呢? 再说了,他好歹也是个筑基半仙,说个难听的,真要是有人要图谋不轨,行那不忍言之事,也要过他这一关。 对付一个筑基半仙,反器材步枪的子弹都没用,所以刘广林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我就是领导的安全保障! 按照他前世接待领导人的经验,既然政法委已经通知基层了,说明领导要来的时间一般都在两个小时之内。 看着正在办理营业执照的萤火虫公司的国外代表,刘广林陷入了思索。 这种情况,领导人看到了肯定是要了解基本情况的;那么,一个小小的外企业务代表,哪里来的荣幸和他老人家对话?! 必须要让凯瑟琳出面,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资格接受领导人的问询。 想到这里,刘广林拨通了凯瑟琳的电话,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和凯瑟琳通话。 对于刘广林的要求,凯瑟琳欣然答应,能和这么高层次的大人物对话,对凯瑟琳自身来说,也是一件很涨身价的事情。 田越和牛长水在听到刘广林和政法委岳书记顶牛的时候,就已经很吃惊了。 卧槽! 你一个小小的副处竟然敢和副厅级领导这么明目张胆的对着干,胆子真大啊! 再听下来,居然事关安保接待这样惊天大事,擦!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干的?! 两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见过傻大胆的,没见过你这么傻大胆的! 后来又听见他居然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立刻就往外拨电话,关键是,还是飙英语单词的这种! 这不会是高级间谍吧! 刘广林安排完凯瑟琳之后,回头就看到田越和牛长水两人的脸色不对,眼神狐疑,他转头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想什么呢!”刘广林有些哭笑不得地指着两人,“我这是安排米国造船厂的投资商来这里,等着问话呢!” 第99章 首长视察 不一会儿,来了一辆大金杯车,上面下来十几个人,甚至还带了两条搜爆犬,开始在行政服务大厅里搜索排查。 这些人查的很细致,连工作人员也不放过。 有两个工作人员仅仅因为说话的语气不对,就被请离了。 大厅里面正在查着,外面的大街交通也被临时管制了,车辆行人全都看不见。 直到凯瑟琳打电话来,刘广林才知道她也被拦下来了。 不得已,刘广林只好给岳仲文岳书记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岳书记,我可以保证凯瑟琳没有问题。 而且,正是因为今天这样特殊的场合,尊贵的客人和凯瑟琳的对话才有意义,有很浓的政治意义。 我请求您批准凯瑟琳进场。”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被岳仲文捂住了,他正在电话那头请示什么人。 果然,片刻之后,岳仲文在电话里说道:“领导同意接见凯瑟琳,但你要做好准备。” 是什么准备,岳仲文没说。 有了岳仲文的允许,凯瑟琳这才开着车进来。 刚进大厅,她就被眼前的气势给压制了。 不是戒备森严的安保措施,这种情况对老外来说,体会不深。 压住她气势的,是把这么多的部门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办公的魄力。 别以为办事拖拉只是我们国家独有的专利,国外,尤其是老米,真要拖起来只会比我们国家更过分。 说到磨洋工,人家才是专业的。 “老板,这里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凯瑟琳一边赞叹,一边伸手数着挂出来的牌子,活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上帝!四十七个部门全都集中在一起,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凯瑟琳随手指了一块牌子,问道,“那是一个什么部门?” 计生办三个字很清晰,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山,让刘广林无法说出口。 就在这时,又进来几个身高体壮的西装男子,眼神警惕地四下扫视。 刘广林知道,这是首长马上就要进来了。 他连忙拉了凯瑟琳,走到角落里,把大厅的休息处让出来。 一个六十多老者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当先走了进来,万书记站在他的身侧,两人在说着什么,但很明显,两人的情绪都不高。 甚至,刘广林还能从老者微微下沉的嘴角看出他的不快来。 老者停下了脚步,四下里看了看,发觉有一小部分人还在继续办公,很多明显是来这里办事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里都透露着疑惑。 嗯,这是半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出去,一点儿都不像是预演的,看来搞这个服务大厅的小家伙还是挺自信的嘛! 他一站定,粟子莹就立刻从后面的人群里快步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侧耳听着他的询问。 刘广林看到粟子莹出来了,连忙离开凯瑟琳走了出来,用不大的声音通知到:“大家请把手头的事情放一下,全体起立,热烈鼓掌,欢迎首长前来视察工作。” 田越第一个起身鼓掌,大家一看,这位老者面熟啊,经常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现在由省委万书记陪着,正兴致勃勃地环视着四周,目光亲切,神态温和。 大家都很激动,说实话,都是体制内的人,谁还没个想法呢! 更何况,来这里的都是业务上的年轻精英,那想法自然就更丰富了! 纷纷使劲鼓掌,一个个激动得面色潮红,都用殷切的目光看着首长,希望能夺得青睐。 首长久经宦海,真真假假地见得多了。像眼前这种情况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大家伙都是真心欢迎他的。 而且,大家伙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到来。 这种情况,有些出乎首长的意料之外:外面来办事的人不知道还能理解,内部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自己要来,这可是真有点自信过头了! 首长来视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说排演个七八次,起码也要让内部工作人员知道是怎么回事,接待纪律还是要强调的。 怎么到了你们经开区就这么实诚了?说不通知下去就真的不通知下去? 我这儿要是问出点娄子来,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是有人要负责的! 当然,这点想法在他老人家的心里一转就没了:你都敢摆开桌子,我还不敢坐上来吃吗! 只见他笑呵呵地朝着刘广林招了招手,刘广林连忙紧走两步,在离他还有两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笑着说道:“首长好!欢迎您来我们区行政服务大厅视察指导! 下面由我向您讲解行政服务大厅成立的初衷、建立的过程、目前发挥的作用、亟待完善的地方以及需要进一步改进的地方。 您有什么疑问请直接问我,我会如实向您解答的。” 首长的眼力多厉害! 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个真正踏实做事的,饶有兴趣地笑道:“小同志,那就就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接下来,刘广林领着他和万书记,还有两个中年人,开始走在各个部门的窗口前,把行政服务大厅成立的发起人、起因、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在发起人这一块,刘广林说了谎话,他把功劳完全推到粟子莹身上;在谈到建立的过程时,他又把其中的辛苦放在了方缘身上。 首长甚至还特意让方缘过来,勉励了她两句。 总之,这个行政服务大厅,基本上没有他刘广林什么事情。 首长在刘广林的解说中,逐步逐步地意识到这个行政服务大厅的先进性和必要性,心情不知不觉地就好了很多。 “小刘啊!听你说了这么多,感觉你对这个服务大厅的理解也很深刻啊!”首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广林,“这个机构的建立,你不可能一点功劳都没有吧? 是不是有人逼着你这么说的?” 刘广林看着首长严肃的表情,心里头乐了:我要是真说出来有人逼我这样的话,领导您怎么下得来台! 当然,这些只是刘广林的癔症,嘴上肯定说的冠冕堂皇,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给粟子莹镀上一层金,那都对不起“人大”这块招牌! 第100章 连续发问 “这怎么可能!”刘广林双手连摆、脸色通红,语速急促,“我的领导不管是政治觉悟,还是政治理论、政治素质,那都是我需要学习的榜样。 根本没有任何人逼我,我在行政服务大厅的建设过程中,确实只扮演了一个跑腿的角色而已。” 二长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继续问道:“那好!你告诉我,今天这里的客户可是你们区委组织的? 别告诉我一个都不是,全都是自发前来的啊!” 这就是要抬杠了! 不过,如果二长老这话要是问别人,没准还真能问出点什么来。 可惜,他碰上了刘广林。 刘广林怎么可能被他这三言两语的就交了底呢! 是的,这两天行政服务大厅里办事的人这么多,是刘广林放话出去的。 当然,他肯定不能傻愣愣地直接说,有大领导要来视察,你们快来给我撑场面;那不是傻大姐吗! 刘广林是这么对外说的,这几天行政服务大厅开始实行新制度,你们来办理业务的话,速度会快不少! 别的,根本不可能再说,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就这样的效果都已经很好了。 所以,刘广林说他问心无愧可能有点虚,但是,他说他没作假那当然理直气壮。 不过,二长老既然让他不要说全都是自发来的,那么,刘广林就是编也要编一两个人是他安排来的。 领导的威信你都不维护,谁来维护你的威信?! “我向您检讨,领导!”刘广林很诚恳,“这位米国的凯瑟琳女士是我亲自通知她来的。” 嗯!还算懂事的,不是一根筋!二长老在心里点头,对刘广林小赞了一次,懂得接待工作中的要领,不错! “为什么?”尽管他心里头对刘广林很满意,但嘴上的语气一点也松软,“你要知道,我最厌恶弄虚作假的人了! 告诉我原因!” 万书记在一旁冷眼看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二长老的意思。 他担心刘广林因为怯场而搞错了回答的重点,就用看似责问,实际上是提醒的口气说道:“这种情况,你为什么非要请一位外国友人来呢?” 其实,这也万书记搞不懂的事情,哪怕这位凯瑟琳对经开区做出了天大的贡献,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让她和二长老见面。 主要是外国人她不懂规矩,万一要是提出一两个问题,二长老是给她解决呢还是不解决呢? 解决了,多少有点崇洋媚外;不解决,又有损领导威信! 小刘这孩子,是不是犯糊涂啊! 二长老在听到万书记的打岔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刘广林,等着他的解释。 “领导!万书记!首先,我敢保证,这位米国投资商在经开区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不会有其他任何问题; 其次,我今天请她来的主要目的,是宣传我们对招商引资的重视,以及外面对外商的欢迎态度。 尽管凯瑟琳女士对我们国家持友好态度,也愿意在招商引资这一方面帮助我们,替我们介绍一些潜在的投资商。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商人,影响力很有限。 所以,我斗胆安排今天的这场会见。就是希望能给凯瑟琳女士在米国增加一些影响力。 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领导认为不合适,不予接见也很正常,不影响她对经开区的投资。” 当然,在国际政治上的考量刘广林不可能说出来,怎么能是他一个小小的副处可以说的? 这其实也是刘广林的私心:凯瑟琳在我国受到国家高层接见这样的好事,她回米国了不大力宣传才怪,这可是涨身价的好事! 随着她影响力的加大,她接触到的层面也就会越高,对她的业务帮助就会越大。 最起码,就承接造船订单这一块来说,难度会明显下降。 因为在可信度这一块,肯定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提升的。 而且,随着她接触层面的增高,她想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就会越多,刘广林能利用上的地方自然也就越多。 这些,就是刘广林在接到岳仲文的电话以后,思索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至于领导会不会接见米国投资商,根本不需要刘广林去考虑,肯定会接见的。 如果说凯瑟琳没有来现场,那可能会另外一说;既然她在现场,那就没有不接见的可能性。 投资商是客,连上门的客人都不搭理,这不是我国的待客之道。 更何况,这位客人还是带着点礼物来的,不是恶客。 首长之所以要这样问刘广林,就是要听一听这位米国的投资商有没有其他要求;如果有的话,是什么要求。 现在刘广林告诉他,这位投资商在经开区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就是没有其他要求嘛,那就更应该接见一回了。 不过,就这样很突兀地接见一位国外的投资商未免有些尬;所以,首长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国内接见人选做个铺垫。 就你了!那个穿劳动布衬衣的中年人! 一看你就是个体制内的人,懂规矩,我找你了解点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的。 于是,首长就对着牛长水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牛长水在首长进门的时候就镇住了:这位可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人物啊! 尤其是这近几年,二棉厂经济不好,牛长水看的电视节目就偏向经济,而这位首长主抓的就是体制、经济这两大块。 经常看到这位首长的讲话,牛长水自然明白这位首长对经济研究上的精深。 现在看到他居然要接见自己,那股子开心劲儿,别提了。 “首长好!”牛长水恭恭敬敬地来到首长身边,等候着他的垂询。 “不要紧张!我们随便唠唠!你今天来这里是办什么手续啊?” “给我们厂重新办理营业执照,首长!” “哦!你们厂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重新办理营业执照?你慢慢讲!” 于是,牛厂长就把二棉厂改制的事情抓住重点地讲了一遍。 第101章 没有水平的恭维话 “这么说,你们厂现在是集体经济了。为什么不直接改成私营企业呢?你要知道,集体企业的产权是个头痛的问题,而且,也是政府管理的盲区。” 首长的话里有着很深的探究,也有着对集体产权很深的成见。 这一点,从他点题的那一句“怎么不直接改成私营企业”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时候,粟子莹就必须站出来解释,这就是一份答卷。 “首长!我们经开区把二棉改制成为集体经济,主要有以下这两个个方面的考虑。 我们最主要的考虑就是没有钱,欠二棉厂1078名工人四年多的工资,一共两千五百多万。 这一笔钱,我们只能折算成土地、设备,作为股份发放到每一个工人手里; 其次,您担心的集体企业产权不明晰的问题,我们经开区也有明确的设想。 二棉厂现在的产权制度,严格上来说不算是传统的集体大锅饭的产权,它是集体股份制企业。 每一名工人都是有产权股份的,按照股份金额的多少可以自由买卖的。 也就是说,只要工人们愿意,只要他们手里的股份值钱,就一定会有人来收购这些产权股,这个企业的性质就会从集体经济转变成股份制经济。 我们设计这样的改制思路,主要是考虑到经济困难和职工就业这两个主要问题。 至于企业监管,说实话,我们经开区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多就是帮助二棉厂设计出行政透明、财务公开这两项制度。 其他的,只能是监督。” 首长听了之后,心情沉重的问了一句,“四年多都没发过工资?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个话粟子莹是不会接的,她只是站在一旁,保持微笑。 “何止啊!”倒是万书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情况,有感而发,“南都机床厂已经三年多没发工资了。 就这样,每月的生产任务还排的满满的。不过是生产的越多,亏损的越多,举债度日罢了。” 首长的表情很沉重,接着万书记的话题,无奈的感叹一句:“这样的企业,一块钱也卖不出去啊! 好了!集体股份制,说明你们经开区有经济人才啊!” 这种事情的利弊哪里是一个人在一瞬间能做出判断的?! 所以,首长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表达了些鼓励。至于别的,那都要上会慢慢讨论的事情。 像什么“暂停私有化”、“区别私有化”更是不可能了。 历史的惯性,不是一两个人能改变的。 接见完国内的企业,也是时候接见国外投资商了。 刘广林冲还在墙角傻站着的凯瑟琳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接受首长的询问。 凯瑟琳是见过世面的,纽约的高级议员熟悉的都不是一两个,甚至在私底下还接触过她们自己的最高层,并不会特别紧张。 一见到首长,立刻伸出双手,笑着握住,嘴里不停的说着“您好您好!” 这一句中文还是来中国后才学的。 “你好啊!”首长轻轻地握住凯瑟琳的手,笑着招呼,“你们能来这里投资,真是好眼光啊!” 然后,首长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还不肯松手的凯瑟琳的手背,“来了之后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自然有翻译过来翻译,场面上很和谐。 “你说,你是来投资造船业的,对吧?”首长一听是造船业,顿时来了兴致,“我们香港的船王,你们熟悉吗?” 说起船王这个人,凯瑟琳是有一点了解的。 在我们认为的爱国商人,在别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真不好说,反正凯瑟琳的印象是不好的。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会处理公共关系的天才。”凯瑟琳说的很认真,“他可以让一个造船厂给他造船造到自己破产,却一点也不会怨恨他。”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首长就觉得很稀奇。 但很显然,这里不是详细询问的地方。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吗?我们改天可以细细聊一聊的。 不过,现在很多欧洲、米国的客户,都在选择韩、日两国的造船厂,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国啊?” 说起这个,凯瑟琳来了兴致。 凯瑟琳在这几天里面,也找了不少的资料来看,发觉真的像老板说的这样,中国的发展潜力大得吓人! 起码也要比二战后的米国强出几倍。 尤其是今天,在看到一个区一级的政府,就可以把这么多的职能部门集中在一起办公,这个制度优势是米国永远也赶不上的。 她的感受就更清晰了。 因此,在回答首长的问题时,不知不觉的,就作出了对比。 “首长先生,首先您得承认,人口和财富才是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两个关键因素。” 首长笑了笑,这个额小老外有意思,居然从这个角度来和我谈,就点点头,“这个是一种现实,是的,我同意你的观点。请继续!” “贵国目前的人口规模世界第一;经过了两代人的基础义务教育,贵国储备了惊人的优质人才规模,这个也是事实,对不对?” 首长有些震惊,看着凯瑟琳点头赞许。 凯瑟琳看到自己的观点得到了首长的赞许之后,更加的兴奋,“还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政治制度,甚至是最先进的政治制度。 就像这里的这种集中办公的情况,这在我们西方国家,几乎不可能实现。即使实现了,行政成本也非常惊人。 可在贵国,一个三、四级政府就能轻松办到。这就是不可否认的制度优势。 您看,贵国有人才优势、制度优势和隐形的庞大的市场优势,现在你们又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经济上,相比韩、日两国,又多了政策优势。 有这么多的优势在,我为什么不在贵国投资呢?” 首长彻底被凯瑟琳给震惊到了:一个外国人,对这个国家的前景和优势,认识的比这个国家自己的大多数官员都要清晰,难得! 太难得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但,智者也就是听听而已。 首长震惊之后,笑着说道:“既然有这么多的优势,你也可以帮着我们宣传一番,酒香还怕巷子深呢!” 第102章 合影 “这是自然!再说了,更多的外资企业,就能争取到更好的投资政策,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看着眼前这位精明能干的女投资商,首长还是问出了早就该问的一句话,“你们现在的投资遇到什么困难吗? 有什么问题是地方政府解决不了的,你可以和我谈谈!” 首长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凯瑟琳在刘广林的再三强调之下,当然不会提问题、讲困难,那不是给领导脸上抹黑吗? 万书记就站在旁边呢! 所以,凯瑟琳强忍住自己要反应造船厂码头选址问题的冲动,摇头说道:“真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问题。 很多事情都是建设过程中,我们必然要遇到的问题,正常的问题。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真没有问题!” 首长心中一松,要是凯瑟琳真的说出了什么难题出来,只要是合理的,自己是肯定要帮着解决的,自己的威信肯定要维护。 但,合理的问题何其多也! 心情放松之后,首长给也觉得这个小老外挺有意思,就拉起了家常,“造船产业的投资可不小,你们资金吃力吗?” 凯瑟琳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去他指定的银行借钱吗? 这个还真不能怪凯瑟琳有这种想法,在西方国家,这种通过银行行贿索贿的现象,在九十年代很普遍。 就是现在,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所以,凯瑟琳就把目光看向刘广林,希望能得到老板的暗示。 可刘广林在这个场合怎么可能和她有接触,自然是没有任何表情。 凯瑟琳就误会了,理解成公事公办了。 公事公办的话,我在你们家进行正当投资,当然没有行贿的道理嘛! “资金这一块,目前不是什么问题。”凯瑟琳谨慎地说道:“我原本打算投资一点五亿的。 实地考察之后,我发现,一点五亿可能会有所欠缺,就想着向董事会提出增加投资额度。起码也要增加到两个亿。” 凯瑟琳心想,我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就差没说我们不差钱了,你应该不会再让我去你指定的银行贷款了吧! 翻译为了准确,向凯瑟琳确认,她刚才所说的金额是不是米金,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翻译说给首长听的时候,特意强调了是米金。 这个投资规模其实很大,最起码是值得江南省政府高度重视的。 但,左省长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上投入的精力微乎其微。 甚至就在两天前,香江的一家报纸直接点名江南某市,在招商引资中不顾国家外交政策,大行银弹攻势,让国家在战略资源上多做出不必要的牺牲云云。 省政府在接到外事部门的通知之后,也没有及时向崇州市发调查函,更没有及时澄清,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 这件事目前还没有进入国家高层视线,外事部门本着问心无愧自然不怕鬼叫门的想法,也不予理会。 但,是雷总有响的时候,到时候,看看江南省政府怎么应付吧! 所以,首长在听到这个投资规格的时候就有些吃惊,这么大一笔投资,尤其是制造业上的投资,难道不应该发个新闻,让全国人民都涨涨斗志吗? 你们江南省倒好,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抢走了! 所以,首长看向万书记的眼神就有些揶揄,“老万,这么好的事情是要做好保密工作啊。” 万书记心说,这里面有我什么事!我倒是想管呢,可名声难背! 于是,万书记就笑着闲聊开来,“首长,您看,这投资还没落地呢,现在上报都早了些。 不过,上报是公事,自然要一板一眼,半点不能马虎; 可邀请您来给这家造船厂落地剪彩,这个是私人感情,不知道我们江南省、我们崇州市的七百万父老有没有这个荣幸啊?” 首长笑着点点头,“都说万长风书记会找补,能找补。果然所言非虚! 好嘛,我这儿还没怎么样呢,倒是又要多跑一趟了。” 说完,他的神色严肃起来,看着凯瑟琳,“这位女士,我们国家是一个高度法制化国家。 既然你对我们这里的投资环境这么有信心,那就大胆投资。 投资过程中要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另外,真到了投资落地这一天,我即使再忙,也会飞过来给你们道喜!” 首长这是公开表态,谁为难这家造船厂,那就是在为难我了。 是的,这就是首长真正的气度:利国利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的求告也会出手! 接下来的活动,就是保留的合影留恋这个环节了。 首先是集体合影,这个就非常讲究站位了。什么人站在什么位置,半点都不能出差错。 好在刘广林前世里没少经历过这种阵仗,倒也是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首长坐在正中,万书记在首长的左手,首长右手边空出一点点位置,是政务院办公厅的副主任,粟子莹站在首长的身后,笑颜如花。 刘广林在右上角的边边上,露出大半边脑袋,看着挺滑稽。 接下来就是首长自由合影时间,首长第一个要合影的,不是别人,正是牛长水。 可把牛长水这个实在人给激动坏了! 可以说,某些时候,这张珍贵的照片就是二棉厂的护身符,也是他牛长水的护身符。 然后当然是跟凯瑟琳合影了。 凯瑟琳这个米国派,在合影的时候总想着离首长更近一点,差点被拍成趴在首长肩上。 首长也不介意,差着这么大的年纪,自然不担心别人说什么。 凯瑟琳自然知道这张照片的珍贵。 这可是能让她身价暴增的利器! 可以说,有了这张照片,她凯瑟琳即使要在米国从政,也有了一个跳板,一个向上的台阶。 “小刘,来来,今天辛苦你了,我们单独合个影!”首长笑得很和蔼,半点也没有刚开始时的锋芒和厚重。 刘广林是真的被首长的胸襟震惊到了! 难怪他能有如此高的成就,就他这种海纳百川的气量,想不成功都很难! 第103章 私有化真的对吗? 首长来了,带着期望来调研,看到了他想看的,听到了他想听的;也看到了他不想看的,听到了他不想听的,以及他没有想到的。 但,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尽管他有权力改变那些他不喜欢的,也有能力让那些说他不喜欢听的人,必须说他喜欢听的。 他都没有做,反而是和他们合影留念。 这是一份克制,一份胸怀,一份谋国利灭私欲的担当。 能控制住使用权力的人,才能谈得上掌控权力。 首长走了,据说是黑着脸离开崇州市的。 当时正在崇州市委开着调研座谈会,首长的秘书拿来了一份材料,递给正在倾听的首长。 首长打开来一看,最上方的材料豁然是崇州市的常务副市长石磊涉嫌贪污受贿、倒卖国有资产,昨天刚被拿下的事情。 这确实很扫兴! 怎么说呢,这种当着客人的面打孩子的行为,真的让首长这位客人很不舒服。 但,可以忍受。 可是,在看到这个叫石磊的副市长贪污的金额后,首长生气了;在看到石磊变卖国有资产的手段时,他愤怒了。 一个好好的盈利的国有企业,在市政府的各种干预下,开始亏损; 亏损到一定程度,市政府就开始逼银行向国企贷款; 贷款来了干什么?逼企业囤积原料,然后政府背书剥离债务,以一元钱或者倒贴的方式,卖给私营业主。 这就是所谓的国企改制! 难怪今天小粟说话的语气很怪了! 首长拿着这份材料的手都在抖,这就是他积极推进的国企改制! 被人以这种极其耻辱的方式,拍在他脸上:这就是你推崇的私有化进程?! 这简直是在引诱官员变质! 这个石磊是个例吗? 不可能! 首长对自己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感到悲哀:这只是冰山一角! 放下手中关于石磊的材料,下面压着的,是关于萤火虫公司和经开区的一些半公开的材料。 首长的秘书,当然有责任把首长关心的事情搞清楚。万一出点差错,那是要闹政治笑话的。 哪怕首长的秘书是如此谨慎,98年的时候,政务院在粮食安全上还是闹了一个好大的政治笑话。 防不胜防!上面的政策在下面的对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首长打开秘书收集来的资料,第一份直接给萤火虫公司的投资定性为资源掠夺型投资,说它在投资造船业的过程中实行银弹攻势,以最小的代价抢占了国家港口这种战略资源。 这份资料的来源是香江的一家报纸,这家报纸在国内宣传部门中,素来以“搅屎棍”闻名。 首长并不是很在意,准备找崇州市经开区了解下情况再说。 第二份材料是交通部的传言,说是经开区在引进国外造船业的同时,没有顾及到其他国内同行的利益,并且整个引资的过程中,出现股权不明确、股本不明确、股东不明确的政策不透明问题。 看完之后,首长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这两份材料很明显,都是在攻击经开区和萤火虫公司的; 而且,以首长多年的执政经验,很明显,这两份材料都是想在就经开区和萤火虫公司的合资过程中,分一杯羹的。 这些领导干部,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 人与人之间、部门与部门之间,真的只有利益了吗? 正经工作不行,尽玩一些歪门邪道的。 “先停一下!”首长制止了还在会上发言的粟子莹,“小粟啊!我这里收到两份关于经开区和萤火虫公司,在合资过程中违反政策的材料。 你先看看吧! 与会的同志都可以看看,再谈谈想法。” 凡成大事者,都有能人所不能的气量。 首长心里在为自己推进企业私有化进程中被人利用,造成巨额国有资产被鲸吞的事情懊恼到想撞墙,可处理起别的事情来,还是一板一眼,丝毫不乱。 粟子莹沉着脸看完了材料,然后把材料转给万书记。 薄薄的几页纸,大家很快就看完了。 万书记很沉稳地冲首长点了点头,代替他问起粟子莹,“粟子莹同志,你先解释一下,交通部同志反映的股权不明确、股本不明确、股东不明确这三个问题。” “首长!万书记!各位市领导!”粟子莹的语气有些压抑,“在讲这三个问题之前,我认为,必须落实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造船厂的港口选址问题。 各位领导都清楚,南达港作为一个浅水港口,常年水深在八米左右,是不适合建设大型造船厂的。 我们经开区的同志有了解水文的,知道在距离现在港口往出海口方向,大概十五公里的地方,是海沟的起点,常年水深在十二米左右,完全可以建设大型造船厂。 这也是我们经开区为什么会引来萤火虫公司投资的一个主要原因。 可是,在我们请来国家水利部的同志进行水文测绘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 南达港务局在没有通知经开区的情况下,扣押了水利部的测绘船,并引发了测绘雷达被国外间谍盗取的事情。 这件事国安那里有更详细的记录,我就不赘叙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请问交通部门的同志,我们要如何确认股权? 在没有国家水利部的测绘文件之前,我们甚至都无法确认那条海沟是否存在,我们还怎么谈股本、股东?” 所以说,任何事情,都怕摆到桌面上来说。 虽然交通部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大部,部长一直是局委兼任的,但是,在这种时候粟子莹也只有实话实说。 至于说得罪不得罪的,你都在我头上拉屎了,还不许我反抗吗? 万书记听完之后,笑呵呵地说道:“小粟啊,交通部门的同志可能不是很清楚这里的实际情况,改天我亲自去向铁部长解释。” 首长听的是眼皮子直跳:万长风你悠着点儿,护短也要有个限度,就为这点事,值得你们两个党的高级干部掐起来吗? 第104章 给国企私有化踩刹车 所以,首长就劝了一句,“老万的想法很好,有误会就要当面说清楚,君子坦荡荡嘛! 小粟啊,这个交通部门的闲言碎语你解释清楚了,接下来香江的这家报纸可不好解释。” 粟子莹笑了,她的笑容在首长眼里是很轻蔑的,带着明显的瞧不起,“香江,呵呵,香江的报纸向来不都是只关心明星私生活吗? 怎么?关心内地的经济改革也能让它的销量增加吗?! 还是说,国内某些同志在给他们发赞助?! 古有秦桧的莫须有,今天也有这些资本喉舌的‘预估’、‘断定’、‘恶意’。 这些主官臆断强行定性,不过是讹诈的低劣手段而已。 首长请放心,萤火虫这家公司不是香江媒体人想象中的米资企业,它有着自己的企业文化,是一家讲社会责任的公司。 它不可能会因为香江那几家报纸的胡话,就停止和我们经开区合作的。 甚至,在得知造船厂水文测绘的事情有变化之后,更是直接先行注册了一家船务公司,专司承揽国外的造船订单。 据说目前有洽谈意向的,就有十几个造船订单。 我相信,萤火虫公司一定会给我国的造船业注入一股新活力,带来一股新气象。” 粟子莹的话很难听,但她也给足了首长的面子,并没有提出来要追究这个煽动境外媒体的具体人。 假如粟子莹真的提出来了,首长是处理还是不处理? 处理吧,这种蝇头小事实在犯不上,甚至比高射炮打蚊子都浪费行政资源; 不处理,首长的威信何在?上级机关的威信何在? 这是身为上级领导的难处,实实在在的难处。 粟子莹可以不提追查具体责任人,但万书记不行,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舆论宣传的,性质上就没有小事,怎么可能不追查?! 这是省委业务范围内的事,尤其是万书记这种很注重宣传工作的老派领导,当然会非常重视。 “小粟啊!这个事情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怎么说呢,敌人太隐蔽了。 但是,再隐蔽的敌人他也有暴露的时候,到那时,江南省委是绝不会手软的。 别的事情都可以归类为内部矛盾,唯独舆论宣传不行,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到底是谁在煽动境外媒体诋毁政府施政,省委肯定会查清楚。” 万书记的表态是带着杀气的! 南都市的蒋副市长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他自己泄愤的几句话,就居然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接下来,首长请崇州市委书记申佩吉介绍下石磊的犯罪经过。 申佩吉当然能理解首长的心情,但是,这不是他可以避重就轻的理由。 他必须为崇州市五万多名干部负责,也要为自己负责。 所以,他只能实事求是,一五一十地向首长汇报了石磊的犯罪经过,并毫不意外的牵扯出省国资委的常务副主任。 这是典型的上下其手了! 看来,在推进国企私有化这条路上,自己必须下狠手猛踩刹车了! 一想到这里,首长的脸就黑了下来,“今天这个会的主题是提高行政办公效益,机关行政制度改革。 开着开着就跑偏了,跑到了怎么防范国有资产流失这里来了。 但是,这个案子是值得讲的;在坐的同志是有部分责任的,起码,坐视不理的责任你们逃不过。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不但没有任何意义,还打击了广大干部的改革积极性,得不偿失。 党和国家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是为了改革大局,你们心里要有数! 石磊的犯罪经过大家都听见了,引以为鉴的话我也懒得说。 你们看看,石磊做的事情隐蔽不隐蔽? 在我看来,非常隐蔽! 他利用了国家着急改制的政策,并且用政策来掩护自己犯罪。 他是不是很聪明?可以说,在没有看清楚他的全套操作,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给他定罪。 但是,就这样一个聪明的人用如此隐蔽的手段犯罪,最终还是难逃法网。 所以,请大家在遇到诱惑的时候,想一想石磊的下场吧。” 有了这么一个突发的议题加入进来,就冲淡了机关改革的会议氛围。 不过,首长最终还是黑着脸,开始部署整个江南省的机关行政制度改革,并亲自为此定下了时间表。 整个江南省的行政机构都要进行改革,崇州市更是首当其冲。 万书记甚至在会上直接调兵遣将,粟子莹代替石磊成为崇州市的代理常务副市长,除了协助代市长叶选良的日常工作之外,主抓行政机关改革和国有企业制度改革。 至于崇州市缺员已久的市委秘书长,万书记鼓励崇州市委自己推选,上报省委组织部后再行决定。 一般来说,省委书记做出这样的表态,就是表示,这个市委秘书长的人选,在没有特殊情况下,都会是你们崇州市委推举的人选。 这是对申佩吉的一个鼓励,给他树立书记的威信,让他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常委会上多一票,从而早日控制住崇州市的局面。 要不然,就现在申佩吉的威信,说实话,连粟子莹都压不住、压不服,工作当然不好做! 另一方面,也是借此向外界传出一个清晰的信号,崇州市的大清算到此为止了。你看,省委都不干预崇州市的常委人选了。 尤其是当着首长的面这么安排下来,其意不言自明,就是向高层表示,崇州市的大扫除已经做完了,现在要谋发展、抓建设了。 万书记这一手腾挪玩的,让申佩吉在对他敬重有加的同时,更是死心塌地; 市委的副书记罗彩霞,更是从万书记的这个浅显的干部任命中,拿准了组织部的脉,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有了质的提升。 当天晚上,首长在江南省召开了一个经济工作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要求江南省政府,配合国企制度改革指导工作组,扎扎实实地把国企改制形成制度,认认真真地厘清国企私有化进程中的种种问题。 对在国企私有化进程中犯罪的干部个人,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对于已经流失的国有资产必须全部追回。 第105章 带谢云闲去跑官 首长在江南省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迅速传遍了全国,给正如火如荼的国企私有化进程按下了暂停键。 刘广林根本不知道,他不过是因为看不惯石磊卡二棉厂的改制手续,含愤出手的这一举措,竟然在如此离奇的情况下,真的改变了历史。 现在,各个地方都在研究集体股份制,希望国有企业能够在这种新的制度下浴火重生。 当天晚上,他接到粟子莹的通知,让他陪她去省委,参加明天上午举行的一个座谈会,主要任务是向国企改革指导工作组介绍经验。 这个时候,刘广林稍稍有点反应过来,国家对集体股份制经济还是很热心的。 想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调离经开区,而经开区这边不管是港工产业链的整合,还是港口布局,都还八字没有一撇,他不得不在人事上动起了脑筋。 南达港务局这边,目前经开区处于绝对弱势,有心无力之下,其实是可以放弃的。 造船厂的选址不过是时间问题,港务局也不敢拖太久了。 说一句实话,真的把造船厂拖黄了,万书记能放过交通部,政务院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这么大一笔投资黄了,交通部的主要领导都要背责任,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所以,刘广林现在着急的是港工集团这一块。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谢云闲的电话,“谢哥,我小刘啊!有事找你聊啊!” “广林啊,我现在在办公室,你直说!” “我今晚要去南都,你要不要一起去?据说,现在国资委里面风起云涌,天色大变啊!” 刘广林的话直白易懂,谢云闲听得明明白白,要说不动心怎么可能! 胡本贵胡副总出事的消息在港工传开了,董事长王益伟也有些心惊胆颤,毕竟他自己的有些事情,胡本贵是很清楚的。 万一胡本贵乱咬呢?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一旦被人咬出来了,他王益伟想安然退休都不可能!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王董事长就低调了好多,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恨不得把老好人三个字刻在额头上。 单位里的这些变化都让谢云闲感到了压力:选边站队这种事,在哪里都少不了。 有时候,不是说你不争这个位置就能摆脱这个漩涡的。 就好比前天,集团办公室的王东平主任就来找他,暗示谢云闲,要是上级领导来搞人事调查,谢云闲必须要投他一票。 可是,王主任离开还没五分钟,集团规划处的陶处长也来了,言下之意和王东平一个意思, 这可就把谢云闲这个真正的老好人给为难坏了! 现在接到刘广林的这个电话,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横竖都要得罪人,干脆,我自己上得了! 我成功上位集团副总,你王东平也好、陶处长也好,就是我的下级了,也不敢恨我; 我上位失败,你们俩也不应该恨我,因为你们俩我谁都没帮。 当然,就是被你们恨上了,大不了换一个清水衙门,到工会去混日子,不也挺好嘛! “广林啊!我说我是被逼上梁山,你信不信?” “哈哈!谢哥,我说你这个觉悟不得行啊!那是省国资委,打的是红旗。 那就这么说了,我给荣主任打个电话,看他有时间没有!” “好的,我等你通知!” 谢云闲刚挂电话,就听见办公室外面有人在嚷嚷,“砰”地一声,他办公室的门被人毫不留情地撞开了。 是集团办公室的小唐,王东平的秘书。 谢云闲的心更加凉了:就凭小唐的这个态度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谢云闲在王东平心中的地位。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地位。 紧跟着小唐进来的,是集团发展规划处的小韩,他笑着对谢云闲点了点头,却又立刻转头和小唐吵了起来。 “不是我说啊,凭什么外面发展规划处要招的人,就非得是你们办公室挑剩下的?” “就凭我们是办公室,集团办公室。怎么样?”小唐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你有想法找人资部,你看人资部敢不敢让你们规划处先挑人?!” 小韩笑意盈盈地看着谢云闲,嘴里还说着,“谢部长,您看这事怎么弄?” 谢云闲虽然是老好人,但他又不傻,又不是懦夫,当然很生气啊! 你王主任和陶处长争风头,要拿我的面子来给你们垫桌角,还有比你们更操蛋的吗? 谢云闲虽然很气愤,但他不会和两个小秘书一般见识。当然,要是这两个小秘书不识相,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怎么看?”谢云闲笑容满面地说着,“我看你们两个是想作死! 回去告诉你们身后的主子,就说我谢云闲今晚就去刨他们两家的祖坟去!” 既是笑骂,也是真骂,就看他们怎么理解了。 两个秘书当然不敢再多事,那不是给自己的领导惹人吗! 他这边不太平,刘广林那边也不如意。 在给荣怀瑾荣主任的电话里头,刘广林说晚上请他出来坐一坐,结果被拒了。 荣主任今晚要招待国家下派的工作组,实在是走不开。 “刘老弟,说一句大实话,省国资委现在被国家盯得死死的,审计署的工作组都要下来了,我这里确实焦头烂额的。 等明天,我接待完工作组再给你电话。 就这样,明天见!” 是事实吗?当然是事实!刘广林知道的很清楚。 但,是事实就不能怪荣主任凉薄吗? 当然要怪! 如果明天荣主任不和他刘广林联系,那这个人绝对不能交! 刘广林想了想,不找你荣怀瑾,还不能安排谢云闲当港工集团的副总啦? 死了张屠夫,也吃不了带毛的猪! 实在不行,直接找省委组织部的姜海潮部长,他一个常务副部长怎么也能安排得了谢云闲!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谢云闲的电话,让他今晚跟他一起走,去南都,要官! 谢云闲现在被单位里的两个活宝给折腾坏了,也就一咬牙、一跺脚,干了! 第106章 社交恐怖综合征的姜奎 当晚,两辆车,四个人,粟子莹带着小齐也来了。一路疾驰,奔向了南都。 车上半路了,刘广林才想起来,要给万奶奶打电话。 上次去京城因为没有给万芷通电话,被她好一阵子念叨。今晚要是不给万奶奶去个电话,那肯定不止被唠叨两句这么简单了。 “万奶奶,是我啊,小刘!”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晚饭吃了没有啊?”海霞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电视的声音,笑呵呵地问,“最近挺忙的吧!” “晚饭吃了,吃了有一会儿了。”刘广林解释了一句,“有福之人不用忙!您看我这人,天生福相,哪里忙呢?不忙!” “嗯!不忙就好!不忙就上家里来坐坐,你和你姐都不来,家里怪冷清的。” “我姐带着孩子,想来也不方便;我这不就来了吗!” “嗯,好!明天在家吃饭,外面什么请这个客,陪那个酒的,没有什么用! 照我说啊,愿意帮你的,你也用不着这样勉强;这不愿意帮你的,你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瞧不上你。 喝酒真能喝出感情吗?我看未必!” 这个话对吗?也对,也不对,得看怎么听! 在海霞这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你现在是我们万家重点培养的人才,在江南省,别干那些请客陪酒的事,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这是老人的一份好意,这份好意应该保留在心里。 “嗯!我听您的!树声和万芷暑假来南都吗?她姐弟俩要是来南都了你和我说一声啊!” “都来不了,万芷要跟她妈做学问;小树声马上就高三了,要备考。” 家常话聊不完,刘广林好不容易挂断电话,一个陌生电话就打进来了。 可以肯定,这是一直不间断在拨打才会这样。 “你好,你哪里?” “刘主任,你好!”电话里的声音很年青,“我是姜奎啊!你还记得我吗?” 想起来了,是22那个被人开瓢了的倒霉孩子。 “哦!小姜啊!身体好点没有?” “刘哥你果然还记得我!”年轻的声音很兴奋,“完全好了,谢谢,谢谢!” 刘广林把电话拿开了看了看,这一声自然至极的“刘哥”,一般社牛根本做不到,必须社交能力恐怖症的家伙才行。 “你客气了,客气了!身体好就好!” “刘哥,我听我女朋友说,你今晚要到南都,一共几个人啊?我好给你们接风!” “不是!我说小姜啊,接风真的不必要,再说晚上到的也挺晚,明天我来联系你,怎么样?” 刘广林这里就是拿姜奎当备胎了:万一省国资委的荣主任明天不和自己联系,那通过小姜奎找他爸爸将姜海潮,也是一个路径。 “刘哥你这么说,就是我诚意不够了?!” 姜奎的语气不是很开心,这孩子真轴! 刘广林一想,小家伙其实还真算是有骨气的。一起吃个饭,接受了他的谢意,省的他胡思乱想也好。 大不了,明天自己找姜海潮嘛,难为人家孩子算个什么事! 想到这里,刘广林就调侃道:“小姜你这象棋下的,吃子不吃子,尽爱将军了。好吧,我们晚点到,暂定四个人,你定好位置了告诉我一声。” “好嘞!谢谢刘哥赏光!” 晚上的九点钟,车到了南都市的天然居,小姜给的位置就在这里。 粟子莹和小齐因为是女性,不愿意这么晚了还出来溜达,直接去省委招待所了。 刘广林领着谢云闲,走进了化雨厅。 刚一进门,刘广林就看见姜海潮姜部长正独自一人坐在一边喝茶,拿着一张给报纸看着。 这个姜奎,真了不得! 姜部长更是了不得! “姜部长好!”刘广林赶紧上前问好,“这么晚了还让您等着我们这些个晚辈,实在是罪过。” 姜部长起身拉住刘广林的手,声音洪亮地笑道:“你既然说了自己是晚辈,那就谈不上罪过,我刚好酒虫醒了,借你的面子出来喝一口而已。” 事实上,姜部长惧内的事情,他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在家里根本喝不上酒的。 刘广林显然不知道这些事,虽然有些猜测,但也不敢确定。 他拉着谢云闲介绍道,“姜部长,这位是我的老大哥谢云闲。” “谢哥,这位是省委组织部的姜部长!” 谢云闲恭敬地问好,姜部长则是热情地伸出手来握住谢云闲的手,笑着寒暄:“小谢你和小刘不是外人,我们之间也就不要这么客气。太客气就生分了。 坐,坐,都坐!” 小姜则是拉着他的小女朋友过来,给刘广林和谢云闲斟茶。 唉,不说别的,他们俩的这个家教肯定够是做到位了。 官宦之家当然有纨绔,但不可否认,也有真麒麟啊! “小姜,我说你们俩斟茶这个可就过火了!”刘广林连忙扶住茶盏,叩手回礼,“姜部长让我们不要多礼,好嘛,你们俩是真敢和他对着来呀!” “刘哥请喝茶!”小荣细声细气的,“这盏茶不足以感谢刘哥的仁义,刘哥当得!” 好嘛!这也是个社牛! 看着菜上齐了,姜部长第一个端起了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笑着问刘广林,“小刘啊,你今天打电话约荣主任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他这几天的情况你可能也清楚,真腾不出手。 合适的话,你和我说说?” 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再藏着掖着,那简直是作贱自己。 “姜部长,那我就直说了。”刘广林很坦然,“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要调走了。” 姜部长点头,表示已经知道这个事了。 说实话,他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来的。 作为一名组工干部,当然清楚刘广林和万书记是什么关系,不知道那才叫失职。 原本以为他刘广林只是被万书记器重,但万万没想到,昨天中办来了一份临调函,要把刘广林调去中办,负责协调接待米国来的半导体投资公司。 这一份调令意味着什么,姜海潮可是太知道了。 第107章 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接下来,刘广林把自己在经开区工作遇到的阻力简单地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港工产业链的整合,是经开区既定的发展方针。 目前遇到这些人为的阻力,让全产业链整合工作陷入了停滞状态,是很可惜的一件事;也是很不应该的一件事。 我因为在职时间关系,没有办法继续推进了;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为继任者扫清障碍。 所以,对港工集团副总经理的人事任命这一块,我想请您和荣主任,多考虑下我们经开区的想法,选择我的这位老大哥,谢云闲同志。” 刘广林坦坦荡荡的做派,很有举贤不避亲的意思。 谢云闲只不过是老好人,不是傻子,当然能把握住机会。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虚虚敬向姜部长,一口喝干之后,自我介绍道:“姜部长,我是一直在港工集团工作的;负责港工集团的人事人资这一块的工作也有五年多了。 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自认为是有资格参选集团副总的。 今晚这里都是自己人,姜部长,我也不怕和您说出点问题来。 可以说,在我们集团内部,真正不怕查的人,大概也就剩下我一个了。” 姜部长认真的听着谢云闲的话,不时插话进来问几句,不过是片刻功夫,就把谢云闲的政治水平、思想觉悟甚至是为人处世的原则,都给套路出来了。 要不说,真的玩套路,搞组工的才是行家呢! “嗯,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在南都玩两天,我估计就在这几天里,荣主任会找你谈话的。 谈话时你也不要紧张,就像今晚这样,就很好嘛!” 都是搞组工出身的,谢云闲说的话能敲到姜海潮的点子上;姜海潮说的也一样,也能让谢云闲秒懂。 姜部长一边说着话,一遍看向刘广林,再次解释道:“荣主任是真腾不开身,国家审计署来工作组了。” 刘广林摆手笑道:“唉!省国资委可不是国家审计署这点事! 就说国有企业改制吧,出现部分国有资产流失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按照首长的原话,国有资产不管是姓资还是姓社,只要还在国内,那就是肉烂在锅里;只要这家企业活了,那就算改制成功。 可是,现在出现的问题是,国有资产改姓了,工人下岗了,企业垮了,干部富了,经济局面就坏了啊!” 这是姜部长没有掌握到的信息,这也是刘广林今天亲耳听首长在嘀咕的事情。 如果今晚荣主任来了,这个信息就算是给荣谨怀的一个回报。 不过,目前来看,他本人虽然没来,但也确实把刘广林的事情当事情办了,连姜海潮都请出来了,不可谓不诚心。 所以,这个很重要的、国企改制风向标一般的信息,还是传给他吧,省得他抓着老黄历不放,结果出问题。 “所以,现在国企改制的方向要转变?” “嗯!尤其是江南省,省国资委的常务副主任伙同地方政府,提供各种政策便利,肆意鲸吞国有资产,更是让首长恼火万分,甚至都给出了‘上下其手’这样的问题定性。” 这一顿饭,整体来说,还是刘广林送出的人情要大一些。 虽然姜部长已经明确答应谢云闲升职副总的事情,可刘广林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管在时效性还是在重要性上,都要比这个企业正处高。 可以说,荣主任在掌握了这些核心情报之后,不管是应对国家审计署的审计,还是在处理国资委内部出现的贪腐问题,亦或是接下来改制工作组的接待,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准则。 他要是处理好了,不但不会被处分,还会在高层中留下一个能吏干吏的名声来。 一顿宵夜,十分圆满地解决了谢云闲的升职问题,让刘广林也放下了一块心病。 所以,在回省委招待所的路上,刘广林的心情就放松了不少。 看着窗外熟悉的夜景,一种斗转星移的错觉又浮现上来。 第二天一早,刘广林刚刚走进餐厅,准备搞一碗鸭血粉丝汤来解个馋,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他回头一看,是自己大学的舍友,下铺的兄弟马友和。一股由衷的喜悦浮上心头。 “马老大,你这是陪你老板来的?” 马友和的老板是国资委的副主任,主要是负责国有资产在改制过程中的监督,一位强势的副部长。 “嗯,在那边呢!”马友和随意地说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刘广林摇头拒绝了。虽然马友和的这个提议是出于好意,但结果不一定好,而且对马友和一定不会好。 “算了,级别太高影响太大!”刘广林端着鸭血汤吸溜了一口,“倒是你,解决正处级了吗?” 马友和翻了个白眼,圆乎乎的脑袋做这个动作,有一种大熊猫的既视感,“我这正科提副处才一年,想什么呢!” 马友和的家庭肯定不一般,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各种学校活动都少不了他,是个活跃分子。 一毕业马上就被分配进了政务院的国资委,三个月的实习期满就是正科级干部编制了。 而且,从那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现在的这位副主任。 这要是没有一点背景,谁信啦! “来南都不喝一碗鸭血汤,等于上你们东北不吃杀猪菜,强烈推荐你试试。” “好吧!”马友和也要了一份,“老刘啊,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成熟太多了!” 两人一边找桌子坐下,一边瞎胡扯着。 “人总是要变成熟的。”刘广林放下手中的碗,“其实我挺讨厌成熟的,终于活到自己讨厌的样子。” 马友和一点也不客气地怼了回来,“你那是矫情!相比较成熟世故,你更讨厌幼稚冲动吧。” “我可是听说了,首长也在南都呢!”刘广林小声提醒道,“我昨天还见到他了,对目前的国企改革制度牢骚满腹的,你可要注意点了。” 这个事情是必须要提醒的。 首长的不满可能对县处级甚至是厅局级的杀伤力不是那么直观,可对他的直接下属那是大到不可想象的。 第108章 资本是要吃人的 而马友和的老板恰恰就是首长的直管下属,尤其这位国资委的副主任,主要负责的还是监管这一块。 目前来看,在整个国企改革过程中,出了大问题的,恰恰是监管这一块。 “你听说了什么?”马友和小声说道,“难怪昨天晚上老板见完首长回来,脸都是黑的。” 刘广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简约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今天上午还要给你们工作组讲述股份制经济,我到现在稿子都还没打的。” 马友和嘴角抽了抽,眼中不屑的神色都能滴哒下来,“我说,你小子什么时间讲经济动态还要打草稿?!” 说完,他也放下手中的空碗,评价了一句,“难吃!我要回去给老板改发言稿去。” 这时候,粟子莹带着小齐也来到了餐厅,看到刘广林,粟子莹径直走了过来,关心的问道:“昨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刘广林点点头,把谢云闲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粟子莹有些伤感,她又不是傻子,刘广林这种近乎托孤的表现,既说明了她对经开区的感情,也说明了他离开经开区的时间就要到了。 真的舍不得这么一位好学弟啊! “今天上午的报告,你要讲点什么?” 面对粟子莹的关切,刘广林实在有太多太多可以讲的,最终,他决定还是讲讲经济算了。 “讲一点经济上的东西,主要是经济这个东西,有很高的战略欺骗性。”刘广林想起后世那些拿着米国政府高额补贴的经济学家,在国内胡搞,不由得更感责任深重。 “好吧!”尽管粟子莹为“战略欺骗性”这几个字深感忧虑,知道小学弟又要发难了。 但,她还是决定选择支持,“都讲君子慎独,能袒露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好事,我支持。” 会议在省委小礼堂召开的,到会的,除了中组部联合的工作组之外,还有江南省委不少部门的头头脑脑,甚至就连南都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来了。 省委卫援朝副书记作了开幕讲话,主要是强调国有企业改制的重要性和伟大意义。 这个是纲领性讲话,是给这场会议定调子的讲话,很重要。 卫书记讲的很有水平,四平八稳。 接下来就是省国资委主任荣谨怀展开问题,说明困难,寻求解决办法。 在得到了刘广林的第一手资料后,荣主任及时修改了自己的讲话内容,把基调从“推进私有化进程”强行转变到“推进集体股份制改革”上。 在场的的绝大多数人听得莫名其妙:老荣这是不想好了?敢在这位首长面前否认“私有化进程”,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讲话结束之后,卫书记继续主持会议,“下面请基层改制干部刘广林,谈谈对集体经济股份制的想法和经验。” 啊?这是风向要变?! 大家都在偷瞄首长,想从他严肃的神情里看出点端倪来。 当刘广林起身时,第一个震惊的就是卫书记:嗯?小家伙不是卖皮鞋的吗?他疑惑地看了看不动声色的万书记,心想,万书记这是在搞什么鬼! 经过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卫书记打心眼里佩服万长风,可以说,这是一位他生平仅见的智慧人物。 他现在在省委,除了绝对维护万书记的威信之外,就是学习万书记的工作作风。甚至,连这些年里,万书记所有的讲话,他都看了不止一遍。 他在震惊之余,也对刘广林充满了期待:万书记看上的人才,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吧,那就看看你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二个震惊的,却是南都市长熊向阳了:小家伙跑到这里来出风头啦?背景不简单嘛! 熊向阳熊市长最两天也很不顺,他手下的蒋副市长出了点问题,搞得好多招商引资方面的工作都陷入了停顿。 不过,一想到还有比他更惨的,他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甚至,熊市长还特意扭头看了看粟子莹,为她即将陷入和米国企业的跨国官司而深感可惜。 刘广林快步走向讲台,打开麦克风,开始了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演讲。 “尊敬的首长!尊敬的各位领导!我叫刘广林,今天来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些集体经济改制的心得体会。 这可以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也可以是一个很小的话题。 就好比经济领域里的宏观和微观一样,既截然不同又息息相关。 请各位领导原谅,我这个年轻人爱说大话,我先说个大问题,经济问题。 各位领导,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是经济问题? 这个问题在普通老百姓的看法就是,没有钱了,经济出了问题;在经济学者这里,就是经济分配方式出了问题。 对不对我们先不说,起码它不全面! 要我说,所谓的经济问题,就是我们的经济遇到了挑战。 遇到了谁的挑战?当然是别国的嘛!我们打不赢别国的经济,这就出了问题。 在座很多领导都是从计划经济时代过来的。 我想请问,那时候我们的经济出过问题吗? 穷是穷了点,苦是苦了点,穷苦的根源是政治体制问题,经济却从不出问题。 为什么?有人说,你那时是封闭的,自然不会产生经济问题了。 错! 我们国家这么大,即使再封闭,内部该出的问题时候一样会出。 不出问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计划经济是以我为主的经济观,经济体制就是为我服务的。 是一个强势的主权经济体制! 和现在那些洋和尚们念的市场经济经,完全是两码事。 什么是市场经济?不遮不掩的说法,市场经济就是资本经济。 而资本,永远是要吃人的! 怎么吃人呢?我现在给各位领导讲一讲,资本是怎么吃人的!” 就在此时,忽然“咚”地一声巨响,震动了全场。 只见省委卫书记一巴掌拍在主席台上,面色铁青地盯着刘广林,喝道:“简直一派胡言! 越说越离谱了!照你这么说,我们国家现在实行的市场经济是吃人经济啦? 刘广林同志,你还是党员干部吗?就这点政治素养? 你必须向大会诚恳检讨!这个是我们处理你和人问题的基础。” 第109章 银行坏账率和富翁 卫书记这一拍桌子,强行暂停了会议,其实是在保护刘广林。 因为到目前为止,刘广林犯的错误还只是认识上的错误,属于可以挽救的范畴;要是再让他刘广林胡咧咧下去,万一来上一句“改革方向不对”,那就完了。 那样的话,要倒霉的都不止刘广林一人了。 坐在主席台下的众人,大多数是觉得莫名其妙,也有少数人正在深思。 马友和就在深思:我擦!刘广林这个瘪犊子是要归隐南山啊,什么屁都敢往外放! 在学校里的时候,有几个哥哥们压制着,还收敛了些;现在混好了,怎么还放浪形骸起来了? 今天这个场合是你能浪的地方吗?!这可怎么整? 粟子莹自然更是揪心了! 小学弟这是准备死谏啊!难怪他早上要说“战略欺骗”这个词了! 只是,你这样的行为恐怕于事无补啊!反而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划不来啊! 石慧和荣谨怀两人更是头皮发麻:当着首长的面你敢这么评价国策,是真的嫌自己官大了! 只有万书记稳坐如山,泰然自若,他甚至还对刘广林笑了一笑。 “让他说!”首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他还是强压怒火,“我也想听听基层干部的真实想法。小刘,你继续!” 刘广林冲首长点头致敬,摆正了麦克风,继续说道:“那我们继续说。 刚才我说到‘资本是要吃人’的,看来在座的领导都是有自己的态度的。 接下来,我就简单讲一下西方资本是怎么吃人、用什么手段吃人的。 就拿古巴为例啊,西方资本最先吃掉古巴的是什么啊? 是民间资本!是中产阶级! 用什么方式吃的? 股市! 巴拉科阿铁矿的股价,从最高的182比索约合7米金跌到6比索,只用了不到十五个月。 米国这一波金融操作,收割了古巴的民间财富,扼杀了古巴的中产阶级。 然后,开始利用米金操纵古巴的农产品价格,导致古巴粮价飞涨,从和人迫使古巴所有国企,全面加速私有化。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吃掉古巴的国有资产。 现在各位领导可以清晰地看到,古巴还有多少国有企业?它的国家经济主权还存在吗? 答案是,事实上的国有企业,古巴一家也没有了;经济主权当然也没有了。 古巴在民间资本、国有资本双双被收割的情况下,事实上已经成为了米国的殖民地,起码是经济上的殖民地。 可以这么说,这还不是古巴人民最苦的日子。 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不会放弃经济主权的,起码是货币主权,古巴也不会。 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古巴一定会全面禁止米金在他们国家直接流通的。 到那时,将是古巴人民准备饿肚皮的开始!” 听到这里,首长阴沉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不管怎么说,小家伙的思想出发点没错,还是为国为民;而且,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 会场的领导干部大都听傻了! 九十年代又被称为信息时代。可想而知,信息有多重要,有多封闭。 他们之间,除了极少的几位部级领导,谁听到过这些啊! 一时间,很多人就觉得有点意思! 再一看,首长好像也没有要立刻发难的架势,那就安心听着吧! 刘广林看到会场彻底安静下来了,他前世今生压抑了好久的肺腑之言确实再也难以压制,不管不顾地继续讲了下去。 “古巴的这种情况,在座的有些领导可能不清楚。但,国内那些学经济的专家是一定很清楚的。 可他们在公开场合提过这个事情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一直在鼓吹的市场经济的本质,西方的金融殖民! 它的危害性不需要我去说,在座的领导一旦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一定是比我更了解的。 那么,关于我们目前遇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我想,我说清楚了。 是的,我们正在遭受西方资本的金融殖民。 正因为我们遭到了金融殖民,我们才会感觉到,不管我们怎么改革,总是不能够满足市场要求,总是问题不断。 因为,我们在金融殖民下,自己主动放弃了经济主动权。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倡领导干部服务市场的?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自己都认为,服务市场就是最大的经济民主? 现在,我再请大家考虑一下,我们所服务的市场是谁的市场? 考虑清楚了这个问题,大家就明白了集体经济股份制的性质,也就清楚关于接下来国企改制为什么改、要怎么改的事情。” 刘广林准备结束这场注定无人喝彩的讲话。 就在这时,粟子莹向卫书记举手,请求提问。 卫书记也被刘广林这一番大炮一般的言论给炸懵了,正思考市场归属的时候,看到有人举手,想了想,还是起身来到首长身边,请示是否可以就此展开讨论。 首长是听得明白的,不管是信息面,还是看问题的高度,当然不是刘广林能比的。 说实话,要不是刘广林是穿越来的,亲眼见过后世的种种,倒果为因的话,就刘广林现在这点水平,还是别在首长面前卖弄吧。 那和在关二爷面前耍大刀没什么区别! 首长正因为听明白了,才升起了考校刘广林的心思,见卫书记来请示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宣布道:“今天的这个会,是交流研讨会,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嘛!” 于是,粟子莹起身,问出了很多人心中的一个问题,“刘广林同志,你为什么在这个场合,当着首长的面来谈脱离会议主题的事情?” 唉,学姐这是冒着莫大的风险,也要给我创造一个机会来解释啊! “在解释这个问题前,我提请各位领导注意一个问题:银行坏账和富翁多少之间的关系。 我可以直接告诉各位领导一个很遗憾的结果,银行坏账和富翁数量成正比。 什么意思呢?就是银行坏账越多,国家出的富翁就越多。” 第110章 那是我们买回来的! “邓公曾经要求过我们,我们搞改革开放,是发展经济,不是拉大贫富差距。 老人家的由衷之言,言犹在耳,可看看现在,亿万富豪早已经不再是西方的专属了。 各位领导,去年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的刘氏四兄弟大家了解下! 尤其是从去年开始,随着国家金融政策的连续动荡,导致了银行坏账率达到了惊人的21%。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的财政金融还能支撑多久? 我们是不是已经陷入了越是加快私营化进程,我们银行的坏账就越多的怪圈? 首长,这就是我今天当着您的面谈市场经济问题的原因:我们国家的身上不但有国外的蚂蝗,还有国内的牛虻和蚊虫。” 真是大胆至极的言论! 尽管在座的诸位领导都清楚,这小子不过是实话实说。但,很多时候,最伤人的不是谩骂,是大实话。 在这种场合,还能够与刘广林保持对话的,除了万书记,也只剩下首长了。 主席台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首长的神色很沉重。 他点起一支烟,抽了两口,这才说道:“指出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根本工作方式。 你这吧啦半天,问题倒是提出来了,怎么解决呢?”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资本家们总是把各种龌龊的目的,隐藏在那些看似光明正大的手段里。 说到这里,我插一句不是题外话的题外话,大家怎么看现在香江的房地产? 是不是空前繁荣?去年的房价是90年的三倍!现在香江的房价已经超过东京,成为全球最高房价了。 我们某些领导对此很自豪!” 刘广林说到这里的时候,首长沉着脸轻轻地敲了下主席台,表情很难看。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广林撇开那些顾及,继续说道:“从去年开始,怡和、置地、太古、嘉道理这几家英国人开始安排香江本地的李姓灰手套,高价抛售香江地产,疯狂套现。 首长,具体的数字我不知道,您应该清楚! 但是,从香江房地产的价格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这些人一次性地卷走了香江未来两百年的财富。 各位领导,现在你们清楚了,什么是金融殖民,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金融殖民。 尽管如此,那些专家依旧说香江房地产是一个自由市场,是我们内地房地产改革研究的标本。 这些经济学家们难道不知道,香江实际上是我们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吗?! 太清楚了! 但他们就是不说实话,就是要鼓吹市场经济! 他们蠢吗? 不!他们只是单纯的坏而已! 我们想要破除这些个坏家伙的招数也很简单,就是不理会他们!不听从他们! 什么是市场经济? 是我们老百姓需要的经济它就是市场经济! 我十二亿人口是多大的一个市场,需要洋大人或者洋大人的走狗来帮我们定义吗?! 所以,只要我们始终坚持一个目的,改革是为了让我们老百姓能过好日子,不是为了谁承认我们民主,不是为了所谓的市场,更不是为了改革而改革。 只要做到这几点,金融殖民,切,到时候是谁殖谁的民还真不一定!” 痛快了!一口气把前世今生闷在心里的话讲完了,舒坦了! 至于讲集体经济股份制什么的,在座的领导真没有人不懂,有也是装不懂,根本不需要他刘广林来讲。 “虽然实话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小刘讲的这样。”首长抬手又点了一支烟,“现在大家都清楚了,体制改革,不是一块钱卖几个厂,那不是改革,是败家! 现在已经到了国有企业体制改革最关键的时期,我们大家都面临两个选择:是走集体经济股份制,还是继续当张卖光、李卖光。 我的意见,不妨优先考虑集体经济股份制,实在没辙了,再上报上一级国资委之后,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私营化。 在这里提醒大家,集体经济当然是我国经济发展的积极补充;可私营经济也是我国经济发展的有益补充。 眼下这种情况,我建议先由江南省充当全国国企体制改革试点省份,到年底再看成效。” 会议结束已经十一点多了,万书记要陪首长,刘广林扔下了老同学马友和,去万书记家蹭饭去了。 海霞自然很开心,和刘广林瞎聊,胃口都好了点,多喝了大半碗汤。 两人正说着话,万书记亲自打电话回来,直接让刘广林接电话。 刘广林一边嚼着嘴里的排骨,一边接了过来,“万书记好!” “首长让我问下你,有没有兴趣给他当一段时间的文字秘书?” “没这个想法!”刘广林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他那个工作环境太压抑了,我受不了。” “嗯!那我知道了!对了,晚上别走,喊上小粟,一起来省委招待所陪我吃个饭!” “好的!” 挂了电话,刘广林又开始和海霞磨牙,“万奶奶,今晚走不了,要陪万书记吃饭。” “他还安排了谁?”海霞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没外人在,他肯定回家吃的。” “嗯!粟子莹!就你们在京城玉华胡同的街坊!” 海霞点点头,“老粟家的闺女啊,我知道,是个能干事也是个干实事的人。听老万说,水平不错。 不过,你们今晚在一起,是要商量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万书记没说啊!” 当天晚上,四人在省委招待所万书记常待的包间,吃的工作餐。 石慧特意要来一瓶剑南春,“小刘,省委招待所的盐水鸭其实一点也不比外面的差,我陪你喝一点,压压惊!今天可是把我吓坏了!” “好啊!”刘广林提起酒瓶,给万书记斟了小半杯,这才给石慧斟上一杯,然后坐下来,给自己斟满。 “小粟喝点饮料吧!”万书记很随意地说道:“来一杯蜂蜜西瓜汁,我经常喝,感觉还不错。” 等到菜都上齐了,粟子莹才数落起刘广林来,“学弟你怎么这样?!今天幸好是卫书记刹车踩的及时,不然首长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第111章 别想着大闹天宫 刘广林看着这宽敞雅致的包间,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闻着杯子里的酒香,叹息一声:“我们的事业差点前功尽弃!我不过是有感而发,不得不做而已。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所以,学姐你不用担心。” 粟子莹顾不得席上还坐着万书记这样的长者,第一次对刘广林翻起了白眼。 “首长今天的面子下不来事小,不管是万书记,还是我大伯,都能帮你化解一二。对你仕途的伤害约等于无,因为你这个官职太小了,首长够不着也顾不上。 我担心的是,你今天特意唱了这一出,得到了京城你还不得大闹天宫去! 我一直能感觉到,你对学术界的态度是比较抵触的,为什么?” 刘广林无可奈何地看着粟子莹,解释道:“我今天要不是在这里把剑亮出来,您看,我到京城了也没人拿我当回事,特别是教育界那些搞经济学的。 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晶圆厂掺和一脚,谁也受不了!” 万书记点头表示赞同,但也批评了刘广林,“你这个做法还是有违光明磊落!首长要是明白今天你是拿他的脸面做筏子,恐怕他那一关你还不好过。 而且,早早的就亮明了自己态度,知道的,明白你这是不愿意和他们多做纠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呢。 就像小粟说的,你这一回去京城了,只怕真要弄出点动静来。” 万书记的话既没有说,你可以搞点动静;也没有说,你别瞎胡搞。就是一句隐晦的“到时候再说”。 这让刘广林有点伤脑筋! 三人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让石慧越听越糊涂:怎么今天这个事情,小刘是有意为之的? 哦,这还是一句废话,小刘是随意而为的人吗? 再说了,发生在江南省的事情,和京城学术界的人有半点关系吗? 不懂就问,虽然石慧明明是副厅,刘广林是副处,可他总觉得颠倒了。 “广林,你今天的发言和京城的学术界有什么关系?” 刘广林回敬了石慧一杯,“石哥,今天来开会的除了我们江南省的,还有中央两级机关的官员。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今天来的官员,大多数都是高学历的学者型官员。 他们在听到我这一番危言耸听的恫吓之后,是要回去宣扬的。这样的话,我不好惹的臭名声在京城学术界就传开了。 这就让那些想在晶圆厂项目上分一杯羹的学者们想一想成本。 成本,能阻拦很多无谓的麻烦。”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多的用意,但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就很刻意,有卖弄的嫌疑。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让石慧茅塞顿开。 “这样来说,当时粟书记的提问发言,就是为了防止首长觉察以后翻旧账吗?”石慧对粟子莹真正敬服起来,“粟书记,你的反应真的快!” 粟子莹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石慧的手机响了。 这是谁呀?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是首长的私人时间吗? 尽管石慧心中不是很舒坦,但他还是很礼貌到地接听了电话。 片刻之后,石慧挂断电话,看着万书记,汇报道:“是太湖市的李市长,在外面等着,准备进来给您敬酒。” 万书记笑着看了看刘广林,考校道:“小刘,这回知道酒香不怕巷子深了吧!” 唉,果然是这样! 万书记只要还在江南省一天,所作所为都是要为江南省考虑的。这个晶圆厂,十有八九是要落在太湖工业园区了。 想到这里,刘广林不由得有些惆怅,悻悻说道:“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李市长,还真是个大忙人啊!” “这样的话,你是没意见了?”万书记问的很认真。 “当然!”刘广林看到了万书记的严肃,也正色起来,“您是领导,您来掌控大局。” “滑头!”万书记冲刘广林指了指,对石慧说,“去请小李进来。” 刘广林也起身相迎,不过,他站的位置很有意思,在粟子莹身侧;粟子莹也很有意思,根本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这样一来,万书记的包间里就是两人坐着两人站着的场面。 李市长进来一看,立刻就看懂了眼前的形势:让晶圆厂落户太湖工业园,这事儿在两可之间。 嗯,看来晶圆厂这个特大型投资项目,目前万书记还是有把握让它落户到太湖工业园去。 但是,这么大一个政绩,想想也不可能是空口说白话就能拿的,还是要讲条件的呀! 李市长能代表自己的派系和万书记谈吗?不能! 因为这种事情他必须是派系领导之间的对话才可能敲定的,他的领导在回京城的路上呢。 是的,首长就是李市长这个派系的领导。 但,就这样闭口不谈显然是对万书记的不尊重,对自己工作和前途的双重不负责任。 所以,李市长在看得到这个情况之后,立刻转变策略,枪口一转,瞄准了刘广林。 “我都听说了,小刘你今天是开了天窗的,会上发言甚至都让首长赞不绝口,了不起啊! 不过,我听说首长邀请你去搞一段时间的文字工作,怎么没去啊?” 刘广林其实已经有翻白眼的冲动了,可一想,这家伙可是未来的首长,忍着点吧! 于是,刘广林笑意吟吟地端起酒杯,起身敬了一个满杯,带着十分的歉意说道:“首长那是气量恢弘,能原谅我的班门弄斧,可不敢说是开了天窗的。 至于首长的邀请,说实话,我不大想去。 政务院那地方多压抑啊! 我同学马友和,比我也就大两岁,现在就有点谢顶了。” 李市长在心里对刘广林是越发的欣赏了:真是个了不得的小家伙啊!拒绝人都玩得这么漂亮,让你根本恨不起来他。 但,李市长十分清楚首长的为人,哪怕小刘能拒绝得了这一次,但他绝对拒绝不了下一次。 真当首长的面子是那么好扫的?! 第112章 一定要打赢的官司 “就怕首长爱才心切啊!”李市长打着哈哈,“万一要是来个三顾茅庐呢?!” 刘广林放下了酒杯,看了一眼万书记,见他依旧微笑不语,不由得无奈苦笑:真是好涵养啊! 既然领导没有表示,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李市长,您这话夸得太厉害了。我要是真有那一份实力,哪里还需要首长一请再请的,自告奋勇一直是我党的光荣传统啊! 不怕被您笑话,有时候啊,我也很想去政务院的政研室里,会会那些学术界的泰斗、经济学的大拿,计划生育政策的制定者、医疗教育制度的设计者们,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神仙牛马!” 刘广林的话里头充满了直白的蔑视,语气也很轻佻,把一个年轻气盛的官僚形象在这酒桌上无限放大。 李市长被他怼的嘴里头有些发苦! 万书记这一派和他李市长这一派的关系其实是比较亲近的,就是这样,他们这一派的未来中坚,也已经对目前学术界拍脑袋定政策的行为很反感了。 更何况其他人?! 这让李市长心生警惕:看来,学术界已经惹了众怒! 就像刘广林说的那样,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李市长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包间里敬了一圈酒之后,也不多做逗留,起身离开了。 仿佛,真的就是来敬酒一般。 “这也是个滑头!”万书记的评价很直白,也很形象,“看来,小刘你这次去京城,好比诸葛亮过江东啊!” 刘广林听了之后,看着万书记,不忿地说道:“也不一定!李市长能过来转一圈就走,我也可以说一堆空话再走人。” 意外的,粟子莹居然点头附和,“知识分子在文革时期被打压得狠了,现在普遍对国外势力有好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 对这些人,说点空话有什么关系呢?说假话都没关系! 只要你不是傻到非要自己亲自和他们说就行!而且,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国外投资商说什么,这帮知识分子都会觉得是对的;暂时不能实现那也是客观原因嘛! 这就是我们国家目前知识分子的心态!” 万书记摇头,认真的说道:“国家建设与发展,终究离不开他们。现在国家拼命抬高知识分子地位的国策是正确的。 知识分子是一个很大的群体,就好比官员群体一样。他们中间,有骨气、有志气的大有人在! 你不能因为出了一批贪官,就干脆解散这个政府吧! 这和你腿上生疮了直接锯掉是一样的蠢!” 得了! 既然万书记在这件事情上定了调子,刘广林知道,自己上京城了也不可能大闹天宫,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按规矩来。 这才是! 说完了刘广林的事情,万书记的态度变好了。 他笑呵呵地看着粟子莹,问道:“我听粟部长说,你有在米国和他们米国公司打官司的想法?” 看来,这个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粟子莹看了看刘广林一眼,笑着点头,并起身端着西瓜汁敬了万书记一杯,这才说道:“这个主意是小刘的,我觉得挺好,就用了。 输了,在情理之中,我也不怕丢这个人;赢了,不说为国争光吧,我也给国内的其他地方政府开了个先河,起码也是有例可循!” 万书记笑着点头,承认道:“你这个做法是真有魄力,巾帼不让须眉啊! 外贸部的一帮老少,只知道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很容易犯方向性错误。 这不,罗部长现在正满京城地发消息,说是对你这场官司的不看好,有损我们国家的信誉。白纸黑字的东西,居然都要和别国打官司,让外商们怎么想?!” 刘广林听到这里,插话道:“外贸部已经不怎么适应国家新形势的整体需要了,这里可以不用在意什么。 现在的关键是,万一,我们在国外赢了官司,却在国内输了官司,这个影响就太大了,也太坏了!” 万书记点头,“就是京城的知识分子来江南捣乱,我也能把江南省的判决结果压到国外出结果了再宣布。 这样总不能出问题了吧?!” 刘广林也知道,这是目前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嗯?怎么不知不觉的,国外这一场官司就变成非赢不可了?刘广林狐疑地看了看万书记,正要说话,就被他打断了。 “外事部门的最新指示,要我们江南省尽一切力量,也要在米国打赢这场官司,把我们人傻钱多的形象扭转一下。” 其实,对于怎么打这场官司、赢不赢这场官司,刘广林原本是无所谓的:反正比这个更丢人的事情,国人在国外也没少干,多这一件丑事不多,少这一件丑事也不少,操这份心操不过来! 但是,既然外事部门发话了,就说明这里面发生了不为人知的重要变化,看来,这是一场输不得的官司啊! 不过,刘广林目前在国内忙的,脚底板都恨不得冒烟了,真顾不上。 所以,刘广林就没有表态。 “如果米国真的像他们标榜的,是一个法制国家,那这场官司我们是肯定赢的;如果他们国家的政客下场拉偏架,那是怎么也打不赢的。”粟子莹的话很直接。 万书记笑着说道:“可以找外事部门反应下情况嘛,再怎么说,米国的政治势力也不是很单纯的,一定有可以利用的点。” 这个话肯定是对的,但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饭在这种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省委招待所,刚刚洗了个澡,马友和就找来了。 铁杆兄弟,硬要拉着出去喝酒,不得不去啊! 当然,两人的兄弟感情再怎么纯洁,但走上社会了,就必须遵守社会规则。 所以,在看到马友和拉来的一帮子朋友时,刘广林也都客气应对,一点也没有上午在会场上的肆意张扬。 宵夜其实就是喝酒,而刘广林现在,喝酒那叫事儿吗! 于是,大家尽兴而归。 其中有几个哥们,还真是政务院研究室里的下等苦力。在听到刘广林对研究室的评价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藏在眼底的认同感,那是灯光都遮掩不住的。 可以说,刘广林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一只脚踩住了拦路石。 只是前路荆棘,任重道远啊。 第113章 不使先贤血白流 刘广林回省委招待所的时候,谢云闲已经睡着了。 今天一天荣怀瑾都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和谢云闲谈。 明天一早,刘广林就要和粟子莹回崇州,可以说,很难顾得上他谢云闲了。 因为按照刘广林的预计,他被抽调去中办的申调函,就在这几天到崇州市委组织部。 再晚,真赶不上接待onez投资公司来大陆的商务代表团了。 昨天下午,万伯平已经万泉河路上临时征用了一个办公点,主要就是用于这次onez投资公司在京城的临时驻地,同时也是接访小组的临时办公场所。 根据联络人员的反应,这次onez投资公司来京城的商务代表团规模不小,接近三百人,光是最新的737飞机就包了两架。 这么多人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员是技术人员;而技术人员里面,占绝大多数的是软件编程方面的工程师。 按照onez投资公司总经理笠原夕贵女士的规划,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把软件方面的公司建成并投产; 如果条件允许,硅晶产业的实验室也可以搭建起来;并确定晶圆厂的选址和能源保障问题。 下一步的计划,是必须把实验室搞起来;必须把晶圆厂的能源保障问题落实到位,该自建火力发电厂就必须建起来; 最后一步,晶圆厂的投产,并做好技术升级方面的人才储备和技术储备;如果效益可以的话,必须要做好扩建改建的资金储备。 这些计划,笠原夕贵都已经在邮件里和刘广林说得清清楚楚了。 碍于安全方面的原因,笠原夕贵并没有讲人才的培养问题。 但刘广林太清楚人才的紧缺了。仅仅是软件编程方面的人才,靠笠原夕贵这次带来的这点人,一两个项目还能勉强,多一个项目都不可能。 可真要做到整个晶圆厂所有设备的控制程序都是自主的,那可是好几百个项目,在96年,想外包都找不到公司。 所以,人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而巨大的人才缺口,就迫使onez投资公司必须和高校合作。 但是教育界,实在是一言难尽,而且是不能说的一言难尽。 这是刘广林选择当着首长的面炮轰经济学专家的一个主要原因;也是中办为什么要亲自出手,搭建一个沟通平台的唯一原因。 便于监管! 此时,首长的南都讲话还有正式宣传,正在国家高层酝酿当中,教育界除了和此事有直接关联的专家学者非常关心,其他的都处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中,依旧做着操控政策、引导价值观的美梦。 不过,此时的教育界相比后世,为了那点散碎银两,把一轮血日弄得到处都是的群魔乱舞相比较,还是要点脸的。 起码不会公开说“活在当下”这种忘掉祖宗、忘记国耻的话。 这是前一世刘广林这个老愤青最大的遗憾:没有能力、没有权力去和这种刻意篡改国人价值观的教育界败类去战斗。 午夜梦回,真有冲冠之怒,难平之憾。 人,怎么可以只活在当下呢?起码,一个有尊严、有理智的人不能! 那不是活在当下,是活在裆下,是屈辱和悲哀,是强行骟掉人性中对历史的总结和对未来的展望。 是抛弃了人的活法,把国人驯化成为忘记过去、没有未来的牲畜。 这种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在教育界里,堂皇正大的以各种专家学者甚至更唬人的名头,来影响一代人。 现在,刘广林多少有了一点能力,自然要弥补前一世的遗憾了。 他在医疗改革上做出了拨乱反正一般的贡献,系统每天都有一些些功德值进账,给足了他行事的底气。 所以,这次借着晶圆厂这股东风,他要和教育界碰一碰,哪怕是自己一身血,也要撕破这些无良学者的华丽面纱。 让世人看看,这面纱背后,是何等的丑陋,以及丧心病狂! 这些打算和计划,都被刘广林深深地藏在心里头,真要说出去了,其实是为难朋友,有拿友情绑架的嫌疑。 起码来说,如果刘广林真和粟子莹说了,粟子莹应该会和他站在一起,这对粟家的安排就有了很大的影响。 甚至,粟子莹还能不能走到前世那个高度都不一定。 因为,三人成虎! 而教育界的诸公尤其会玩这个,搞宣传的,都是文化人。 所以,今晚在万书记的酒席上,刘广林也还是把自己的真实目的遮掩的严严实实,做好了在京城孤军奋战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谢云闲就被荣怀瑾喊出去吃早餐了。估计吃完早餐以后,就要去省国资委的人事部门走程序,他的这个副总应该是稳了。 刘广林也就走得有些心安理得。 回到经开区的时候,刚好赶上方缘的主人就职宴。 人群中,方缘要比以前沉稳了很多,甚至就连以前的那种泼辣干练,都在她那张白皙端庄的脸庞上消失了。 人的改变,真的很快。 看到粟子莹和刘广林的到来,方缘连忙起身相迎。 毕竟,粟子莹现在的职位可是实打实的市委领导,常务副市长兼着经开区党工委书记。 “欢迎你加入到经开区这一方兴起的热土,方缘同志!”粟子莹轻轻地拉着方缘的手,轻声说道,“希望你能以经开的兴盛为荣!” 这就是给方缘未来的工作起调子了。 粟子莹的这个调子起的不可谓不高,既有殷切的期盼,也有不是那么直白的劝诫,把她身为经开区书记的身份彰显无差。 “能再次回到您的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能来经开区为大家服务是我的荣幸!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会以经开区的兴盛发达为己任,以经开区的廉洁文明为导向,走好服务型政府的既定道路。” 方缘经过这一段时间在南港区的磋磨,不管是在眼界上,还是在觉悟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如今的她,虽然还不是令人惊艳的正处级领导干部,但肯定是合格的,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还是优秀的。 所以,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应对起来也毫不吃力,分寸、力度以及态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第114章 为慰平生泥销骨 午餐会上,考虑到刘广林的时间问题,粟子莹低声和方缘讲了讲经开区的现状,以及刘广林可能很快离任的事情。 她希望方缘能快速地切入到经开区政府的领导工作中去,迅速地稳定住局面,大胆用人的同时,也要狠抓稳定。 毕竟,楼玉成和刘广林前后脚的离开,相当于一个区政府的区长和常务副区长同时离开了,稳定是一定要狠抓的。 房源在得知刘广林要离开以后,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来。 官至正处级,除非是血缘关系,否则是再难有什么真情流露了。 但方缘却无法控制住这种即将到来的别离愁绪,任职的大宴也就很潦草。 果然,当天的下午,市委组织部就来电话通知刘广林,前去市委办调离手续。 一切都很顺利,等刘广林走出崇州市委的回字形办公楼时,不由得又想起了陈衡那个倔强的小老头来。 巨石起奇士,幽兰延故人。 罢了,离开这里以后,相知或不识,尽皆是故人了! 回到办公室随意收拾了一点东西,刘广林开车,回了一趟东江县的老家。 主要是赶着回去陪自己的父母吃一顿饭,和康民见一面,得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这样去京城了,才能无后顾之忧。 车到半路,刘广林这才想起来,要给自己家姐姐打电话,让她也回娘家一趟。虽说两家很近,但,礼不能废,否则卓毅的父母会瞎想。 “姐!我今晚回家来吃饭,你把我外甥带回来让我看看噻!” “出什么事了?”刘广清很着急,“要不要紧?” 这是什么啊! “我要调走一段时间,以后回来也不是很方便,就想着聚一聚,能出什么事!” “哦!那我把我公公婆婆也请过来。” “嗯!那当然好啊!对了,我姐夫那边最近怎么样了,我有一段时间没和他通电话了。” “他好的很呐,回家见面了再聊吧!你家外甥又尿了。。。” 挂了电话,又拨给了康民,让他晚上抽个时间,一起出来喝点酒,宵个夜。 电话里的康民很客气,欣然同意。 这就是刘广林的谨慎之处了。 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他的家人在东江县,不欺男霸女、惹是生非的,地方上就已经是烧了高香的。 哪里像现在,他还要亲自拜托朋友看顾。 刘广林回到东江的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了。 不过,这才夏天,天色也才刚刚黑。 安安静静地陪着家人吃了一顿饭,难得的享受了一回不带脑子胡说的乐趣,虽然这中间被刘广清揍了好几下,但刘广林也乐在其中。 没有什么离愁别绪,吃饭完,刘广林把他老妈拉进里屋,从身上掏出一沓现金,“妈,我要去京城工作一段时间,给你点钱补贴家用。 自己想买点衣裳、给我爸买点烟酒什么的,别存着啊! 钱放我这儿也乱花了,你拿着。” 刘妈有些担心,“什么时间能回来?” “很快吧!三五个月的时间!”刘广林笑着问道,“唉,我说妈,你怎么就不能想着,我出息了,一直留在京城呢~!” “听说在京城里头随便扔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官比你大的。你在京城,那不是当官,是受气去的! 受气包的官有什么好,还是回来好!” 嗯,也对!刘广林冲着自己老妈一竖大拇指,就准备出去找康民喝酒去。 “慢着!你明天几点走?” “我今晚就走!明天要赶到京城的!” ······ 刘广林在东江县的揽月楼找到了康民,现在康民的身份已经从市委书记的秘书转变成为县委副书记,气度也在明显的转换之中。 见到刘广林时,客气中的矜持虽然他一再掩饰了,但还是掩饰不住。 最终,刘广林什么都没说,嘻嘻哈哈喝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 唉,这种人也就只能是个熟人,和陈衡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好的东西他是真没学到多少啊! 刘广林甚至在心里给他下了个定语,正处也就是到头了。 唉,这就是官场,一步一个坎儿!不是你不够优秀,是别人比你更优秀,全国家最聪明的人都集中在官场呢! 缺优秀的人才吗?从来不缺! 所以,想要在官场上比别人走的更远,优秀只是你的门票,运气,不可知的运气才是这一切的主宰!! 辞别了康民,刘广林月下驱车前往南都,准备赶明天早上的班机前往京城。 他正想着心思,手机响了,一看,是万芷打来的。 这是有什么事?这么晚的! 万芷在电话里问刘广林,来京城了准备怎么安顿,并且给了他两个建议,一个是和他弟弟万树声住一起,她小叔家离玉华胡同不远,房子挺大的。 再一个,就是住她爸妈分的房子,在建国门,虽然是简装修,但是能住人,而且一个人住,自在。 “建国门,当然建国门!”刘广林想也不想的说道,“离单位上班近,交通方便不说,不会打搅别人作息啊!” “嗯!那我明天就去帮你生活用品配好了,还有,我妈说了,明晚来家吃饭,有事要和那你商量!” 苏教授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听万芷这口气,这是还挺有来头的。 “大概是个什么事,你知道不?” 万芷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不开心,“就是提倡电子产品造不如买的那帮人嘛,想必是和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总之,你过来就是了。” “好的!明晚肯定到了!” 挂了电话,刘广林不由得有些皱眉头:我这儿本人还在江南省呢,好家伙,你们擂台都搭好了! 但是这一次,你们碰上的可不是一穷二白的学院派,你们碰上的是我这个假仙人! 你们要是连我都干趴下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呢,说明你们是赌对了,确实造不如买。 但是,这可能吗? 一想到后世里头柳氏一族的吃相,实在倒人胃口! 不过,那是学院派缺少主心骨,又犯了知识分子胆小的错误,这才让你们柳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不算,还要霸占着仓库里的。 第115章 学院派的国士 柳氏家族是一个有传承的被殖民家族,奴化思想最深。不管是从帮洋人开办育婴堂,还是帮着外国企业告国企索要专利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点也是柳氏引以为傲的地方,私底下和一些名流聚会的时候,甚至会拿出来炫耀。 听过柳氏亲口炫耀的人不少,有一个绰号“肉喇叭”的主持人,甚至在一档节目里帮着宣传过,造成了播放事故。 所以,很多人就很奇怪,柳氏是怎么通过政审的。 前世的刘广林在省委里面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来。知识分子扎堆的科学院,里面很多人都是有家族传承的。 而柳氏家族的传承相对较久,牵连很广,江南钱李黄查四大家族和他柳氏一族都有牵连。 所以,他能瞒过政审,在科学院里当一名政工干部,在当时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些证据现在拿出来也已经晚了。 一来,他已经成了气候;二来,知识分子护短。 可以说,要是刘广林现在不管不顾的下重手的话,大概率是要自己请辞的,哪怕是万家和粟家死保。 那么,这一次斗争就要拿出点策略来了。 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多,万芷在机场接到了刘广林,当然,少不了有万树声在。 上了车,万芷开车,手生的很,开得小心翼翼的。 “万芷,秦一谦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打了他两个电话他都没接!” “他爸爸好像是中风了,在301医院住着,听说很麻烦。” 哦,难怪了!刘广林在想着,要不要抽个时间去看看。 终于,万芷把车停在了建国门小区,领着刘广林去了他们家。老式的三室两厅构造,显得拥挤。 简单装修了下,只能说是能住人吧。 不过,刘广林还是挺满意的。 也就是住一段时间,反正onez投资公司都要买房买地的,到时候让笠原夕贵多买两个小院子也就是了。 刘广林耐着性子,再次给秦一谦拨去了电话,这一次通了。 “喂,秦哥,我广林啊!听说伯父现在身子不大好?” “嗯!偏瘫是跑不掉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脑子也不大好,有时候记不住人。”秦一谦的声音很疲惫。 秦一谦的父亲是西北军区的中将政委,可以说是秦家柱石,现在突然倒下来,还是部队里面最为看不起的病退,可以说,对秦一谦的前途影响还是很大的。 可现在的秦一谦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个了,他的父亲有时候甚至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秦一谦现在特别后悔,那就是没有结婚,没有让他爸看到秦家有后。真要是就这样让他老爸走了,秦一谦只怕会懊悔一辈子的。 所以,前途未卜的恐惧和愧对父恩的后悔这几天折磨得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很是疲惫。 “我明天上午来看看他老人家!”刘广林安慰道,“秦哥你也不要急,像你们这样的人家,秦伯必然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下场,真的要是秦伯一直在的话,不说别的,现在还是大校副军长的房峰辉也爬不起来。 更别说让这个王八蛋把研制新型坦克的经费贪了给自己造行宫,囤茅台,直接耽误国防建设整十年了。 所以,刘广林准备明天亲眼看看秦一谦的父亲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如果有一丝可能的话,哪怕是在商城里买祛邪丸,也要给他救活了。 不就是一点功德值吗,不就是少活一天吗,买! 当天晚上,刘广林依约在万芷家吃饭。不过,今晚的家宴有些特殊,苏教授选择了就在玉华胡同不远的清真饭店燕兰楼,订了一个大包间。 万伯平的精神头还是很足,修长的丹凤眼里眼神敏锐犀利,神正气和。除了刘广林之外,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刘广林印象深刻的倪院士。 时年57岁的院士精神头很好,虽然被科学院里的派系排挤出自己创造的公司,可他依旧嘴角带笑,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这是国士啊! 另一位年纪和万伯平差不多的女士,看其举止应该是官场中人,谨慎之中带着威仪。 听到万伯平的介绍才知道,这人姓夏,中关村管委会的副主任。 不过,刘广林这个在经开区担任的副主任和夏副主任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夏副主任可是实打实的正厅级别。 另外一位姓黄,就是他们学校里那位专门研究芯片刻录的电子编程的老教授。 怎么说呢,今晚苏教授领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刘广林非常崇敬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我国科研机构的骨干,是正统的学院派。 一群只知道埋头发展科技,根本不屑于争权夺利的真正的科学家。 刘广林本来就很谦虚,在这些真正的国士面前,自然就更恭敬一些,反倒是对中关村的夏副主任更随意一些。 万伯平介绍完了之后,邀请大家落座,就目前各自的问题随意聊一聊。 怎么说呢,今晚举办这个宴会并不是万伯平的本意,因为真没有意义。 第一,不确定onez投资公司第一期的投资规模,很多事情就没有办法往下谈。 比方说,倪院士要做的pc操作系统、自研芯片,投入是海量的,即使是国家投资,资金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位的。 更何况,这次来投资的还是一个在米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具体投资多少,现在还真没办法肯定。 甚至,科学院里的西学派们,已经发出了我要看笑话的声音,看看中办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底能招来多少投资! 更不要说能造出芯片了! 第二,不确定onez投资公司对合作科研的态度,这样的话,更加没办法往下谈了。 万一今晚在这里谈得好好的,到了明天,人家onez投资公司不认了,来一句:公司高层有变动,所以,很遗憾,我们以前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这种笑话,西学派闹的还少吗?! 但是,自己太太在学术界也是有些追求的,这不,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把她给暴露出来。 于是,请托不断,难以消停,简直苦不堪言。 第116章 定下接访团的调子 苏教授原本是不想管这些事情的,学术界有时候圈子文化要比政界更严明,掺和进来干什么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搞研究它不好吗? 可还是那句话,没有人生活在真空里,都有亲戚朋友的,也不能太独了。 加上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她个人特别敬重的,也就同意安排他们来和刘广林接洽好,准备同onez投资公司面谈一次。 为什么非要安排刘广林呢? 因为onez投资公司通过使馆的外交渠道,公开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们在大陆的一切活动,将在刘广林的安排下进行。 没错,我们就是这么信任这个小伙子,他为人踏实可靠,我们很喜欢。 而且,这种传达是正面的,也是相当正式的,夏主任就很清楚:她的米国使馆同事亲口告诉她的。 夏主任是在渥太华留学过的高学历人才,驻米使馆、国家财政部都待过,见识、能力人家都不缺,自然明白刘广林能够赢得米国公司如此信任,肯定是有原因的。 至于具体原因,就是她今晚要过来看的,她要看看,这个江南省的小伙子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结果自然是不虚此行! 这个刘广林,身上带着一股看不见的光环,让别人很难对他生出讨厌的情绪来。 比方说,她最喜欢被人称呼她为夏副主任,实事求是嘛! 比较讨厌别人称呼她作“夏主任”,这总让她有一种错觉:这是在鼓励我要加官进爵吗?还是嫌弃我官小了,不是正主任?! 但是,很奇怪的,当这个小刘称呼她“夏主任”时,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尊重。 好感,也就在这一刻生发开来。 夏主任在心里暗自评定:这是个了不起的魅力男孩! 魅力男孩刘广林今晚的表现,在夏主任眼里是完美无缺的。 因为她从刘广林身上看出了他对倪院士以及黄教授的尊敬,发自内心毫不做作的尊敬。 “黄教授、倪院士!onez投资公司之所以选择在我国投资,主要的是,看中了我国庞大而优质的人才库。 笠原夕贵女士甚至认为,如果只是开发软件编程,她甚至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会比的上我国。即使是米国也不行,人工成本太高了。 印度更不行!印度人的数学确实独步全球。但,软件编程的人才不需要那么高端,一般人才就可以,主要是要数量。 这一点,印度没办法和现在的大陆比。 不过,印度目前正在积极地引进软件公司投资,其国家甚至对软件开发者的投资直接免税并进行高额补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陆没有动作,在软件编程上,是有可能被印度超越的。” 虽然刘广林不想承认,但笠原夕贵这段话真的说对了。 任何成功都没有侥幸,笠原夕贵的远见和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夏主任饶有兴致的插话进来,“是啊!在我们国家的留学生普遍选择工程技术类专业的时候,印度留学生更多的选择了哲学。 由此可见,以后在那些国际大公司的就职竞争中,国人是要落后于印度的。” 倪院士跟着笑了笑,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就破开了印度人布的局:“印度人的信仰和语言,导致了他们即使选择了学习哲学,也不会从哲学角度去思辨。 世界500强企业很快就会识破他们的业务素质,因为偷奸耍滑是刻入了印度人基因的东西。” 黄教授则要务实很多,“小刘啊!这个米国的投资公司,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这样,有能力在我国投资设厂吗? 晶圆厂,光刻技术就是有钱也不好买的一项关键性技术;而,像这样的技术,晶圆厂还有很多。” 刘广林认真回答道:“您是知道的,我不懂技术。但是,他们既然敢拿出钱来投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配合他们试错。 我个人是造不如买的坚决反对者,因为我深深的知道,花再多的钱,我们也买不来原子弹。 而芯片产业,是另一颗政治意义上的原子弹。” 当刘广林说道“造不如买”的时候,倪院士的眼角里隐含着痛苦,不过,也是一闪而逝。 他笑着说道:“我们现在谈这个意义不大。就现阶段来说,是的,造要省很多钱。 我们国家目前的几个晶圆厂造出来的芯片,已经有了三四个代差,数量缺口也太明显了,肯定是不够需求的。 而且,造价是国外同等芯片价格的一千四百多倍。这种情况,当然是造不如买啊!” 万伯平听到一千四百多倍这个数字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难怪小刘要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慎重了,这可真是利益攸关的大事!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以后我们自己的芯片将完全依赖进口?”万伯平惊讶地问道,“这不是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别人的绳套吗?” 黄教授慢悠悠地回答道:“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已经完全依赖进口了。因为,我们自己那几个厂做出来的芯片,根本没有单位买。 主要是,买回去用不上。” 夏主任笑了笑,看着刘广林,问道:“刘秘书,onez投资公司来了,你准备怎么安排接访团?” 这个问题很重要,这就是在问onez投资公司来投资,是选择和西学派合作呢,还是和学院派合作。 “报告夏主任,onez这家公司的立场很鲜明,就是要在我国这片投资热土上建立起自己的芯片产业。 他们认为,只要我们国家继续保持目前的开放政策,十年之内,大陆将成为世界上芯片需求量最大的地方。 天生的,就和那些主张造不如买的西学派是矛盾的。 所以,我准备提请领导,在组建接访小组的时候,我们可以把西学派的人排除在外。” 如果是其他领导,哪怕是粟子莹,刘广林也不会直接夏主任说自己准备提请领导的事,这是一种很不稳重的表现。 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也把领导的思想意图暴露无遗。 不过,领导是万伯平的话,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一来,以万伯平中办副主任的职位,已经可以无视很多约定俗成的规则了; 二来,刘广林在江南省就已经摆明了车马,现在直接说出的观念,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障碍。 第117章 馋人的软件公司 要是现在的刘广林犹豫了,不敢继续亮剑,那样不但输了气势,也很容易给外人产生一种外强中干的错觉。 单纯扮猪吃虎这种事,在官场做,真的很傻。 黄教授是一位很直接的人,她看到今晚的话题谈的很开,也就直接向刘广林表示出自己的担心:“小刘啊!再怎么说,这家onez投资公司它也是一家米资企业,你说,它能把芯片上真正的技术带进来吗?” 刘广林点点头,有点无奈地说道:“它肯定是要把真正的技术带进来的,这一点,从它的企业规划上完全按可以看出来。 它是资本,它需要挣钱。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更快更好地把他们的技术学过来。 只有我们自己能造芯片,世界芯片产业链里才有我们一环;如果我们不能造,那对不起,这方面的技术对我们的封锁将会越来越严重。 直到,整个芯片产业成为能勒死我们工业现代化的绳索。” 倪院士也赞同,“我们初步估计,照现在这个技术更新的速度,到2010年,我国芯片消耗的数量将占据全球制造业的一半。 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可以说,只要这家onez投资公司真有这个投资能力,它以后赚钱的速度是非常恐怖的,不是任何一家芯片企业能够比较的。 至于它能不能把芯片造出来,说实话,我不是很担心这个,只要他们愿意投钱,哪怕就是有新技术要突破、新专利要绕开,我们也能帮助它把芯片生产制造出来。 只不过,这种外国投资的芯片厂,生出来的芯片不能叫‘龙芯’了!” 黄教授却不以为然,笑着说道:“在我们的国土上,有我们制造的芯片,叫‘龙芯’也没辱没了这个好名字嘛!” 夏主任看到气氛正好,趁机举杯祝酒,“祝我们国家早日获得龙芯!” 万伯平也欣然举杯,甚至就连一句话都没说的苏教授,也举起了酒杯,共同为即将开始的芯片产业,顺利投产而祝福。 苏教授看今晚的气氛虽然很好,可士气不足未免有些不足。 于是她问起了刘广林,“小刘,onez投资是怎么一个投资计划,你这里有消息吗?” 刘广林看着夏主任,笑了笑说道:“您就是不问,我也打算向夏主任求援了。” 夏主任很爽快,“小刘,你大胆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帮你办好!” 夏主任作为一名厅级领导,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位,真是有胸襟气度的。给到其他人,哪怕当着万伯平的面,该摆谱的时候还是要摆谱的。 不摆谱别人认为是应该的,摆谱了还会被人记个人情,为什么不摆一下呢? 所以,刘广林起身,敬酒,正经感谢,这就表示我刘广林欠你一个人情。 “夏主任,onez投资公司第一期的投资是以软件编程为主。预计投资两个亿的米金。 投资计划包括在中关村买一块地,建一栋至少能容纳5000名以上的软件编程工程师工作的楼,用来开办软件公司。 目前,他们这个商务考察团已经带来了大约230名的高级软件工程师,这些人将会是搭建新公司的技术骨干。 第二期投资芯片研发实验室这一块的时间表,主要是看这一期的投资速度,但也会在短时间内开始投建。 笠原夕贵女士的意思,这个实验室前期投资一个亿米金左右,往后每年都会追加投资。 所以,夏主任,拿地这个事情就要看您的了!” 虽然刘广林说的很平淡,但不管是倪院士,还是黄教授,都听呆了:这么大规模的投资在单一项目上,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苏教授也不淡定了,“小刘,你是说onez投资单单在软件开发上的投资就有两个亿?还带来了技术骨干?” “嗯!他们最晚还有三天就能到达京城。所以,现在这三百人的后勤需要搞起来。 还好,万主任在万泉河路上租了一栋楼,不然还真不好安排。” 苏教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嗯!那么,这个软件公司我方以什么方式参与进来?这个很重要,你和这家公司讨论了没有?” 苏教授的话一说出口,满屋子的人都大睁着眼睛瞪着刘广林,希望他能吐出一些好消息来。 毕竟,我国半导体行业在软件这一块缺课太多太多了,对于眼前这样一个从天上降下来的补课机会,自然珍惜无比。 就连不懂半导体行业的万伯平,都满眼期待地看着刘广林。 刘广林也不敢卖关子,直接说道:“onez投资公司的一件,软件公司的第一批员工,可以交给我们推荐上岗。 但,这些人必须遵守他们公司的规章制度,而且,他们有中途开除人的权力。 也就是说,第一批将会在我国各个高校一次性招收4700多人的编程人员,而且带薪学习的。 我的意见,考虑到是第一批学员,我们必须挑选政治素质过硬、学风校风开明的学员。 西学派主张造不如买,原则上有冲突,就不对他们进行摊派学习任务了。 说实话,偷师这个东西你要是有了抵触情绪,那是学不好的,就不要浪费了宝贵的名额。” 倪院士点点头,想说,却控制住了,没有说。 黄教授不管这些,直接问道:“你这个意思,清北这两所名校是不可能参与进来的了?” 刘广林一点也不含糊,“我不瞒着您,整个京城,除了这两所学校,其他的任何学校都没问题。” 倪院士再也忍不住了,笑着说道:“为什么?没有合适的理由,单单就你这一点,他们就能把状告进政务院去!” 刘广林摆了摆手,起身向倪院士敬酒,笑着说道:“原因大家都知道;不知道的,看一看这几年各个学校的出国留学率就明白了。 我们是在给自己的国家培养软件方面的人才,不是给国外培养的。 再说了,官司打进政务院了您也别担心,我已经上了政务院的黑名单了。 我啊,现在的名声在政务院里头,那算是臭了!” 第118章 岁的正处 万伯平连忙打岔,“不要有情绪嘛,政务院里头更多的是通情达理的有识之士,小刘你这个有些以偏概全了! 这些具体的事情,小刘你要充分尊重投资方,毕竟,对方独资。” 夏主任听到这这里,哪里还不明白万伯平的意思,她也起身敬了万伯平一杯,说道:“万主任您可真是,慧眼识英才啊! 就小刘做事的这个章法,敢于亮剑的魄力,真是一个做大事的! 做大事哪里有不得罪人的! 地皮的事情我最近几天去市政府问问看,高校这一块,我也可以帮你发一些函件邀请,能来多少,谁都说不好。” 万伯平也很满意,怎么说呢,如果夏主任这一番努力没有成效,到时候他代表中办出手,有理有节,就是对不听招呼的出手重了,别人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谁叫他们不识相呢! 体制内讲究一个“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总而言之,这一顿饭让倪院士和黄教授看到了国家芯片自主的希望,同时也让夏主任找到了接访组目前的工作重点。 这可真不是什么轻飘飘的活儿,是要真刀真枪的干! 当天晚上,刘广林送完客人之后,再回到燕来楼,送万伯平两夫妻回家。 从现在开始,刘广林的角色就是万伯平的秘书兼司机了。 回去的路上,万伯平和刘广林聊到江南省崇南高速的事情,他问道:“老爷子让你给崇南高速筹集资金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其实刘广林已经给左省长准备了一个亿的米金,剩下的那点钱说实话,江南省筹集起来基本上就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刘广林心里头不爽:左省长你对我们崇州经开区另眼相看也就罢了,但是南都市的人抢投资不成,雇外媒黑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个省长出来讲一句公道话?! 要不是省委下死力,还真查不到南都市头上来。 一想到那个蒋市长伙同国资委上下其手,在不少国企改制上动了手脚,刘广林就很来气。 熊向阳熊大市长你没看见?我才不信!装! 再说了,崇南高速,崇州到南都的高速,你南都市难道不拿一点钱出来吗? 抢我的投资怎么那么有劲? 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和万伯平一说,最后说道:“钱我都准备好了,但是南都市就这么半点表示都没有,那对不起,这个钱不是贷款性质了。 是要入股的,占的也是他们南都市的股份。 要是左省长同意,最近一个星期就可以投资到位。 不同意,我直接找万书记去解释。” 苏教授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了,冷不丁插进来一句,“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小刘,你可以直接和左省长谈投资,划股权;但是,在左省长不问你的情况下,你刚才的那些话就不要说出去。 显得你气量不够,格局有限。” 万伯平也讲的很透彻:“首长找我谈过了,等onez的投资落地,我就要去川蜀省履新省长。 到时候,老爷子、我还有你,只要有心人稍稍一捋,就能得出这个势力会多么有生命力,有多庞大。 势力大不要紧,好口碑能完全消弭掉上层领导的忌惮的;也容易给人带来安全感。 老爷子的口碑是金子做的,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我的口碑我不谦虚的说一句,在我们这些年纪相仿的人当中,算是最好的了。都说我万伯平万事求太平,你可以想得到的; 接下来就是你了,以你目前发展的速度,仕途走的不会比粟子莹慢,你要注意口碑声望,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天能养成的。 所以,类似江南省这种挨了点小欺侮,实际上又没有什么损失的事情,它实在是一件好事,养名望养德行的好事。” 这就是官宦世家的底蕴,见微知着啊! 刘广林听到这里,自然万分理解万伯平夫妇的心情。然后想了一想,发觉自己刚才的牢骚确实不是很成熟,带着情绪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到今晚对待西学派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不过,这个想法他马上就按捺下去:过火了又怎么样,就这样了,爱谁谁!! 但,他可以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出来,所以,刘广林带着试探问苏教授道:“苏姨,你说我今晚对待西学派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咄咄逼人了?” 苏文芳摇摇头,“西学派里在各个科研单位中负责行政的比较多,动了他们不会对我国的科技发展有什么阻碍。 如果真有,我们是肯定会阻止的。 所以,这个西学派什么的,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在学术界,被我们这些学院派瞧不起;在政界,又被你们这些传统官员瞧不上。 一群自私自利的糊涂虫而已,国家对他们出手是早晚的事情。 倒是你现在的做法就很好,既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弱他们的威信,又能让他们无法报复,还揭穿了他们的真面目。” ······ 第二天的一大早,刘广林就开车去玉华胡同,去接万伯平上班。 东安福胡同在红墙里边,一路过来,明岗暗哨的戒备森严。 因为有万主任坐在车上,前两道岗没问题,但是在第三道岗门前,万伯平和刘广林一起下了车,在警卫队的引领下,办了一张出入证。 以后进出就不需要万伯平刷脸,有出入证就行。 这个出入证经常换,而且换证的时间根本没有规律。 万伯平负责秘书、人事和老干部局,在办公厅四个副主任里面,算是比较弱势的一位副主任了。 排名第一的副主任肯定兼着调研室主任的,第二名的副主任在九十年代里,一般都是分管警卫局的副主任。 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中办改革之后,第二名就变成分管机要局的主任了。 好在万伯平自己就是分管秘书处和人事局的副主任,落实刘广林为自己的专职秘书,真的很简单。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刘广林就从一名副处升职成为一名正处级领导干部。 说实话,哪怕是在最高党务机关里,刘广林这样二十四岁的正处级干部,也有点打眼。 第1章 被放逐的秦政委 在中办当秘书,和给市委书记当秘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给市委书记当秘书,具体的事情比较多,从书记的行程安排到文字报告、发言稿、会务安排等等,基本上都有赖于秘书。 而给万伯平当秘书,除了上面这些之外,还有一条最关键的,落实任务。 中央各种任务部署,都是要落实到人的,这是办公厅的天然职责。 不少新鲜事,因为体制原因,大家难免推来推去的,权力边界模糊嘛! 这个时候,就必须办公厅出来责成指定其他部门来完成中央部署。而这些任务,占据了整个办公厅工作量的四成还多。 实际上,办公厅是很忙的。 而落实责任也不是说一两句狠话就可以的。自身必须对这件事情的原则方向有着清晰的认定,这个时候才好表态。 其他时间,都要做到把嘴闭上,尽量少说话,最好不表态。 最起码一点,在没有摸清楚政策动向之前,不要表态。 这对一个办公厅的秘书来说,不但基本素质要求非常高,在政治觉悟这一块,他的要求也非常高。 可以说,真的能在两办待上一年半载的干部,那基本素质是远远超出了普通干部的。 不过,万伯平也没有真的就拿刘广林当秘书使唤。 一来,刘广林再是政治天才,像中办这种办公氛围还是需要适应的、学习的; 二来,刘广林来中办的主要任务就不是干秘书,是促成晶圆厂投资落地的。 他刘广林为了晶圆厂忙起来的话,也没时间帮他做一个秘书要做的事情。 所以,万主任通过粟部长把他以前的秘书升了半级,现在是秘书局的副局长,还在负责万主任这边比较繁琐的文字和落实工作。 这位副局长也不年轻了,今年四十九岁,叫顾宁,据说理论知识非常扎实,业务素质更是过硬。 在刘广林的手续办完之后,王伯平请顾副局长来他的办公室,把刘广林着重介绍给他,请他带一带。 顾宁自然无有不从,而且,得益于仙家气度,顾宁对刘广林的印象也相当不错。 两人从万伯平办公室出来之后,又在一起坐了一会儿。 “听万主任说,你等会儿要去医院看病人?”顾宁笑着提醒了一句,“去的时候可以和病人家属说一句,代表万主任来看的。” 刘广林一咂摸,唉,还真找不到比这一句话更能帮得上秦一谦的了。 中办的副主任委托自己的秘书来看望病人,撇开所有利益是非不谈,性质和刘广林的私人探病是完全不同的。 代表万主任去看,这是公事,最起码是很正面地告诉了军方的某些同志,中办在盯着这个事。 你们要是守规矩,那自然太平无事;你们要是不愿意守规矩,那也可以试一试,只要你们有胆子。 而且,万主任既然准了刘广林的假,尤其是在他上班的第一天这么关键的日子,事实上也存了让刘广林打他旗子的盘算,他当然不会反对。 这就很妙了! “多谢顾局!还是您有担当!” 顾宁笑了笑,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老秦一直是中央看好的将军,现在突然病了,什么说法都没有肯定不行。 再说了,我也是受你在江南省的经验交流会上直接向经济学界亮剑的启发,所谓正大光明,把一切都端出来,接下来就看各人的胃口了。 只要你这次能敲定晶圆厂,小刘,学术界目前的这股子西洋风刮不了多久!” 成功没有侥幸! 顾宁一个在后世没有留下半点名声的人物,随手一招闲棋就是堂皇正大的以势压人,可见其素质之高了。 也可以看得出,整个中办官员的水平素质之高。 刘广林离开了东安胡同,独自一人,开车前往医院看望秦一谦的父亲。 秦一谦这上十天来,日子过的很凄惶。 当初刚听见爸爸中风的消息,真的感觉天塌了。 说实话,秦家父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棍棒教育下,父子的感情鲜有很好的。而且,秦父在秦一谦的军旅之中,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京城的军区和西北的军区之间有点敌视,根本不是一个派系,秦父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这种情况下,两父子的联系必然就少。 当初秦一谦在接到西北军区的电话时,并不感觉有多少伤痛。但这种麻木的感觉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退,变得越来越痛。 而且,秦一谦也明显感觉得到西北军区里的氛围不对劲。 一个大军区的政委住院了,司令员就说是上级领导,可以不亲自来看望慰问,但是,起码也应该派一名代表来看望下吧? 但是,秦一谦等到今天,十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父亲的那些军中故旧,来的也不多;军区参谋长都没有亲自来,仅仅是派了自己的秘书跑了一趟,应付故事。 军区里的人不来也就罢了,还有一块“路远事多”的遮羞布遮一遮。可近在咫尺的军委也没人下来看一看,这个就有点没意思了。 再怎么说,大军区的政委一直都是人事主官,是受军委委派的,军委好比是政委的娘家,现在军委不管不顾的,这是几个意思啊? 秦一谦的父亲虽然没有和秦一谦说过这些,但都是在军队体系里摸爬滚打的,多少都知道一些东西,何况秦一谦的级别还不低,上校呢! 他当然知道,这表示自己的父亲被军委之中的当权派放弃了。 原因都不要想,肯定是在提拔干部的时候老秦没有听上面招呼嘛! 秦父不过是中风,脑梗了,又不是脑瘫,当然对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很清楚了。所以,生闷气也就在所难免! 尼玛!老子为军队干了一辈子,不过是压了几个太难堪的人而已,你们现在就这么不待见我?! 但是,某人你作为上级领导,你要我提拔人可以,这个是应该的事情;但是,你推荐的人起码也要有一点军人作风、有一些党员觉悟吧? 这些都没有,这个干部出事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这个提拔他的政委是要负责任的! 第2章 西北风起卷尘沙 秦父看着前来复诊的医生,医生当然会说好听的,毕竟秦父是大军区政委,省部级领导干部,不哄着点,万一病人来情绪了,这不是不利于治疗嘛! “嗯,今天的情况也还好,比较稳定。这种情况对于病情恢复是很有利的。”主任医师说的话很有感染力,仿佛秦父的病情真能很快恢复。 其实,秦父的病情很不乐观,这已经是第十天了,仍然有零星出血的情况发生。 就在此时,秦一谦的电话响了,一听,西北军区终于来人了,军区副司令员是亲来的;其他的副政委、副参谋长甚至政治部主任都是委托别人代为探望的。 军区副司令员叫齐正,是一位打过越战的老兵,不苟言笑。 秦一谦接待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拍了拍秦一谦的后背,并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坐在那里,看着秦父病中颓唐的样子,暗自神伤不已。 怎么说呢,齐正在大校提少将这关键一步,秦父是出了大力的。 相比较齐正,其他几位来探视病人的,表现就挺有意思了,表情沉痛不说,说话还挺难听。 这要是给外人冷不丁进来看见了,还以为是在瞻仰遗容呢! 秦一谦自然有脾气,他正要赶人呢,电话又响了,是一个他熟悉的电话,粟子莹打来的。 粟子莹在电话里告诉秦一谦,她这一两天里真没时间回北京,刚上任常务副市长。等她忙完这两天,就回京城看望秦伯伯。 今天她大伯先来医院探病,现在就在楼下呢! 哦,这是粟部长没有自己的电话号码,通过粟子莹叫自己下去接人的。 不知道怎么的,秦一谦对粟子莹暗恋多年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碎裂了! 算了,这种局面粟子莹你都不回来看看我,说明我在你心里是真的不重要。唉,自作多情这么多年,也该醒一醒了。 秦一谦决定,等这一段时间忙完了,自己就找个姑娘结婚算了,起码,不能让老秦家在自己手上绝后了。 看到粟部长来了,秦父就有些激动,他很想说,粟润啊,把你家的粟子莹嫁给我儿子吧,我老秦家要是绝后了,你粟家是有责任的。 粟秦两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属于世交了。 所以,秦一谦的父亲秦勇突然中风在床,对两家的政治势力都是一个大损失。 粟部长来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病房里的人,看见西北军区只来了一位中将,而且这位中将还是秦勇当初一力提拔的,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齐将军客气了,这么老远的来一趟,耽误了不少工作吧?”粟润不咸不淡地和齐正搭着话,话里头透露着不满。 “首长言重了!”齐正一个标准的敬礼之后,才把话题往下延伸,“军务轮不上我一个副司令来安排,所以,真不耽误。 我早就想来了,可是狗屁倒灶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耽误了。对不起!” 粟润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啊! 不说往日情分,就说今天这个事情,你齐正早一天晚一天都行,为什么要和这些人一起来? 你们一起来了,我是不是可以把你们归类为一类人? 当然,我粟润不是傻子,明白你齐正要和他们一起来是有原因的,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考虑也不会考虑。 说一句实话,你们军人升将军我管不了,可将军要想往上升,军委也要问问我!在没有首长直接干预的情况下,你军委能提名,我也能否决。 只是我一直尊重军委,不行使这项权力而已。 所以,在这一刻的粟润是有情绪的,老友卧床,来探望的人都没有,真的叫人心寒! 要是秦勇为人刻薄寡恩,那也就另外一说了。可秦勇的为人他粟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公正仁厚。 所以说,军委也好,西北军区也好,这样做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欺侮秦勇背后没人撑腰。 粟润想到这里,差点想笑,别的方面我还可以谦虚一下,在军队里面的能量,我就算是谦虚一下,实力也不允许啊! 粟润都不要干别的,回去了给几个还在的老首长说一下今天秦勇的遭遇,明天军委就要闹地震! 而且,粟润真打算这么干了。这个时候,就是军中各派系开始亮剑的时候。 本来,粟润已经对军委里的歪风邪气就很不满了,甚至在大危机之下,多个将军级间谍被暴露出来,那些老首长就想动手清洗了。 不过,最终都被粟润一一劝住。 没办法,外部局势太坏了,国家韬光隐晦的大政方针没有错,所以,稳定大于一切。 但是,现在这些家伙已经无耻猖狂到了这种地步,不动手清洗一批,他们还以为国家的骨头也软了! 粟润正在这里暗自筹谋着,秦一谦的电话又响了,熟悉的电话,刘广林的,这小子想干什么? “秦哥,我就在门外,过来探视秦伯伯的病情。” 算你小子有良心! 秦一谦在心里对刘广林自然是感动的。 他知道,刘广林是昨天下午到的京城,但下午没办法探视病人;今天早上是他入职中办的第一天,就请假出来,这是铁铁的兄弟啊! 秦一谦转身打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刘广林手里头提溜着两盒礼品,捧着鲜花,笑容满面的进来了。 粟润粟部长他刘广林虽然没有亲自接触过,但电视节目里还是看到过的。 看到这一位定海神针在这里,赶紧问好啊! 没办法,秦勇哪怕是卧病在床的病人,问候的话也要放在下一步再说,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国级领导人! “首长好!我叫刘广林,是中办万伯平副主任的秘书。受他委托,前来探视秦伯的病情。” 嗯,很精神的小家伙! 粟润对刘广林守礼的印象很好,对万伯平这天外飞仙一般的招法印象更好。 有了中办介入,他粟润的动作大一些,别人不理解也要理解,坚持不理解的,可以就地退休了。 万伯平的介入,传达的信号很明显,国家高层对西北军区的自以为是已经看不下去了。 再怎么说,秦勇都是西北军区的政委,代表党的领导! 第3章 将军不老生雄心 刘广林自然不清楚粟部长的想法和决断,不过,即使知道了,也和他要做的事情无关。 不想拖拖拉拉的,刘广林在功德商城买了一个“祛邪丸”,直接使了一个障眼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祛邪丸”塞进了秦勇的嘴里。 秦勇瘫在病床上怎么都不得劲,就感觉有人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他想挣扎,可无奈的是,那人的力气不是自己能抵抗的。 他感觉到嘴里的东西化作一股清甜的液体,瞬间就流入了喉中。 更让他惊恐的是,他能看到整个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看着粟部长。 只有两个人在看着自己,一个是自己的犟儿子,另一个是万伯平的代表。 尤其是万伯平派来的代表,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饱含深意。 忽然,这清甜的液体仿佛烈火一般,在他的体内燃烧开来,从喉咙到胃,从身体到脑袋,剧烈的燃烧开来。 他甚至都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体内那些肮脏的淤肿斑块,那些堵在血管里的钙化物,都在这一把无色无名之火中,化作了乌有。 一股发自灵魂的轻松和愉快,令他忍不住的呻吟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有所觉,看着在病床上呻吟的秦勇,看着他突然汗出如浆,且散发出恶臭,不由得大皱眉头:这多少有点要驾鹤西游的意思啊! 秦一谦也慌了,正要上前抓住他爸的手,却被在他身边的刘广林一把拽住了。 奇怪的是,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好像很文弱,可实际上力气出奇的大,拉得秦一谦根本动不了。 就听见刘广林解释道:“不管秦伯伯现在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你这样贸然上前都有不妥。还是直接喊医生来吧!” 开什么玩笑!药效正是发挥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你秦一谦上去打扰了,万一影响了疗效呢? 我是不是还得消耗一颗“祛邪丸”啦? 那可是一个功德值,我要少活一天的。 秦一谦一想,也是这么个逻辑,连忙疯狂按起病床前头的急救铃儿。 不一会儿,几个大夫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由不得他们不着急啊,病人还有出血症状呢,万一是哪一根血管破裂了引发的大出血,可不就很危险吗! 所以,医生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病房里的人赶走,一来病房里的人确实有点多,站不下脚; 二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病人做全身检查,病人的尊严和隐私还要不要了,这可是正部级领导! 粟部长领着大家都出来了,万一秦勇要是不好了,也能给家属留点私人空间嘛。而且,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离开,只好等在病房外。 当然,医院不可能就这样让一位副国级的大人物就这样站在走廊里,那像什么话! 这是粟部长的私事,如果是公事的话,各路记者那是追都来不及的焦点人物。 所以,大院长就亲自把大家接进了小型会客室。 三零一医院级别本身不低,而且经常有老干部进来住院的,在接待工作上也就有些创新。 像这一间小型会议室,沙发茶几空调彩电的,搞得很气派。 粟部长在当中坐了下来,扭头就看见刘广林正和自己秘书在一块坐着呢,就招了招手,让他来自己的身边,这是有话要谈。 不巧的是,西北军区政治部主任的秘书刚坐下,就坐在粟部长的右手边,刘广林来了,他必须要让座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官场座次很重要,刘广林选择和粟部长的黄秘书坐在一起,并没有丢万伯平的脸,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座次; 粟部长左手的齐正,座次也没有问题,人家怎么着都大军区的副司令员,正儿八经的中将衔,能坐。 就是粟部长右手边的政治部主任的秘书,这样的座次在这种场合也不算是大问题,前提是,粟部长得找他谈话。 如果粟部长没有找他谈话或者干脆赶他走,那个笑话就闹大了! 整个西北军区都要被人笑话没有上下级意识的! 在军队中,没有上下级意识和地方上的没有组织纪律性是一样的,是要直接回家养老的。 政治部的秘书傻吗?他不知道他这一屁股坐下去,其实就是在和自己的饭碗较劲吗? 他当然知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他都不可能混得进西北军区司令部。 但他就是坐下来了,不但坐下来了,他还准备找个话题和粟部长聊一聊。 反正都是按照领导交代,对秦勇的背后势力进行试探,这种抵近侦察的方式虽然粗暴了点,但效果好啊! 至于说让粟部长不喜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 反正粟部长也管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少校身上。 如果这事情办得漂亮了,回去提升一级也不是不敢想;反正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止步上校了,所以,他不怕得罪粟部长。 但是,这和被粟部长赶走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于是,小秘书哭丧着脸,离开了这个让自己转业回家的位置。 刘广林谦虚地侧身坐好,态度恭敬,等待粟部长的询问。 “小刘啊!你们那个造船厂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说到这个,刘广林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我这里努力得不要不要的,好嘛,被港务局给卡了,我还没地方说理去了。 本来,今天要是粟部长不问他,他也就这样算了,自己都离开经开区了,后面事情自己也不好插手啊! 管得多了,一个“恋栈”的坏名声可是跑不了的。 好嘛,既然粟部长有心情过问,那就别怪我找您倒苦水了。 于是,刘广林就把这中间的曲折艰难讲了一个透彻,最后说道:“为了造船厂,粟书记已经挥泪斩马谡,调楼玉成去南港了。 可目前看来,不能说没有进展,只能说毫无进展。” 粟部长听完之后,转而问起萤火虫公司在大陆搞的造船订单招标的船务公司来,仿佛也放弃了亲自找交通部干涉的打算。 在听完了刘广林介绍之后,粟部长笑着和刘广林说道:“看来造船厂的事情,是我有些着急了。不过,你好歹也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这个事情就这么放着,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啊!” 第4章 顾盼之间有决断 这是在提醒刘广林,可以适当用一用中办这面大旗,给交通部施加点压力。 当然,也是在教刘广林从现在开始,注意官声和影响了。 刘广林对此表示,交通部既然如此油盐不进,那后面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落在自己手里。 不然,自己也会让他们得一回头疼病! 小会客厅的人正聊着,病房也在聊着。 不过,和大家估计的不一样,不是医生和医生之间的诊断交流,而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交流。 “那个,秦将军,您当时的情况确实像您所说的,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您的喉咙里开始发烫,然后全身舒畅,所以,你的身体就变成现在这样,完全好了?!” 秦勇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了,神情多少有些不耐烦,而且,今天的这个事情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当然,感觉被人往嘴里塞了东西这种诡异的话,他不可能说。 他是共产党员,这种有些灵异的东西,自己清楚了就行;说出来那叫宣传封建迷信,是要犯错误的。 秦勇试着从床上下来,发觉根本不费力。前几天里,半边身体没有知觉的状况,仿佛是幻觉。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但痊愈了,甚至还变得比得病之前更强了,有点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秦勇是这样在心里给自己的这一场遭遇定义的,既然是奇迹,以后尽量不要谈论这件事。 所以,秦勇决定把这场神秘的遭遇永远埋在心底。 “是的!阮主任,我感觉我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就想出院。身上这个脏啊,很难受!”秦勇认真地看着医生,“不用怀疑,就是片刻之间完全好了。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阮主任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地建议道:“要不,您还是住院观察两天?” 秦勇对阮主任的这个建议没有丝毫兴趣,正准备否了,却听见秦一谦在旁边帮腔:“爸,要不您就听听医生的,住院两天也耽误不了多大事,保险一点也好啊!” 秦勇对秦一谦的幼稚深感头痛,想要和平常一样破口大骂,可医院终究不是家里那么方便,还是给这孩子留点面子吧! “没事!真要是病情反复了,再来一趟就是了。” 唉!秦一谦也没办法了,知道这是他老爹的最后通牒了。于是,安排着医生办理出院手续。 阮主任是真不想秦勇这么快救出院的。 病人的病情突然转好,而且康复的速度还是如此惊人,连半个小时都没有,这真是医学奇迹啊! 可是现在,自己连这个奇迹都没办法确定到底是医学奇迹,还是生命奇迹,病人就走了。 这叫他怎么甘心?! 不甘心还不行,谁让这位是在职的中将呢?真要说,卫生部部长来了,在他面前也得矮一头啊! 所以,他的表情真的很精彩,恋恋不舍到面带哀怨了。 秦勇出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粟润,他要反映下西北军区里一些很不好的苗头和作风。 不能怪他报复这么快,这么直接;军人深知不动则已,动则雷霆的战法。 于是,众人在或者不解,或者惊恐的神色里离开了医院。 刘广林在秦一谦的陪同下,也跟着走出了医院。 “我说,你小子真是个福星!你这一来,我家老爷子立马就好利索了!”秦一谦上下打量着刘广林,用有些疑惑的语气自问道,“长相也算得是美男子,怎么还能辟邪?!” “你呀,真损!”刘广林笑着回骂了一句,“怎么啦?你家老爷子突然大好了,你心里头有遗憾?” 秦一谦摇了摇头,咱俩好像都挺损,“最近一两天是没空陪你出来,等这两天过完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你高低得来我们家一趟啊!” “好的,随叫随到!”刘广林止住了他的继续相送,“我要去万泉河路看房子,就这一两天,米国投资商要来,不安排好了,那是我的问题。” 刘广林告别了秦一谦,独自驱车前往万泉河路上的外商临时安置点,西城区老科委大楼。 这栋七层高的老楼外墙是裸露的红砖,围墙上还残留着用白石灰刷出来的标语,细一看,豁然是“打倒美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不过,刘广林不准备管这些。 对于这些米国人来说,大陆的神秘其实就是最大的吸引力。看着这副宣传标语,能够让他们体会到不一样的国情,这未尝不是另一种风景。 由于原先科委的办公人员撤离的很匆忙,楼道里、房间内,碎皮纸屑难免到处都是。 不过这也无所谓,临时下派卫生任务就行。 可是,这个整栋楼的卫生间居然还是七十年代的水泥坑,这个就叫人难以接受了。 这已经不是卫生问题,这是暴露了整个国家的卫生基本状况了,这个不行,必须要改。 刘广林二话没说,驱车前往西城区的建设局,把自己发现的问题一一和建设局的同志讲清楚了,请他们务必用最快的时间干起来。 建设局的局长非常想说,老子不干!可他不敢,别看大家都一样是正处级干部,可正处级和正处级他不一样啊! 更别说,这个老科委大楼的腾退问题是市里头直接安排下来的。 他敢在这里打个马虎眼,立刻就有市领导排着队来收拾他。 当然,让别人干活不可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刘广林也透露了这家公司很快就要拿地自己盖楼的消息。 反正onez投资公司的大楼总是要盖的,直接找建设局来盖,质量好不说,造价还能便宜一点。 但,必须是外汇,而且还要保证不拖欠。 九十年代做生意,只要你手上有现金,在各方面你都会占尽优势。 更何况,手里拿的还是外汇,还在一个黑市一米金直接换十块钱的年代里。 建设局的领导心领神会,立刻保证,今天就连夜施工,保证明天晚上整栋老楼内部整洁如新。 说实话,建设局是真有这个实力的,底下直管着三个建设公司呢! 大干快上,效益就是生命,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大家都在卷,你好意思睡大觉?! 第5章 准备躺赢的曾所长 刘广林回到安福胡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顾宁和万伯平都不在,应该是出席什么会议去了。 虽然刘广林今天刚升的正处级,这种级别要是放在省市机关,怎么也能混半拉办公室吧,可在安福胡同,只能混一张专用的办公桌。 当然,因为业务关系,还有一部自己的专用电话。 他刚坐下来,看看顾宁给他布置了什么作业没有,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好,找哪位?”在这里接听电话是不兴自报家门的,有保密要求。 “找刘广林同志,我是中科院计算所的,我姓曾。” 电话里的声音很含混,发粘,听着不是很清晰。 “什么事你说!”刘广林听到这种声音就不是很舒服,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官僚最喜欢的节奏,发出来的声音就是要让你用心听。 “是这样的,中关村的夏主任在安排接访米国ongz接访小组时,没有通知到我们计算机所。” 然后,这个声音就不往下说了。 哎呀,这个拿腔拿调的架势真让刘广林腻味。 刘广林本来就对计算机所半点好感都欠奉,国家在计算机上每年的投入都够造两艘军舰的了。 结果呢,钱花了,花到哪去了不知道,国家连水花都没看见。 虽然你计算机所是个副厅级单位,你这个曾姓所长的官是比我大,但,你打电话来就是要向我耍威风的吗? 所以,刘广林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 曾所长,或者说是连响集团的曾董事长,他的办公室还坐着人呢,坐着连响的总裁柳专士呢,所以,他的心里就很有些尴尬。 当然,这种尴尬你绝对不会从他的脸上看得出来的。 “小柳啊,中办的工作人员很忙,只是说他知道了。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你要自己想个办法。 一旦他们真的把芯片你搞出来,连响的改制必然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不要说私有化了,以前的股权结构可能都要改弦更张,重新计算了。” 嘶!这个问题是柳专士没有考虑到的。 他只想着参与到这个芯片制造的体系中去,让连响集团继续挂一个高科技公司的名头而已。 因为有这个名头,他才敢说连响是民族企业。 如果让连响用户知道,所谓的民族企业,其实连一根转接线都需要找别人加工的代工组装加工厂,那个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也不是连响能承受的。 因为,在96年,能买得起计算机的私人还是非常少的,多半都是企业居多。 而且,这些企业当中,还是以机关科研机构居多。 这些人的能量能够把连响捧起来,当然也能摔的下去。 说一句大实话,他连响现在能做的事情,一个普通的电脑装机员都能做。 什么?你说连响的主板、系统架构这些项目? 早就不做了! 这些东西要是连响还在做,倪光南院士也不至于被中科院计算所开除了。 从自研主板、系统架构,到芯片自研这些研究,都被柳专士以不符合联想集团的发展为由,停了! 连响的利润、国家投入的研发资金这么多小钱钱,拿出来大家分一分,它不香吗? 为什么要搞那些比别人落后的东西呢? 没有效益! 所以,如果国内没有人搞芯片的话,它连响科技公司的帽子就不会被人摘掉; 只要有人把芯片搞出来,不管是中外谁家搞出来的,只要是在大陆搞出来的,都会让连响这个代工企业被打回原形。 你们这些屌毛,就不能等我们把连响改制完了再搞吗?! 柳专士在心里头骂娘,但他脸上也毫无波澜,“其实,芯片产业属于国家战略产业,就这样被国外企业垄断掉,是很不利于国家安全的。 曾董事长,您看我们科技部是不是也要表明下自己的关切啊?” 曾所长看着柳专士这张麻将脸,心里头别提有多倒胃口了! 你柳专士这个说法,是想赶走国外投资吗? 你不会真以为中科院是我家开的吧?退一万步,就算中科院是我家开的,我也没有权力不让外资来投资芯片产业啊。 这是中科院能管得了的事吗? 发改委也管不了好吧! 当初是你说的,为了公司利益,必须停下芯片科研。 好嘛,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把倪光南从连响赶走,真以为赶走一个有影响力的院士是那么简单的吗? 增所长想到这里,都想直接赶人了。 但,不能这么做,自己不是几年前的自己了,他这个董事长从连响这边分了多少利益,他自己心里头太有数了。 唉,拿钱消灾,古人诚不欺我啊! “这样吧!晚一点我再给中办到的同志去个电话,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 不过在我看来,这十有八九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这是曾所长目前能做的极限了。 至于上报科学院这种事情,柳专士可以做,他不行! 他身为科技部计算所的所长,一旦在这个时候向上级部门提这个要求,那就是在逼宫。 没有哪个领导喜欢被下属逼着干的,下克上这种事情,在政治斗争中是愚蠢的。 柳专士似乎早就料到曾所长的表现了,他笑着说道:“嗯!既然是这样,那就敬等您的好消息了。 我这里也要多在教文卫这几个部门走一走,把情况说清楚了,最起码也能做到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嘛! 不管怎么说,科教文卫是一家,这儿总是没错的!” 这个柳专士,是个天生内斗的好手啊! 曾所长不得不感叹这个人在内斗上的手段,确实高明。 他一个计算机所干部处的干部,一个科技干部,居然能主导连响,还能把连响的创始人之一,身为院士的倪光南从连响集团赶走,这得多少外援! 而且,这家伙的危机感是真的很强啊。 他曾某人这里还没说什么呢,这个柳专士就开始造舆论了。 现在国家把知识分子的地位抬的这么高,这个舆论一旦造起来,倒逼国家的决策可能玄乎,但要加入到oneez投资公司里分一杯羹,还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曾所长不由得轻松了下来:找个好队友,然后等着胜利。 这叫躺赢! 第6章 什么是干实事 刘广林处理完一些顾宁留下来的文案,正准备去倒杯茶来喝,电话铃声又响了。 “你好,找哪位?” “是刘广林同志啊,你好!我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老曾啊。” “你说!”虽然刘广林很不喜欢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家伙,但,礼貌还是要顾及的,不能叫人说中办的工作人员素质太低了。 到了这个时候,曾所长也才意识到,他上一个电话里下意识地带着点官腔的说法,已经惹到对方了。 不然,双方无冤无仇的,曾所长已经把姿态放低这个地步了,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就不是办事的态度,中办的人可不是这种素质。 在意识到这儿一点之后,曾所长立刻纠正了自己的心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向您反应的,关于芯片投资公司接访小组的事情,您这里有是那么新的安排了吗?” 刘广林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大喊奇葩:老曾,你明不明白为这里是中办,差不多是全国权力最为集中的地方了,你还敢找我要说法? 卧槽! 国家一年拨给你们计算机所,投入研究芯片的钱全都打了水花,国家找你们要说法了吗? 简直无耻! 想到这里,刘广林克制住骂人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轻轻地挂掉电话。 如果曾所长要是敢再打电话来,那就不要怪他刘广林做得绝了:警卫局就在隔壁,被人电话骚扰了,不查吗? 查他祖宗八代都有可能! 而且来查的人还不是民警,直接上国安,就看你心肝儿颤不颤吧! 一通忙活完,万伯平终于回来了,总算是赶在下班之前开了一个临时的办公会,分派了一些临时任务,这才结束了他一天的中办副主任的工作。 刘广林很自然地把车开出来,等万伯平上车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依旧精神抖擞,这个身体是真的好。 “万叔,直接回家还是去哪?” “去接你苏姨回家,趁着我这一段时间事情没那么多,抽出点时间来陪陪她。” 万伯平说的很随意,但刘广林知道,可能是上面已经给他的去留定了调子,他手头的工作也在逐渐收拢。 毕竟,中办副主任跟进的事情,那就没有小事,而且,也是一些比较麻烦的,费时费力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所以,新的任务就会分发给其他的副主任,省得交接的时候出岔子,那可不是开玩笑。 “你晚上也别走了,就在家里吃饭。”万伯平看似随意地说道:“一个人吃食堂也不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万伯平没说,刘广林的理解就是,中办的局面很复杂,起码不是刘广林现在的水平可以应付的。 但实际上,万伯平给的想法很简单,刘广林这么一张年轻的生面孔,难保不会引起一些大人物的注意,到时候真的会对刘广林以后的晋升产生影响。 而且还是很坏的影响:这么年轻的正处级,你不锻炼谁锻炼? 这个锻炼的时间可就不好定了,一年两年的是关爱,三年四年的可不好说,锻炼一辈子的也不少见。 更何况,刘广林现在的名头在政务院的学者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儿头! 刘广林答应下来,然后把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和万伯平细细讲了一遍,这个是必须的。 领导的新秘书,工作能力什么的先不说,你的工作方式和习惯,必须要让领导做到心里有数。 “你是说秦勇的病情恢复了,今天出院了?”万伯平没有对刘广林打自己的旗子去探望秦勇的事情做评论,反而惊讶起这个事情来。 “是啊!我亲眼看着他儿子办的出院手续!” “呵呵!这么一来,军委里面就又要闹起来了。”万伯平笑着说了一句,“粟部长也不得不参与进来,到时候,李鬼打李逵,有热闹瞧了。 不过,你和秦勇儿子的私教归私教,你不要被裹进去,那里面可是黑的很!” 刘广林心里头在想着,那里头黑是真的黑,但在早就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我要是还玩不转,那是我智障。 不过,就目前局势,刘广林也不认为自己下场有什么必要,他相信,这一世他能直接扭转秦勇的人生,一定能改变很多结局。 所以,为什么不坐着看戏呢?那不是什么好舞台! “嗯!”刘广林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在谈到科委的办公楼装修这个事情时,万伯平露出了夸赞的神色,语带欣慰地说道:“嗯!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多做一些。 我们先不谈好或者坏,这个东西的标准不一样。但是,你做的事情就摆在眼前,是现实,不会被语言改变的现实。 而且,如果投资商确实有这个实力,来了京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下这栋楼。 这样一来,少了和科委扯皮的可能,也彰显了自己的投资诚意。” 这个就是万伯平在给刘广林布置任务了。 不得不说,就整体而言,万伯平的领导水平是很高的。他在中办一直处于弱势,最主要的原因是年龄。 刘广林当然也有这个意思,再等三年,京城地产大佬们恨不得把银行搬空了来拿地。 到时候,这么大一块地就是onez投资公司想买,京城市政府还真不一定能划得过去。 和现在不一样,中办的副主任出面拿几块地用于芯片产业的生产制造,谁能阻拦?谁敢阻拦? 至于后面,计算所的曾所长来电询问的事情,万伯平根本不予理睬:就计算所现在的规模,真的把你放进来,你能和别人谈什么? 谈你的汉化卡怎么怎么先进吗?还是说,谈你的286计算机? 这些东西在苏教授的补课之下,万伯平也明白了我国计算机研究处在什么世界水平了。 所以,万伯平也只是遗憾地点头,对刘广林说道:“造不如买的买办思想真的害了我们不少事情。 芯片的事情我就不谈了,这个你比我清楚。 但是大飞机项目的下马,真的太可惜了!国家的运十项目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第7章 下厨房 从安抚胡同驱车,很快就到了苏教授的学校。 接上苏教授之后,刘广林本想直接回玉华胡同的,没曾想,万家的保姆家里老人仙游了。 “要不,今晚我们就在外面吃吧?”苏教授随口安排,“在家里做其实挺麻烦的。” 不是麻烦,是你根本不会做饭!万伯平在心里吐槽:孩子都十八了,你在家里做饭的次数有十八回吗? 这种事情,刘广林肯定是装听不见的。 不是他不会做饭,说一句大实话,就他现在的做菜水平,一般的大厨真赶不上他。 而是说,生活安排这种事情本身是他们做长辈的,为数不多的天然权力,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万伯平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万家在生活上还是很“民主”的。 “回去接下万芷吧,这天气可不凉快!”刘广林用带着征求的语气说道,“今年整体治安形势并不好。” 苏教授看了刘广林一眼,见他脸上神色自然平和,就说道:“回家一趟也好,反正要去的那家饭馆也紧挨着玉华胡同。 就不开车去了,吃完了走回来,顺便消消食也挺好。” 但,事与愿违。 等刘广林把车停好,刚进小院,就看见万芷拿着纱布捂着手指头,站在院子里一脸的委屈。 “你这是伤着手啦?厉害不?” “没事!就是被菜刀切了一个小口子。”万芷说话的声音有点羞涩。 哦!这位是想着自己做饭啦!好姑娘啊! “没事,我第一次切菜也在手上开了个口子,两天就好。”刘广林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握住万芷受伤的手,打开纱布看了一眼,还好,口子不大,不需要处理。 “没事,一会儿就不痛了。走带我去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回来。” “嗯!”万芷轻轻地抽回了手,“买了一条加吉鱼,还有牛里脊,剩下的就是一些蔬菜了。” 刘广林一听有加吉鱼,口腔里瞬间就涌出了大量的唾液,这个鱼现在不算贵,但是太鲜了。 现在这个年月,加吉鱼还没办法人工养殖的,吃到的肯定都是纯野生的。 那就,搞起来? 搞起来! 刘广林在看到万芷委屈的表情时,就说服了自己,今晚自己动手,做一顿好吃的。 “苏姨,天挺热的,不行就在家吃吧,我来做。反正小菜什么的都有!” 苏文芳看了看万芷,只见女儿小脸通红,再看看刘广林很坦然地望着自己,心中一暖,小刘这孩子是会心痛人的。 “嗯!你要是会做饭,随便做一点也行。”真不是苏教授矜持,而是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来说,做饭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呢。 万伯平饶有深意地看了刘广林一眼,又低头换自己的鞋子了。 一进厨房,就看到案板上躺着一条还没有完全解冻的大红加吉鱼。看这个头,足足三斤多! “还好是菜刀伤着你手指头让你停下来了。要不然被这背上的鱼刺扎了手,那可有你痛的了。”刘广林一边洗手,一边对着万芷说道, “这种鱼的背刺很容易扎手,老手都得注意。所以,你一个新学厨艺的,这个难度选高了。” 说完,他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拿手指头在刀口上试了试,太钝,要磨。 习惯性地,他低头在水池底下找了起来。因为,一般人都喜欢把磨刀石放在这些个犄角旮旯里。 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块双面目数不一样的磨刀石。 万芷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广林熟练地磨刀,看这个架势,起码也实操了好多回了吧! 然后,看着他处理鱼的手法,万芷深感自卑。 去刺去鳞去鳃,清水一冲,开肚去肠,这一套动作不要太丝滑。 “这个鱼还没有完全解冻,先放一放;我处理下牛里脊。”刘广林回头过来,询问万芷,“牛里脊你是准备吃白酒炙烤的,还是猛火快溜的?今天这个牛里脊真不错!” 万芷买牛里脊肉,就是见刘广林很喜欢这道菜,她本人的口味接近她爷爷万书记,喜欢吃点河鲜海鲜之类的鲜货。 “溜里脊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整出了八道菜。 苏文芳进来厨房的时候,都看傻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也就四十分钟多一点吧?! 要是让她来做,做得好不好不说了,只要是做熟了,这么多菜,也要花掉她大半个上午。 这桌上摆的,加吉鱼头汤,加吉鱼刺身,以及正在上桌的猛火溜里脊,还有一盘红通通的白灼大虾,搭配上蔬菜,这颜色赏心悦耳的,看着都有食欲。 “苏姨,晚饭好了,招呼万叔吃饭吧!” 万伯平进来的时候也看呆了: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好厨艺?这要是出生荒年,也饿不死他! 等他舀了一汤匙鱼头汤尝了之后,心悦诚服地说道:“小刘,你这才是把‘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平衡好了。 这手艺,一般的大厨还真赶不上你!” 苏教授在尝了一口刺身后,果断安排万芷去酒柜里找来一瓶葡萄酒,陪着万伯平小酌了一杯。 “后天中午,onez投资公司的两架包机就要到了,现在的接待工作还没有准备,这个事情,小刘你要操办起来。” 刘广林看着万伯平认真的神情,知道他把接待这么大、这么关键的一个投资商交给自己,是有压力的。 也是,96年,一下子就在关键领域投资几个亿米金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已经值得最高首长接见一回的了。 能马虎吗? 但,这可是我自己的公司呀,我总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大操大办去浪费国家财政吧! 我还是要点脸的! 所以,刘广林的回答就不是让万伯平很满意。 只听见刘广林说道:“安全方面做到位了,我认为就可以了。至于吃喝住行的,这种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一旦把条件抬上去了,再想降下来就很麻烦。 为了后来的招商引资做打算,这一次还是本本分分地做好接待就好了。” 万伯平的水平确实很不错,他丝毫都不生气,看着刘广林笑了笑,“要是这么大的投资项目,我们在接待方面还要精打细算的。 后来的外资接待工作可就不好搞了! 资源用多了叫浪费,少了是傲慢。 你看,这个影响你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 第8章 接待任务的安排 但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刘广林对万伯平所要求的接待规格其实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接机、晚宴之后,等待首长接见了。 这个绝对不是小事。 接机的规格低了,出席晚宴的领导级别自然就不可能高,那么,onez投资公司也就永远失去接近高层领导的机会。 投资层次就降低了很多。 其实这也无所谓,反正这就是他刘广林的公司,他没意见了,公司的实际管理人笠原夕贵更不可能有意见。 但是,这对onez投资公司来说,以后将会障碍重重。 你既然是一块不被国家重视的肥肉,我要是不上来咬一口,我谁都对不起啊! 当然,刘广林也不是真怕,抛开他是外资的属性不说,单单刘广林半个仙人的身份,担心你们这些个魑魅魍魉吗? 当然不担心! 但是麻烦,一个一个地处理起来,肯定麻烦。 所以,刘广林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如果这样的话,接机的时候最起码也需要一个正厅去了,而且还得是科技口的领导了。 可是,科技口上对咱们可是正流着口水啊!” 听着刘广林说到这里,万伯平神色严肃了起来,“你这个安排顺序不对。 他们是商人,接机的时候,你做引导,有中关村的夏副主任陪着京城分管投资建设的副市长一起去,这个规格就很好了。 至于晚宴,你订好地方,让接访小组的人去陪同,顺便让他们之间去聊清楚,问明白。 等投资意向、资金实力这些问题全都搞明白了,再来决定首长是不是要接见,这才是稳妥一些的做法。” 刘广林一下子就被我万伯平的思维方式给吸引了:从始至终,我方只出面了一个副部级的领导,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 和科教文卫这些涉及到自身利害的部门不产生接触,这样一来,这些个部门就是想上来咬一口,也没有机会。 这个才是智慧! 刘广林连忙点头答应下来,问道:“万叔,京城副市长这边,我们需要做什么?” 万伯平见刘广林是真搞懂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就放下心来,说道:“那是夏主任的事情了。 不然的话,她坐在家中,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块政绩,她吃着心里头也不踏实。 你不要小瞧了夏主任,这位可是名门之后啊!” 看不出来,夏主任给刘广林的感觉就是那种好像什么都在乎,其实什么都不在乎的主儿。 在万伯平安排刘广林工作的时候,柳专士也正和国家卫健委副主任黄吉二相谈甚欢。 黄吉二是学西医出身的,手特别稳。据说啊,在喝了四两白酒之后,还可以给病人做器官移植手术。 众所周知,在所有外科手术里,恐怕没有比做器官移植手术更为复杂的了。 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被卫健委以特殊专家的身份吸纳进来,而且是一进卫健委就被授予高职。 当然,这和他原本的职位就不低也有很大关系。 黄吉二和柳专士,这两个原本八竿子都打不上的人是怎么联系起来的呢? 这里面很有意思! 柳专士的爷爷就是帮洋人开育婴堂的,说白了,就是给洋人在中国收养弃婴的。 民国时期,战乱期间,简直民不聊生。 被卖掉的、遗弃的孩子很多,最高的时候仅仅是汉口的育婴堂,柳氏就收留了七千多人,但是,三年下来,这七千多个孩子只活下来了两个。 为了这个事情,柳氏一族还赖上了海宁查氏一族,没错,就是开创了武侠文化的那个查氏一族。 两家的官司从民国一直打到解放后。 而黄吉二留学的国家、兼职的医院,就和柳氏一族有着莫大的关系,一来二往的,自然就熟悉了。 而且,交情还很铁。 黄家的小客厅里,柳专士半卧在柔软的沙发里,把关于onez投资公司即将来大陆投资芯片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其实并不反对米国在大陆搞芯片开发,这个事情拦不了。 说一句最直白的,他们真把芯片搞出来了,我们和那些高傲的外商们说话的时候也能硬气一些。 但,现在真不是什么好时机。 连响集团正准备利用目前良好的私有化氛围,准备彻底进行私有化呢。 他们搞这么一出,对我们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到时候,他们的芯片一旦在国内市场放开供应,人们立刻发觉,哦,只要有了芯片,是个人就能装一台电脑了。 那时候,连响怎么办?别说赚钱了,连生存都是问题了。” 黄吉二安静地听着,想了想,问道:“老柳,你要让我怎么做?直接在大领导面前散布点舆论,还是在单位里把气氛炒起来?” “在大领导面前散布舆论的风险太大,不值得!”柳专士摆了摆手,“把气氛炒起来就很好。 都说科教文卫是一家嘛! 你在卫生系统里,先把国家芯片产业被外资垄断的危害性散布出去;卫生系统和教育系统的关系密不可分。 当时候,只要教育部和科技部共同发出声音来阻止,这个米国的投资公司如果还有点商业常识,就一定会想办法公关的。 到时候它让出来的利益少了,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们。” 黄吉二像是第一次见到柳专士一样,认真地看着他,感慨道:“老柳你这化被动为主动的本事,真是绝啊! 这本来是一件我们怎么算计都要吃亏的事情,结果,到了你这里这么一谋划,居然变成可以盈利的。 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那我今晚就找几个同事出来小聚一回,联络下感情,顺便散播点焦虑?” 柳专士笑着摇了摇头,给出解释道:“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家米国的投资公司是什么打算,现在就出手,确实有点贸贸然了。 要知道,舆论这个东西它是把双刃剑。 现在就散播出去,要是万一米国公司愿意带我们一起玩,到时候,我们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嘛! 我的意思是等等。 今天老曾已经给中办去电话查证了,落实下来的情况不理想,所以我才火急火燎地找上你。 散播舆论是我们最后的打算,具体是否发动,什么时候发动舆论战,得等到情况明朗了。” 第9章 各自的应对 所以,在第二天的一大早,柳专士就极其罕见地守在曾董事长的办公室门口,一个是来确认中办这边的态度,二来是就私有化改制的几个重点再次进行协商。 因为就在昨天,政务院的某些人已经通过一些渠道告诉柳专士,政务院体改委已经做好了在国企私有化过程中的规范化准备。 说得更确实一点,就是国家在国有企业改制这一块,从倾向于发展私有经济转变成为更倾向于发展集体股份制。 这个转变的力度很大,政务院的很多专家,包括制定政策的体改委,都很有一种昨是今非的恐慌感觉,很不适应。 但是,体改委的李主任在这一次体制转向上的态度,极其罕见地强硬,已经有了十七名还在继续鼓吹大力发展私有经济就是经济市场化的高级专家,被清理出体改委和政务院。 这种政策大方向,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转变的这么快,这是绝对不正常的。 发生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领导人亲眼看到了私有化的危害,而且这种危害还是普遍性的,才有可能促使政策发生根本性转向。 那么,结合政务院几位首长的行程,柳专士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就是去江南的首长,在江南省看到了真实情况,这才让他力挽狂澜,改变国企改制方向。 只有江南省才因为不在乎中央的评定,敢彻底暴露自身问题;也只有江南省的私有化进程现状,才能让首长下定决心彻底转变改制方向。 因为,江南省在某一段时间里面,几乎是处在割据状态的。 柳专士能听得到的消息,曾董事长只会听得更清楚,他甚至还知道是谁引发了这场体制改革转向的。 这个人,就是他昨天三番两次电话骚扰的刘广林,他既是中办副主任万伯平的秘书,也是这次onez投资公司的接访组织人。 难怪了,这个刘广林每个电话都只说几个字,却自有一种大权在握的从容,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曾董事长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后台老板打电话,告诉他,体制改革的风向变了。 连响集团的体改是加速还是暂停,请老板决断。 老板是很果决的,部级干部鲜有脑子不够用,除非为了利益。所以,他的决断就是,要搞。 不但要搞,还要趁着这股突然转向的政策没有彻底发布前,抓紧进度改。 “哪怕上面有反对的声音,你们也不要怕,高科技企业和那些普通的国企性质不同,你们有机会向社会说明自己的实际情况。” 这是那位分管行政的副部长原话,这就给曾董事长很强的紧迫感。 所以,他今天也难得的早早来到了办公室。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彼此。 “走,进屋谈!”曾董事长的秘书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开始张罗着烧水泡茶。 等秘书搞完了这一套,曾董事长这才让他出去,关上门,和柳专士在办公室里交谈了很长时间。 两人的意见其实在一开始是有分歧的,而且分歧还不小。 柳专士坚持和芯片公司合资与企业改制一起抓,一个都不能少。 他的理由很现实,“董事长您看,我们之所以要把联想集团抓在自己手里,最主要原因就是它能挣到钱。 要是它不能挣钱了,我们要这些股份干什么用?还不如一张废纸有价值。 而要想维持住连响集团的利润不变,就要淡化联想身上越来越浓的组装工厂的味道,提升高科技含量以及民族成分。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才能安心地躺着把钱挣了;失去了这些,整个连响最有价值的就是倪光南的两项发明专利了。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字输入法的开发,和新的计算机芯片架构的出现,倪院士的这两项专利也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了。 这才是我要急切地和onez投资公司谈的根本原因。哪怕谈的最终结果,联想集团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入股,也能达到我们继续维持高科技企业的形象。” 好吧!曾董事长承认,他被柳专士说服了。 “这样的话,改制的事情你具体操办起来,本周内一定要拿出个翔实的方案,周末我们一起开个会,然后签字上报。 至于和onez投资公司打交道嘛,我昨天和中办的人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北理工的黄教授正在组建接访团。目前光是教授级别的就有七人,最终可能会组成一个二十人左右的接访团。 但是很可惜,我们的人没有一个被选进接访团的。” 柳专士听到这个消息很惊诧,“这还没有开始呢,他们就做起筛选工作了?是谁授权他们来对外商进行接触控制的?这不符合国家的引资政策!” 曾董事长苦笑道:“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出来,给我的感觉,就是整个接访团把我们科技部屏蔽在外了。 这个事情我昨天也向副部长反应了,副部长答应今天会向中办落实情况,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专士觉得接访团把科技部摒弃在外的做法,不可能是误会。 他柳专士可以刻意高估自己的能力,但是,再怎么高估他也不认为,自己在政策敏感性这一块,是中办那一帮绝对精英的对手。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中办的政治精英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所以,这里面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柳专士决定自己要好好打听打听,如果这中间有误会,尽力消除误会就是当下最主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误会,是成见,是偏见,那么,自己就要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柳专士也就失去了再待下去的必要性,他果断起身告辞。 柳专士出了曾董事长的办公室,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准备找一些平时关系比较友好的政界人士,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和中办的人直接对话。 至于曾董事长交代的连响集团改制的事情,算了吧,眼下这一关不过了,做的越多,当然错的越多。 他柳专士可没兴趣为他人做嫁衣。就眼下这个局面不处理好,这个连响的总裁爱谁谁去吧,没有好处还有风险的事情,谁干谁是傻子! 第10章 部级干部的交锋 连响集团这边一有动作,中办那边立刻就有了动静,这不,万伯平就接到了科技部一位副部长的电话。 大家是副部级,诚然你万伯平的政治地位要比中不溜丢的科技部副部长来得高,但也有限不是吗?! 所以,电话里该有的客套一结束,那边的副部长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发问道:“万主任,您是不是对我们科技部有什么误会啊?怎么连外商投资芯片产业这样的大事,中办都不愿意和我们通个气?” 这就是很不客气的指责了,而且还蛮横无理,根本不和你谈前因,直接以结果为导向来提出矛盾论。 但万伯平是什么人啊! 说一句不夸张的,这位副部长连扣帽子都放不开手脚,还硬要装作很硬气,这不就是典型的软话硬说嘛! 所以,万主任的回复也就很随意,“资本家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内行打交道了。 别问我他们为什么会这样,问就是我也不知道。 所以,这个事情我基本的关注点在投资落地这一块。其他的,只要能确保投资落地,你们想怎么搞都行啊!” 卧槽! 电话那头的副部长差点没被万伯平这句硬气的话给噎死:合着我堂堂科技部在你万伯平的眼里,这重要性还比不上一个米国资本家?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他万伯平这句话不管是从大局还是从利益,都让人无法辩驳! 这才是真的! 于是在一气之下,这位副部长说了一句后果很严重的话,“万主任,你要知道,芯片产业牵扯到我国的工业安全甚至是国防安全,这个可真不是儿戏!” 嗯!这还有点科技部副部长的担当,要是这位连给人送帽子都抠抠搜搜的,那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但,这不表示万伯平不生气,就这样的处事原则,难怪科技部的官迷越来越多了! 所以,万伯平在电话里的语气就冷漠了,“只要它能在我们的国土上生产出先进的芯片,就表示安全没有问题。 什么时候,你见到进了肚子里的小鱼它又跑掉了?你这个想法,相当的不成熟! 你要是说,就因为引进这家芯片公司之后,对我们国家自主发展芯片产业是个打击,我倒是会认同。 但是,国家每年拨了那么多的款子,钱是花掉了,成效半点也没有,你让高层领导怎么想?!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确保这家芯片公司投资落地,剩下的你们想怎么搞都可以。 好啦,今天就这样吧!” 副部长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足足三秒才放下。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喝了一大口君山银针,那股充斥口腔的清爽感觉压下了心头烦闷,让长出一口气,在心里准备放下芯片产业这个事情。 是的,他准备撒手不管了。 这中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说法,就是科技部单纯的被人小瞧了! 唉!这群外行,你们真认为芯片产业是那么好搞的吗? 可以这么说,哪怕米国的公司真的实力强大,不管是经济上的实力,还是技术上的实力,可要想在大陆这块毫无基础的土地上造出芯片,起码也要三年。 三年,又会发生多少改变呢? 来日方长嘛! 这么一想,这位科技部的副部长总算是能心平气和一点了。 所以,当曾所长再次来找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显得很云淡风轻,把自己的政治素养以及个人修养拔得很高。 在听完曾所长的情况介绍之后,他也只是淡淡地说道:“嗯!你说的这个事情我清楚了。 但是改制归改制,和入股芯片制造是两码事,相互不耽误。 而且,这家什么投资公司来着,这名字实在拗口,这家公司的接待政策我也已经和中办的万主任协商好了,只要不影响投资大局,不影响投资落地,你们要怎么搞都没关系。 我相信你的决断,也相信小柳的公关能力,你们俩在这一件事情上一定能有所作为的。 那可是芯片产业啊!一个大有作为的产业,也是国家高层心心念念的芯片产业啊!” 曾所长的水平其实一般,并没有从副部长这里听出来有什么不妥当,反而有了一种想要大干一把的冲动。 于是他又把关于连响集团改制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并且再次提到,是不是等到入股米国公司有点希望的时候再进行私有化改制。 但,他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副部长打断了,“老曾啊!这个芯片制造的事情和体制改革是两码事,你抓紧搞嘛! 至于你担心的失去了高科技这个光环之后,连响集团还能不能赚钱这个问题,其实不存在。 不要说目前你们还没有和米国投资公司接触,就是接触之后被对方拒绝了也没什么。 不就是芯片吗?我们大可以自己搞啊! 谁说我们自己搞芯片研究它就不是高科技呢?它就不民族呢?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老倪请回来嘛! 你要是怕丢这个人,我亲自去请,都是为了工作,不寒掺!” 于是,连响集团开始了大张旗鼓地运作,准备寻找和onez投资公司接触的机会;科技部也主动沉入水下,静待时机。 刘广林难得的享受了一个上午的平静,在安福胡同吃完午饭,和中关村的夏副主任约好了见面时间,然后在小车队要了一辆车,准备先去科委老楼去看看,该建的怎么样了。 科委大楼里面的人不少,忙的热火朝天。 一个带着红色安全帽的齐姓现场负责人迎了上来,在了解了刘广林身份之后,肃然起敬之余,领着他四处看了看。 首先内墙的大白已经全部刷完了,就是吊顶还在收尾,估计是在电路重装上耽误了功夫。 “你们这个水电的速度是真快啊!” 由不得刘广林不感慨,也就是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才会经常发生,因为那个年代的人普遍能吃苦。 “嗯!昨晚调集了将近两百的水电工,忙通宵了!我们建设局的姜局长甚至为了电路的事情,和供电局的大爷们拍了桌子!” 转了一圈之后,刘广林当着几个工友的面,从兜里掏出一沓百元钞票递给老齐,“别跟老外客气,这个钱是高温和加班的补贴。你回去和这一次临时指挥部的人商量下怎么发下去。” 第11章 当一回散财童子 老齐看着刘广林拿出来的两沓百元大钞,心里头的感慨实在有些多:还是上级领导干部有素质,这个钱就这样直接发下来了。 关键是,连让谁来发,怎么发都有了明确的指示,这下子能让很多工友心里头舒坦多了。 刘广林干完这个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建设局,准备和姜局长把材料费用一次性结清掉,顺便约个时间,请他出来吃一顿饭。 不管怎么样,他刘广林在这件事情上是欠了建设局的人情的! 机会很巧,正好赶上姜局长准备出门,刘广林三言两语把话说清楚了之后,直接嘱咐姜局长,“姜局,材料这一块你不要给外商省钱,一切按照最高标准来结算。 这一栋楼可是需要不少材料的,连人工一起,怎么着也得个十几万米金吧?” 姜局长听得目瞪口呆:卧槽!一共还不到十万块钱的事情,一下子就给提了十几倍?! 小刘真是够哥们,这下子,让自己在单位里说话更有底气了! 太行啦!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说道:“那可是要多谢你了,广林兄弟。有了这点外汇,单位还是能办一些事的! 咱们先出个二十万米金的结算书,最后再给打个折扣,这个事情能不能这么办?” 刘广林点头大笑,然后约姜局长吃饭,老姜也是很灵醒的,连忙说道,等双方都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会主动联系刘广林的。 至于说刘广林为什么要主动给建设局加钱,这个里面还真有说法! 一来呢,在九十年代,我们国家在各个方面,不管是宾馆饭店,还是旅游景点,和外国人的结算政策是不一样的,要贵很多; 二来,建设局在土地规划、建筑勘察甚至是市政规划建设这一块,话语权非常大。 毕竟,那时候的国土局很弱势,而短命又强势的国土资源部还没有成立。所以,城市土地规划这一块,基本上是建设局在拿主意。 这样一来,onez投资公司就非常有必要和建设局搞好关系了。 说实话,这二十万的米金也就是现在,因为是外汇,才让姜局长心动;哪怕是放在新世纪初期,身为西城区建设局的局长,这种几十万米金的公账,是真的看不上眼。 有了这一块敲门砖,以后onez投资公司要是在京城拿地,起码能找得到引路人了;onez投资公司大方爽快的名声一旦在建设部门打出去了,人家也乐意和这一样的企业打交道。 能办这么大的事情,才花这么点钱,这让刘广林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在和中关村夏副主任见面时,不经意间把姜局长一顿猛夸,夸他做事利索有魄力。 夏副主任听到刘广林已经把这前期来的三百多人的办公场所安排妥当了,心里头也轻松了一些。 她既然应中办的邀请,参加了这个具有商务谈判性质的接访团,心里头肯定是有责任感的。 当然,身为我国首个高新示范区的副主任,她对onez投资公司落地中关村也是带着期望的。 不说别的,就冲着芯片产业这四个字,也值得她放下身段来周旋了。 所以,在听到刘广林转述万伯平对接待规格的要求时,她没有半点犹豫,甚至很不拿刘广林当外人的说道:“刚好,刘副市长今天在京城,我和他秘书联系一下,看看今天我们能不能约得上。” 嗯,这就是很明显地告诉刘广林了,她和刘副市长有着不错的私交的。 果然,电话里三言两语,很快就约定了时间。 “三点之后刘市长有个空档,我们走吧!顺便和你说一声,onez投资公司住的地方也落实下来了,渔阳饭店,档次不错,还没有那么正式。”夏副主任看了看时间,起身说道。 “嗯!那地方我住过,确实很不错!”刘广林一边起身一边连声认可。 那时候的京城市政府还在肃亲王府,不过,被保留下来的部分真不多,只有园林被保留了有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日本人破坏了,留下了所谓的“使馆建筑”。 刘广林看着眼前这个建筑风格,巴洛克不是巴洛克,哥特也不是哥特,总之,就是一座把西方各个建筑流派的基本特色糅杂在一起的缝合怪。 看着让人深感厌恶! 刘市长基本上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在开头和刘广林打招呼的时候,笑着说了两句,“本家啊!你在中办任职,却在政务院显名声,墙里开花墙外香啊!” 剩下来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听夏主任和刘广林在说,听完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非常干脆的点头答应下来。 “小夏,是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对吧?好的,我顺便帮你们解决米国客人的中午饭。” 刘市长的意思,米国考察团三百多人的中午饭他来操办,这可真是盛意拳拳。 刘广林看着刘市长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很是感动,这种话不多说,事情却办得很漂亮的人,你很难不对他肃然起敬。 于是,刘广林起身郑重道谢。 等刘广林回到中办的时候,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在游廊里坐着,他也没在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掏出笔记本,详细记录下自己一天的公事行程。 这个习惯是他前世带来的,曾经帮他改掉了很多不好的工作习惯。 他正在写着记录,就看见顾宁亲自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小声说道:“我被教育部的师兄压着,要给你引荐一下连响集团总裁柳专士。” “好吧!”刘广林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那个坐在游廊上有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的人是谁了,于是起身放好笔记本,“这就过去?” “嗯!你只需要正常见面就好了,我这个师兄实在太重情义了,我没办法推辞!”顾宁解释了一句。 “谁能生活在真空之中呢!能理解!” 游廊上的风夹着湖中水汽很清凉,柳绿花红的,和红墙外的盛夏仿佛两个世界。 柳专士在游廊上坐了有半个多小时了,但他没有半点不耐烦,甚至还有心情感受这儿的风景。 是他心闲吗? 并不是! 可以说,眼下这一段时间是他少有的焦躁时刻,甚至他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改变他命运的时刻。 第12章 初次交锋中的硬话软说 柳专士托的人是教育部人事司的司长印显平,一个很年轻的司长,也是一个有很大可能在近期更进一步的年轻显贵。 印司长和柳专士之间的交情就不提了,那是另一个故事,总之是比较铁的,这种铁不仅仅体现在利益上,更多的是在观念上。 顾宁领着刘广林来到柳专士跟前,柳专士早就起身,一脸开朗的笑容,恭敬地等在那里。 “刘秘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科技部连响集团的总裁柳专士;柳总,这位是我们主任的秘书,刘广林刘处长。 你要了解的,关于芯片投资这一块内容,目前是他在运作。 那你们先聊着,我还有点事!” 刘广林目送顾宁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这才笑着邀请柳专士坐了下来。 “柳总,大家都挺忙的,我们不妨长话短说吧!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柳专士看着刘广林自己站着,知道他刚才邀请自己坐下来的意思就是一个过场,于是,他也就站着说道:“刘处长,我就是想了解下这次米国ongez投资公司的接访条件。 您知道的,我们连响其实一直在做国产芯片的研究开发工作,我们也想和这样的科技公司多接触一下。 一来可以了解最新的技术发展动态,二来也可以学习些先进经验。 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连响集团一个机会?” 真是聪明人啦!! 表面上看,他柳专士这是在争取一个和国外投资公司官方接触的机会,但实际上,他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试探中办对他、对连响集团、对科技部计算机所的态度。 这么明目张胆的硬话软说,刘广林怎么可能听不懂? 但是,刘广林在听懂了之后,又怎么可能会让柳专士得逞。 “柳总,目前中办组建接访小组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摸清楚这家公司是不是有投资芯片制造的能力。 这个方面你可能比较清楚,比方说能邀请有实力的公司来给我们建立无尘车间;能够建立一整套的无损搬运系统;甚至是引进接触式光刻技术等等。 只有搞清楚了对方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我们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投资组建晶圆厂; 另一个当然是要摸清楚他们的财力。搞一个晶圆厂,尤其是在我们这个一穷二白几乎零基础的地方建厂,所需资本是非常庞大的。 这个你很清楚,真不是三、五个亿米金能搞得定的。 而这两方面,科技部都不方便直接出面。 第一个,也就是搞清楚投资公司的技术来源这一块,你们科技部一旦直接出面了,是不是太正式了?有没有审查投资商的嫌疑? 这个是事实,你和我都没有办法回避的事实。所以,中办必须排除掉投资商的这种错误的猜测。 第二个,摸清楚他们的家底,这一点就更不适合你们科技部的人出面了。 毕竟,你也知道的,芯片产业的投资政策就摆在那里,米国是不可能允许他们的公司搞合资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把你安排进接访小组,你甚至连和对方会谈的话题都不好找,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连响集团进不进这个接访小组的,有意义吗?” 柳专士很好地保持着微笑,专心认真地听着。 他当然听得出来刘广林语气里的不耐烦,但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谁都不喜欢被人情压着出来应酬。 所以,这位刘处长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详细地向他解释了中办这么做的原因,确实是在卖那位教育部印司长的面子了。 至于语气有点不耐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么年轻的正处级干部,有哪一个不是正心高气傲的时候啊! 这位刘广林能把自己的心气儿压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涵养功夫了。 这让柳专士对刘广林产生了些许的好感来。当然,这是真正的好感,不掺杂利益的好感。 正是有了这一份好感,让他在接下来的询问中就带着点小目的、小试探。 是的,柳专士就是这种人,一个典型的具有很强的恩将仇报性格的人! 要不然,他也做不出来把当初救了他们的倪光南院士,赶出连响集团的事情来。 就听见他问道:“这样的话,接访小组就只能是纯学术界的人参加了! 要是这真的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投资公司,第一次接触这么好的留印象的机会就浪费了; 而且,接下来要摸清楚这家公司的具体经济实力,也只能是地方政府能做的事情了,这个可就不可控了呀!” 刘广林听到这里,心里头的腻歪就不说了:唉,你不就是想问我接下来怎么安排吗,直接告诉你又有何妨? 现在不说,过一两天,以柳专士的能力也会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何必呢! “嗯,这个接访团现在由倪光南院士牵头,从各个高校当中抽调一些对半导体方面有一定知识储备的教授们组成。 具体多少人,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就是学界做事的风格,主打一个不出格。” 柳专士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个“主打不出格”,真的把倪光南做事情的风格描绘到了骨头。 “至于摸清投资规模,这种事情当然是地方的责任了。”刘广林轻声地笑了笑,“我刚从京城市政府回来,所幸的是,市政府对我们还是很支持的。 刘广林市长答应下来,明天他亲自出马,会一会这个米国的投资公司。” 说到这里,刘广林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等着柳专士接过话题,还结束掉这场互有算计的谈话。 这个时候,要是刘广林主动提出来结束这场谈话,那是对顾宁的不尊敬,是在外人面前抹顾宁的面子,是得罪人。 柳专士见刘广林虽然年纪轻,但对社交往来的潜规则了解很通透,也就息了再观察下去的心思,主动提出告辞。 这一场会面,让柳专士今天一直提着的心也踏实了一些:只要不是中办的对自己、对连响集团有偏见、有成见就好处理。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为自己的过分谨慎感到好笑:自己也太把连响集团、太把他自己当一回事了! 就他这样的,怎么可能有资格让中办的人惦记呢?连响集团也没有这个资格! 想到这里,他回去的脚步都松快很多。 第13章 杂皮的弹冠相庆 等柳专士回到办公室,曾董事长的秘书就来通知他,董事长请他去商量几个事情。 等他再见到曾董事长的时候,发觉他的嘴角和眉梢都在微微上翘,这是他心情很不错的时候才有的小特征。 “董事长,您这是碰上了什么好事?” “老柳来了啊!请坐请坐!”曾董事长回头吩咐秘书。“小蔡,去泡两杯君山银针,对,就是副部长给的那个茶。” “哎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在您这儿享一回口福了。” 等小蔡把茶端上来,柳专士认真地问道:“我说董事长,您也别卖关子了,到底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上午到部里一趟,和领导反映了我们这边的基本情况,获得了领导的大力支持啊!” 曾董事长说到这里,伸手示意柳专士喝茶,他自己也端起了茶杯,浅呷了一口,这才接着往下说, “领导首先鼓励了我们努力改制的积极性。 他认为,现在国有企业改制的政策性转变,不影响我们这种高科技企业。 他要求我们放开手脚,放心大胆地把改制的事情搞起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被上面追责的话,他亲自向上面解释。 可以说,领导的期望很高啊!” 这倒确实是个好事情! 柳专士想到,改制的事情肯定不能闹到被上面追责的地步;倘若真闹到了这一步,副部长的解释其实并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但是,只要把事态控制在不被上面追责的范围内,那就万事大吉了嘛! 这个上面,当然不会是科技部,科技部有副部长呢!只能是科技部的上面——政务院。 真有本事把官司打到政务院的主儿,还会在乎连响集团这三瓜两枣的?! 想到这里,柳专士的脸色就像夜空的烟花,瞬间灿烂起来,“这可真是吃了定心丸啊!难怪董事长您心情这么好了。 要不说,还得是您的这个涵养呢!这个事情要是放在我身上,早就找您来报喜了!” 曾董事长听到这里,脸色控制不住的变得轻松自得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呢! 领导可是安排了,哪怕咱们就是被米国的投资公司拒绝了,也不可能会让连响集团失去高科技这一属性。 到时候,咱们自己偷偷地搞芯片研发,一样是高科技公司,一样是民族产业,一定能得到国家的大力扶持!” 柳专士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眼,发觉办公室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小蔡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低了声音问道:“部里的意思,让咱们偷师?” 曾董事长再是信任柳专士,但在这种弄得不好要走人的事情上,也是含蓄的。 像在国内的外资企业身上偷师的事情,没有人会真管。当然,不真管的前提就是你不能做得明目张胆。 真要是明目张胆地去干,惹恼了外资企业,尤其是涉及到芯片产业这种绝对的高科技核心产业,人家是真的能惹来外交纠纷的! 到时候,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是只有辞职走人这一条路吗?! 所以,哪怕是只有彼此两个人,曾董事长也把话说得非常含糊,“怎么能叫偷师呢?那叫向榜样学习! 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我们连响集团背靠科技部,在专业人才储备这一块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且,我们连响集团本身就和很多高校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到时候,有一些人因为不满米国企业的薪酬待遇,或者爱国热情高涨,选择跳槽来我们这里也很好理解不是吗? 毕竟,我们连响集团,除了是高科技公司以外,它还是一家民族企业嘛!有向心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卧槽!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柳专士这种有狼子之心的人,才能想得出来这一招;没想到啊,你姓曾的这个老知识分子,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而且,居然干得比我后还要圆润?! 两人的谈话到这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一个气氛微妙的阶段了:既有革命战友的惺惺相惜,又有着狼狈为奸的阴暗龌龊。 曾董事长见气氛烘托的如此之好,笑着问道:“老柳你的心情也不差啊!是不是在中办那边打开了缺口?” 说到这里,柳专士的笑容终于收不住了,咧了咧嘴,“哪里是打开缺口这么夸张的好事啊! 董事长,那可是中办啊! 不说那里聚集了我们国家最智慧的人吧,但也差不多的,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开缺口的! 人家一个年纪比我家孩子还小的小年轻,就已经是正处级领导干部了。而且那个业务水平,用滴水不漏来形容是真的半点也不夸张。 不过,我倒是了解清楚了中办没有安排我们科技部门参与接待的具体原因。 目前来看,倒不是中办对我们的态度存在偏见,而是说,对方真的认为,目前真的没有必要让我们掺和进来。 刘主任讲的那些理由,我在事后想了想,还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哦!只要你能确定中办不是在针对我就好啊!”曾董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啊,就这两天的形势说是风云突变可能有些夸张;但用波云诡谲来形容,其实不过份。 我这心啊,一直提着吊着的,现在才踏实下来!” 柳专士知道曾董事长的一个不雅癖好,有事没事的。喜欢喝两杯。当然,人家家怎么都是知识分子,贪杯误事是从来都没有的!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无声无息之间就敲定了接下来的节目,开始了觞酌洽同心。 时间一转,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刘广林在机场意外见到了米国总领馆的一位副使也来接机。 卧槽!刘广林当时头皮都麻了! 这海上的硝烟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尼玛,老米你这就把战火烧到经济上来了。 因为笠原夕贵根本没有和他提起过,会有大使级人物来接机。这就充分说明了一件事,这位大使来接机是在搞突然袭击。 既然都搞突然袭击了,必定是不怀好意啊! 而且,随团来的米国人现在刚刚踏足我国的土地,正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要是这位大使说点什么不利于人身安全的话,对这帮老米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第14章 夸张的赞美 那么,这位大使来了之后,会不会说这些有关安全方面的负面话题呢? 那是一定的! 不然的话,这么热的天气,他在使馆里吹着空调不好吗? 那么,现在要紧的是把他和考察团隔离开才行! 但是,这并不容易。 一来,人家身为大使馆的副使,过来给自家的民众接机,这个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方没有理由和借口来阻拦; 二来,对方的身份是外交人员,而且还是级别很高的大使级外交人员,外交豁免权不是笑话,我方没有正当理由,也不可能上前去临检。 所以,这道难题就摆在了大家面前。 刘市长神色有些凝重,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来接机是带着任务来的,眼下这个紧急情况,很可能让这一笔中央非常看重的投资泡汤,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刘市长准备不讲面子了,他要死皮赖脸地缠住这个副使,尽量拖住他和考察团接触的时间。 想到这里,刘市长原本很严肃的脸上慢慢地堆起了笑容,他迈开步子,向这个米国红鼻子副使走去。 刘广林看到这个情况,哪里还不知道刘市长的打算,感动之余,他也顾不上什么国运不国运的了,对着这位副使就用上了傀儡术。 等到刘广林对这位副使灌输完自己的意志,都没有等来米国的国运反噬,这让刘广林有点摸不准:难道说,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我就不会被外国国运反噬?! 无论如何,总算是搞定了这位副使。 当然,后面的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米国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国家,他们的攻击性很高,当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但,正所谓“兵来将挡”,来就是了,在没有国运庇护的情况下,也就是多几个傀儡术的事情。 凡事有坏的一面,它必然就有好的一面,这件事情也一样。 这位名叫库克的副使来给onez投资公司接机,一下子就拔高了这家投资公司的政治地位。 甚至很多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这位库克副使和京城市的刘副市长谈笑风生的场景,无不以为他就是单纯来接机的。 其实,库克此刻实在是很矛盾的。 他在心里头对这家不知好歹的投资公司厌恶极了,可嘴上却不假思索地说着很多这家公司的好话,把这家公司在记者们面前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实力拔群,具有强大的研发能力等等。 总之一句话,怎么好怎么吹! 他这一顿吹,把刘市长搞得更警惕了:什么时候这米国人也学会了欲擒故纵这一套?! 不行!我得死死盯着他,以防他和投资考察团接触的时间过多,好给他机会故意歪曲事实来吓唬这些刚来我国的米国技术人员。 但,他是盯住了库克,可架不住有米国的技术人员直接找上来啊。 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推着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当着记者的面问道:“库克先生,您知道我们刚从国内来到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我们其实在人身安全上面是有担忧的, 在国内就听到很多的电台、电视台在报道,说这边的治安状况很落后,是这样的吗? 大使先生,我们在这里的人身安全会有保障吗?” 卧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刘市长眼神崩溃地看了一眼刘广林,心里头那叫一个苦啊! 刘广林的表情也是一脸懵:喂!大姐,你是不是有点毛病,你人都来了,现在才谈安全问题? 你这个反射弧是不是过长了?! 你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即使我信了,笠原夕贵都不可能相信啊! 好在傀儡术真的很神奇,在刘广林的意识操纵之下,库克的回答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不知道这位女士的担心从何而来!但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这里很安全,比你想象的要安全! 人身安全问题,来这里的任何一位米国公民都不需要操心。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你们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体重。假如你爱上这里的美食之后,你的体重会在你不知觉的时间段突然上升。 而且,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抵抗美食的诱惑呢?! 看看我,你们可能就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 听到库克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刘市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是这个家伙还讲一点良心,实事求是地讲出了我国治安现状和现阶段的真实国情。 而不是像以往一样颠倒黑白,一顿乱讲。 于是,各大记者立刻对这个胖乎乎的米国外交官好感大生,普遍认为,这个米国人起码还是有点良心的! 唉,那个年代,随便被一个国家的人承认我们的事业和发展,都能让我国人感动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时代,我国家太需要被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的国民承认了。 笠原夕贵更是一脸的懵懂:这可不是我熟悉的副本,更不是我熟悉的气氛,你一个根正苗红的米国大使,居然敢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为东方巨龙摇旗呐喊了? 是不是我产生幻觉了?! 好在笠原夕贵的基本素质还在,她在记者面前含蓄而优雅地答道:“我从来不担心我现在的人身安全,就好像我从来不担心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一样。 朋友们,你们要知道,这里是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这里甚至可以说是世界价值观的中心点、 在这里,我担心更多的是发展问题,是前进的方向问题;至于我会不会前进,以及前进的动力是什么,在我这里统统都不是问题。” 《华光日报》的记者在机场现场采访接机的刘市长时,刘市长表示,整个米国商务代表团的精神是很好的;在对中方的各个方面都展现出理解和交流的态度来。 这说明onez投资公司是一家负责任的投资公司,也是一家有远见卓识的投资公司,我国非常喜欢这样的国际资本来华投资! 我们也在此真诚地祝福,onez投资公司旗开得胜,在东方的土地上开出鲜艳的花,结出丰硕的成果来。 《华光日报》在国内素来以政治正确着称,他们这次的头版头条,给了很多人无限的遐想。 第15章 请一位大使当顾问 对于中方的欢迎午宴,在库克副使的一番美食言论之下,让整个考察团都很期待。当然,库克本人也很高兴的参加了。 刘市长的工作经验很丰富,他迅速切换了午宴中的重点交流对象,和笠原夕贵相谈甚欢。 笠原夕贵一直保持着和刘广林的联系,自然也很清楚一个十多亿人口大国的首都,副市长的地位是如何尊贵。 当然,她更清楚一个发展潜力远超东京的城市,地皮是多么的珍贵。 所以,根本不等刘市长的摸底,笠原夕贵就很坦诚地和他交了底。 “刘市长,您知道的,建设一座中等规模的晶圆厂,尤其是在从无到有的情况下,建设周期是比较长的。 我方准备花上三年时间,总投资二十个亿米金,让这座晶圆厂能够自主生产制造八寸晶圆片。 可以说,这一切的工作都很艰难。 但是,如果我方没有及时抓住这个投资空窗期,以后所有关于半导体产业的向外投资都将受限于国家政策。 因此,我们在此诚恳地邀请您,成为我们onez投资公司的建设顾问,请您屈尊就驾。” 刘广林虽然离笠原夕贵的距离不近,但以他的耳力,自然把她说的话听得明明白白,禁不住在心里头暗骂一声自作聪明! 笠原夕贵根本不知道,她的这个邀请是在消耗刘市长对onez投资公司的好感。 九十年代的顾问,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甚至还有一种俏皮的说法,叫“顾问型经济”,这个就更直白了:没有顾问,就没有经济了。 刘市长虽然对笠原夕贵邀请他当这个公司的顾问做法,在心里嗤之以鼻,但其实又能理解,毕竟这是国外向政要们行贿的一个主流手段。 至于说,那些世界500强的巨头们会不会也行贿?怎么可能不呢!他们要是一天不行贿,第二天就要出事故。 所以,笠原夕贵有这种想法真的很正常。 “我很乐意为贵公司提供投资方面的便利,”刘市长笑着点头,“只要你们的要求是切实的、正当的,我们都可以给你们办好! 但是,至于邀请我们的干部当你们公司的顾问这种事情,由于国情不一样,在我国这是违背纪律的。 所以,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这个请求,笠原女士。 不过,如果贵公司真的需要一名引路人的话,我觉得,其实今天来接机的库克先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刘广林听到这里,禁不住的冒冷汗啦!这个刘市长,实在是太厉害了! 部级领导就是部级领导,这随手一招闲棋,立刻就把onez投资公司放在了进可攻、退可守,于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地步。 这招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没有任何人的利益受到损失,却又都得到了利益。 库克得到了经济上的利益,顾问的费用可不菲; onez投资公司得到了米国本土的信任,毕竟这是在大使的监管之下进行的商业投资,面子有了; 京城地方政府得到了一个没有政策风险的巨型投资公司,能给地方政府支撑起一个工业门类。 不能细想,越想这里面的门道越多! 难怪刘市长后来能得到如此高位,如此妙招信手拈来,这水平,只能说德位相尊,相得益彰! 但笠原夕贵没有刘广林的水平,领悟不了这其中的奥妙。所以,她是真的感到很遗憾,这么一个结交高官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就听见她遗憾地说道:“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刘市长,我真的感到很遗憾! 我知道贵国对官员在纪律上的要求非常严格,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如此严格,严格到给投资商当几年的顾问都违反了你们的纪律。” 刘市长爽朗的大声笑道:“我党的原则是‘为人民服务’嘛!你现在有意在我国投资建设,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我们人民中的一份子。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免费的顾问来使用,这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也是我的职责之一嘛!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非得要我这个顾问出马的?” 笠原夕贵自然不会幼稚到把刘市长的这一段话全都当成真的,但这也不妨碍她打蛇随棍上啊,爬梯子这种活,好像是个人就会。 “刘市长,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在我提出要求之前,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我们的投资计划,以免您因为信息的不全面而产生了误会。 我们公司整体将分成三个投资阶段,分别是业务初期,中期和终期。 初期,也就是现在这个阶段,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成立一个大型的软件工程设计公司; 次要任务是选定软件公司的开办地址、选定人员,以及正式开始在晶圆厂设备自动化的软件程序中实现自主编程; 最后一个次要的小目标是选定晶圆厂的实验室。 这个阶段,我们投资计划在五到六亿米元。 至于后面两期,要看第一期的具体进度来确定时间表。 目前,我们中期投资成功的标志是建立起一座世界一流的硅加工实验室,并组建起一支合格的实验室工程师队伍。 这个阶段,我们的投资计划在三亿五千万米金之内,尽量控制在四亿之内。 说一句题外话,实验室投资是真的没有上限,多少钱都不够。 后期就是建设一座中型的晶圆厂。 目前的计划投资金额是在八亿米金之内,但是考虑到通货膨胀、设备更新迭代等一系列不可控的原因,估计会在十亿米金之内吧。 刘市长,这个就是我们的基本投资计划。中间可能会有变动,但不会太大,基本上不影响您的判断。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您给我们划出一块地方,让我们来建设一个软件园,和一个大型实验室。” 刘市长很敏锐,他从onez投资公司的计划中发觉,这家公司在培养人才方面的投资其实是很大的。 不管是初期的软件工程公司,还是中期的实验室队伍的建设,各个方面的人才看onez公司的意思,都会尽力本土化的。 尽管不知道这家公司为了什么原因,特意淡化了人才本土化这一条对他们自己而言非常有利的条件,但刘市长深知,能把公司开到这么大的人,不会是蠢货。 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第16章 高规格的新闻发布会 这是一个诚意十足的投资商啊! 刘市长想到这里,转头看了看刘广林,只见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和一堆白人兄弟正聊着天,似乎没有在意他这边的情况。 唉!刘市长在心里一声叹息:这个小刘,也是个心大的!这么大一个投资商,说这么交给自己了,就这么交给自己了。 “嗯!笠原女士,你的要求我知道了。”刘市长在听完之后,就知道要在怎么做了,“你看到在那边的那位年轻的先生吗?就是那位一直和你们联系的刘先生。 你们最近一段时间的住宿和工作的地方,他已经安排好了。 另外,具体需要划出多大的地方来,主要是看你们的人员规模。 你现在能告诉我,软件公司和实验室,一共大概需要多少人?” 笠原夕贵根本想到,刘市长居然会这么爽快,连忙说道:“这两个部门的人数加在一起,最终规模应该在两万两千人左右。 其中,软件公司的设计编程人员,就要达到两万人左右。 实验室这一块,主要是看贵国的人才储备了。但是,按照我了解的资料,这种级别的实验室在贵国吸纳两千位专业人才,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嘶!刘市长听得心头狂跳:两万人的软件公司,那得多大规模啊! 看来,地块的划拨只怕没有预想的这么简单了,惊动高层是一定的了。 于是他说道:“我这里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划出这么大一块地来,需要审批的部门不少。 请给我十个工作日,我争取在这个时间段之内,帮你们onez投资公司办好。 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投资公司的总部能不能留在京城?” 对于刘市长的这个要求,刘广林和笠原夕贵已经说过,肯定要答应下来的。 毕竟,不管是软件工业园,还是实验室,所需的地皮都不会小了,因为人员太多。 这两个地方加在一起,按照笠原夕贵的预测,最终的人员突破两万五千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你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占用了别人那么一大块地皮,不给别人留点好处,以后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下去了?! 对此,笠原夕贵也就没有考虑太多,直接点头答应下来,“这是当然的!毕竟,我们的这两个地方可不小。 我相信,任何一个国家的首都用地都会很紧张,尤其是像贵国这样的人口大国,肯定会更加紧张的。 而且,能把我们公司的总部设在贵国的首都,也是我们公司全体上下的荣幸!” 还算通情达理!刘市长在心里对onez投资公司的印象又提升了很多。 想到这里,刘市长有意无意地说道:“既然你们公司和使馆大使的关系很不错,其实很多麻烦事都可以让他们来出面帮您解决的。 很简单,比方说人才交流这一块的签证问题、人员纠纷裁决问题等等,你们都绕不开使领馆的。” 笠原夕贵不是傻子,听刘市长说到这个地步了,肯定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于是连连点头,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感谢道:“多谢您的提醒,刘市长!我想,我理解了您的建议有多么的微妙!” 刘市长见这个女子终于明白自己建议的含义,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形象,直到宴会结束。 中午的宴会,因为刘市长的谨慎,没有安排记者会。 所以,刘市长从宴会中心出来之后,立刻亲自给刘广林去了电话,说道:“小刘啊,中午的记者招待会因为有了机场那么一个小插曲,就没有给onez投资公司安排。 这很不利于这家投资公司接下来的业务开展,也对我们的宣传工作也不利。 所以,我的意见在晚宴后,让我们的接访团和onez投资公司共同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一来可以提振我国的科研士气,二来也能给onez投资公司造势。” 这是要请大首长出来接见的节奏吗? 不过这不是刘广林现在可以考虑的,他连忙在电话里答应下来。 然后,立刻把刘市长的建议和他午宴上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向万伯平做了详细的汇报。 听完之后,万伯平在电话里头确认了一遍投资金额之后,难以抑制住兴奋之情,笑着说道:“广林啊,这个事情办得太好了! 今天早上,首长还在关心这个事情,亲口嘱咐我,要不惜代价留住这家芯片公司。 现在看来,刘市长、夏主任都在这个接待工作中,做出了贡献啊! 晚上的记者会规模不需要控制,央视的记者我会让顾宁去安排。你的任务,就是维持住现场秩序。 我可是听说了,今天在机场的时候,米国的副使可是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的! 我建议,今晚的晚宴就不要邀请米国使馆的人了!” 这是在给刘广林下任务啊,要求刘广林和onez投资公司沟通好,劝说对方今晚不要邀请米国使馆的人来。 “好的!我会确保onez投资公司不主动发邀请给米国使馆。” “那就好!你先和接访小组这边落实好今晚的话题,不管是什么会议,控制了话题,就等于控制了话语权。” 电话里,万伯平轻轻点拨了一下刘广林。 当天晚上的晚宴,实在是热闹! 整个渔阳饭店门前车水马龙,是川流不息啊! 各路记者都是带着任务来的,长枪短炮的,一看架势真不小。 要知道,这里可是新闻最不值钱的首都,新闻媒体这么大的阵仗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家投资公司来头不小。 于晓燕是《江南日报》驻京办的主任,混迹京城有年头了,见到这个阵仗立刻就知道,今晚肯定会爆出大新闻来。 她带着自己的呆萌小徒弟,刚出停车场,就被渔阳饭店的服务员拦住,送上来两张消费卡,每张的面额是一千。 “这个消费卡,我要在哪里消费?你们渔阳饭店吗?”呆萌小徒弟问道。 服务员笑了笑,“当然可以,我们可以给你这张消费卡打个88折;不过,你也可以在会议结束之后,来前台领走价值一千元的会议纪念品。” 有点意思!于晓燕心思一转,看来这次来的投资公司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不是那种时刻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嘴脸的洋大人! 第17章 准备上光刻机 晚宴是开放式的,记者们既然受邀了,当然也可以加入进来。 实际上,刘广林运用后世的接待经验,专门在合适的位置,摆了上十桌的媒体席。 来者都是客嘛! 但,大家都知道,真正热爱新闻行业的媒体人,有几个能在大新闻面前还能保持淡定,安心坐着吃饭的? 席间都在寻找着目标,哪怕只是面熟,他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凑过去,打听出一点新闻素材来。 巧合的是,于晓燕因为自己对计算机很感兴趣,所以在这一方面保持了持续的关注。 一看今晚的席面,好家伙,倪光南院士就不用说了,这是我国计算机产业的大拿,鲜有搞媒体的不认识他; 甚至就连搞计算机架构的扫地僧黄教授都亲自出席了! 来我国投资的这家公司是个什么来头?onez投资公司?没听说过啊! 于是,于晓燕就动了心思,想找机会靠近这几个大拿,探听一点独家新闻来。 不过,现在倪院士也好、黄教授也好,整个接访小组的成员哪里还顾得上和记者聊天,都在和考察团的技术专家们聊一些计算机的尖端技术,比如晶片尺寸、无人式运输、激光浸没式光刻等等最新国际硬件技术。 晶片尺寸,我国科研人员的普遍观念还停留在4寸、6寸上。 就连计算机协会的徐院士,也不过是听说过8寸的晶圆片,哪里能想象得到,在国外,4寸的晶圆片已经淘汰了。 而6寸的良品率国外早就达到了85以上的良品率了,国内还停留在27到35之间,根本不可能商业化生产。 也就是说,国内的几个晶圆厂,其实只不过是几所高校的实验室。 而国内晶圆良品率低下的具体原因,其实想徐院士、倪院士都很清楚,主要是精密设备不达标。 国内甚至连一座标准的无尘车间都做不出来,更不要谈无人运输了,而这些都是晶圆良品率的关键所在。 至于光刻的问题,其实国内和国际上的差距不是那么大,国内的是紫外线刻录,国外的是激光刻录,只要更换了光源,其他的原理都一样。 反正现在全世界都在用胶片式刻录,浸没式刻录样机还在阿斯迈尔的实验室里。 “你们准备自己搞光刻?”徐院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日本女子,“你们一个企业自己单独搞光刻,这个投入是恐怖的,不管是资金还是在人才上,都是!” 笠原夕贵当然清楚光刻技术的难度,但是,她非常担心米国会对onez投资公司做出技术封锁。 米国单独对某个威胁到她利益的企业进行技术封锁的事情不少,而米国半导体协会的人多数都是技术保护派,对onez投资公司的技术封锁只是时间问题。 其他的所有问题,笠原夕贵都可以凭借自己柔软的身段和日本裔的身份来解决,哪怕是已经垄断了的光刻胶,她都有办法搞到。 可光刻机,那是捏在欧洲人手里的,说不卖你就不卖你了,反正它的订单都排到新世纪了。 所以,笠原夕贵才苦口婆心地劝刘广林搞光刻机。 而刘广林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你有把握搞得起来,你就放心大胆搞,资金暂时不需要她操心。 而96年的光刻机其实难度并不是太大,所需要的研发资金远没有后世那么让人上头。 所以,笠原夕贵才会和徐院士谈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是中国紫外线光刻机的鼻祖,是懂光刻技术的。 “正因为人才上的巨大缺口,我们才选择到贵国来投资。”笠原夕贵轻声说道,“我们诚挚地邀请您来担任我们公司在光刻录项目上的首席科学家,整个光刻机的研发团队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打造。” 徐院士笑了笑,未置可否地问了一句,“这样的话,贵公司能获得什么呢?” “共同专利权!”笠原夕贵神色严肃地强调道:“而且这个共同专利的权属,在贵方只能用于国家,不能授权第三方使用,更不能卖给任何一个人。” 徐院士听到这里,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准备来真的了。 徐院士自己很清楚,其实现在的光刻技术和他研究的已经有概念上的差别,onez投资公司找上他,和找上其他的院士,在研发基础上是一样的。 之所以直接找他本人,就是因为看上了他的研发团队。 而且,对方给出的条件,不能说好,只能说太好了。就这个研发条件,他姓徐的现在拒绝了,国家也会命令他回来合作的。 因为国家实在拒绝不了! “那么,贵公司准备在哪里组建这个光刻机实验室呢?” 笠原夕贵听到徐院士这样问,知道这个事情差不多很有希望,于是很恭敬地回答道:“目前放在晶圆厂的实验室一起,等到这个项目的实验成果能够投产的时候,我们会考虑把它和光刻机工厂放在一起,这样做,有利于品控管理。 这个晶圆厂的实验室,现在就等京城市政府的地块了。 拿到地块,我们马上就会开始实验室的建设。 我知道您在担心,这样的事情通常都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周期。 但请相信我,我们比你们更着急。因为我们清楚,米国保持目前这样的半导体投资政策的时间,不多了!” 徐院士是深以为然:这根本就是在输出半导体工业嘛,是个国家都受不了! 所以,他在反感资本家逐利行为的同时,又对笠原夕贵这样管理者的魄力产生了好感,毕竟不是每一个投资者,拥有这样大的魄力,将到手的专利无条件的和所在国分享。 “嗯,那我很清楚你的意思了。”徐院士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眼前这个娇小的日本女子,“但你可能不清楚,我的工作方向的变更,是需要经过我们国家准许的。” 不可能说的再多了!徐院士及时刹车,然后转头和守在一边已经多时的熟人记者聊了起来。 今晚的宴会很热闹,特别是onez投资公司高薪聘请来的二十几位软硬件方面的顶尖科学家,他们的身边更是热闹非凡。 包括正在和于晓燕记者说话的徐院士,都在偷瞄着这些科学家身边是不是空了下来,一旦空下来了,立刻就会有人补上去。 第18章 几十个小水花 可以说,今晚对我们中方这些国内顶尖的计算机方面的科学家来说,是一个收获满满的夜晚。 他们仅仅是详细地了解到目前国际上的顶尖半导体技术,就已经值了一回票;更何况,这些前沿技术所带来的行业认识上的冲击了。 现在他们更加确信,半导体工业是左右今后五十年产业格局的关键。 所以,在晚宴结束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大家的兴致虽然很高,但却不愿意大谈特谈,多少有了一些讳莫如深的感觉。 不过,在对onez投资公司实力上的评估时,众口一词,那就是这是一家雄心勃勃且实力出众的公司。 而当笠原夕贵在很含蓄地表示,公司整个投资金额会很惊人时,记者不愿意了,于晓燕强势地追问道:“这位女士,我们肯定知道,投资半导体产业的资金量都不会少! 但是,惊人的具体数值是多少? 对我来说,上千万的米金就已经很惊人了!但您知道的,千万米金投进半导体行业,也就是能溅起一个小水花。” 笠原夕贵矜持地看着于晓燕,心里想着,这个记者很会来事,纪念品一会多发一份给她。 她嘴上却笑道:“具体金额涉及到商业机密,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整体上我们会投入几百个小水花!” 于晓燕的数学很不错,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笔几十个亿米金的巨大投资,确实,非常惊人! 这让对我国半导体现状深感忧郁的于晓燕精神大振,兴奋不已。连夜赶了一篇稿子,发回了江南省。 第二天,这版加印的头版头条新闻标题就是《几百朵水花迎来了我国半导体产业的春天》。 这条新闻不但让江南省的政府官员,知道了半导体产业即将迎来的巨变,也让他们记住了那个有点诙谐、有点幽默、有点漂亮的日本女总裁。 笠原夕贵怎么都想不到,她在这块东方热土上,会以这种略带着诙谐形象出名的。 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得益于ongz公司公关部有力的公关,让这家全新的公司在媒体人的心里留下了极为不错的企业形象。 因此,各大报纸的报道也都在客观的基础上,不吝啬一些溢美之词。 第二天一早,刘广林在接万伯平的时候,就听见他说道:“今天早上我们要开一个讨论会,具体内容就是判断这家投资公司值不值得大首长亲自接见。” 刘广林对此的态度就是能被首长接见了,当然是好事,有利于这家公司在国内的发展; 没有被就接见了也不是坏事,起码就不会那么快的被米国人制裁。 “万叔,这件事情我们要是太在意了,会很被动的!”刘广林意有所指地说道,“不接见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我们的接访任务没有出问题。 而且,只要他们投资落地了,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了。” 万伯平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刘广林,没好气地说道:“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问题的重点在于,从这一件事情上就能看出国家领导对半导体工业的基本态度! 你以为昨晚那些去参加宴会的科学家们,会不知道onez投资公司真正的技术实力吗?! 他们清楚!但是他们在连夜上报的时候,都在极力赞美这家公司。为什么? 就是为了整个半导体产业,不毁在一群造不如买的买办手里。 他们对首长是不是接见onez投资公司其实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首长的态度。 而半导体产业将是未来五十年的工业发展核心关键。我们身为国家干部,心忧此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说,我们怎么能够不在意?!” 刘广林深深地看了一眼万伯平,他是真没想到,向来以实用主义面貌示人的万伯平,居然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理想主义者。 “万叔,在这件事情上,谁都可以焦虑,唯独您不能!”刘广林语气黯然,“您要是焦虑了,就会被人误会,误会您贪功揽权,不理解同志!” 万伯平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车窗外的神色很寡淡。 很快就到了安福胡同,今天的通行证又更换了,这耽误了两人一些时间。 等到万伯平匆匆安排完今天的工作,就被首长叫去了。 刘广林在奋力和文案做着拼搏,一手漂亮的隶体小楷不停地写着,终于耗费了四十分钟,才把昨天落下的文案全部做完。 他之所以要如此抓紧时间,因为他今天必须要去老科委大楼,安排onez投资公司进场办公。 等刘广林到达科委大楼的时候,渔阳宾馆组织的七八辆大巴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整个科委大楼里面,到处都是洋人。其实洋人说话的声音也很多大,三百多人的进场,那可真是人声鼎沸! 刘广林快步走了上去,迅速找到笠原夕贵,问她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老板,”笠原夕贵看到刘广林是孤身一人上来的,就没有称呼他为先生,“这个地方比我想象的要好! 装上空调之后,也不会比米国的写字楼要差很多,而且大家都有思想准备。 而且,大家今天来也就是熟悉环境的。我们的计算机要今天下午才能到京城,现在空运的手续也很麻烦,而且效益不高。” 刘广林一听是计算机进场,就问了一个外行的问题,“那,宽带我们还没有安装,现在申请也来不及呀!” 笠原夕贵摇摇头,“安全方面的考虑,我不打算在软件公司装宽带。整个公司组成一个局域网就行了。 而且,安保这一块,您必须帮助我们抓起来! 商业间谍从来不会缺席高科技公司,尤其是要害部门。 我们这里花费巨资,需要几个月时间的成果,间谍只需要手指头大小的特殊存储器就能全部盗走。 而且,因为时间关系,这一批软件工程师里有十几个印度裔,他们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管哪一方面都是,就像昨天在机场向库克副使提问的蠢货,就是孟买籍的垃圾。” 看着笠原夕贵第一次露出这种痛恨的表情,刘广林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全都赶走吗?” 笠原夕贵忽然展眉一笑,“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会在这里干上半年,表现合格的话,财务会给他结清工资; 表现不好的,我会找律师和他们谈的!” 第19章 帮忙帮出仇 因为宗教的原因,印度人是不懂得感恩的。这一点在他们的乞丐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刘广林前一世因为公事,需要出差新德里。当然,好地方也轮不到他去,毕竟他只是一个机关老板凳。 出机场,就看到一些低种姓的孩子光着脚跑了过来,拦住了他的车。事后在刘广林想来,司机可能和那些孩子有点瓜葛。 印度那么热的天气,外面的柏油路肯定很烫脚。看着这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刘广林的同情心发作,每个孩子就都给了几块钱。 这些孩子拿到钱之后,也说谢谢,但就是不走,一直伸手在向他要钱,而且还高声喊别的孩子过来。 后来刘广林才了解到,因为宗教的原因,印度人对施舍的定义有两种。 一种是施舍的人前世就欠下了乞讨的人,这一世来还债的,如果施舍者是高种姓或者白人的话; 还有一种,是乞讨的人在向施舍者借,下一世要还的。 这种救济观当然是不可能明白什么是感恩的。 而一个没有丝毫感恩之心的民族,他当然也没有什么仇恨而言,如果有,也只是欺侮人的一个借口。 一个既不懂得感恩,又没有仇恨概念的种族,当然会无赖得可怕。 所以,在刘广林看来,印度人真有素质的凤毛麟角;而且这种人一般都会选修哲学、史学这一类方向性的学科。 而不是这群印度工程师选的数学,一个教人怎么适应现实生活的学科。 “嗯!”刘广林对笠原夕贵点点头,“印度人的数学天赋出了名的好,程序工程师里面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从办公场所到住宿的地方,都给他们隔离开来,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脏的一群人。” 去过新德里的刘广林对整个印度的卫生条件和印度人的卫生习惯,感觉很恐怖。 笠原夕贵深有同感地点着头,表示一定会对此加以重视。 “老板,昨天京城市政府的刘市长给我们举办了一场欢迎宴,我们需要回请吗?” “不用!”刘广林摆摆手,“需要这样做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就好像你自作主张地邀请刘市长来当顾问,其实是在他对我们的好感。 而且,他建议邀请库克当我们的临时顾问这个事情,我们可以操作起来,这样的打算才是正途。” “组建无尘车间和无人无损运输的设备,川西信秀先生已经采购完毕了,正在装运;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直接在日本装船的,一周之内就能抵达津门港。 您看,我们是不是有必要专门租一间仓库?” 刘广林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笠原夕贵有些发愁的说道:“我听说贵国的治安不是很好,而那些设备又非常昂贵,哪怕是丢几颗螺丝或者一两个存储器,代价都非常大。” 这是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唉,安全还真是问题! 刘广林有些挠头,对笠原夕贵点点头,“这样的话,还是我来安排吧! 对了,这一两天里面,可能会有江南省的政府工作人员,过来和你谈投资高速公路的事情,你接待一下。” 听说是投资业务,这激起了笠原夕贵的极大兴趣,“老板,能说说我们的投资底线吗?” “怎么?你很有兴趣啊?” “当然!”笠原夕贵很肯定地答道,“和半导体产业投资一样,这种基础设施的投资也属于战略性投资。考验的就是投资人的眼光和远见。” “投资额度不超过一个亿米金,至于所占股份,你去谈吧!”刘广林想了想,担心笠原夕贵做得太过分,补充了一句,“股份不低于四分之一都能投资。” 从老科委大楼出来,刘广林给石慧打了个电话,请他转告万书记,国外的投资商答应了在南崇高速上的投资项目,如果江南省政府有兴趣,就派人来京城洽谈,或者让驻京办的人上门联系。 刘广林担心万书记误会,特意让石慧补上一句,这个投资商在我国的投资主体是半导体产业,所以,暂时真没时间去江南省。 打完电话,刘广林也没当作一回事。其实这件事情刘广林是看在万书记的份上,纯粹出于帮忙的意思。 可惜,很多时候,帮忙也能帮出仇家来,这是叫人很难接受的。 这不,到了下午,刘广林正在参会,会议主题是关于全面部署、推进学习首长的讲话精神。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刘广林负责选择性的做会议记录。 这又是一个非常伤神的工作。 一场会议记录记下来,尤其是这种特别重要的部署会议,真的会叫人虚脱。 好在刘广林是筑基有成的仙韵之躯,哪怕是不作弊,也能应对自如。其他几个副主任的秘书,就是像生了一场病,面色苍白,脚步虚浮。 因为会议时间太长,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的十一点钟才散会。 在送万伯平回家之后,刘广林只是和等候着的万芷简单聊了几句,连手机都没开机,回去就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的一早,他打开手机的时候,有一个座机号码拨打了二十多次;看了下区号,是南都的,刘广林估摸着,应该是为了南崇高速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也没管,准备上班的时候回复一个就完事了。 刘广林正想着呢,就看见手机的屏幕亮了,看这个手机号段,应该还是南都的。 可这才六点四十分啊! 能想到在这个时间段给别人打电话的,只有一种人,就是后世里搞催收的! 所以,被人这样不尊重,换谁谁心里都痛快不了。 但刘广林一想到万书记在江南省的处境,那是真不不容易。想了想,还是忍了,反正自己也醒了,那就能接听吧。 “喂!是刘广林刘秘书吗?”电话里说话的这个男人,声音很清亮,年纪应该不大,可口气是真不小啊! “我是,你哪里?” “我是南都市政府熊市长的秘书,我姓郑。昨天给你打了好久的电话,电话关机,是在开会吧!” 郑秘书真不觉得他自己在这个时间里,给一个同是秘书身份的人打电话是一种不礼貌。 他认为,你既然是秘书,这个时间就应该是你的工作时间了。难道说,你一个秘书在这个时间里还没睡醒? 第20章 逐层上报 郑秘书也是刚刚睡醒,正准备起床呢,奈何自己的小娇妻很粘人,不然已经吃上早饭了。 所以,大家既然都是做秘书的,相互体谅一下不也应该吗?不见外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事实上也是,刘广林电话都接通了,自然也不可能和郑秘书打什么官腔。更何况,他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直接的利益诉求。 所以,刘广林很干脆地说道:“你说!” 面对刘广林的惜字如金,郑秘书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很直接果断的人,没有必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他一边把手从小娇妻身上抽回来,一边想着,看来刚才自己做的差了,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喜攀附。 “刘秘书,昨天熊市长让我联系您,关于南崇高速投资商的事情。您看,这件事情上您是怎么一个安排?” 唉,这都是什么毛病! 刘广林有些无语:你自己都知道,这是事关投资的大事,能是电话里可以解决的吗? 打通这个电话,你郑秘书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和我约好会面的时间吗?合着现在还要我来向你汇报工作吗? 难道说,我是求着你们江南省来讨一个投资机会?! “郑秘书,这件事情的程序你可能搞错了。 不管南崇高速的指挥长是谁,是交通厅长也好,是副省长也好,还是南都、崇州两市的市长也好,在了解到这个投资情况之后,不应该是先有驻京办的人和我联系吗?” 这话问的,郑秘书简直无言以对啊! “那个,刘秘书啊,你这不是和我们熊市长熟悉吗?所以,我这就自作主张跑到您这里来打探消息来了。 您给我们说说呗,指点一下,省得我们走弯路。” 你这是指点的事情吗!刘广林已经不想生气了! “郑秘书,我其实和熊市长真的不熟。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不打不成交’的啊!” 刘广林说到这里,彻底失去了说下去的欲望,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郑秘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中”,愣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对自己老板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想一想也是,哪里有我不来抢你的投资,你就应该感谢我,欠我人情的道理呢! 唉!老板还是太过自负了。 于是郑秘书赶在熊向阳市长吃早饭的时候,把和刘广林通电话的结果汇报了一遍。 郑秘书行为还是很正的,并没有搞添枝加叶这一套,实话实说就已经够老板生气的了,多余的动作没有必要。 果然,熊市长一边嚼着生煎包,一边嘟囔着:“哼!小人嘴脸!” 但,熊市长也没有再往下说什么,南崇高速的投资,在这里就已经和他熊向阳没有关系了。 他现在还有一屁股事情要烦! 他的心腹手下,分管工业的蒋副市长,被省纪委调查了,原因是买通境外媒体,抹黑国内的招商引资事业。 虽然是没有到正式立案的阶段,但这种事情的性质不用想,蒋副市长的一身官职肯定会被撸得干干净净。 如果蒋副市长的手脚还不干净,那绝对是要从严从重的;如果姓蒋的手脚干净,倒还有可能提前退休。 但,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尤其还深度参与了国企改制的副市长,怎么可能会手脚干净呢? 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蒋副市长是他熊向阳的心腹,连带着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尤其是王汉才王书记,现在对自己都颇有微词。甚至就连这个拉投资、争南崇高速指挥长的机会,都是王书记从左省长那里求来的。 结果,结果就是也坏在了刘广林这个小人手里头。 这小子太记仇了,宁愿不要好处,也不和自己打交道,这种人咱不搭理他! 所以,一上班熊市长就去找王书记汇报工作了。 “你是说,这个小刘让咱们走程序?”王汉才递了一支烟给熊向阳,点着之后说道,“不应该啊!如果他非要走程序,那还要托万书记安排到左省长这里来干什么?” 嘶!这里面还有这么一重弯弯绕! 熊市长立刻反应过来,试探着说道:“书记你看,他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刘广林拉来的投资,他并不是为了好处为了业绩呢?” 他这么一说,王书记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纯粹是为了照顾我们江南省?还真有这个可能!” 现在投资商多抢手啊! 人家根本不需要求人托宝的求到万书记这里来,是吧! 虽然说,高速公路的投资性质有些特殊,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稳赚不赔的基础建设投资;但,归根结底还是一笔投资嘛! 要是高速公路的投资真这么抢手的话,怎么新加坡的投资商反而跑掉了呢! 所以说,凡事都经不起琢磨,更何况还是这么聪明的两位厅级领导。 两人一对眼神,立刻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但,明白了又怎么样? 对方要求公事公办啊! 都公事公办了,谁还会在乎经办这件事情的人,是一位副省长,还是一位正饱受攻讦的市长? “等下我亲自去向省长汇报,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吧!”王书记有些不舍的下了决断。 等王书记和左省长这么一说,左省长多少就有点听出来刘广林的傲气,或者说是怨气,心中一阵摇头:小家伙格局太小啊! “那就这样吧!既然对方要求公事公办,那就公事公办吧!”左省长摇头笑着评价了一句,“你们的熊市长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小刘的?!” 当然,左省长无意调解熊向阳和刘广林之间的恩怨,他没这份闲工夫,他是在定义这个事情的性质,个人恩怨。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刘广林所有的功劳统统抹杀干净,还给戴上一顶不顾大局的帽子。 他当着王汉才的面,拨通了万书记的电话,“万书记,您好,我是小左啊! 那个,我们和小刘联系上了,他要求我们让驻京办的同志直接联系他就行。” 万书记听到这里,心中略微有些失望,这个左乐山,和卫援朝的差距还是有的,难怪两个人能争到一块儿了。 “嗯!我是不知道南崇高速现在的具体情况,这才让小刘去拉投资的。如果南崇高速现在资金充裕,你们可以不搭理刘广林这个小家伙! 他居然还想着和江南省公事公办,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嘶!话还可以这样说? 第21章 左省长的做派 不是,万书记这是几个意思啊?你不是让我们在投资份额上照顾点刘广林的意思吗?! 难道真的是我想茬了?! 所以,左省长心中“咯噔”一声,嘴上连忙说道:“哪里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啊!正常的程序就应该这样嘛! 小刘同志讲原则,这是好事啊!” 挂掉电话的左省长有些犯愁,看来这一次崇南高速的指挥长,只能是一位副省长出面担任了,想要照顾王汉才,照顾南都市,恐怕是办不到了。 但是,哪怕是安排一位副省长来当指挥长,可还是绕不开刘广林啊! 一来确实是资金问题很大,左省长已经准备省政府各级部门先停发半年的工资了,可依旧有不小的缺口; 二来万书记这是在正话反说,也就是他胸怀宽广,真要计较的话,左省长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完美无缺。 所以,这个刘广林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和省政府保持距离? 想到这里,左省长问王汉才,“说真的,熊向阳是怎么刘广林啦?” 于是,王汉才就把发生在京城的三大正厅抢刘广林投资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嘶!左省长有些牙痛:你们这是要砸小刘这孩子的饭碗啊! 也就是万书记的格局大,自己人在公事上被欺侮成这样都没声张,还要让小刘帮着拉投资。 再看看自己的做法,刚才向万书记电话汇报投资情况,其实不就是在告小刘的刁状吗? 我这个先入为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同样都是正部级干部,为什么我和万书记的差距越拉越大了? 左省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格局和胸怀出了问题,起码也是急需提升的。 但胸怀格局这种东西,是需要深厚的修养来支撑的,不是职务、年龄能带来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左省长才真正明白,省部级领导干部,拼的不再是能力,而是阅历和修养了。 因为在正部级的岗位上,有很多资源可以弥补能力这一方面的细微缺陷。 但格局和胸怀,却只有从阅历和修养中提炼,别无他法。 在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左省长也很果决,亲自拨打石慧的电话,找他要来刘广林的联系方式,当着王汉才的面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刘广林正在疯狂做文案,感知到电话震动,拿起来扫了一眼屏幕,见是江南省的区号,号码还是很多零的这种,心里头有些腻歪:这是哪个大领导的电话。 于是,他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向游廊,边走边接听。 左省长等了有五秒,正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你好,哪里?” 这个小刘的声音在电话的听筒里头意外的好听,左省长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种种,愉快地打着招呼:“小刘啊!我是左乐山,你这是在办公室?” “左省长好!我在办公室里就混了张桌子,这不,在外面给您打电话呢!” 哦,难怪要那么长时间才接电话了。 “在中办能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一时才俊啊!何况你还是年轻俊杰! 不过既然你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首先一点,我对你的招商引资能力是佩服的,你为江南省的经济建设是作了贡献的。 另外,崇州市南达造船厂的事情,我亲自去跑交通部,再怎么说,交通部也是我的半个娘家嘛! 南崇高速投资商的接洽,省政府会派一位副秘书长过来京城进行初步的洽谈,时间就定在今明两天。 你能抽出时间吗?” 卧槽!刘广林在这一刻,要说心中不感动那是扯淡,一位正部级的领导干部这样放低身段,这不是胸怀是什么? 而人格魅力才是最能打动人的! “这可真是劳动您和秘书长的大驾了!我这里完全没问题,我能保证秘书长来的当天就能见到投资商。” 小刘这说话的水平,一点也不比王汉才、熊向阳这种老牌厅级干部差啊! 难怪他能被万书记的慧眼看中了。 “嗯!那就这样了,我们京城再见!” 王汉才看着左省长在电话里和刘广林聊天的姿态,简直就是把他自己和刘广林摆在一个水平线上了,这种屈尊降贵的做派更是让他王汉才汗颜不已! “小王啊!”左省长递了一支烟给王汉才,自己也点上了,他借着这点时间思索了这话该怎么和王汉才谈。 “熊向阳在干部任用上出了问题,省委已经知道了。”看着王汉才脸色微变,左省长的语气加重了,“我也不怕和你说,我党的干部居然买通境外媒体抹黑我们自己的事业,这种事情的性质很严重。 要远比什么贪污受贿来的严重! 我们老百姓居家过日子,还要讲究一个‘家丑不外扬’呢!何况这个姓蒋的还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 所以,熊向阳在年底的人代会之前,会被调整到省地政局当个书记。 这个事情,我们几个常委已经有了共识。 当然和你说了,就不怕你传话给他熊向阳,看看他身后的那一帮人能怎么运作。” 左省长的言辞有些尖锐,主打一个恨铁不成钢。 这一点,王汉才是真心理解的,就左省长对他王汉才、熊向阳的支持力度,真可谓前所未有。 唉,还是自己没做好嘛! 不过,谁能想得到呢?香江媒体的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居然让江南省的南都,掉下来两个厅级干部! “至于新调来的市长到底是谁,我也不和你卖关子,目前省委初步意见,就是崇州市的常务副市长粟子莹!” 左省长说到这里,看向王汉才的眼神就带着点审视,他想看看王汉才对粟子莹的态度。 要是王汉才装作不知道粟子莹是谁,或者是不表态,那就表示王汉才对粟子莹有防备、有抵触,这样的话,省委接下来就要考虑调整王汉才了。 好在王汉才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上述的表现,这让左省长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省长,这个粟子莹是不是有些过于年轻了?”王汉才面带疑惑地问道:“而且,她的这个提拔速度也有点太快了。 我这一两天了解到的,她在前几个月还是一个正处级的干部。这一年里头连翻两座大山,典型的火箭干部啊!” 第22章 起风了 左省长笑了笑,伸手朝着头顶上指了指,“没办法,就这个待遇还是他们家的家长往下压了又压的结果。 要不然,政务院体改委的李主任可就直接把她调到政务院去了。 李主任的原话就是,‘这么优秀的干部我们不去培养她,难道要我们转身去培养那些中规中矩的庸才吗’! 但政务院的这份调令被万书记以粟子莹有重大项目未落实的借口,给顶了回去。 所以,这样一位被组织寄予了厚望的干部要是在你这里受了委屈,江南省委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更不会放过你!” 什么是自己人?王汉才这样的待遇,在官场上那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才有! 这里面的弯弯绕,左省长三言两语就给解释得明明白白,甚至还连敲带打的;换成熊向阳,就算是被调整了,他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换句话说,同样身为厅级干部,王汉才把大形势了解的非常透彻,而熊向阳到死都只能做一个糊涂鬼。 时间在忙碌中过的很快,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中间刘广林也接待了省政府的韩姓副秘书长,让他和笠原夕贵见了面,就基本投资原则达成了共识。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刘广林能管的了。而且,刘广林也没有时间来管这种事。 随着从日本发来津门的集装箱进京,onez投资公司临时租赁一个可以搞实验的场地,也就被再次提上了日程。 在这件事情上,刘广林拒绝了各个高校的请托,开什么玩笑! 这些设备真的放在高校的话,能发挥出多少效能先不说,时间一长,到底是谁的都说不清楚了。 高校真不是象牙塔,用最文明的手段进行着最残酷的博弈,这就是高校的本质。 教书育人,很早就不是高校的主要目的了。 在这一点上,全球都一样,大家谁也不要笑话谁,因为高校教育的本质就是淘汰制。 刘广林找到了秦一谦,向他租了一所军营,既能当仓库,又能搞研究,在安全上也有了极大的保障。 徐院士、倪院士以及黄教授等第一批二十七名我国当前半导体行业的大拿,全都参与了这个实验室的搭建工作。 又有军人的积极参与,整体而言,这个临时的硅晶体实验室建设进度还是很快的。 当然,这和笠原夕贵挥舞着米金也有着不小的关系。 刘广林这两天一直在忙着这些个事,刚回到单位,就被万伯平叫进了办公室。 “广林啊!这两天在科教文卫四个大部门内部,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集体唱衰onez投资公司!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广林想了想,当然是不吝恶意地揣测,这可能就是不把实验室放在高校的一个反击吧。 “应该是ongz投资公司放弃在高校设立实验室的反弹吧! 您知道的,因为教育体制改革,各大高校现在对集体利益看得也很重。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万伯平的丹凤眼眯了眯,神情严肃地说道:“可这不是高校、甚至不是教育部的手段。 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的回击会更隐蔽一些,也更柔和一些。 现在从这种舆论的力度来看,不是唱衰这么简单。” 刘广林从来不以为自己在政治斗争上是一把好手,所以,他不会质疑万伯平的判断,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 “万叔,您看是不是洋务派又在搅风搅雨?如果是的话,接下来他们的动作才可怕。” 万伯平欣赏地看了一眼刘广林,点头说道:“目前我的判断就是这样,虽然目前这四个大部都只是停留在舆论层次,但这就是他们的试探性攻击。 他们在看onez投资公司的应对,也在看上层领导的表态。 换一句话说,如果这一两天里面,首长还是不闻不问,那么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就会一个比一个大,最终就是赶走这家投资公司。” 刘广林听到这里,结合他前一世里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亲身经历的事情一分析,还真是这样,半点也没错。 而且,这里面百分之百有米国人的影子,不然这四大部的步骤不可能这么统一。 真以为西方世界为我们国家培养了那么多的留学生是白培养的吗? 不是说这些留学生们个个都厌国,那不是真的;十个里面有八个厌国,也还是夸张。 但是,让这些留学生排着队,隔两个人拽一个出来,那是没有一个人是被冤枉的。 所以,现在这些人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听到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发话了,而且还是为了自己部门的利益,那还不赶紧执行?! “那么,万叔,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干看着?”刘广林不由得有点心焦。 万伯平深深地看了刘广林一眼,指了指地面,说道:“广林啊!我们这里是中办,权力的中枢,不需要这么着急表态。 ongz投资公司等得起洋务派的后手,我们就更等得起了。 见招拆招很重要,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绽,被敌人一招致命。” 刘广林很有些疑惑地看着万伯平,问出了他埋在心里很久的话,“万叔,您说首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说,他对发展半导体产业没兴趣,那他又何必让您来接手这一大摊子? 如果说,他很看重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可他又这样一直按兵不动,到底是为什么?” 万伯平听到这里,神色有些晦涩,语气低沉地说道:“还能是为什么?没有时间呗! 军队里面出了大问题,这一次,首长要砍倒一杆大旗!” 刘广林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前世的经历,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倒是知道,军委之中的少将特务现在还在潜伏。 而且,这名特务和西北军区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再结合秦勇中将的意外康复,又把官司打到了粟部长这一块,估计军队是要乱一阵子! “那就安心等待吧!”刘广林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嗯!倒是左省长大闹交通部,硬是逼着规划司把南达造船厂和南崇高速这两大基础建设给批下来了。” 万伯平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唉!左省长也不容易,在酒桌上硬是抗住了规划司的轮流进攻,特供的白酒,喝了两斤多。 快六十的人了,这就是在玩命啊!” 这让刘广林对左省长的印象有了极大的转好,这一位不但有胸怀,也很有魄力,只是前一世里这样的人竟然籍籍无名。 这是为什么?! 第23章 温柔的渗透 刘广林从万伯平的办公室出来,给笠原夕贵通了电话,告诉她最近的形势变化。 并且叮嘱她注意,不管是软件公司,还是硅晶实验室,除非有京城市政府的通知要来参观,否则一律以还在建设中为理由拒绝。 最后,刘广林还是让笠原夕贵去找一下米国大使馆的副使库克,问一问他,是不是使馆在组织指挥这些部门抵制onez投资公司的。 而且,刘广林认为,现在是雇用库克当公司投资顾问的最好时机。 虽然库克是刘广林的另一个傀儡,刘广林可以随时动用他,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国家要韬光养晦,咱不能给国家添麻烦啊! 笠原夕贵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在听到刘广林的警告之后,亲自到公司的外务处开了一个会。 会上她再三强调了现在的形势,并杜绝公司任何人接受采访,任何采访都不行。 一旦发现私自接受采访的,不但要辞退,还要追究由此引发的经济责任。 “那十几个印度人你们一定要盯死!如果他们敢闹事,不管他们的岗位有多重要,都要立即开除并追究经济损失。” 笠原夕贵杀气腾腾的话,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在公司里传开了。 绝大多数的老外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非要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想要试一试自己的含金量。 这几个人里面,有一个法国人,三个印度人,其中还有一个印度人分管着芯片架构设计程序里面很重要的工序。 但毫无例外的,都被笠原夕贵开除了,并被律师追责。 这下子一来,这几个人立刻就蔫了! 卧槽!一旦打起官司来,他们这些打工仔不死也要掉一层皮啊! 退一万步讲,真的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很幸运的把官司打赢了,名声也臭了。 而搞it的,其实也是在吃青春饭,时间上的损失可没人赔钱给他们的。名声臭了之后,他们更加不可能在it产业里面待下去。 更何况,资本家操纵的法律,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凭什么让你们这帮打工仔赢官司呢?! 所以,这几个人一下子就垮掉了,哭告求饶的事情从来不分中外,都会做。 但笠原夕贵很冷漠的拒绝了,她甚至都没有听一听这些人要说些什么。 事后,笠原夕贵在公司会议上,当着全体人的面说道:“公司花费了相当于米国本土三倍的薪酬,请你们来是干活的,不是玩弄政治把戏的。 谁要是再和我提言论自由,谁就等着被辞退吧! 你们放心,第二批五百人这一两天就要到来!而且如果有必要,会有第三批、第四批的。 记住,任何时候,资本才是不可或缺的;你们,是随时可以被替换、被淘汰的人力资源! 最后,善意地提醒你们,离开公司的经济后果很严重,请你们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公司并没有对你们做出过分的要求!” 大使馆的库克是民主党人,而大使却是一个共和党,这次的四大部共同抵制onez公司在技术上的垄断行为,就有他的身影。 大使已经接到米国半导体协会的请求了,让使馆尽量给这家芯片投资公司找一些麻烦,拖住他们建厂投产的时间,等待国内新的半导体投资法案出台。 到时候,就可以在米国处罚这家公司了。 而这位大使本人,也是一位对半导体产业有着相当了解的人,当然不会认为半导体协会的人是在给他添麻烦。 所以,他很认真的和这些部门的副部长级以及司局级领导接触。 今天下午,他在一家咖啡馆接见了五位各个部门的实权派领导,其中级别最高的,对西方印象最好的,就是卫健委的黄吉二黄副主任了。 按照米国大使的情报,这位卫健委的黄副主任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出任卫生部的实权副部长。 因此,米国大使就摆出一副探讨的姿态,虚心发问,“黄医生,最近几年有关艾滋病人被歧视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这一点,在欧洲的表现还好一点,起码没有拒绝入境这么极端的做法。 世界各地,除了欧美之外,全都对艾滋病人畏之如虎,如见妖魔啊!很多地方甚至把艾滋病人活活烧死。 他们这么做,其实已经严重侵犯人权了。” 米国大使说的这个事情,确实发生过,而且不止一例。当时黄主任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民众愚昧,不了解艾滋病所以才恐惧。 不过,现在想来,这位米国大使说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于是,黄吉二附和着说道:“作为一个艾滋病患者,他被感染上艾滋病病毒,肯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我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主动和去一位艾滋病病人发生关系。 所以,对于艾滋病患者的同情和人道主义援助,是应当的,也是必须的。” 唉,这就是我国的知识分子。 你要说他们的思维很感性,他们不可能承认,他们可以从感性思维说到辩证法;可你要说他们是辩证思维,那是你自己昧着良心。 他们终身追逐着自己的理想国,并为之奋斗,还觉得自己很神圣。 这就是洗脑的可怕之处。 “是啊!黄先生不愧是学医出身,无论是对病理,还是对伦理,都有自己卓越的见解,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啊! 唉,你们的国家何其有幸,出了这么多像你这样的顶尖人才!” 当然,米国大使的夸奖虽然不要钱,但是需要消耗脑细胞,所以,他的夸奖是有限的。 接下来就听他说道:“不管是个人也好,还是公司也好,都要有宽广的胸怀才行! 像onez投资公司这种技术封锁行为,往轻的地方说,这叫商业垄断行为,在我国是要被法律制裁的; 从更高的层次来看,这种公司的行为其实就在扼杀你们国家的电子工业,这是在拿技术欺侮你们。 这种行为,必须付出代价!” 第24章 低调的约谈 黄吉二副主任听到大使先生居然说法,可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大使的高尚人格立刻崇尚有加了。 连带着,对米国这个自由民主的典范国家好感更深了。 当然,这让黄副主任对米国心生向往是肯定的。 但黄副主任认为,自己还肩负着祖国人民的重托,还要为国家的民主强盛奋斗,肯定不能抛弃国家和人民,直接移民去米国了。 正是这一份神圣的责任感,让黄吉二副主任决定,好好整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芯片公司。 在米国大使突击私会科教文卫四大部的中坚人士之后,不管是在学术界,还是在政界,主流的声音突然转向,造不如买的论调再次沉渣泛起,一时哗然。 尤其是在连响集团提出土地入股onez投资公司的提议被拒绝之后,四部委轮番轰炸京城市政府的刘市长,要求他把这家不听话的外企赶走。 刘市长不过是打了几个电话,花了半天功夫,就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给摸了个大概。 但,就这点大概,也让他看出这中间的凶险:那个可是很有话语权的四部委啊,联合起来的话,首长也要头痛的! 所以,他直接给万伯平去了个电话。 电话里面,刘市长着重点了一下四部委的动作,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出,身为部委,管好你自己的条条就行了,凭什么条条块块要一把抓? 这是在扰乱经济建设的秩序,开改革开放的倒车,要不得! 刘市长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强硬,而且是给万伯平说的,这里面的意思就深了去了! 万伯平是什么人啦,中办的副主任啊!可谓是位卑权重的典型,什么天子近臣能有万伯平近吗? 所以,在刘市长这种明目张胆的表态示好和直白的询问之下,万伯平就回答得有点云淡风轻了。 “刘市长,我这里还没有接到四部委有关这方面的情况汇报,我不好信口开河啊! 不过,知识分子群体的各种小毛病不可否认,比方说,幼稚清高什么的,但那真谈不上扰乱经济建设的秩序,开改革开放的倒车。 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 这样吧,最近一段时间,你派一个人配合小刘去四部委了解下情况,然后我来找个时间单独向首长汇报下。” 卧槽!刘市长万万没想到,这个万伯平比自己猛多了,直接把官司打到首长那里去了。 他这是被自己家的教授夫人欺侮狠了,要拿别的知识分子撒气吗?! 于是,有了万伯平的这颗定心丸之后,刘市长对前来指责他在onee投资公司上不作为的四大部干部,全部笑脸相迎,唾面自干。 叫你们现在蹦跶的欢,拉清单的时候可别流眼泪搏同情! 刘广林在接到万伯平的指示后,开始以调研为由,直接上四大部去挨个找人谈话去了。 约谁谈,刘市长那里给提供了名单,当然onez投资公司也补充了一份。 约谈是很严肃的,谈完了之后,被约谈人是要在约谈记录上签字的。 约谈的名称很简单,就是收集意见。 但凡被约谈的人长了半点脑子,一看是刘广林代表中办来约谈的,都会改变初衷,最起码也会闭口不提onez投资公司。 为什么? 因为谁都知道,当初接待onez投资公司的,就是这个小处长。 在判官面前告小鬼,能得到什么好吗?! 这就是万伯平的厚道之处了。 真到了事后拉清单,众人就会明白,原来中办早就有过赤裸裸的提示了。 你既然不在乎这个善意的提示,现在被处罚了,那不是活该是什么! 刘广林一番约谈下来,向万伯平提交了九名有具体意见的名单,这份名单从副部级到正处级不等。 这份名单有一个特征,名单上的人,全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 尤其是这九人中的四人,不但行政级别高,而且在国际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他们的意见也是最尖锐的。 这四个人分别是卫健委的黄吉二副主任、科技部计算机所的曾所长、教育部的印司长和文联的张副主席。 不巧的是,这四个人刘广林都有很不好的印象。在刘广林印象中,就这几个人做出来的脑残决定,真的是祸国殃民之辈。 万伯平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冷笑道:“还真是这几个人! 小刘,你去onez投资公司,和他们的总裁说一声,搞好卫生,做好安保工作,明天有领导前去视察。” 刘广林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大领导出来镇场子了。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万叔,旗子砍了?” 这种大事情肯定要和自己通个气,省得吃了哑巴亏,毒蛇临死前还要咬人呢! “嗯!”万伯平点点头,“对手大势已去,他这杆大旗风一吹就倒了。何况,现在西风正烈! 你最近要和军队保持距离,哪怕是秦一谦,也不要走的太勤快了。 这种事情就是湿手沾面,甩不掉的!” “嗯,我知道了!” “总算是忙活完了,今晚你烧饭,咱们喝一杯!”万伯平一点也不客气,直接点起了菜,“炖一个野鸭汤吧,小万芷有点上火;你上次的牛里脊溜得好,别的你随意安排就行。” 刘广林是真没想到,万伯平这每天和万芷见面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却对万芷的状况了解的这么清楚! 难道,这就是女儿奴的天赋?! 刘广林在小车队要了一辆车,自己开到onez投资公司的老科委大楼,去找笠原夕贵了。 这栋老科委大楼,笠原夕贵已经全款买下了,那是真便宜啊!这一栋八层的楼加前后将近三万多平米的院子,一共也才四百万米金。 当然,土地使用权只有七十年。 但,叫人想不到的是,就这个价格,还算比较惊人的高了! 刘市长甚至开玩笑的说,早知道onez投资公司这么有钱,就不帮他精打细算了,直接买几块地集中在一起,省得伤脑筋。 笠原夕贵自然无可无不可,她只有点头同意的份儿。 这也是刘市长对onez投资公司印象良好的一个很大原因:这家企业真的很亲民,没有其他外企那种我是白人,我高高在上的猖狂。 而且,通过这短短二十来天的接触,刘市长发现这家公司的总裁真的很好说话,从来不提过分要求。 这样有实力、知礼仪的投资商利益,政府当然有责任保护的嘛! 第25章 朝朝暮暮有情人 当天晚上的聚餐,让万家迎来了难得的闲暇时光。 席间,万伯平主动谈到自己的工作动向,看来,他出任黔州省长已经在走流程了。 “恭喜万叔!如今大局已定,只等西南风起,直上云霄了。” 万伯平惬意地呷了一小口,嘴里头说着:“做官又不是做神仙!但既然走到一省之长这个位置,肯定是要埋头做事情的。 你呢?是继续留在中办,还是怎么个打算? 说实话,我这边肯定是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 但你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让你继续干秘书那是耽误你;让你下去当个县委书记,可西南这边的基础太差了,而且,政治生态很坏。” 刘广林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名副其实的处级干部,早就可以消耗功德值直接提升到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了。 可就我那点功德值,真不敢乱花啊! 所以,升官什么的,真不是必须了,起码暂时不是;现在要紧的是干点实事,多捞点功德值才是正经。 其他的,在仙人面前全都是过眼云烟。 所以,他也不怕和万伯平说一说心里话,“万叔,我准备拿晶圆厂和太湖市的李市长换一个县级市的主官。 一来可以夯实我的政治实践,充实我的干部履历; 二来也可以从京城这一潭浑水中跳出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您一旦调走了,四大部还不得天天找我麻烦啊!” 万伯平想了想,小家伙这次是真的把这帮子洋务派得罪狠了,不被他们报复针对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在京城也确实举步维艰。 而且,他现在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其实应该是老早就有的盘算了。可见小家伙确实是胸中有山川的。 至于拿一个晶圆厂去换一个执政一方的主官,这个想法幼稚吗? 一点也不!尤其是在省委书记就是自家老爷子的情况下。 想到自家老爷子,万伯平心中难免多了一点怨念来:太护着刘广林了,尤其是知道了刘广林和他孙女儿有缘分之后,更是再三嘱咐他,不要把刘广林用的太狠了。 是的,万家人都知道万芷对刘广林有意,而刘广林对万芷也算有情。 但当事的两个人在感情上都很自律,一直没有正式表白,都还处在相知相惜的状态。 “啊!广林哥你这就要调走啊?”万芷有些不舍地问,“什么时间走啊?” 刘广林看得出小姑娘眼里的不舍,但她没有出声挽留,可见在她心里,自己的前途要比她的个人感受来得重要,是个好姑娘啊! 我是不是有些不知道珍惜啊?刘广林在这一刻,心中极其罕见地犹豫起来:要知道,人一生中能得到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是有多么幸运! 后世那些把自己卖给相亲市场的饮食男女们,他们就没有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吗? 有的,一定有的! 在午夜梦回里,摩挲这样一份情感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慰藉。 为什么他们不珍惜这样可以慰藉终生的人呢? 因为他们或许被逼无奈,又或许以为前方的风景更好。 如果我也为了所谓的仕途,逃离京城,那么,我和那些饮食男女又有什么分别? 唉!我还是没有摆脱俗人的心肠啊! 大家都在看着刘广林,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得出犹豫不决,就连万树声都看得出来。 苏文芳教授心中更是一沉! 刘广林彻底回转思绪,发觉全家人都在盯着自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对万芷说道:“不走了,陪你毕业了再做打算! 就我现在这个年纪,真要是放出去当个县长、县委书记的,那不成了新闻了吗!” 万芷听到“陪你毕业了”这句话时,连耳朵都红了! 这可是当着全家的面呢! 尤其是万树声,笑得怎么这么辣眼睛?! 但万芷还是打起精神准备劝刘广林前程要紧。 “一句‘有情人岂在朝朝暮暮’,耽误了多少有情人!”苏教授不等万芷接话,跟着抒发着自己的感概,“没有朝朝暮暮的感情,那不是在耍流氓吗!” 刘广林没有接话,而是选择了端起酒杯,敬了苏教授一杯。 苏教授端起万伯平的酒,陪刘广林喝了一口。 她习惯不了白酒的辛辣,连忙夹了一筷子竹荪,慢慢嚼着,缓和之后,对刘广林说道:“小刘啊,考虑一下,把你现在住的房子装修下,再把你父母接过来住着。 他们住得习惯了,以后就在京城生活;不习惯再回去,也不耽误什么。” 这就是苏教授了,就凭着这么三言两语的,一套建国门的房子就这么送出去了,而且,万伯平也点头附和。 这就是变相公开感情了嘛! 这让刘广林猝不及防之下,闹了个大红脸!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点头说道:“我爸妈还在家上班呢,不一定来。 建国门的房子先就这样吧,我考虑等我工作稳定下来了,再做安排。 而且,装修的风格这几年变化的很快,说一年一个流行那是半点都不假。前边装好了,人还没怎么住呢,就淘汰了。 拆拆装装的,是真麻烦。” 刘广林说这个话的时候,万伯平不乐意了,“你的意思,中办还配不上你的身份? 哪怕是我调走了,把你安排好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碰上有领导要安排你去锻炼,我也能把你捞回来,你担心什么?” 刘广林笑了笑,说道:“万叔,正儿八经的锻炼我一点也不怕,什么援疆援藏的,我真不在乎。 我担心的是什么,把我放在冷板凳上坐着,他不走我也走不了,这不是耽误事了吗?” 听到刘广林这样说,万伯平的神情严肃起来,“小刘你这个认识有点偏差。 我这么和你说吧,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你坐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冷板凳。 你的年龄优势太大了! 真的有领导能在中办给你找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把你藏个三两年的,那他就是你的命中贵人! 真以为中办工作几年的工作履历,还比不上一个县委书记的含金量吗?要高很多的! 我还担心我调走之后,你在中办待不下去呢!” 第26章 四大部随行视察 面对万伯平的这番强势“开导”,或者说是不留情面的打击,刘广林笑了笑,心中想到的是,不就是熬资历吗,说的我好像没熬过一样。 正因为前一世里面熬过,所以这一世才腻味。 但,万伯平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听他的呢! 想到这里,刘广林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在中办熬几年,到时候再做打算。” “嗯!”万伯平点点头,“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在中办干的很好,先不着急忙工作调动,熬资历的同时,也在等待时机。 说不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呢? 而且,我调走之后,你就可以从一个秘书的身份转变成为一名普通的办事员了,和同事们打成一片的机会也就多了。 不求你能在中办上党校进修,只要能在中办搞好同事关系,好生积累人脉资源,以后你的路子也会宽畅很多。” 今晚的这一顿饭对刘广林来说,可谓意义重大。 他不但确定了和万芷的恋爱关系,也确定了未来几年的大体工作方向。可以说是定调子的一顿晚餐。 既然定下了继续在中办熬资历的调子,刘广林的表现就要有所养晦。 但,在中办这一帮大聪明面前玩藏拙,需要极高的智慧。 这些都是他的挑战,他必须主动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不到六点吧,刘广林就来接万伯平了。 每次首长视察工作,就是中办最忙的时候。 警卫局的人就不说了,昨天晚上就把老科委大楼给翻了好几遍;又因为今天现场老外特别多,贴身防护的工作就更加困难了。 接到万伯平,急匆匆地把车开进安福胡同,刘广林拿出一页报告,送进去给万伯平。 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onez投资公司的一些数据,从技术方面到资金方面,一应俱全。 万伯平需要把这张纸上的数据背熟,因为他要陪同首长视察,并且是现场解说员,这些东西是他必须要记住的。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给万伯平,实在是首长决定视察的时间定的太仓促。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万伯平正值盛年,记忆力相当不错,半个小时里面背下来,不是什么问题。 但,实际上,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也是很零碎的。 到了上午的九点四十,警务局来通知,可以进场之后,万伯平这才前往首长处,请示是否出行视察。 一般情况下,首长是不会改变出行计划的,那样就会影响到很多人。 但今天,显然不是一般的情况。 负责科教文卫的政务院副首长以及四大部的领导齐聚,正在开小会呢! 最终,政务院的副首长以及四大部的领导得以参加这次视察。 看似将视察的性质变成了审查,实际上,四大部的领导都知道,这一局的“造不如买”,他们洋务派输的彻彻底底。 因为,不管是视察还是审查,首长终于是亲自去了。 首长亲自出面了,只要这家投资公司有传说中的一半实力,洋务派们都要彻底妥协,接受失败的局面。 否则,就是不给首长面子,就是不识相,就是阻挠改革开放。 副首长看着一脸严肃的万伯平,按下心中别样的思绪:这个万家,真得势了呀! 至于四大部的领导,脸上继续保持着谦虚的微笑,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刘广林作为万伯平的秘书,当然要随行的,而且位次不低,仅次于四大部的领导。 教育部的领导看着刘广林这个年轻的面孔十分好奇,这个小年轻是谁呀,紧跟着我们干什么呀! 但是,目前的场合不允许他发问,他只能拿眼睛来询问刘广林,你谁呀? 刘广林本来不想搭理他的,这不是他狂妄,而是他的工作特性,他就不可能和外界,尤其是这种部级大佬有太多的接触。 中办的性质决定了这一切。 但他一想,自己还是要在中办熬下去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人也不合适。 真的哪一天教育部有事了,恰好又是自己跟进处理,这个大佬什么都不要干,一个消极配合就能让刘广林多跑好几趟。 所以,面对他的眼神询问,刘广林还是看向了跟在首长身边的万伯平,意思这么明显,这位大佬也就懂了! 哦!原来是他的秘书啊! 所以,这么一个眼神交流之下,也就算是相互认识了,至少也混了个面熟。 考察的程序一如既往,只是今天多了四大部的领导,而他们似乎也很感兴趣地向员工询问了很多专业性的问题。 当然他们问讯的对象只能是次一级的员工,像笠原夕贵这样的级别,是首长的询问对象。 比如科技部的这位大佬,直接用英文问起身边的一个老外,“你是搞软件的还是搞硬件的?” 得知对方是斯坦福电子工程系的博士之后,不由得肃然起敬。 在得知对方居然是过来帮助onez投资公司,建立硅晶实验室里的无尘仓和搭建无人运输系统时,这种敬意瞬间就被放大了好多倍。 这两样东西,可以说在任何一个晶圆厂都是核心所在。 硅晶体切片难不难?很难! 更难的是切片过程中的无尘化处理和高温下的无人运输。 可以说,任何一个晶圆厂,只要能解决这两个基本难题,投产只是时间问题。 科技部的领导根本就是个内行,尽管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这家名不见经传的onez投资公司,有能力投资晶圆厂。 于是,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们的自吸尘设备和无人运输系统是哪个国家的设备啊?” 这一次,轮到这个斯坦福的博士脸红了,“日本的,目前我国在这一块的研究还在突破之中,和日本的设备相比较,没有价格优势。” 这位斯坦福博士的无心之言,给了科技部领导一个当头棒喝:人家都在竞争价格了,说明早都已经量产了。 可我们国家,连最基本的起步立项研究都没有,还是买买买! 在这一刻,“造不如买”的想法第一次让他产生了不安:都说技术无国界,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当科技部向日本提出购买无人运输系统的技术时,日本人说,我就算是把全套技术卖给你们了,你们还是造不出来。 第27章 输的开开心心 给了我们技术,我们也造不出来这个是事实吗? 也是也不是! 也是,是当下确实造不出来。最起码,无人输送系统中的控制程序,就不是我国现在的软件编程水平可以做的。 所以,这个只是个借口,带着深深的羞辱色彩。 但在90年代,洋人放屁都是香的,更何况是东洋人的屁了。 所以,哪怕是在科技部,能感觉到被羞辱的人也寥寥无几。 基本都认为,日本人是实话实说,你是造不出来嘛,买这个技术干什么呢? 科技部的领导不吭气了,看着正在忙碌的洋人,看着几百台计算机的显示器上,一行行代码正被填充进架构,场面有点科幻,也有点震撼。 老外每天都有工作任务的,总裁又特意强调了会访纪律,自然是真干活,和国内的做样子完全不同。 这和连响集团的工作场景是两码事啊! 科技部的领导沉默了。 其他三个部门的领导水平见识也不差,见到这样的工作场面,也跟着沉默了。 无论如何,这家onez投资公司是真有实力的,无论是技术还是资金。 首长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略带畅想地问道:“你们这里的计算机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你们制造出来的芯片,能达到这个水平吗?” 不能怪首长问的这么没水平,首长是真的被国外的技术封锁搞习惯了。 所以当时的投资,尤其是技术投资,要强调一个填补国内空白,达到国际先进水平这么几个宣传热点。 再说了,半导体产业可是科技含量非常密集的产业,比搞原子弹复杂个十倍八倍的,真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这样的高科技产业,被国外封锁不是很正常的吗? 首长甚至能想到,为了把这么一个公司引进来,基层的工作人员要费多大的力气,多么低三下四才行。 所以,首长的自然反应就是我们引进来的技术肯定是相对落后的。 但,这也够他开心的了,这一点从他一直咧着嘴角就能看得出来。 笠原夕贵很恭敬地半鞠躬,这才轻声汇报道:“我们这里用的计算机芯片,是intel最新的奔腾处理器,540纳米制程。 但现在制造它的技术和设备已经都已经落后了,处在即将被淘汰的范围。 这就是整个半导体产业的现状,产出即淘汰。 我们投产芯片的制程规划最低要求是能生产出180纳米,最高是65纳米。” 首长点点头,问万伯平道:“我们现在搞的存储芯片,是什么级别的?” “微米级的,首长!”万伯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上海那边的同志传来的消息,有望在今年突破到一微米这个水平。” 其实这只是规划,我国存储芯片打破巴统协定的微米封锁,要到98年。 但,在这个时候万伯平当然要稍微放大一点来汇报。 首长对科技部的领导招了招手,小声问道:“我国目前的科研水平,计算机芯片要想进入纳米时代,需要几年?” 科技部的领导看了看笠原夕贵,小心地回答道:“最少也要五到八年。” 这是一个很直观的比较,我国的半导体产业落后国外起码十年。 因为首长很清楚,科技部的领导说的这个五到八年,肯定有点水分。 十年啊! 在日新月异的半导体产业里面,这个数字的差距其实很叫人绝望的。 首长的心情有些沉重! 以他的战略眼光来看,半导体产业在未来工业化进程中的战略重要性,真的无可替代。 这也是他咬着牙,勒紧了裤腰带,一年也要在半导体产业上投入好几个亿的一个原因。 但目前来看,我国的工业基础还是差了很多,需要时间来拉近差距。 所以,现在的这个芯片制造商就很重要了,不论是在技术方向上,还是在产能保障上,都非常重要。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我们这里投资芯片产业的?巴统协定你们是怎么绕过去的?”首长笑呵呵地问,“那个协定可是见不得穷人过上好日子的哦!”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尽管首长用笑呵呵的语气问出来,但笠原夕贵的回答态度,就更加恭谨了。 只见她角度很好的前倾着身体,保持着一种明显的谦卑,声音清脆,语速和缓地回答:“西方尤其是米国的去工业化进程,目前来看已经不可逆转。 而半导体产业是工业的孵化机,不管是生存还是发展,它都离不开工业,尤其是成体系的工业。 我们很清楚,目前世界上只有两个成体系的工业化国家,除了米国,就只有贵国了。 这一点是我们来投资的最主要原因。 其次,半导体产业是一个需要大量高精尖人才的行业,而贵国显然具备了这个必要条件。 这一点,是我们董事会一致认为可以在贵国发展半导体产业的主要原因。 我们一直认为,贵国是一块投资热土,工业发展速度有目共睹,在贵国投资半导体产业,是布局未来的高级战略。 至于巴统协定,您很清楚我们公司完全遵守了,没有丝毫违背的地方。 我们是独资建厂,而且我们不会也不可能转让这方面的技术给贵国。 但,出于生产研究的需要,我们需要在当地培养大批专业人才,这一点是超出巴统协定条例之外的。 商业间谍吗,什么地方都有,不奇怪!” 首长被笠原夕贵的坦率惊到了:小家伙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好吗?不过,我喜欢! 但首长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就听他义正词严地说道:“商业间谍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我们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国度,人民热情好客,怎么可能有商业间谍! 你们安心发展自己的企业,不要有任何顾虑。 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和我们的市政府提,他们管不了你直接来找我,我来帮你解决!” 得了,刘市长跟在后面老半天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付出值了! 跟在首长身后的四大部领导没想到这个onez投资公司这么狠,居然敢在巴统协定上做文章,那还不输的心服口服吗? 尽管输了,这四位领导也是输得高高兴兴的。 这样的高科技企业,怎么不多来几家投资啊!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第28章 他们造出光刻胶了,我就喝掉它 笠原夕贵也不是傻子,当然能抓住机会了。 她听到首长给出的承诺之后,连忙深深鞠躬,这才面带惭愧地说道:“感谢您的真心关怀! 尊敬的首长,目前我们确实有一个难题,不是地方政府能完全解决的,那就是人才问题。 我们眼下这个软件编程公司的下一步规划,是直接扩展到一万二千人左右,需要大量有过计算机编程方面的人才。 这一点,京城市政府要想帮到我们,其实难度很大。 当然,实在是没有计算机基础的大学生,我们也可以进行培训,但这个我们自己培训出来的人才就需要签订工作年限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任何芯片架构的搭建,需要的运算编程人员都是海量的。 下一步可能会超过两万人。 而且,随着计算机的逐步普及,社会上会出现大量的计算机岗位空缺,需要专业的计算机编程操作人员来补充。 所以,这是一个人才发展方向的大问题,我也只能向您反馈了。” 首长对着教育部的领导笑了笑,征询道:“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办好。”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人才难得啊!” 教育部的领导应该是有预想过这种情况的,他笑着点头,“一定不负您的嘱托,我争取在最近几天里组织起来,十天之内解决好他们的人才问题。” 接下来,就是去正在建造的临时实验室的地方去看了看。 到了地方,才得知这个实验建造的无尘车间竟然是国际先进的iso3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千级无尘车间,一般都是用于生产光学仪器的。 在这里居然被拿来试做芯片,太奢侈了。 在科技部领导的有这个必要的提问下,笠原夕贵谦虚的回答道:“目前来看,在做500纳米以上的芯片光刻工艺上,确实不需要这么高等级的无尘设施。 但,导体产业的更新换代速度快的超乎寻常,有了这么一个无尘实验室,让我们在芯片制程进入纳米个位数前,都够用。 这不但节省了建造的时间,也节省了重复建设的成本。” 科技部的领导在看到这个无尘实验室之后,就知道,这家在半导体行业籍籍无名的企业,是有着雄心壮志的。 首长在这个实验的四周转了一圈,对军方的人问道:“这么好的一块地方,你们舍不舍得让出来啊?” 军方的领导仿佛对这个事情也是成竹在胸,笑着说道:“首长您都说了,不舍得也得舍出去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但,我们军方可是有条件的!” 首长摇了摇头,“你们愿意让出来最好,有条件的出让也是你们自己去谈的。但,一切都要为国家的大战略服务。 不管你们谈没谈下来,只要这个实验室在你们这里一天,安全保卫工作就不能松懈了,按照乙级保卫措施来实施吧!” 乙级保卫措施已经很严苛了。 这么说吧,刘广林办公的安福胡同,在军队中的保密措施也才是甲级的。 得益于笠原夕贵的诚恳,也得益于onez投资公司的整体实力,首长认为,这家芯片投资公司将会引领国家整个半导体产业的飞速发展。 所以,首长兴致很高,笠原夕贵也很会凑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宣纸松墨,亲自研墨,邀请首长题字。 “你们的芯片公司中文名字取好了吗?”首长略带探究地看着笠原夕贵,想看看她的反应,看看她是不是对中文名字排斥。 结果,就看见笠原夕贵当众一个深鞠躬,恭敬地邀请首长给取个中文名。 首长自然不会客气,振笔疾书“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 看着这方正有力的十个大字,现场掌声雷动。 首长的起名立意可以说是非常正确的,并没有凸显这是个什么性质的企业,反倒是给人一种这就是咱国家的国有企业这么一个错觉。 但又完全站得住脚,onez投资公司里的“one”,可不就是第一的意思吗! 而且,这家公司也确实将是我国第一个商业化量产的芯片公司。 至于笠原夕贵,当然也能看得懂首长这么明显的关照了,顿时非常感激。 以至于在合影的时候,和首长的距离都有些过于靠近了。 从老科委大楼到京城军区的实验场,笠原夕贵的两次深鞠躬都被摄像机全程多角度地拍摄了下来。 可惜的是,在审查过程中被宣传部门以,有故意矮化投资商形象,不符合当前招商引资的大潮流为由,剪掉了。 但,即使如此,当天晚上的新闻联播一播出,也在国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 国内的先不说,能看得懂这则新闻的人不多。 国外的可就热闹了! 你要是偷偷投资,我们米国的半导体协会还可以装作看不见,但你现在搞出了这么大的一则新闻,你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吗? 而且,负责制裁的委员会也来电话抗议,你们半导体协会是怎么搞的,这样的投资你们也敢放出去? 你们这么搞,我们针对他们的微米级半导体技术封锁,不是成了一个笑话吗! 因此,半导体协会的人又不得不帮onez投资公司和制裁委员会打圆场:人家是看中了东方的工业化市场,而且完全独资,根本就没有任何中国公司的股份,不可能造成技术泄露的。 而且,这家onez投资公司所有的流程都合规合法,我们哪怕是立刻搞一个投资限定法案出来,也阻拦不了他们。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必要的封锁措施,我们还是要做的。 半导体协会的人声称,只要我们控制住了光刻胶这一关键产品的不外流,他们就不可能造出芯片来。 然而,制裁委员会的干事还是很不放心,追问了一句,如果他们自己做出了光刻胶,那该怎么办? 半导体协会的干事已经不想搭理这个啥也不懂的外行了,没好气地回复了一句,我们自己都造不出来光刻胶,就他们那个五十年代的化学水平能造出光刻胶? 你们制裁委员会的放心,他们要是造出来了,我一定喝掉它! 第29章 《上帝的警告,肮脏的钱留不住》 当然,米国半导体协会和制裁委员会私底下达成的处理方式是不公开的。 这样消极应对,一定会成为议员们精力消耗的对象。 所以,他们的公开做法就是,制裁委员会的人以巴统协定为借口,公开向我国外交部门施压,要求我方立刻驱赶这家名叫onez的投资公司。 在米国国内,自然是向我国大使提出交涉;在我国国内,自然他们家大使向我国外交部提出交涉。 而半导体协会则加紧时间,积极运作推动议会针对半导体行业的投资快速立法。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不但笠原夕贵立刻感受到了压力,我国的外交部门也同样压力倍增。 但是,他们家大使似乎觉得这样的压力还不够,再次发动了那些亲米的民间力量,开始造舆论。 一时间,国际国内上舆情汹汹,似乎山雨欲来,很是压抑。 刘广林从笠原夕贵这里得到消息,仔细思考之后,认为自己有必要出国一趟,摆平这些事情。 毕竟,米国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找茬。 这一次不把他们的骨头打断,他们下次还会逮着你叫唤。 于是,刘广林让ongz投资公司向京城市政府发出邀请,邀请自己成为公司紧急公关小组的一员,帮助自己做好出国要求上的铺垫。 晚上的时候,万伯平就和刘广林谈论了他出国件事情的利弊。 最后,万伯平还是本着锻炼刘广林的小心思,大手一挥,批准了他出国的事情。 因为事发紧急,所以刘广林走的就很匆忙,是第二天下午的班机,和笠原夕贵一起直飞的旧金山。 在晶圆厂这件事情上,刘广林的耐心其实已经被耗尽了。他不准备按部就班的做一些解释斡旋的工作,那没有意义。 在圣何塞见到川西信秀之后,刘广林简单的盘算了下目前的资金状况。 这次笠原夕贵投资的五个亿已经通过合法渠道,或是以设备、或是以人员工资的方式花出去了两个多亿。 剩下的钱也已经转到了onez投资公司在大陆的银行户头上。 所以暂时来说,资金渠道还是安全的,但是太脆弱了。 有鉴于此,刘广林要求川西信秀在米国多注册几个投资公司,接下来的资金也不再直接转去大陆,而是从日本或者德国多转几圈,再流向大陆。 这样一来,米国的监控难度将会直接上升,资金监察成本也会提高到一个吓人的地步。 川西信秀作为刘广林忠实的傀儡,自然是言听计从。 根据刘广林提出的大方向来帮助他实施这个庞大的资金转移计划,并拾遗补缺,把计划变得更实际,也更完善。 仅仅是这样,肯定不够应付眼下的局势。 刘广林此次出国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掠夺! 掠夺技术、掠夺资本,顺带着处理一下半导体协会和制裁委员会的某些人。 有川西信秀这个超级内鬼在米国半导体协会内部的运作,整个半导体协会和制裁委员会里有那些人跳得最欢,自然也就上了刘广林的黑名单。 接下来,无非就是老一套,这些上了他黑名单的人,病的病了,疯的疯了,自杀的自杀了,有特大受贿记录的被曝光了。 更有甚者,这些米国的官方机构人员,还有人是欧洲和日本的间谍,连在什么时间交易什么样的技术和情报,都被详细披露出来。 一时间,这两个部门天天接受议员们的轰炸,成为媒体苍蝇追逐的两坨新鲜答辩,热闹非凡。 这种情况下,这两个部门不要说搞那些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交涉和抗议了,自身的运转都陷入了彻底停滞之中。 这下子,这两个部门的人就算再蠢也知道,惹上不该惹也不能惹的人了。 结合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看,原因竟然是他们自己惹上了ongz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卧槽! 制裁委员会和半导体协会的人要哭了,尼玛,你们有这么强大的地下实力为什么要隐藏起来,你这不是有意在坑我们吗?! 但,坑都被坑了,只能咬牙承受下来;更坑的是,到目前为止,onez投资公司连半点和他们会谈的意思都没有。 这两个部门在这家公司眼里,仿佛是空气。这种绝对的藐视和冷漠,才是最吓人的! 所以,一想到那些曾经针对过这家公司的同事们的下场,跳楼的跳楼,发疯的发疯,病死的病死,由不得剩下的人不心有戚戚焉! 于是,又过了两天,在实在等不来onez投资公司的人之后,制裁委员会的人先承受不住了。 主要负责人已经跳楼了,临时负责人主动跑去我国的使馆道歉,声称是他们自己工作不严谨,搞错了交涉对象,撤回了交涉。 这样一来,我国的外交压力一下子就减少了太多。 当然,这两个米国部门在笠原夕贵回国之后,立刻发生了这样大、这么多的事情,我国外交部门要说心里头没有想法,那怎么可能?! 肯定会上报国内,不管怎么说,ongz投资公司似乎有神秘的暴力背景这种光环,肯定是被国家的某些部门戴上了。 这是好事! 毕竟,这些叫人头痛的麻烦事,能得到这么完美的解决,是外交部门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正当米国媒体以为热闹将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发生了! 一夜之间,从旧金山到纽约,三大城市,七座巨型银行的金库被搬空!官方给出的失窃数字高达297亿米金! 实际数字是多少,恐怕除了某人以外,这个数字将永远是个谜。 这是轰动全世界的大案! 一时之间,米国举国震惊,世界哗然! 好莱坞也不敢这么拍啊,这是什么神仙剧本! 米国的媒体彻底炸锅了! 《银行特大盗窃案,疑是51区神秘行动》、《是谁在抢走我们普通纳税人的钱,特大银行盗窃案或为自导自演》、《上帝的警告,肮脏的钱留不住》 ······ 各种噱头十足的标题,各种惊人的猜测,甚至各种带着灰色倾向的政治言论,一时间在纸媒上铺天盖地的轰向米国民众。 然后,加州银行准备提交破产的消息被银行内部员工提前泄露了出来,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发生了! 第30章 被人偷家了的心酸 加州银行特大失窃案发生了不止一次。 就在两个多月前已经发生了一起,当时失窃数字也很大,最终损失也被储户承担了下来。 这就够让储户们恼火的了! 但银行法写的明白,因不可抗力引发的损失,银行可以不承担责任。 所以,前次失窃的金额,按照储户的存款比例分摊下来,大家也还能咬牙承受。 可是你加州银行现在什么意思?玩破产,想把我们这些储户的老本全都吃干抹净?! 绝不可能! 于是,经过有心人的串联,一场武力攻占加州银行的大戏,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当天中午的十一点钟,从街道的各个角落里陆陆续续钻出各色人种,全都带着枪,而且还是清一色的长枪。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人兄弟领的头,在一声“保卫我们自己的合法财产”的呐喊声中,开始冲击加州银行总部。 总部那点武装保卫力量一看这个架势,干脆往地上一躺,我缴械了,你们爱咋地就咋地吧! 这不过是我的一份工作,而且现在是不可抗力,我没必要玩命。 于是占领加州银行总部的行动就变得异常顺利。 人群赶在警察到来之前占领了总部金库,并设法打开了。 金库里面不出意外的能跑老鼠,一张米钞都没有,愤怒的人群开始绝望,开始失去理智的打砸抢。 武装暴动引发了更大程度的混乱,而混乱正快速地蔓延开来,从加州到纽约,从混乱到暴动,星星之火终于点燃,剩下的就看时间了。 当然,媒体的焦点瞬间就转移到这场始料未及的全米大骚乱之中,各种报道,或慷慨激昂、或悲天悯人,不一而足。 这个时候的刘广林,早已经不关注这个事情了,是福是祸,自有米国人民去承担了。 他现在新泽西州莫里斯郡法庭上旁听席上进行旁听,旁听一件环保案的审理。 就是梅德利化工环保欺诈案。 这件案子有两个新奇点,哪怕在现在到处都是暴乱的新闻中,依旧吸引来不少的媒体。 第一个新奇点是这件案子的原告是大陆的政府,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个外国的政府来米国状告米国的企业,一下子就戳中了米国人那膨胀严重的虚荣心。 想一想都很爽。 第二个新起点是环保理念已经深入人心! 你看,连落后的大陆政府都知道并且在执行环境保护的一系列措施,甚至为此不惜把官司打到米国来。 还是,想一想就很爽。 特别是环保卫士们,对于新泽西使领馆的代诉人员热情得不得了。 看来环境保护的出路在东方而不在西方啊。 于是,旁听席上自然座无虚席,媒体、环保卫士以及各个社会名流,这是一个难得的充满了正能量的话题。 梅德利化工一看这个样子,自然十分清楚,大势已去! 弄得不好,自己的公司又要被顶格罚款,想想就心塞。 案情很简单,梅德利化工违背环境保护规定,在大陆开办不符合环保要求的工厂,利用合同陷阱,对大陆政府进行讹诈。 法庭的法官很有水平,他首先肯定了大陆政府的法治精神和环保意识,然后,才是对案情的逐一厘清。 这种小案子,要不是影响力特别大,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所以,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法官判决起来也就很轻松。 首先是判决合同无效,理由是不符合环保要求。 “地球是你的,也是我的。”法官吟诗一样,饱含情感地说,“你破坏了环境,你就是侵犯了我的生存权益,这一点,不因你在什么地方作案而改变。 所以,基于以上规则,本法庭宣判这张投资合同无效。” 然后,就是对梅德利化工的清算,既然是屡教不改的企业,自然要重罚,罚款五百万米金。 96年,罚款500万米金,这已经是天价罚款了。 刘广林全程坐在旁听席上,根本没有动用任何特殊能力,看着米国人的表演。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令人愉快的。 但这种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准备回旧金山的时候,接到了粟子莹的电话。 电话里粟子莹的语气很寡淡,因为西北军区的事情,粟子莹的大伯没有精力关注梅德利化工在京城和南港经开区打官司的事情。 是的,梅德利化工在听信了外贸部的建议后,决定不在江南省和南港经开区打官司,而是放在了京城。 昨天丰台区法院下了判决,判南港经开区赔偿梅德利化工集团一百万米金,并执行合同中的主体条款,投资落地。 这个判决很儿戏,但不荒唐,在法理上有理有据,完全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 这就更让刘广林心中发冷! 这算什么一回事?中国政府在米国能打赢官司,却在国内输掉官司,这是新式“官司外交”? 不!这是耻辱! 这一点,不但刘广林、粟子莹知道,只要南港经开区在米国赢了官司的消息传回国内,所有知道的人都知道。 这个影响太坏了! 但,刘广林还是要告诉粟子莹,我们在米国赢了官司。 “你真是乌鸦嘴!” 这是粟子莹在电话里冲刘广林发出的牢骚,因为刘广林此前曾经就这件事情发表过预测。 先不提粟子莹在国内的应对,那可不是三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刘广林旁听完这场离奇荒诞的官司之后,他在米国的事情就已经全部办完了。 接下来,他要和笠原夕贵一起,前往德国和卡尔·蔡司股份公司谈合作,主要光学玻璃上的技术合作,或者说,是购买技术专利。 笠原夕贵瞄上了蔡司公司的显微镜技术,刘广林瞄上了蔡司公司的零膨胀玻璃技术。 但是,这两项全都是蔡司的非卖品,尤其是后者,这是全球独一无二的技术,也是所有做高倍镜都绕不开的技术。 所以在巴登浮堡,两人都不是很开心。 虽然笠原夕贵花费了巨额数字购买了一批蔡司最新的高倍数显微镜,但实在过于昂贵。 笠原夕贵直言,这不比米国银行抢劫犯抢钱的速度慢! 而刘广林就更不要说了,在刚开口提到零膨胀玻璃技术的时候,接待人员就很没礼貌地借故离开了,谈都不谈。 第31章 叫你们看看,什么是仙家手段 为了一劳永逸,省得到时候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又被西方卡脖子,刘广林不得不动起了歪脑筋。 唉,这些洋人怎么知道一位筑基修士动起歪脑筋的恐怖之处! 当天夜里,蔡司家族的高层以及几位权重董事,都做了一个真实到不能称之为梦的梦。 上帝现身指引他们,未来人类的希望在东方,人类的福祈也在东方,我的孩子,现在就去投资吧! 你们既是投资人类的未来,也是在投资自己的未来。 于是,他们找到了一家名为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的企业,投入了蔡司在光学和尖端玻璃制造上的所有技术。 果然,他们的技术投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从空间站,到从事高危作业的机器人,从深海探测到定向能武器,所有的这一切产品身上,都有他们蔡司的光学技术。 而所有的这一切,真的都是在为人类的发展作贡献。 这让他们在赚取了海量的金钱之外,获得了金钱不能提供的使命感。 在梦中,他们深深为自己从前的狭隘和愚昧而羞愧;也为自己取得的成就而陶醉自豪。 但,毕竟是黄粱一梦,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发觉,自己的枕巾不知何时竟然潮湿了。 那种淡淡的新生感觉,让他们沉默了,开始反思自己曾经的作为。 他们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但这是一个超越真实的梦! 他们认为,这是上帝的启示,也是上帝的福音。 这就是黄粱术的可怕之处,它会让受术对象进行自我催眠,其效果远远超过思想钢印。 他们会在这个术法之下,逐渐改变自己的性格和认知,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我。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对大陆的事业死心塌地,因为帮助大陆发展,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欲望。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虽然不会很长。 刘广林对自己的黄粱术有着很强的自信,所以在第二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德国,乘坐班机前往岛国。 他和笠原夕贵一起来岛国,一来是帮助笠原夕贵建立一个稳定的金融通道,好接受从米国方面转来的海量资金; 二来,也想着彻底解决芯片生产绕不开的光刻机问题,尤其是光刻胶的技术专利。 现在的岛国半导体产业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尽管米国已经开始打压,但他们依旧卡住了半导体行业的上游产业链——光刻机。 可以说,在2000年之前,asml公司在还没有生产出光源刻录一体化的光刻机之前,全球光刻机都要看岛国的。 而光刻胶,目前除了米国、德国和荷兰具有研发能力,正在研发之外,所有的光刻胶,全都产自岛国。 岛国想要控制一个国家的半导体产业很简单,控制光刻胶的售出就行了。 真当米国半导体协会的人瞎说呀,光刻胶的生产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要不然,光刻胶的生产制造,也不会被誉为是材料学中的一颗明珠了。 刘广林非常确信,这不是当下国家可以攻克的难关。 毕竟我们国家在化学领域和世界的差距是巨大的。而且,这还涉及到我们国家科研基础的薄弱之处,材料学。 这就难上加难了。 说实话,刘广林本人对岛国人没有丝毫好感,这是世界上最为虚伪的一个族群。 刘广林在米国都可以放手大干,大杀一气,在这里自然更不会客气。 首先是岛国合成橡胶公司的诸多材料实验室,极为离奇的都在同一时间严重失火。 凶猛的火势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实验里的工作人员烧死,东京都的消防部门根本没有时间救援。 事后,jsr公司发布的损失报告显示,公司所有的实验室,包括具有实验性质的试产工厂在内,一共二十三处研发机构全部烧毁,经济价值暂时无法评估; 而且,因为包括总部在内的所有技术数据的存储,也在这一把大火中彻底销毁,目前各种材料学的新技术也需要重新开始研发。 但,这依旧做不到。 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了jsr公司多名技术研发人员,甚至还包括很多主导的科学家。 也就是说,这一把火烧掉了jsr公司的所有技术再生能力。 可以预见,在欧美都在大力投入研究光刻胶的现在,这家公司被淘汰掉一定是的,而且很快。 jsr是岛国政府的企业,岛国政府自然对这个案子特别关注。 在岛国政府投入了众多警力深入调查之后,发现了一个令岛国政府极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在起火当时,每个火场都能看到米国大兵的身影;而且这些大兵无一不是特种部队的精英。 所以,这个案子自然不能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不过,岛国的厄运并不会就此打住,而是刚刚开始。 离奇大火之后的第二天,大岛友好协会的会长在自家的小院里,残忍地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后,切腹自杀了。 因为是切腹,警察来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在向警察交代遗言一般,讲清楚了这件案子的真相。 原来,他的妻子在最近几天里,一直有对大陆不友好甚至侮辱的言辞,这让对历史一直心怀愧疚的他极为愤怒。 失控之下,这才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切腹谢罪。 这样一件案情如果披露出来,是足以撼动国民三观的,所以,这件事情被政府牢牢封锁了。 但当天下午又发生了两起政要跳楼自杀的事件,一个是通产省的大臣,一个是总务厅的最高长官。 留下的遗书以及录音的遗言,提及自杀的原因都是出于对历史的愧疚和不安。 这就足以让岛国政坛的政要们忧心忡忡了:该不会是对面动手了吧?不然,自杀的这几个人的身份,为什么都是极右翼的骨干呢?! 但,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当天晚上,又有三名岛国政要自杀了。这次自杀的三位政要里面,竟然有两位是防务省的人。 这让人胆寒至极! 而且,这一次的自杀,他们三人都选择了当众进行。 这直接让岛国政府彻底乱了套。 第32章 过万重山后心生云 一天之内,连续有六名政要自杀身亡,起因都是历史愧疚感,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向民众解释? 而且,任何一个族群,不怕死的人都很少。 谁知道下一个对历史充满了愧疚感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于是,岛国政府在深夜,首次在战后召开了御前会议。 是的,这次会议是在皇宫开的。 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怎么样正确面对历史?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会议可以解决的,因为这和岛国的大战略背道而驰。 想要改弦更张,真不是一两场会议能做到的。 第二天早上的岛国报纸,普遍用上了“国殇”这样的标题,对自杀身亡的政要们进行了盖棺定论。 并且,小小地突出了一点:他们的自杀也是正视历史的一种方式。 当然,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屁话肯定不足以让刘广林收手。 反正笠原夕贵在这边要办的事情很多,根本不是三两天可以办得完的。 那么,这一段时间也不能就这么闲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就这样,在白色的“国殇”字样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第二天上午,又有四名政府高官集体跳楼了。 整个岛国的电视节目都在转播这件事情,甚至,岛国政府都已经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他们的庇护者。 虽说岛国的政治体制是典型的世家政治,这些政治人物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模一样。 但数量上就不是很多,毕竟,岛国人的繁殖能力其实很一般。 所以,经不起这么接二连三地跳楼啊! 这次的四位政要同时跳楼的举动,确实吓到了岛国的政治世家们。 还不等这些政治世家里真正掌权的老朽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下午的时候,又有五位政要结队跳楼了。 一时之间,整个岛国政坛一片哀鸿。 原本还有人考虑,要不要向对面的国家提出抗议和交涉,毕竟这些骇人听闻的自杀事件,都和那一段历史扯上了原因,大陆你要说和你们没有关系,那怎么可能! 你们解释不了! 但是,当下午又发生了五位政要组队跳楼的时候,这一下子就把这些人全都吓傻了。 因为这五个跳楼的人中,有两个人是外务省的高官,就是他们提出召见大陆的大使,并进行问诘的。 结果,刚提出召见问诘的意见,转眼间就因为正视历史产生了愧疚感而跳楼自杀,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欺软怕硬,其实是这个民族的基因。 岛国的政府彻底软化下来了,再也不提什么召见大使的事情了。 而此时刘广林看着自己面板上正在缓慢增长的功德值,也停下了报复的举措。 不要误会,在岛国政要相机自杀这件事情上,系统不但没有扣他的功德值,相反,多多少少的,还给了他一些补偿。 所以,看着面板上第一次突破了五位数的功德值,刘广林选择了提升境界,从筑基五层直接提升到了筑基大圆满。 但,看到从筑基大圆满提升到金丹五层的十万功德值,刘广林摇了摇头,金丹境界,看看就好! 到此为止,刘广林自认为他这趟为期十天国外之旅,已经超额完成了既定目标。 不但一次性解决了ongz投资公司后续的资金问题,也解决了整个半导体产业急需的技术问题,甚至连卡脖子的零膨胀玻璃和光刻胶的材料工艺都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可谓功德圆满! 事实也是这样,提升了境界之后的刘广林,功德值居然比出国前的还要略微高一点点。 该是兴尽晚回舟的时候了! 只是,等刘广林回到国内,看到南港经开区和丰台区法院的一地鸡毛时,所有兴致全都没了。 就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刘广林从出国收获的兴奋中,彻底清醒了。 西方的舆论宣传,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这是足以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情。 这样的国际丑闻,高层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高层肯定已经采取了措施,这一点从宣传部门的会议频率突然加快上,就能看得很明显。 但,这些和刘广林已经毫无关联了。 他现在规规矩矩地在中办当一名合格的秘书,从表面上看,和他刚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变化。 每天的工作重心都还是围绕着万伯平转动,依旧很少和其他同事互动。 但实际上,他现在正不知不觉地和多个部门都有过深入的交流,也给了这些交流过的同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总之,在融入中办的体制这一块,刘广林到目前为止,做的很成功。 转眼之间,金风乍起,京城一夜之间进入了深秋。 香山的枫叶,也在一夜之间悄然红遍。 “广林哥,明天你休息,我们爬香山怎么样?” 万家的晚餐中,万芷带着期盼地看着刘广林,“那可是真正的秋景,很美!” 刘广林点点头,“我也想出去看一看,换个环境,开阔下心胸。树声去不去?” 万树声放下手中的虾丸汤,微笑着摇头,“等我谈了女朋友,我们再一起去。现在就不去了,没意思的很!” 刘广林看着万树声一双帅气的丹凤眼,随意说道:“树声你生得很帅,应该很受小女生欢迎啊,你都拒了?” 万树声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万芷笑场了,边笑边说:“什么啊!被女生追得躲厕所,他是第一个!” 真是,家学渊源啊!自重,真的是刻进了这孩子的基因了。 “那个女孩子不是要恨死你?!”刘广林难得八卦一回,“后来这女孩子是不是和你变仇人了?” 万树声虽然脸色通红,却还能沉得住气,点头说道:“嗯!从此以后,对外就没给过好脸! 不过,我现在确实不适合谈恋爱。 不是没时间,也不是家里管的严,而是真的觉得学校里的女孩子幼稚。 甚至于,比我姐还要幼稚!” 他要不说这最后一句话,他的这个回答满分。 但,有了这最后一句话,今后在万家的地位堪忧了。 第33章 副部长同志,你的政治觉悟呢?! 刘广林难得休息一天,又有了神仙眷属相伴,自然千好万好。 所以,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松弛。 万伯平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表现也还正常,并没有偷着傻乐的弱智行为,也就没有出声提醒。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 “今天政务院体改委那边有场会,体改委办公室的意思,让你去参加。” 刘广林觉得很奇怪,体改委的会我去干什么? 但既然体改委点名,而万伯平也没有拒绝,那就不是自己能推辞的。 “嗯!我到了办公室就和那边联系。” 万伯平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但他又咽下去了:自己调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也该放手让他去闯一闯了。 但万伯平万万想不到,他这刚准备放手,刘广林就给他闯出了大祸。 刘广林到了办公室,等忙完了积累下来的事情之后,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了。 他没有半分钟的停留,拎起电话就拨向体改委的办公室。 “你好!我是中办的小刘,您是齐主任吗?” 齐卫民,体改委办公室副主任,四十一岁的副厅级干部,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 这几天受领导指示,搞一场定调子的会议,决定我国目前的高科技产业公司的改制问题。 这场会议齐主任是发起人,会议主持人是体改委的林副主任,副部级,是王家这一系的人。 今天下午的这场会议李主任很重视,如果到时候他能抽得出时间来,估计会来旁听一会儿。 所以,不管是齐副主任还是林副部长,都很重视。 “哦,是小刘同志啊!你好,我就是齐卫民。”齐主任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简单介绍这场会议,“这是一个座谈性质的会议。 主要谈谈连响集团私有化的利与弊,从而来探讨高科技企业私有化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因为你对半导体产业这一块很熟悉,在中办负责的特情处理也是半导体这一块,所以我们才想到邀请你来参加这个会议。 会议时间是下午的一点钟开始,你到了政务院就和我联系。” 挂了电话,刘广林有些意难平:联想集团最终还是要走到私有化这一步吗? 利用国家宝贵的外汇来进口零部件,组装起来的玩意儿再卖给国家机关,这就是高科技企业? 简直无耻! 几乎是在一瞬间,刘广林就决定了:今天的会议,他要炮轰计算机所。 中午的十二点四十,刘广林准时到达政务院,在办公室另一位同志的引领下,走进了小会场。 到会的一个都没来,刘广林也乐得清净,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利用会前的空余时间到处走一走,顺便拉拉关系的想法。 不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到的差不多了。 科技部来了一位副部长,其他的部门也都是以厅级干部居多,可见科技部对这次会议还是很重视的。 到了一点零五分,林副部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齐主任和他低声说了两句,这才宣布会议开始。 座谈会嘛,其实就是展示大家口才的一个地方。 于是,参会人员无不口吐莲花,把私有化吹嘘得好到不能再好。仿佛只要私有化了,国家立刻就进入发达国家行业一样。 这种情况,还是在李主任驱离了十七名大肆鼓吹私有化的专家学者之后。 可想而知,之前的政务院体改委,一定是把私有化当成万能灵丹,奉为圭臬的。 刘广林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脸色严肃。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政务院的领导不提名让他发言,他是不会发言的,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代表着中办。 在没有领导提名的情况下,炮轰私有制是政治上的不成熟。 怎么?你想搞意识分裂啊?! 有意见也得憋着! 就在大家口若悬河的时候,林副主任找了一个空档,插话进来:“小刘啊! 对连响集团进入私有化,你有什么看法,说来给我们听一听,让我们大家心里也有个底。” 众人仿佛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一样,纷纷调转目光,看着刘广林,看看这个凭着一己之力,几乎叫停了整个私有化改革的家伙,到底要说什么! 在这个利益交锋的前线上,谁也不会在乎刘广林中办的这个身份。 大家只等他露出破绽,就会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 其实,现在刘广林也明白这场会议的主要目的,李主任想挖一挖,还有多少人在支持私有化改革。 他刘广林这个反对私有化改制的发起人,可不就是最好的诱饵吗? 尽管刘广林知道,这就是李主任的另一个斗争手段,但这不耽误刘广林炮轰私有制。 哼哼!你们以为人多势众就能吓到我? 你们想多了! 刘广林伸手轻轻地在桌子上一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在私有化最为彻底的西方,为什么还是会产生经济危机?” 众人正要解释,就被刘广林摇手打断,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之所以认为私有化制度先进,是因为西方国家普遍发展的比我们国家好。 但是,你们给过我们自己发展的时间了吗? 你们没有! 在困难面前就想到向西方学习,你们这是对我们党的原则、国家的制度极其不自信。” 刘广林说到这里,拿手一指科技部的副部长,“这位领导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谈高科技产业可以私有化,有必要私有化,以及私有化之后的优势。 你不要否认,都是有会议记录的。” 当刘广林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副部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仿佛陷入了麻烦之中。 就听见刘广林继续说道:“可你对私有化之后的缺点闭口不谈,甚至你连私有化之后,企业会不会被国外资本收购这么一个最浅显直白的事实都避而不谈。 为什么?难道说,你真不知道这种后果会必然出现吗?” 刘广林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就见这位副部长摆手制止,并笑着说道:“我刚才对高科技产业私有化的想法不过是泛泛而谈。 座谈会嘛,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上纲上线的那是批斗会。 小同志,现在可不兴搞这一套了哦!” 刘广林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寒声喝道:“座谈会不是让你信口开河的!体改委也不是大茶馆!你也不是小市民! 这位领导同志,你的政治觉悟呢?也被私有化了吗?” 第34章 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齐卫民一阵心惊:卧槽!你一个正处敢对一位在职的副部长拍桌子?! 谁给你的胆子?! 拍桌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众责问一位副部长的政治觉悟?! 你这是好日子过多了?! 林副主任一阵头痛:现在这个情况是他预估的最坏的情况,被利用了有点小脾气可以理解,可小刘你这个脾气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你眼里还有上级组织吗?还有上级权威吗? 不过,这些是以后慢慢处理的事情,现在要紧的是马上把事态控制住,不能让科技部的这位副部长借故离会。 “好了!”林副主任也是沉声冷喝,“座谈会也不是让你小刘来吵架的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 房副部长,你也坐下,和他一个小年轻置气犯不上,再说了,事情不辨不明嘛!” 为了控制事态,林副主任立即转移了话题,“大家都来谈谈连响集团改制这个事情吧,别跑题了。” 刘广林沉稳坐好,没有立即发言,而是看着眼前这一群或是鼠目寸光、或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表演。 众人都在卖力的表演,只有科技部的房副部长面带微笑,闭口不语。 林副部长一看,这不行啊!老房你怎么能缩回去呢?你缩回去了,我对李主任交代不了啊! 于是,他冲着齐卫民使了下眼色,冲着刘广林努努嘴,意思是让刘广林发言。 事情越搞越大了呀!齐卫民心中一阵冰凉,李主任这是要立威,十有八九要掉下来一个副部长啊! 但,他就是一个道具,不允许自己有思想,所以,齐主任笑着插话道:“各位!小刘同志虽然说话直了点,可他在半导体这一块还是不陌生的。 连响集团也是我国半导体产业的龙头嘛,我们听听他的意见? 来,欢迎小刘同志就连响集团改制的事情讲两句!” 至于刘广林现在心里怎么想,那关我齐卫民什么事? 当然,也不可能有掌声来欢迎刘广林,有的只是轻蔑的眼神和鄙视的脸色。 不过刘广林不在乎,他笑着说了一句,“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一个连一颗电容都不能自主生产的企业,居然敢到处宣称自己是高科技企业。 好笑不? 还有更好笑的,这个企业的高科技成分是被国家科技部背书了的。 房副部长,从看到的各种资料里面都显示出,是你们科技部给连响集团评定为科技创新企业,对吧?” 你这也太好斗了!齐卫民心中百味杂陈,你这是无知无畏呀?还是大勇无畏?! 林副主任冷冷地看着刘广林,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刘不是跟科技部不对付,是跟提倡私有化改制的所有人都不对付! 小家伙,你也算是一个厉害的! 你现在唱这么一曲,人人都知道你爱憎分明,坦荡磊落。事后对你的处理当然会减轻到最轻。 可是,即便这处罚轻到只是一个警告,也坐实了小刘你藐视领导权威的错误。 一个藐视领导权威的人,你让别人今后怎么领导你? 一旦坐实了这个处分,不说仕途到此为止吧,也会分外艰难。 除非,李主任出面给你转圜。 但李主任可是副国级的高级领导,会为别的山头上的人转圜免责吗? 想到这里,林副主任眼神里就有了些许的同情。也对王家做出的决定有了一丝庆幸。 这样的刺儿头要是真的加入进来,他这个原本就很弱势的派系,岂不是天天都要忙着给小家伙灭火?! 房副部长似乎没有料想到刘广林会这么问,所以他十分诧异,“是啊!我们给一个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的企业定性为高科技企业,有什么不对吗?” 刘广林非常不耻房副部长的避重就轻,你怎么不讲一讲这个企业是在什么时候,凭借什么发明创造拿下的科技进步奖的? 因为你不敢讲! 但是无所谓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缠。 所以,刘广林轻轻一笑,“91年凭借数字传输拿的科技进步奖,和现在的连响贸易集团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认为科技进步奖这个东西也和龙椅一样,可以代代相传?” 房副部长被刘广林的蔑视惹恼了,他轻轻地一拍桌子,语句缓慢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谈问题,你不要耍指桑骂槐这样的泼妇威风。 小同志,你是党的干部,不是卖菜的妇女! 最后一次提醒你,注意态度和言辞,就事论事,不要跑题。” 但,刘广林根本不吃这一套。 刘广林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是初见,没有私人恩怨,我不是在针对你。 我是在针对所有高唱私有化的险恶小人。 就是这些人,拿着国家开的工资,却偏偏要给资本家卖力气,还要给帝国主义唱赞歌。 就问你们这些极力主张私有化的人,心中还有民族和国家吗?还有良知和道德吗? 就拿连响集团来说,你们为了能够把他私有化,不但舔着脸给它贴上高科技的标签,还要让这样一个去年盈利六倍、消耗国家宝贵外汇达到上千万米金的企业强行亏损。 你们这样做是完完全全的犯罪。 我所有的谦卑是给我的人民和领导的,不是给你们这群罪犯的。” 林副主任知道,今天事情闹大了! 他想到过,刘广林可能很猛,毕竟是第一个打响反对一切私有化的人物。 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刘广林会这么猛! 在这种性质的会议上,说别的同志是罪犯,尤其是,这位同志还是一位副部长级的高级领导干部,这不可能善了。 果然,就听房副部长冲着林副主任冷声说道:“林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调查我,我本人也愿意协助你们调查。 可你们搞这么一出无中生有来含血喷人,真的没有意思。 好了,我现在很不舒服,今天的会我就不参加了。” 说完,房副部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警卫人员推开,李主任神色严肃地大步走了进来。 与会人员全都起身相迎,林副主任让开主位,亲自帮李主任把椅子拖开,笑着邀请他坐了下来。 李主任没有什么官场架子,他自己抓起话筒,笑着说道:“临时加了一个小会,来的还不算晚吧? 你们刚刚谈到哪里了?这个气氛有点不和谐啊!” 第35章 什么是勇于承担责任 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李主任不是副国级的干部,哪怕是正部级,林副主任也不会主动汇报的,自己去看会议记录嘛! 汇报的时候难免掺杂情绪,这可是当众汇报呢!以前的政治形象还要不要了?以后的官场关系还怎么维护? 但,偏偏李主任是副国级的首长,对于坐在他身边的两位体改委的干部来说,自己家首长的疑问必须要有答案。 林副主任看了一眼齐卫民,见他目光躲闪,心中骂了一声靠不住,只好亲自向李主任汇报了当前会议情况。 尽管林副主任已经尽力要求自己客观陈述了,但刘广林对待上级领导干部的态度,让他很难不掺杂自己的情绪。 好在,李主任听了片刻就找来会议记录,他一边听着林主任的解说,一边翻看会议记录。 就这样,时间过了接近五分钟。 会场上的所有人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场会议的重要性和目的性:这一次,体改委恐怕是要搞一个大事情啊! 林副主任讲解完了之后,李主任问道:“小林啊,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大力提倡推进私有化进程的改革方案中,你也是经常发言赞同的。 现在,就今天这个事情,你能谈一谈你的看法吗?” 林副主任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首长这是要翻旧账啊!难怪让自己这个具有鲜明色彩的私有化推进者来主持这个座谈会了。 可惜,自己还是低估了国家清算错误路线的决心。 他是不知道,审计署在江南省的审计结果,让整个中央都彻底震惊了。 审计的407家已经彻底私有化的企业中,真正合规的,只有五家。 其余402家企业在私有化改革中,几乎都违反了改制规定,存在着严重或者非常严重的经济问题。 这种情况下,政务院挨批评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而且,批评的话还是很难听的,这里就不说了。 总之,现在的政务院正在准备全面叫停这种一刀切的私有化体制改革。 今天叫刘广林来参加这个座谈性质的会议,一来是涉事企业是高科技公司,比较敏感的半导体产业,而刘广林又对半导体产业很熟悉; 二来,第一个反映私有化问题的干部的也是刘广林,巧的是,刘广林现在正好在中办工作。 于是,中办的主任就把他派过来了。 中办主任的暗中派遣,这里面的意味很多。 单就刘广林这一方面来说,既然你刘广林是中办的人,来参加这样一个性质的会议自然是代表中办的立场的。 可以说,刘广林今天的举动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契合了中办主任的要求,敢讲话,讲真话。 尽管这个要求没有人和他说,甚至连万伯平都说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 这是中办主任对刘广林的一个小小考验,主要是看刘广林这个人是不是个一以贯之的人。 面对压力见风转舵的摇摆者,国家没有大力培养的必要。 他也要看一看刘广林的胆魄,能不能在这样一个座谈会上敢于直言,怯懦的政客最终的结果都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刘广林出现在这个座谈会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李主任可是太清楚了! 中办主任,那位治事的手段先不说,单说他治人的手段,放在党内绝对能排进前三甲。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下闲棋?! 所以,李主任对整个会议进程的发展,就需要了解的很清楚,才能让他看清楚领导的态度和决心,以便于他在目前这种被动的局面中占取主动。 这一点是李主任的强项。 看完了会议记录,他当然能感觉得到林副主任口头汇报中的夹带。但现在没必要追究这个,没意思。 甚至李主任都在为这个小林惋惜,受了派系的拖累啊! 这就是派系之中最为致命的一点,身不由己的共同主张。 但,没办法啊! 惋惜是因为有牺牲的必要,不然无法向中办那边交代。 真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板子适合打在江南省身上吗? 政策错误就把责任推诿给地方政府的执行上,这样的政府不是有担当的政府,党不会允许的。 那么,政务院就必须要有人出来负责,他体制改革委员会就是最直接的责任人,必须要对国家有个交代。 好在,一刀切私有化的问题虽然很大,但性质不是太严重,一个副主任拿出来做交代,很够了! 所以,李主任才让林副主任来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如果林副主任反应快,现在起身作检讨,主动请求组织处理,退休待遇还是能保证的。 如果不能,反贪、审计的人就在外面,随时都可以动手来清查他的财产。 到时候,有没有问题,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可就难说了。 身为副部级领导,林副主任对自身处境有着清醒的认知,尽管他还没有得到审计署在江南省的审计结果。 还是自我检讨吧! 林副主任站起身来,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问题很严重,我的态度是好的,诚恳的,而且我也不会推卸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这些情况都可以让自己受到的打击降到最轻。 因为这不是派系之间的政治斗争,这是对事,不是对人,他这么做不是留把柄,是勇于承担责任。 如果问题不严重,有了这一份自我检讨,也就能对各方各面作出交代,后续的首尾自然也就少很多。 总之,现在作检讨是自己唯一能主动抓住的机会了。 林副主任的水平其实很高,尤其作检讨的水平。 他的这一份现场检讨,既讲清楚了错误,承担了责任,又说明了原因,申述了自己的委屈,可谓面面俱到。 大家都目瞪口呆,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怎么突然之间就闹这么大了? 大到政务院的一位强势副部级领导干部要当众检讨? 房副部长虽然是科技口上的干部,但反应能力一点也不差,何况今天是他亲身经历的,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要大祸临头了! 用屁股想一想也能想得到,政务院的副部都要当众检讨;他这个政务院下属的单位副部,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会更糟! 第36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林副主任在作检讨的时候,李主任又翻看了一遍会议记录,这次他是有目的去看,专找刘广林发言的记录看。 看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江山代有人才出,真是一句铁打的真理。 刘广林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把所有坚持搞一刀切私有化的家伙,在法理上的支撑点摧毁了。 很简单,在完全私有化的西方,尚且有不能解决的经济危机问题,就说明私有化不是万能的,起码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一刀切的私有化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拼命推进? 根本原因,就是很多人在看到西方的繁华和强大之后,对党的原则和国家的制度失去了信心嘛! 这是个很大很严肃的问题! 如果中办真的是这种态度,他这个体改委的主任都要出来承担责任。 李主任不害怕出来承担责任,他这个年纪的人,经历太多,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担当。 他在乎的是,这样一搞,是不是又有倒退到搞闭关锁国那一套的风险。 改革开放的局面来之不易啊! 这个问题,让他深感忧虑。 至于接下来刘广林在针对科技部的这个房副部长身上出言不逊,甚至直接犯大忌地给戴上犯罪的大帽子,都是小事。 是不是犯罪,总是要查一查的嘛! 所以,在林副主任作完检讨之后,李主任开始询问房副部长,连响集团私有化改制的目的是什么,造成巨额亏损的具体原因是什么,造成亏损的原因是不是和企业体制有直接关系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房副部长的所有回答,都会被记录下来;不出意外的,下午审计署的人一定会进场审计。 协助审计署的,自然是反贪局的检察官,只要是账面上出现不符合常规的数字,调查这个数字出现的原因,就是反贪局的事情了。 这样一套审计下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必定会出问题,区别不过是问题的大小而已。 当然,如果在这种严苛的审计下,这家企业还是没有半点问题,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要么是审计的一方出问题了,要么是反贪局这一方出了问题。 所以,面对李主任询问的这些具体问题,房副部长一概以不了解具体情况为由,全部推开。 面对这种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李主任的耐心有限。 “也就是说,你在完全不了解连响集团的具体经营情况下,就在推进连响集团搞私有化改革?”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对于房副部长来说,如果他回答的不好,就不是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回答“是”,你怎么解释这其中没有经济利益的交易? 回答“不是”,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那些具体的问题? 房副主任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这危机让他产生了窒息一般的头晕目眩。 在李主任冰冷的目光里,他蠕蠕喃喃,“这个,我是,是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是在没有完全了解具体情况之下,做出的改制决定。” 李主任很失望,这就是我党的高级干部,怎么怯懦成这一副样子? 相比较房副主任的怯懦,李主任更欣赏刘广林的桀骜,这才是敢于斗争的好干部! 李主任仔细回忆了下房副主任的经历,最终把他的怯懦理解成是在文革期间被打怕了,落下的心理阴影。 既然经济上的情况搞清楚了,那么现在就是要搞清楚,刘广林为什么不认为连响集团是高科技企业的原因了。 “小刘,你来说一说,你是凭什么来认定连响集团不是高科技企业的?”李主任的神情很严肃,“要有理有据。” 刘广林看着李主任严厉的眼神,神情泰然自若,起身说道:“近四年来,特别是连响集团涉足微型计算机组装业务之后,明显的从‘技工贸’转型成为“贸工技”。 甚至在最近两年里,这家企业已经彻底放弃了‘技术研究和工业制造’领域,成为一家彻头彻尾的贸易公司。 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资金往来上查的清清楚楚。 我甚至敢在这里说一句,连响集团的微型计算机里面,没有一颗电容、一根电线是他们自己生产的。 就连机箱上的螺丝都是找小五金厂家订购的。 我在这里需要提请大家注意的是,这家企业在最近四年里,浪费了国家近五千万米金的宝贵外汇,用来购买国外低端的计算机芯片及配件,组装成整机,再高价转卖给我们的国家机关用于办公。 如果这样的企业还能算高科技公司,那不是我们的干部有问题,是我们的制度有问题; 如果这样的企业会亏损,那不是企业自身的经营问题,一定是企业的财务有问题。” 刘广林说的全是大实话,并没有半点虚假。 科技部计算机所之所以要把倪光南院士从连响集团赶出去,就是因为倪光南院士一直主张“技工贸”,贸易的重要性被他摆在了最后。 所以,在面对刘广林振振有词的指控下,房副部长没有任何办法进行辩驳。 李主任看到房副主任的怂样子,心中难得怒火上涌! 只见他轻轻地一拍桌子,语气沉重地说道:“分管领导对自己下属企业经营状况的了解,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太可悲了! 更可悲的是,我们体制改革委员会这个体制改革的直接设计部门成员,在看待私有化改革的高度上,居然也没有超越一个外人。 太可悲了! 散会吧!” 体改委自然不会有人留刘广林这个炸药包。 好家伙,敢和一位副部长叫板政治觉悟也就算了,还冲着他大喊“你这是在犯罪”! 太劲爆了,没人能治。 这种人,敬而远之就好了。 也有不信邪的,这不,在刘广林刚出体改委不久,就被自己的老同学马友和拉进了一处凉亭。 “我说兄弟,你这是坐火箭了!‘噌’一声就上正处了。”马友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摸刘广林屁股,“我摸摸看,你屁股烧糊了没有?!” “啪!”地一声,刘广林准确地拍掉马友和的咸猪手,“老马,你这性取向转变的有点快啊!说吧,是什么事?” 第37章 提前结束的体制改革 马友和神情严肃起来,“我老板让我来找你要消息,今天会上,李主任是个什么态度?” 刘广林想了想李主任的表现,然后发觉,这位李主任尽管没有明着表态,但他对私有化体改的态度却是很清楚的,也是很坚定的。 那就是反对。 这位的城府意外的深啊! 由不得刘广林不这么想。在涉及到体制改革这一块,专家学者的意见永远都只能当参考,拿主张的只可能是国家高层领导。 而李主任是那个时代的亲身经历者,当然明白,专家学者这东西,其实是思想宣传领域里的核子弹,怎么可能会被他们的学术理论绑架呢! 那么,这里面的文章就不是一点点了。 不过,这和刘广林没有关系,他不认为全国私有化进程遭遇踩刹车是他刘广林的力量,他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而他自己,其实就是一个误打误撞的闯入者,在机缘巧合之下,掀开了改革激进派的长袍,让他们露出了马脚而已。 想到这里,哪怕刘广林已经是筑基大圆满的真半仙,也不由得背上冷汗如浆! “李主任会上的态度就是停止搞一刀切的私有化体改,”刘广林看着马友和,眼神沉沉,语气郑重,“是停止搞一刀切的私有化。 不管怎么说,私有化经济是国家经济体制中的一个有益补充,这个是死道理,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那你还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反对私有经济?”马友和有些不解,“所谓‘矫枉必须过正’. 以前我们对私有经济打压的过于严厉了,导致现在大家要发展私有经济的积极性普遍低迷啊。 现在借着搞一刀切的私有化来表明改革态度,这不能算是错误吧。” 刘广林就知道,马友和的老板其实也是私有化体改的认同者之一,不然他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毕竟,他可是监督这一块的主要负责部门领导人。 难怪了,上次在南都座谈会上,那位领导的表现是有些无奈的。 想到这里,刘广林的语气就有些寥落萧瑟,“拿那么多工人的工资和财产来表这个态,值得吗? 想到纺织女工卖淫养家,最后被逼跳江自杀,我心里头不舒服; 一想到我们居然要拿这些人的财产来养一群王八蛋,我心里头更不舒服。 改革不是造就几个亿万富翁,开放也不是所有东西都白送。 所以,老同学,请你相信我,搞好国有企业的建设和发展,一样是改革开放,一样利国利民。” 说完,刘广林礼貌地和马友和道别。 只是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四年的兄弟感情到了这里,已经出现了裂痕。 回到安福胡同,刘广林把今天的座谈会迅速形成书面材料,如实地汇报给万伯平。 万伯平看得很认真,看完之后,神情松弛下来,他那双威严的丹凤眼微微上翘,笑道:“政治表态不是论资排辈,也不看级别大小和职务高低,这一点,广林你是做到了。 我很放心!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你能掺和的了。 是不是怪我今天早上没有提醒你?” 刘广林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而且,在您和万爷爷的袒护下,我也不担心自己的想法广为人知后,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 所以,我很好! 万叔,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做自己更美好的?!” 万伯平笑着点点头,“接下来你要有心理准备,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在中办熬个三五年,这样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第二天的晚上,政务院就召开了关于深化体制改革的一场大会。 大会从制度上否定了一刀切的搞私有化,认为这是危险的、不符合改革精神的举措。 大会上定的调子,让林副主任知道,自己要退休了。 他没有过多的埋怨,毕竟,政治投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能够全身而退,这都是李主任出了不少的力气了。 李主任自己也没有继续主持体改委,而是调进社科院,担任社科院的掌门人。 这种情况之下,科技部的房副部长的下场可想而知。 在审计署和反贪局进驻计算机所之后,先后落马的官员达到惊人的十七人。 其贪污的手法、侵吞国有资产的手段,让这些办案办老了的人都深感惊讶。 单单一个连响集团,就被查出问题资金二十多个亿。 这个结果就像是一个炸弹,把当时的高层全都炸懵了! 这还是我党的干部吗?每年那么多的外汇补贴都被挪用,都被转移进了私人口袋。 这个连响集团哪里是什么企业啊,简直就是一个专司洗钱的黑手套啊! 这也是李主任调走社科院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们官员治理的传统是各打五十大板,所以,刘广林也被波及了。 从万伯平的秘书被调去机要室行材科,担任一名机要员。 这就是典型的坐冷板凳了。 说实话,这还是刘广林的官太小了,波及到他的这点能量都是被头上的大佬挡漏下的。 万伯平和刘广林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看到他欢天喜地的神情,也笑着指了指他,“你这是嫌弃给我当秘书啊!” 刘广林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就是秘书当久了,思考的立场就变了,很难坚持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说,秘书不能当久了,这话真是有道理的。” “晚上回家了,你张罗一桌好饭,我们大家也都放松下。” 万伯平这话说的,让刘广林心中有些内疚。 事实上,自从刘广林和万芷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万家不管是谁,都没有拿他当外人。 所以,在刘广林不自觉地陷入这样大的政治风波之后,没有人不担心,只是都不表现出来,就连万树声这个高中生都没有提及。 “嗯!小叔他们好像在家,今晚把他们也请过来,一起聚一聚。”刘广林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差点忘了,还没给万奶奶报一声平安的。” 第38章 风波平定月色浓 当晚的家宴,刘广林拿出了巅峰厨艺,在小院里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平安宴。 农历九月,秋深月凉,遒劲的罗汉松在灯光下风骨嶙峋却又碧翠盎然。 欢笑声和祝福声,在这一刻把刘广林包围了。 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油然而生,瞬间就滋润了刘广林的心。 看着万树声在一旁“叮叮咚咚”地弹着吉他,刘广林一时兴起,笑道:“小弟,我今天要借花献佛,借你的吉他给大家献唱一首此时我最想唱的歌。” 万芷听到这里,立刻鼓掌;苏文芳也跟着鼓掌,一时间,小院里掌声清脆。 刘广林接过万树声递过来的吉他,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吉他,刘广林上手调音都搞了好一会儿。 调音完毕,刘广林起身鞠躬,笑着说道:“一首《我和我的祖国》送给大家!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心情低落的时候,我就会哼上一会儿。 希望大家喜欢!” 吉他声如同涓涓溪流,清澈动人;歌声饱满洪亮,情感诚挚沧桑。 慢慢的,大家都加入了进来,轻声和唱着这首爱国经典,抒发着深藏心底的家国情怀。 万芷看着刘广林灯下的身影,这一刻,这一个温柔的身影,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 这之后的第三天,万伯平接到了调令,前往川渝省担任一省之长。 国家高层甚至连等到年底人代会之后的耐心都没有了,可见川渝那边的形势有多急迫。 这一天,在机要室整理材料的刘广林,被第一副主任叫去办公室,询问关于梅德利化工的事情。 “小刘啊,你是从江南省来的,而且还是南港经开区出来的干部,现在这个梅德利化工的官司,打到了我们这里来。 具体情况你是最清楚的,你来给我说说。” 刘广林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原原本本地把事情一说,然后就等着副主任的吩咐。 “我就知道,外贸部的某些同志得了软骨病!你去吧!” 刘广林回到行材科不久,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要说这个机要室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没有电话自由。刘广林的移动电话是不可以带进机要室的,有保密要求。 “喂!我是刘广林,你哪里?”在机要室里接电话和当秘书那一会儿口气是完全不同的。 “广林啊,我是秦一谦,今晚出来坐坐?” 刘广林听得出来,他身边好像是有个尖细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这是开着免提? 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刘广林立刻反应过来,于是笑着说道:“出来可以啊!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和秦哥你坐一坐了,但是得先说好,就咱哥俩,行不?” 就听见秦一谦在电话那头佯怒道:“我说你这是什么毛病!大小伙子跟个小姑娘一样,还怕羞? 没外人!就是我的一个领导,想要和你见个面!” 卧槽!好你个秦一谦,我说你这也太实诚了吧! 我这要是直接拒绝了,你不得把你这个领导得罪的死死的,不结仇也结怨了! 刘广林一想到这家伙的确是个实诚人,在心中默默长叹:算了,我就和你见一面,别的,我什么承诺都不会说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 前脚副主任把自己叫进办公室谈梅德利化工的事情,刚出来还一个小时,你秦一谦的电话就进来了,还是请托局。 这不就是为了梅德利化工那点破事吗! 所以,电话里刘广林的声音就很平淡:“哦!见面是我的荣幸,但是先说好,我人微言轻,谈事情就算了,我掺和不起!” 这就是现在刘广林的风格,什么事情都给你摆上桌面,有的谈就谈,没的谈就算了。 反正刘广林也不指望在外面积累多少政治资源。 说一句大实话,有中关村的夏副主任和京城的刘副市长,以及单位里面这一帮子龙虎大师,还需要在乎社会上的那点不干净的资源? 不!完全不需要! 所谓无欲则刚,正是刘广林这种无欲无求的心态,让他给外人的印象就有点油盐不进。 秦一谦的语气没见有多少失望,“就是见个面坐一坐,相互认识一下,你总喜欢搞这么复杂。” 于是约定了,晚七点的燕来楼,不见不散。 燕来楼离安福胡同还有点路,所以,刘广林下班的时候车就开得快了点,他要回家做饭,今天苏文芳出差了,家里还有两张嘴呢! 于是,交警就看见一辆车牌前两位数是0的小轿车,在大街上游起了车河,开得那叫一个快! 算了,交警最终还是按下呼叫同事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真的是安福胡同的人有什么急事,车开快点也是正常啊! 总比那些喜欢炸街的街溜子强吧!街溜子自己尚且不敢拦呢! 刘广林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无意中耍了一回特权。 在学校接上万芷,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解释道:“今晚这个饭局是个请托的局,是恩是怨还不一定呢,所以,我就在家里给你们俩做点吃的。” 万芷笑的很开心,“广林哥,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和小弟两个都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我其实是不愿意去的!生命何其短暂,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缘无故的人身上呢? 但是,秦一谦这个笨蛋,给我打电话开了免提,找他的还是他的领导。 我要是不答应,他以后就麻烦了。有穿不完的小鞋在等着他。” 万芷听着这一句极有哲理的情话,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满足。 等刘广林安顿好家里的小姐弟,赶到燕来楼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一刻了。 席间果然没有其他人,一个两毛四的大校端坐在上首,秦一谦面带愁云,在一旁陪着,看到刘广林进来,那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哀怨。 “对不起啊!来的迟了!”刘广林根本不找那些借口,反而主动招呼起秦一谦,“秦大哥,这位领导给介绍介绍嘛!” 大校是有社交常识的,听刘广林这样一说,也起身说道:“领导就过誉了!刘主任,我叫郭东来,也是刚进京城不久的外地人!” 刘广林一听,姓郭,还是外地来的,而且还是刚调来不久的,这不就是那一家的吗! 麻烦了!麻烦大了! 第39章 京都余韵长,极目楚天舒 (祝所有军人武运昌隆,建军节快乐!顺便说一声,轰20真的很雄伟,也很科幻。另外,军队部分主线因为规定不能写,就略了,频繁改稿很烦人。) 不对呀!前一世这家伙现在不是少将吗,而且在京城也待了好几年了,这一世怎么到现在才调来? 而且,还只是个两毛四?! 但,刘广林无心去深究,并没有什么意义。 上一次刘广林救秦一谦的父亲秦勇的时候,就被万伯平隐晦地警告过了。 “郭长官有话直说,看在秦一谦的交情上,我不可能没表示。” 秦一谦听到这个话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个事情做的有些莽撞了,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郭东来看了一眼秦一谦,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心中不禁对秦一谦的没眼力有些厌烦。 “是这么个情况,刘主任,外贸部的罗兴强副部长老家是陕北人,和我是乡党。 他现在很艰难,托人托到我这里来了,可见他是真没办法了。 组织上在调查他,单位里面遭到排挤打压,朝不保夕! 连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被求上门来,可见是身处绝境了。” 郭东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观察刘广林的神色,发现他无动于衷。也就对今晚的结果有了大概的猜测。 “罗部长想请你出个面,请粟子莹出来坐一坐,谈一谈,你方便吗?” 难怪这人在以后会掀起那么大的风浪了,就凭他这股子死缠烂打的劲,也不会混差了。 不过,刘广林不打算惯着他。 不要说他现在远远没有达到后世那样的成就和高度,就算和后世一样,又怎么啦! “老郭!我也说一句不怕得罪你的话,知道是这个糊糊事的话,我都不跑这一趟,真没意思! 你就问问他罗兴强,官场上斗不过,就在桌子底下打黑拳,是不是他罗兴强干的事情? 不是他罗兴强强行下任务,南达经开区是不可能和梅德利化工签这份投资合同的。 和自己人斗不过,就想着找个外国爹,这算怎么一回事?! 丢人都丢到米国去了! 现在他的外国爹也干不过,就想坐下来谈,他罗兴强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刘广林起身看了看秦一谦,怒骂了一句,“操!你是sb啊,这种事你也想着掺和!” 秦一谦连忙起身追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我真不知道他来说这个事情的。 而且,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授将衔,高配京城军区的副司令,我也不想得罪他。” 夜色里,刘广林回头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秦一谦,语气深沉地说道:“你要是想下半生过的安稳,离他远点。” 秦一谦当然不会就这么任由刘广林走了,那以后还怎么处? 至于郭东来,随他去吧!反正今晚不得罪也得罪了,瞧这事情办的,这姓郭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于是,两人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了坐,但毕竟有了这么一根刺,都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气氛也就不是那么好。 在这之后,秦一谦也找过刘广林聚过几次,但终究是很难回到从前的融洽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刘广林调离京城。 时光荏苒,人事变迁,转眼三年多过去了。 这一年,刘广林27岁。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好几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他结婚了,万芷一毕业,两人就登记结婚了。 婚宴很低调,粟家来了粟子莹,她现在已经是南都市长,正厅级干部。三十七岁的实权正厅,找遍全国,你也找不出几个来。 而且,她的履历异常丰富扎实,后劲很足。可以说,她这一世的成就要远远超出前世。 刘广林的大领导也秘密前来,带了一对锡山的福娃娃作为贺礼,深得万芷的喜欢。 两家人加上几个领导,一共三桌,真的是再低调不过了。 人家都说好事成双,这第二件事,就是刘广林在婚后不久,被中办人事局提拔为副厅级。 刘广林知道,自己再想赖在中办是不可能的了。党校学习之后,就要有所调动。 而且这种调动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 想来也是,有几个红档干部不是从最艰苦的地方一路走过来的呢? 调到边疆去也很有可能! 所以,刘广林也不去猜测。而是抓住在党校学习的机会,好好陪了陪万芷。 一世人,两夫妻,哪里好得够呢! 党校学习结束,不出意外,刘广林拿到了优秀成绩,他自己的工作岗位也定下来了,去楚天省的省辖县级市宜都担任市委书记。 怎么说呢,楚天省委也很照顾刘广林,安排了另外两层身份给他保驾护航。 一个是省委候补委员,另一个是西陵市的市委常委。 西陵市市委常委很好理解,毕竟宜都市是西陵市代管,有这个身份才是正常的。 可省委候补委员这个身份就不得了,有了这个身份,他刘广林也可以大言不惭的自夸一句,自己是省委领导了。 而且,整个西陵市里面只有市长徐子健是省委委员,可见省委委员的含金量之高了。 至于西陵市委书记罗庆全,因为国家特大型工程落地的原因,西陵市委书记一直由省委常委兼任着。 省委委员这个身份,让刘广林在西陵市委里面的排名,一举越过市委副书记齐甲雄,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三人。 因为是省委的候补委员,刘广林到任之前必须要去省委熟悉几天。 楚天省委书记关广富是一个很有智慧的老者,给刘广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接见刘广林的时候,他当着一众省委领导的面,直接说道:“小刘啊! 我认真看了你的履历,特别是你在江南省的那一段,真精彩啊! 现在,楚天省委就把宜都这个革命老区交给你了。 省委和我都会帮助你排除一切阻力,成为你的助力,帮着推动宜都的经济腾飞起来。” 这真不是一句空话,一个省委候补委员的身份说给就给了,还要楚天省委怎么支持你啊! 名不正则言不顺,尤其是官场,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甚至在春秋时期,曾经出现过一个很红的学派,专门研究权力的边界,这就是已经消失了的名学派。 刘广林对此当然心中有数,尤其是在怎么建设世纪之交的区县上,他前一世是做过深入研究的。 他相信,这次中央给了他这么一个施展抱负的好机会,他有责任也有能力抓稳抓牢这个机会,带领宜都市以腾飞的姿态迈进新世纪。 第40章 一地鸡毛和一地父母 因为刘广林省委候补委员的身份,送刘广林到任的,就只能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了。 一般的科室一把手送不动,其他的几个副部长也挺够呛。 刘广林上任这一天,天公作美,下起了毛毛雨。 早上的七点半,常务副部长李立早早就到单位了。 看到已经来报到的刘广林,他举起手上的热干面,问道:“过早了没有?早饭要吃,西陵市那一帮人个个都是酒蒙子,不吃一点垫垫底,胃可受不了。” “我吃过了,您这干巴巴地吃热干面多费劲啊,我给你拿瓶水去!” “不用!小刘,我车上有水,上车走吧!” 刘广林依足了规矩,上了李部长的小车,后面西陵市派来的车就让他空着。 汉宜高速上车辆不多,李部长的天籁车车况也很好,路上走的不慢,不到十点半就到了西陵市。 市委一帮人自然早早地候在一边了。 哪怕罗庆全书记贵为副部级,但今天刘广林这个副厅的到任他也不好缺席。 大家都是中管干部,谁还不了解一点内部情况。 哪怕罗书记没有时间去了解,看一看刘广林的年龄总应该明白吧,这就是典型的红档干部,进了培养梯队的。 换一句话来说,这就是政治资源,而且还是很了不得的优质资源。 所以,欢迎会上一团和气,之后,罗书记更是亲自陪同刘广林上任宜都。 可以说,这样深厚的背景、强势的举措,应该可以打消宜都市内某些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吧。 但,并不会! 起码宜都市的市长张晓强就不这么认为。 在张晓强看来,你一个镀金干部,来待个一年半载的,把事情搞乱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人,我要怎么尊重你? 张晓强是二汽出身的技术型干部,来到宜都之后,从二汽那边搞来了一个组装车间,可以说,他是为宜都市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的。 相比较,之前的宜都市委书记就无所作为了,临走之前紧急提拔了一堆干部,搞得现在宜都市委市政府正常运转都困难。 但是,张晓强再是技术型干部,对组织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所以,第一个到刘广林这个市委书记办公室来汇报工作的,就是他张晓强市长。 办公室还是从前的那个办公室,不过那些豪华摆件全部不见了。 墙上巨大的地图被换上两面鲜红的红旗,一面是党旗,一面是国旗,在射灯的照射下,显得庄重夺目。 坐在办公桌后的刘广林看上去非常年轻,张市长甚至拿他和自己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儿子相比较。 看到秘书小范领着张晓强走进来了,刘广林也起身相迎,“老张来了啊!小范去泡杯茶,然后把门关上。 老张,坐下谈,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去了。” 张晓强看着一举一动都非常沉稳有度的刘广林,心中很惊讶! 有些人的城府是装出来的,有些人的城府是天生的。 刘广林绝对是后者,而且还是后者中的佼佼者。 小范泡好了茶,关门出去了。 张市长一看杯子里的茶叶,很普通的炒青,就是本地几家茶厂的茶叶。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希望,或许这一位不是来搞破坏的? 于是,他重新组织了语言,把目前宜都市的大概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刘广林认真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说道:“老张你把明天上午的活动都推了,陪我跑一跑几位老领导的家,多听取老领导的意见总不会出错。” 这个章法就很高明了。 因为,不管接下来刘广林做什么动作,都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取舍有度。 这一点,和老干部们多交流交流意见,肯定不会出错。哪怕是真的动了老干部们的利益,也有一个当面解释沟通的机会。 真的闹到老干部们上访了,你这个市委书记还要怎么做? 前一任市委书记就是这样调走的。 这也是中央为什么要把刘广林下派到宜都市的一个主要原因,弥补修复地方关系。 革命老区的老干部,那是出了名的敢说敢干,一般领导还真降服不了。 张市长回去以后,刘广林陆陆续续听取了三委五局的领导工作汇报,对宜都市人浮于事的机关作风有了一个很直观的印象。 但他不准备裁撤这些人。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相比较地方人口素质,那高出不是一点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这些人去做呢! 发展经济嘛,大家都要动起来。 听取了这些直属部门的领导工作汇报之后,已经是晚上的六点多了。 刘广林带着小范,一起走上城关镇的街头,准备实地看一看民风民俗,毕竟楚人任侠,好打不平是传统了。 小范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武大中文系的,能被分配进宜都市委,人事局肯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牵扯。 但,刘广林不需要在意这个。 他现在的政治地位,已经可以忽视某些场外因素了。 “小范,宜都人有什么最爱吃的,我们去瞧一瞧!” “刘书记,据我了解,宜都人爱吃个小火锅,一年四季哪怕是夏天,每天都要吃上这么一回。 我们去找个火锅店,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夜风吹落了梧桐叶,在路灯下飘荡着,“飒飒”的声音在空旷的街上很是悦耳,这大概就是秋天的声音吧。 刘广林突然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万芷,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给万芷拨了过去。 在情感表达这一块,万芷是含蓄的,刘广林也是含蓄的,但这期间的心有灵犀,让彼此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温暖。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彼此都明白,自己已经成为对方最深的牵挂了。 这就是爱情吧,如果说真有爱情的话。 小范这个年纪,还不是很懂这种爱情,在他听到的,就是几句真挚的问候,很平常的家常话而已。 刘广林挂断电话,随手指向一家摆在路口的红帐篷,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一看就是母女俩的女子在看着路上不多的行人,眼里充满着希冀。 看到刘广林两人进来,年纪大的女子连忙热情招呼开,只是她说的方言有些不好懂。 这边正在沟通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大声的争吵,一个女子在大声指责着什么。 第41章 罚酒还是敬酒?费思量啊 正在介绍的老板娘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出去。低声下气地说着话,但争执越来越凶了。 刘广林抬头看了一眼,四名年轻的城管队员正耐心地和老板娘解释着什么。 一看到这个情景,刘广林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老板娘把摊子摆在十字路口了,城管队员认定影响交通,要求商户挪动摊子。 老板娘看哀求不成,打开一个放杂物的箱子,拿出四盒香烟递了过去,又是一番好声相求,这几个城管队员才揣着香烟离开了。 “小范,刚才那四盒香烟需要多少钱?”刘广林因为不抽烟,对香烟的价钱不了解。 “十元钱一盒的555,这家摊子一个晚上可能要白忙活了。” 刘广林看着这一对母女的丧气样子,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小范,给建设局老莫打电话,就说我请他吃饭,让他来这里一趟。” 城管的管理权在建设局这里,出了问题当然要找建设局。 尤其是在目前,刚颁布的《行政处罚法》执行边界其实很模糊,所以街头乱象越来越多。 别的地方刘广林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去纠正,但是,宜都不行,一点也乱不得。 小范打电话去叫莫局长的时候,老板娘也过来继续招呼,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仔细看看就能看出,她这笑容既勉强又心酸。 小范打完电话,转头请示刘广林,今晚准备多少钱的标准。毕竟,这么奇怪的场合就是让老秘书上来也迷糊,何况他一个新手。 但,请示领导总是没有错的。 刘广林看了看小范,中人之姿吧。 给到有灵性的秘书,既然老板都把负责城管的一把手局长叫出来了,就说明老板对刚才的问题是有倾向性的。 那还不多点两个菜,起码,也要帮着这一对母女把那四十块钱挣回来啊! 不过,培养干部也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慢慢来吧! “一共才三个人,点六十元的菜都不一定能吃完。为了让这一对母女把那四十元钱赚回来,多点几瓶酒。 别担心我,今晚老莫要是不把那四十元钱喝出来,我是不允许他下场的。” 看着笑意盈盈的刘广林,小范忽然感觉这个秋夜其实很凉,凉的像水。 小范安排了三个小火锅,一个火锅二十块钱的,分别有腊蹄花锅、清江杂鱼锅和排骨萝卜锅。 看这颜色,闻着香味,再看看老板娘端上来的几小碟子泡菜,这一顿饭差不了。 老板上菜很快,老莫来的也很快。 老莫接到小范电话的时候,正在和房管局的几个人喝着呢,一听是刘书记请他吃饭,他心中当场就是一个激灵! 老莫也是个挑眉通眼的人,当然明白这一回是宴无好宴。 刘书记和自己都没见过面,就是想去给他汇报工作,排队还没轮上呢。 这样的情况,请自己吃饭能有好事才怪! 所以,他立刻让司机把送到路口边上,自己跑着过来了。 小范也不至于傻坐着不动,还是很规矩地到门口迎了迎。 “刘书记好!”老莫很拘束,别看刘书记年轻,官威可一点也不轻。 “老莫啊,坐吧!”刘广林指了指塑料椅子,请他坐下,这才接着往下说,“请你来是有工作要谈,希望你有一个好酒量。” 小范在刘广林的示意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他的话,被在外面等客的母女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这两人的反应不是开心,刘广林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她们是在害怕。 小范说完,老莫一句解释都不敢说,直接请示道:“请领导指示!” 刘广林摆摆手,拿起一瓶白云边,给老莫斟满了,又给自己倒满,二两五的一次性软塑料杯一口气喝完。 然后看着老莫也一口干完,这才开口说道:“我以前的老领导告诉我,治理地方,有这么几个部门,一定不能乱,否则吃苦受罪的就是老百姓。 警察部门不能乱,乱了社会风气会坏掉; 教育部门不能乱,乱了娃娃们就读不好书; 工商部门不能乱,乱了社会就没信誉; 城管部门不能乱,乱了就会引发社会冲突。 今晚很幸运,那几个城管队员没动粗,所以我也很客气的请你喝酒。 别的话我和说再多,你听不进去,因为你心里有怨气。” 老莫连声说“不敢”。 但刘广林岂会放过他,“事情很简单,趁着你还没喝醉,记住我这句话,城管是帮老百姓摆摊设点的,是帮助流浪汉回到家乡的,是帮着整理市容市貌的。 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会把他们都裁了。 记住了,老莫,从现在开始,咱们宜都市不养闲人。 好,正事谈完了,接下来就安心喝酒吧。” 别看是大排档,但是这菜的味道真不错,刘广林自己的厨艺就不差,尝了一口腊香软糯的蹄花之后,感觉今晚没有白来。 老莫看得出来,刘书记是真心喜欢这家的菜,他自己尝了两筷子,确实不比那些装潢华丽的饭店差。 于是,也就放下心事,陪着刘书记吃了起来。 而且,老莫的酒量其实很好,和建筑行业搭边的人,很少有酒量不好的。 但是,当刘书记要开第三瓶酒的时候,懂事的女老板过来阻止了,“刘书记,这酒不开了,今晚我舍出去的四十元钱刚才的两瓶酒已经赚回来了。” “真赚回来了?” “真赚回来了!刘书记,这个瓶子的白云边超市里头卖四十,我卖你们五十,加上小菜,真赚回来了。” “好吧!那今晚就这样,我们先走了。小范,买上两瓶酒,把单买了,我带回去喝。” 刘广林不为己甚,既然老板娘帮着老莫说话了,就说明这个影响已经消化掉了,再逼老莫喝酒那就不成体统,有针对性。 老莫很清醒,知道今晚的事情就算是过了,不过城管队的队长也别想着好过就是了。 看着刘书记沉稳的步伐,老莫心里头很有一番感慨! 刘书记这样对自己,逼着自己喝酒,自己应该很生气,可为什么就是生不了他的气呢? 这是一个有公心的领导,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 第42章 一个市委书记的开局 第二天的上午,刘广林和张晓强市长一起,开着车准备拜访看望宜都市的老领导。 首先,当然是要去看望从省人大副主任这个位置上退下来的刁尚易刁老。他是目前居住在宜都的老干部里面,级别最高的,享受副部级退休待遇。 不过,刁老不愿意住疗养院,认为里面没什么意思,不如在老家养老好,起码能叶落归根。 从市委出来,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刁老居住的小区,挺安静的小区,香樟树都有碗口粗,这是一个老小区。 市电视台的人要跟着拍新闻,这个是他们的新闻任务,刘广林也不好多阻止。 就刘广林本心来说,这种新闻他是真不想多搞,意义真的不大。 刁老的家很朴素,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家里常住,老式小区通风又不好,要说没有老人味才是假话。 不过,刁老为人很有觉悟,对刘广林这个省委候补委员能来看望他,表达了感谢之情。 并且表示,宜都这个地方虽然有个煤矿,可一来煤矿储量有限,二来开采设备落后,并不足以成为宜都市的支柱产业。 而且,矿区经常性的塌方冒水,毁了不少的农田,和地方上的矛盾也不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当然,刁老只是善意提醒,都退回家养老了,谁还愿意操这份闲心来问政呢! 这也就是刁老热心,喜欢刘广林这个小年轻,这才开口说两句。换一个人来,刁老能陪着你走完过场就很给面子了。 甚至,上一任市委书记在新年团拜的时候,还被刁老从家里头轰出去过。 辞别了刁老,又走完另外两家,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一半。 和张市长分开后,刘广林开始考察城关镇,当然,电视媒体被他赶回去了。 你要是拍了一些脏乱差的东西,播还是不播?! 刘广林先是走访了两家菜市场,重点考察了缺斤少两的问题。结果是,宜都也不能免俗,这样的问题很突出。 一斤猪肉最多就给到八两,甚至给六两的也大有人在。 而且,菜市场也没有工商管理员巡视,这和工商局的《在编人员情况表》不一样,表上可是填写着,每个菜市场都有两个巡视员的。 另外,菜市场的卫生状况也不好,看有些碎菜的腐烂程度,起码有两天以上没有人来打扫了。 99年,正是实体店红火的时候,所以各个城市里头批发市场都也少不了。 批发市场里头外地人聚集的比较多,短期行为在所难免。 不但治安是个难题,食品安全监控也是个难题。所以,刘广林对批发市场的现状也必须做到心里有数。 同样的,在这个不大的批发市场里头,还是看不到工商人员的身影。 五六十个商家,起码有三十几个公开买卖批发假冒伪劣商品,什么新农方便面、真露矿泉水,甚至还有三锅头白酒。 看着人来人往热闹异常的批发市场,刘广林的心情有些小糟糕。 临近中午,刘广林来到了宜都一中,小范和一中的校长说明了刘广林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刘广林邀请校长和他一起前往学校食堂就餐。 食堂很干净,尽管桌椅有些破旧。 打饭的窗口是一个谢顶了的老头,眼神浑浊无力,面前蒸桶里的饭,有小半边是蒸熟了的玉米粉,金黄金黄的,很是吸引眼球。 刘广林特意要求,这个玉米粉和白米饭各来一半,闻着香味就好,让人很有食欲。 菜式就很少了,很少的几块肥肉炒大白菜、鸡架焖土豆,红烧冬瓜。 刘广林各样都来了一点,菜普遍都很咸,也没什么油水,好在并没有吃到沙子石子,还算干净吧。 这让他的心情多少好了一点,宜都的教育界起码还算有良心。 吃完了饭,顺带着看望了一众老师,这才回到市委,又开始了新一轮听取汇报的过程。 在这个中间,刘广林会让小范去档案室找一些往年时政的档案,一份档案一份档案看下来。 这样的工作模式过了两天,大致摸清楚宜都市的现状之后,刘广林决定,这个星期日带领市委一帮领导干部,前往烈士陵园举行祭奠先烈的活动。 一方面是要提醒市委里的个别同志,要加强爱国意识;另一方面,也是要继承革命传统,让市委里的同志们更有斗志。 什么是革命? 革命就是流血牺牲! 祭典活动后,当天下午,刘广林第一次主持了市委领导干部生活会。 这一次的生活会,刘广林没有点名批评谁,但是,提出了很多要求。 这些要求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要求市委领导干部,必须不停提高自身修养,努力学习理论知识,以保证自己的事业观不偏、工作观不移、政绩观正确; 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多学习,多思考,努力提升自身眼界。 另一类则是纪律要求,刘广林对这一块的要求非常严厉,甚至公开在会上责问纪委书记杨敬亭,为什么在前一段时间,大批在纪律上问题的人被集中提拔? 你这个纪委书记想当摆设可以,自己去找个山神庙,宜都市委容不下你这样没有风骨的纪检领导。 为什么刘广林会突然在这次生活会上对纪委发难,实在是眼下宜都市的纪委书记太过怕事了。 不错,上一届的市委书记太过强势,你一个副处确实不可能和副厅级市委书记对着干。 但是,领导提拔干部,征求你这个纪委书记的意见时,你连提出自己意见的胆量都没有,你这算什么? 哪怕是你杨敬亭提了一条意见进了会议记录,刘广林现在都不会这么被动。 现在好了,前一任的糊糊事算是宜都市的集体决议,无可更改了。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有一个强势的纪委书记来监察干部,组织纪律的执行一定会被大打折扣的。 一个没有纪律的队伍,还怎么带? 杨敬亭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他的业务水平没有问题,业务能力当然也很好。 甚至可以说,一封举报材料只要到了他的眼前,其中真假的关键所在,他是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对于前市委书记提拔的这些个小干部、小科员,真没有一个符合纪律审查的,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小问题。 第43章 执政一方的开始 可惜的是,杨敬亭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草根出身,而他又偏偏非常迷信靠山的力量。所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殊不知,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靠得住的靠山。 当时的杨敬亭是被前任书记惯着用,人前必称书记,人后必喊兄弟。可调走之后,等杨敬亭去西陵市找他,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鉴于刘广林对宜都市纪委的不作为印象,给纪委工作带来了巨大压力,杨敬亭不得不在生活会的当天晚上,驱车前往西陵市,找前任市委书记李立民请教。 但见面之后,李立民的热情里头就带着疏离,和杨敬亭说得最多的,就是让他配合新书记的工作,不要有抵触情绪之类的。 这让杨敬亭的心一下子就寒了半截! 原来李立民根本就没有接纳自己的意思,是自己傻,被利用了。 杨敬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车是怎么开回来的。 在李立民突击提拔问题干部这件事情上,他杨敬亭虽然没有拿一分钱好处,但确实失职了,说得严重一点,是严重失职。 现在,就看刘书记怎么处理他吧! 事实上,刘广林也没有让杨敬亭等太久,生活会的第四天,西陵市纪委的处分决定就出来了,留察一年。 这个处罚实在是非常严厉,除了没有给杨敬亭定罪以外,杨敬亭也失去了所有。 在刘广林推动西陵市纪委处罚的整个过程中,李立民甚至都没有伸头出来看一看,直接躲得远远的,可见其人生性之凉薄。 杨敬亭的去职给了整个宜都市的干部队伍一个有力警告,要尽职尽责,不要散漫懈怠,杨敬亭就是例子。 其实,刘广林也不愿意去翻上一任的糊糊账,可这位李立民做的实在太过分,已经在试探组织纪律的底线了。 如果刘广林不在这件事情上留上一手,等哪天李立民犯罪了,他刘广林也有被找后账的可能性。 你刘广林在接手宜都市的现状后,为什么没有及时向上级组织反映啊? 知情不报,有时候也是处理你的一个理由。 ······ 在杨敬亭去职的当天,万芷的调动手续终于办下来了,就职西陵大学校党委组织部干部科干事。 这几天里,就要和苏文芳一起来西陵市。 苏文芳过来主要是看看西陵大学的任职环境怎么样,然后从西陵机场飞往川渝,去和万伯平汇合。 女儿万芷的离京,让她也办理了工作调动手续,前往川大,也省了万伯平每个周末飞机往返的辛苦。 这天,刘广林推开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开车去了机场,迎接他的娇妻和岳母。 作为国内有名的学术先锋,苏文芳教授在学术圈的名望还是很高的。西陵大学的副校长能亲自来机场接机,可见苏文芳在学术界的威望。 但苏文芳对此似乎并不热心,她委婉地谢绝了副校长的邀请,径直上了刘广林的车,然后一起前往西陵大学。 世纪末的西陵大学其实很寒酸,老式的教学楼写尽了沧桑。 倒是绿化很好,乔木成荫,亭亭如盖,又被秋风染尽,色色不同。 校长王忠炎更是在校门口亲自相迎,作为一个正厅级领导,这可以说是礼数周全。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会客室,自然少不了一番介绍。 就听见苏文芳随意地和王校长说道:“刘广林,我女婿,现在在宜都市委工作。 他在学术方面没什么造诣。不过,在搞钱这一块你可以信任他,学校要是在经济上有困难了,可以找他想想办法。” 王校长听苏文芳这么一介绍,立刻想起来了,原来西陵市新上任的省领导就是你呀! 刘广林在听到苏文芳介绍完自己,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他立刻微笑着伸出双手和王校长打起招呼来。 再怎么说,王校长不管是行政级别还是年齿都要高出自己一辈,不要失了礼数。 “王校长,幸会幸会!正如我妈说的,学术上我是个棒槌,但学校要是经济上有难处,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王校长在伸出右手相握之后,又拿左手轻轻拍着刘广林的手背,笑着感慨道:“真一世才俊! 学校还真有这方面的需求,不过,这个事情今天不谈。 今天我们只谈怎么把苏教授招待好!” 开玩笑,苏文芳的身份何其尊贵。抛开她在学术界的影响力不谈,只谈她在政界的影响力,也足够吓人的。 她公公万长风因为这几年在江南省的卓越政绩,年底有望进中枢;她丈夫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履新三年多的省长了,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看看她女婿,这就是传说中的红档干部啊! 一个人,活到上有恩萌、中有德泽、后继有人这个份上的,翻遍了历史也找不到几个。 眼前的苏文芳就是活生生的一个! 刘广林当然能听得出来王校长话里的诚意,但他不可能接话,这是长辈自己的事情。 就听见苏文芳点头笑着说道:“这可真是盛情难却啊!王校长,还是不要给你们添太多麻烦,随意一点就好了。” 当晚的欢迎宴是在西陵饭店举行的。席间,西陵市委书记罗庆全参与进来,陪了王校长和苏文芳一杯酒,也算是尽了些许地主之谊。 接机的副校长虽然不明白这个苏文芳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但他知道,不管是这个苏文芳,还是新来的组织部干事万芷,肯定是招惹不得的。 送走苏文芳,安顿好了万芷,刘广林又开始了艰难的执政一方之旅。 在接连考察完市直机关之后,刘广林首次召开了常委会,议题只有一个,机关人员分流。 怎么分流?谁走谁留? 这些都是砸别人饭碗的大事,刘广林不得不十分慎重。 召开常委会之前,刘广林还是很扎实地做了会议准备工作。 第一步,他和市长张晓强就市直机关人浮于事的现状做了深层次的沟通,并提出,要把这些人分流一部分出去。 当然被分流出去的人不是让他们失业,流落街头,这不是我党的作风,也不符合我党的组织纪律。 对于这部分被分流出去的人,刘广林打算给他们转编,转成企业编制,统统安排进一个农投公司。 这个农投公司的资金来源主要由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来负责。 说实话,目前不管是萤火虫资产还是onez投资,都是年收上百亿的巨无霸产业,对于投资扶持一个小小的县级市的发展,随便哪一个公司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第44章 人员分流转编中的技术型操作 张晓强市长在得知刘书记能拉来南达造船厂的上级母公司的投资,感到很惊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在听完刘广林的经历讲述之后,立刻就相信他了。 有了这么一剂强心针,让张市长在经济建设上压力小了很多。 特别是刘广林强调,这批从机关分流出来的人,在经过专业培训之后,将会成为宜都市农业投资公司的主要骨干成员。 这彻底打消了张市长的疑虑,他积极地向刘广林靠拢,并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一般来说,一个地方上的政务大事,书记和市长统一口径之后,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反复。 但刘广林还是很细心地做着准备工作,万一阴沟里翻船了,那不是要被万伯平笑话到死? 丈人和女婿之间的这点小乐趣,那是不分层次的天性。 之后,刘广林召开了五人小组会,参会的分别有市长张晓强、市委副书记高家华、市纪委书记钱四化和市委组织部长方南。 会上,刘广林详细地讲解了市直机关人浮于事的坏处,以人员分流的好处,以及考试分流的科学性和公平合理性。 市长张晓强则重点阐述了市政府成立的农业投资公司的目的和作用,以及人员安排。 副书记高家华其实对前任书记李立民是有看法的,但人微言轻,说出来之后就一直被针对,在党群和编制上的话语权被削弱到了最小。 但他对刘广林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其实也不看好,年纪摆在这里嘛,再是天才,能有多强的承受能力。 做官,不但要冲得出去,也要经得起打,熬得住磨才行。 但,随着对刘广林的持续观察,高家华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且还是一个有公心、有底线的天才领导。 敢于放权,对于自己在人事调整上的试探,也是尽量以自己的意见为主,进行适度纠正。 可以说,这位完全可以在宜都搞独裁的市委书记,意外的很民主。 这和李立民是两个极端。 对于市直机关人浮于事的现象,他这个副书记其实也很揪心,可他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在听到刘广林的处理意见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业务水平,真的只配给刘书记领导。 通过考试,把不合格的人分流出去再转编转岗,这实在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让人不能不佩服。 所以,在听完张市长的发言后,高家华第一个举手发言。 “我举双手赞同刘书记的意见,这个意见太好了,很及时也很有意义。 我在这里想做一点补充,那就是其实我们下面的乡镇机关,这种人浮于事的现象也很严重。 都说有样学样,我们基层的领导干部在这一点上学的可是很快的。 我的意见是,市委能不能把乡镇机关也纳入这次的分流考核当中来。” 刘广林想了想,说道:“如果这次分流考核把乡镇基层也纳入进来,影响面就很大,舆论引导和控制就是个难题。 我的意见暂时先分成两个批次来考核。不过,这两个批次并不绝对。 人心都是这样的,免费的他们不珍惜,非得自己付出点什么才珍惜。 第一次市直机关的分流考核是强制性的。当然,对愿意找人托关系想要留下来的,每个常委手上可以有一两个保留名额。 这十几二十个名额,其实就是一个风险缓冲区,你们可不能收受钱财啊,那是犯错误。 当然,话不能说死,保得了第一次,谁还能保得了第二次?! 到下一次基层分流了,他们还得参加考试。 我认为这样整体操作下来,舆论的引导要可控得多。” 这是什么神仙算计? 这不但把机关职员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还利用这些人强烈的自保心理制造了一个风险缓冲区。 这才是领导艺术! 组织部长方南一看,好嘛,铁三角都统一意见了,何况自己的内心也是赞同刘书记的这个举措的,那还矫情什么呢~! 于是,方南直接表态道:“各位领导,我们组织部门回去就把需要参加分流考核的人选统计出来。 我们组织部门保证,经过这次分流考核之后,市直机关一定会处在一个稳定高效的运转状态之下。” 刘广林看了看方南的认真劲,其实他心里头对方南的感观并不是很好。 前任市委书记突击提拔干部,你这个组织部长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但组织部门和纪检部门不一样,是可以纠正的,所以,他也不为己甚了。 眼下看到方南转向及时,也就在心里暂时放下对他的整顿。 纪委书记钱四化刚调来,在这个问题上的发言权几乎没有。 尽管如此,钱书记还是表态,不管何时何地,纪委都会牢牢紧跟市委决策,认真履行纪检监督的职责,为市委的改革发展护航。 因为五人小组会已经通过了,所以刘广林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件事情后,也就波澜不惊地通过了。 通过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不要刘广林去操办了,自有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两人去搞。 这就是一把手的优势,可以调动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而在这之后,刘广林也没有闲下来,他现在每天上午在市委办公,吃完中午饭之后,开始下乡镇,搞调研。 他想在宜都市搞一个高效综合农业基地,不实地了解情况怎么能行。 跑完了所有乡镇之后,有十几个偏远的山村,他也实地考察完毕,耗时三个月,从深秋跑到了隆冬。 两次人员分流考核全部完成,被分流出来的人员正在市农投公司接受现代化企业管理的培训。 前来主持培训的,不但有那国内管理高校的名师,也有凯瑟琳请来的国际知名管理大师,甚至楚天省几所高校的管理系教授、副教授都前来学习。 农投公司的企业级别不低,张市长亲自出任董事长,由宜都市财政担保,从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借贷二十亿,进行农业方面的专业投资。 成立了我国第一个专业化的育种公司,从全国各地聘请良师高人,为西陵市、楚天省培育高产丰产粮食作物; 紧接着成立了第一个合作农场,由农民出地出人,合作农场出技术和加工设备,对土地产出进行市场化种植和深加工。 第45章 省委对新农村建设的担忧 合作农场其实就是搞大规模集约化种植和深加工。 把农民变成工人,把农田变成生产线,这一举措在农业税最为繁重的世纪末,得到了广大农民的热情支持。 世纪末的农民种地,真的是为国家种地,交完了农业税,一亩田地能赚到几十块钱就已经是种田能手碰上丰收年了。 一般农民,亏本倒不至于,但是,真赚不了钱。 如果家里再有两个孩子读书,那是要借钱还要饿肚子的。 所以,在听到农投公司的人说,土地转租给合作农场之后,农场不但给包农业税,还按照基本生活给发补贴。 基本上,每人每月的生活补贴都在90元以上,不管老人小孩,按人头来发补贴。 要是家里有人进了合作农场做工人,那么这个工人的生活补贴要扣掉,改为发基本工资,一个月600元以上,年底有分红。 这样的政策一出来,不但西陵市哗然一片,就连整个楚天省都惊讶莫名! 关书记尽管快要退休了,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还是让自己的秘书通知刘广林,来省城做汇报。 关书记是从大锅饭年代走出来的领导,太清楚大锅饭的弊端了,那可真是老实人忙死,精明人闲死。 所以,很多声音批评搞生产队集体制,是在培养刁民,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把“合作农场”这个洋词拿掉,你就不难发现,宜都市搞的这一套,还是大集体那一套嘛! 这不是改革,这是在开改革的倒车,一定要纠正。 众所周知,年底了,政府部门各种会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刘广林这个身份,西陵市委、宜都市委,甚至省委的某些大型大会议,他都要参加。 而且,合作农场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农田合并阶段。 土地作为农场的决定性资源,如果在这个阶段没有做好工作,一来影响农场的生产建设,二来会引发矛盾,特别是和农民产生的矛盾。 所以,这一段时间是刘广林正忙的时候。他在接到关书记的电话通知时就反应过来了,自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向省委做说明汇报。 认识到自己的疏漏,刘广林立刻做起了补救措施。 他让张晓强暂停手中一切事务,带上萤火虫公司的投资协议和宜都新农村的发展规划,和他一起上省城,向省领导做汇报。 两人走得很急,张市长甚至连秘书都没带,直接上了刘广林的车。 他准备利用路上的一点时间,向刘广林多学习一些关于新农村建设的具体要求,和对新农村的未来展望。 自从刘书记来了之后,整个宜都市的机关作风立刻来了一个大转弯,从散、懒、慢,转变成为团结、高效、廉洁的理想型政府机关。 而宜都市委市政府里面训斥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说你忙,你能比刘书记更忙吗,忙不是借口! 由此可见,刘广林是有多么忙了。 不过,刘广林的收获也有很多。整个宜都市的乡镇主官,没有一个是他不熟悉的,甚至大部分村书记、村长他也面熟。 这样另类的人脉,在做实事的时候能量是惊人的。 相反,倒是西陵市的很多直属机关一把手,刘广林就不是很熟悉。 他虽然是西陵市委常委,而且政治排名还要高过副书记,但他在西陵市常委会上的表现,就是一个典型的举手常委。 这一点,他甚至要比军分区的徐司令员还要彻底。只有常委会讨论的议题涉及到宜都时,他才会发表点自己的意见。 当然,最终他还是会举手赞同罗庆全书记的决策。 总之,在西陵市委,刘广林低调的可怕,就像一个影子常委。 但,谁都知道,隐藏在这一份低调下面的可怕力量。 “刘书记,这次去省委汇报工作,有什么要注意的?”张市长小心的问道,“特别是人事制度上改革,需要淡化一下吗?” 刘广林摇摇头,“实事求是就行,我们的工作当然不可能是完美的,虚心听取省委的指导意见,把他们的指导方向当成我们工作的一个目标,这些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每一个省领导,都是一本哲学书啊! 能不能看得出其中的高深之处,就在于个人水平了。 每一次和他们的沟通,都是一次难得的现场教学,你我都要珍惜!” 这是刘广林很看重张晓强的人品,才会说出这么冒昧的话来。 张晓强这个人,或许在情商上有一点点迟钝,但他可不是笨蛋,而且,他处理人情世故的角度其实也很科学的。 要不然,前任书记李立民那么强势,他张晓强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甚至,在李立民突击提拔干部的时候,整个宜都市委,也就他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所以,这是一个有很强的使命感和责任心的干部,而且,情商、水平和能力也不差。 这样就是一个好干部了。 谁不想和一个靠谱的人一起共事呢! 张晓强对刘广林表达出来的善意,心中十分感激。 在他看来,刘广林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一把手领导模板,做人极其低调,做事又很高调。 最关键的是,他心里头装着老百姓。 不管是对工商部门的整顿,还是对城管部门的整改,都有理有据有节。 甚至,有一次刘书记在财政规划的座谈会上偶尔提了一嘴,现在的交警罚款都有任务了,我们的财政真的紧张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出所料,第二天整个宜都市的街头,除了指挥交通的十几个交警外,看不到任何交警出勤了。 不管怎么说,刘书记来宜都市的小半年里,不但宜都市的干部作风有了一个大变化,就连市容市貌也都转变了好多。 加上有天量资金投入进来,整个市面上的活跃程度,可以说是历史未有。 正是出于对这一切的珍惜,张市长才会如此露骨地请示刘广林,在省委那里汇报工作的基调。 这种请示,其实是对刘广林的认可和尊敬。 三个小时车程,又看见这一座有着鲜明历史印记的省委大门,不管是张晓强还是刘广林,其实心里头都有些忐忑。 说真的,眼下这么好的局面,真的要被省委误解给叫停了,那是真可惜啊! 第46章 厅官的气度和角度 关书记没有让他们多等,尽管已经快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他还是强振精神,认真地听取了张晓强的汇报。 张晓强考虑到关书记的精神以及下班的时间,汇报的速度就有些快。 “你慢一点,小张,我老了,精力有些跟不上。”关书记打断了张晓强的话,转而看向刘广林,“小刘书记,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新农村建设,是你们第一次提出来的,没错吧?” “唉!您这哪里是老了,您这是太老练了!”刘广林真心感慨,“能在张市长的一席话中,瞬间就抓住了重点,您的政治智慧,真的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是的,这个提法是我们首次提出来的。” 关书记含笑看着刘广林,“你跟老万不一样,他一句话能把人噎死。 但,这个事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别想着说点好听的就能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说说吧,怎么个新农村,又要怎么个建设法?” 刘广林听到这里,也开始严肃起来,在心里踌躇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去年的粮食危机以来,国家对乡镇企业的审批、整改就进入到了全面展开阶段。 到目前为止,粮食危机解除了没有,我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但大批乡镇企业的迅速破产倒闭,无疑让农村经济雪上加霜。 在这一点上,您能认同我的意见吗?” 关书记揉了发胀的太阳穴,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面对这种新情况,我们应当也必须把注意力转移一部分到农村去。 我说一句不恰当的话,经济危机让农村农民消化了,不能就这样一点表示都没有。 农民阶级虽然不是我国的领导阶级,可那也是我们国家的主体阶级,现在主体阶级的矛盾已经到了很紧迫的地步了。 别的我不多说,就农业税这一项国税来说,国家收缴上来的,不是正在逐年递减吗? 这里面隐藏着很深的矛盾! 甚至有极个别农民为了交农业税这个事情,选择喝农药自杀。” 关书记笑着问道:“那,你建设新农村的想法,就是出于同情?” “不是!”刘广林斩钉截铁地答道,“关书记,我建设新农村的基本出发点是搞活农村经济,快速发展地方产业。 只是这一方面的信息提醒了我,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这才是我的初衷!” “是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关书记的表情有些伤感,“现在还能记得住他老人家教导的,可真不多。 记得住,又能做得到的,除了你之外,更是一个也没有啊! 你把材料放下来,我找个时间慢慢看;看不懂的地方我就跑一趟宜都市,实地去看。 我想,要是这样也看不懂的话,那就不是我个人的水平问题了。” 刘广林拉了一把还呆坐着的张市长,两人一起起身,刘广林保证道:“我能保证,关书记您这一趟宜都市不会白跑!” 张市长立刻诚惶诚恳地说道:“我们宜都市随时欢迎关书记的检查指导!” 关书记的表情丝毫不变,抬手让他们坐下来,接着似是闲聊地问道:“松宜矿务局有些不好的反应,关于你们处理地方农田被毁的纠纷,总是存在偏向性的问题。 你们有什么解释的吗?” 张市长听到这里,脸色就有些难看,可他看到刘广林面色如常之后,感觉到自己的涵养气量还是不够。 可他一想到那些失地的农民过的苦日子,心里头也很不舒服。 你把别人家的田地挖塌了,毁了人家生计,你当然要负责啊! 想着赔点钱就完事?而且还是区区一亩田九千元的水平? 这点钱够交几年的农业税?! 能怪当地的老百姓和你们急吗? 于是,张市长在刘广林的示意下,把自己见到的事实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反正官司都打到省委书记这里来了,大家就互相拆台吧,看看谁脸大,谁屁股臭! 关书记听完了之后,看向一脸不在意的刘广林,问道:“小刘你怎么看?” 刘广林面带无辜地看着关书记,笑着说道:“您老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处理,我们当然是无条件拥护省委的决策啊。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什么个人看法。” “又在耍滑头!我让你说的,你担心什么呢?” 刘广林也不以为意,“那我可就真说了哦!短期的处理意见是,既然是松宜矿区毁了农田,那就把人招到矿上去嘛! 一年到头也不过发生二三十起这种事,这个应该不难做到吧! 长期的处理意见,就是直接关停松宜矿务局,划归地方建制。 但这个意见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啊,没有经过实地调研,也没有进行过风险评估。” 其实,关停松宜矿务局才是刘广林真正的想法,只是他还没有精力来搞这个事情。 不过,既然你松宜矿务局敢把官司打到省委书记这里,那我也不客气,先打个预防针再说。 我可不管你松宜矿务局是关书记的什么人,咱们公事公办就挺好。 关书记仿佛没有听出刘广林的言下之意,仔细想了想,说道:“这样,今后松宜矿务局要是再次发生毁损农田的事故,就按照你的处理办法来处理吧,起码公平合理。” 刘广林看到事情到这里,关书记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指示了,于是起身告辞,准备连夜往回赶。 车刚上高速,他的手机上就有一个陌生的省城来电,这种陌生电话,在一般情况下,刘广林是不接的。 但这不是刚从关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吗,万一有什么别的事情呢,还是接一下吧。 “你好!你哪里?” 刘广林就听见电话里有个声音很粗粝的男人说着,“是刘书记吗?我是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啊!” 章先河是谁?不认识呀! 但,关书记刚才提到了松宜矿务局,这才多久就马上给自己打电话,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章先河同关书记可能保持着联系。 当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更大的可能是,关书记身边的秘书和他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刘广林能通过他的自我介绍,瞬间就能想到这里,不是他反应速度快,而是说官场这点东西,你真搞懂了,他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说一句不近人情的话,别看关书记身边的秘书现在的权势很大,可刘广林还真不怵他! 告状不成,然后又开始步步紧逼,你松宜矿务局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个省委书记的秘书立场又在哪里?! 第47章 突发群体事件 “嗯,我就是,章局长你说。” “刘书记,我们松宜矿务局和宜都市政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们和李立民书记就塌方毁田这个事情都谈好了,一亩田补9000元,怎么现在还要把人往矿上招呢? 您能抽个时间出来吗,我们谈一谈?” 刘广林想说,既然你和李立民说好了,那你们去找他嘛!但,这样有失领导风度。 不过,自己哪里来的美国时间和他谈呢? “章矿长,这个事情你没有必要找宜都市政府,我们也没有精力来处理你们这些事情。 你直接找当地的乡政府嘛,他们才是直接责任单位。 好了,就这样吧!” 说完,刘广林挂掉了电话,随口发了一句牢骚,“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个李立民啊!” 刘广林这头挂了电话,电话那一头的章先河可就有些懵:这个刘书记,脾气挺冲啊! 虽然级别不同,但大家都是正处级单位的一把手,你刘广林这样也太过分了。 他在这里发着牢骚,关书记的秘书李显升在一旁感慨着:“小舅爷你这就想茬劈了。 人家刘书记是红档人才,又是省委委员,级别还比你高一级呢!这么说话不过分。” 章先河看着自己的嫡亲外孙,有些头痛,“显升啊,别看现在我们矿能挣点钱,可煤储量是真的到底了。 这要是把人招进来,以后这个松宜矿务局就成了叫花子单位了。 我这都和你立民叔说好了,矿上一亩田出两万补偿金,到农民手里只有九千块。 现在他姓刘的搞这么一出,这一年上百万的进项可就没了呀! 乃格兰货,闹他!” 山西出生的章局长,一着急,山西土话都蹦出来了。 李显升摇摇头,“咱闹不过他!还是等机会吧,看看幺叔那里能不能抓点把柄。 小舅你不要冲动,等机会吧! 现在的话,他姓刘的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他姓刘的见钱不要?!” 千里当官只为财嘛,这在李显升们的眼里,见钱不要是属于不可理解的类型,也是必须要排斥的对象。 不过,宜都市的农民和松宜煤矿的冲突来得非常快,也非常激烈。 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刘广林。 当刘广林回到在西陵市北苑的家中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 万芷正在瑜伽垫子上锻炼身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方便面?” “我自己来吧,”刘广林放下公文包,利索地套上围裙,拉开冰箱,河虾冷藏得挺好,“我多做一点,你也对付一小口。” 刘广林担心万芷吃不惯西陵这里的伙食,这边的饭菜普遍偏麻辣。 “嗯!那点虾再不吃也浪费了,就虾仁炒面吧!” 好吧,尽管现剥虾仁挺费事,但难不住筑基大成的半仙。 然后,在万芷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飞速剥好虾仁,随便焯了水,烫了几颗小青菜,开始炒面。 口味清淡,虾仁鲜甜,面条滑爽筋道,万芷吃了一大碗。 “我来洗碗吧,你歇一会儿!”万芷准备套上围裙却被刘广林制止了。 他指了指电子钟,“快十一点钟了,还是我来吧!” 指望万芷慢慢洗,十二点之前别想睡了。 其实生活也好,工作也好,都是这样,假如你带着抱怨,就会相看两厌。 什么是好的人,什么是好的工作,并不在于这个人有多优秀,也不在于这一份工作有多赚钱。 重要的是,你和这个人相处的时候没有负担,你做这一份工作的时候感觉很有意义,这就是走在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这点道理,刘广林在前一世就搞懂了。 这也是他能在省委坐二十多年冷板凳的原因,他觉得这份工作有意义。 第二天下午,李家河镇的唐书记紧急报告了一桩集体事件。 李家河镇的晓棠村王姓村民,因为田地被毁导致自己进不了合作农场,也让家里人失去了生活补贴,正准备纠集王姓族人前往矿务局讨说法。 刘广林接到这个报告之后,二话不说,让自己的秘书立刻前往宜都市局,督促市局尽快增派警力赶往小棠村。 他自己则直接开车前往现场。 这是一件很容易酿成集体冲突的大事,要是引发了大规模械斗,那个板子打下来,没有人扛得住。 刘广林知道,自己仕途上最大的考验还是来了。 路上,刘广林直接电话给罗书记报告了自己的行程,这是重大危机处理程序中的规定。 “小刘啊,需要军分区的战士到场疏散吗?”罗书记很关心刘广林的安全。 开玩笑! 这位可是进入了重要干部培养梯队的。刘广林要是在这场冲突中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他罗庆全这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西陵市了。 所以,在罗书记的眼里,刘广林的人身安全很重要。真的在冲突中被那个不长眼的伤到了,他怎么和省委交代? 你就是这么保护我党干部的吗?! “罗书记请放心,我能保证自身安全! 为了防止这起偶发事件被别有用心的势力利用,我建议暂时还是以劝阻为主,依靠人民警察,他们有能力也有责任来阻止这一切。” 这就是国家重点培养的梯队干部啊,真是时刻都保持着良好的大局观和政治敏感性! 罗书记在心里感慨着,给到绝大多数的领导干部,不要说亲临一线进行疏散劝阻了,能在办公室坐稳的都没有几个! 大规模群体事件,现场真不比战场的烈度差多少。 西陵市在77年发生的抢水事件,两个乡打了起来,高射炮被搬出来不算,还真开炮了,多恐怖! 能去现场的领导干部,那都是浑身是胆的真男人! 当然,领导能亲临现场,事态一般都能得到控制,基本上不会扩大。 这就是地方干部的首要职责,维稳! 一般来说,哪怕现场疏导的领导哪怕是现场处置不当,事后都不会被追责,他尽职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通知军分区的同志做好疏散准备,等你的通知。 另外,我现在就赶往宜都市,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刘广林快速赶到晓棠村的时候,李家河镇的两套班子二十几个人全都过来了,挡在黑压压的村民面前。 村民们手里猎枪,鱼叉,甚至连大刀片子都拿了出来,看样子绝对是想要大干一场。 第48章 如此粗暴的刘书记 还好,来得及时! 刘广林从车上下来,走向唐书记,“我记得那个戴帽子的瘌痢头就是小棠村的村支书,是吧?” 唐书记看到刘广林身后没有带人,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卧槽!这位没有处理这种集体事件的经验啊! 你现在不调人镇住他们,真要打起来,血气上涌,眼睛一红,这个战斗民族的基因一旦觉醒,那可就完蛋操了! 控制不住啊! 想到这里,唐书记也就没好气,冲着刘广林吼道:“是的,就是那个瘌痢头搞的事情! 我说,你怎么不带人来?!这特么的搞不好今天老子要躺儿了。” 刘广林对老唐的冒犯只是摆了摆手,把他从自己身前拉开,径直走向瘌痢头村支书。 老唐想要伸手去抓,不要刘广林过去,可他怎么可能拽得住一位半仙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过去,走进了那个由猎枪和鱼叉组成的丛林之中。 瘌痢头姓王,他既是小棠村的村支书,同时也是小棠村的王姓族老。 三百多户人家的小棠村,就有二百多户人家姓王;更可怕的是,这个王姓还都是同一支,再没有比这种血亲更团结的了。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冲动又无知的老实村民,必须要把他们的士气打下来。 现在和他们说什么都白搭,他们就像生气冲动的孩子,完全不顾后果! 于是,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刘广林开始对小棠村的村支书破口大骂! “你个sb!你是不是太平日子过多了,啊?! 带着这么多自己家的子弟要干什么啊?造反啊!” 当村支书的,有哪一个不是滑头?!起码的本事看人脸色当然会。 王支书看到刘书记居然亲自来了,知道自己这次的闹得动静有些大了。 不过,凭什么别人家都能进合作农场,我们这里还几十家就是进不去呢? 田地又不是我们毁掉的,现在我们因为没有田地不能进合作农场,几十户人家吃不上饱饭,不找你松宜煤矿,我们找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啊? 所以,面对市委书记的责骂,他一把抓下自己戴在头上的蓝色鸭舌帽子,气愤地说道:“田地是被煤矿毁掉的,现在别人家都能拿土地进农场,拿工资领补贴,我们这几十户人家什么没有。 我们不找煤矿算账,那我们找谁算账?!” “放你妈的屁!”刘广林一点也不客气,手指着王支书的鼻子骂道,“人家赔过钱了,你们也答应这个事情就这么结了,现在找后账?! 想瞎你的心! 告诉你王瘌痢头,赶快把人散掉,老子就当没看见这回事,你们找煤矿算账的时候,老子还能给你们出出主意。 你们要是这样出门找人算账,我这一关你们就过不去! 我不想我的老百姓吃哑巴亏!听得懂吗?!” 这种粗暴的工作作风,在乡镇工作中才有市场。你要是文绉绉地说些个大道理,没人信也没人听。 但,年轻人多热血,就有一个十几二十岁小青年,端着鸟枪指着刘广林骂道:“尼玛b你谁呀! 敢和我家大爷这么说话?是不是我们王家好脸给多了,道歉!” 刘广林一看,好嘛,立威的对象这么快就来了,也好! 只见刘广林身形一闪,就来到了这个小伙子的身侧,一手抓住鸟枪的扳机处,防止这家伙开枪。 不管什么案子,响枪的后果都会很严重,刘广林不想就这么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程。 一把夺下鸟枪之后,刘广林两手稍稍一使劲,“咔嚓”一声,木制的鸟枪当场断成了两截,枪管也弯成了一个大大的“u”字型。 这把枪显然报废了! “你拿着根烧火棍就敢冒充打猎的,胆子不小啊!”刘广林一边拽着这个小伙子的胳膊,一边往人群深处走,边走边骂。 “闲的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谁管你们饭了!” “我操!你要是再拿那个破铁片指着老子,信不信老子叫你在牢里蹲几年!放下!” 走到人群深处,刘广林找了个石磙,一脚踹了过去,四五百斤的石磙被他一脚给踹到竖起来了。 卧槽!这还是人吗! 村民里面有能打的,知道这一脚下去的含金量! 于是,村民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刘广林脚上张了嘴的皮鞋,仿佛这皮鞋能吃人似的,让出了好大一处空场来。 刘广林轻轻一跃,跳上竖起的石磙,开始喊话,“我是宜都的市委书记,我问你们,煤矿给你们的钱你们拿了吗?” “你们拿了!” “你们知道这笔钱就是被毁掉田地的赔偿吗?” “你们知道!” “你们自己想一想,你们这么闹,他有道理吗? 我告诉你们,狗屁道理都没有! 拿着几条破枪想干什么?想进去吃牢饭啊?! 告诉你们,赶紧给我滚回家!” 看到人群有些松动,刘广林正准备从石磙上下来,再进人群去劝一劝,差不多也就可以化解掉这个危险的局势。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道:“那我们吃了这个亏就没有管了?不可能!我们不干!” 要不说呢,下基层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能让刘广林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多少能听得懂一部分这句话的意思。 刘广林拿眼一扫,看到发问的是个老人,灰白的头发打补丁的裤子,实在是个过苦日子的人。 “我看你是个老人,我就不骂你是个老糊涂了! 我都跟你们王瘌痢头说了,你们这么个闹法是要吃亏的! 你们是我宜都市的老百姓,我这个市委书记能看着你们吃亏不管吗? 我做不到! 所以,我要求你们立刻回家,后面的事情该怎么搞,怎么能闹到好处,你说,我现在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都回去,回家去!再不回去我要赶人啦! 一个二个傻不拉几的!” 然后,在李家河镇两套班子震惊的目光之中,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就像赶羊回羊圈一般,直接把这群人赶开散掉。 一场大规模集体事件,就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了。 卧槽! 众人还来不及震惊,就看到刘广林一把抓住王支书,命令他,“走!带我们进村部谈一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李家河镇的人也不要走,群策群力,一起想个法子,让松宜矿务局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第49章 枪还是响了 等大家都坐定了,正要谈事情,就看见小范领着宜都市局的侯局长进来了。 “老侯,把人先撤出去。小棠村有几把猎枪要上缴,你们这次出警就是来缴枪的,知道不?” 候长贵有些不乐意,“刘书记,您这是在滋长他们聚众闹事的风气。连枪都拿出来了,不抓几个人进去我怕是刹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刘广林一眼就看出候长贵的小心思,不就是想立功吗,还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来,自己先做事后治人的工作方式,被人误以为我手段很软? 一个纪委书记的落马还不能吓阻你们吗? 也是,历史上那么多贪官酷吏的悲惨下场也没见到吓着谁。所以,对于官员这种生物,时刻保持着压力是不会错的。 当然,刘广林也不可能因为候长贵这几句话就把他撸掉,那不符合组织程序。 “既然你要抓人,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你都要负责。功劳你要抢,责任你不背,这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刘广林说完,就不再理会候长贵这个副市长兼任的警察局长,直接把他晾在一边。 转而找李家河镇的唐书记说起处理这件事情的几个要点来。 “老唐,群情激愤你是看到的,也是亲身经历了。但你们李家河镇的两套班子,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第一,不能再次激化矛盾了,谁激化了谁担责; 第二,小棠村这几十户失地农民的生计必须要得到彻底的解决,而且我宜都市还不能吃亏; 第三,那个王瘌痢头村支书你们也不要为难他,这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人都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具体的处理意见,我这里也有一条,那就是让松宜矿务局把失地的农民招工进矿,这样对宜都市和矿务局都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这几天老唐你就辛苦一下,当起这个谈判代表,要是矿务局不答应,你就领着小棠村的老老少少去矿区食堂吃饭去。 瞧给矿务局这帮人惯的,一亩地才赔9000块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更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 说完之后,领着小范就要往宜都市委赶,没办法,罗庆全书记还等在宜都市委呢,必须抓紧时间汇报。 候局长这是第四次和刘书记打交道,从前一直以为这位是谦谦君子,今天这么一看,谦谦君子只是他的伪装,翻脸无情才是他的本性。 我这还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呢,抓几个持枪聚众闹事的,难道不应该吗?法律还白纸黑字写着呢! 所以,他打算认真履行一个警察局长的责任,把那些持枪聚众的人全都给抓起来。 候局长这次抽调来了六十名警力,微冲都带了好几支,当然不怕小棠村再次聚众闹事了。 至于说这么做是不是得罪了刘书记,得罪了就得罪了,刘书记哪里有功劳重要! 说个不好听的,这几条枪一缴上去,自己不说直接升到省厅去,但最起码也能调到别的地级市当个正处级的副局长。 虽然这事儿要冒点风险,但这点风险在升官面前,不算个啥! 于是,候局长下达了一个后悔终身的命令,进村缴械抓人。 这边警察乌泱泱地往村里走,那边村里的老百姓就不干了! 操的!说好了我们散了,你们就算了,现在还要进村抓人? 那不可能! 这下子,就不是王瘌痢头这个村支书能压服得住的了;更何况,人家王支书根本不想往下压。 他一看这个情况,回家往床上一躺,老子不管了,你们爱谁谁! 村民一看这个阵仗,受到刺激更深了,就派出刚才和刘书记说话的那个老头,去问警察,你们这是要干啥? 现场的警察一看这关门闭户的样子,心里头也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操,今天该不会把事情搞大了吧! 所以,说话也就比较客气。 可语气是客气了,但这话里的意思可一点也不客气:让你们村拿枪的人,连人带枪跟我们走,这事情就算结了。 合着不但要缴枪,你们还要抓人啦! 本来缴枪村民们就不乐意了,留着打点山鸡野兔啥的还能换点钱呢!好嘛,你这边现在居然要连人一起抓,不行! 于是,老头就喊了起来,警察要抓人! 老头边喊边跑,年纪大了,村里的土路有点坎坷,一脚踩空了当场就摔了出去,额头都给磕破皮了,血流满面。 村里的小年轻不干了! 警察正排着队形往里面走呢,就听见“啪”地一声枪响,走在前面的城关派出所的姚所长,脸上直接开了花,铁砂子喷了一脸。 姚所长立刻倒地翻滚,那叫一个痛啊! 警察一看,撤吧! 于是,就把姚所长从地上扶起来,背着往村外跑。 候长贵听到枪响之后,心中“咯咚”一声:卧槽!坏了坏了,这是响枪了! 尤其是在这种集体事件中,响枪的政治意味完全不同。 这帮子土鳖,怎么敢朝警察开枪的?! 你们是怎么敢的! 一个赤手空拳的书记都能把你们赶回家了,你们是怎么敢开枪的?! 这下子,他候长贵的麻烦大了去了! 唐书记一看开枪了,他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脑门子上! 卧槽!我们镇两套班子和刘书记拿命换回来的事态平息,被你这么个抢功争名的玩意儿给毁了! 他想也不想,根本顾不上候长贵是副市长还是警察局长,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地扇了上去,“草尼玛!你个sb玩意儿,你要抢功不要连累老子啊! 尼玛的,老子这个镇委书记干不成了,天天带着老婆孩子上你吃饭去!” 唐书记这么一骂,后面的镇长也突然醒悟,是啊,上面处理起来,可不管谁有理谁没理,而是看现场都有谁啊! 自己也逃不脱被撤职开除的命! 这谁受得了! 镇长把手一挥,“大伙儿都撤,咱们现在就向市里头反映情况去。不该咱们背的责任,咱们凭什么替别人背这口黑锅!” 现场上,李家河镇的干部这么一撤,形势立刻就有点微妙了。 除非他候长贵敢下令警察可以随意射击,否则,没有了镇干部的震慑,就这几十个警察,真不是这上千人的村民对手。 可,候长贵能下达随意射击的命令吗? 不要说他候长贵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公安局长了,换上刘广林来也没有这个权力! 镇干部这么突然撤离了,直接就把候长贵的后路给堵死了。 第50章 刘书记的暗度陈仓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电话,找领导啊! 候长贵于是给刘广林打电话,请示这个事情的后续。 刘广林气得乐了,“候长贵,我现在代表市委命令你,立即撤回警力,安置好受伤的干警。 记住我说的话,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不要想着推卸责任,你推卸不了!” 好了,早知道你刘书记是这么一个软蛋,我就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了。 但,世上的事情哪有什么早知道啊! 候长贵不得不把警力全部撤了回去。这样一来,他在宜都警察系统的威信可就全没了。 撇开垂头丧气的候长贵不提,刘广林现在也头痛,响枪了呀! 无论如何,他刘广林都要给罗书记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一个候长贵肯定不够,开枪的村民也够呛,袭警、非法持枪、聚众,没有十几年出不来; 原本可以把枪一缴就没事的村民,现在肯定不行了,你都敢开枪了,谁敢惯着你! 非法持枪情节严重,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啊! 卧槽! 候长贵这么个玩意儿,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这么多家庭,你给我等着! 刘广林在稍稍总结了下措辞,向罗书记做起了电话检讨,“罗书记,很遗憾,我处理不当,最终还是造成了响枪事件,我们的一名干警被猎枪打中了头部,现在正紧急送医。 警力也全部撤回,我也往您这里赶,准备当面向您汇报。” 罗书记听着刘广林沉重又平静的语气,知道这中间可能有什么特殊情况,就说道:“不要慌!刘书记,你慢慢说!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 于是,刘广林就把自己和李家河镇的干部怎么驱散村民的,候长贵怎么不听命令强行进村抓人缴枪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说到重点:“罗书记,我个人可以接受组织上的一切处罚,但李家河镇的两套班子,我认为是尽职尽责的,不应该成为这件事情的牺牲品。” 罗书记当然听得懂刘广林的意思,心中禁不住有些小感慨,这是一个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好书记啊! 所以,当晚宜都市的特别常委会上,罗书记开场就直接定调子,候长贵因为违反组织纪律,不服从上级命令,需要对小棠村的这次枪击事件负全部责任。 接下来,就是对小棠村的处理意见,罗书记的意见是,法律之外还是要讲一点人情的。 开枪的这个人已经犯法了,必须重处;可是,对那些非法持枪的,检察院在量刑的时候就不要参考情节了。 这么一来,这件事情的基调就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责成各部门跟进协调了。 宜都市局的局长人选,罗书记的本意是交给刘广林自己推荐,毕竟,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公检法部门的权力当然是要一手掌握的。 刘广林当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客气,直接提拔了作风比较正派、业务也很熟练的副局长徐健民。 当然了,是暂时主持工作,他一个正科级干部晋升副处级,还是要他跑几趟西陵市委组织部的。 当晚,刘广林秘密找到徐健民,让他上了自己的车,连夜往小棠村开去。 在路上,刘广林问徐健民,“老徐啊,我想让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少吃点苦头。 一户人家要是出现了一个劳改犯,这个家庭的生活质量会飞速下降的,这是一个灾难。 更何况,灾难的对象还是苦哈哈的农民。” 这时候的徐健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广林在常委会上,推选成为市警察局的一把手,而且还是经过罗书记的首肯。 他虽然有些懵,不知道刘书记这是要干什么,但,刘书记语气的悲悯是实实在在的,也是他徐健民很喜欢的东西。 要有霹雳手段,更要有菩萨心肠,这句话一直是徐健民的座右铭。 “所以,您需要做什么?” “去小棠村,通知今天拿了枪的人,枪缴上去,人也要跑出去。当然,你得把警服脱了,不然进去就要挨打。” 徐健民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向来沉稳的刘书记,好像也不是很靠谱。 “这么做,不合适吧?通风报信和窝藏逃犯是一个罪。” “谁看见你通风报信了?我是没看见!” 徐健民有些哭笑不得,“刘书记,那也不用我亲自跑这一趟啊!您就是不想那些持枪村民坐牢吗,多简单!”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 徐健民把自己的想法简单一说,第一,上报持枪的人数减少一半;第二,这些持枪的全是老人,越是走不动道越好。 这两个办法实施下来,这个聚众持枪案到了检察院这里,在没有领导特别指示的一般情况下,也就会被治安拘留处理。 “但是,现在没有渠道和小棠村的人说这些;而且,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徐健民看了看刘广林脸上的急切不是装出来,就小声说道:“我徒弟的媳妇就小棠村的,我来之前,我徒弟还在我这儿打听情况呢!” “那,我们去见一见你徒弟?” “这个事情,您要是信任我,就交给我来办!您出面的话,风险有点高!”徐健民是真的很关心刘广林的声誉,提醒得到也就很直接。 刘广林想了一想,尽人事听天命吧! 如果自己都操心劳力到这个地步了,小棠村村民要是还不能逃过这一劫的话,那就是他们在劫难逃的报应了。 不是自己能管的! 当晚,徐健民正在去自己徒弟家的路上,接到市长张晓强的电话。 张市长在电话里告诉徐健民,经市委刘书记推荐,市政府决定任命徐健民为宜都市局代理局长,主持全面工作。 张市长在电话里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刘书记准备西陵市委组织部推荐你。 这让徐健民愣住了! 原来,自己认为不靠谱的刘书记,今晚要求他在处理小棠村村民这件事情上松把手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他徐健民能更好的在市局开展工作。 不是,在徐健民的印象中,他和刘书记其实真不能算是熟悉。之前的接触也只是业务上的汇报交流而已。 甚至,在某些比较专业的领域,他还和刘书记产生过争执,就像今晚一样。 自然谈不上给刘书记送礼送钱了! 尽管如此,刘书记还是提拔了自己,无声无息却又考虑周到。 自己何德何能?! 在这个隆冬的深夜,看着头顶上寥落的寒星,徐健民心中一阵激荡:刘书记,您就好好看我是怎么来维护好宜都市的治安,怎么维护好您的威信的! 第51章 山西人很团结 小棠村的村民在徐健民的巧妙处置之下,开枪的小伙子被判了十三年,七个老头最终还是被判了缓刑。 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止小棠村村民的维权之路。 尤其是,他们的维权还受到了镇政府大力支持。 所以,小棠村的维权之举,力度很大,方式很猛,动静很响,把《楚风日报》的记者都引来了。 其实,在《楚风日报》记者来之前,西陵市政府的领导里面,就有个别人对这件事情有不同看法。 比方说李立民副市长,就曾在一些公开的场合批评宜都市政府,不顾大局、不识大体,没有相忍为高的气量和精神。 他甚至在为松宜矿务局公开打抱不平。 矿区塌方冒水损毁农田的事情,并不是松宜矿务局主观上的故意。 尽管如此,矿务局还是在资金非常紧缺的情况下,一亩田拿出了那么多的补贴给失地农民。 大家都是为了搞经济建设,非要搞到现在这个打破头、撕破脸的样子,场面好看吗? 活该李立民点子背时,这话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罗书记的耳朵里。 罗书记心里那个腻歪! 要知道,松宜矿务局的驻地可不在西陵市啊,更不归你西陵市管辖,是隔壁东宝市的。 李立民你这明显是屁股坐歪了嘛! 不用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要说李立民这个人,罗书记对他也只是一个眼熟。 要不是罗书记在国家党校的山西同学极力推荐,实在是抹不开人情面子,宜都的市委书记,怎么可能轮得到这个什么都平平无奇的李立民来担任?! 省辖的县级市委书记,多的是有能力、有背景的人,争着抢着来干。 结果呢,这个李立民在宜都干了三年的市委书记,就被当地的老干部给赶出来了。 看着党校同学的情分上,罗书记没有为难李立民,平调西陵市当一名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 现在看来,这个李立民不但能力有问题,人品也有问题啊! 起码里外不分嘛! 所以,李立民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吸引了罗书记的注意力。 好死不死的,东宝市的市委书记和罗书记在省里的会上碰面了。然后,东宝的市委书记就把松宜矿务局的诉求向罗书记汇报了一遍。 虽然同是市委书记,但一个是省委常委,差着大级别呢! 所以,东宝的市委书记汇报的时候,就非常客气。 他指出,“你们宜都市的镇长领着一群农民去矿务局饭堂堵人的行为,有些不合适啊! 一来很容易酿成群体事件,二来这也是在加剧激化矛盾,不利于矛盾的解决。” 这就让罗书记感觉被扫了面子。 但这还不是结束,到了晚宴的时候,关书记还特意和罗庆全书记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这就让罗书记心里头有点惊讶了:这个松宜矿务局,有点政治活动能量嘛!行,回头就来会会你! 当然,这点小事情罗书记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那样的话,省委常委的身份也太不值钱了。 而且,到了年底,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这个时间来处理。 但,有一个人,非常合适来处理这个事情。 他不管是能力,还是身份地位,都能让东宝的市委书记无话可说。 这个人就是省委委员、西陵市委常委、宜都市委书记刘广林。 于是,从省城回来的罗书记,借着开会的间隙,和刘广林谈了谈对松宜矿务局的处置意见。 刘广林一听是这个事情,笑着点头,“这个事情省委关书记也比较重视。 前一段时间他老人家还就这件事情的处置表态了,就是把失地的农民招到矿上去。 现在松宜矿务局不打算服从省委意见,那怎么能行呢?” 罗书记看了看刘广林,心里头微微有些不快:你和关书记的沟通结果是不是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啊! 你要是说了,我今天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所以,罗书记的表态就有些模棱两可,“是这样的话,松宜矿务局不把人招到矿上去,有些说不过去啊!” 罗书记说出这样的车轱辘话,刘广林上辈子就听得够够的。哪里还不知道,罗书记这是对他刘广林越级和省委书记谈这件事情很反感嘛! 于是,刘广林一半埋怨一半解释地说道:“山西人很团结啊! 前一段时间我在处理这些纠纷的时候,对这个9000元的赔偿金不满意,责令他们重新协商。 结果,就被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把小报告打到关书记耳朵里了。 还好,关书记是一个有胸襟的领导人,在听取了我的意见之后就认为,认为直接招工进矿的处理方式是可行的。 但,松宜矿务局在招工进矿这一块就是不松口,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罗书记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哦,原来你不是越级汇报啊!既然是关书记主动找你的,这个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嗯,起码可以接受! 罗书记想到这里,就点拨了刘广林一句,“我今天在省里碰上东宝的市委书记,也在和我嘀咕呢!” 刘广林心里头对松宜矿务局的做法就很不待见了! 当然,他对东宝市委书记的观感也就很一般了,没什么好期待的。 但,为了彻底打消罗书记心中对自己越级上报这个事情的疑虑,刘广林又补充了一句。 “罗书记,实际上我们很难就这件事情和松宜矿务局达成一致。 山西人很团结的!关书记身边的秘书就是山西人!” 当然,说到这里,刘广林给的信息量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他再补充什么。 剩下的,罗书记自己会脑补。 首先,既然罗书记注意到了李立民,那么李立民的履历他是要关注的,山西人嘛! 关书记的秘书是山西人这一点,罗书记是知道的,不过在刘广林的提醒下,突然之间就有了联系。 然后,松宜矿务局的一把手大概率也是山西人,这一点,罗书记相信自己是不会猜错的。 毕竟,在我国的煤炭行业里,山西人独步天下。 所以,这个事情经过刘广林这么一联系,里面的味道就很多了。 得了,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松宜矿务局,里面居然这么复杂! 最麻烦的是,关书记的秘书李显升这个人。 据罗书记的了解,李显升这个人很会借势,一般的正厅级干部还真没有他这个副厅的活动能量大。 第52章 回家过年 罗书记在心里盘算了一小会儿,这才看向刘广林,带着征求意见的意思询问道:“你的意思,要强攻?可这个涉及面要控制啊!” 刘广林当然知道,罗书记的控制波及范围,就是不要让这件事情和关书记的秘书联系上,毕竟,关书记在明年的年初就要退下来了。 哪怕是看在关书记的份上,也不能在他退休前搞掉李显升。那样的话,针对性就太强了,名声也太难听了。 刘广林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必要打哑谜,开诚布公吧,省得罗书记又脑补。 “我让村民们先收回来,等关书记荣休了再来和松宜矿务局谈。 到时候,事出有因,关书记也能理解。 而且,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也能多找一些突破口,准备攻坚战。” 罗书记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广林,心中涌起一个荒唐的错觉,坐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而是一位老谋深算的宦海老人。 这样老辣的手段,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章法和格局,真不敢想象,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眨眼之间就想出来的。 “好!就按照你的步骤来!”罗书记轻轻一拍桌子,“市纪委那里堆积了不少李立民的材料,查一查,也是对李立民同志负责嘛!” 这就是罗书记的个人风格,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第二天,在市教委的年终总结大会上,正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李立民,被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很礼貌地请去学习班了。 这个举动,特别是在能把人忙到发疯的年底,是非常罕见的。 拍苍蝇打老虎,一般都要看季节。春季打老虎,夏秋两季拍苍蝇,这个是政治常识。 但,西陵市这种反常识的做法,确实惊动了一批人,尤其是以李显升为首的山西派。 “小舅,你那边不要再和宜都市硬抗了!小叔被抓,就是对方发出的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要开斗了!” “那就闹他嘛!又不是闹不赢!”章先河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打颤,“他们这样搞,还不是敲山震虎,吓唬人呢!” 李显升很头痛自己的小舅,但又不能骂他,毕竟是长辈,“小舅爷,咱们闹不过他们,关书记到点了。 进了省人大之后,谁还听他的?不都得听新来的书记嘛! 再说了,我这里正在运作去东宝市当市长咧,精力顾不上嘛!” 章先河听到这里,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 毕竟,什么都没有李显升当市长重要。 于是,大家都安安分分的过了一个太平年,除了李立民。 被纪委留置了二十多天之后,李立民开始陆陆续续交代一些问题,比方说,宜都市的农业税留存问题、教育经费的划拨问题、甚至是基建里的几个小的经济问题。 但,他就是拒不交代卖官问题、索贿问题。 西陵市纪委决定上强度,温水煮青蛙也不涉及适合所有人的。 这样一来,李立民这个新年就很难熬了。 大年三十都是在审讯椅子上过的。 今年的新年,刘广林也分外的忙。 一来,他是宜都市的新任书记,过年的各种团拜活动必须走到位了; 然后,他又是西陵市的常委,西陵市这一摊子他还得跟着再走一次形式; 最后,他是省委委员,省里的大型会议活动,比方说省委会、座谈会什么的,还是要参加的。 二来,他是万家的新姑爷,别的时间就算了,大年初一这一天,按照习俗,刘广林必须给万伯平拜年去。 所以,大年三十这一天,刘广林必须得到京城才行。 总算把楚天省这边的事情安排完毕,刘广林带着一些迎节的礼物,无非是酒水糕点一类的东西,提前上门给关书记拜个早年。 关书记因为要退休了,自然也不想冷了刘广林这个小年轻的心,东西高高兴兴地收下,还给了回礼,一瓶七零年的瓷瓶飞天茅台。 “您这个太贵重了!”刘广林推开,“这样带回去的话,老爷子会批评我不懂事的!” “和老万说,我这里的存货也见底了!等不到他来喝,就让他占个便宜喝个满瓶的吧!” 这个是老一辈人的感情,刘广林拦阻不了,很郑重地把这瓶酒抱在怀里,连声道谢。 说一句实话,这种酒刘广林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只听过那么两回。真实的东西,今天是头一回见到。 至于这酒有多好,这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但要说稀有,那是真稀有。 价值,不好估算。 万芷已经提前一个星期回去了,家里头过年还要是搞些气氛的。 来机场接机的是万树声,他的个头仿佛吃了窜天猴,一夜之间长起来的。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瘦得青春,像一根翠皮的竹竿。 “姐夫!”万树声上前来,准备给提行李,包裹刚上手,就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个趔趄,手里的包裹也掉下来了。 那瓶瓷瓶的飞天在里面呢! 刘广林眼疾手快,顺势一捞,把包裹稳稳地接住,同时扶了万树声一把。 对方一连声道歉,万树声摆摆手,反倒劝起了对方,“今天是大年三十,都着急回家,能理解!新年快乐啊!” 刘广林看得出来,万树声这孩子是真的大气啊! 这比刘广林把这瓶珍贵的酒抢回来了更让人开怀。 回到玉华胡同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满胡同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就老万家还没有,表示这家人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往家赶呢。 等刘广林一进门,万芷就端上早就调好的浆糊,喊万树声过来贴春联。 刘广林自然也不会坐着,忙活起来才有年味。 年夜饭定的燕来楼,保温的食盒装着满满当当二十八个菜,万芷在今年客串了一把上菜的服务员,和刘广林一起,布置好年夜饭。 等布置停当了,刘广林这才拿出关书记送的瓷瓶飞天,双手递给万书记,说道:“爷爷,这是关书记送给您的。说是,这个酒也见底了,您不去找他喝,就让您喝个满瓶的。 我推辞不起,这就给您带回来了。” 万书记看了看这瓶酒,好像想起了什么,也动了感情,有些惆怅,“老关过年就要退到人大了吧! 岁月不饶人啊! 当年的关大刀,现在也退下来了。 他身体怎么样?” 刘广林摇了摇头,本来想要实话实说的,可今天是年三十,就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下去了,没吭声。 第53章 万长风的政治智慧 万书记似乎也意识到了今天不适合说这些,话题一转,感叹道:“十三年了!咱们这个家还是第一次过团圆年,伯平、季平,你们今晚都多喝点!” 这一席酒喝到了《钟点工》这个小品上演都没结束。 正所谓种地的谈收成,做买卖的谈利润,万家这一门三代都是当官的,怎么可能不谈官场的事情。 从趣事开始谈,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国家对老爷子的安排上。 “我不准备回京了,上级是好意,准备让我回政务院分管日常工作。不过,这里面有分歧,首长在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拒绝了。” 年夜饭吃完,喝着茶水,万书记很平淡地讲着这石破天惊的大事。 从全家震惊的神色上看,大家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事。 “拒绝了也好!”万伯平迅速地接过话题,“我还在川渝省干着呢,您是得避嫌。” 万书记摆了摆手,“哪儿有那么嫌隙要避讳!主要是意见不统一,以后的工作难度太大了,我才不想干的。 容易扩大矛盾!” 这个话题,真不适合往下深聊。 刘广林是穿越者,当然知道这一届的政务院实在很强势,实际上现在的矛盾就不小了。 由此可见,万长风的政治智慧确实过人。 “反正我已经是当选的局委了,有更多的资源来经营江南省,这不也很好吗!” 万书记说到这里,可把万伯平羡慕坏了,“还是江南省好啊! 高速公路里程全国第一,农田水利投资建设全国第一,工业产值增速全国第一,国家重点工程数量全国第一,还有好多个全国第一,数不过来啊!” 万书记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半是感慨半是提醒地说道:“没有科技研发在后面作支撑,纯粹靠招商引资,发展缺乏后劲。 现在也就是在制度上动点脑筋了。”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到了刘广林这边来。 “你这一段时间在宜都的所作所为,我有些看不懂。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市委书记做的,更像是一个市长。” 面对老人家的善意提醒,刘广林解释道:“主要是我太年轻了! 要是我不在经济上拿出点成绩,一来不服众,二来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做,没有经济基础。” 万长风点点头,“所以,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只是,在经济建设的过程中,并不耽误你整顿干部作风啊! 对于干部队伍的纪律要求、作风建设、制度管理,你可以说,在很多方面要比我考虑的都全面,你为什么不发挥出来? 你这样的工作方式,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软弱的错觉。 谈谈你接下来是怎么一个章法吧!” 刘广林笑着点点头,“接下来依旧是以经济建设为主,干部队伍的制度建设为辅。 经济建设主要围绕着新农村建设为主,工业发展主要也是为新农村服务的。 重点发展一些农产品深加工项目,和一些劳动力密集型的加工制造业,进一步消化掉农村隐形失业人口。 我的打算,今年要在全宜都实现公路进村,水电入户。 干部队伍的制度建设,目前我的想法是要解放干部思想,加强廉政建设。 我准备让他们到江南省或者是京城这些经济发达、思想开放、制度成熟的地区交流任职一段时间,比方说三个月。” 在座的包括万芷,都是第一次听到刘广林的雄心壮志。 今年就要在全市实行公路进村,水电入户,这是多大的魄力! 真给他办成了,他真能上史书啊! 因为这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 万伯平听到这里,兴奋之余,又有些担忧,“你有多大把握? 这样一来,投资可不少;而且,这种不可能收回来的投资,不会有人愿意投的。” 万书记则点头鼓励道:“你先自己闯一闯,要真是在这一块缺钱了,我来帮你找政务院去特批一笔钱。 只要你能做成这个事,就是对党有功,对国家有功。 还有,你这个和其他城市结对子,搞干部交流这个事情,也是个很不错的抓手,符合国家的政治决策。 解放思想嘛,说一遍不如看一遍,看一遍不如做一遍,这是个好点子,值得提倡!” 这些都是后世证实过,确实有效的好办法。 不但政治正确,而且成效也是立竿见影的。 除夕之夜,万家就在这种对未来国家建设的展望中度过。 第二天的上午,刘广林带着万芷,给自己在中办的大主任拜年,毕竟结婚的时候他可是亲自出席,而且还是作为证婚人的。 大年初一给人正式拜年的,一般都有些特殊情况。 好比说刘广林,他想在初三回江南老家,陪父母吃一顿团圆饭,然后就要回宜都了,时间上来不及。 大领导家里很热闹,六七个小孩在给他磕头拜年,喜庆极了。 看到刘广林来给他拜年,他非常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个小家伙是在楚风工作呢,好像也就今天有点时间吧!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惆怅,这往后的大年初一,这小子还不都得来啊! 得了,全年唯一一次和家人独处的机会没有了。 “小刘啊,还有万芷,我说你俩这是干什么啊!没时间就不要来嘛,我又不会怪你们! 这大年初一的,也太隆重了。” 万芷不等刘广林开口,立刻把话接上,说上一段吉祥话之后,这才解释道,“我奶奶说了,这是我们结婚第一年,您是我们的证婚人,今年的年礼、节礼都要我们都要亲自来的,不好缺礼。 往后就好了,像今天这么不赶巧的,我们给您在电话里头拜个年,您也能担待包涵。” 万芷这一番话,把这个事情解释到无可挑剔,让人听着心里头就很舒坦。 尤其是她说的电话拜年,大主任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既照顾了大家的情绪,也维护了传统的礼节,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既然来了,大主任当然要和他谈一谈工作。多接触一些基层工作人员,多听听他们的诉求,也就能多一些工作思路。 两人进了书房,刘广林把他在宜都市现状以及今后的发展规划,简单的说了一些。 大主任听得很认真,中间对于新农村建设的一些主要思想,问的相当有深度。 第54章 干部交流和新农村建设 “主要是从推进新农村建设,加快改善人居环境,提高农民素质这三个方面,把我们现在的农村建设成为经济繁荣、设施完善、环境优美、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大主任听得目瞪口呆,又心潮澎湃,他开心大笑,拿手指着刘广林,“你还真是雄心勃勃啊!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农村,才能配得上我党的‘新农村’三个字。 广林啊,就凭‘新农村’这个提法就足以说明,你值得党的重点培养! 好好干!给国家在农村发展规划上打个样板,让我们少走些弯路。 别的事情我不管,这个新农村建设,要是缺长缺短的,你尽可以来找我。 我等着年底去看看,一个公路进村、水电入户的新农村是一幅什么样的美景!” 事情谈到这个份上,就说明,这个目前在楚天省还没人知道的新农村建设,其实已经在中央挂上号了。 基本上,没有比这个更稳妥的了。 楚天省的任何人,甚至包括新来的省委书记,也不可能阻拦得了宜都的新农村建设。 从大主任家出来,刘广林又带着万芷跑了一趟粟子莹家,当然,这是打着拜年的名义去混饭吃的。 粟子莹和万芷两个人也有话题,刘广林又有酒量,粟子莹的几个将军姑父说话又好听。 于是,大年初一的,粟子莹家的四个姑父一个也没能跑了,全都醉倒在她大伯家。 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粟润精神很不错,坐在酒桌的一头,看着刘广林一杯一杯地劝酒,笑意盈盈的。 不过,当他看到正在和万芷说着悄悄话的粟子莹,心中一阵酸涩,这孩子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单着了! 席间,刘广林和粟润谈起宜都市委市政府,想要和江南省的发达地区和京城的城区街道结对子,交流任职几个月的事情。 粟润一眼就看出这个政策建议的妙处,“嗯,既有思想开放的发达地区,也有制度成熟的京畿地方,这个办法好! 对于提高落后地区的干部管理水平和政治素养,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小刘啊!有时候我很好奇,你总有一些奇思妙想。你是怎么做到的?” “思考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吧!”刘广林一口清掉杯中酒,“我喜欢胡思乱想然后再总结,思维总是很散,其实也不好!” 粟润笑着说,“你谦虚了,你能认识到这种思维方式的局限性,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好好干!我这里帮着推动一下,颁布一些学习交流条令,搞一搞东西部干部交流,对于干部队伍的建设,特别是干部的基本素质建设是有很大促进作用的。” 兴尽而回! 尽管粟子莹再三挽留,但考虑到万芷马上就要和父母远别,刘广林还是坚持回去。 其乐融融的过了一个祥和幸福的春节,初二的下午四点,万芷和刘广林跟万书记一起,再次回到了江南省。 万书记的秘书已经换人了,石慧出任连云市市长,调走已经一年多。 新秘书其实和刘广林也认识,在万书记家里见过两面。 卓毅在机场接的刘广林夫妻。 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最近几年,每年在世界造船行业要抢走将近两成的产能,而且这个势头还在增长中。 这里面既得益于凯瑟琳的科学管理和前瞻决策,也有卓毅不辞劳苦、四处奔波的辛劳。 就在去年,南达造船厂一次下水了四艘好望角型15万吨散货船。 现在的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去年的净利润已经超过5个亿米金。 可以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造船业巨无霸,也是一头名副其实的现金奶牛。 而卓毅身为这家公司的财务总监,身份地位当然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上车之后,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听见卓毅的手机响了。 卓毅看了看号码,扭头看着刘广林,笑着问道:“猜猜是谁?” 刘广林摇头,他哪里知道! “大表哥,钱行长!” 刘广林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当初想空手套白狼的工行行长啊! 一想到这个人,刘广林就摆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示意卓毅自己处理。 卓毅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银行小职员了,在电话里面不冷不热地“嗯、嗯”了几句。 正当刘广林以为这个电话就这样了的时候,卓毅突然说道:“你听谁说的?不错,我是在外企上班,有事吗?” “唉!大表哥,我也就是个打工的,没有权力干预公司财务制度啊,真帮不了你!” 卓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对刘广林说道:“这家伙肯定是被上面查了,有窟窿填不上。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的,知道我在萤火虫公司上班,想让我帮他想想办法,拉点存款进来。 太可怕了!” 这种事情,哪怕是现在也是普遍的。真以为银行提现必须预约是为了资金安全吗? 天真!是怕你们这些平头百姓挤兑! 真发生了挤兑这种事情,那是要死人的。 刘广林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还能听谁说的?!是从你父母那里听来的呗! 不过,一分钱也不能存啊,存进去就拿不出来了!而且,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挽救的价值。”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平坦的高速公路上车速很快,不到三小时就到了东江。 万芷这个漂亮新媳妇,肯定招大家稀罕,左邻右舍都要找个机会过来转一转,把万芷羞得,都不敢出房门。 到了晚上,刘父更是在东江饭店摆了五桌,把家中亲戚都请来,喝一顿认亲酒。 刘广林想要阻拦,但看到自己老爸这个兴奋劲,心中也不忍,算了,就让他显摆一回吧! 他默默地把招待酒水从双沟换成了剑南春,香烟一张桌子上放了两条软中华。 于是,一顿难得的团圆宴,硬生生的被刘父办成了应酬。 当晚,刘广林就带着万芷赶回了南都。 没有办法,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的飞机,要是在东江住一夜是真赶不上啊! 总之,除了让自己母亲心里有些不舍不快之外,刘广林这个春节还算过的很圆满。 毕竟,年夜过了,事也办了,多好! 飞机上,万芷疲惫地说道:“天啊!一想到今年年底还要这么折腾一回,我就有点头痛了,怎么办?!” “在京城把凯瑟琳送的那套小院子装修好,把爸妈接来住,今年过年就不来回折腾了。 年年都在你家过除夕,弄得我像个上门女婿!” 第55章 给领导拜年 刘广林夫妻俩一路奔波,匆匆回到了西陵市的家。刘广林也顾不上帮着收拾卫生,拎着点礼品,自己开着车就去了罗书记的家。 他准备今天把西陵市的需要拜年的四个人一一走遍。 拜年这种事情比较敏感,一个处理不当就遭人忌恨。 包括拜年的先后顺序、礼品的分量、待的时间长短、说话的话题都要仔细衡量一番再出口。 当然,这个时候你自己肯定要塞点不轻不重的私货进去;越是像刘广林这种举足轻重的地位,越要塞点私货,显得亲近。 这个就是真正精明人喜欢给上级领导拜年的主要原因。 大家关系还算融洽,又是在拜年这个特殊的气氛之中,提出点小要求更显得不见外,能很好的拉近关系。 当然,不要傻乎乎的直着脖子提,否则领导会把你带来的礼品扔出去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诉说像是无意的不落痕迹,领导听了会心一笑,拿手一指你连说两句“你呀、你呀”,这就是最好的效果。 刘广林和罗书记就提了,“我朋友为了方便干部交流,搞了个城市结对子,过年喝酒都不安生,这官当的! 早知道就不回去过年了!” 罗书记斜着瞟了刘广林一眼,嘴角挂着会心的微笑。心想,你敢不来我这里拜年,我信;你敢不回京城过年,那才是吹牛! 话也说了,茶也喝了,于是刘广林起身走人,“罗书记,今天您得担待,您后面还有三家要拜年的,我走了,祝您新春如意!” 罗书记很满意,起身相送,一直送出了小院子。 转身回去的时候,罗书记就在想,又要结对子,又要搞交流,年轻干部,思想就是活跃啊! 刘广林要拜年的第二家,就是市长徐子健家了。 徐市长有个外号叫“三平市长”,平稳、平凡、平和。 没有取错的外号,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五十多岁年纪的正厅级领导干部,放在其他人身上,起码也会对争取一个副部级退休待遇很上心。 但,徐市长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见到刘广林来拜年,他显然也很开心,青年才俊,尤其是印象好又肯干事的,自然客气。 于是一番热闹下来,刘广林似乎是说漏嘴了一般,“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大老远的跑回去一趟准备松快一番,结果喝酒都要结对子,这才是!” 徐市长想象了下那个名场面,会心一笑,“那就结吗!不管是城市结对子,还是喝酒结对子,你都吃不了亏!” 刘广林也跟着哈哈一乐,闲聊两句,就提出了告辞。 徐市长挽留了一次,留不住,只好亲自把他送出了小院。边送边说,“小刘啊,你是真不容易! 看着宜都这样一个烂摊子在你手里大变样,我们大家伙心里头都挺开心。” 嗯,这是李立民的事情差不多了?听徐市长这个口气,市委是不打算轻拿轻放了。 刘广林心里头这样想着,嘴上却笑着谦虚,“都是各位领导指挥有方,各位同事同心协力,宜都这才能有所变化,都是大家的功劳。” 看着刘广林上了车,徐市长这才转身回去,只是在还回去的路上还在心里头琢磨:结对子?这是好事啊! 宜都市这是要和江南省的哪一个城市结对子啊? 人大的主任、政协的主席,都是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了,自然也不可能难为刘广林,都知道,这纯粹就是一个官场礼节。 回到家的刘广林看着万芷还在收拾家,连忙和她说道:“万芷,赶快换身衣服我们去市委招待所住!” 万芷眨巴了下丹凤眼,摇头劝道:“广林哥,咱们是躲了清净,可你的同事们心里头不踏实呀!” “嗨!这个年过的,真累!”刘广林苦笑了一声,“看来,只有等国家出台纪律要求了。”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屁股还没落凳子上,门铃就响了! 开门一看,是张晓强市长,刘广林把他迎了进来,连声祝福,亲自给他泡茶款待。 张市长说了几句话,立刻转入了正题,“刘书记,本来今天不合适谈这个,但时间紧急。 西陵市纪委下派了一个工作组进驻了咱们宜都,现在正在逐个约谈排查,搞得人心惶惶的。” 刘广林点点头,“年前的时候,罗书记亲自和我说过这个事,是好事啊! ‘笤帚不到,灰尘不掉’!”刘广林语气轻松,“来个大扫除也好,留下来的都是组织上考验过的干部,值得我们培养。” “只是这一次,波及的面有些广啊!给人一种宜都市里无好人的感觉,很憋屈。” 刘广林哈哈一笑,什么都没说,转而聊起了今年整体上的工作规划。 但,也只是泛泛地聊了一点。 张市长并没有多待,刘广林送了他下楼。 在楼下,刘广林拿眼一扫,就看到自己的秘书小范,从楼梯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 “你呀!谁教你的这些?”刘广林笑着指了指他,“到了就大大方方的上来嘛!” 小范很拘谨,放下礼品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准备离开。 “这点东西是我们家刘哥的心意,送给你的长辈!”万芷看到小范起身要走,叫停了他,从屋里拎出已经备好的回礼,递了过去。 看到小范习惯性的看向自己,刘广林笑着解释了一句,“我们关系特殊,不是职场上普通上下级关系。 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不好去你们家,你带回去吧,不会错的。” 于是,小范很忐忑地接过礼物,偷瞄了一眼,好嘛,比自己送来的还要多得多。 两瓶酒、两条烟、两盒茶叶、两盒非遗糕点嵌字豆糕,这个礼物实在是有点重啊! 别的不说,嵌字豆糕一年的产量都不到两吨,花钱也买不到。 “刘书记,这个太贵重了!谢谢!”小范真情实意地感谢着。 “你付出了,就应该有收获!”刘广林轻轻地拍了拍小范的肩膀,“好好学着点,今年我还指望你去挑大梁的!” 是的,刘广林对目前市交通局这一块的工作很不满意,会上会下已经说了两次,可是收效甚微。 他有了换将的打算。 考虑到今年的公路进村项目,市里在交通上投入的金钱将会达到创纪录的两个亿。 不派一个廉洁正派的干部盯着,肯定会出问题。 钱被贪污了还能追回,可这官员要是倒下了,那是扶都扶不起来啊! 第56章 干部交流上会了 刘广林在这个事情上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把小范放出去。 一来小范很年轻,身上有一股正气;二来,他的学历就能说明,这个人智商没有问题,是个聪明人。 最主要的,给国家培养年轻干部不能成为一句空话。 对于后世的很多领导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不但不培养这些年轻有正气的干部,反而要进行打压的做法,刘广林是嗤之以鼻的! 这种领导绝不可能被国家看重,欺下者必媚上,没有风骨。 刘广林之所以借这个机会提醒下小范,是要他多做准备。 宜都市领导送来的礼物,刘广林来者不拒。 但是,到了市局这一级的干部,所有人的礼物全部被刘广林拒绝了,包括他一手提起来的警察局徐健民局长。 人来了就很好,说明你尊重我;带东西来就过了,我们只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这样搞的话,这个关系性质就变了。 这一次,哪怕是万芷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第二天,刘广林召开了宜都市开年的第一次大会,团拜会。 由于海量资金的注入,整个宜都市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市政府把今年的团拜会搞得也很热闹。 特意在军分区请来了文艺团体,联合西陵市文化局的专业表演队伍,把这个团拜会搞得有声有色。 之后的固定活动就不一一表述了,总之,宜都市在市委书记刘广林的带领下,过了一个幸福祥和的春节。 于此同时,西陵市纪委下派的工作组,也完成了对李立民提供的买官名单上官员的摸排。 工作组的组长,西陵市纪委副书记郑国富正在向刘广林书记汇报摸排结果。 “根据李立民的供述,他一共收受了27人的贿赂,并对他们进行了编制安排。经过我们的调查,情况属实。 纪委的处理意见是全部开除。 至于被李立民突击提拔的41名干部中,不符合提拔程序的有26人,纪委建议调回原岗位;对其中有严重经济问题的,要立案调查。 比方说交通局,从局长到财务,七名行贿的干部都有严重的经济问题。这个就需要立案调查。” 刘广林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同意。 又是一次伤筋动骨啊! 当晚,刘广林连夜召开了常委会,在会上,他首次提出了宜都市在当前情况下,干部队伍的廉政制度建设的紧迫性。 会上,刘广林强调道:“廉政制度是防止干部素质退化、干部道德败坏的防波堤,不存在应该不应该搞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问题,也是应该怎么搞,往哪个方向搞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我建议我们的纪检干部、组工干部,去经济发达省份看一看,学一学;去制度成熟的地区取取经,正正心。 为此,我们已经和江南省的太湖市、南都市和京城的几个区委,做好了结对子的准备。 通过国家层面的人才政策,交流一部分干部出去异地实习三个月; 当然,作为交流,也会从他们那里引进同样数量的干部来传授指导他们先进的管理制度和经验。 我们第一批派出去的这批人,也将是我们市委定立廉政制度的主力军。 我希望他们好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交流机会,认真学,细细看,反复想。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提升自己的认知,丰富自己的视野。 希望他们不要把这次难得求来的提升自己的机会,当成了公费旅游。 那样的话,他们不但对不起市委,对不起宜都人民,更对不起他们自己!” 纪委书记钱四化举手赞同的同时,向大会表示,宜都市纪委一定会紧跟市委的指挥棒,在学习先进经验、提高干部素质这一块,坚决奋勇争先、不落人后。 组织部长方南在举手赞同的同时,也向常委会作了口头检讨,对多人违规入编这个事情作了进一步解释。 并表示,市委组织部坚决拥护市委的这项干部交流学习决定,一定会组织好这次交流学习的活动,不让一个有强烈学习意愿的干部落选,也不会让一个得过且过的干部入选。 副书记高家华很干脆地说,这次组织部门的队伍他亲自带,他自己也想亲眼看一看,我们宜都干部的思想究竟有多落后! 剩下的几位常委不干了,凭什么就纪委和组织部门能出去学习,我们分管的实体部门才是最需要学习的吧! 刘广林表示,等看到纪委和组织部门的学习成效再打算! 而且,眼下合作农场这个事情,正处在签合同的关键时期,正是需要各个部门相互协作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松懈了。 交流学习的议题就算全票通过了。 接下来就是交通局局长的人选,这个问题方南一提出来,会议迅速冷场。 一来,这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手边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好推荐; 二来,刘书记在这么一个重要的人选任命上,会放权吗? 所以,大家都把眼神看向了市长张晓强,毕竟,交通局是市政府下属的一个权力很大的局。 张晓强心中暗叹一声,他自己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副局长牛青竹。 这个牛青竹不管是资历还是经验,都足以胜任交通局局长这个位置。 但,一想到刘书记的那个庞大的计划,那么庞大的资金,牛青竹能把持得住自己的手吗? 张市长没有把握。 因为在交通局这样的部门做到副局长的位置,你要说经济上半点问题都没有,张市长张自己也不信。 只是问题大小而已。 所以,推荐还是不推荐?! 最终,张市长决定还是放弃自己的想法,安心给刘书记做好铺垫。 会前的半个小时,刘广林就能找张市长聊过交通局长的人选。 当时,刘广林推荐的人就是他现在的秘书范成玉,以副科级的行政级别全面主持交通局的工作。 “如果小范的表现确实亮眼,到了年底再提拔一下,也就顺理成章;如果表现不尽如人意,要换掉的话,影响也很小。 再说,就交通局眼下这个腐败窝案,不从外面调人进去,谁能放心把那么大的一笔资金扔进去呢!” 真正让张市长打消了继续推选交通局的人,就是刘广林最后这一段话。 张市长看了看其他几个常委,他们都在看向自己,等候着自己的意见。 第57章 范秘书入主交通局 张市长的目光轻轻掠过组织部长方南,见他面无表情呆若木鸡,知道刘书记根本没有和他沟通过。 看来,这个方南迟早要走人啊! 想到这里,张晓强心中凛然:要想好好的在宜都做点事,必须全方位地配合刘书记才行! “市交通局的形势不容乐观!从局长到财务,一下子就掉下来七个人,这是典型的腐败窝案。 所以,就地提拔这种事不要想了,不可能! 今年是我们宜都实行新农村建设的开头一年,也是关键年。 公路进村不是喊口号,是要实实在在地干! 今年交通局的任务重大,项目繁多,各种桥梁的铺设就达到三百多座。 不管是哪一座桥出了质量问题,都是关乎老百姓生命财产的大事。 交通局需要一个敢做敢为、勇于担当的闯将来领导。 我提议,调市委办的范成玉范科长任交通局的局长。 小范为人坦荡,做事谨慎,有名校才子的风范。而且,又在刘书记身边学习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是能够把持住交通局长这个关键位置的。” 诸位常委听了张市长的一大堆废话,唯有最后一句“在刘书记身边学习了一段时间”,才说到了点子上。 这是刘书记的亲信嘛! 所以,想要动些个歪脑筋的常委立马就打退堂鼓了。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内斗可以,但要说和刘书记斗,那还是算了吧,鸡蛋撞石头也没有这么撞的。 所以,高家华副书记立刻举手赞同,认为给党培养干部,什么时候都不算早,而且,提拔范成玉当交通局长,也符合干部政策,是在践行干部年轻化。 其他常委一看,铁三角都统一了口径,那还费什么劲,也都纷纷举手赞同。 刘广林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良多,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是权力最迷人的地方。 “张市长的意见我也赞同。不过,对年轻干部要重用,也要激励,正向反馈还是给他们的。 就让范成玉同志先代理一段时间交通局长,到了年底,看看工作考评怎么样。 考评成绩优秀,摘帽子也是理所当然;考评成绩不好,那就换个工作岗位,影响也不大。” 刘广林说完这段话后,在座的常委们,除了张市长,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来,刘书记在人事任命上并不想搞独断专横这一套啊,实在是眼下情况特殊,这样就好。 大家伙这一口气还没有彻底松弛下来,就听见刘广林又补充了两条意见。 “我要补充一点,今年交通局的任务很重,廉政基础又差。我在这里建议,市纪委把交通局里的纪检干部都给换岗换出去,重新组织精兵强将进驻交通局。 新的纪检班子必须做到主动追责,有案必查这两点,要有为交通局的建设成果保驾护航的认识。 对于交通局原有的干部,纪检部门要进行一次大筛查,我们不怕有漏网之鱼,漏网了可以再抓! 我担心的是,一粒老鼠屎它能坏了一锅汤! 另外,市审计局也有必要常年在交通局派驻工作组,联合纪检班子,严格落实审计程序,要做到财务真实合法、资金往来清晰。 最后,交通局的组工部门一定要整顿,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看这次交通局出的这七个大老鼠,四个都沾亲带故的。 组织部门干什么去了?眼睛盯着饭碗了还是盯上酒碗了?” 组织部长方南有苦难言,这个李立民,真是个害人精! 但,起身向常委会再次做口头检讨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常委会,不是生活会;而且,方南已经做了一次口头检讨。 这次检讨对他的仕途还是很有影响的,起码让他在三年里面都没有晋升的可能。 与会的常委心中都是深感震惊:原来不是刘书记手段软,而是他还没有使用手段。 就像今天的交通局,纪检、审计加上组织部门一起上,什么领导敢贪腐? 难怪他一直在强调要建立廉政制度了! 今天刘书记对交通局的处理,一旦出现了成效,很容易就会制度化。 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制度,贪官们想要贪腐起来,那可就困难重重了。 常委会结束之后,刘广林找范成玉谈心。 他直接告诉范成玉,在工作上要甩开膀子大刀阔斧地干,别怕得罪人。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得罪人了这叫公事公办,没有任何人敢拿他范成玉怎么样! “小范啊!你要牢牢记住,交通局是个花钱的单位,不是赚钱的单位。你要是想着让交通局赚钱,那你的工作大方向就偏了! 比方说,这次全市公路进村,一般的交通局都会照顾自己下属的路桥公司;没有路桥公司的也要成立一个。 为什么?要赚钱啊! 贷款买点修路设备,或者干脆交通局直接给拨款买点设备,然后就开始赚钱干活了。 犯法吗?不犯法! 路桥公司赚钱了,年底的时候,整个交通部门的奖金福利也都上去了,大家都念着你的好! 市里的领导见你能赚钱,这就是有能力啊,要提拔你!多好! 但是,你要想继续跟着我,我就不想要你当这样一个为少数人谋福利的干部! 我需要你为大多数人去谋福利,为广大农民去谋点福利。 说一句大实话,咱宜都的农民收入是真低。去年的数据你是知道的,还不到800元一个人。 这都进入新世纪了!” 范成玉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说道:“嗯!我是这么想的,除了非用不可的修路机械,我会买一些,因为以后的道路维护还要用。 剩下的,全部用人工。 一来,能给当地老百姓搞些创收,减少征地时的摩擦; 二来,也减少了某些干部贪腐的机会。 但是,这些个销售路桥设备的,每一个销售员身后都蹲着一尊大佛,我就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了,您挡不住啊!” 刘广林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所以啊,风骨就从此中出! 在我能为你遮风挡雨的日子里,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成为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我们的事业,我们的精神,都是这样生生不息的。” 听着刘书记平淡的述说,范成玉心中感慨:虽然说自己和刘书记的年纪相差不大,根本不到十岁;可感觉就像差着一代人似的。 现在的刘书记,成熟稳重,忧国忧民。和以前的李立民相比较,就像老电影里的英雄和汉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干部形象。 第58章 干部交流引发的震荡 曾几何时,范成玉也满怀壮烈,想着要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做一番事业。 可在家人的运作之下,他才得以进入宜都市委机关的打击,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这世间最现实的就是官场了! 于是,他默默地观察着市委里面所有人,从他的顶头上司到市委书记李立民,他看不到半点共产党人的风骨,也看不到半点身为国家干部的能力和智慧。 这些人每天都像护食的流浪狗,紧紧地保护着自己来之不易的权力。 他们可以为权力出卖尊严,当然也能为权力出卖良知。 所以,那一段时间的范成玉是迷茫的,困惑的,痛苦的! 他想过辞职。 就在这个时候,有传言说李书记得罪了老干部,被老干部们联手赶走了。 省委对这件事情高度关注,派来一位省委委员当书记。 当时,范成玉就有些好奇,这位新调来的市委书记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在市委机关干了快一年,早就被不是当初那个热血青年了,对于新来的市委书记期望并不高。 他只是期望,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不要扰民就行。 他真的感觉到,人民真的不需要干部们去管他们。只要干部们不去打扰他们,人民就会认为这个干部不错,起码不是坏人。 要是这个干部再给他们办一两件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人民就会承认,这是个好干部,心里有人民。 是的,范成玉对新书记的期望就是不扰民。 范成玉第一次见到刘书记,是在宜都市委小礼堂,由西陵市委罗书记陪着。 范成玉的第一印象就是,真年轻啊!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就已经是省委委员了,这怕不是典型的红四代吧?! 但,刘书记的来头有些神秘,尽管范成玉的家人在楚天省委有点能量,但还是打探不到。 接下来,就是因为学历被刘书记收为秘书的事情了。 本来,市委秘书长乔新楚给刘书记推荐的人选是别人,但刘书记在看到作为副选的范成玉之后,当时就说让他范成玉来试一试。 然后,范成玉就被刘书记的人格魅力彻底征服了。 尤其是那天晚上,看到出摊的母女被城管勒索,刘书记的处理方式简直是艺术。 不但给了这对母女足够的补偿,还让被处理的建设局莫局长心中毫无芥蒂,只剩下敬意。 随后的每一天,范成玉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刘广林身上的一切优点。 也是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范成玉才知道,我党的大多数干部其实都和李立民相似,他们没有理想,没有信念,只剩下权力和欲望。 但,还是有像张市长、刘书记这样心中有人民的好干部。 他们在下,领导着一群心中只剩下权力和欲望的人,努力地建设着我们的国家。 他们之上,还有着一群同样只剩下权力和欲望的领导在管理着他们。 他们是最累的,是最傻的,同时也是最伟大的! 现在,自己也将要走进他们的行列,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 是的,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范成玉愿意为之奋斗。 处理好交通局的事情之后,刘广林就快速赶到省委组织部,干部跨省交流是一件大事,尤其涉及到异地任命问题,在组织程序上特别复杂。 而且,根据粟子莹的消息,国家已经开始在酝酿这个活动了,相关的政策就等了楚天省这里上报研究呢! 刘广林急匆匆地找上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李立。 在年前的时候,刘广林已经和李立谈过这方面的设想。 但碍于这件事情还没有和粟子莹的大伯当面汇报,刘广林也拿不准国家组织部的态度,所以也就没有细谈。 但这次粟润老大人的办事效益这么高,这么快就有了切实的消息,由不得他不着急。 刘广林着急,楚天省委组织部也着急,因为中组部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说是楚天省最近要在组织制度建设上放一颗大卫星。 这省委组织部的部长陈声秋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们这里没有动静啊!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中组部的人搞错对象了? 但,中组部传话的那一位级别本身就不低,和陈声秋还是党校同学,应该不会假传军令。 于是,陈部长就问了李立一声,最近底下的组织部门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啊?这动静闹的,中央都知道了,就我们被蒙在鼓里。 让人看了笑话! 李立当然知道陈部长是真生气了,可他也是一头的雾水,对着陈部长直摇头! 刘广林哪里知道,走个正常程序都能把一省的组织部长得罪了,他还在李立副部长办公室门口等着呢。 李立从陈部长办公室出来,脸色也不好,心中不禁暗骂一声:多事! 当然,是骂底下的同志多事呢,还是骂陈部长多事,亦或者是在骂那位中组部的领导多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到站在走廊里的刘广林,李立连忙快走几步,边走边说:“小刘来了啊,怎么站在外面呢,进来坐!” 别看刘广林是个副厅,可他还有个身份,省委委员,自己的小秘书也不懂,就这样把人晾在外面,多不合适。 然而,等他听完刘广林说完干部异地交流的事情之后,感觉就更不舒服了。 怎么说呢,不管是从组织程序上,还是从人情道理上,中组部先楚天省知道干部交流这件事情,都怪不上刘广林。 第一,刘广林在去年就已经到他李立这里报备过; 第二,像这种干部异地交流牵扯的地方很多,都需要一一谈妥了才能形成书面文件正式上报到省委组织部,否则就是对上级组织部门的不尊重。 李立知道有这个事情,但谁能想得到,这个事情引发的效应会这么大,直接惊动了陈部长。 所以,这里面实在来讲,除了中组部那个传话的人多事之外,其他人都没有错。 但,陈部长不会这么想,他只会想,他个人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衅,省委组织部的威信也受到了挑战。 无组织无纪律,说的就是这些干部。 所以,李立措辞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个,小刘啊!你的这个事情陈部长已经知道了,是通过中组部了解到的。 对此,陈部长有些恼火啊!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坐下来一起商量一下呢?!” 第59章 黄花姑娘生孩子 刘广林一听李立这番话,就知道这里面又出幺蛾子了。 不是,我这儿走的正常程序,现在别的地方出错了,是中组部里的人提前泄密,你陈声秋要把账算在我身上? 这不是部级干部的气量! 于是,刘广林就笑着问了一句李立,“李部长,那这个事情省委组织部准备暂时搁置吗?” “嗯!”李立看向刘广林的眼神就有些不友善了。 在李立看来,省委组织部的一把手对这个事情已经明显产生抵触,甚至是反感的情绪了,你刘广林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吗? 哦,你什么都不做,就逼着我表态,干嘛?要逼宫吗?! 但刘广林不打算这么处理,很显然,他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来浪费。 这帮官僚们想要找借口,那真是找不完。 而且,我刘广林是当官的,不是给你陈声秋当奴才的,这么低三下四的不值当! 所以,刘广林对李立态度的转变不以为然,起身告辞道:“这样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李立一看,卧槽!还真杠上了是吧,好啊,你回去试试! 结果,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刘广林已经起身走了! 李立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真的就这么走了! 谁给他的胆子! 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常人眼里通天的大佬,说被人甩脸子就被人甩脸子了! 这个过节就算是结下了。 接下来,西陵市委所有省管干部的人事动迁,都被省委组织部卡得死死的,连商量都不商量。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 当下,楚天省委组织部就面临一个很难堪的局面! 宜都市委真的绕过了西陵市委组织部、绕过了楚天省委组织部,直接和江南省的省辖县级市昆承市结成了帮扶对子,在中组部的推动下,开始搞干部交流、异地任职的试点了! 当陈声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中组部,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这样做,已经带头违反了组织程序! 于是,意识到问题严重的陈部长,拨通了他同学的电话。 陈声秋的同学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艰涩,语气带着愤恨和怨气,对陈声秋说道:“陈大部长,你可把我害死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通风报信,意思就是让你抓住这个机会,捞点政绩。 结果,你还难为上人家了! 你真的是,官不大,胆不小! 好了,拜你所赐,我要下放藏区了。” 陈声秋听得都呆了:就为这么点事情,就要把一个年轻的副部长下放藏区?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于是,陈声秋在电话连忙追问:“不是,我说老同学啊,你都遭遇什么了,说清楚啊! 你这说的含含糊糊的,我就是想要帮你,也没辙啊!” “别了吧!你要是再帮我一回,弄不好我藏区也去不了,直接下课了。 你这个官场申公豹的外号,可真不是白叫的。我今后怎么着都要离你远着点。” 听到这里,陈声秋老脸一红,卧槽!就为这么点事,你连我的老底子都给抖落出来了,真是的! “不是,老同学,我这儿真是稀里糊涂的,我这什么都没干啊! 我甚至连和刘广林见面都没见面的,怎么就摊上这么大个事呢?” 就听见电话里头的声音“呵呵”一笑,揶揄讥嘲道:“我说呢,我怎么一下子就输得干干净净了呢,原来是你没有和他打照面啊! 你要是和他打了照面,说不定输的就是他刘广林了。 好了,不跟你扯鬼火了。 能够不声不响地把事情办到了中组部的,有哪一个不是有组织、有山头的?! 你在耍官威之前也要看看人行不行?!~ 这个人是你惹得起的?不要说你了,就是我俩加一块儿,也打不过人家一只手! 好了,我的处理决定出来了,我这心也落地了。至于你,陈豹子,你自求多福吧!” 陈声秋放下电话听筒,一时间有些茫然:这个世界是怎么啦?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卧槽!一个我连听说都没有听说的省委委员,就能直接绕开我联系中组部;这也就算了,还把事情给办成了。 这可真是黄花姑娘生孩子——缝小来头大! 当然,省委组织部的日子怎么过,和刘广林没有半点关系。干部交流的事情处理完了,西陵市这里的糊糊事还等着他处理呢! 罗书记两会之后要调走,调去省委当副书记,直指今年年底就要退休的省长大位。 这和刘广林前世的记忆不一样,前世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当省委副书记两年了。 罗书记在调走之前,要求刘广林把松宜矿务局的那点糊糊事给了结掉。 这个就是留香火情了,刘广林要领情。 所以,在西陵市委的会客室,刘广林接待了东宝市分管工矿企业的副市长,两人就松宜矿务局的事情,开始磋商。 刘广林不准备在这样的小事情上浪费太多的精力,他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付市长,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个是暂时性的,就是把毁掉田地、无法生存的农民招进矿务局; 另一个是彻底关掉松宜矿务局,把矿区改成新的行政区。” 付市长听得目瞪口呆:我擦!这么简单粗暴吗?你这里上嘴皮和下嘴皮碰一下,矿区改行政区,你知道这中间的难度有多大吗? 省委编制版要跑,省政府机改办要跑,很难的好吧! 再说那暂时性的措施,毁田就招人,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个塌方冒水的,矿务局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属于不可控的因素。 这一年下来,要是毁掉四五十户人家的农田,矿务局可是要招好几百人的,编制也不允许这么搞啊! 付市长只有苦笑,说道:“刘书记,这个事情要是这么处理,真不如直接关掉松宜矿务局。” 刘广林看着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按下心中的不耐烦,仔细给他算了一笔账。 “现在的松宜矿务局是多人,年创利润不到700万,按照眼下的煤炭储量,最多最多也就是能再坚持挖个十年。 我算上煤炭涨价,就算这十年松宜矿物局为国家创造利润一个亿,你觉得划算吗? 这点利润,不说赔偿毁掉的农田损失了,连给他们付一年的养老金都不够! 我这里可是跟你们东宝市说好了啊,我不干涉松宜矿务局的运作。 但是,我宜都市境内的煤矿,你们要是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宁可把官司打到省委也不让你们开采!” 第60章 外甥向着舅舅 这就是没得谈了! 付市长知道这个事情有点难,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刘广林,年纪轻轻的一根筋,一点变通的余地都不留。 这场会谈不欢而散之后,刘广林向罗书记就这件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罗书记,任由松宜矿务局这么野蛮开采下去,最终损失的是国家和人民。 我认为,是时候踩刹车了。” 罗书记马上就要上任省委副书记了,对松宜矿务局这种事情的视角也就失去了局限性,开阔很多。 在听完刘广林算的细账之后,也认为,这种资源型企业的最终归宿都逃不过转换编制。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他们停掉呢? 按照小刘的说法,一年几百亩的农田损毁,十年可就是好几千亩的规模;而且,谁说你不挖这农田就不塌了。 井下没有加固维护,塌的只会更快更多! “嗯!具体的事务你去操办,省里的事情我来协调。 你这一次可是把省委组织部得罪惨了!老陈前几天还在找我,说是让我问问你,你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罗书记这是准备提前布局?刘广林在心里猜测着,不然为什么要替陈声秋转圜? 从省委组织部离开之后,刘广林仔细回忆了下这个陈声秋,知道了他的大概经历和结果。 所以在面对罗书记的这个问题时,刘广林心中一片坦然。 “罗书记,您马上就要上任省委副书记,对新调来的余书记应该有过了解。余书记在鲁东工作时,曾经短暂的和陈部长做过同事。” 当然,再多的话,比方说“他们之间有些积怨”之类的,肯定不是一个厅级干部能说出来的,那和农村大妈也没啥区别了。 “嗯!”罗书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他还是要追问一句,“省委组织部的事情你具体说说啊,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我不好帮你解释。” 唉,其实你可以不解释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人在官场,此身不由己啊。 刘广林不得不把这中间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听得罗书记有些哑口无言:这个老陈,平时也不这样啊!怎么一到下面就把自己的架子摆这么高,这是什么毛病啊! “也算阴差阳错吧!小刘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干部交流这一块,我去年就和你说过的,能搞,值得搞,你放手大胆的搞!” 从罗书记这里出来,一回到宜都,刘广林就迅速组织起民兵队伍,把城管也编了进去,组成一个新的联防巡查队,在干警的带领下,封停了宜都市内所有的矿井。 宜都市这么强硬的态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章先河面色铁青之余,又有些害怕,因为他这十几年在松宜矿务局捞的钱财可不少,真要是被查出来,那是绝对老死监狱的命。 所以,他只好找东宝市的代理市长李显升,也就是他的外甥,以前关书记的秘书。 李显升是一个很念亲情的人,虽然心里头瞧不上自己舅舅,可还是笑着迎了进来。 吩咐秘书出去之后,他亲自关上门,这才对章先河说道:“小舅,宜都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收手吧! 再不收手,真的来不及了。 我也不是吓唬你,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很厉害了吧? 可姓刘的脾气一上来了,说甩脸子就甩脸子。 这个不可怕,这个最多就是说明这个姓刘的是个二百五。 但可怕的是,现在省委组织部长正满世界找人,希望能和这个二百五缓和下关系。 小舅啊,你的对手是个手里头拿着钢刀的神经病。 这种又傻又勇的人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你还要和他一较高下。” 章先河听到李显升这么说,心里头很是不甘心,他在矿上这一年能挣上千万,怎么甘心松宜煤矿就这么垮掉?! “显升啊!你能不能再找一找老书记,让他出面发个声,这个事情不就消停了嘛! 他这刚刚退下去,大家伙正是念旧情的时候,谁也不会为这么点小事来驳了老书记的脸面,会坏名声的。” 李显升看着自己的老舅,心里头一阵烦闷,怎么就劝不醒呢?你现在捞的这些钱,都够你们家五代人花销了,怎么就不知足!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天真了,这个贪官他哪里有满足的时候呢! 知足的人他也不会成为贪官。 于是,李显升决定把话敞开了说,“老舅,我只是省委书记的秘书,而且是前秘书,这个口我开不了。 关书记待我有恩,我不报恩也就算了,我不能恩将仇报。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向关书记开口了,关书记不可能一点都不调查就盲目支持你,那不是他的作风。 老舅,你确定你能应付得了组织上的调查?! 别说让我帮你,我已经不是省委书记的秘书了,真的帮不上你啊!” 章先河想了想,现实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才叫人心意难平!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么撒手不管?” 看着自家老舅生气的模样,和自己妈妈一样,耷拉着眉毛撅着嘴的,李显升心中也是一软。 “老舅啊,我要是你,就去省地矿局哭诉去,借这个机会先退下来,后面的事情就不要去管了。 真的查出了你的经济问题,第一处理地点也是在我东宝市,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你现在要想着平安着陆,就不要想着和姓刘的对着干了,咱们干不过人家!” 于是,章先河就找上了省地矿局。 省地矿局的局长也是山西人,明白这中间的曲曲折折,也对宜都市不配合国家资源开采政策感到不满。 当然,更多的还是可惜:一个至少还能继续开采十年的矿,就这么停下来了,对国家当然有好处,但,对我们这些个官员,好处在哪里呢? 简直是挡人财路! 所以,这位贾局长就答应了章先河,他要通知刘广林来省城就松宜矿务局的事情,开个协调会。 刘广林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被电话里面那浓郁的山西腔搞得有点头大。 当知道是通知他去地矿局开会的时候,他心中的火气有些升腾。 尽不干人事! 早先干什么去啦?我刚把矿井封了,你地矿局就要进来调解,我地方政府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所以,刘广林在电话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抽不出时间去。 并且很委婉地告诉贾局长,调解不调解的,没什么意义,松宜矿务局的最终结果都是要被封停。 第61章 分管副省长的强势 说个难听的,你一个地矿局就想指挥地方政府做事,也未免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所以,贾局长这个钉子是碰得眼冒金星,他当然愤愤不平了。 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报复刘广林,只好给分管自己的梁副省长写了一个书面报告,把松宜煤矿遭遇到的矿井无故被封的事实向省领导做个反映。 所谓恶人先告状,自古皆然。 梁副省长是一个比较弱势的副省长,并没有进常委班子。 但偏偏地,他为人又十分强势。 尤其是在对待比自己的职级低的干部,把领导的权威耍的威风八面,比陈声秋部长还要厉害。 接到地矿局的报告,他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哪怕松宜煤矿非要封停不可,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宜都市有权封停的。 没有省里的意见和协调,你说封停就封停,你宜都市的眼里还有没有上级领导? 宜都市虽然是省辖市不假,但它是被西陵市代管的,我这要是直接给宜都市的书记打电话,那不是太给他们脸了? 于是,梁副省长就亲自拨通了西陵市市长徐子健的电话。 “老徐啊,宜都市是怎么啦?独立啦?” 徐子健的声音很平稳,语气也很平和,“梁省长你这个笑话不好笑,宜都市目前一切运作很正常。” 听到徐子健的这个回答,梁副省长自然知道,自己有些用力过猛了。但习惯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不好改啊。 “不算正常吧!老徐,我就问你,无缘无故封掉国家的矿井,这也能算正常吗?” 徐子健听得直皱眉,这个梁大河,都是副部级的领导干部了,怎么说话还是信口开河?! “梁省长,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们知道,原因的话,在电话里头讲不清楚。你就直接说省政府的要求吧!” 徐子健对进步之类的不上心,所以他也不惯着这个梁大河。再说了,梁大河也负责不了他的上进,怼了也就怼了。 你梁大河敢代表省政府来提要求,我徐子健就敢把官司打到省委去。 徐子健这几句话,直接把梁副省长的血压搞起来了。 他能说什么呢?代表省政府提要求?他梁大河连个省委常委都不是,没资格啊! 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带着这种愤懑的羞辱感,梁副省长挂断了电话。 然后,让秘书把贾局长喊来办公室,一通臭骂之下,这才泄去了自己的心头怒火。 “老贾,你也五十多岁的人了,基本情况都没搞明白就把小报告打到我这里来,怎么啦?我长得像冤大头啊?” 老贾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看着圆圆脸的梁省长,突然发现,梁大河长相还真有点像袁大头。 “梁省长,基本情况就是,宜都市政府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突然就封掉了宜都境内的所有矿井。” “原因呢?” “原因是农田垮塌冒水,补偿达不成一致意见。松宜矿务局补偿农户的标准是每亩元,但,宜都市要求松宜矿务局,必须要把失地的农民招工进矿务局。” 一亩田元的补偿金,其实也不算低了,拿到哪里都说得过去,为什么宜都市还要咬着不松嘴呢? 有必要了解下宜都市这么做的原因啊! “老贾,你给宜都市政府打电话,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来省里把封矿井的事情给我讲清楚了。” “我还是给宜都市委打电话吧,这个事情西陵市委已经交给了宜都市委处理。” “真奇怪!这种事情它不都是政府来处理的吗?” 这个话老贾必须要有准确的答案,但问题是,老贾也不知道东宝市政府已经先他一步进行过一轮失败的会谈了。 当时罗书记考虑到对方来谈的是一个副厅级的副市长,于是就指派了刘广林来主持会谈。 对等接待这一块,是刻进了我们干部的基因的。 这才有了市委介入政府工作具体事务的事。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鲜见,很多大工程里都有党委的影子。 可老贾不知道呀,他还不能承认他不知道,那不是拿上级领导当枪使吗! 所以,老贾干脆甩开了膀子开始胡编。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不过是拿身份来压人嘛! 想他刘广林,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副厅级领导干部就够荒唐的了;更荒唐的是,这个副厅级领导还有一个省委委员的身份。 一般的市长、市委书记见到他也要和颜悦色啊! 就拿我来说吧,我这个地矿局的一把手,正厅级的省委委员,给他打电话,邀请他来三镇商量怎么处理这点糊糊事。 可他倒好,一句我没时间,直接戳破了我的肺管子。” 梁大河虽然爱耍官威,但这只能说明他的工作作风有问题,不代表他傻! 不到三十岁的厅级干部,而且还是中管干部,要说这个刘广林身后没有人,傻子都不信。 而且,站在他身后的这个“人”,块头绝对小不了,根本不是他梁大河能扛的。 但是,工作还是要做,不能说因为忌惮某人身后的背景就不干工作了,那这个副省长是一天也当不下去的。 于是,梁副省长再次示意老贾给刘广林通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梁副省长接过老贾递过来的话筒,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平静的问道:“你哪里?” “是小刘吗?我是省政府的梁大河啊!” “梁省长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梁大河听着电话里头依旧平静的声音,感觉不太好。你难道一点都不激动吗?省领导直接给你通话,这是你多大的荣幸啊! 梁大河是完全没有关注过刘广林,否则他就知道,一个在中办待了三年多的人,什么样的领导没有见过? “是这样,松宜矿务局被你们封掉了矿井,影响了他们的生产建设,你是不是抽个时间来向省矿务局解释一下?” 梁大河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让刘广林直接来找他汇报,留了一个缓冲。 当然,梁副省长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只要你刘广林来省地矿局解释了,你也就失去了解释权。 你都没有解释权了,你的解释别人听不听就全看心情了。 第62章 组织部门严把关 这种层次上的交锋,是刘广林近几年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但是刘广林心里头腻歪,为什么要把这种耍弄权术的小把戏拿出来显摆呢? 你这都已经是副省长了,手里头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行政资源。你随便动动嘴,就会有人帮着你把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你这样有意思吗? 不过腻歪归腻歪,面子上还得应付过去,不然就是目无上级领导,传出去影响很坏。 所以,刘广林还是好声好气的答应道:“好的,梁省长,有时间了我一定去。 在这里我也要向您提一个建议,请省里派一个工作组下来实地调查一下,也好为下一步怎么处理这个事打个基础。” 梁大河听到这里是直嘬牙花子,对方的这个手段,太老练了! 不但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自己布下的陷阱,反而轻轻松松地将了自己一军。 这个调查组按照程序是必须派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而且派遣调查组和刘广林来不来省地矿局作解释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刘广林来不来地矿局,作为省政府的分管副省长,这个调查组他都得派出去。 为了扳回这一局,梁大河决定不要脸了,他问道:“那样的话,你什么时间来省地矿局?” 刘广林揉了揉自己的脸,强压下心中无奈,回复道:“梁省长,我肯定要去地矿局一趟,不过时间真不好确定。 其实解释不解释的,真没有多大必要,您看,我连矿井都封掉了。 所以说,重要的是调查组的实地调查结果。 当然,具体调查内容我就不行使建议权了,一切都在您的指挥下进行吧!” 真难对付! 梁副省长放下电话,看向贾局长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你瞧瞧你,一天到晚的尽惹事。 甚至连惹事都不会挑人! 这个刘广林,事事都占着主动,牢牢紧扣程序,不是个好对付的。 梁副省长想到这里,心中虽然有点不平衡,可也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刘广林现在确实没有精力去跟省地矿局扯皮,反正矿井也给你封了。 你老贾找个副省长来吓唬我一两句,就想让我抬手放行,看美不死你! 刘广林现在正忙着干部交流这一块的事情,这个可是头等大事。 刘广林的原计划,这样的事情肯定要邀请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实地指导一下工作,能大幅度提高政治影响力。 怎么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嘛,促进干部交流,提升干部素质,多好的事情! 可他也不想半夜烧香惹鬼叫。 现在省委组织部的两位部长,是真的不待见宜都市的干部,尤其是不待见刘广林。 在陈声秋和李立的思维中,这件事情省委组织部门没有出半点差错,过错全是你刘广林的。 你不但越级上报了,而且还把这么大的事情办成了,关键是,在没有省委组织部门的参与下办成的。 你这样头上有天线、脚下有人脉的干部,我组织部门怎么管理啊? 于是,在干部交流会的欢迎仪式上,刘广林邀请了罗书记来主持。 罗书记贵为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身份绝对够高,场面上的政治氛围和使命感一下子就上去了。 作为全国开先河的基层干部交流活动,中组部也派出了几名观察员。 不过级别很低,一个副厅级的科室主任领头,带着三四个正处级的副手,在宜都市的各个交流部门观察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这样一件具有轰动效应的大事,当然是要上楚天新闻的。 虽然电视镜头只有短短的十秒钟,但会看新闻的都在看门道:不对呀,省委组织部的人呢? 省委组织部这是被全省人民看了笑话啊!甚至,还被那些视野开阔的外地干部看了热闹。 陈声秋很有城府,不动声色地看着宜都市的干部交流活动;可李立就做不到这一点了。 说起来,造成刘广林越级上报这件事情的责任,除了陈声秋的同学,剩下来也就是常务副部长李立了。 因为刘广林在他这里有过报备,结果,被他压下来了。 说一句实话,反躬自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反躬自省的通俗说法就是自己难为自己。 李立在反躬自省这一方面的能力约等于无。 这不,在这次的周末生活会上,李立要求组织部全体成员,务必要努力提高自身素养,向宜都市的优秀干部学习。 对培养考察的干部务必要严加审核,坚决做到有问题必须审查,有审查必须有结果。 特别是对宜都市的优秀干部,我们更要把好关,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大意,导致混进来不合格的干部,败坏了宜都市的干部形象。 李立的这个话放在生活上讲,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在座的全都是组织部的精英,谁都不是傻子,听话还是能听明白的! 不就是要对宜都市的干部严把关吗?! 大家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威严有度的陈声秋部长。 大家一看,连陈部长都点头了,心里就更踏实了。 收到!请组织放心,今后宜都市要是有一个人能晋升提拔,算是我们工作不力! 这就是一个强势的省委常委的能量,他能在不动声色之间掀起滔天巨浪。 只要今天生活会上的消息传出去,就凭着省委组织部要对宜都市干部严把关这一点,足以让宜都市委市政府团结进取的新气象一下子就散掉。 这个消息会传出去吗? 那是一定的! 当官的谁还不想着进步呢?现在跟着你刘广林就不可能进步了,那样的话,我们凭什么还要跟着你! 可以说,当这个消息被有心人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宜都市机关干部耳朵里的时候,刘广林树立的威信,不说全面倒塌吧,也所剩无几了。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就会有聪明的投机分子,去找组织部门告刘广林的刁状。 这个人一定会有,这个时间一定会很快,而且,这个事情组织部门一定会查。 严查! 这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流程,甚至都不需要陈部长公开表态,这个事情他一定会这么往下发展的。 至于说组织部门严查之后的结果,那个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刘广林被组织部门查了的事实。 第63章 找家长其实是知进退的一种表现 关于省委组织部要对宜都市的干部晋升进行严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西陵市,传到了宜都。 西陵市新调来的市委书记孙字纲虽然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了解,但他也知道,这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陈声秋在整刘广林。 虽然孙书记对刘广林的印象很好,但孙书记也不会插手这个事情,这是省委组织部长的天然权力。 刘广林也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这种斗争方式能蒙蔽一般干部,但绝对蒙蔽不了刘广林。 他甚至都能猜得到,省委组织部下一步大概会在什么时间、干什么! 知道归知道,要化解的话,还是很有难度的。 当然,这是建立在刘广林不找家里大人帮忙,不动用特殊手段的情况下。 这个事情能不找家里大人帮忙吗? 必须要找啊! 不然的话,派系的核心凝聚力就不存在了。 所以,刘广林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撂下了手中一大摊子事,回了一趟江南省,见了自己的岳祖父万长风。 万书记现在的政治地位很高,当届的局委,而且他一直对组织部门,尤其是组织部长这个职务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 他一直认为,组织部长的干部推荐权完全和副书记的人事推荐权重合,这就造成了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之间拉扯不断,大大拖慢了行政效益。 所以,他在江南省大力推行去组织部长化,一般情况下,各级党委都是副书记兼着组织部长。 万书记现在突然听到刘广林遇到这样的事情,内心当然是有怒火的:就这种干部素质,居然还当上了党委要害部门的一把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陈声秋,搞人之前都不知道要先摸摸对手的底细,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成长到现在这个地位的。 于是,万书记亲自打电话给粟润,向他打听陈声秋的派系老大是谁。 万书记的意思也很明细,我一个堂堂局委整你一个小小的省委委员,那是欺侮你;我要搞的就是你们派系的老大。 粟润虽然是半退休状态,可人一点也不糊涂,相反,他的敏感性一直维持在很高的水平。 他一听到万长风在打听这个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于是他就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了解了一下这个陈声秋到底干了什么,惹得万长风要大动干戈。 粟润在执掌中组部这么些年,渠道通畅,片刻之间就把事情的真相给查得清清楚楚了。 然后,见多识广的粟润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卧槽!中组部在我的掌控之下,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葩干部,这简直没脸见马克思了! 这个陈声秋曾经短暂担任过计划单列市鲁东市的常务副市长,因为和市长不和,被中组部调到副省级市三镇市当组织部长。 然后,经由楚天省委提名推荐,中组部的常务副部长考核之后,升任楚天省委组织部长,行政级别也从正厅级晋升到了副部级。 再一看当时楚天省委的主要推荐人是副书记马勇,现在已经退休了。 嗯,这个马勇肯定是这个派系的头了,粟润对马勇这个年纪的领导很熟悉,知根知底的。 这个马勇身后没有派系,也就是说,这个马勇就是这个派系的头了。 现在马勇退休之后,这个派系里级别最高的就是陈声秋。 难怪这么虎、这么不讲究了,原来是地方派系啊。 那就把这个祸害打掉! 可这中间也有一个小难题,现在的楚天省委余书记可是个了不得的人,这个事情还不能绕开他。 真要是准备绕开余书记了,粟、万两家就要全面联合才能对付得了余书记的找后账。 这样的话,代价有点大,还不如直接把刘广林调走划算。 不过,在看到当时和陈声秋闹矛盾的鲁东市长居然就是现在的余书记时,粟润忍不住会心一笑:这才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于是,粟润和万长风通了电话,说这个陈声秋就是一个地方派系,而且和楚天省的余书记有些往日恩怨。 有鉴于地方派系斗争的粗暴手段,他要把刘广林交流到京城组织部一段时间。 万长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万长风挂断电话,对刘广林说道:“这个事情,给到我们这些长辈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的。把你调走一段时间,免得他们把你的履历弄脏了。 我了解你的性子,不想调走,想要正面去斗一斗。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想为更多人做更多事情,就有必要保护好你的履历。 地方派系的斗争手段肮脏又狠毒。 就连我,都被硬生生地拖在这里好几年。这个,你是亲身经历过的。” 刘广林心中忍不住一声长叹:面对官场这种种森严的制度和规矩,哪怕是筑基仙人,也只能避其锋芒呀。 粟润挂断电话之后,开始拨打余书记的电话,他们两个人的私交其实不算好,但打个私人电话还是不算冒昧的。 “粟部长好啊!今天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听着这个温和的声音,粟润心里头其实有些复杂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和余书记还是竞争对手来的。 奈何,他粟润败给了年龄。 粟润压下心中情绪,笑着寒暄了两句,这才开口说事,“是这样的,你们省委的陈声秋在搞我们家的小孩子。 这孩子也懂事,先回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商量了下。 我们一看,这个陈声秋是你的属下,就决定先把这个孩子调回来一段时间。” 余书记仿佛不认识陈声秋,声音没有半点变化,“哦!这个小同志叫什么啊?” “刘广林,宜都的市委书记。” “是他啊!大名早有耳闻,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啊! 这样吧,你们也不要把他调来调去的了,耽误工作不说,还挺麻烦的。 你让他回来,把事情和我说一说。” 粟润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个,我要和万长风商量一下。” 余书记心中一惊,这个事情怎么和万长风万老虎又有了牵连? 要知道,这个万长风发起狠来,连老革命都打,让人不得不佩服。所以,他在这些部级大佬的口中就有了一个外号“万老虎”。 第64章 余书记换秘书 “这个事情和万老虎有什么关系?” “小刘是万长风的孙女婿,万伯平的女婿,万伯平夫妻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 这下子,哪怕是余书记也深感压力太大! 不管是万长风,还是万伯平,那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万长风就不提了,人家已经是局委了,正儿八经的领导人。 万伯平更是被中央给予了厚望,今年的年中很可能要调去海青当省委书记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刘广林既然是万家的铁杆嫡系,怎么和你粟家又扯上关系了呢? 还是不懂就问。 “您别笑话我,我就是想问下,这个小刘同志,他怎么就成了你们家孩子了?” 粟润正巴不得他有这么一问呢! 说句实话,现在是粟万两家联合的趋势还不是很明显,粟家需要这种来自外部世界的认可。 于是,他就把刘广林和粟子莹的事情长长短短这么一说。 余书记对刘广林的形象也就立体起来了,是个视野开阔、思维缜密、作风正派、政治素养过硬的好苗子。 难怪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了。 这下子,余书记就对刘广林更升起了期许之心。 等粟润和万长风通完电话,两人一致认为,既然余书记敢把刘广林叫回去,那他们两家就要有放刘广林回去的气魄。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刘广林还是被陈声秋欺侮了,那对不起,不要怪我们两家会连你老余一起搞。 所以,兜兜转转的,最终这个事情还是要回到楚天省解决。 余书记放下电话,把自己的新任秘书叫进来,一直盯着他看,看了足足一分钟。 余书记的新任秘书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唐中明,副厅级干部。 唐中明被自家老板看得心里头发毛:老板这刚来没几天,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这是怎么啦? “组织部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余书记看到自己的秘书一脸懵懂,提醒了一句,“要整一个叫刘广林的市委书记的事,你听说没听说?” 唐中明心中感觉很荒唐,这事情放在我这里,那叫事情吗? 不要说省委组织部整一个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他就是要整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和我的工作也没有关系啊! “我听说了,就发生在前天,这个事情都上了组织部的生活会了。” 余书记眼睛一眨,也就回过味来,这是组织部实在找不到把柄,在造舆论声势,发动群众呢! 这也太胡来了! 这要是小刘不警醒点儿,真的被组织部弄脏了履历,粟万两家会不会连自己也记恨上? 这是当然的! 一想到粟万两家那水面下隐藏的庞大势力,余书记也心有戚戚啊!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唐中明傻眼了,这种小事我都要和你说,我说得过来吗?! 看着眼前这个傻不愣登的秘书,余书记彻底失去了培养他的兴趣,他对着唐中明挥了挥手,“你回办公厅吧,让小赵来顶你一段时间再说。” 余书记对唐中明来的这一下子,何止是天雷滚滚,简直是连天都塌了。 唐中明的反应很快,要自救,立刻自救。 而要立刻自救的办法只有一个,说出自己的观点。这样做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余书记,组织部发生的这种事情,我认为真没有必要向您汇报。 我真的汇报了,那才是违反纪律,有挑唆领导关系的事实。” 余书记来了兴趣,看着唐中明,笑着问道:“在你心中,组织部这样对待一个市委书记,是正确的吗?是符合组织纪律的吗?” 唐中明根本不用思索,直接回答道:“在组织部的做法正确不正确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如果向您反映了,我就是在犯错误。” “是啊!这就是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地方!”余书记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我们的很多干部都像你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们这种思想意识已经发展成为了主流,成为了大势。 但这种抹杀掉心中正义感换来的不犯错误,不是我要的。 一群没有正义感的领导在操纵着一个政府,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所有人,都会被逼成为权力的奴隶。” 唐中明忽然感觉,自己的做法似乎也不是完全对。 他无奈地转身离开省委书记的办公室,离开了楚天省的权力中心,因为这里的主人和他不是一路人。 回到办公厅的他,亲自找到另一位副主任赵隐谦,和他说了余书记的安排。 赵隐谦伸手和唐中明相握,轻声道谢,然后急匆匆地走向书记办公室,开始了临时秘书的工作。 唐中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自己关了起来。他要捋一捋今后的发展方向。 片刻之后,唐中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省委秘书长方志良来电话,亲自询问唐中明被调离的原因。 当秘书长得知起因居然是省委组织部搞一个年轻干部时,心中倏然震惊:这个叫刘广林的年轻干部,凭什么能让余书记做到这一步? 还有,这种信息居然第一时间被自己得知了,这说明啥?说明自己和组织部长有缘啊! 大家都是中管干部,谁在中组部还没个熟人呢! 于是,方秘书长开始查问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实,陈声秋在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藏着掖着,他是大鸣大放地整刘广林。 既然你刘广林让我这个组织部长在全省人民面前丢脸,我要是不光明正大的把脸面挣回来,往后我的威信还怎么维持?! 所以,方秘书长随便一查,就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搞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方秘书长都认为,陈声秋陈部长抛开人品不说,对于整人和维护自身威信这一块,是有一套的。 陈声秋当然知道刘广林身后有人,但那又怎么样?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虽然刘广林是中管干部,提拔晋升和楚天省委关系不大,但是组织考评在湖北省委呢! 你们要是想着不让刘广林的履历变脏,那就麻烦先把他调走。只要他一调走,我陈声秋的面子就找回来了。 至于说被找后账,我又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所以,方秘书长对陈声秋玩的这一套,是真的有些佩服。 第65章 楚人不知道官场太岁在此 几乎是任何时候,省委的秘书长都必须要坚定地站在省委书记身后,这一次更不例外。 唐中明在办公室沉思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省委办公厅在秘书长方志良的主持下,召开了一个小型的领导碰头会。 会上,方秘书长强调了省委机关的干部,必须要有责任感、使命感和正义感,要敢于和歪风邪气作斗争。 “保持斗争精神一直是我党的光荣传统,是革命的红色基因。任何时候,革命斗争传统都不能丢! 今天你对媚上欺下或者欺上瞒下的歪风邪气视而不见,明天这些歪风邪气就会成为主流。 而你,必定将会从这些不正之风的漠视者变成受害人。 我在这里正告大家,一个没有责任感、使命感和正义感的干部,一个失去了革命斗争热情的干部,你是这注定要我们党淘汰的。” 这个会开的很突然,也很仓促,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情了? 省委机关里都是人精,简单的消息一整合,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哦,原来是老板对组织部有意见了呀! 更有那心有山川之险的俊杰,心中对方志良的这个会,开的时机和方式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大机关里的干部群众,在肚子里做文章那是基本功。除非是牵扯到自身利益了,一般都不会胡乱传消息。 而省委组织部的两位部长,不管是程声秋,还是李立,都不是平易近人的人,所以,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已经对刘广林动手了。 省委组织部大张旗鼓的放出消息,就差没有大声高喊,我要搞刘广林了。在这种情况下,给组织部送材料的人,怎么可能没有。 首先是省地矿局的贾局长,在确认过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向梁副省长汇报。 梁副省长虽然自己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但,不妨碍他看别人搞刘广林啊! 尤其是强势的省委组织部,还是部长和常务副一起上来搞人的态势,那是多难得多好看的一出戏! 万一,这次陈声秋碰上了石头呢?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那什么的。 于是,梁副省长就默许了老贾给组织部递刀的行为。 这还只是开始,紧接着就是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开始了去组织部门哭诉; 再下来,就是宜都市的两个留察一年的干部,去组织部喊冤。这两人一个是前宜都市纪委书记杨敬亭,另一个是宜都市前警察局长候长贵。 如果李立有半点公心,甚至是有一丝丝敬畏之心,杨敬亭和候长贵的上访他都不会接待的。 因为处理这两个人的是西陵市委,而当时的市委书记就是现在的省委副书记,未来的省长楚天省省长罗庆全。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如果。 李立认为,他这是正常的接访,了解下干部职务变动也是组织部门的义务和职责。 于是,关于刘广林的工作作风跋扈、破坏组织纪律、任人唯亲的问题,就反映到了省委组织部。 刀,拿到手了。 李立还是很尊重陈声秋这个大部长的,要动刀之前,他还是专程找了他一趟。在得到陈部长的首肯之后,开始行动起来。 第一次是李立让自己的秘书给刘广林打电话,通知他来省委组织部,就宜都市干部任免变动的情况做个说明。 但刘广林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秘书,除了“我知道了”这四个字以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李立觉得自己被刘广林小瞧了,亲自打通了刘广林的电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书记,你这儿有点难请啊! 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说起来很大,实际上真的微不足道,你来解释清楚就行了。” 既然都撕破脸了,刘广林当然不会再客气了,这种人惯会拿客气当福气。 “李副部长,我既没有对楚天省委组织部说明情况的义务,也没有对你们汇报的必要。 我没有说明的义务,是因为我的身份,我是中管干部; 我没有必要向你们作情况说明的原因,这些问题干部是西陵市委安规处理的,如果要去省委组织部说明情况的话,你们也应该通知西陵市委组织部。 我想,你即使组织业务再不精熟,也不至于忘记这些制度吧。” 然后,直接挂掉电话不准备再搭理他。 实际上,刘广林此时根本就不在楚天省,他正在京城参加刘市长的升职宴会。 刘市长在这三年里面两次转岗,从一名普通的副市长转任常务副市长,再从常务副市长升任市委副书记,终于在今天就职京城市长。 刘市长这一路走来,亲身向刘广林演绎了一个官员的政治选择和政治坚持,让刘广林得益匪浅。 两人本来的关系就很好,赶上这样的大日子,刘广林自然要不远千里前来道贺的。 席间很是见到了一些熟人,比方说中办曾经的一帮同事,比方说中关村管委会的夏主任。 不管是夏主任,还是曾经的同事,对刘广林的印象都很好。正其乐融融地回忆着往昔岁月呢,被这两个连着的电话把气氛搞坏了。 “你们省委组织部的谁呀?这么大嗓门?”顾宁有些不满,“让你一个中管干部去向他说明情况?!” 夏主任摇了摇头,看着刘广林笑道:“看来,楚天省的人民还不知道你有一个‘刘太岁’的雅号啊!” 刘广林笑着自己调侃了下自己,“唉!我现在是又打收兵锣,又吹冲锋号——进退两难呢!” 一席酒吃下来,重温了下友情岁月,感觉心境都开阔了些。 和刘市长道别之后,刘广林开着onez投资公司的车,去玉华胡同拜会了粟润。 一来,回到京城了,不好不去看望;二来,楚天省的事情也有必要当面向他做个汇报。 粟润的精神很不错,处于半退休状态的他,现在上下班都很准点,生活也就规律了许多。 见到刘广林来看自己,粟润也让很开心。 “今晚就不要着急走了,留下来陪我喝一杯。” 当然好啊,刚好有借口把那些请托都推辞掉,于是刘广林欣然应允。 第66章 未战先怯的陈声秋 虽然刘广林跟粟子莹称呼粟润为粟伯伯,其实粟润的年纪已经是爷爷辈的,这样的两人在一起,能聊的话题除了工作之外不会很多。 刘广林就把自己在宜都做的事和准备去做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粟润摆摆手,对刘广林说道:“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和余书记还没有见面吧?这次回去就直接去找他,把省委组织部的事情向他作个汇报。 把官司都打到中组部来了,真是气焰嚣张!” 原来,刘广林挂掉李立的电话之后,李立有些接受不来,心火蓬勃之余,找到了陈声秋部长。 听完这个情况之后,陈部长认为有必要向上级部门反映,这个刘广林确实是不听上级领导的安排,没有组织纪律性。 于是,中组部就接到了楚天省委组织部的投诉,要求中组部处理刘广林。 刘广林这么一个年轻的红档干部,还是中办和中组部自己联合推荐培养的国家重点人才,中组部当然十分重视。 于是,就联系到了粟润这里来。 粟润也没有瞒着,把问题简单的说了一些,至于怎么处理,那是现任领导的事情了。 现任中组部领导一看,唉,这个事情怎么这么怪呢?我派出去的干部你们想着办他,这个就已经很不给我们面子了。 你们现在欺侮不了,还想着让我们来帮着你欺侮?! 你这是高烧了多少度啊?! 但,还是那句话,有余书记在楚天省委坐镇呢,中组部的大部长还是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好嘛!余书记听到在他领导下的省委组织部,居然发生了这样奇葩的笑话,简直无地自容。 于是,余书记在应付完大部长之后,特意给粟润打了电话。 大致的意思就是,小刘还没有来楚天省委,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还没来得及调查,你们要给我时间。 “小刘,余书记这个人格局很大,你向他汇报工作不要有顾忌,实话实说就很好。” 刘广林笑了笑,余书记这个人的工作作风他是比较了解的,前世里关于他的新闻看了太多。 简单总结余书记,就是精神有修养,道德很自律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所以,尽管楚天省委组织部想办法要整他,他也不是很担心。 就算罗书记不说什么,上面还有余书记呢,谁也不要想着在楚天省一手遮天。 刘广林很放松地和粟润交流着自己在宜都的工作,粟润也会在某一些关键之处,略作点评、 虽然就是那么一两句话,但那可是真知灼见,让刘广林很是受用。 当刘广林谈到自己在宜都正做着的廉政制度建设时,粟润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而很严肃了。 国家高层对廉政制度建设的事情早有讨论,但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意想不到的变故,从而耽搁至今。 仔细想来,廉政制度从地方上自主建设做起,也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而且,这种带着悄无声息性质的建设,可以让国家高层避免掉许多政治上的摩擦。 “这是一件大好事啊!我就说嘛,以你刘广林的能力,放在地方上不可能只搞出干部交流这么一点小水花。 原来,真正大威力的杀手锏你给藏在这一块儿了。好!” 粟润仿佛想到了什么,起身对刘广林说,“你坐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直奔自己的书房,拿起保密电话亲自向上级领导作了汇报。 他说:“这种自下而上的方式廉政制度建设,恰好避开了所有争论。我认为,这种方式是值得保护的。 我们可以允许有不同意见,但,不同意见也要能允许我们的同志先干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大笑,在电话里连声叫好,声称自下而上的搞廉政建设是一手好棋,这个成果必须得到保护。 从粟润这里出来,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 刘广林急匆匆地赶往机场,搭夜班飞机回到了三镇市。 考虑到明天上午还要向于书记汇报工作,刘广林决定今晚就在省委招待所住下来。 第二天的上午十一点钟,余书记抽出了时间,在办公室接待了刘广林。 看着风姿挺拔的刘广林,余书记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小刘来了啊,快坐!小赵,去泡杯茶,就今年的采花毛尖。”余书记很热情,笑着问刘广林,“你昨天见到粟润老部长没有啊?” “昨晚粟伯伯给我留了饭,他精神头很好,还托我向余书记您带个好呢!” “好啊!好!这个宜都市的某些同志向省委组织部门反映了你的一些问题,我需要你向我做个解释。” 刘广林就把这中间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饶是余书记向来以气量恢宏出名,听的也是脸色突变,只见他轻轻地骂了一句“傻大姐”! “你说的情况和我了解的基本上相符,他们这是无理取闹!小刘你不要去理会他们,回去之后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 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 省委余书记都准备对省委组织部动手了,省委组织部里的某些人才知道,原来前天省委机关就开会强调了干部要有正义感。 起因就是因为余书记的原秘书,没有把组织部要搞刘广林的事情向于书记汇报。 结果就是,唐中明回省委办公厅继续干他的副主任,秘书换成了赵隐谦。 然后,大家都开始头皮发麻,余书记这是对我们组织部十分不满了吧! 不然这又是换秘书,又是开警示会的,干什么呢! 对余书记的不满之意领悟最深的人,当然是陈声秋了。他在十几年前就和余书记打过交道,知道余书记的城府和手段。 唉,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虽然说,他陈声秋和余书记那是十几年前的旧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应该能放的下去。 但陈声秋明白,不管是余书记还是他自己,都放不下。 看来,必须要催一催中组部的老朋友,赶紧给我换个位置吧。继续待在楚天省,能不能正常退休养老都是个问题。 第67章 乌龟肚量陈部长 陈部长的老朋友是中组部干部二局的唐委员,现在的唐委员正被新领导叫去办公室谈话呢。 “我翻看了下陈声秋的组工档案,当初在提升他为楚天省高级领导的时候,是你下去考察的。” 唐委员有些不太适应新任领导说话的平铺直叙,只好点头。 “你给他的评价不低啊!忠诚干净、信仰坚定、勤政廉洁,呵呵!” 唐委员看着领导,心中也犯怵啊! 都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们干部二局,我何其幸也。 在这个时候,唐委员要说他不恨陈声秋,那是自己骗自己。 “在这一块,我要向您作检讨,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变质的速度这么快!” 新领导保持着微笑,“变质的速度快,就说明了他信仰不坚定。老唐啊,这是个问题干部。你回去吧!” 新领导的目的达到了,唐委员很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两人的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唐委员就接到了陈声秋的电话。 “我说老陈啊,你搞组工是真有一套啊!”唐委员嗤笑出声,“改天来中组部交流下经验,领导也好,我也好,都盼着你来呢!” 陈声秋当然听得出来,唐委员这是有火气呢,哪里敢接这个话茬! “唉!唐委员,我这哪里还有脸来中组部见您啊!驭下不严,当断不断,我要向各位领导作检讨。” 大家都是平级的干部,能在电话里头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老陈啊!老领导在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帮你一把;现在嘛,我是真帮不上你。” 当然,唐委员不会说,受你陈声秋的牵连,我在新领导心中的印象很差之类的话。 这是在歪曲领导形象,是要犯错误的。 “老唐啊!我知道我犯了错误,我该接受组织处分。我请求上级组织给我调离楚天省,哪怕是调到其他省份的二线部门工作,我都甘之如饴。” 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但,唐委员的同情心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因为他帮不上忙。在他向新领导作检讨的时候,就失去了继续处理陈声秋这件事情的权力。 “我帮不上你!说真的老陈,我同情你,但,都是你咎由自取!”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陈声秋缓缓放下电话,缓缓坐了下来,拉上了窗帘,把自己关进深深的黑暗之中。 楚天省委的动作很快,也很精准。 刘广林是不到十二点离开的省委,下午一点,李立就接到了省委余书记秘书的电话,通知他,余书记要找他谈话,让他立刻赶过来。 李立怀揣着忐忑,强自镇定,走进了余书记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光线很明亮,余书记的神情很平淡,不等他坐下来直接说道:“你这些年在组织部的工作,尤其是你给那些外放的省管干部下的考评,我都看了。 文采很好,但事实不清。 你有什么要向省委解释的吗?” “事实不清”的评价对一个组工干部来说,就是“你在胡说八道”的另一个说法。 而且还是省委书记认定的“事实不清”,这是渎职。 李立当然明白,这个时候唯有认错,坚持认错,才有一丁点出路。 听着李立在哆哆嗦嗦的作检讨,余书记心中也很不好受。 这些个干部,已经完全失去了斗争意识! 他挥手打断了李立的检讨,“你去史志办报到吧!” 什么厅级干部的任免必须要通过省常委会下决定,扯淡! 你们这一帮子地方常委的权力和威信倒是得到了维护,中央的权力和威信谁来维护?! 李立被省委书记直接安排到史志办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在整个省委大院里悄无声息地吹开。 但,对这件事情最不舒服的不是陈声秋,和自己即将到来的结局相比较,李立这点事又算什么呢。 对这件事情感到很不舒服的,是罗庆全副书记。 真霸道啊!你通知我一声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反对你的意见? 然后,罗书记也有点后悔,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有些对不起刘广林的。 在陈声秋、李立搞刘广林的时候,他罗庆全没有在关键时刻出手阻拦。严格来说,真的是失信了。 现在看来,刘广林身后站着的菩萨都不是一两个。要不然,余书记也不至于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小刘啊!还在省委吧?从余书记这里出来,也不想着到我这里坐一坐,生分了啊!” “老书记您这说的哪里话!”刘广林在高速上,他放慢了车速,“余书记也好,您也好,都是刚刚履新,正是千头万绪的时候。 再说了,就陈部长的乌龟肚量,老书记您也插手不进去。” 千句话万句话,一句“乌龟肚量”就都概括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啊! “嗯!理解就好啊!下次来省委了,一定要找我坐一坐。” 既然余书记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直击要害,直接调走李立这个常务副部长。 这下子,省委组织部这一潭浑水算是趟过去了。 这件事情也给刘广林提了个醒,情况只会比你自己预估的更坏,不要盲目乐观。 回到西陵市,刘广林先去了一趟孙书记的办公室,坐一坐,向他汇报一些宜都市的新举措和新动作。 马上就要挂牌的新农村合作社,是整合了宜都市30万农民的一个巨无霸公司,萤火虫公司光是前期投资就达到了20个亿,后续陆陆续续地投资还在持续增加。 凯瑟琳对这家农业资产公司野心勃勃,她的期望值很高,想在十年内,让这家公司的市值追平西班牙的农业龙头公司阿伯利蒙,达到230亿米金。 可见,凯瑟琳对阿伯利蒙这家公司的怨念之深了! 当然,这个计划目前只有刘广林知道,而且,刘广林也不允许凯瑟琳到处乱说。 好在凯瑟琳在中国待得久了,也认同中国文化中的含蓄之美,目前正在努力学习之中。 刘广林找孙书记,一个主要的任务,就是邀请他去给宜都市新农村合作社挂牌剪彩。 孙书记听的就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合作社他不是大锅饭时代的产物吗? 小刘你该不会是开倒车吧?! 第68章 陪领导逛夜市 于是,孙书记就提出来,“刚好我今天有空,我们一起去实地看看,这可是一件新鲜事物!” 西陵市到宜都,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了宜都也是晚饭时间。 刘广林陪着孙书记在市委招待所随便吃了一顿工作餐。 孙书记出身中原,刘广林安排了几个面食,加了一道红焖白山羊。 这几样菜式让他吃的很满意,席间的谈兴很浓,从楚天三镇的未来发展,谈到西陵市的工业化道路。 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很有远见的领导。 “我听你的意思,你准备在宜都主抓农业建设?”孙书记问道,“主要抓手是什么?” “大规模和集约化,”刘广林放下手中的碗筷,“做好了这两点,首先可以解决国家始终缺粮的危机。 其次是,粮食生产成本会下降到一个很理想的水平。” 孙书记点头应和了一句,“保证粮食产量,增加土地收入,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强调的事情。” 刘广林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一直在强调,但就是一直做不到。原因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规模化和集约化。” 孙书记想了想,点头附和,“是这么个情况,很多地方上连农业税都无法保证足额征收。 这就说明粮食生产成本太高了,农民负担不起。你这种做法倒是确实可以根除这个问题。” “不是!孙书记,我们宜都市新农村合作社要做的,远比这个多的多。 粮食种植只是为了完成国家粮食生产任务。纯粹生产粮食,我们新农社可发不起这多人的工资。” 孙书记听得目瞪口呆,吃惊的问道:“我新来不久,具体情况不是很熟悉。可我听你这意思,你把全市农民都收编了?” “嗯!全都收进新农社的编制,以土地使用权和人力资源投入的方式,成为新农社的社员。” “你是说,你成立的这家新农社,要给全市所有农民发工资?你疯了!你哪里来的钱?就你宜都财政那点钱?” 刘广林笑着摆摆手,说道:“孙书记您别着急。这家新农社是和米国资本合资建立的。 这家公司在首期对宜都市的基础设施投资20亿元之后,还会继续投入资金兴建农产品深加工基地、动植物良种培育基地等等,一系列的农业项目,以完成宜都市农业工业化生产的转型。” 孙书记知道,为了培养这些年轻干部,很多势力都会借由投资项目来给他们创造政绩。 但这个国外资本,是怎么一回事?安全吗? 不过,再倒转过来想一想,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呢?这些钱全都变成钢筋水泥铺设在宜都的土地上了,没有什么比基础设施的投资更安全的! 于是,孙书记连夜和刘广林一起,在办公室看起了这家新农社的资本注入计划、资本用途、股权架构和人员构成。 看完之后,孙书记也为这家名叫萤火虫资产管理投公司的大手笔所折服。 “你这个全年的投资累计下来,不得接近30个亿啊!”孙书记有些眼红了,“你是西陵市委常委,不能光盯着你宜都这一亩三分地啊!” 刘广林才不理会孙书记的哭穷,西陵市这么大一个摊子,不是萤火虫一家公司能支撑起来的。 “孙书记,您看到这家公司的投资计划吗?连续三年都做了亏损预算,说明人家是真的准备孵化宜都市农业产业链的。 就我们今晚吃的这个白山羊,外资准备把它当成中国的和牛往国际市场销售。这个品牌运营是需要时间的。 他们的专业评估师来估算这个‘宜都白山羊’的品牌运作价值,超过十个亿的米金。 当然,能不能运作的成功,运作成本是多少,这些都还在进一步的操作之中。 到时候,国内顶级淡水鱼有‘宜都清江鱼’,国际上有‘宜都白山羊’,这两大品牌一旦运作成功,宜都市的知名度也就打开了。 我也算是在宜都市留下了一些东西了!” 孙书记和刘广林谈了很晚,一直到快十一点,这才收了话题。 “走吧!陪我出去逛逛,难得生了兴致,看一看宜都的夜景。”孙书记是个爱热闹的人,而且,一个地方的治理从夜市上能看得出很多东西。 比方说,这个城市一到晚上就灯火阑珊,一派萧瑟,那就说明这座城市经济的不很好,治安也不好。 他来西陵市这么短的时间,西陵市的陶朱路,他去过都不止一次了。 刘广林自然乐意陪他逛的。孙书记为人真诚坦荡,和他在一起谈工作,自己的观点也不用藏着掖着,感觉挺好。 小范去了交通局,刘广林目前也没有合适的秘书,一个人陪着孙书记和他的秘书王良才,在雅斯街上闲逛着。 外面大量的资金涌了进来,市面上就繁华很多,这是个很自然的经济现象。 加上刘广林又大力整顿了城管、工商和警察部门,晚上夜市的热闹甚至能赶上西陵市的陶朱路了。 这让孙书记一阵好奇。 曾经因为摆摊被城管敲竹杠的母女俩,也搬到了雅斯街,不过依旧是几顶红帐篷,只是客人很多了一些。 老板娘看到刘广林陪着两个人在闲逛,没敢多说话,只是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 “你认识这家摊主?”孙书记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看来你也经常泡夜市啊!” 刘广林摇摇头,“偶尔看一看市容市貌,听一听老百姓的茶余饭后,给自己涨涨心气儿。” 这三人逛夜市,真的就是逛,孙书记的饮食习惯很好,不吃宵夜。 看着街头的灯火,孙书记轻轻地拍了拍刘广林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看来,宜都在你手上是真要腾飞啊!” 孙书记是连夜回的西陵市,剪彩仪式在两天之后。 省委组织部对宜都市干部选拔审核的针对性问题,已经彻底发酵了,刘广林这两天都在处理这些有情绪的干部。 在处理这些干部的手段上,刘广林是简单粗暴的。 你愿意和一起奋斗,我在往前奔跑的时候,也不吝啬拉你一把;你不愿意和一起奋斗,那对不起,你掉队了是你的事情。 所以,这一两天里,很多说怪话、发牢骚的干部都被叫去谈话了,包括一位分管农业的副市长。 第69章 这个小滑头 这位副市长姓汪,汪副市长的怪话是真的很怪,很颠覆。 他从政治角度出发,在新农社把宜都市的农民都变成社员之后,到处宣扬宜都市成为了米国的新租界。 刘广林当然很生气,这种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干部,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包藏祸心,总之,都是要严肃处理的。 所以,针对汪副市长的约谈,被刘广林安排在了最后。 当汪副市长接到市委办公室的通知,让他下午两点钟去刘书记办公室,刘书记要找他谈话的时候,汪副市长是很忐忑的。 毕竟这样从政治意义上,上纲上线的公开污蔑抹黑一位市委书记,是要负责任的。 现在,就看到底是省委组织部那边的动作快,还是刘书记搞他汪唯良的动作快了。 如果省委组织部的动作快一些,那他汪唯良吃的苦头就少一些;反之,吃的苦头就多一些。 但是,最终的投机胜利一定是属于他汪唯良的。 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刘广林是不可能干倒省委组织部的。 在他认为,你刘广林搞经济也好,搞廉政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你现在搞得影响了我的仕途升迁,那我肯定不答应,肯定要反抗。 起码,也要让省委组织部的领导看到我在反抗,这样我才有机会不被组织部领导针对。 我这是迫不得已的自保! 所以,谈话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 “汪唯良同志,把宜都市的建设成果污蔑成‘新租界’,你需要向市委作书面检讨,主要是检讨你的政治认识。” 汪唯良听到这里,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检讨政治认识?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搞掉我?! 说什么都不可能作政治检讨,那是在说自己政治立场不坚定、政治意识不清晰,这是对党忠诚与否的原则性问题。 这样的检讨能做吗? 坚决不做! 所以,汪唯良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刘书记你这是欺人太甚!凭什么让我做政治检讨?我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向市委做政治检讨?你这简直是瞎胡闹,这个官司我就是跟你打到省委去,我都不怕!” “呵呵!”刘广林冷冷地看着他,“宜都市成了‘新租界’这个言论是你说出去的,而且是在多个公开场合。” “我没有!” “幼稚!这件事情会上有那么多人亲耳朵听见的,是你能抵赖的吗?要不要我把会议记录翻给你看看?” 汪唯良一听有会议记录,也知道赖不掉了,干脆承认了下来。 “是我说的,但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说的这个不是实际情况吗?现在的宜都,所有的投资来源全都是一家米国公司的,这和‘租界’有什么区别? 不要跟我谈主权!主权体现在行政独立、司法独立等等上面! 但,刘广林,你扪心自问,在你是宜都市委书记的时候,你认为宜都市有这些吗?” “当然有!我是党员干部,是受上级组织委任的市委书记!” “不!市委书记只是你的外衣,你其实是资本家的走狗、米国的买办。 你所领导下的政府,就是在不停的出卖宜都市的主权,就是要把宜都市从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变成一个灯红酒绿的‘新租界’!” 刘广林应该生气的,但并没有,他只是感到有些悲凉。 这种为了自己的仕途和个人利益,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的干部多不多? 其实不算少! 他们的人生道路只有两步,第一步是要当官,第二步是要当更大的官! 任何阻挡了他们进步的一切人和事,都会被他们污蔑攻讦以至于打倒了还要再踩上几脚。 这是一群丧失了党性良知和革命精神的权奴! 谈话到了这里,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刘广林对着汪唯良摆了摆手,“你的政治立场我清楚了,回去把你的工作暂停掉,等西陵市委的处分决定吧!” 汪唯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冷哼一声,“那就看是你刘广林的动作快,还是省委组织部的动作快了!” 刘广林瞥了一眼汪唯良,好奇地问道:“你的主子没有通知你?李立已经调到省委史志办了! 不怕跟你吹个牛,他陈声秋这一次能全身而退,都是他家祖上的坟地建在火山口上了。” 汪唯良的白脸瞬间就变得更是煞白一片,映衬得印堂灰黑一片。 他艰难的起身,有些摇晃地走出了刘广林的办公室,两腿哆嗦着走下楼梯。 空旷的楼梯间,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 “噗通”一声响,汪唯良脚下一个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好在楼梯不高,除了形象狼狈了点,倒是没有受伤。 但,这一声“噗通”,已经是他在宜都市的最后声响了。 是的,当孙字纲书记接到刘广林的电话汇报之后,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亲自责成市委组织部立刻对汪唯良启动约谈程序。 西陵市纪委迅速跟进,汪唯良甚至没走出西陵市委,就被市纪委请去金盾宾馆交代自己的政治立场了。 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小,但性质很坏,是党的干部严重变质的一种现象,是党建工作必须要加强的一个警示。 孙书记没敢怠慢,当天就推了部分活动赶到了省委,向省委余书记作了详细的汇报。 余书记听到这里也感觉头大,基层干部思想变质的速度这么快,不扭转的话,会给党的事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小刘的处理意见是什么?”余书记皱着眉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和当地的政治生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小刘的意见是没有意见!”孙字纲有些无可奈何,“他就是一句话,服从上级组织决定。” “这个小滑头!”余书记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丰姿挺拔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他这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出题目呢!” 孙字纲保持着微笑,“余书记,您是怎么一个章法?” 余书记翻了翻手中孙字纲递上来的薄薄几页材料,伸手敲了敲材料上的某一行字,“这个新农村合作社什么时候挂牌?” 孙字纲会心一笑,解释道:“原定是明天,我去当主持。但是考虑到眼下宜都市这个政治气氛,余书记您看?” 第70章 找秘书难 “我还能看什么!我要去啊!”余书记的表情有些勉强,但还是说了出来,“这么好的事情不能只有楚天省独享,农业部也必须来个大块头的才行。 你让回去通知小刘,剪彩的事情往后延迟几天,到时候我亲自去给他背书。 什么‘新租界’、‘走狗’、‘买办’的,简直胡说八道! 歪曲改革开放政策,污蔑地方政府领导人,这不是共产党人的作风!” 好嘛!余书记这一句话,汪唯良的党员身份算是没了! 刘广林接到孙书记通知的时候,正和市委秘书长郭静江在聊自己秘书的事情。 突然听到余书记不但要亲自来,还要拉上农业部的领导一起来,这让刘广林有些意外。 余书记要来,这个在刘广林的预计范围内。 为了擦干净所谓的“新租界”论调,他这个省委书记出面就是最有力的回应。 但现在,余书记认为还有必要拉上农业部的领导一起来,那么很显然,余书记是另有所图。 最大的可能性是帮着宜都市向农业部要钱。 你看看,这就是我们宜都市的新农村建设的成果,你不掏点钱出来,你自己过意得去吗? 这些小手段在部级大佬们是信手拈来的,使得毫无烟火气息。 “小刘啊!余书记批评了我们,说我们这个政治生态太坏了,你有什么想法?” 刘广林叹了一口气,余书记没有说错啊! “孙书记,政治生态建设起来很麻烦,破坏起来却很快。看来,我们有必要就政治生态的建设进行制度化和责任化。” 孙字纲听到刘广林电话里有些痛心的语气,以及直奔问题要害的敏锐,心中很佩服,不由得感叹道:“小刘你不愧是在大机关待过的,一语中的啊! 可这个问题,抓手不好找!” 刘广林却不这样想,他认真地说道:“孙书记,中医看病讲究一个正本清源。我看,这件事情的抓手必须落实在组织部身上。 我总是这么认为,组织部门的腐败,就是最大的腐败。” 孙书记听到这里很受震撼! 老实说,孙书记虽然也认为组织部门很重要,但他还是没有把组织部门的重要性摆到像刘广林这个高度。 “好吧!我承认小刘你的话很有说服力。那么,你在宜都市就从组织部门开始抓,我全力支持。” 刘广林自然要对孙书记好一通感谢。这确实是一位政治高度敏感,又有着胸襟的好领导。 “刘书记,孙书记说是省委书记要来主持我们宜都新农村合作社的剪彩仪式?”郭静江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嘴角的笑容是怎么都压不下来,“这下子好了,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了。” 刘广林点点头,他能理解郭静江的兴奋。 很多时候,市委秘书长是必须和市委书记同一步调的,这个事情它不以个人意志作转移。 甚至有个别的秘书长,在会上帮着书记和别的常委吵;散会了在书记办公室和书记吵。 所以,刘广林受到省委组织部的打压,感受压力最大的,其实不是刘广林,而是他郭静江。 “不要说出去,到时候国家农业部可能也要派人来。你这几天多找一些缺钱缺技术的农业项目。”刘广林担心郭静江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负责接待工作。” 郭静江这一下子就完全明白过来了,刘书记这是在给他送政绩啊! 郭秘书长感激之余,想起了这一趟的主要任务,给刘书记配秘书。 几天前,想要给刘书记当秘书的人还要挤破头,可现在的话,就是门可罗雀了。 没办法,官场就是这么现实。 但,在这一冷冰冰的现实里,也有着一抹温暖的红色。 有一个才调来市委不久的名校高材生马从东,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一直在坚持。 事实上,刘书记保持这种没有秘书的状态,不但他自己很累,影响也很不好。 市委书记的主要职能“主抓全面工作”,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但其中繁琐之处超过想象很多。 不是说一件事情、一个项目刘广林这个市委书记签一个字就行的。 很多时候,一个不大的市政项目,来来回回要签上五六个字才能落实下去。 一个常住人口38万多的县级市,尤其是在大搞基础设施的时期,太多事情要劳心劳力了。 一个监管督促不到位,就一定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幺蛾子。 再者说,你一个副厅级的市委书记都不配秘书,我们这些处级干部怎么敢配秘书呢! 所以说,干部影响其实也不好。 “刘书记,随着建设高潮的掀起,后面的工作会越来越繁重。我坚持认为,您这里应该配两个秘书。 一个负责会务文字,一个负责生活行程。” “我还配三个秘书!”刘广林没好气地呛了郭静江一句,“老郭你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郭静江并没有气恼,继续说道:“我说的是现实,现实就是你应该配秘书。两个秘书你不能接受,一个秘书是必须要的。 不说别的,行程安排、事项追踪、重点关注这些不太紧要的事情总不需要你亲自去操心的吧! 你可以腾出精力来规划别的事情!” 郭静江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广林知道,没有秘书的自由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先说好,不是高材生我不要,到时候谁给谁当秘书还说不定呢!” 郭静江轻松一笑,神秘的说道:“这个小马还是你的学弟,这下子满意了吧?” 刘广林想了想,他现在的政治地位,也确实到了形成自己势力范围的时候了。 调去交通局的范成玉,只是他在这一方面的尝试。所以才有了万芷给小范回年礼的事情。 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范成玉在交通局干的很有章法。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起码也有了刘广林的三成功力。 不要小看这三成功力,足以让他在一个科级部门立足的了。 如果说,范成玉只是练练手的话,刘广林对自己的第二个秘书是抱有更高期望的。 起码,能在今后的厅局级这个层面上帮他刘广林支撑起来。 这也是他一直拖着不解决秘书问题的主要原因。 毕竟,不管是哪一个势力,要培养一位厅局级的领导干部,所耗费的资源都是海量的。 不是谁都有刘广林的特殊能力的! 第71章 寒家必有不平事 马从东是人大法学院99届社会学本科毕业,从他考公上岸这一过程就可以看出,他没有其他社会背景。 毕竟,99年离《公务员法》正式颁布的2006年还有着漫长的七年时间,公务员也还远没到“逢进必考”的时候。 高学历、背景干净,这是具有培养价值的两个基础条件。 现在就看对不对眼缘了。 “好吧!老郭,通知他现在就进来吧,总要先试试的。” “嗯,通过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变故来看,这个小同志起码在忠诚方面没有什么问题。” 刘广林没有反驳,虽然在他认为,这是眼光独到与否的问题,和忠诚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郭静江走了之后,刘广林看着悬挂墙上的两面红旗微微发呆。 汪唯良事件对刘广林的打击远远不是他表面上表露出来的淡然,他确实被伤到了。 刘广林一到宜都市,主抓的就是新农村建设,投入的资金可谓是海量的。 在这种水涨船高的情况下,汪唯良作为主管农村农业的副市长,其实际影响力其实已经超过了常务副市长。 哪怕是按照维护既得利益的原则,汪唯良应该也必须和他刘广林站在同一战线。 但结果却是如此伤人。 甚至搞到后来,都必须要省委书记出面才能平息这种负面影响。 刘广林把这一切事情的根源都归咎于自己的威信不足,不能服众。 之所以威信不足,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立威的效果不好,或者说,这些处级干部们甚至都没有看懂他立威的手段。 这里干部对威望认识的层次还停留在刀光剑影之上,根本不懂得以堂皇正大之势行摧枯拉朽之举的可怕。 刘广林扭过头来,心中暗自发狠:好了,既然你们想看一看刀光剑影,那就让你们看一场不一样的刀光剑影吧。 眼下的形势,廉政制度的建设必须要加快速度,对组织部门的规范整顿也势在必行。 但是,这些都还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农业局这一块不能乱,涉及到新农社这一块的具体事务,必须有人抓起来。 想来想去,还真想不出一个能暂时顶上去的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刘广林抬头一看,一个衣着朴实干净,气质平和稳重的年轻人站在他门口,正带着希冀地看向自己。 “进来!”刘广林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公务椅,“坐吧!” 轻声道谢之后,安静地坐了下来,可以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强压着心中忐忑的。 “马从东是吧!”刘广林看到他安静地点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崇拜,就对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对秘书的要求很严格。 既然是校友,我也愿意和你把话说明白了,我对秘书的期望值非常高。” “我很荣幸能得到您的亲自栽培!”马从东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从今而后,您就是我宦海之中的掌舵人。” 一句“掌舵人”,把他要表达的所有意思都讲得明明白白。 刘广林很享受这种默契,笑着点头,认真说道:“寒家必有不平事。我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要挟了。需要我帮助的,你随时说。” 马从东笑着答道:“尽人子之责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学长不用担心我被这些东西绑架了。” 嗯,有点倔脾气啊,我喜欢! “好了,”刘广林从抽屉里拽出一沓票据,递给了马从东,“去市工委报销吧,报销下来的钱就放在你身上,我这里花钱没个准头。” 这是备用金,明白了。 马从东起身离开,刘广林亲自拨通了张晓强的电话,请他来一趟市委。 就市农业分管工作暂时由谁兼起来,以及对组织部的规范整顿问题,一起磋商。 本来这些事情,刘广林完全可以自己推动,根本没有必要和张晓强商量。 但,培养干部也是市委书记的职责。像这种闭门磋商,其实每一次都会对张晓强的执政理念产生冲击。 张晓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很积极,对刘广林也很尊敬。 特别是在这一次省委组织部的闹剧中,整个宜都市,能坚定地站在刘广林一边的,也就他张晓强、市委秘书长郭静江、市公安局长徐子健和交通局长范成玉了。 其他人,多少都是有些怨言的。 张晓强来的很快,赶上马从东在向刘广林汇报账目核销的小事。 “张市长,这是我的小学弟马从东,现在在给我当联络员。” 马从东立刻恭敬地向张市长问好。 张晓强对马从东的印象也还不错,夸了一句“很精神”,接着话题一转,“刘书记,看到你启用了联络员,我现在用着联络员心里头也踏实多了。” 马从东脚步很轻地走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 刘广林看到这里默默点头,这个小学弟目前来看,还是很有灵性的。 “坐吧!”刘广林自己动手,给张晓强泡了杯茶,“时间太少,事情太多啊! 农业分管工作这一块,我建议由你或者郭静江来暂时兼任,你的意见呢?” 张晓强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他很是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和老郭都可以,看你是怎么考虑的。 如果是我来兼任这一块的工作,重点会更突出一些;如果是老郭来兼任这一项工作,政绩会更突出一些。 主要看您是怎么考虑的。” 刘广林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两面鲜红的旗帜,极其罕见地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党的事业总是要继续发展的,我想在这一块给你和老郭打个政治基础。 老张你的学习能力是有的,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转变的也很快,我希望宜都市的这个市委书记将来是你来当。 而老郭,缺乏实际管理经验,他要当选宜都市长,还需要垫上几块砖才够得着。” 张晓强心中大震,“难道您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刘广林看着张晓强,“但是有这个打算总是必须的。 我是真想在这里干满一届的,廉政建设、新农村建设都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总是要搞出个新气象才好走人啦!” “您是担心会有人来摘桃子?”张晓强一脸的惊诧。 “多新鲜呐!”刘广林看了一眼张晓强,露出坚定的神色,“但,那也要看我愿意不愿意了。” 第72章 贾局长的真着急和甄局长的假生病 最终,张晓强表示,他将尽全力支持郭静江兼任这个分管农业的副市长。 然后,就市委组织部的规范整顿,两人进行了详细的商谈,不但在主要意见上达成了一致,在一些人事任免上也交换了意见。 刘广林的动作很快,吃完午饭就去了市委组织部,组织部长方南带着办公室的几个领导站在大门口迎接。 刘广林其实对这种的方式很反感,太影响工作了不说,其实这种客气里暗含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对迎接众人的掌声无动于衷,刘广林面色冷峻地走进了会议室。 “小马,你做好会议记录。”刘广林指了个偏远的位置让马从东坐下,这才对方南说道:“方部长,开会吧!” 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刘书记。在他们的印象中,刘书记总是春风满面,随和可亲的。 这是要有大事发生啊! 果然,大会一开始,刘广林就定了基调,“今天这个会不是好会,是个伤筋动骨的规范整顿会。 规范什么呢?规范我们组织部门的考核、考评流程和指标,要做到言之有据。 从现在起,你们以前搞的假大空那一套,不但要废除,还要追责。 当然,追责也是要看情形的,这就是整顿。 比方说,为了提拔某人而创立一个什么考核条件的,这种情况必须重处。 而因为遵照不合理的考核条件提拔了有病的干部,这样情况又另当别论。” 方南听得是心惊肉跳啊! 方南这个组织部长,其实已经浪费了刘广林给的两次选边站队的机会。对此,刘广林自然不会再次留手了。 既然你选择了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那么被人民打倒也是应有之义。 随着这个规范整顿会的开始,西陵市委组织部和市纪委一起,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进驻了宜都市委组织部,开始了力度惊人的规范整顿清理行动。 这是刘广林上任宜都市委书记以来,西陵市委第三次派出了联合调查组进驻宜都市。 联合调查组进驻的当天,西陵市委为了减少调查组的工作阻力,宣布了对宜都市委组织部部长方南的停职学习的处理决定。 宜都市的其他干部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刘书记要被省委组织部拿下了吗?怎么西陵市委还是这么力挺他呢? 正当全市的干部还处在震惊之中时,更大规模的整顿清理行动开始了。 西陵市委应宜都市委的邀请,从全市各个县区抽调了精干的审计队伍,全面进驻宜都市各个政府行政机关,开始了一轮史无前例的廉政审计行动。 这一轮审计行动,是刘广林为了推动新的廉政制度而举行的。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市委市政府的各个领导干部才真正看清楚了刘书记的个人风格,有菩萨心肠,更不缺雷霆手段。 人们这才看懂了这个年轻领导笑容背后的深意,以及省委委员的权威。 威望,就在这雷霆之中悄无声息中牢牢树立了起来。 省政府的调查组也来凑热闹。 这支调查宜都市封停松宜矿务局的调查组,主要以省地矿局的人员为主,剩下的两个人才是省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科员,也就是办事员。 这种级别的调查组,哪怕领头的是地矿局的副局长,刘广林也没有一点兴趣来接待,更不要说他现在忙的,恨不得要修炼下分身术。 这名地矿局的副局长叫甄士明,在局里也是一位比较边缘化的副局长。真正强势的副局长,谁会接手这个明显是烂泥坑的调查组呢? 尽管如此,当甄士明看到宜都市政府接待自己一行人的负责人,居然是一位镇长的时候,也被气得血压飙升脑瓜子炸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 我再是被边缘化的副局长,可也是副厅的行政级别;省地矿局再是冷僻衙门,那也是正厅级单位。你们宜都市这样搞,就是直接撕破脸嘛! 但,甄士明还是很有城府的,他不会当场拂袖而去,而是和颜悦色的和这个名叫李树的镇长交谈了起来。 李树是李家河镇的镇长,也是去年年底那一场群体事件的现场处置干部之一,对这个松宜矿务局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好感。 自然的,他对眼前这个甄局长也就没有了太多热情。当然,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毕竟,这位可是副厅级的领导干部。 “这些就是我们李家河镇这些年失地农户的诉求,”李树按照张市长的吩咐,递上早就统计好的数据,“您也不用担心这上面的数字太大,我们李家河镇是重灾区,其他三个镇的情况要好得多。” 贾局长扫了一眼纸面上的数据,当看到215户、1490亩这几个数据的时候就知道,调查调解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奢望。 但,当他看到每亩的赔偿金只有9000元,而不是局里给的元标准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臭粪坑。 一个滂臭的臭粪坑! 这份材料不接,回局里可以交差;接了,回到局里就会成为调研员。 甄局长很果断地把材料推回到李树的手里,温和地笑着说道:“李镇长,你看我们第一次调查,总要查一查起因经过嘛。 这样看材料才能有个谱儿,是吧? 材料你先收着,我们今天下午就下乡镇实地调查走访一番,怎么样?” 李树自然不清楚甄局长的真正意图,看到甄局长说的其实也很在理,就点头收回了材料,离开了调查组。 然后,不出意外的,甄局长病了,肠胃功能紊乱综合症。说人话就是肚子不舒服。 在宜都市医院输了两瓶生理盐水,甄局长就利利索索地回三镇市了。 至于调查团,放在宜都市也走不丢嘛! 而且,老甄为了报复贾局长的泼污,回到三镇市之后连地矿局都没去,直接躺进了协和,病得更厉害了。 当贾局长接到调查组里自己人的电话时,已经是下午的六点钟了。 老贾只好拨通甄副局长的电话,一阵嘘寒问暖之后,这才点题道:“老甄啊,你还能坚持吗?宜都的调查组还在等着你呢!” 老甄这个时候心里头的怒火别提有多高涨了。 但,他自己的屁股也不算干净,不能硬气地回击过去,只好不软不硬地回复道:“老贾啊,我这个副局长怕是干到头了。 出院了我就向上级组织申请,转岗成为调研员吧,身体不允许啊。” 老甄的意思很简单,我不跟你们玩了,可以吧?! 第73章 春早故人来 贾局长一看,老甄这架势不像是假病啊,这可怎么办? 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催得还挺紧。 一亩田元的补贴回扣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就这么丢了真的很可惜咩! 老贾犯犹豫了。 那就让调查组在宜都市待几天吧,等老甄身体恢复一些,再把他逼过去。反正凭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愁老甄不就范。 于是,这支调查组就彻底放了羊,开始在宜都市游山玩水起来。 800里清江不愧是锦绣画廊,看不厌啊! 清江的鱼,宜都的羊,那叫一个鲜美,吃不够啊! 当然,这些费用不可能是宜都市政府出的,市政府只是给了个住处。这些钱由松宜矿务局出。 只是有一点不好,整个宜都市都在大搞基建。到处都在整农田、修公路,而且还是以人工为主的比较落后的修路方式在修建。 弄得小车一过,能带起一路的灰尘,这让眼前的青山碧水都有了些许的不足来。 刘广林虽然看着这支一直眼皮子底下瞎晃悠,就是不干正经事的调查组膈应,不过他也没时间理会,忙啊! 余书记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招式,把农业部的雷部长给招来了。 这对以新农村建设为抓手,突出农业发展、拓展农林经济的宜都市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广林为此甚至邀请了西陵市分管农业的乔副市长和张晓强、郭静江一起,有针对性的开了一个会。 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怎么利用这次好机会,切切实实为宜都市的老百姓办几件实在事。 一番商量之后,西陵市的乔副市长认为,宜都市目前的投资环境和投资商的实力,资金能帮助宜都市发展的力度,比不上技术和政策。 刘广林认为,事实上也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 别的不说,这位雷部长真的给宜都市批了两个亿,这份人情怎么还?什么,你说是余书记的人情? 那你可就本末颠倒了! 所以,在张晓强幽怨的眼光之下,刘广林还是采用了乔副市长的意见,就技术和政策这一块仔细商量了起来。 “说到技术,我相信咱们国家农科院!”张晓强掉头也快,“我们都不是农业技术性干部,考虑不了那么全面。 但是,为了让咱们宜都市的发展更有后劲,让农业部牵头,把咱们和国家农科院结成帮扶对子。 我们出资金、人工和试验场地,农科院出技术,合作开发是一条思路。” 三人各抒己见,郭静江负责记录,就这样,定下了宜都市在农业发展和技术创新上的方向。 会议结尾,张晓强还是不死心,他咂摸着嘴,笑道:“好了,技术和政策扶持这一块,我们算是定下来了。 但是,这个资金一点都不要,不合适吧? 毕竟,雷部长都带着钱下来了,要知道盛情难却啊!” 乔副市长看向了刘广林,通过今晚的一席会议,他算是对刘广林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位的格局是真大! 他想看看,面对张晓强的逼宫,刘广林怎么应付。 谁知刘广林对张晓强直接摆了摆手,“农业部也不欠着咱们什么,能把技术和政策要到手就很好了。 要是连钱也给你了,你张晓强准备怎么还这个人情? 以身相许吗?” 一句话,说的张晓强差点直冒冷汗:哪怕是雷部长的嫡系,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扶持力度,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所以说,我这四十多岁的人,在分寸的把握上居然还没有一个小年轻精准?! 乔副市长心中也大为震撼,难怪小刘一直都在做大事,就他这种眼光和格局,当这个省委委员真的半点也不过分。 郭静江安静地做着会议记录,当然这一段他没写上去。 “老郭,后天接待讲解的任务可是很重的。”刘广林认真地看着郭静江,“向雷部长要这些政策和技术,得有一些铺垫,要言之有物。 千万不敢让领导误会了,那样咱们可真成了宜都市的罪人。 尤其是余书记那里,他问你所有的问题,你都必须照实回答,哪怕是被农业部看了笑话去也不打紧。 余书记最烦的,就是不说实话。你对他没有实话,他对你也就做不了实事。” “知道了刘书记,会后我会开一次办公会,集思广益一下。我一个人,有些应对不过来。” 送走了乔副市长,刘广林正想着去几个比较重要的局里看一看,尤其是警察局和维稳办,必须得盯紧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省委组织部陈声秋办公室的电话。 刘广林对陈声秋相当反感。两人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就搞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个情况确实罕见。 尽管如此,这个电话还得接听,没办法,组织纪律性还是要讲的。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江南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姜海潮的。 刘广林和姜海潮一家很熟悉,因为救了小姜奎和他的小女朋友,姜夫人对刘广林的印象尤其好。 现在突然接到这位的电话,而且还是在陈声秋的办公室,这里面的意味很多。 “姜叔,恭喜你啊,还是走到这一步来了。”刘广林在电话里很开心地恭喜着姜海潮的高升。 把姜海潮从江南省调到楚天省来,只有中组部有这个权力。 结合姜海潮已经是六年的正厅级,而且一直在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这个关键位置,中组部把他调来楚天省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根本不是接替李立的,而是冲着陈声秋这个位置来的;甚至于,姜海潮的大舅哥再给出一把力,到年底接替罗庆全成为楚天省委副书记也是完全可能的。 而且,这件事发生的一定很突然,非常仓促,导致了姜海潮根本没有心思联系刘广林。 不然的话,就凭着姜夫人对刘广林的感激,也不会允许姜海潮不通知他。 果然,电话里头的姜海潮声音有些疲惫,“前天的时候才接到中组部的约谈邀请,昨天晚上就给我拎到楚天省来了。” 刘广林还能说什么呢,什么话都不能说啊,“好吧,我马上出发来三镇请你吃顿酒,也好沾沾姜叔你的喜气。” 姜海潮听到刘广林这样说,心里头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尽管姜海潮还不清楚,马上就有两位正部级领导准备动身去宜都视察工作呢。 第74章 人生看得几清明 “今天就算了,广林啊,我这里也是千头万绪忙的很。过一个礼拜吧,等安定下来了我喊你,好吧?” 刘广林当然求之不得,再次请示道:“姜叔,你这里还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陈部长想要和你通话,把这里面的误会向你解释清楚。”姜海潮停顿了两秒钟,给了刘广林些许的思考时间,这才接着问道,“你看怎么样?” 刘广林根本都不稀罕考虑的,直接回复道:“通话什么的就免了吧,相看两厌呢!有什么事姜叔你直接说吧!” 姜海潮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好吧!陈部长不知道在哪里了解到的,我们俩关系比较近,这不,托我做个和事佬呢! 这个事情,确实是老陈有错在先。但是不可否认,老陈也不是有意要找你发难,这里面的阴差阳错之处就不细说了。 总之呢,老陈的意思就是,他退走之后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广林,你看怎么样?” 本来也没想着拿这个陈声秋怎么样,现在他都快退走了,刘广林就更没心思要拿他如何了。 没那个美国时间! “我听姜叔你的,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着拿他怎么样!人品不人品的先不说,毕竟他也是老干部。” 还是小刘实在!姜海潮心情敞亮了很多。 “姜奎老弟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啊?姜叔你也催着点!”刘广林嚼谷了一句,实在是这个姜奎好像有点结婚恐惧症。 “你跟他说话比我管用的多!”姜海潮想起儿子的表现,心中有些怨气,“我只要跟他提这个事情,他就横着眼睛瞪着我。 好了,就这样吧,你等我电话!” 一旁的陈声秋看着姜海潮都要如此“低三下四”的和刘广林说话,心里头把自己骂了不止一遍:看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 “陈部长,事情就这样了。小刘这里你放心,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姜海潮看着神色灰败的陈声秋,继续说道,“希望你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然后,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陈声秋的办公室,直接去找罗庆全副书记报到去了。 姜海潮调来楚天省出乎刘广林的意外,当然这是好事,以后在省委里也算是有了自己人。 他虽然是中管干部,但身在楚天省,就必须要了解当前的政治动态。否则自己是怎么被卷进政治旋涡的,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就好像这一次和陈声秋的冲突,假如自己在省委里面有人的话,何至于此! 接下来,刘广林视察这几个单位时,明显从这些接待他的干部神情上看到了紧张和忐忑。 这些干部没办法不紧张,审计和纪检的联合工作组就在单位里呢。 以往不合规的地方,一律纠正;造成的损失正在追究责任人呢! 就拿宜都市警察局的政委来说,不过是因为辅警违规进编制的问题,就被市纪委约谈。 据说后面还要立案,总之,市警察局的政委算是掉下来了。 市局本身就是徐健民局长的一言堂,现在政委掉了下去,就要在这一言堂上加个更字了。 所以,出于对徐健民的负责,刘广林在徐健民送他上车的时候叮嘱道:“老徐啊,现在到了考验你的政治修养的时候了。 搞一言堂不要紧,我现在在宜都市其实也是在搞一言堂。 但是,要搞得身边人心服口服。 假如你真的做到这一点,我会向西陵市委提请把你升为副市长。” 徐健民苦笑着看向刘书记,看着他真切又严肃的表情,“广林书记,我也想啊,也希望自己能做到这个程度。 但是,我的能力说实话还是不够用。 坐在台下的时候,看着台上领导在轻轻松松地说瞎话,总是在心里头看不起他们。 但是,等我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说瞎话什么的才是最轻松的,也是得罪人程度最轻的。” “我调你当警察局的一把手,可不是让你说瞎话的啊!”刘广林看向远处雪白一片的梨树林,轻声叹息,“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老徐啊,良心不允许我们做个糊涂官啊!” 徐健民看着登车离去的刘广林,心潮起伏难平。 真的说来,刘广林是他徐健民命中第一贵人。刘广林甚至把他的下一步都谋划好了,升职副处,兼任副市长,还要刘广林怎么照顾他呢? 但是,警察系统的事情真的特殊,要做到让身边的人心服口服,光是保持一颗公平之心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要有专业素养,能指挥大家打胜仗,办大案,立大功,这样的领导你哪怕是有一点小偏心,大家都不在乎。 但是,这样的领导何其难也! 徐健民原本挺直的后背,此时微微前倾,仿佛挑着担子的挑山工,一步一步走上了警察局的台阶。 刘广林对领导干部的高标准和严要求,可不仅仅只针对公检法这些强力部门,对其他的部门也同样如此。 在廉政制度建设搞得如火如荼的当下,这些对领导的高标准和严要求,甚至直接被写进了制度,作为廉政制度建设的一个补充。 时间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之中,来到了迎接余书记和雷部长的日子。 刘广林作为宜都市委书记,早早来到高速公路出口处,等候余书记和雷部长的车队。 至于张晓强市长,在这种场合上根本就没有露脸的机会,级别差着呢。 领头迎接车队的,是西陵市委孙字纲书记。 虽然孙书记也是省委常委,但来人之中可是有雷部长这样尊贵的客人。而且雷部长还是主动送钱送政策来的。 孙书记客气一些,主动迎接是应有之礼。 孙书记之下,就是徐子健市长,实际上,今天唱主角的既不是孙书记,也不是刘广林,反倒是徐子健徐市长。 没办法,虽然说张晓强的级别低了,刘广林也和他一样,级别也低了。 好在刘广林向西陵市委市政府汇报工作很紧密,而且,不管是孙字纲书记,还是徐子健市长,都对宜都市的建设进程非常关心,业务上自然也很熟悉。 “孙书记,我听到小刘书记要放过雷部长这个过路财神,我倒是有点想法,就看您支持不支持了。”徐市长含笑请示孙书记,“您要是支持的话,找个时间和余书记托个底,省得余书记误会了。” 第75章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孙书记笑着摆手,“小刘最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我倒是想和余书记开口呢,就怕雷部长这个钱不好拿啊!” 徐市长点头应承下来,“雷部长这里我出面嘛,我一个小小的正厅,没有那么多顾及。 真要是能拉来一笔资金,对目前咱们西陵市紧张的财政状况也是个缓冲。” 孙书记笑着看向刘广林,见他在那装听不懂,又补了一句,“这次可是小刘受委屈啊!” 刘广林其实对这种程度试探是免疫的。为什么你西陵市政府要钱,让我刘广林给你们背人情债呢? 不说我在余书记那里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真以为这个人情债是不要还的吗! 所以,刘广林话风一转,“我这儿算什么委屈啊,陈部长才委屈,新调来的常务副部长可是姜海潮!” 孙书记心思百转,轻声一笑,“这个姜副部长很厉害?” “嗯,业务素质很高。” 当然了,再多的话,就不是刘广林这个小副厅能在这个场合说的。 孙书记“呵呵”一笑,也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就在刘广林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徐市长插话进来,“孙书记,难道向雷部长要这个钱,还要向余书记汇报?” 这可真是我的好搭档! 孙书记笑得很开心,假模假式地解释,“嗯,雷部长在宜都给政策给技术,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 到了咱西陵市还要掏过路费,你让余书记怎么想,雷部长可是余书记邀请来的客人。” 这一次刘广林不等徐市长接话,快速插话进来,“余书记会想,西陵市的领导都是这么精明能干的,干脆调来省里算了。” 孙书记笑着抬手指向刘广林,一连声的“你呀你呀”! 那边徐市长则嫌弃地对刘广林撇嘴,“小刘书记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是西陵市委常委呢!” 大家哈哈一乐,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就好像刘广林又欠了这两人一点什么。 唉,人情世故! 余书记一行人起了一个早,上午的十点准时下的高速,两辆考斯特,两辆警车,加上省电视台和《楚天日报》的记者队伍,也算轻车简从了。 看到在路口的西陵市一行人,甚至连孙字纲这个省委常委都站在早春的风里,余书记命人停了车,领着雷部长下了车,简单寒暄了两句。 “小刘,你过来,”余书记对刘广林招手,“我给你介绍,这是农业部的雷部长。” 刘广林连忙打招呼,“雷部长好!” 雷军雷部长个头不大,很清癯的一个人,声音却出奇的洪亮。他不等余书记介绍完,就笑着说道:“中办刘太岁嘛,闻名久矣!” 雷部长的一句“中办刘太岁”,把刘广林臊得,俊脸通红,“雷部长您这是当面揭底呀! 不过,都是年轻惹的祸,您多担待!” 大家听到雷部长说出“中办刘太岁”几个字的时候,都很好奇,就眼前这个红着脸的小伙子,居然在中办闯下了这么大的匪号?! 余书记更是隐隐联想到什么,但就是差了一点联系,不由得摇了摇头,“早春很凉,我们走吧!” 于是,车队立刻就变得庞大了。 西陵市这里的新闻采访车也跟了上去,有记者已经开始不停地拍照了。 上车之前,余书记吩咐刘广林上了他的考斯特。 这个也是应有之义,毕竟刘广林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嘛。 余书记的工作效率很高,路过西陵市的时候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命令车队开向宜都市。 在路上,刘广林就宜都市目前的发展状况向余书记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 “总的来说,目前宜都市主要围绕着这两项具体的工作来抓。 一项是新农村建设,另一项是干部廉政制度建设。 新农村建设今年的预定目标是实现三通,也就是公路进村、水电入户。 目前电网升级改造已经全面铺开,公路修建也已经进入了紧张的施工阶段。自来水入户这一块还在规划之中。 相比较新农村建设的进展,倒是干部廉政制度建设的进程更快一些。 目前全市已经完成了全面审计的单位有79家,剩下24家单位的审计流程也进行到了尾声。 预计最晚在今年的六月份之前,市人大就可以把廉政要求形成制度并固化下来。” 余书记很敏感,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西陵市人大?” “是宜都市大人。西陵市委也积极支持我们的廉政制度建设。 从全市调集了精兵强将组成了规模空前的审计队伍,正在帮助宜都市完成全市所有的机关单位和国有企业的审计排查工作。” “出问题的有几家?”余书记有些担心的问,“会不会引发大面积恐慌?” 刘广林面露苦涩,“出问题的可不是几家。余书记,只能说没出问题的只有几家,剩下的都有问题。 但,也还好,出大问题的不多,十四家,其中科级机关九家,五家国有企业。 说明腐败程度还没有到我们认为的不可控制的这个阶段。 这些出了问题的单位,领导都会被一一追责。 至于说到大面积恐慌,这个倒是没有。主要是我们采取了追责制。 和现任领导无关的事情,肯定不应该找现任领导的麻烦。” 唉,余书记听到这里,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他相信,刘广林和他说的全是实话,因为刘广林有说实话的本钱。 现在基层的反腐形势已经变得这么严峻了吗? 现在的基层干部,基本素质怎么都变成这种样子了? 余书记深知,一旦贪腐成为了普遍现象,后果只有一个,就是洪洞县里无好人。 因为,好人会被这些贪腐分子逼走或者同化掉。 想到这里,余书记的眉头深深皱起,反腐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种地步了,那么小刘这个反腐的旗手所遭遇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看着在自己面前坦然自若的这个年轻市委书记,余书记也心生佩服。 果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啊。 正是这一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终于把刘广林和他关系很近的领导联系了起来。 原来,那个在中办闯下了偌大名号的小家伙,就是眼前这一位啊! 第76章 且和春风酌金杯 于书记还记得上任之前,他的领导兼挚友和他闲聊时,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刘广林,当时那位的评价可是很高的。 “布局周密,眼光长远”这八个字,就是那位领导的评语。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的。 凯斯特车很安静,绝少颠簸,在早春的楚天大地上带着春风一路疾驰。 余书记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年轻市委书记,陷入了沉思。 小刘动用了这种规模的审计活动,其影响范围和震慑力度必将是空前的;这种举措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起码在整个西陵市的影响都将是正面的、有益的。 可见他承受的压力也一定是空前的。 但,他为什么只字不提? 是和自己生分吗?还是说,他认为这点压力不值一提? 余书记决定问一问。 “这么大规模的审计活动,压力你能承受吗?”余书记停了一秒钟,认为自己刚才的谈话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好。 他补充纠正道:“首先说明白一点,我自己,包括我身边的人,不会给你打一个说情的电话。” 这已经是领导最好的支持了! 刘广林感激一笑,语句铿锵,“感谢省委领导的支持!地方上的几个说情电话而已,不算有压力。 每一个说情电话我都会认真对待的。对同事们提出的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进行复查,防止我们自己出错了。 如果我们没有出错,那就解释一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同事们都能理解!” 理解?呵呵! 余书记在心里冷笑,那些人恨不得嚼了你的骨头! 小刘他这是顾全大局,不想和我告状呢。 也罢,就如了你的愿,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啊。 其实,这些天打刘广林电话的人真没有几个,都是省里一些没有听说过的人冒出来说情。 其效果可想而知了。 之所以会这样,一来刘广林有省委委员这一层政治身份,二来他还是西陵市委常委,想要找他说情,身份相当的西陵市也就那么几个人。 孙书记巴不得刘广林的动作更大一些,他也好借势在整个西陵市推广开来。 说个心里话,这种让红旗褪色的gdp他孙字纲不需要,也不允许别人搞。所以在廉政建设这一块,孙书记是全力支持刘广林的。 徐市长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别看刘广林是个副厅,但他这个副厅连省委组织部都管不了,是自己能管的吗? 所以,只要有人来托他说情,他都一概拒绝,“我没这个面子,人家是中管干部。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中管干部?那你跟我说个锤子! 你知道啊,就是中央下派的干部嘛!那你还逼我去说情?你当我是个锤子?!” 车刚进宜都市境,就看到公路两边的田野里,散落着不少人在修整田地。更有那一排排的人,挑着泥土在铺设路基。 “这是在修路?”余书记看了看,西陵市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看来小刘不但搞经济是一把好手,也是个会过日子的。 “嗯,顺便把农田按照需要也修整一番,今年是新农村合作社挂牌的第一年,我们也好、外企也好,我们宜都的农民兄弟也好,都野心勃勃,想要大干一番!” 余书记眼角的微笑再也隐藏不住了,他带着考较问道:“怎么还是用人力?费时费力不说,还费钱!” 刘广林听到这里,虽然不知道余书记的脾气好不好,但他也不管了,笑着回答道:“余书记啊,正是因为费时费力费钱,我们才会大力提倡用人力啊。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再好一点!更好一点! 他们赚到钱了,生活水平上去了,宜都市的经济水平自然也就上去了。 这些才是真正的gdp,也是我们的追求! 至于说买一些工程机械,把修路工程往外一推,政府是省事了,也能造就几个千万富翁出来。 gdp数字花团锦簇,农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以为这是没有意义的。” 余书记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在心里暗骂一句:小家伙,你还真敢说!不过我喜欢! 同时,余书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广林不但在政治上颇有远见,就连怎么搞活经济,真正的帮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也很擅长,全才! 政治上的远见,从他大力反腐倡廉就知道了。而这一切都暗合中央正在酝酿的廉政建设计划。 有远见也就罢了,他还不缺少实现这种远见的手段。像这种规模空前的审计排查,真不是谁都敢干的! 至于搞活经济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刘广林可能不知道,他在宜都弄出来的这个“新农村建设”规划,其实在中央某些领导那里已经挂上号了。 这也是余书记为什么一定要把农业部的雷部长拉来的主要原因,实地看看,这个新农村建设是怎么个新法! 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商榷,什么地方需要停下来整顿的。 国家尽管没有出声,但确实是把宜都市当成了新农村建设的一块试验田。 现在余书记看到在宜都市,为了增加农村人口就业,舍弃了绝大部分机械,逆潮流的用上了人力,心中更是大为欣喜! 这才是我们党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应该有的层次和素质! 余书记怀揣着这一份难得的欣喜,与春风共赏楚天大地上热火朝天的建设大潮! 车到宜都市委招待所,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在招待所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省里来的诸位领导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洗了把脸,休息片刻,准备参加午宴。 宜都市委招待所的条件简陋,但胜在干净清爽。 余书记的秘书,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赵隐谦,趁着余书记去洗手间的时间,伸手在套间客厅的茶几上摸了一把,很干净。 这让赵主任有些难以置信。三镇的五星级宾馆,套间的卫生也就那样,长期没人住,空气很浑浊就不说了,卫生死角是真的很脏。 怎么一到宜都市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轻轻推开窗户,看着清爽的院子里,七八棵老梨树花开胜雪,冷香幽远,几不可闻。 余书记此时已经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个清幽小院子,一句“人生乐事知多少,且酌金杯”禁不住脱口而出。 第77章 老外说中文,听不懂 带着这份洒脱的情怀,余书记走进宴会厅,看着眼前众人起身鼓掌相迎,气氛实在热烈。 宴会前的致词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余书记是当然主宾,在做了极其简短的讲话之后,刘广林宣布宴会开始。 凯瑟琳作为在宜都市的最大外商,而且还是新农村合作社的大股东,自然要坐到主席这一桌的。 而且宜都市政府给她排的座次不低,排在了雷部长之后,孙书记之前。 孙书记对此毫不介意,甚至很乐意和凯瑟琳这样知情识趣的米国大老板闲聊,尽管他对凯瑟琳的实力一无所知。 西陵市长徐子健知道凯瑟琳的家底,不管怎么说,在崇州投资兴建了我国目前第三大造船厂,而且还创办了一家能够垄断世界造船业将近一半订单的船务公司,其实力不比什么“船王”强了太多! 说来也怪,凯瑟琳的船务公司从来不接这位船王的订单。 这一点,倒是惹人遐思。 孙书记正和凯瑟琳在半听半猜的聊着呢,冷不防雷部长插话进来,话题还是这次活动的主题,新农村合作社。 “凯瑟琳女士,你对投资了二十个亿的新农村合作社有什么期望吗?”雷部长开门见山,不遮不掩的,可以看出这个问题是他酝酿已久的。 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人相信,投资的这许多钱能收回成本,毕竟是土地里刨食,真没有赚头。 凯瑟琳虽然明白大概意思,但她无论如何是不明白雷部长这个问题的深意。 老外的政治天赋,都是屑。 于是,她就把期望理解成为规划,开始努力地组织自己的词汇,试图向这位高官解释清楚。 在国内待了这么长时间,凯瑟琳已经很清楚一位部长的政治分量有多重。 凯瑟琳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结结巴巴地说道:“西班牙这个国家您是知道的,它只相当于大陆的川渝省这么大,人口不到5000万,但它的农业附加值是全世界最高的。 它的一个阿伯利门食品公司,一年的营收就接近400亿米金。 新农村合作社目前的各种条件确实比不上这家世界500强企业,可是,我们的规模很大,发展潜力也很大。 而且,对于农业产业化发展我还是有些心得的。我们萤火虫公司更不是急功近利的公司,我们懂得战略投资。” 尽管凯瑟琳长已经绞尽了脑汁,但这一番长篇大论还是让雷部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老外讲普通话和老广讲普通话其实差不多,雷部长已经很用心地听了,也不过就是记住了几个数据。 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年营收要到400亿,还是米金。 雷部长感觉凯瑟琳有点不尊重自己,在侮辱他的智商,吹牛也要看场合是吧! 但该有的涵养雷部长不缺,他微笑着冲凯瑟琳点点头,心里头却在考虑,找个时间和余书记聊一聊这个事情。 在雷部长认为,你们宜都市这个新农村合作社是个新事物,找我们农业部要扶持政策当然是可以的。农业部也希望自己在农村经济发展这一块,走出一条新路子。 但,欺骗上级是不对的! 开口几百亿美金,你凯瑟琳是开印钞厂的吗? 这场中等规模的宴会,刘广林是主陪。不管是省里下来的,还是部里下来的,都是贵客,敬酒是当然礼节。 他刚刚给省委省政府和农业部的另外两桌人敬完酒回来,完美地错过了雷部长的问题。 而雷部长心里头有了这么一点小情绪,自然不会再和刘广林聊新农合这一块的事情。 刘广林就感觉主桌的气氛有些怪:雷部长是有不在饭桌上谈公事的习惯吗?这么好一个了解情况的机会,他尽聊一些农业政策干什么?! 真是的! 剪彩仪式是明天上午的十点,下午领导还要下基层走访,没有人愿意多喝酒,所以敬酒也都是意思一下。 酒桌上的气氛自然也比较平淡。 余书记对桌上的一盘红焖山羊肉尝了尝,感觉这个羊肉的味道很不一样。 羊膻味自然是有的,但是很淡,更浓烈的是鲜味,甚至超过清江鱼许多。 “这是什么羊肉?”余书记指了指那盘几乎被大家忽略了的菜,看向刘广林。 刘广林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宜都市的特产白山羊!您要是觉得对口味完全可以多吃两块,滋补效果很不错。 而且,如果不进行种群保护的话,要不了几年,这样纯正的白山羊就会绝种了。” 余书记的问题吸引了雷部长,他看向刘广林,说道:“种群保护的话,其实不难吧!如果这种白山羊的羊肉品质真这么好,应该面向全国推广。” 外行! 刘广林内心给了雷部长这样一个评价,嘴上解释的也很随意,“没那么容易哦,雷部长,这种山羊的出肉率不高。 我来了之后,采取了抢救性措施,这才在山区找到了四十几只品种纯正的白山羊。 今天上桌的这一只,其实也不是很纯正的白山羊。” 说到这里,刘广林有些挠头,“想要达到外商的规模要求,需要两三年时间啦。” 雷部长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真的越嚼越香。哪怕是放得有些凉了,膻味也还是很淡。 “真是好羊肉啊!”雷部长由衷感叹,“比之西宁滩羊,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恕我孤陋寡闻了,投资这个的经济价值在哪里?它再是鲜美,一斤肉又能贵出多少钱呢?” “岛国的和牛肉,雷部长应该很清楚的吧,它一年的产值高达七亿多米金。”刘广林认真解释道,“和牛的品牌运作其实也才不到二十年时间。” 雷部长笑着点点头,面上欣然,心里头却不以为意,世界上多少好东西都没有运作出来,你却只提一个和牛? 那是偶然事件! 刘广林当然能看得出雷部长的不以为然,但他也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没必要! 宴会进行了短短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省里来的、部里来的领导们都回去休息了,刘广林还在检查礼品以及晚宴的准备工作。 第78章 介绍清楚了,误会也就消了 刘广林看到张晓强市长正和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年轻干部在说什么,就走了过去。 “晓强市长,事情就是这么两件事,不好办啊!”年轻人着急的直转悠,看到刘广林走了过来,连忙问好。 “这是怎么啦?” 张晓强眉头也是皱着的,“刘书记是这么个事,省里的胡新风副省长还有农业部的两位客人,对今天中午的羊肉很满意,找到了会务小组这里,要求给他们搞一点带走。 还有,准备的礼品短了好几份,头痛!” 这种事情放在别处,那真不叫个事。东北的飞龙、西北的雪鸡就是这么被吃绝种的。 但,放在宜都市是真不行,所有纯种白山羊都被新农社建档了。 再说了,刘广林也不乐意这么干,真不是小气,饿死爹娘,不吃种粮啊! 就那么几十只白山羊,那是要做种的。 刘广林挠挠头,轻声和张晓强说道:“找几只杂交的,杀了,肉抽真空包装好,当成礼物送一点。 至于会议礼品,来不及准备的话,所有记者改成发钱吧! 这次来了几个名记,一人发5000;剩下的,不管他是摄像还是小记者,统统2000。 你那边的办公费用不好走的话走我这里,我这里这个月还有点富裕。” 三人相看了一眼,张市长连忙低声和办公室的小家伙打招呼,“你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啊! 那点白山羊全都是建档了的,是种羊,明白不?” 小年轻连忙点头,但平时形象光辉的刘书记居然也造假,还是针对上级领导造假,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结束了午宴回到了宜都市委招待所,余书记正在梨树底下遛弯儿呢,就看到雷部长也走过来了。 “老雷,累不累啊?”余书记很关心地打着招呼。 “习惯了,倒也还好。余书记,这个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它就是个造船的,对农业投资没什么经验啊!” 余书记有些惊讶雷部长的直接,“雷部长你这是有些担心?” “嗯!今天中午,我和这家资产管理公司的凯瑟琳聊了两句,感觉她不着调。” 着调不着调的,这个纯粹是个人感觉嘛! 余书记也不以为意,“下午我们就仔细看一看嘛,这方面你有经验。真不是那么回事的话,我是要追究责任的。” 这是当然的! 如果说,宜都市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唱戏,刘广林就是第一责任人,必须下马,谁也保不住! 所以,到了下午的走访阶段,余书记全程都黑着脸,非常严肃。搞得陪同讲解的宜都市委秘书长郭静江,小心脏“噗通”乱跳。 “这个农产品深加工这一块,你展开的再详细一点,总不能就这么几句话吧!”余书记有些不满,“就这么几个字真说明不了情况。” 看着余书记严肃的神情,郭静江这个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商业秘密了,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目前新农社的具体投资项目,已经落地的主要项目有,蛋白粉加工基地、基酒酿造、糖果加工、茶叶深加工基地以及家用日化这五个方面。” 郭静江一说到这些,雷部长就有兴趣了,也开始明白他所理解的农产品加工和外商所呈现出来的农产品加工,不是一回事。 “你是说,你们新农社准备自己酿酒、制茶?还有,家用日化它是个轻化工产业,怎么和新农社扯上了关系?” 郭静江点头说道:“是的,我们新农社准备打造自己的酒品牌,从中国白酒到果酒,也就是葡萄酒整整一个系列,甚至还包括米酒。 这些酒水的销售,除了中国白酒之外,其余的都将出口国外销售。” 雷部长打断了郭静江的介绍,插话问道:“为什么白酒不出口?” 郭静江这时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候了,说话自然了一些,他解释道:“我们的白酒在国外的销量,很大一部分是被华裔买走的。 对于其他外国人来说,发酵酒的口感他们接受不了。 这是外商自己说的,他宁愿喝几十块钱一升的劣质朗姆酒,也不愿意喝我们的茅台。” 雷部长问了问身边一位经常出国的下属,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这才点点头。心想,这个投资商终于靠谱了一回。 余书记也在问省政府的一个干部,得到同样的答案,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雷部长和余书记相视一眼,余书记点头对着郭静江吩咐道:“接着介绍吧! 就是要详细一点,让我们这些少接触实务的人有一些基本印象。这样我们才有最起码的判断依据嘛!” 郭静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茶叶基地目前处在选种阶段,准备引进的优质品种有五峰的本土茶种采花毛尖,和恩施的黄连溪玉露。 至于雷部长提到的家用日化这一块,目前涉及到的种类确实很多,也很繁杂。 从酱油到鸡精这一类的调味品,以及日用化妆品,一共有500多个单品、三十多个种类,都有涉及。” 雷部长兴趣大增,“还真是雄心勃勃啊!” 郭静江点头笑道:“家用日化里,单单一个食用油项目,初期投资就已经超过四千万。 凯瑟琳女士的原话,每年在食用油这一块,就被人掏走了将近100亿,而且还是拿垃圾调和油掏走的,她为我们的国民深感不值。” 当然,深感不值这种话,在这里说说也无伤大雅,反正凯瑟琳是外商,不懂嘛! “这就是你们宜都市建立新农社的基础吗?”雷部长的问题明显带着倾向,可惜,郭静江没有听出来。 他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刘书记在提出新农社的初期任务时指出,组织带领全市农民一起脱贫就是目前的主要任务,也是我们成立新农社的初衷。 最初我们没有这么宏大的计划。 我们最初的想法还是比较原始的,就是依靠自己种植的农产品来进行初步加工,然后出售获利。 这样的话,种植规模上去了,成本自然也就下来了;初加工这个步骤不但解决了我们部分富裕劳动力的就业问题,也让这些原材料具有了附加值。 市委市政府几次大会之后,都认为这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这大概是成立新农社的基础吧。” 第79章 敬雷部长三杯酒 雷部长听的很认真,也仔细想了下,发现情况就应该是郭静江说的这个样子,宜都市弄虚作假的可能性很小。 于是,雷部长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发展到在今天这个样子,看来你们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郭静江谦虚地摇摇头,“新农社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那是外商带来了他们的商业投资规划,我们地方政府主要要全面配合,工作真的做不够。” 余书记看到雷部长还有话要问,也没有打扰,对着刘广林招招手,小声问道:“目前这家外资企业有多少资金投资到位了?” “八个亿,后面的十二亿主要是一些生产设备和原材料的囤积存储。” “这八个亿就这么交给你们市政府?我不信!”余书记看着刘广林说道:“这家外商不至于这么傻吧!” 刘广林笑了笑,“哪儿呀!这八个亿主要是用于全市三通的,算是基础建设投资,不但专款专用,还要从我们宜都市新农社的分红里扣利息的。” 于书记点头说道:“那也很够意思了!今天午饭时候,雷部长好像对外商有点误会,你不要往心里去。” 刘广林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不过心里却想着,不往心里去那不是傻大姐嘛! 余书记这边轻声细语,雷部长和郭静江也心平气和,有些误会不值得解释,解释了反倒消解不了。 就听见郭静江对着雷部长说道:“目前的形势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好吧,虽然说外商这里的投资资金还算能及时到位。 但是,在技术创新和优惠政策这一块,我们宜都市新农社就很有些力不从心啊。 雷部长,您看部里能不能考虑一下,让我们宜都市和农科院的各个研究所结成帮扶对子,在技术上给我们扶上马; 在各项产业政策上,能不能把我们已经扶上马的企业再送一程?!” 雷部长有点不敢相信,宜都市这是不准备找我伸手要钱吗? 亏我还跟防贼似的,枉做了一回小人。 其实在那个年代,每个部门都缺钱。大发展的时代,钱怎么够花呢,农业部又是相对不那么强势的部门,自己的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 这次雷部长来宜都市,准备舍两个亿的善财,毕竟这可是大势所趋的新农村建设,两个亿也不多。 现在忽然听到宜都市居然说,我们不要钱,我们只要技术和政策。 这让雷军雷部长居然有了一种鼻子发酸的感动,太不容易了! 终于遇到一家不要钱的! 而且从这位郭静江的嘴里他能听得出来,宜都市对技术看得比政策都重要,确实是办企业的正统路子。 亏自己还疑神疑鬼的! 只要不是要钱的,其他都好说。 让农科院和宜都市新农社结成帮扶对子,在雷部长看来,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是利好的双赢。 研究所解决了课题项目、试验场地和实验资金,宜都市新农社得到了技术,这就是典型的双赢啊。 他当场就表态了,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说到产业政策扶持,这个是个细致活,需要具体项目具体研究。尽管如此,雷部长还是当着余书记的面表态,会给予最大力度的扶持。 可以说,雷部长的这个表态已经十分到位了。 刘广林听到这里,心里头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算了,晚上再敬雷部长三杯酒,这一页就算是翻篇了。 结束了新农社的项目汇报,一行人脚步轻快地考察了两个局的廉政建设情况。 目前整个宜都市都在搞三通,交通局是个最容易出腐败窝案的地方,当然是余书记第一个要考察的重点对象。 范成玉从刘广林身边调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爬滚打后,小范也有了一丝沉稳的气度,被局里的老少爷们在背后取了个外号“刘替替”。 这个略带着点贬义的外号,其实是在调侃范成玉事事都拿刘广林当榜样,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刘广林的意思。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小范在得知省委书记和农业部的贵客,第一个要调研的就是自己的交通局时,立刻就拿起刘广林的做派,把单位的男女老少都组织起来,全局人员列队等在门口,敬候车队的到来。 既然是廉政制度的考察,省纪委的副书记必须陪同,这阵势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余书记步态沉稳神情严肃地走下车,看着单位门口这副夹道欢迎的架势,足以说明这个单位对这次调研活动是很重视的。 领导下来搞调研,最怕被调研的单位领导吊儿郎当的了。 那种应付差事的态度让你有心发作都找不到他的把柄,最是窝火。 尤其是基层领导,本身素质不高,级别上又差着老远,你想管都够不着的。就像今天交通局这样的,隔着省委书记十万八千里的,更是让人窝火。 不过,余书记看到整个交通局为了迎接调研组一行人,已经差不多全部出迎了,在心里头确认了这家单位的领导态度是端正的。 只要你态度正确,剩下的一切都好解决。 于是,余书记稍稍放缓一些神色,问了范成玉几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看范成玉年纪不大,这几个问题回答得都很老成,很有点面面俱到的意思。 这让余书记对宜都市在干部任用这一块有了新的认识。 看范成玉这么年轻,宜都市委就敢这样重用他,这个刘广林还真有不拘一格的风范,可见他在干部任用这一块的眼光和手段了。 这是个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市委书记。余书记不得不承认,刘广林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厅官。 省纪委的副书记就审计程序和审计制度本身,听取了小范的汇报,对纪委干部在审计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认为,廉政建设不应该是搞一堆繁琐的制度就行了的事情,执行力度才是关键。 纪委部门在执行力这一块,一定要全力以赴,确保墙上的制度成为悬在领导干部头上的利剑。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省纪委副书记讲话完毕之后,现场掌声雷动。 考察的结果出乎调研组的意料,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科室,其廉政制度的先进性,已经处于全国领先水平,而且领先距离相当大。 第80章 医疗系统的黑脸 在这里,一把手的财权被无限分薄了。一笔资金的使用,哪怕是一把手签字通过了,只要审计不通过,结果就是直接被打回去。 都说,单位一把手的威信建立在财和权上,看来眼前的小家伙这个一把手局长不好做啊! 余书记饶有兴趣地问道:“小范啊,市委给你戴了紧箍咒,你这个一把手的一支笔现在不怎么管用了,干活不方便吧?” 范成玉苦笑着点头,恭敬地答道:“有时候是挺委屈的,但制度就是制度。 ‘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 建设一个新制度不容易,维护好一个新制度更难。 在实际工作过程中,如果这条制度阻碍你的工作,你可以绕开它,甚至是修正它。但是,请不要破坏它、践踏它,因为它约束的不是你,是你手里的权力。 权力,一定要被关进制度的笼子,否则它是要害人的。 这个是我们刘书记的原话,我认为这既是警钟也是道理。” 余书记听了之后,陷入了深思。 毋庸置疑,权力必须受到约束,不受约束的权力是一个灾难。这已经被无数个例子证实了。 但是,在这个谁都嫌自己手里的权力不够大的今天,有多少人会对自己掌控的权力产生敬畏之心? 没有! 余书记自己是一个很克制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权力使用上。尽管如此,很多时候他也感受到力不从心,权力还是不够大的遗憾。 更遑论其他了! 所以,权力必须被制度所约束,一定要关进制度的笼子。 这才是廉政建设的根本保证。 深思过后的余书记,认为自己确实小看了刘广林这个全国最年轻的厅官。 这是大器,早已天成。 在市交通局的调研结束后,又到了干部群众喜闻乐见的合影留念时刻。 余书记主动提出单独和范成玉合影,并且告诉他,不要有顾虑,放开手脚大胆干。 余书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扫去了交通局里的一些杂音。像什么“刘书记任人唯亲”、“二十六七岁的娃娃局长”等等风言风语,都被横扫出门了。 可以说,只要余书记还在楚天省当一天的省委书记,这张珍贵的合影就是他范成玉的护身符,逼得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近身。 如果说市交通局的廉政制度建设调研可谓圆满的话,那么接下来,余书记在市卫生局的调研只能用大失所望来表述了。 和交通局的夹道欢迎不同,市卫生局的办公楼下,简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一正五副六个局长,加上一个党委书记,七人的领导班子,只有党委书记和一个姓杨的副局长站在楼下接人。 从他们站立的姿势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确实很随意。 余书记回头看了看刘广林,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刘广林苦笑摇头,“我在全国医疗系统的名声很臭,您理解一下,他们是在抵触我呢!” 余书记的记忆力真的很好,他想了一小会儿,笑着问道:“还是96年医疗系统大反腐的事情?” “唉!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把96年的医疗系统大反腐归咎于我。 您知道的,整个医疗系统联系紧密,关系盘根错节,可谓动一发而牵全身。而我,动的可不是‘一发’啊!” 余书记笑着点点头,“是的,国家直接打断了他们的第三只手!我能理解他们对待你的态度了。 不过,我不理解的是,他们对你就这个态度,你不管?” 刘广林笑着摇头,“他们工作干的不错,尽到了救死扶伤的职责;财务上的账目清晰,没有贪腐现象,也对我提出的廉政建设积极配合。 我管他们干什么? 我就这样进去视察工作,也不耽误他们喊我‘刘书记’!” 两人尽管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旁边耳朵尖的人可不少,听到的人心中都是一惊:这个刘广林到底是何方神圣?96年的时候他才多大年纪,就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余书记黑着脸进去走访了几个科室,特别是财务室、设备管理科这两个要害部门,看的、谈的要细致得多。 但整体下来就是感觉非常干净,制度健全,监管到位。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居然有九名审计人员、三名纪检人员轮换值班。 就这个监管力度,一般的市局都没有。 还真不能怪卫生局这帮人甩脸子,这是被逼急眼了,防贼呢。 一番调研下来,余书记不得不承认,刘广林在抓工作这一块是真的有力度。 连卫生局这样一个有“积怨”的单位,而且还是专业性极强的单位,在廉政建设这一块,也被他抓得井井有条,条目分明。 尽管余书记很满意卫生局的廉政制度建设的进度,但他还是很不给卫生局的面子,别说合影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的。 省里的一众陪同干部,心里都对省卫生局的前景暗自捏了一把汗!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看一看新农社成立后的乡镇情况。 余书记是一个很强势的省委书记,不管是交通局还是卫生局的调研,都不是刘广林的安排,而是他自己临时挑选的。 能看到这样的成果,他其实很开心。 这可是制度建设啊! 是出大政绩的举措,给到任何一个领导都会很高兴的。 这其实和在家里做卫生,一不小心把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钱找出来的高兴劲儿差不多。 最后要去调研走访的乡镇,是李家河镇,就是曾经因为耕地差点闹出群体性事件的那个小镇。 这一路上走的不是很顺畅,到处都在整田修路,走走停停也就在所难免。 路上不时能看到被封掉的矿井,白色的封条在早春的下午,很显眼。 “这封掉的是矿井吧?”车上,余书记在问自己的秘书赵隐谦,“记一下,好好的矿井怎么就被封掉了。” 要不说呢,信息储备真的很重要。赵秘书在知道老板近期要去宜都市调研时,连这样一条不起眼的消息都没敢错过。 没想到,在这里还真就用上了。 赵隐谦笑了笑,回答道:“老板,这个事情我有所了解,好像是因为农田垮塌,矿区的补偿让失地的农户不满意引起的。 具体的情况,省政府的韩副省长已经下派了一个调查组,正在调查呢!” 第81章 少生孩子多养猪 省政府下派的调查组呢?怎么不见人影儿?难道说,他们是有意要避开自己这个省委书记? 由不得余书记不乱想,任何一个调查组下派到了地方,总是要有动作的。但这个调查组,就很安静。 当然,这个事情也就是在余书记的心里头转了一圈,马上就被他抛开了。 他现在要调研的是新农社社员生活状况,前后比较看看差距,更要看看新农社的制度先进性在哪里,可推广性在哪里。 是的,余书记这次前来调研的一个基本方向,就是要找出宜都市新农社的可复制性。 但是,就下午的调研来看,可复制性不高。 如果没有外商的巨额投资,是没有几个地方政府敢这么干的。别的不说,哪怕是一个县,一年单单是农业税,损失的都不止一两个亿。 这让地方财政还怎么维持? 总而言之,宜都市真谈不上是新农村建设的样板。如果是样板的话,那也是样板中的天花板。 触不可及也。 这是余书记的遗憾。 一路走走停停的,终于在下午的四点钟,车队到达了李家河镇。 李家河镇的唐申智书记带领镇里的大大小小干部,齐刷刷地站在镇路口,真正的来了一个夹道欢迎。 唐申智有听到传言,说是刘书记向西陵市委组织部推荐了自己,有意让他出任宜都市委组织部的部长。 当然,只是传言,而且唐申智本人也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 科级升副处级,老大的一道坎儿了。很多干部被卡了一辈子的天堑,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 多少人花钱想办都办不了。 更何况他唐申智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去花这个钱。所以,他对这种流言嗤之以鼻。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儿饼,只会掉陷阱。 不知道是哪个想高升的家伙,硬要把他唐申智拉出来当靶子。这就是唐申智的真实想法。 不想高升,或者说高升无望的唐申智,对镇里的工作一如既往不松手,批条子签字这种糊糊事抓的比过去还要紧一点。 因为从去年年底开始,市财政一下就宽裕了。都说大河里的水满了,小河就干不了。 李家河镇这条小河多少也就有了点闲钱,镇上的吃喝风“噌”地一下子就起来了。 一开始唐申智也无所谓。 这些年了,镇里头难得有点闲钱,干部们吃一点喝一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吧,权当是弥补了大家这几年的辛苦! 但是,吃喝这个风气一旦起来了,那只会越刮越大,想要踩刹车不但难度大,而且还很遭人嫉恨。 这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但不踩急刹车不行啊,形势很严峻,已经搞到影响正常工作了。 这股干部吃喝风现在都搞成什么样儿了呢?大部分干部大中午的就开始喝,喝到下午一两点开始打麻将,晚上接着吃喝。 一天只上半天班不说,干部赌博了,这是他唐申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唐申智知道,一个家庭也好、一个集体也好,一旦出现了烂赌鬼,那日子就过不好了。 为此,李家河镇的干部这几天可是没少挨唐申智的骂。镇农机站和计生办的两个主任干事,都被他勒令停职了。 也就是唐申智在李家河镇这些年还有些威望,换一个人来真刹不住这股吃喝风! 今天下午的两点多,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的通知,说是有省领导和部位领导来调研新农社目前的基本情况,要求全镇干部无故不得缺岗。 唐申智当然要严阵以待了。他亲自去各个办公室查岗不说,谁喝酒了就不要参加迎接的队伍,反正是凑数的,多一个少一个的,影响不了大局。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唐申智查岗的时候,还是逮到了镇粮站两个喝醉的办事员,现在被他关在粮站里醒酒呢。 经过唐申智的精挑细选,一支精神风貌很不错的迎接队伍就组成了,现在正等在镇口这里。 事实上,哪怕就是做了这样细致的工作,唐申智的心情还是很忐忑! 仅仅一个李家河镇,新农社在这里的投资就高达两亿元,真的不能出半点问题。 要是他唐申智搞出了问题把这笔买卖弄黄了,李家河镇的老老少少真的会吃了他。 “都精神点!”唐申智一边给队伍打气,一边向李镇长走来,“一会儿你可千万管住嘴了,老李,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说瞎话。” 李镇长理解唐申智的压力,也就没心思和他计较。看到车队过来了,没好气地怼了唐申智一句,“车队来了,你顾好你自己吧,瞎操心!” 唐申智一看,果然,石子路上的灰尘飞扬,一条长龙似的小车队已经露头了。 “都按我刚才排的顺序站好了,派出所的几个,带着民兵维持好现场秩序啊。不管是谁,只要敢冲车队,一律带走。”唐申智大声呵斥起来。 说话间,楚天省的两辆警车和宜都市的两辆警车一起过来了。车上跳下来十七八个警察,开始维持秩序。 这边刚安排好,后面的小车队已经缓缓开了过来。 依次轻轻按了按喇叭,直接开进了镇政府。 余书记和雷部长都已经有年头没有下到镇这个基层了,看着镇政府山墙上的红五星,就觉得很亲切。 镇上其实是很落后的,一横一竖两条街,两层的小楼都不是很多。 墙上用白石灰水刷着标语,“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女都是传代人”、“要致富,多修路,少生孩子多养猪”。 看样子,这里的计划生育形势很紧张啊。 总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农村乡镇,和其他乡镇几乎没有区别。 余书记和雷部长一起,走进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人都在镇口子上呢。 “办公条件很简陋,都是很久前的办公家具了。”余书记指着一张藤椅对雷部长说道,“这把椅子有年头了,都包浆了。” “嗯!看来这个乡镇的风气还是好的,没有瞎糟践钱。”雷部长笑着说,“我去过基层,单位工资已经三年多没有发全,领导照样换小车。 办公室的沙发必须是真皮的才好,我说这不是瞎胡来吗?!” 余书记也点头赞同,“这种情况我遇到过的都不止一两回了,看来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唐申智已经把人都领回来了。 他是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粮站里头可是还躺着两个醉鬼呢! 第82章 乡镇向街道办转变 这要是被余书记逮着了,听他这个镇党委书记还不得被刘广林刘书记给整死啊! 好在余书记和雷部长都很有涵养,按照门头上的牌子,进了党委办公室,也就坐定了,没有四处检查。 刘广林看到唐申智带着老李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笑着说了一句,“别紧张,领导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知道的就直接说不知道。 他们离你们太远了,辐射不到你们,保持平常心就很好。进去吧!” 唐申智见刘广林没有怪他自作主张带人出迎,心里头踏实了一些。他俩冲着刘广林点点头,往余书记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刘广林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一个是余书记有事可以直接招呼到他,二一个也是对安全上的考虑。 余书记可是老牌的中央委员,按照刘广林的记忆,今年年底他是铁定要进局委的。 他的安全要是出了问题,那大家都等着完蛋吧。 余书记的问话很直接,“你们谁是书记?嗯,我问你,你们镇的农民都转变身份成为新农社的社员之后,你们的管理职能有什么变化?” 雷部长听到余书记的第一个问题就直指核心,也不由得来了精神。 “报告余书记,我们的职责基本上没有变化,行政管理的职能一直在我们手里。 以前是我们带着农民干这个干那个,现在是我们给他们新农社干点后勤工作。现在的我们更像是街道办事处,这个就是最大的变化。” 嗯,余书记最大的担心一下子就没了,只要政府职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好啊! “现在的新农社社员是个什么工资标准,或者说,是个什么收入情况?” 唐申智立刻答道:“新农社对土地流转之后的农民,实行了招工制。不管是进工厂的还是进农场的,每个月的基本收入都是600元,到了年底还有一笔奖金,多少钱目前没有说死,这个是按照效益来的。 至于没有进工厂的老人、孩子,新农社也有一笔生活补助,每人每月补贴90元。” “嘶!” 不管是余书记,还是雷部长,都被这么重磅的消息给炸懵了。 这么说吧,在当年,这个工资水平已经接近全国平均工资水平了,而且生活补助还是按人头往下发,这得多有钱,多豪横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余书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刘广林,见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办公室内,他在盯着镇政府的入口。 心想,小刘这是在盯着安防呢,有心了。 想到这里,于书记问唐申智的语气就柔和了一些,“你们镇的人口是多少?上个月发了多少钱的工资下去啊?” 这个事情必须要问清楚,这是饭碗问题。 唐申智一听,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没有细想,随口答道:“李家河镇全镇人口人,新农社上个月发出去的工资一共有918万元。” 余书记的心算能力一绝,随口答道:“也就是人均工资刚刚达到400元。这个工资水平,尤其是在农村人口当中,属于绝对的高收入了。” 说到这里,余书记转头过来,笑着问雷部长,“雷部长,我记得花溪村去年的人均收入也才多一点,是吧?” 雷部长笑着点头,“嗯,人均年收入元,看到这个报告我当时吓一跳。 好家伙!这在岗人工资已经超过全国平均工资水平两倍多了,我还特意去看了看。” 剩下的话题应该具有一定的政策敏感性,雷部长没有继续往下说,余书记也没有再往下问。 接下来,余书记又问了一些政府职能转换之后的适应性问题,唐申智也都如实作了汇报。 最后,余书记问到被封矿井的事情。 “我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的矿井被封掉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和松宜煤矿的交涉,一直是李镇长在负责。李镇长主动汇报道:“余书记,我是李家河镇的镇长,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在负责和松宜矿务局在交涉。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因为废弃矿坑垮塌造成农田损毁,一直得不到松宜矿务局的妥善处理,引发了很大的地方矛盾,险些酿成大规模群体性事件。 有鉴于此,市政府决定对宜都市全境的所有矿井全部封顶。” 余书记听说因为这事儿,差点酿成了大规模群体性事件,神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沉声命令道:“你具体说说!为什么会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李镇长就把这中间的事情讲了个清楚明白。 雷部长听到一亩被毁农田松宜矿务局只赔偿9000元的时候,很吃惊地看了一眼余书记。 但,当他看到余书记面色如常的时候,也就按捺下自己的惊讶,咽回去自己准备说的话。 所以,一亩农田9000元的赔偿是地方政策吗? 余书记安静地听完汇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镇政府是个什么主张?” “我们的主张很简单,这些失地农民因他松宜煤矿而失地,也应当由松宜煤矿负责解决这些失地农民的生活和就业。 我们镇政府在这一块能做的很少,尤其是现在,根本没有管这件事情的能力。” “新农社也不管?”于书记说道,“新农社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义务来管的。难道这些失地农民不是你们镇的管辖人口? 为什么别人的农民可以进新农社,这些失地的农民就不行?没这个道理!” 李镇长心里慌的一批,余书记这是在发火呀!但一想到全镇参与了土地流转的4200多家农户,心里头又稍稍踏实了一些。 我这是在维护全镇农户的利益,我不怕! 李镇长想到这里,壮着胆子说道:“报告余书记,是的,这些失地的农户因为没有流转的土地,也就失去了加入新农社的基础条件。 真的让这300多户失地的农民进入了新农社,才是对其他4200多户参与了土地流转的农户最大的不公平。” 余书记看了站在门口的刘广林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心知这是宜都市的集体决策。 他有些无奈地转开话题,问道:“这样的话,你们对松宜矿务局的最低要求就是,让他们处理这些失地农户?” “嗯,户口全部迁到松宜矿物局去,和我们宜都市完全脱离关系。” 第83章 赵秘书叫停调查组 李镇长小心地看了一眼余书记严肃的表情,补充了一句,“甚至我们镇政府可以帮助那些已经领了失地赔偿金的农户,归还这笔钱。” 看来,宜都市这是铁了心不让松宜煤矿在这里继续开采了。 余书记回头看了自己的秘书赵隐谦一眼,说道:“小赵记得找调查组了解下情况,然后酌情处理。” 不出意外的话,松宜煤矿矿井被封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是画上了句号,结束了。 地方政府因为事出有因不让开采,那也就只有封停了。除非上级部门强力干涉,但余书记知道,他本人无心干涉。 甚至有人要是敢跳出来干涉宜都市政府的决定,他都会出面阻止的。 毕竟,新农社要比一百个松宜矿务局都重要。 但,意外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余书记一行人连夜赶回宜都市,好巧不巧的,刚好碰上了调查组正在宜都市委招待所的前台要房间。 宜都市是个县级市,市委和市政府共用一个招待所。 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现在整个招待所被余书记和雷部长一行人包圆了。其他的客人对不起,只能退房另行高就吧。 但调查组组长不在,群龙无首,大家又觉得这或许是一次近距离接触领导的机会,正在和前台纠缠呢,被赵秘书逮了个正着。 “你们是韩省长派出来的调查组,负责调查松宜煤矿矿井被封这个事情的,是吧?”赵秘书笑呵呵地询问着,还自我介绍道,“我叫赵隐谦,是余书记的秘书。” 省政府办公室下来的两个人立刻就知道了,这是省委办公厅的赵副主任啊!连忙问好。 “你们说说,你们这次下来的调查方向是什么?” 地矿局的人当然不会说,主要是下来调查宜都市封矿井的合法性,那不是傻大姐吗? 哦,地方政府都把矿井封掉了,你下来调查合法不合法的,有意义吗? 是个人都知道你下来的意思只有一个,找地方政府的碴呢! 所以,地矿局的人保持了缄默。 但省政府的两位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赵隐谦面前“缄默”,只好回答说,下来之前,韩省长也没有特别的嘱托,只是要求我们做好调查记录就行。 至于这次的调查主题,目前还不清楚,主要是调查组的领导生病了,回三镇看病去了。 赵隐谦咂摸咂摸嘴,唉,卧槽!这里面的信息量还是很丰富的啊! 什么时候调查组的组长也可以玩病遁这一套了。 于是,赵秘书继续笑着说道:“水土不服也是有的!把组长的电话告诉我,我和他联系下。”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是省委盯上了调查组呢! 谁也不是傻子,谁也不敢怠慢,连忙写上调查组组长甄士明的职务和联系电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市委招待所里消失了。 不要弄到吃肉的跑了,喝汤的溜了,我们这些个收拾鸡毛的挨顿毒打,那才是无处喊冤呢! 赵秘书也不为己甚,找前台要了外线电话,给甄士明拨了过去。 甄副局长这两天里眼皮子跳得厉害,跳得心慌,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 一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宜都市的电话号码,就有点不想接,心里发慌呀! 但是,不接电话是逃避不了的。 他在给自己做了足足三秒的心理建设,这才按下接听键,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是甄士明甄副局长吗?我说你这个姓和你这个职务放在一起读,还真有点那什么!” 甄士明一听到这话,心里头老大不乐意了:那个什么?你倒是说呀!你敢说,我就敢喷你家八辈祖宗! 当然,这也只是他甄士明在肚子里唱个独角戏而已,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知道他叫甄士明,还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不用说,都是权力地位在他之上的人。 他甄士明根本惹不起的人。 所以,甄士明不得不捏着嗓子说道:“我是小甄,请问您哪里?” 赵隐谦听着这个绵软的调调,心里头越发的不待见这个甄士明了,但做人留一线还是要的。 “我是余书记的秘书,赵隐谦。”大家都是副厅级干部,直报姓名也不犯忌讳,“你们这次下来调查什么?” 甄士明一听,是省委书记的秘书,难怪语气这么硬了。 嗯,口气这么硬、态度这么差,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甄士明忽然反应过来,这真的是好事! 这说明余书记也不想在封矿井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他之所以只派自己的秘书出来调解,就是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算了。 没几个领导喜欢把自己秘书的形象弄脏了,所以,要是干脏活的话,怎么也轮不到他赵隐谦,有的是比他合适的人选。 太好了呀! 甄士明才不管贾局长或者章先河去死,他只要把自己保住就行了。 所以,甄士明飞快的接话道:“啊!赵主任好!赵秘书好!劳您大驾亲自来电话了。 事情很小,就是松宜矿务局不服气宜都市政府封停矿井的事情。 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三天两头来地矿局反映,我们作为地矿局没个说法也确实不合适。 这才在贾局长的主持下,派出了这个调查组。” 甄士明是真不想把事情搞大,故意混淆了这个调查组是韩省长下派的事实。 他同时也是在拿这个事情试探赵隐谦,如果赵秘书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他肯定不会揭穿自己的这个小手段。 赵隐谦听得很认真,他其实并不认为这是废话,这里面的信息量还是很足的。 所以,赵秘书消化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那,你查到什么了?” 我查到了一亩田的赔偿金被人吞了块!总金额好几个亿呢! 可我敢说吗? 我现在说出来了,立马就有一堆人上来要弄死我! 所以,甄士明在电话里头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因为水土不服,才工作了半天,实在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贾局长的意思,等他甄士明身体好点了,就让他重新出发,二查宜都。 赵隐谦听得直摇头,这个甄士明也太损了! 贾局长一定和他有恩怨,而且还不小!这才够得上甄士明给上的这一份眼药钱。 但,这和我赵隐谦有什么关系,你们谁要是再查,我就直接弄谁! 第84章 这不是巧了吗 于是,甄士明就听见赵隐谦在电话里头破口大骂:“吃饱了撑着!还要再查?! 再查下去韩省长也保不了你们! 赶紧把人从宜都弄走,碍眼!” 赵隐谦电话里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对他来说,把省政府下派的调查组轰走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韩省长要是连这么浅白的小手段都搞不明白,那也活该他倒霉,没人帮的了他! 事实上,人要是倒霉的时候那是真的躲不掉。 韩副省长此时正在听取地矿局贾局长的汇报,事关宜都调查组的。 韩省长听的很认真。 特别是他听到贾局长推荐的调查组组长甄士明,居然在调查组玩病遁这个小把戏,他差点气笑了! 我这可是在为你们地矿局撑腰呢,你哪怕说虚应故事也行啊,直接玩病遁,你这打的可就不是小贾一个人的脸了。 连我这张脸也一起打了! 于是,韩省长很严肃地对贾局长说道:“小贾!你告诉这个甄士明,不要说他现在就是个跑肚拉稀,他就是拉刀子,明天也得给我滚去宜都市继续调查! 什么玩意啊!” 贾局长心里暗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韩副省长的办公室,他准备回到地矿局就给甄士明打电话,好生催一催他,让他知道,一把手发威是个什么意思! 但,贾局长终究是没能忍住,他出了省政府就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甄士明的电话。 好嘛,甄士明的好心情没好上三分钟,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 他正纳闷呢,我现在都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呀,这眼皮子怎么还是不见好呢! 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老贾的,甄士明心里头腻歪起来。 “局长,您这是有事儿?” 老贾一听甄士明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心里头就来火;但一想到还有事情要他去办,这火气也就没了。 贾局长的火气不但消失了,在想到甄士明把这个事情办完之后的结局,想想都很痛快啊。 所以,老贾在电话很认真地说道:“老甄啊,调查组已经在宜都放了羊,你这病要快点好起来啊! 不管怎么说,调查组既然已经派下去了,你总得整点动静出来啊! 就眼下这个情况,说出去是真要被人笑话的!” 那就不要说出去啊!甄士明暗骂,这种摆明了自己吃亏的事情也要往外说,你是不是有病! 甄士明原本的计划,就是把调查组放宜都市晾两天,多一天他都不敢。 然后立刻把调查组拉回来,调查报告他在病床上写好,交上去之后这个事情就算了结。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悄无声息之中把事情平掉;没有任何动静,省委自然也就不会盯着这件事情了。 宜都市政府也好、松宜矿务局也好,谁吃亏了谁占便宜,那都是哑巴吃汤圆——自己有数的。 至于说省政府的调查组灰溜溜地跑回来这件事,反正只要自己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这个也不算丢面子。 多圆满的解决方案,是吧! 甄士明想到这里,电话里的口气也就郑重起来,“贾局,不能再往下查了,谁裤裆里头有屎谁自己清楚,再查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甄士明是真不想把事情搞大,而且他还不能和老贾说实话。不管是失地补贴的事,还是省委已经干预的事,他都不能说。 失地补贴这个事,甄士明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如果他甄士明贸贸然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调查组是回去了,他甄士明的前途也完蛋了。 而省委赵秘书已经开始干预调查组的事情就更加不能说出来了。 你这是影射省委余书记专权吗?更何况,省委的决定正是他甄士明想要的! 所以,他才和贾局长讲得这么郑重其事却又虚头巴脑的。 贾局长听得直皱眉,省地矿局拿的失地补贴走的松宜矿务局的账,和你宜都市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调查组调查的是封停矿井的事,没人叫你甄士明去查失地补贴的事儿啊?自己的调查组,你还控制不了调查方向? 废物点心! 于是,贾局长的语气突然变硬了:“小甄,‘不要说他现在就是个跑肚拉稀,他就是拉刀子,明天也得给我滚去宜都市继续调查!’ 这是韩省长的原话,别给脸不要脸啊!” 说完,贾局长也不准备和甄士明多说什么废话了。他决定了,等这次调查组的事情搞定了,就把甄士明推出去平息宜都市的怒火。 贾局长这边电话一挂,甄士明的血压都上来了!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啊! 他无奈之下,拨通了赵隐谦的电话。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六点五十,赵隐谦正陪着余书记一行人前往招待所餐厅就餐。 晚餐虽然不是很正式的晚宴,但西陵市的一众常委也都赶过来向余书记汇报工作,自然也是要留下来陪余书记用餐的。 这或许谈不上什么礼节,却是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晚餐的规模其实要比午宴的场面更大。 这种时候,正是赵秘书最忙的时候,却偏偏接到了甄士明的电话,还是不接不行的那种。 “嗯,甄局长你长话短说。”赵秘书的气度还不错,没有迁怒甄士明。 “赵秘书,我有负所托,这个调查组不但要查下去,还要大张旗鼓的查下去,这是韩省长的命令。” 赵秘书听的直皱眉,老板第一次交给自己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呀! 尽管有些不甘心,赵秘书还是没有动怒,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秘书不过是随口一问,意思也很明显,说完了就不要打扰我了,我很忙的。 但,甄士明就听岔了,赵秘书这是想要搞点新动作?! 好啊!这么憋屈的副职干的真没劲,而且很明显,也已经干到头了,那还帮你们这些个老鼠掖着藏着干什么?! 于是,甄士明在电话里就把失地补贴这个事情一说,然后赵隐谦头就大了! 这和余书记的目的相差甚远,甚至是背道而驰啊! 余书记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怎么现在就被自己给搞成这样呢? 而且,失地补贴这个事情很明显,它已经不是违反纪律的事情,它是触犯了法律的事情,由不得他赵隐谦不向省委书记汇报。 这才是,屎不挑不臭啊! 第85章 调查组?年度笑话 于是,赵隐谦瞅准了一个机会,把事情的原委和余书记简单一说,余书记听的也直皱眉,我这儿刚把省委组织部大修了一次,这是又要逼着我出手吗? 余书记想的很直接,犯罪了必须要抓,这个没有商量。其他的事情,还是轻拿轻放算了。 毕竟是初来乍到,动作大了就显示不出这个省委书记的水平来。 所以,余书记在听完赵秘书的简短汇报之后,立刻吩咐道:“小赵你拨通韩副省长的电话,我来和他说。” 于书记本人趁着小赵翻通讯录的功夫,和陪同前来的省纪委副书记说了下省地矿局的问题。 省委书记亲自反映的问题,必须要查啊,而且这件事情特别容易查,线索都是很明显的。 这位省纪委的副书记,做事堪称滴水不漏。 他先是向农业部的雷部长了解到一些基本政策,尤其是这种矿井塌陷毁田毁林的事情,常规都是怎么一个处理流程,以及赔偿额度的多少。 雷部长心中也有疑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位纪委副书记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楚天省不是有自己的相关政策吗?” “肯定没有!”这位副书记业务很精熟,“如果有的话,我不应该没有一点印象。” 雷部长觉得也是,哪怕再是地方土政策,他也应该有个最起码的合理性。一亩田赔偿金只有9000块,别的不说,农民真不够缴几年农业税的。 至于说土地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缴农业税,对不起,这个是国家规定,除非你是非农户籍,否则农业税你是一定要缴的。 所以,这个一亩土地的赔偿金只有9000元,这里面问题很大。 这是在坑害农民! 雷军作为农业部的部长,面对这起性质恶劣的坑农事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一丁点牵扯,他当然可以实话实说。 “按照国家的一般规定,像这种失地赔偿的处理程序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矿务局按照约定或者国家规定,把赔偿金一次性转交给地方政府,这些失地的农民也由地方政府统一安排。 至于说赔偿额度,要看各地的具体情况,国家给出的赔偿标准是元一亩,但实际上往往要更高。 部分发达省份的赔偿金,超过元一亩的也很常见。 我听说你们楚天省是9000元一亩?” 雷部长的这个“听说”,就像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在座众人的脸上。 雷部长就差没有直说,你们这是在鱼肉百姓呢! 余书记当场脸就黑了,但,也不可能有什么表示,人家雷部长的话句句在理啊,根本不接受反驳。 于是,这位纪委副书记黑着脸把这个案子交代了下去。只是交代的时候语气要严厉很多。 毕竟是省委书记亲自督促的案子,而且还被国家农业部的部长看了笑话。他隐藏在严厉语气里的杀气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这就直接给了办案人员一个错觉,这是个大案要案,必须严办。 结果和余书记的初衷大相径庭,当然这是后话。 当赵秘书拨通了韩副省长的电话时,正赶上雷部长和余书记在交流失地农民的安置问题,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韩省长您稍等,余书记马上就接听。”赵隐谦的反话正说也有水平。 当然,韩副省长肯定能听的明白,那就等吧! 韩副省长放下筷子,举着电话,默默站在窗前。他这是难得在家吃一回饭,没想到吃不安生。 好在余书记也没让他久等,就听见电话里余书记温润的声音说道:“小韩,在听吗?” “余书记,您好!”韩副省长的声音很沉着,“您请说!” “宜都市的那个调查组你先撤回去吧,地矿局这里出了点问题。” 因为是电话沟通,余书记不可能说更多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韩副省长听着这简短有力的命令,心跳都加速了。 他是个听得懂重点的,余书记要说的重点不是调查组怎么样,而是‘地矿局这里出了点问题’! 地矿局是他这个副省长分管的几个口子里,有那么点含金量的部门了。 现在它出了问题,足以说明他这个分管副省长的管理水平有限啊。 韩副省长想到省委组织部长陈声秋和常务副部长李立的下场,不禁头皮发麻,这位余书记下手是真黑呀! 但是,韩副省长能做的不多,除了关心一下案件的进展,剩下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至于调查组,哦,这是个年度笑话! 韩副省长这边刚放下电话,省纪委检查三室的毛青羊主任就已经组建好了专案组。 毛青羊亲自担任专案组的组长,专案组的大家伙都明白,这次是要严查到底的。 省纪委三组本来就是办大案要案的,都清楚规矩,立刻上交了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防止跑风漏气的。 于是,江南省纪委效益奇高的一次办案开始了。 毛青羊从接到副书记的电话开始,到专案组出门办案,只花了不到一小时,这个效益前所未有。 三辆车径直开到了贾局长家的楼下,毛青羊没有出面,而是坐在车上当幕后指挥,带队抓捕贾局长的是三室二科的甄长海。 甄科长礼貌地敲响了贾局长家的门。 贾局长今晚刚好在家,正在喝茶看新闻联播呢。听见敲门声,刚开始他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个送礼的呢! 但不对呀,地矿局最近也没什么动作啊,怎么会有人来送礼呢? 于是,贾局长制止了要开门的保姆,他亲自打开猫眼看了一眼,嗯,还真是个生面孔! 但,看着这人气宇轩昂的,也不像是来给他送礼的。 送礼的人他见的多了,不管是谁,脸上多少都带着点谄媚,这个掩饰不掉。 但,门口站着的这个人,他完全没有! “你找谁?”贾局长没敢贸然开门,问了一句。 “省纪委的!老贾,开门吧,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站在门外的甄长海没有半点不耐烦,心平气和地说着话。 可,站在屋里的老贾双腿一软,“哧溜”一声,坐地上了。 小保姆看到这个情况,连忙通知家里的主母——局长夫人。 贾夫人一听是省纪委的找上了门,也吓得六神无主,双目泪垂,连声啜泣。 第86章 异地抓捕章先河 贾局长到底还算个男人,他扶着小保姆温软的身子站了起来,鼓足了勇气打开了门,邀请站在门口的五六个人进屋。 甄长海留了两个人在屋外,其余三个人跟随他进了屋子。 屋里的装修陈设看上去很低调,其实全是高档货。别的不说,单独拿甄长海认识的jbl音响设备,这一套下来没有几十万块钱想也别想。 甄长海摸了摸gamma沙发,柔软丝滑,真不愧是意大利的顶级品牌。他径直坐了上去,仔细感受了片刻这沙发的柔软和舒适,这才开口和贾局长说话。 “老贾啊!我们是干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就我看到的这几件东西,你们两口子再工作100年也未必能买得起。” 甄长海看到老贾要解释,他摆手制止了,继续说道:“不要解释证据,那没有意义。 现在你跟我们走,在指定的地点说清楚我们指定的问题。 而且,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是证据,我们要通知检察院反贪局的同志,进行搜查封存,然后搬走。” 老贾还不死心,问道:“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甄长海其实很鄙视老贾这样的,纪委既然找上你了,不用想,肯定是你自己出了问题,而且是证据确凿。 到现在还想装糊涂,你这不是想找罪受吗?! 但,怎么说呢,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该有的情分还是要照顾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办案机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嗯,主要是宜都市失地赔偿这一块,不但有经济问题,还有纪律和政策上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老贾这满身的错误中,是比较小的一个,但,偏偏就是这个小错误闹出了大问题,真不值得! “是不是我们地矿局的副局长甄士明举报的?” 这人是个棒槌! 这种案件机密是你一个被调查的人能打听的吗? 甄长海没有了和老贾沟通的兴趣,向毛主任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安排。 毛主任非常赞同甄长海的安排,亲自通知了省检察院反贪局,对贾局长的住处进行搜查和封存。也就是俗称的“抄家”。 老贾被省纪委带走连夜突审,这个是当然的。随着老贾交代的问题越来越多,整个地矿局的中层以上领导,包括甄士明,全都被省纪委拎了进去。 审查甄士明的同志向毛青羊主任反映,这个甄士明强烈要求和办案领导单独谈一次。 像甄士明这种情况虽然不常见,但也有过,基本上也还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毛主任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甄士明,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你就是甄士明?”毛主任递上一支烟,亲自给他点上,这才说道:“说吧老甄,只要在纪律范围内的,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 甄士明谦卑地笑着,说道:“今晚的这个案子,是我向省委于书记的秘书赵隐谦亲口检举的。 我就是想,您能不能让我和赵秘书通一次话?” 毛青羊没想到,一个大瓜居然就这样滚到了自己的脚下,不吃似乎有点有违天意? 于是,毛主任当着甄士明的面,给安排任务的副书记去了电话。 很快,毛主任就把电话递给了甄士明,“这是赵秘书的电话,你说。” 甄士明相比老贾就识相很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单独和赵秘书通话的,必须有人在一旁监听。 这是纪律要求。 所以,他当着毛主任的面和赵秘书说道:“赵秘书,我现在也被省纪委抓进来了。 不过您放心,我的问题不多,基本上都是群体性的,也就是被迫的。现在您能不能帮我争取一个积极举报的立功表现?” 赵秘书的素质挺不错,他沉着地和甄士明说道:“我在和省纪委汇报情况的时候,已经把你举报的事情向省纪委做了说明。 但,仅仅这一点还不够。虽然是被胁迫的群体性受贿,但那也是犯罪! 你要主动退赃、积极配合办案,要相信纪委还是讲政策的!” 于是,甄士明把他知道的东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到了早上的三点多,地矿局的主要领导问题基本上也就清查的差不多了。现在的大老鼠也终于浮现出来,那就是松宜矿务局的章先河局长。 毛主任简单地算了算,直接犯罪金额就已经上了两个亿,可谓01年楚天省的第一大案。 督察三室决定连夜去东宝市抓捕章先河。 考虑到东宝市长李显升和章先河的亲戚关系,三室决定实行秘密抓捕。 甄长海连夜带人驱车前往东宝市,准备在早上上班之前,从章先河的家里抓走他。 夜里车少,加上案情其实很紧急,所以车速很快。 昨晚省纪委出动检察院反贪局的人,动静闹的可不小。不是一个系统的人,消息封锁就是个难题。 这个章先河可是没少贪,几个亿的资产,甄长海不相信他没有潜逃国外的心思。 尽管专案组一路疾驰,车队到达东宝市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大亮,环卫工人都已经收工了。 还好,总算在上班时间前赶到了。 甄长海通过调取地矿局的资料,早就已经摸清楚了章先河家的地址。 专案组一行人五辆车,其中三辆是省厅的特警车,迅速地包围了章先河家的大院子。 章先河的老婆刚刚开门,准备去菜市场挑点鲜虾活鱼,他们家老章就爱吃这一口,所以要早起才能买得到。 她这刚刚开门,就被两个精干的小伙子上前控制住了,一个小伙子使劲捂住她的嘴,警告道:“别动啊,别逼着我们把事情搞大!” 这个小伙子的抓捕经验很丰富,犯人家属一般都不怕警察,但是对黑社会是怕到骨头里去了。 所以,才有了他这一出故意混淆的小套路。 果然,章先河的老婆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老实了很多。 后面的人快速冲进了院子,领头抓捕的人顾不上这个大院子的精美,一把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开始搜查嫌疑人。 很快,在二楼西面的大房间里找到了章先河,办案人员根本没有多说一句,直接把他按住,上了手铐。 两个身强力壮的特警一把架起还处在懵懂状态的章先河,往院子外面的车上冲去。 第87章 李市长这滑不溜秋的手段 章先河到了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来抓我的?! 于是他开始高声喊叫:“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凭什么抓人?抓人为什么不先通知当地公安机关? 你们这是违反办案程序,非法办案!我要告你们!” 但随着车门锁上,他的喊叫声都被封闭在车内,外面几不可闻。 “把他嘴堵上!”甄长海从副驾上扭头对省厅的特警命令道。 省纪委督察三室确实是办案经验老到,根本不用甄长海打招呼,车队自发提速向着国道疾驰。 但,车轮子再快,它也跑不赢无线电啊。 专案组的人离开章家前必须先放掉章先河的老婆,这也是纪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章先河的老婆当然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外甥李显升市长。 李市长正在家里喝着小米粥呢! 虽说楚天省因为地理关系,对面食的接受程度其实很高。 可他就是对楚天省的面食吃不惯,没家乡的那个味! 所以,早餐李市长都是在家里解决的。 他家的保姆桂嫂是他特意从老家请来的,一手晋西面点做的那叫一个地道。 李市长正美滋滋地吃着呢,家里的电话响了。 这个时候来电话的,肯定是急事,李市长也没多想,立马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接听。 “显升啊,你舅舅叫坏人给抓去了,你要救救他呀!” 电话里的声音是他小舅妈的,哭哭啼啼地说了一件大事,章先河被抓了。 “是什么人抓走他的?舅妈你不着急,慢慢说清楚,我才好想办法。” “我不知道,这帮人什么也没说,抓了你小舅就跑!” “他们有多少人?有警车吗?” “好多人,我没细数,二三十个人肯定有的。五六辆小汽车,没看见警车。” 李市长有点头大,这个情况百分之九十是被纪检机关实施了异地抓捕啊! 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黑社会绑架什么的。 毕竟,章先河是和煤炭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沾上一点黑也很正常。 一想到这里,李市长决定通过正常的警务程序,把章先河留在东宝市。 “小舅妈你先报警,正常拨打110报警,就说是松宜矿务局局长章先河,被不明身份的人绑架了。 报完警你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安排个其他地方住,家里不安全,你暂时就不要住了。 小舅妈,报警完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好调动警力进行追查。” 好在章先河的老婆跟着章先河这些年,也见识了不少,虽然乱了方寸,但还是能做到坚决听李显升的安排。 李市长这里安排完毕,再也顾不上那一碗香浓粘稠的小米粥,急匆匆出门去了。 在去市政府的路上接到了,李市长的小舅妈打来电话,说已经报完警了,警局的人说马上过来。 李市长安慰了自家小舅妈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急匆匆地赶回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起电话和警察局的局长联系。 虽然楚天省的警察局局长已经有了高配副市长的迹象,比方说三镇市的警察局局长就是副市长兼任的,妥妥的正厅级干部。 但东宝市还没有走到这一步,目前警察局还是在政法委指导下工作,而不是和政法委联系工作。 警察局的局长张东山还只是个正处级,在李显升这个正厅级市长面前,当然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电话里,李市长要求张东山局长必须要以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为第一要务,立刻展开全市大搜救,务必要把松宜矿物局的领导章先河解救出来。 嗯,外甥救舅舅嘛,可以理解。 张局长多年的警察一线工作经验不是白来的,他十分清楚,章先河被绑架案是十分蹊跷的,可以说是不成立的。 倒是和异地抓捕的手法十分相似。 但,也没有哪个单位通知他,今天早上要抓捕章先河。 不过,联想到李显升市长和章先河之间的关系,抓捕单位这么做才是程序正确。 所以,张局长就想拖一拖,拖上个把小时,等抓捕车队离开东宝市了,这个时候,抓捕单位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给李市长一个交代了。 但,十五分钟之后,当李市长亲自出现在警察局的时候,张局长知道自己失算了,应该请病假的!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局长不得不按照李市长的命令,通知全市交警,封锁所有出市的公路通道,一定要把这帮人留在东宝市。 所有公路附近的乡镇派出所,上路查车,不管是什么车,只要是符合案件情况的,都算是绑架案嫌疑人,一律扣留。 在东宝往孝感的国道上,独留镇派出所刚刚设下了临时关卡,就远远看到一长溜的车队呼啸而来。 其中三辆车的车顶上都放着警灯,一路警笛长鸣。 派出所的副所长小丁,一看这个架势连忙让人散开,放行。 小丁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样的车队会和绑架案有关。这样的车队一看就是正在执行任务的同行,所以他挥手放行。 但,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干警提醒道:“丁所,这车队的数量和报案人说的很接近啊,咱们为什么不拦下来查一查呢?” 小丁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这个“大聪明”,说道:“那你给所长汇报,就说嫌疑车队已经冲卡过了咱们独留镇了。” 基层的“大聪明”总是这么奇葩的,他还真的打电话给所长汇报了。 他的这个电话,就把自己的所长逼到要走程序的地步了。 按照正常程序,警情逐级上报,等张局长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这就到了东宝市和孝感市的交界镇——界牌镇。 两市交界的地方,都是警力比较充裕的地方。因为这里人口流动性大,短期行为多。 所以,界牌派出所设的卡就比较长,从第一道卡哨传来消息,到第三道卡之间,有足足的五分钟来做缓冲准备。 界牌派出所上公路设卡的负责人也是一名副所长,他刚接到前哨传来的消息,有嫌疑车队已经冲过了第一道卡,就立刻接到市局直接打来的电话,务必要把这个车队给留在东宝市境内。 第88章 准备撞车 为了防止对方再次冲卡,界牌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决定设置路障。 但一个普通基层的派出所,也没有那些专业性很强的路障。比方说钢制拒马、路钉带等等带有强制停止功能的。 这里的路障不过是一些塑料路锥,外加自己单位的两辆小车。 是的,这个副所长为了争功,把自己单位的两辆昌河面包车也横在路中间了。就等嫌疑车队来冲卡。 这个时候,带队的甄长海也明白,异地的秘密抓捕已经暴露了,所以,非常有必要通知当地警方,要求协同办案了。 但在组织程序,他甄长海也好、省厅特警大队的刘振中队长也好,都没有权力直接命令基层警局配合协调。 所以,甄长海必须要把这里的情况向毛青羊主任做汇报,由毛主任来安排。 接到汇报的毛主任立刻和省厅纪检组长取得了联系,明确要求他务必让东宝市警察局听从指挥,对抓捕车队放行。 纪检组长不敢怠慢,立刻找上了情报指挥中心的主任,这种异地警情一般都是由情报指挥中心统一协调指挥的。 省纪委压下来的案子,而且问题干部已经被抓了,在这种情况下,省厅的态度都是很坚决的,那就是服从上级指挥。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来打招呼都不好使,上了程序的事情,只有跟着程序走了。 于是,情报指挥中心的齐主任立即拨通了张东山的电话,在电话里根本不听他张东山的任何解释,只有四个字,立刻放行。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协调,实际上已经迟了,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 是的,省纪委和省厅特警大队的办案车队,还是冲卡了。 而且,还撞死了人,一位英勇的民警。 可以说,东宝市警察局的天实际上已经塌下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省纪委的协调时间过长,办案车队根本等不及,而且形势也不允许他们继续等下去。 后面的警笛声“呜咉、呜咉”地紧追不舍,前面眼看着也没办法正常通过。 在这种情况下,甄长海不得不使出拖字诀,让随行办案的特警大队特情中队长刘振拨通了东宝市局张东山的手机。 甄长海的意思很简单,拖到省厅协调完毕就好了,虽然说纪委和别的系统不是一码事,但,能少得罪人还是少得罪一些人的好。 为了业务上的事情,无缘无故的得罪人也不值当。 刘振能理解甄长海的心思,将良心比自己,他刘振要是坐在甄长海的位置上,肯定没有他的气量。 所以说,领导就是领导,不服不行。 这种情况下,刘振给东宝市局张东山局长的电话,口气也好、态度也好,都很客气。 但,客气未必全是好事,有的是人拿客气当福气。 比方说,站在张局长身边的李市长,在免提电话里听到省厅的人这个软绵绵的态度,嗯?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于是,他强硬地命令张东山,无论如何也要把车队扣下来。 你一个不知所谓的电话就想证明你是省厅的? 你想的太多了! 张东山当然不傻,他肯定不会和省厅对着干。省厅有没有权力直接提拔他这个另外一说,但,要把他的局长给拿掉,也就是开两个会的事情。 要命的是,这边的李市长也不是他张东山惹得起的。别的不说,财政一支笔可是捏在他李显升手上的,想要治他张东山,随时都可以治。 好在省厅的意思就是拖时间,和他张东山不谋而合,那就拖嘛,电话里和一个陌生人吵架谁还不会。 于是,张东山开始在电话里和刘振交涉起来。 刘振虽然只是个享受副处级待遇的正科级干部,但他对上张东山这个正处级的领导丝毫不怯。 “张局,我真是省厅特警大队的刘振,我报警号总可以了吧?!对,特情中队的刘振。我说大领导,您这个欢送仪式可以结束了吧?” “哦!你们接警的是绑架案,必须要有个交代是吧?行,我留下来给你个交代怎么样?” “什么?不行?我说张东山,你这东宝市局还是不是属于楚天省厅的下属单位了?!你这无法无天也还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甄长海听到这里直皱眉头,这个警察局长是不是有些拎不清啊!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这个警察局长肯定是被迫的! 不然这么傻的人怎么可能走到警察局长这个高位?! 能逼迫一市警察局长的人不多,在东宝市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李显升这个刚刚摘掉代理帽子的市长了。 想到李显升这个前省委书记秘书的身份,甄长海有些犯难,最终还是决定,再次给自己的上级毛青羊汇报。 毛主任不假思索地说道:“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人弄回来!人弄回来了,道理就站在我们这一边。 要是人没有带回来,结局就是这个章先河潜逃海外,成为一桩无头公案,我们也从有理变成没理了。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弄回来!” 他们刚刚说到这里,后面的车已经别过来了。甄长海是个有担当的,直接命令车队开始冲。 一边冲,一边拿起车上的高音喇叭喊道:“这里是楚天省警察厅和楚天省纪委联合办案,请你们立即靠边停下,立即靠边停下。 停止妨碍公务,否则后果自负。立即停止妨碍公务,否则后果很严重!” 还别说,又是警灯警笛,又是高音喇叭喊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后面的追兵散掉了不少。 对于还在紧追不舍的“大聪明”,甄长海特别反感他们立功心切的做法。 都跟你们说了,这是公务,你们非要搅和进来干嘛? 真的把车队逼停了,到时候跑了章先河,你们这群“大聪明”最好的下场也是被扒掉警服。 追的越快,跑的肯定也就越快,车队的车速就这样在警笛和高音喇叭的喧嚣之下,越来越快,吓得路上的车辆纷纷靠边。 这要是出了事故,那不是一辆车的事情了,一个连环相撞肯定跑不了。 但好死不死的,道路前方还被界牌派出所的“大聪明”设置了路障。 而且,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直接拿出两辆昌河面包车横在了路中间。 眼看着车到近前了,前面的路卡还是不为所动,路边的民警还在打着靠边停车的手势,是个人都会生气的。 “准备撞车!” 第89章 这一撞,撞断了多少人的前途 刘振挂断了张东山的电话,在车里下达了这个有可能危及全车人生命安全的命令。 甄长海也不甘示弱,拿起了对讲机,重复了一遍刘振的命令“准备撞车!” 省厅的特警已经亮出了枪械,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冲临检卡然后造成枪击事件的,从南到北没少发生过。虽然就地方派出所的那几支56式手枪,想要击中移动目标真的靠运气。 就怕他们带上了79式微冲,那玩意不但火力很猛,杀伤力也大,很危险。 看到队友们做好了准备,刘振打开了车窗,在高音喇叭里喊道:“鸣枪警告!让开!” 然后举枪射击。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设卡的“大聪明”哪怕是装傻也装不下去了,这就是省厅来执行任务的。 但是,现在想要撤卡也来不及了。 车队车速太快了。 这么快的车速,撞上一辆停着不动的小面包,肯定要出事的。 然后,一幕令人无比遗憾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一个坐在面包车里的民警,在这次的高速撞击之下,车毁人亡。 据事后的尸检,这位民警死于颈椎断裂,当场死亡。 这样剧烈的撞击,省城的车队受伤的人都不在少数。不过有事先的准备,所以基本上都是轻伤。 车队冲出界牌镇,彻底离开东宝市之后,因为车况问题,被迫放缓了车速,缓缓地向着三镇开去。 撞车这样的行为,甄长海和李振都必须要向自己的上级汇报,人员伤情、车损等等,必须要让上级领导知道现场情况。 省厅的车队是如何回去的,暂且不说, 当张东山接到界牌派出所的电话,“不明车队”在鸣枪示警后撞车冲卡,造成一名民警牺牲、一辆警车报废的特大事故时,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看着还在身后喋喋不休的李显升李市长,张东山知道,他自己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东山再起的了。 “啪!” “啪啪!” 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张东山抽了李显升三记响亮的耳光。 李显升当时都懵了! 我可是市长啊!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不知道李显升是有些气量,还是有些心虚,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选择了质问。 “张东山同志,今天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为什么打人,我这一关你能过,组织纪律这一关你也过不去!” 李显升的义正辞严,换来了张东山的又一记更加响亮的耳光! “为了你的舅舅章先河,派出所死人了!草泥马的李显升,老子这身警服保不住了,你也别想好!” 李显升一听是这个事情,心里一想,坏了! 他是怎么逼的张东山,办公室里亲眼看见的可不是一个人,这个张东山早有防备。 现在,赶紧到省城找自己曾经的老板关书记,来个恶人先告状吧! 想到这里,李显升故作姿态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张东山和一众不知所措的东宝市局领导,惶惶不可终日。 车队到了孝感市,经过简单休整后,拖上已经冒着黑烟的三菱帕杰罗,继续向三镇市进发。 车队冲出东宝市之后,刘振就立即向省厅特警大队的领导报告了车队冲卡的经过。 尽管这位特警大队长对刘振下达冲卡的命令有些微词,但省纪委的带队干部也下达了一模一样的命令,所以,他也不可能挑得出什么毛病。 同时在心里想着,还好,人没事就好。至于装备,到时候再向上面申请吧。 但是,当特警大队长看到回来的车队和队员时,心中也是极为光火的! 简直无法无天,这还是省厅直接下去执行任务呢,都被你们搞得这么狼狈,省厅的威信何在! 省厅这里先不提,等毛主任和省纪委黄书记看到回来的同志几乎人人带伤,心里的愤怒就别提了! 这尼玛,以后地市的干部省纪委还管不管了?! 查!必须严查! 所以,不管是省厅还是省纪委,都对东宝市的印象坏到了极点,这还是共产党人的天下吗?! 省厅这里的动作很干脆,直接暂停了张东山的所有职务,接受组织调查。 李显升的处理就要麻烦很多,他毕竟是前任省委书记的秘书,而且这位前省委书记,现在还是省人大的一把手主任,楚天省四大班子的领导之一。 不管是政治影响,还是私人情感,都不允许省纪委直来直去的办李显升。 于是,省纪委的黄书记亲自前往省人大,把发生在东宝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关主任听。 关主任听完之后,面色沉凝,他对黄书记说道:“纪委应该也必须照章办事,不要因为这个李显升曾经是我的工作秘书,就要有什么网开一面的想法。 这个坏头开不得! 起码,在我手上开不得!” 黄书记得到了关主任的首肯,于是省纪委开始对李显升进行约谈。 可怜的李显升,准备找关主任告状的算盘算是白打了。省纪委约谈这一关,他要是过不了的话,市长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当然,省里的这些个事情在目前来看,和刘广林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刘广林在余书记和雷部长剪彩之后,也就稳坐宜都市,闲看楚天风起云涌。 得益于宜都市政府高昂的车马费,几位名记自然妙笔生花,把宜都市的新农社描绘成新农村发展的愿景,文章写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而且,官媒就不说了,当然是头版头条。 其他媒体也少见地把这条政治意味很浓厚的新闻推上了头版,包括向来以说怪话为己任的《南风日报》,也极其少见的用上正面的报道。 一时之间,小小的宜都市大有风起楚天、席卷全国的势头。 这也是第一次在媒体上出现了“新农村建设”这个政治意味很浓的新鲜词汇。 由于新闻的虹吸效应,很多的媒体准备前来宜都市作深入报道,也有很多的地市机关准备前来宜都市学习观摩。 但,这些全都被刘广林拒之门外了。 第90章 干部思想学习必须常抓不懈 不是他刘广林舍不得那几个招待费,更不是怕出风头。而是这种新鲜事物在还没有经过中央首肯的情况下,就应该秘而不宣。 试验田就要有试验田的样子,又不是什么示范区。 刘广林的打算是,在中办的老领导没有进行视察之前,宜都市除非接到国家分派的接待任务,否则概不接待。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也不可能到处说,那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市里面不理解他的干部很多! 多好的刷政绩露脸的机会,就这么被刘广林书记浪费了。 要说没有埋怨,那怎么可能! 别人不敢在刘广林面前唠叨,可是,在张晓强市长面前嘀咕几句还是可以的。 这一天,张晓强被念叨的烦了,刚好,江南省的丹阳市也来联系,想来看看宜都市的农村经济到底是怎么一个抓法。 于是,张市长借着请示刘广林的机会,和他谈起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刘书记,身边的同志对您这种深藏功与名的做法,不是很理解呀! 说一句财大气粗的话,就算是这些媒体人、参访团全都来,我们宜都市也是有这个能力招待的。 现在这样全都拒之门外,我们宜都市在外面的形象就翘了尾巴咯。” 刘广林听着张市长的怪话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只怕老张你和他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吧! 能理解,好不容易干点成绩,这要是不拿出来展示展示,真还不如锦衣夜行呢!” “刘书记您能理解就好!”张市长满怀希望地看着刘广林,“怎么样?趁着接待丹阳市政府参访团的机会,我们把这个口子开了吧??” 刘广林瞟了张晓强一眼,心中想道,现在已经到了节骨眼上,更加不能胡乱开口了。 但,要怎么说才能让大家伙儿把这股子劲头儿攥起来呢? 刘广林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现在接待参访团,我们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吗? 你知道的,不管是蛋白质粉厂,还是其他的几个农业深加工项目,都还在建设当中。 而且,今年的农业规划也才刚刚落实下去,能给别人看的,也就一张规划蓝图,没什么实际的东西能拿得出手啊! 再者说,我们宜都市是给别人画饼的地方吗? 等到今年的秋天吧,有了收获,自然会有拦不住的贵客要来的!” 更多的信息,刘广林不愿意也没必要和张晓强透露,刘广林相信,张市长这点悟性是不缺的。 虽然说张市长不缺这一份悟性,可基层干部就不一定了。 看来,是时候进行全市走访了,尤其是要注意干部思想动态。干部思想学习的事情,也再一次被刘广林摆上了工作计划。 两人正聊着呢,刘广林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了。 “你好,我是刘广林,你哪里?” 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润,是省委余书记的,“小刘啊,是我!省地矿局和地矿局下属松宜矿务局出现了严重的腐败窝案。 已经到了非改制不可的地步了。 而你这里又一直封着矿井不让开采。你和我说一下,你对松宜矿务局的最终要求是什么? 松宜矿务局可是一个两万多人的大企业,就这么一直撂着不管,不是个办法!” 余书记的这个电话很突然,而且用意很深,现在到了考验刘广林政治智慧的时候了。 刘广林在心里头把前世今生见识到的矿务局改制的路子,飞速地捋了一遍。 仅仅耽误了两秒,刘广林立刻抓住了余书记问题的重点,开始向余书记电话汇报自己的想法。 “余书记您好!您这是在征求我对改制松宜矿物局的意见吗?” “是啊!毕竟松宜矿务局和你们宜都市的牵扯很深嘛,不征求你们地方的意见,这个改制也就不可能圆满。” 刘广林站起身,沉声说道:“感谢省委对我们的信任,这是我们宜都市全体人员的荣幸! 要说具体的意见我们真有,但是,大概率和省委的决策有些相悖。 我们的意见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利落地裁撤掉松宜矿物局。 为了这么一个开采不了几年的老矿,还是个年年亏损的老矿,省委也好,我们地方政府也好,都没有必要投入进去太多的精力。 豆腐硬是被折腾出黄鱼价,不划算。” 余书记完全没有想到,刘广林的魄力会这么大。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问道:“嗯,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裁掉的这两万多人怎么安置,这个才是大问题!” 并不是余书记不清楚人口其实就是一种财富。但,要把人口转化成为财富需要条件。 目前来看,整个楚天省能做到这一点的,能把这一点做好的,也只有宜都市了。 所以,余书记不露声色地出了一道题,现在就看刘广林这个市委书记是不是称职了。 刘广林当然是个能抓住机会的。 他立刻接话道:“余书记,要是省委信任我们宜都市,松宜矿务局的男女老少,我们宜都市全都接收过来。 只要东宝市给他们划出一块地方就行。安置费用我们不需要东宝市出一分钱。” 松宜矿务局的具体情况余书记了解的也不是那么全面。他搞不懂,为什么刘广林要求东宝市给松宜矿务局划拨土地。 “哦?让东宝市划出一块地,只怕他们会有意见啊!” 刘广林也不着急,他笑着和余书记解释起来,“松宜矿务局这么些年的税,一直都是交给东宝市的;西陵市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落着。 要是东宝市连划一块地出来做个表态都不愿意,我们西陵市委市政府会怎么看?” 嘶!余书记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往下聊了。 而且,他对刘广林或者说宜都市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基本目的也达到了。 于是,余书记果断挂掉电话,在心里盘算起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情来。 事实上,余书记对松宜矿务局的改制也是迫于无奈。 因为章先河一个企业正处的事情,现在不但掉下来一个地市级的警察局长,省地矿局的一众头头脑脑,甚至连东宝市的市长李显升都很有可能要吃挂落。 可以说是全省震动了。 但,更为敏感的,是中央对楚天省委组织部的不满,已经可以用申斥来形容了。 第91章 四绝射手姜海潮 省委组织部的部长陈声秋,被中组部一纸调令,调去青西省总工会高配副主席。 省总工会倒是个副部级机构,但,总工会的副主席,那是副厅级干部也可以担任的好吧。 你现在要高配一个副部?! 好在余书记很明智,接下来在省委组织部长的推举人选上,他放弃了自己宝贵的推荐权。 很自然的,省委组织部长就是由刚从江南省调任的常务副部长姜海潮担任了。 甚至于余书记还很清楚,到了年底,姜海潮将会接替现在的罗庆全副书记,成为楚天省历史上第一个由省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的人。 楚天省委别的干部可能和前省委书记、现在的人大关主任有些旧情,可他姜海潮和关主任是半点旧情也没有的。 要动东宝市的市长李显升,就是这位姜部长在省委常委会上的提议。 而且,姜海潮的提议真的很绝! 绝到什么地步呢? 绝到当时在座的各个常委差点笑场! 要知道,那可是极其严肃的省委常委会议。 根据这个提议,李显升保持正厅级领导职务不变,从东宝市市长这个位置上调离,出任省地矿局局长。 姜海潮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这位李显升同志对矿物局这一块很关心,我们就干脆如他所愿好了。 地矿局现在这么一个烂摊子,也确实需要一个工作能力强、精力充沛的人来干。” 这就是姜海潮的点睛之笔,既显示了自己作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担当,又很好的照顾到了人大关主任的面子。 说一句很良心的话,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姜海潮把李显升调整到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地矿局,很难说不是对李显升的一种保护。 所以,在座的常委们虽然笑场了,但也不得不佩服姜海潮的一箭四雕之举。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走了一个陈声秋,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姜海潮。 楚天风起矣! 当然了,作为一个强势的省委常委,又是第一次对他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进行提议,没有不通过的道理。 所以,现在的李显升就等着省委调令了。 这个时候,其实就是对松宜地矿局改制的最好时机。 没有东宝市在中间作梗,什么事情都要好谈很多。 余书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半个小时,最后不得不承认,还是刘广林的直接裁撤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这个事情说小,那是真不小,两万多人的饭碗问题,来不得半点疏忽。 所以,上常委会是必然的。 但是,余书记现在还是很犹豫,他发现自己要裁撤掉松宜矿务局的决心,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尽管余书记很清楚,松宜矿务局在年年亏损的情况下,其实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了。 尤其是在宜都市境内的矿井都被封掉的情况下。 所以,他想在常委会上看看,其他常委的想法是怎么样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说到底,就是看看其他常委能不能给他一个不裁的理由。 要是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裁撤掉,那么这就是松宜矿务局的命运。 至于让谁来主抓裁撤这个工作,于书记把他看得上的干部在心里头转了一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 这个干部要么就是给余书记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是能力有所欠缺;要么就是虽然有冲劲也有能力,但是处事的方式让余书记看不上。 还是那句话,两万多人的饭碗问题,再怎么谨慎也是应该的。 余书记想到这个事情明天就要上常委会了,现在连个可靠的人选都没有,太被动了。 只好问计组织部了! 余书记亲自拨通了姜海潮的电话,寒暄了两句之后,问道:“海潮同志,关于主持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人选,你有什么合适的没有?” 姜海潮听自家大舅哥说过,刘广林前几年在政务院里,因为改制的事情当场质问一位副部长的政治觉悟这个故事。 这个印象太深刻了。 姜部长还记得他大舅哥的评价是,铁骨铮铮的好党员! 正因为印象深,所以在余书记一提到改制人选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刘广林来。 正是因为这么一想,才越想越觉得合适。 就是有一个难点,不好开口! 组织程序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尽管刘广林是中管干部。但,一个临时性的职务还不需要上报中组部的。 想到这里,其实也就是两秒钟的时间,姜部长答道:“余书记,倒是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可就是上不了会!” 余书记立刻反应过来了,这人的身份可能和改制有些关碍。 于是,他就好奇地问道:“这人是谁啊?” “刘广林,现在的宜都市委书记。单说改制这方面的经验和资历,咱们省内的这些个厅级干部,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是他的对手。” 姜海潮这么一说,其实是把楚天省体改委主任那明给踩了又踩的,但姜部长就是这么说了。 余书记一听到这里,立刻就想起刘广林在政务院炮轰中科院副部长的事情来。 可以说,那一段往事的余震现在还在持续。当时改制紧急刹车的影响,其实非常大。 余书记那一段时间也在京城部委工作,对于刘广林在政务院里“炮打副部长”这个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难怪小刘在说到对松宜矿务局改制的时候,魄力惊人了! 这位是真见过大世面的。 这么一想,余书记也觉得刘广林分外的合适。 但,摆在姜海潮面前的难题,同样也难住了余书记,这个人选是宜都市委书记,和改制单位有利益牵扯,想让他临时兼职,还真不符合程序。 怎么办? 余书记似是自问自答,又似乎是在回应姜海潮,“那就先把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情上会了,看情况再做决定。” 姜海潮一听就知道,余书记在改制这个问题上,还处在摇摆之中,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对于姜海潮来说,刘广林去不去兼这个改制工作组的组长,真的无所谓。 不但姜部长无所谓,就连刘广林本人也无所谓。 刘广林需要这点政绩吗?! 远在宜都的刘广林哪里知道,就因为他贪图松宜煤矿的那点人口,省委已经在琢磨着要给他塞进来一个超级大的麻烦。 第92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刘广林现在正在西陵大学校园,陪同自己的妻子万芷和凯瑟琳一起,在谈投资兴建实验室的事情呢。 去年的时候,王校长就和万芷说过一次,想要建设一个高分子化学实验室。 要是建设一个中小型的高分子实验室,那也花不了多少钱,五六百万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王校长想要建设一个大型的高分子化学实验室,这个建设成本可不是一点点了,没有四五千万,谈也不要谈。 但,西陵大学需要建一个这么好的实验室吗? 化工这一块的专业也不是西陵大学的强势专业啊! 刘广林就把这个事情放了放,一来当时确实忙,不光是他自己忙,凯瑟琳也很忙; 二来,别人一张嘴你就立马给钱,容易让人轻贱了。善财难舍的道理就在这里。 但,前几天王校长找万芷旧事重提,刘广林就不得不安排了。 反正对于刘广林来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他本人还是不要去添乱吧。 他本人不懂得投资,可凯瑟琳就是一位天才的财务管理专家,交给她就行。 凯瑟琳的投资考察是从商业角度上来的。 但是,在一个学校里搞商业性质的实验室,在刘广林看来,完全没戏。 结果也确实如此,凯瑟琳把她的考虑和她的利益,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校长,最后说道:“贵国讲究‘产、学、研’一体化建设。 但这里是长江上游,如果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化工产业基地,我想,贵国政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批的。 真的发生化工原料泄露事故,损失就太大了。 毕竟,长江沿岸既是贵国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又是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 安全才是首位的。 没有了生产基地,只剩下不能创造利益的‘学和研’了。 所以,这不是商业投资。 当然,如果贵校想搞一个中小型的高分子实验室,用来教学和研究,我们宜都市新农社可以捐款200万元。 随时都可以捐,现在就可以捐,如果你们能保证专款专用的话。” 王校长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但,还是那句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反正试错的成本几乎没有! 尽管如此,王校长在听到凯瑟琳这样毫不客气的拒绝之后,也觉得脸上无光。 至于她说的什么捐款200万元,在王校长看来,也不过是“问客人要不要杀鸡”的把戏,假惺惺得很。 如果你真心实意地捐款,还要强调专款专用干什么呢? 你直接捐就行了呀! 所以,王校长自顾自的矜持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那笑容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场面上有些尴尬,万芷也好、刘广林也好,都是精于人情世故的。两人相视一眼,一个不起眼的眼神,就把想要交流的都搞明白了。 万芷上前轻轻拉住凯瑟琳,说道:“走吧!凯瑟琳小姐,难得你来一趟西陵市,我陪你去附近的几个景点看一看。 早春的楚天大地,好风静水,值得走一走!” 随后,刘广林也对王校长点点头,笑着说道:“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我还要去市委一趟,再见了!” 王校长知道,自己的心态被人摸得清清楚楚,但,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他也就故作潇洒的挥手作别。 当天晚上,万芷就和刘广林商量,她是不是该从西陵大学党委组织部转出来。 刘广林也认为转出来好。要是王校长还是当初的态度,那万芷肯定吃不了亏;可王校长现在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再者说,西陵大学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学校里也不一定就是净土。 于是,当天晚上,刘广林给姜海潮去了电话,主要是让姜海潮帮个忙,先把万芷的档案调过去,让万芷在省委组织部挂职几天。 给刘广林一点时间来运作万芷调动工作这个事。 这样一来,万芷的调离在场面上就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西陵大学不会有什么风闻出现,刘广林也不会落下瞧不起人的名声。 这种事情对于姜海潮来说,真不叫个事,当时就安排了秘书调档。 而且,姜海潮还在电话里和刘广林说了一嘴,关于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情。他这是在给刘广林提前打个预防针。 万一,余书记真把这个事情安排下来,可小刘却不接受,那他这个省委组织部长不是就成了夹心饼干吗! 果不其然,刘广林当时在电话里就明着说了,无论是谁来干这个组长,哪怕是李显升都可以,他刘广林代表宜都市积极配合。 话说到这里,双方的意思相互都明白了。 “那个,小刘啊,你叫我怎么婉拒余书记的要求?省委书记要是想让我开口推荐你,他都不止一百种办法。” 刘广林听到姜海潮把话讲得明白,他也直接了一回,“姜叔,你信不信,就算你被逼着开口推荐了我,我也有不止一百种方法拒绝。 这样一来,威信受损的可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不接手呢?你不是怕麻烦的人啊?”姜海潮有些不理解,“再说了,哪怕是没有政绩,起码也能让你的履历更丰满一些!” “唉!”刘广林叹了一口气,“姜叔啊,你知道我在改制这件事情上得罪了多少人吗? 那两年,我也就是躲在中办还能得个平安;换在别的部门,呵呵!” 姜海潮想也不想的来了一句,“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有人要找你的后账?” “是啊!”刘广林有些心灰意冷,把今天在西陵大学碰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说,最后说道,“就连王校长这个教育界里最边缘的人,现在都被人拉来当枪使,遑论其他了。” 话说到这里,姜海潮才明白,刘广林为什么要把万芷从西陵大学里调走了;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刘广林坚决不接手改制小组的组长了。 挂了电话,姜海潮坐在书桌前细细回想了下刘广林的从政经历,发觉他是真正的不容易。 可以说,刘广林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受过真正考验的。 想到这里,姜海潮又拨通了自己秘书的电话,吩咐他,安排万芷挂职的时候,注意下行政级别,不要超过正科级。 第93章 和余书记面对面 省委组织部的动作很迅速。 第二天省教育厅刚上班,人事处就接到了万芷的调档公函。 上午十点钟,万芷的调档通知就通过楚天省教育厅转到了西陵大学校党委。当然,这个只能是电话通知。 但也够用了。 党委组织部对万芷的身份有些顾虑,王校长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情况。 细思极恐! 昨天下午投资的事情刚谈崩,今天上午的调令就来了,而且接收单位还是刘广林在省委里关系最坏的组织部。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刘广林对教育部门的提防已经深入骨髓了。 但,他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想到万家一门双部长,王校长或许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不得已,以及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也算好聚好散了吧?! 万芷更不会说什么了。在曾经的同事们复杂的眼神里,从容地离开。 她没有去和谁道别,哪怕王校长就在她的楼上办公。 这也算是她在无声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刘广林这几天都在基层,各个部门开会,主抓思想学习和工作作风。 在新农社走上正轨,交通、电力、水利设施都跟上的情况下,具体事务是张晓强这个市长的当然权力,刘广林不会去干涉。 如果说要把一个市委书记的政治素质打分的话,十分里面,揽权可以得2分,放权可以得4分,剩下的4分才是能力和手段。 在放权这一块,刘广林也还在慢慢摸索中。毕竟,前世的他手中无权,自然也就领悟不到放权的关窍。 好在他不但年轻,而且身边都是政治精英,耳濡目染之下也颇有所得,不至于当了甩手掌柜。 甚至可以说,这一段时间是刘广林从政以来,难得的一段休闲时光。 家里面,万芷现在的组织关系挂在省委组织部,她也不需要天天去上班,安心地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 单位上,需要刘广林处理的具体事务很少,所以他有更多时间来从全局出发,通盘考虑。 正是在这一小段休闲的时光中,万芷怀孕了。 这是一件轰动万家和老刘家的大事。 这可不得了! 万奶奶一声令下,要刘广林务必要把万芷送到她身边来照顾。 老太太这一回是拿定了主意,任凭刘广林迷魂汤不要钱的灌也没用,就是要孙女儿去陪她。 最后,刘广林的妈妈也支持万家奶奶的做法,下令让刘广林把万芷送回江南省去。 毕竟,照顾孕妇不是那么容易的,孕妇的脾气捉摸不定,真的说来就来,毫无征兆,也毫无道理。 小两口都年轻,都有火气,万一争吵起来不但伤感情,也伤身体。 迫于家庭的压力,刘广林只好向西陵市工委报备请假,带着万芷再次回到江南省。 刘广林刚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余书记的秘书赵隐谦的电话。 “刘书记,你这是在哪儿啊?手机一直打不通啊!” “赵主任好!刚下的飞机,在江南省办点事呢!” 赵隐谦一听刘广林不在楚天省,就有些戳牙花子,这就不太好开口了呀。 但,感受到余书记看过来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省常委会一致通过了你的提议,决定裁掉松宜矿务局。 现在,这个改制小组的组长,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空着呢! 余书记让我来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余书记在一旁听得默默皱眉,小赵还是力度大了呀,难免不会引起刘广林的反感。 “我的想法就是全力配合省委搞改制啊!”刘广林的反应非常快,“我现在处在特殊时期,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赵隐谦未免有些讪讪,换了一种口气,继续说道:“这个,想法应该有,也可以有,毕竟事关宜都市四十万百姓嘛!” “都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同志,谁来当这个改制小组的组长,他都会为全宜都市人民负责的。 这一点在我想来,是毋庸置疑的。” 听到这里,余书记伸手要过了电话,对刘广林问道:“小刘啊,你说你现在处在特殊时期,能说说吗?” “余书记好!多谢关心,不过这个是私事,就不好和您说了。” 余书记也不恼火,语气轻松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过来坐一坐!” “好的!”刘广林知道,最终可能还是逃不过被押上改制小组组长这个位置。 等刘广林只身回到三镇市,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还是在余书记的办公室,赵隐谦替刘广林泡了一杯茶之后,这才转身出去。 刘广林看着余书记隐隐带着笑容的神情,干脆开始三缄其口。 余书记也不见外,直接问道:“松宜煤矿必须裁撤,常委会上通过的事情,谁来也不管用。 我个人认为,这次改制小组的组长还是你来当合适。” 刘广林看着余书记的云淡风轻,其实心中对他很有些不以为然。 你认为我很合适,就要我不顾回避制度的毛遂自荐。我承担的政治风险你一点都不考虑!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位注定要大放异彩的领导人,有了一种大不敬的心理。 “组织上有回避制度呢!”在这种的心理之下,刘广林干脆把话挑明了讲,“无论如何,规章制度大于一切。” 余书记点点头,很自然的说道:“正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我才私底下找你商量。要怎么避开这一点?” 刘广林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这里面的曲折艰深。他干脆地说道:“回避制度摆在这里,我坚决遵守党的规章制度。” “你怕什么?”余书记见刘广林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倔,禁不住问道,“都知道,你是我一力推举的人!” 刘广林笑着说道:“这样的亏我吃过。而且,我现在没事都还要被人找岔子呢,遑论其他!” “担心别人整你?”余书记似乎不信。 刘广林摇头不语,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第94章 常委会上看大戏 余书记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起身走到窗前,来回踱了几步,这才说道:“好吧!既然你考虑的很多,我要是不打消你的顾虑,那才是强人所难。 虽然我经常性的强人所难,但我不会勉强你。我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改制工作中,你能对得起省委一片苦心。 你去吧!” 刘广林心情忐忑的离开了余书记的办公室,联系了一次姜海潮,准备去他那里坐一坐。 不巧的是,姜海潮人在京城。 刘广林彻底失去了呆在三镇市的理由。 虽说他还可以去找罗庆全副书记聊一聊,但,有了刚才在余书记办公室里的不愉快,还是不要去刺激别人敏感的神经吧。 刘广林当天晚上回到的宜都市,第二天的一大早就来到西陵市委,准备参加市委常委会。 虽然刘广林是举手常委,但是,某些特殊的会议,比方说敏感的人事任命会,孙书记都会提前通知他,要参加。 今天就是这样一个会,任命一名区警察分局的局长。 当时正常的任命程序是,市局政治部向出缺的区委组织部推荐一名人选,出缺区委组织部自己也会推荐一名人选出来,供出缺的区委领导选择。 一般情况下,都会以当地区委的任命意见为主要意见,市局的意见作为参考。 但,很遗憾,现在的西陵市局是二班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西陵市局局长朱启明了。 他的特长就是天线特别长! 他是国家第一大部部长的连襟,这位部长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中央委员的身份,却有着局委的做派。 楚天省第二个高配副厅级的警察局长就是朱启明,副市长兼任西陵市公安局局长。 这位朱局长的行事风格也很强势,强势到什么地步呢? 宜都市警察局长徐健民上任已经四个多月了,结果穿的还是他副局长的警服,用的还是副局长时的警号。 具体原因,就是因为宜都市委没有接受西陵市局的任命建议。 不过,刘广林是省委委员、西陵市委常委,是朱局长的领导。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用这点小手段来恶心宜都市委一下。 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他们警察机关内部的事情,刘广林也不会插手过问。 不过,对这位朱局长印象也不会好就是了。 今天这个会,讨论的就是小町区分局领导的任命问题。 这个任命已经拖了有大半年,严重影响到了地方治安秩序。 刘广林在西陵市委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尽管他很少用,但还是被工作人员打扫的很干净。 考虑到今天这个会议的时间会比较长,刘广林在自己的办公室歇了一会儿,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进会场。 等到刘广林进会场的时候,实际上也就市委孙书记、市长徐子健二人没到。 像往常一样,刘广林坐上自己的位置后,双眼放空,一言不发。 和刘广林同样做派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西陵军分区的司令员雷鸣海了。 他就是传说中的所谓“戎装常委”。 片刻之后,孙、徐二人接踵而至,会议室大门关闭,会议记录员就位。 孙书记强调了会议纪律之后,宣布会议开始。 刘广林认真地体会着每一名常委的语言艺术,仔细甄别着他们的用意、区分他们的好恶、记录着他们的处事习惯。 他就像坐在台上看戏,有种身在其中却又置身事外的超脱感。 常委会极少只为一件事情单独召开的,今天的事情尤其多。 所以刘广林也就看了一个过瘾。 终于,到了孙书记亲自打招呼的议题了,小町区警察局长的人事任命。 在这个议题上,不管孙书记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刘广林身为省委委员,西陵市委常委,都必须要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维护他的组织威信。 不然,就是在犯低级的政治错误。 这个议题一开始就让孙书记陷入了被动。 西陵市常务副市长谭振东反应,小町区委推荐的人选有过重大办案失误,使得一名无辜百姓入狱七年。 对此人选的处理建议,市局的态度是停职调查。 既然都停职调查了,自然就不可能担任这个分局的局长了。 这一招就叫“釜底抽薪”。 这个时候,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等等党委口子上的人,奇怪地保持了缄默。 难道说,小町区委推荐的这名局长人选,真的这么差吗? 刘广林第一次打开了会议资料,迅速翻到了这个议题,想从简历上看看,这名副局长人选是不是真的不能让人信任。 但,并不是。 这位的从警经历可谓丰富多彩,从治安巡逻到刑事侦查,从交通指挥到政治人事,全干过。 正是黄金年龄,39岁。 也是从他的年龄上,刘广林推测出这位应该孙书记想要培养的干部。 刘广林合上资料,现在还不到他发言的时候。真真假假他也是省委领导,可以作为中坚力量,但不可能去打头阵。 会议室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市政法委书记毕春来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谭振东,举手请求发言。 他声音清晰地说道:“如果这个事情证据确凿,那么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必定有同犯。 我的建议是深挖细查,警察队伍里坚决不留这种罔顾百姓生死的大贼!” 毕春来发言之后,场面迅速变冷。 大家都在考虑,突发这么一个情况之后,这个人事任命是不是就按照市局的推荐人选落实下去? 再拖下去,也失去了正当理由。 孙书记转眼,看向一直超然物外的刘广林,点名问道:“刘委员,你有什么看法?” 孙书记的称呼很有意思,“刘委员”三个字虽然轻飘飘的,但在这个场合却意外的管用,省委领导要就这个事情说上两句,谁也不能说什么。 刘广林微笑点头,他轻轻地敲了敲面前的麦克风,因为一直没用过,怕是个摆设。 轻轻一敲,居然声震屋宇。 第95章 你敢成立调查组,我就敢放你车胎气 “毕春来同志建议查一下,我认为实在很有必要。 七年前,技侦手段要比现在落后,冤假错案什么的在所难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也算是对人民有个交代。 当然,这和今天的议题关联性不大。 既然地方政府推荐的人选出了问题,那,让地方上再推荐一个人选出来也就是了。 这又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相信地方政府一定能做好的。” 刘广林的话很简短,很霸道。 言外之意很明显,坚决支持地方政府的推荐人选。 这很符合他“省委领导”的身份。 谭振东想了想,举手请求发言。 孙书记看了一眼刘广林,见他的态度无可无不可,为了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他选择了同意谭振东发言。 “刘书记,您这个提议是对小町区的治安态势不负责任。 按照您的建议,这个人事任命要多久才能执行下去? 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像现在这一样,再继续拖个大半年? 所以,我反对您的这个提议。 既然地方政府的推荐人选出了问题,我们还有市局的推荐人选,要知道,市局对下属局也有当然的人事任命权。 我坚持今天就要把这个任命落实下去,执行下去。” 谭振东说完之后,刘广林拿眼在会场上一扫,发现宣传部的、统战部的,甚至连组织部的都准备开口发言。 刘广林哪里会任由他们自由发挥,混淆了主题。他果断举手,请求发言。 不出意外的,孙书记点头通过了。 发言之前,刘广林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说道:“谭副市长的坚持毫无道理。 区分局成立的目的和意义,当然是要服务地方、维护地方了,当然要接受地方政府的领导啊。 现在市局想要干什么? 对竞选对手采用不正当手段,一力维护自己部门的所谓任命权,这是要凌驾地方政府之上,搞特务政治吗?! 现在,我提议市委以纪委为主体,抽调检查机关的精兵强将组成一个高级别的调查组,好好查一查,为什么这位推选人会被七年前的案子缠上了。” 没有人认为刘广林这是在胡搅蛮缠,这个世界有很多巧合,但绝对不包括今天发生在常委会上这一出。 别的不说,地方政府推荐的这个人真有问题,为什么不在常委会前向孙书记报告? 这明显是把这个信息武器化了! 看着刘广林高举的手掌,徐子健市长跟着举手赞同,接着是党委的副书记,他不得不举手。 然后,通常都是一言不发的雷鸣海也默不作声地举起了手。 其他的常委一看,举手吧,都坚持到了这个地步,朱局长的连襟,那位实力、地位都非常之显赫的大部长,应该能理解吧。 对于朱局长的连襟,刘广林其实早有耳闻,圈内有名的“散财部长”嘛! 这位部长是一个经营学的天才,利用利益纽带,让自己从一名普通的养护工,一步一步走上中央委员、国家第一大部部长的要职。 可以说,他编织的利益网络跟着铁轨一起遍布全国。 西陵市只是他利益网络中无足轻重的部分,他都能经营到现在这个局面,令一位省委常委的市委书记都深感棘手。 可见他的经营能力之强了。 但,刘广林还真不含糊这位大部长,不管是他在中办的同事,还是万家和粟家,随时都有办法拿捏他。 因为,这些人和他没有利益上的纠葛。 至于说西陵市局的朱局长,刘广林其实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警察队伍的素质一直参差不齐。 常委会的走势在孙书记的一力运作之下,彻底转变了风向,开始了对西陵市局的反攻倒算,这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甚至,就连孙书记都没有想到,刘广林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会后,刘广林被孙书记请到他的办公室喝茶,就目前整个西陵市的治安形势交换了意见。 有一说一,不管朱局长这个人怎么霸道贪权,但西陵市的治安形势还是好的,100分的话,起码也有70分。 所以,刘广林在和孙书记的交谈中,也不为己甚,并没有继续针对西陵市局。 朱局长明目张胆的揽权当然不对,但阻止了他也就行了,再继续搞针对就有点小人之举了。 可是,令刘广林没有想到的是,他这里的大度并换不来事态的平息。 等到刘广林离开西陵市委准备回宜都市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胎被人爆了,而且还是四个轱辘全都爆了,一个没留的这种。 不用想,想这么干、敢这么干、能这么干的人,全西陵市找不到第二个,只有西陵市副市长兼公安局的局长朱启明了。 刚好,刘广林看到了朱局长的座驾就停在市委大门旁边,心中直摇头,想不到你朱启明居然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局长。 刘广林不禁也跟着童心大起,从自己的车里拿出了汽车防盗锁,准备把朱启明的车给锁了。 为了防止朱启明叫烧电焊的来把锁给切割了,他又用法术把手上的锁稍微加固了一点点。 真的就是一点点,反正可以切割,就是没有一两天你切割不断的这种。 然后,拉开朱启明的车门,“咔嚓”一声给方向盘锁上了。 守大门的大爷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市委领导干部吗? 一个拿改锥放轮胎气,一个拿防盗锁给车锁了,这和社会上的争吵也没啥分别啊! 哦,分别还是有的,锁车的这位省委领导居然把车钥匙给扔了! 这是准备把这车往报废的方向整呢! 门卫大爷想笑又不敢笑,看到刘广林转过脸来看向他,吓得连忙转身,背对着大门,掏出对讲机假吧意思的“over”几句。 刘广林也掏出自己的电话,给西陵市工委的主任打电话,要他给临时安排一辆车回宜都。 这辆爆胎的车,就放在市委大院里吧,看看到底能恶心谁! 刘广林倒是坐车走了,朱启明可难受了! 他一个公安局长的座驾,被人锁在市委大门口,这里面的味道简直比怪味豆还要怪。 第96章 改制小组成立,果然还是没跑了 朱启明在他的爱车前逛了好几圈,就是想不通,我他妈下车的时候记得锁好了车门的,怎么车门被人开了连警报器都不响的?! 他哪里知道,他惹的这个主儿,别说是他的这个小小车门了,就是米国加州银行的总部金库都拦不住啊! 不懂就问,朱启明走向看大门的老头,问道:“他叔,看见谁动我车了吗?” 老头摇头不语。 不过老头的嘴角可憋不住笑,朱局长的反侦察能力出众,尤其善于察言观色。 “你说是谁吧,你看都看见了,是吧!我又不难为你!” 老头也是个臭脾气,呦喝,你还威胁上我了是吧!行,我别的能力没有,给你添点堵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老头笑道:“我没看见是谁锁了你的车;就好像我也没看见是谁掏出这么长的改锥,扎刘委员的车胎一样。” 这顿羞辱直接打出了暴击的效果! 朱局长气急攻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算了,我不跟你这个老朽计较!没有办法,只好给交警队打电话,安排个拖车,先拖进修理厂吧。 唉,朱局长就觉得自己丢人都到自家单位了。 车到了修理厂,第一时间就上了切割机,但切割效果嘛,约等于没有。 修理厂也不敢直接和朱局长反映,就和朱局长的秘书说了这个事,“钱警官,这个防盗锁的厂家太良心了,我这个切割机都干了大半天,才切出米粒大小的豁口,您要不换一家?” 朱局长的秘书也不傻,连忙说时间上不要紧的,你慢慢切割吧! 心里却在想着,还换一家呢,就现在这个样子,都已经被人笑话得不要不要的了! 是的,这个笑话就像风一样,在西陵市的官场上到处飘荡。 孙书记自然也知道了,怎么说呢,他心情复杂。 别人把这个事情当笑话来看,可孙书记却从这里面,看出了两个副厅级干部的格局和境界。 朱启明就不用说了,不过是纯粹的报复心理在作祟而已。在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之前,先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找回一点场面。 手段嘛,脏且下作。 刘广林被报复之后,当然要反击了。但,他这个省委领导其实也管不到朱启明这里。 要想报复朱启明,就必须通过他这个给市委书记,那就是把矛盾激化了。 所以,刘广林干脆来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把车给锁了。 表面上看,这很江湖,一点都不干部。实际上,刘广林这是把问题直接摆上了桌面。 光明磊落又不失风趣幽默。 刘广林用这种方式在告诉朱启明,你要是玩阴的、脏的,我可以奉陪到底,我甚至还可以比你玩的更阴、更脏。 你朱启明要是接着到此为止呢,我刘广林也可以息事宁人,就此罢手。你看,我都没有选择官方渠道来处理这个事。 刘广林的这种坦荡的做派,进退有据的手段,真的很难不让孙书记欣赏有加。 他为此特意给刘广林去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换一辆车的意思,因为听说他的天籁车,轮胎质量很差劲。 刘广林不认为这件事情和孙书记有什么说的必要,至于他锁了朱启明的车,不过是他童心之下的信手而为,不值一提。 倒是省委再次提到了松宜矿务局的改制安置问题,需要和孙书记详细汇报一下。 当孙书记听到宜都市愿意全部接收松宜矿务局的人口时,心中有些自己的打算。 “小刘啊,你这无偿接收松宜矿务局人口的事情,是个好事,也体现了咱们西陵市的高风亮节。 可在经济上咱们还是吃了个大亏。 他东宝市收了松宜矿务局这么多年的税,就这么白收了?! 我这就向省委领导反映,不能让老实孩子一直吃老实亏吧,起码,他东宝市也要划出一块地来当陪嫁! 那可是两万人呢,土地面积少了我都不干!” 在孙书记面前,刘广林不怕把和余书记面对面的事情说个干净,这种事情说出来了才不会影响大家的判断。 孙书记在知道这个情况之后,禁不住替刘广林捏了一把汗! 一个省委书记,想要逼一个厅级干部就范,他的办法都不止一百种。权力这个东西,真的是无孔不入。 “小刘,现在省委那边对这个改制小组的领导是怎么个安排?” 刘广林苦笑了一声,“省委安排了一正两副三名组长,两名副组长分别是东宝市分管工矿企业的副市长付市长,他这个名字真有些拗口; 另一个副组长就是我,而且余书记还给我临时安排了另一层身份,省体改委的副主任专员。 关键是,组长是余书记的秘书赵隐谦副主任兼任。” 这才是! 孙书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这个和把小刘直接安排在组长这个位置上,没有本质区别。 可以想象,赵秘书没有大事是不会过问松宜煤矿的事情,余书记也不允许他过问。 东宝市的付市长,虽然也是副组长,但不管是从领导身份,还是职级上,和刘广林这个副组长完全没有办法比。 在这个改制小组中,这个付市长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 论领导身份,刘广林是省委委员;论职级权力,刘广林是省体改委的副主任,而且还是专员。 所以,这个改制小组里面,只有他这个副组长只能听话、不能说话,因为他没有任何话语权。 孙书记只好说道:“小刘啊,余书记可以说是动用了不少资源,才把你安排在这个位置上的,可见他对你真的看得很重。 接下来,关于改制这一块的工作,我在这里向你表个态,只要不是违背了原则的问题,我都帮你协调解决。 但,你最好还是要向徐市长做一个专题汇报,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市政府这一关。” 其实,孙书记内心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我知道你刘广林得到了余书记的看好,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对你看好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硬要往你手里塞功劳是什么呢?! 为了避开组织程序,他连自己的秘书都派下场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派出来的。 余书记就是在告诉我们西陵市和东宝市,别在改制这件事情上难为刘广林,否则,我可是要不客气的! 第97章 突发治安事件 刘广林知道孙书记确实有心帮助宜都市,安全地消化掉松宜矿务局的这小两万人口。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从行政编制、地域划分、就业安排这三大块上来说,失去了西陵市的支持,那就是完全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所以,为了要把孙书记这种领导帮助的心理,转变成为应尽的义务,而且还不能有明显的痕迹,这就考验着刘广林的语言水平和大局观了。 好在刘广林在中办锻炼了那么久,几乎是天天都是在和这种糊糊事打交道。 他经历的某些事,其难度甚至远远超出目前的地方改制,比方说,军转民。 “大班长,目前的这个改制状况和我市的基本利益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经济发展。 所以,这一块的工作您必须亲自抓起来。 当然,跑腿扯皮、冲锋陷阵的事情有我,我体力好;市内的协调安置,有徐市长,他有通盘的规划,细致周密。 但,在掌控全局这一块,只有您有这个能力和眼界。 所以,怎么才能在省里争取到更好的改制条件,您知道的,我也好、徐市长也好,级别上有着先天不足,大局观这一块也够呛。” 孙书记听了之后,“呵呵”一笑,说道:“虽然你不这么说,我也会这样去做。 但是,能听到小刘你亲口承认自己‘先天不足’的话,我还是挺开心的。 你就不要过分谦虚了,放心吧,省里的事情我不会放手不管的。 和你一样,在省委我虽然也只是个举手常委,不过还是能做一点事的。” 这个话,其实就是孙书记的谦辞了。 虽然都是举手常委,但市委常委和省委常委能比什么呢?! 于是,刘广林提议,是不是这一两天里抽个时间,和徐市长一起,三个人碰个头,就接纳这小两万人的行政编制交换下意见。 孙书记想也没想,直接说道:“那就明天下午吧,到时候我让办公室通知你。” 两人说定之后,刘广林的感觉都轻松了一截。毕竟撤编改制这种事,工作的大头在接手一方。 现在,西陵市委的这种大力支持,可以说是改制成功的关键。 但,他的好心情还没有好上两分钟,就接到宜都市警察局徐健民的电话,“刘书记,在王家畈镇发生了一起入室盗杀事件,目前一死两重伤,盗窃杀人嫌疑犯在逃。” “什么时候发生的?”王家畈镇刘广林去过不止五次,虽然偏远,但真正的民风淳朴,他对那里有些感情。 “今天凌晨两点的事情。” 刘广林没有去责问徐健民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上报市委,没有这个时间,他直接问道:“凶手有没有可能还没有潜逃出去?”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正在往施南自治区方向逃窜,我们需要警力支援。”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向市领导要求市局,负责五峰县的封锁布控,并向军分区求援。 嗯,民兵调动起来了吗?还没有?! 老徐啊,你这个手段有点绵软!这种大案要案必须不惜代价,也要做到快速破案! 不多废话了,我来通知人武部吧!” 刘广林第一时间通知人武部,按照每个人头每天30元的生活补贴标准,调动王家畈镇以及周边的民兵,去向当地派出所报到。 通知完了人武部,又立刻和徐市长联系上,请求市局协助完成五峰县往施南自治区的公路封锁。 徐市长挂完电话,心里头就有些打小鼓,小刘今天刚刚才出了朱启明的洋相,现在又要他摒弃前嫌、通力合作,有点难啊! 这个朱启明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但时间紧张,徐市长还是拨通了朱启明的电话。 “朱局长,宜都市发生了严重的治安事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现在,市里要求你,必须封锁好五峰县往施南方向的所有公路,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市里的命令!” 这种事情当然会让朱启明心里暗爽:嗯,叫你姓刘的狂妄,还要成立调查组来查我们市局,现在遭报应了吧! 但,暗爽归暗爽,工作还是要做,最起码,明面上要过得去。 真的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拿捏了把柄,被摘掉帽子也不冤枉。 虽然说,自己的专车还在修理厂接受切割机的摧残。 所以,朱启明当即开了一个会,研究了一番统一部署之后,这才亲自给五峰县局打电话,要求封锁公路,协助盘查在逃盗杀嫌疑人。 其实,五峰县局早在朱启明之前,就已经接到了自家县长的电话命令,正在组织警力人力,展开封锁布控的动作了。 现在接到朱启明的这个电话,这位县局的局长心里难免有些怪异:朱老大这是几个意思?我是积极布控还是来个虚应故事? 五峰县局的局长可不知道,自己家老大的车被人锁在市委大院里头,现在还在修理厂里折腾呢! 所以,考虑了片刻之后,这位局长决定既定的封锁计划不变。但,如果真要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对不起,到时候就看情况再处理了。 刘广林自然是不清楚这中间的道道,他在向徐市长报告了案情之后,立即向市委孙书记求援,要求出动军分区的战士协助抓捕。 挂掉电话之后,他就立即赶去市医院看望伤者。 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农村家庭来说,都是天大的惨剧,难以承受的后果。 刘广林去市医院,第一个要就解决的,就是这家人的医药费用。在还没有抓到嫌疑人之前,多少钱市政府都要兜底,救人要紧。 被杀害的是这家的老人,两个孩子的爷爷,被重伤的是孩子的父母。 刘广林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安慰他们眼泪婆娑的奶奶,懂事的让人心痛。 人民医院的院长在得知刘书记亲自来看望伤患时,不得不出面接待,但他的神色很严肃。 刘广林看了他一眼,很直接的问道:“这两名伤者的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康复的可能?” “普通刀伤,并没有伤到要害,当然是会康复的。” 第98章 连夜赶往案发地 院长不敢瞎说,医疗系统里再怎么排斥这位市委书记,但人家行得稳、站得正。 一直以来,都在默默改善着宜都市的医疗环境,财政拨款也没有含糊过。 相比之前的几任书记,要好说话很多。 “嗯,”刘广林点点头,“尽快让他们康复吧!这两人的医疗费用由市政府兜底。 但,你也不要瞎胡来,市政府的财政还是一直倒挂,没有结余。” 刘广林知道,自己要是不这么一说,明天的医疗单子上就会出现一瓶120元的进口葡萄糖。 医院院长差点没被刘广林气得翻白眼,你这和防贼也没啥区别嘛。 行吧,你是市委书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安排完医疗费用,刘广林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足足3000块,递给了泪水涟涟的受害者家属,说道:“这点慰问金你收下,多少都是政府的心意。 你们这是遭了大难,要挺过去! 我们都知道这很难,但只要你挺过来了,日子还是能过好的! 孩子们都是好样的,没有给大人添麻烦;你也是好样的,知晓病人要紧的道理。 好好照顾病人,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留着,有困难了,找我!” 说完,他急匆匆地往事发地王家畈镇赶去。 虽然盗杀犯可以逃过技侦的追踪,但要想逃过他这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的追索,那不是做梦吗?! 整个宜都市到处都在修路,尤其是去王家畈镇的路,有三十多公里陡峭的盘山路要走。 市委小车班里的车况都很一般,看着自己这抛锚在路上的不知道是几手的老皇冠,刘广林快抑郁了。 没办法,只有打电话找小车班再次调车。 他现在可不是在崇州那会儿,可以一夜之间从崇州到京城跑一个来回,还顺带着办点事。 这会儿盯着他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 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坐上了自己原来的专车。等马从东把车开到王家畈镇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八点钟。 王家畈的镇长书记都要接待,被刘广林制止了,只要求当地派出所出一个人,领着他去出事的人家就行。 “你们都回去吧!大晚上的,明天你们不工作了?!回去回去!” 刘广林下基层,习惯了轻车简从,虽然前呼后拥是一种别人认为的礼节,但,这种礼节也是行政成本的一部分。 王家畈的干部还是不放心,毕竟大黑天的,昨晚刚发生的盗杀事件,多一个人陪着也能多一份安心。 就这样,镇书记老齐就跟在刘广林的车后,慢慢地向出事地点出发。 出事的人家日子过的还好,两层的小楼都贴上了白色的瓷砖,在外面看,很有点气派,难怪被盗杀嫌疑人找了上来。 现场已经清理了,死者是一位长者,停灵在堂屋里,亲戚们都在守着。 虽然是恶死,但亲戚们都没有嫌弃,可见这一家人的为人还算可以。 农村里面,传统的习俗很讲究这个。 遵照习俗,夜晚不吊唁,刘广林也就没有进堂屋,在屋子周边转了两圈,随手摘下院子里桔子树上的一根树枝,放在手里随意抽打着。 实际上,他已经运用出“五鬼觅踪术”,根据这根树枝上沾染的凶手气息,正在追踪凶手逃逸的方向和地点。 徐健民这个警察局长的业务能力还是合格的。 他的判断极准,三名凶手果然连夜往五峰县的方向逃窜。只是,虽然还没有出五峰县,但也差不远了。 这帮人怎么能跑这么快? 他们可没有自己的专车! 从宜都市开车到五峰县都要花四五个小时。而且一路全是高坡陡坡,路况险峻异常。 这要是靠两条腿往外跑,没有三两天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定是搭了顺风车! 想到这里,刘广林立刻联系了徐健民,提醒他做好往来司机的排查工作。 事情已经办完了,刘广林连夜往宜都市赶去。 镇书记老齐,看到连夜往回赶的刘广林,心里头其实很着急刘广林的安全。 有二十几公里的盘山路呢,而且还在修,这个黑灯瞎火的! 在老齐或者说大多数的宜都市干部心里,刘广林可以说是他们心目中的精英典型和干部榜样,这一点和他的年纪、职务无关。 这个刘书记干事情讲究方法,待人接物实在真诚,一身的正气却又平易近人,没有那种干部架子。 实实在在是个干实事的领导。 刘广林给宜都市不仅仅带来了活跃的经济,也给宜都市干部带来了外面的先进思想;更因为交流学习的原因,普遍提高了宜都市干部的眼界。 正因为是这样,才有越来越多的干部认为,刘书记这样的干部,是真的值得珍惜和学习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广林再次使用了一次“五鬼觅踪”术,以确定那三个盗杀人的行踪。 嗯!这三个家伙怎么想起来往回跑? 原本都要出五峰县,再一个晚上就要进施南自治州了,怎么又往回跑?而且还是连夜跑过了五峰县城,快要跑到和王家畈镇接壤的仁和坪镇了。 但,刘广林也没办法提醒徐健民做什么。 他只能再次给徐健民打电话,要求尽力排查,仔细搜索,认真盘查过往行人,务必不能放跑了嫌疑人。 剩下的,真不是他能做的,不然就有干预办案的嫌疑。 当然,假如警察真搜查不到,刘广林也不可能让这几个凶手跑了。 杀了我治下的老百姓你还想跑,美死你! 虽然这是一桩大案,但,在宜都市许多事情里面,它还真算不上大事。 今天是江南省的交流干部轮岗的大日子,这是一件大事! 为了不冷落了交流干部的心,刘广林决定在市委招待所好好招待他们一回。 他亲自要求市委招待所的经理,以不低于接待省委书记的规格,来举办一场午宴。 他要隆重招待这些为宜都市的干部队伍建设,尤其是思想政治上的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江南省交流干部。 第99章 处长治国 江南省,那是刘广林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地方。那里的官场,到现在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交流干部分为两大阵营,三个地方。 其中南都市、崇州市为一大阵营,他们对刘广林的根脚知之甚详,对刘广林的感情也很复杂。 既是敬畏,也有羡慕。 敬畏刘广林“官场太岁”的花名,羡慕他是两个省委书记的倾力培养对象。 另外一批交流干部是太湖市的,他们不是很清楚刘广林的政治背景,但很佩服他的能力。 佩服他能给太湖工业区拉来一家巨无霸企业,中国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 这是一家生产工艺、制造水平都处在世界领先的高科技公司。 这家公司前年一次性流片成功,生产的50纳米芯片,处在世界领先水平。 去年开始量产,国内的销售产值不算,单单是出口额就高达300亿米金。 真轰动了世界。 他们经常在私底下说,一个干部一辈子,有这一件功绩就够了。哪怕是瞎混,只要不乱站队,混到副部长级退休完全没有问题。 不管是这两个阵营对刘广林的认知出发点是什么,都一致认为,这样的年轻干部一定会心气很高。 可他们在和刘广林实际接触之后发现,人家那根本不是什么心气高,人家是层次高,高出他们这群交流干部十八层楼去。 十一点四十分,午宴开场,刘广林在张市长的邀请下,作一个简短的祝酒词。 紫红和米白二色为基调的大厅,流光溢彩,贵宾云集。 刘广林站在发言台前,神采奕奕,满面春风。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真诚和付出。 你们给宜都市这块古老的土地,带来了开放的活力和改革的勇气,也带来了先进的经验和开阔的视野。 你们是春风的使者,是四十万宜都市民的福音。 我代表宜都市委市政府,郑重感谢你们!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干部交流的意义正在于此。 我们从你们的身上学习了经验,开阔了眼界,提高了认识;你们也从我们这里看到了政务上的缺陷、程序上的弊端和人事上的僵化。 对我们来说,是知其然;对各位朋友来说,是知其所以然。 知其所以然者,智得慧生。 对在座的朋友们来说,这次干部交流活动可谓功德圆满。 智慧可以填补我们大脑的饥渴,酒水可以填补我们胃的饥渴。 宜都市珍贵的客人们,我的朋友们,让我们共同举杯吧! 祝福宜都市的发展越来越顺畅!祝福我们脚下的道路越走越宽敞!” 刘广林的口才其实一般,哪怕是他有了种种光环的加持,这段祝酒词也谈不上有多精彩感人,勉强只能说是情真意切吧。 祝酒词之后,午宴正式开始。 这次前来交流的干部,级别都还很低,但都是在重要岗位的骨干分子。 “处长治国”这个话,其实是有其道理的。 这种场合的惯例,刘广林讲完了祝酒词就应该借故离开。 一来是为了保持距离,维持领导的神秘形象。 二来,在最讲究上下尊卑的官场,刘广林一个副厅级领导在这里杵着,太压抑,大家放不开手脚。 但,刘广林没有这么做。 他领着张晓强市长挨着桌敬酒。而且,他敬酒的方式也很讲究。 敬全桌干部一杯之后,再敬桌上的首席一杯;如果这桌上还坐了几个表现突出的干部,那他还得每个人都要敬一杯。 这种诚挚的敬意,让张市长在酒陪到一半的时候就醉了;换上了常务副市长来陪同。 等八桌全部敬完,大家一看,刘书记起码也喝了四瓶42度的白云边。 最感人是真情实意。 这一批交流干部虽然级别低下,但都是业务素质很高的干实事的人。 这样的一群人,一旦对某人产生了敬意,那是要敬重一辈子的。 除非这个人后来变质了。 所以,刘广林在无意之间,收获了一大批故乡的拥趸,忠实的拥趸。 这些人在今后的仕途上,一直以今天参加了这场宴会为荣。 这种自下而上的影响力最为持久。 在其他厅级干部还在辛苦织网造势的时候,刘广林随便一个无心之举,就能达到其他人奋斗几年的效果。 总之,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宴会。 宴会之后,刘广林带着马从东,驱车赶往西陵市,就接收松宜矿物转编的事情,和孙书记、徐市长商量新政策。 当刘广林的专车停进市政府大院的时候,不但看门的老头眼神异样,就连路过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表情。 “刘书记,你看我把车停哪儿?”马从东也是个调皮的,凑趣了一句。 刘广林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学点好的吧!撒泼打滚这一套,其实学问比你想的深。 那个朱启明,是玩这一套的高手,你不是人家对手。” 说完,就急匆匆地下了车,往徐市长办公室赶去。 马从东还想问刘书记一句,车为什么不直接停进市委大院,还要跑一趟市政府干嘛。 但,看到刘书记急匆匆的脚步,他打住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等马从东停好车,小跑着找到徐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两位领导谈笑风生着,走出办公室。 “小马,去备车,我们跟子健市长去一趟市委。” 市政府的走廊上铺了厚厚一层地毯,走廊里很安静。 马从东不担心自己的脚步声会扰官,所以他脚步飞快地下楼去了。 “你在锻炼这个小伙子?”徐市长随意地问了一句。 刘广林笑着解释道:“这个小马是我学弟,虽然有些天赋,却缺少打磨。” 这个话就是很中意了嘛! 徐子健立刻把这个叫小马的小秘书记住了,嗯,多观察一下这个马从东,从他身上能看出刘广林欣赏一个人的基本出发点。 徐市长和刘广林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是看不懂他。 政治上的天才徐市长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天才到像刘广林这样的,真没有。 在徐市长的眼里,刘广林不但是个政治天才,更是个政治全才。 第100章 两套班子 众所周知,政治是一门很多的分类,单纯只讲“治”不讲“政”的话,也要分“治人”和“治事”两个门类。 善于“治人”和善于“治事”的干部,是很清晰的两类人,泾渭分明。 但,这种规律在刘广林身上,完全不存在,他不但在“治”这一块没有偏颇和短板,就是在“政”这一块,也是新举措不断,可谓政绩斐然。 善于学习他人的长处,是徐市长最大的优点。 徐市长并没有因为刘广林的年纪就瞧不起他,那是老朽的做派,不是他徐子健的一贯所为。 很多天才真的一出生就在罗马,刘广林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孙书记看到刘广林和徐市长联袂而来的时候,神情很愉快,这才是尊重上级组织嘛。 碰头会就在孙书记个人的小会议室里开的。 因为是一个初步的碰头会,想到哪里聊到哪里,也就没有必要做会议记录了。 等三人坐定了,孙书记的秘书云霄汉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这才招呼起同来的两位秘书。 马从东手脚很快,一把接过云霄汉手里的茶叶罐,开始了他的秘书交际。 云霄汉和徐市长的秘书屈小波看得出马从东的手法生疏,但都对他的观感还很不错。 这是个眼里有活儿的秘书! 这也是做秘书最基本的素质,眼里必须有活儿。 云霄汉是跟着孙书记快十年的老秘书了,眼睛毒的很。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马从东虽然在秘书行业还是个生瓜蛋子,但他有点天赋,只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 考虑到刘广林的年纪和职务,时间对于马从东来说,是完全充裕的。 云霄汉在思考,这个小马是不是刘书记认真培养的秘书。 如果是,那他作为西陵市秘书圈子里的当然老大哥,就要责无旁贷地拉他进来,帮他立足。 如果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像刘书记的前任秘书范成玉,云霄汉就只是和他维持着客气的关系,但一直保持着距离。 想到这里,云霄汉看似感叹、实则发问地说道:“小范也算是修行快的,在刘书记身边干了几个月,年底就能解决正科级了吧!” 屈小波知道,这个话题其实就是一杆秤,云老大要秤一秤马从东的分量呢,也就微笑不语。 马从东给云霄汉和屈小波泡好茶,这才坐下来说道:“范哥是机会不好,赶上交通局这一摊子事儿。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 马从东的这句话就是内行话了。 屈小波笑着接了一句,“是啊!说出去他也是刘书记的秘书出身。” 云霄汉欣赏地看着马从东,轻声一笑,“嗯!小马你这个话很精辟,怎么说他也是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别人对他当然是既看僧面又看佛面了。 小马你是选调生吧?!人事档案还在省委组织部?” 马从东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不过云哥您的档案在一室,我的在四室,云泥之别啊!” 屈小波看不惯两人得瑟,插了一句,“你们都算是进了凌烟阁的真英雄!可怜我出身在长坂坡!” 屈小波是西陵市本土干部,他这么说也应景,虽然有些歧义。 云霄汉听完“哈哈”大笑,一拍大腿高兴道:“老屈,咱们处的这段时间,就数你的俏皮话有水平!” 马从东坏笑道:“徐公子要是听见你的这句话,你猜他会不会拎着板砖追你三条街去?!” 秘书们之间其乐融融,领导们此时却都是一脸的严肃。 小会议室里,孙书记看着刘广林,声音平静又坚定,“松宜矿务局不到两万的人口,我们能给它一个镇的行政编制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这样还是安排不了松宜矿务局的领导层,那这个改制不改也罢!” 徐市长端起茶杯又放了下去,轻声说道:“孙书记的指示我认为是必要的,一个不到两万人的国企,居然有大小一千人的编制。 缩编是无论如何都要缩编的!!” 刘广林起身,拎着热水壶,亲自给两位领导续满了水,这才说道:“我的改法,这一千人的企业编就交给省地矿局去操心。 毕竟,松宜矿务局的编制在省地矿局这里。” 孙书记点头,“无论如何,逼着省里缩编是改制松宜矿务局的第一步,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步。 关乎着整个改制的成败。 我看,余书记不会就这么任由你把事情推到地省矿局的。 这样吧,这个恶人我来做好了。我明天刚好要去省里一趟,专门找个时间像余书记汇报一下这个事情。 只是,这个缩编具体到哪一级,小刘你想好了没有?” 刘广林也是神情严肃,这是实实在在地砸人饭碗,而且砸的还是铁饭碗,不认真对待是不可能的。 “按照军转政策,我们再降一级。” 嘶! 不管是孙书记还是徐市长,听到这里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裁下来,这个正处级单位就直接变成正科级单位了。 因为军转政策是降一级使用。正团级干部转业到地方,也就是个副处级的副县长,能进党组已经相当不错了。 现在刘广林还要再降一级,正处级的松宜矿领导,直接变正科级了。 这谁受得了啊! 就听见刘广林的声音保持着绝对冷静,继续说道:“为了达成这个缩编目标,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一手,就是孙书记说的,从省里往下压,带着大势往下压; 另一手,就是我们改制小组借着资产清算的机会,加大审计力度,万元以上必立案。 以前可抓可不抓的,一律抓起来;以前可查可不查的,一律清查到底。 采用这种铁锤子砸核桃的方式,达到我们缩编的预期不会太困难。 既然省里的恶人孙书记当了,小刘我也不甘人后,这个清查审计这一块,我主动抓起来。 两位领导看,还有什么指示?” 孙书记起身,点上一支烟,看到刘广林不吸烟,他又推开了窗户,靠在窗边,慢慢吸着,慢慢思索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扭头说道:“这样下来,小刘你一个酷吏的名头跑不了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 你考虑清楚了,或许换一种方法更好一些?!” 第101章 千头万绪乱如麻 刘广林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按照他这么干,酷吏的名声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难道刘广林就不知道其他的常规手段吗? 刘广林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手段还不下十种。 像什么“三审二合一”、“在编不在职”等等软手段,都是钝刀子。 挨刀子的人有苦难言,拿刀子的人心有戚戚。 所以,何必拿国家本就不富裕的财政来粉饰太平呢? 政府的日子,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都紧巴。省出这些钱,随便干点什么不好? 至于被裁撤官员的日子怎么过,他们饿不死! 想到这里,刘广林重新抬起头,看向孙书记关切的双眼,笑着说道:“我肯定是要跟着领导的指挥棒吹拉弹唱啊! 至于名声这个东西,我早就坏了哦。 在江南省,别人背后喊我‘官场太岁’;在京城,当面喊我‘刘大炮’的也不在少数。 习惯了!” 孙书记和徐市长听小刘这一声近乎叹息的“习惯了”,一时之间,都百味杂陈。 这两个外号,不管是哪一个落在普通官员身上,他这一辈子也别想进步了。 可见小刘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步步惊心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艰难。 徐市长轻轻点头,说道:“班长的担心我们能理解,为了这么一个烂泥坑,不值得把一个年轻有为的干部填进去。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这里不妨先把底线亮出来,西陵市政府最多只能给松宜矿务局一个科级机关的编制。 想在这个机关有所作为的同志,主动站队;站错队伍的,那对不起,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结合广林同志的清查审计,争取花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完成对松宜矿务局的干部队伍整编。 至于东宝市的地皮问题,我先给他们的陶书记赔个笑脸;剩下的,就全靠班长施压了。” 刘广林一听,觉得这虽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徐子健市长也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他连声附和道:“子健市长的提议是缓解、消化整编矛盾的关键点,我一定遵照执行。 土地这一块,我会做一做松宜矿务局各位同志的思想工作,女儿出嫁还要哭三声的嘛!” 孙书记被刘广林“女儿出嫁也要哭三声”给逗笑了,心中对刘广林的铁肩担当也很佩服。 表面上看,好像西陵市委的两位领导为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做了不少。 实际上呢,孙书记也好、徐市长也好,他们心里头很清楚,他们做的,真的只是一点浮皮潦草的东西,真正的硬骨头,他们连碰都没碰。 孙书记在想着,接下来就是要聊怎么安置这接近两万人的硬骨头了。 “小刘啊,接下来这小两万人怎么安排,你有具体想法没有?” “有的,孙书记!”刘广林的语气很轻松,“不管东宝市把地皮划在哪儿,那里都将作为一个新的工业园区。 一个以生产制造农用机械为主的全产业链农机基地。 我的想法,是把农业机械精品化,花钱购买一些国际上比较先进的工艺图纸,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以出口为主。 不然,真把这小两万人安排去种地? 那不是乱套了嘛!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土地来安排呀!” 徐市长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看着刘广林的眼神会很有些复杂,“全产业链的话,规模就不可能小了。 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投资政策我们可以放开了研究。” “是的,完全可以放开了和投资商研究!”孙书记也不矜持了,“上面的死政策,土地、税收不能免。 但是,你们可以好好研究嘛!” 孙书记就差明着说了,省里有我,你们只要把投资留住就行。 一条产业链放下来,别说是孙书记了,就是由余书记亲自来了,他也只会说,你们研究的不够深入。 什么政策是经得起再三研究的呢! 徐市长有点心急,“广林同志,现在,投资商这一块有眉目了吗?” 你别说,还真有! 而且这个投资商根本不是刘广林的嫡系,不是萤火虫资产管理公司,也不是0nez投资有限公司,是德国蔡司集团旗下的一家机械加工企业。 这家机械加工企业的前身是一家拖拉机加工厂,其实是生产主战坦克的。 现在德国政坛上的当家人,追求的是环保和自由。主战坦克什么的,还是维持现在的规模就行了。 这家加工厂现在除了接一点维修坦克的活儿之外,都在闲着,设备的使用率还不到百分之五。 这个,就是停产状态了。 刘广林知道这个事情,还是笠原夕贵在一次汇报业务的时候说的。 蔡司的老板看到自己家的机械制造企业维持不下去了,整个欧洲的制造业都有些后劲不足。 眼下也就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彻底转成民用企业,收购法国的雷诺农机,挤占现在其他农机企业的市场份额。 这样的话,有个三、五年就能盈利。 当然,也还有一条更简单的路,那就是搬走! 找一个大的市场,另起炉灶,反正公司农机技术都是现成的,当然也是先进的。 于是,自己家的两兄弟联合几个大股东一合计,干脆,搬到东方去! 又能挣钱,又能实现人生的自我救赎,必须要搬去。 这就是刘广林的仙家手段了,“黄梁术”要比什么传销洗脑,强出大气层去。 笠原夕贵和刘广林说这件事情已经有几个月了。 这期间,刘广林根本没有想到,松宜矿务局的改制任务会落到自己头上,也就没有做表态。 但是,前几天接到余书记的强制任务,这才有了这个想法,和笠原夕贵说了一嘴,然后,蔡司家族的兄弟俩就动了心。 倒不是说他们非要搬来大陆,说一句不吹牛的话,就凭蔡司光学这个名头,哪怕这个机械加工厂搬去了米国,也会大受欢迎。 米国军工复合体的嘴脸,在台积电身上早就暴露了。 但,还是那句话,搬来大陆的话,除了赚钱,还能实现人生的自我救赎。 这对于一个基督徒来说,好比二马开始修仙了,而且还是赚着钱就把仙道修炼了。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呢?! 嗯,这件事情反倒是投资方比地方政府更积极。 所以,刘广林对这件事情的把握其实还是很大的。 第102章 刘广林的不成熟 “目前还在接洽当中,有一定的不确定性。”刘广林实话实说,“至于投资政策这些,我们可以完全按照国家投资政策来。 说一句实话,有了这一条农机产业链,对于我们西陵市的整体投资环境,将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有了这个第一流的投资大环境,我们西陵市的投资政策,完全可以不去理会其他城市的恶性竞争。 投资商就是白眼狼,打得惯不得。” 徐市长听到这里,难免有许多苦水要倒。 都说上面的政策是好的,就是被底下这些歪嘴干部念歪了。 实际上,有谁知道基层干部的苦! 政绩考核就是一张巨大的排行榜,没有政绩不要说升迁了,能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就不错了。 政绩从哪里来? 要搞好经济、要建设城市,要搞面子工程、政绩工程,这就是今后一直不变的政府现状。 所以,副市长陪投资商喝酒喝到进医院,哪里是什么新鲜事! 刘广林现在这么一说,如果这么大一条农机生产的全产业链落户西陵市,而且投资政策完全按照国家要求的来,那么,西陵市政府今后的投资政策必然的会向这一次靠拢。 不过,真的这条产业链落户西陵的话,其他投资商只会和政府妥协。 原因就是刘广林说的,投资环境有了质的提升。有做上下游配套的资源,你不投资,有的是人来投资。 孙书记忍不住问道:“小刘,你说的这是哪一家企业啊?” 孙书记的这个话,其实有点望梅止渴的意思。去年、今年整个西陵市,除了宜都市之外的县区,招商引资都很失败。 安琪工业的其他几个项目也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落地,这让市委市政府背负了不小的压力。 甚至,徐市长也满怀希望地看着刘广林,希望从他嘴里,听出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企业来。 徐市长也不指望刘广林能把博乐、科乐收这些德国知名的农机生产厂商引进来。 在徐市长的心里,波兰的乌尔乌斯、捷克的热特这样的农机公司就算是国际先进的大公司了。 能把他们引进西陵市,都算他刘广林大功一件。 结果,刘广林轻声说道:“是德国科乐收的母公司——克拉斯。 公司股东的原计划,是准备收购法国的雷诺农机公司,彻底把自己打造成为欧洲农机的巨无霸。 但,因为种种原因,投资东方、在东方发展也是股东们看好的一个计划。” 徐市长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这家克拉斯的德国企业到底有多强的经济实力,但,在他想来,能够控股科乐收,当科乐收的母公司,实力必然惊人。 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对刘广林下了封口令,“广林同志,这个事情很大,关乎西陵市全体人民的利益,你在我们这里说一说就行了。” 孙书记虽然不知道,这家名叫“克拉斯”的农机企业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他对自己的搭档徐子健太清楚了。 徐子健可是出名的稳健,现在连他都要不顾情面地下封口令,这个事情一定小不了。 所以,孙书记也跟着嘱咐了一句,“小刘啊!饭头上盖着一片肉,端碗在村里溜一圈的事情,咱可不能做。” 刘广林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带着忧郁,“孙书记,克拉斯的股东要是真来咱们西陵市考察了,省里那一关就瞒不了。 余书记是搞技术出身的,对世界上高知名度的企业那真是耳熟能详。 到时候,他亲自接待都是非常可能的。 所以,完全瞒不住!” 徐市长听完了目瞪口呆,这可怎么办? 听天由命不是刘广林的性格,所以,他尽管语气忧郁,但态度坚定,“不管怎么说,哪怕三镇市拦着不让投资商走,我也会偷着把人接出来。” 三镇市会拦着吗?这是一定的! 而且,以三镇市的工业基础,说一句大实话,蔡司兄弟哪怕是眼睛瞎掉,也会闭着眼睛选三镇市,而不是连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宜都市。 大家都知道,拉来了大投资确实是大政绩,但其实也是在冒险。 你拉来的投资不一定会落户在你的辖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新鲜。 孙书记还是比较镇定的,他问道:“这样的话,你总不可能等到投资商要来楚天省考察了,才告诉余书记吧?” 刘广林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计划是明天去省委开改制碰头会时,直接找余书记汇报这个事情。 这样做,表面上看是不成熟,可起码能为我自己争取到两次亲自向余书记解释的机会。 至于我解释之后余书记的想法和做法,我相信,手掌手背都是肉,余书记会理解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的难处。” “嗯!”孙书记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徐市长连忙说道:“那个,广林同志,需要我们西陵市配合的,你直接讲! 这可是一笔改变西陵市很多人命运的投资,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起来。” 散会之后,刘广林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在马从东看来,刘书记应该是在等什么人。但,一直到下午的五点半,办公室并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我们回宜都去!”刘广林看了一眼稻花香酒店的方向,转身出门了。 在车上,马从东问道:“刘书记,您在等朱启明局长吗?” 刘广林点头,并且和马从东说道:“前天晚上在我的辖区,发生了重大刑事案件;作为市局的局长,他应该也必须向我汇报当前案情的具体情况。 这是公事,我是省委委员、市委常委,是他的领导之一。 很可惜,这个人虽然有点才华,但他眼中完全没有组织权威这个概念,对党组织失去了敬畏之心。 这样的人,官位越高,为祸越大。 小马,干部之间的斗争很常见,一个不懂得怎么斗争的干部是不合格的。 但是,斗争的基础是建立在组织基础之上的。 斗争不是破坏组织结构,是为了组织结构更加稳定。 我今天在办公室坐半个小时,你猜需要多久才能传到孙书记的耳朵里?” 马从东想了下,说道:“孙书记的话,当时就应该知道了吧!” 刘广林看向车窗外生机勃勃的大地,轻声说道:“你再想想,孙书记在想什么?” 第103章 不要消费组织威信 马从东的政治敏感性其实也很好,他表现出来的就是,沉默不语。 其实,马从东已经看到了朱启明的结局。 和一般干部相比较,朱启明的天线在中央,这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所以,他有和刘广林一较高下的心思,这不奇怪。 大家都是副厅级干部嘛! 马从东非常清楚,自己的学长哪怕不动用他那恐怖的人脉,只依靠目前西陵市委领导的信任,都可以把朱启明整垮整倒。 真以为孙书记这个省委常委是假的? 马从东今天和云霄汉、屈一波的交流中明显看出,不管是孙书记还是徐市长,对朱启明的印象都不好。 孙书记就不说了,省委常委要培养自己的干部梯队,你一个小小的副厅居然还敢跳出来阻拦,而且还敢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来阻拦。 孙书记肚量再大,也不会允许这种破坏政治生态的事情发生。 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谭副市长就要被省委调职,杀鸡儆猴是一个市委书记的基本功。 要是孙书记手再用点力,捎带手推掉朱启明这个副市长,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徐市长的态度,从他的秘书屈一波对朱启明避而不谈就知道,徐市长也在找朱启明的小辫子呢! 所以,学长等在办公室半小时的事情,就足以让两位市领导彻底看清楚了朱启明的本性。 这种什么都没做,却又把什么都做出来的功力和手段,让马从东震惊不已! 原来,还有这样高级的政治斗争手段,这才是杀人于无形。 嘶! 马从东偷偷看向后视镜,看到刘广林的脸庞上,平静中自带威严,心中禁不住生出浓浓的欢喜来。 有这样的学长当老板,他马从东的未来怎么都会比云霄汉的高啊! 马从东费劲巴拉地想到这里,车都快进宜都市境了,这时,刘广林的手机响了。 刘广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挂断。 他直接挂电话的行为几乎没有,马从东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 于是,马从东试着问了一句,“学长,是朱启明?” 听到马从东直呼副市长兼警察局长的大名,刘广林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我说你这不求甚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先去和徐市长会合,而不是直接去找孙书记吗? 使劲想,想不通你就给我开一辈子车吧!” 马从东的反应很快,连忙说道:“学长别生气,我不是不尊重上级领导,不是不畏惧组织权威,而是说,朱局长这样的领导,我真的尊重不起来。” 刘广林摇摇手,他是多希望马从东能保护好他自己的这一腔热血,血液里的正义感。 “记住,在朱启明还没有被清理出组织队伍之前,他是当然领导。 你可以当面和他争吵,这是工作所需,没有人能说你什么;但你不能在形式上轻慢甚至侮辱他,虽然这很爽。 可在你爽的时候,也消费了组织威望。 一切消费组织威望的干部,都不会有好下场。” 马从东觉得有些委屈,我就是在你面前提了提他的名字,而且这还不是什么公众场合,至于要说教我一顿吧?! 可他仔细一想,为什么今天学长约的是孙书记,为什么要先去徐市长办公室,和徐市长联袂同行,而且孙书记不但没有被轻慢的不快,反倒还很开心呢? 就因为学长尊重徐市长这个举动吗? 马从东还在这里沉思,刘广林的电话又响了,这次刘广林迅速接听,“嗯,老徐,你说!” “什么?嫌犯已经抓到了?好!我要向西陵市委为你请功!” 不等刘广林把话说完,就听见徐健民在电话里自我批评起来,“刘书记,是我组织不到位,导致了两个民兵受伤了,一个伤情严重。 是我指挥这次抓捕行动的,我有责任!” 刘广林反应很快,即时指示道:“扛住压力,既然是同犯罪分子作斗争,就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 徐健民同志,宜都市委会成立一个以检察院为首的三人调查小组,市委会根据调查结果来划分责任。 在宜都市委没有确定责任之前,任何领导的批评你可以听取,但是一定要拒不接受。” 想到朱启明的手段很脏,刘广林又补充了一句,“这样吧,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宜都市的警务流程有些跟不上经济发展的速度。 你们警察局要实地走访调研,拿出一个具体的改进方案出来,更好地守护我市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最近一段时间,西陵市局的会议,可参加可不参加的,一律不参加了,没空。” 徐健民在这一刻,感动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就在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朱启明的眼线,在第一时间就把抓捕现场的状况向西陵市局汇报了。 结果,就接到了朱启明的电话,在电话里,朱启明把徐健民好一顿臭骂。 说他徐健民目无领导,这样大的抓捕行动居然敢不向市局请示的,这是在赤裸裸地藐视上级组织。 然后又骂他徐健民这个分局发局长胆大妄为了,居然在没有做好防护手段之前,就这样指挥人硬往上冲,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总之,骂的很难听。 通常来说,你朱启明作为一个市领导,一个基本的官场规矩要执行,那就是打了不罚,罚了不打。 可现在,朱启明在电话里不但臭骂了徐健民一顿,还要追究徐健民组织不力、指挥不当,造成抓捕人员一重伤、一轻伤的领导责任。 朱启明这是明目张胆地针对徐健民呢! 所以,徐健民给刘广林打的这个电话,既是在汇报案情,也是在请示善后工作的处理,甚至是在变相的向刘广林求援。 但,不等徐健民开口,刘广林就已经作了安排,而且还是那种很强硬的安排。 刘广林的本意,这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徐健民不需要记我的人情,所以,我赶在你开口之前就把事情安排好。 但,这对向来没事还要被人讨人情的徐健民来说,冲击真的不小,以至于眼泪都快掉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徐健民认为自己不可能为了利益去出卖刘书记,他真的做不到。 第104章 三件难事 虽然宜都市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却也迅速地抓住了犯罪分子,取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也狠狠地提振了宜都市警察局的士气。 至于受伤的两位民兵,他们的行为当然是见义勇为了。 为此产生的一应医疗费用、误工补贴都按照高标准报销发放,奖金就是一人一万,全都是宜都市财政兜底,根本没有让警察局出一分钱。 这些事情都是刘广林坐在车上安排的,马从动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学长,奖金一人一万是不是有些高?去年西塔县的见义勇为奖金也才3000元,就已经被别人诟病发得多了。” 刘广林声音很低沉,“抠掉‘义’字的点,虽然也还是安治贤良的意思,可终究是无心之举了。 多花这几千块,能够让‘义勇’二字在宜都人心中多增加一点份量,值得!” 说到这里,刘广林吩咐马从东,“你给云霄汉云主任去个电话,把宜都市的这起重大凶杀案告破的好消息告诉他。” 刘广林准备明天在省委大院上孙书记的办公室,再简单地说一说这个事情。 马从东还是很机灵的,电话里向云霄汉以一种闲聊的口吻,把朱启明那傲慢的淫威以及不尊重事实的轻浮描绘了一番。 从这个电话里可以听出来,云霄汉这个西陵市委办公室的主任,还是很喜欢马从东的,两人很是聊了几分钟。 这在秘书圈子里是罕见的。 朱启明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妙之处。 虽然只是宜都市局不听他的使唤,拒不参加市局召开的工作会而已。 而且,徐健民这个一把手局长也和他解释的很清楚。 这是宜都市委下发了治安流程改进的任务,他们也没有办法在发生了重大凶杀案的情况下,和宜都市委唱反调。 实际上,朱启明非常的清楚,这个任务是宜都市委下达的不假,可这只怕也是你徐健民求之不得的吧! 这让朱启明在形势上失去了对宜都市局的掌控权。 然后就是,刘广林在办公室的等候。 是的,刘广林只用了仅仅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就向西陵市委市政府说清楚了一件事,就是他朱启明目无领导、藐视上级组织。 这比照妖镜还要可怕! 朱启明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和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干上了。 第二天的一早,刘广林留下马从东在宜都市,自己亲自开车跑了一趟三镇市。 这次来的几件事情都很不好办,带着马从东有些妨碍。 第一件不好办的事情,就是要和余书记谈清楚,引进克拉斯农机公司的事情。 这件事情难就难在一点,落户上。 实际上,落户在三镇市,无论是经济拉动效益,还是增幅效应,都要远远大于落户宜都市。 这一点,你让任何省委书记,哪怕是刘广林的亲岳祖父万长风,都不可能任由这么大一个规划错位发展。 而且,和余书记解释的机会不会很多,两次都已经是余书记很给他刘广林的面子了,真以为省委书记是卖豆腐的。 今天这是第一次,如果今天不能打动余书记,后面的解释,希望只会更小。 这一件事情就够刘广林头痛的了,还有第二件事,就是搞掉朱启明。 别人可能不是很清楚,朱启明和省委罗副书记的事情,刘广林可是明白一个大概的。 罗副书记和朱启明的那位连襟私交不错。 这是刘广林在后世了解到的一些公开信息,当然,在目前,这些信息肯定是个秘密。 甚至就连孙书记和徐市长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一个连常委都不是的副市长,可以指挥起常务副市长谭振东来了。 而且,常委会上别的常委非但不看谭振东的笑话,还有要加入进来的企图。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朱启明的那位连襟真的有这么强的手段?! 他们不知道,这中间有罗副书记的影响力在,好理解。 可刘广林在知道了罗副书记和朱启明的这一层关系后,还要动朱启明的话,罗副书记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想,小家伙你是不是想试一试我的罗家枪快不快?! 虽然以刘广林对罗副书记的认知,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万一呢? 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 所以,这第二件事情也就很有点挑战性了。 还有第三件事,那就是和省委办公厅秘书处的赵隐谦主任,还有东宝市的付市长一起,开第一次针对松宜矿务局改制的定调会。 而刘广林要拿出来的改制方案,无疑是难度很高、影响很坏的那一种。 说实话,能不能在赵隐谦主任这里通过都是个问号,更何况还有一个利益攸关的付市长。 所以,这也注定是一场艰难的会谈。 唉,怎么越混越差了。刘广林看向车外的楚天大地,心中有些感慨,前一世虽然是坐冷板凳,但好歹还是坐着的。 这一世倒好,权势都有了,劳心劳力的程度也大大提升了。 车到省委大院还不到十点钟,刘广林拨通了赵隐谦的电话,因为已经预约过,所以很快就进去了。 再次见到余书记,看着他镜片后沉凝的眼神,刘广林就知道,今天的谈话将会异常艰难。 看着赵隐谦泡了茶,关上门,余书记这才开口说道:“克拉斯这家公司我知道,我去德国访问的时候,就参观过他们的展品。 这是一家有军方背景的公司,你一定很清楚,他们以前是造坦克的。 现在开始转行农机产业,这个信息量很大。” 余书记说到这里,微微后仰,在高背椅上靠了靠,静静地看着刘广林,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蔡司公司在大陆的投资都已经达到上亿米金的规模了。 尤其是在光学玻璃这一块的投资,更是初见成效。 仅仅去年一年,只算给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的配套玻璃产值,就已经上了两亿元。 其他公司的采购就更不要说了。 可以说,蔡司公司在大陆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形势好的不得了。 自然,他在国人心里的影响力也在增加,于书记肯定是知道一些蔡司公司的情况的。 对此,刘广林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第105章 省委书记的严肃批评 “余书记,克拉斯公司的控股公司是蔡司公司。而蔡司公司的核心业务光学玻璃已经全部在我国投产了。 听说去年的效益很不错。 而且,去年国家高层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友善。 再说了,就德国目前甚至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发展军工产业了,政治气候不允许。” 余书记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他继续问道:“原因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既然是全产业链投资,为什么不放在交通更发达、配套更方便、上下游产业更成熟的大城市? 放到你那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县城,蔡司公司图什么?” “余书记,蔡司公司在我国的投资,除了要赚钱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完成自我救赎。 这个信息,是政府了解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选择一个欠发达的地区,投资拉动该地区的经济发展。在自己能赚钱的情况下,完成宗教信仰上的自我救赎,是蔡司公司的初衷。 当然,他们之所以选择在宜都市投资,主要是我向笠原夕贵女士施加了影响。 毕竟,松宜矿务局的这小两万人,我不可能让他们去种田,宜都市没有那么多的土地。” 余书记听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之后,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当着刘广林的面,余书记拨通了国家外事部门的电话,接听电话的人是他的同学。 一番了解之后,于书记更疑惑了。 “小刘,你说,这个蔡司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他们现在,正在被自己的国家领导人诟病不已。 我很难想象,这样违反常识性的错误,怎么会出现在蔡司这样的大公司身上的。” 刘广林看着余书记探究的眼神,心中也是微微感慨:没办法,他们集体中了我的黄粱术啊! “余书记,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这么认为的,有鸡蛋吃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紧盯着鸡屁股?!” 余书记神情不快,冷哼一声,拿手轻轻一敲办公桌,“没大没小的!不过,话糙理不糙啊。 既然在国家安全上没有发现问题,这笔投资我们当然是要欢迎的。 现在,你最好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说服我,为什么省里要把这一条产业链放在你们那里。 别拿改制做借口,我不接受。 没有了这个克拉斯公司的投资,我们还不改制了吗?!” 刘广林苦笑,双手一摊,“余书记,我毕竟是西陵市委常委,给我留点体面行不行?” 余书记脸色冰冷神情严肃,“你还是楚天省委委员呢,这和体面有什么关系! 说吧,给我一个我能说服省里其他干部的理由。 否则的话,改制小组长你不干了,也要把这笔投资放在三镇市。” 难得碰上这么一位讲道理的省委书记,刘广林压下心中的急躁和烦闷,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 “余书记,目前来看,这条农机产业链放在三镇市有利无弊。 不但能够让企业节省很多配套采购和运输物流上的成本,也能够充分发挥三镇市的重工业基础优势,确实是双赢。 可我们如果把投资商的成本优势拿掉,我们得到了什么? 就是一个普通的投资项目,规模大一点而已,对提振整个楚天省的工业活力,帮助不大,聊胜于无。 但,如果这条产业链被放在较为偏远的三线城市呢? 不但工业辐射效应被放大到了极致,也能大幅度提升我省工业布局的均衡性和合理性。 余书记,三镇市的未来,一定会发展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国际性大都市。 您觉得这种资源型需求很大的机械制造企业,真的适合落户三镇市吗?! 国际上通行的做法,这种大型加工制造企业正在搬出各个中心城市,选择了落户偏远城市。 我们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难道非要等到城市发展到不搬不行的时候,才来和企业扯皮吗?” 余书记沉默了。 他想到过很多理由,比方从人员就业、工业布局甚至连加快城市化进程的理由都帮刘广林找了,可他唯独忘记了从发展规划的角度上来考虑这笔投资。 但,既然已经和刘广林这个小家伙黑了一次脸,一点好处都要不回来,那不是显得我这个省委书记的水平不高、脸皮不够厚吗?! 所以,余书记沉思片刻之后,点头说道:“这还不够!你起码也要给三镇市,拉来一个和克拉斯公司投资规模相当的投资。 不然,我说服不了省里的众多干部! 毕竟,不是谁都有你刘广林的长远眼光。这样一点,就像全国也没几个二十八岁的副厅级领导干部一样。” 刘广林有些失望,尤其是余书记拿他的年龄说事,让他心中的烦闷更加厉害。 在这一刻,饶是两世为人,刘广林的心态也有些崩溃。 “余书记,我能向您倒一倒我心里的苦水吗?” 余书记直接摆手拒绝,“我不做树洞,你也不是小孩子,这里也不是咖啡厅,不听!” 刘广林伸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终于压制下了愤懑的情绪,语带悲伤,“余书记,您的要求真的,超出了我能力范围之外。 为什么您对我的要求是如此的严格呢? 我自问,在工作上,我不管是态度还是方法,都已经非常积极主动了。 作为一个县委书记,我自认是合格的。 可您,为什么还要给我贴上年龄的标签呢? 我想不通!” 余书记的神情这一次是真正的严肃起来,他坐正了身体,双手平放在办公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广林,声音低沉地说道。 “因为你是我党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因为你的将来会比现在更难! 刘广林同志,党不停地给你加担子,就是拿着铁锤不停地在敲打你,让你这块好钢变成百炼精钢,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应对裕余。 你现在就在喊冤叫屈的,说实话,真叫我失望! 想一想吧,广林同志,和你同一个梯队的其他同志都在干什么?! 他们在援藏援疆,那是在斗争最激烈的地区,随时都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在最安全的地方,做着你应该做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向党喊冤叫屈!” 第106章 被信息隔离了的省委副书记 刘广林是黑着脸离开余书记办公室的,不管谁被没头没脑的一顿数落,心里头都不痛快。 赵隐谦看到刘广林满脸的不快,心中禁不住想,不应该呀,这位可是余书记最为推崇的年轻干部,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党性原则,都强的离谱。 甚至于,有一次余书记随口评价省委前组织部副部长李立时,用了一句“给刘广林提鞋都不配”的评语。 赵隐谦听得出来,虽然余书记口气很平淡,虽然李立是正厅干部里的天花板,平日里也以八面玲珑着称。 这样一个榜样性的干部,怎么就黑脸了呢?! 别的事情还好说,一提到刘广林的事情,余书记对他赵隐谦就很严肃,甚至很明确的警告过他,刘广林是红档干部。 赵隐谦没好问,刘广林更是不愿意说,脚下生风地走出了余书记的办公室,转而去了二号楼,找罗庆全副书记去了。 虽然昨天就约好了,但,罗副书记临时会客,刘广林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小会客室里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然后罗副书记的秘书面色如常的告诉刘广林,今天上午罗书记没有时间了,要不改为明天? 刘广林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启明恶人先告状了。 但他马上就推翻了这个推测,从刘广林和罗书记的接触以及前世收集到的公开信息来看,罗书记其实是很有政治天赋的一个人。 不然,在得罪了某位大佬之后,还能正部荣休,实在不容易。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刘广林的身后都站着谁呢? 不说别的,一个中办主任就足以让他这个副书记万劫不复了。 他会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朱启明自取灭亡吗? 不可能! 那么,这就很明显了,联络信息被蒙蔽了啊!! 好! 刘广林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好了起来,正愁着没有直接素材向罗副书记反映呢,这不,这么好的素材不要钱的送上来了。 于是,刘广林掏出手机,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问一边拨通了罗副书记的电话,并且看向这位秘书的眼神更多的戏谑和,赤裸裸的鄙视! 无名秘书眼神惊慌,但仍旧强制镇定,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等待着这个决定很多人命运的电话。 “罗书记好,我小刘啊!我在三镇市呢!” “小刘啊,我说你来三镇也有回数了,怎么一直不找我坐一坐啊,是不是生疏了?” 罗书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阴柔,但还算温和,不过,其中埋怨的情绪是表达的很直白的。 可见,罗书记确实想刘广林找他坐一坐。 当然,这也很好理解。 面对刘广林这样一位满身正气,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干部,难道不应该趁着他还在蛰伏的时候好生亲近亲近吗? “老书记,您就别说了,我在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上午,小刘我有些不明白,我们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所以,我才委屈地给您打这个电话。” 听到这里,一直保持着僵硬笑脸的某秘书,突然就垮了,垮得就像一团面。 罗书记也是个妙人,就听见他叹气一声,遗憾地说道:“还能是为什么呢?我被信息隔离了嘛! 唉,人老了,总是想着很多有的没的,人越老胆越小,看来是普遍规律啊!” 刘广林告诫自己要厚道,既然罗书记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老了,那今天这个事情就这样算了。 “您可不老!正是逻辑智慧最为成熟的年纪,楚天省的经济建设需要您!” 刘广林什么都没说,却又把什么都说给罗副书记听了,甚至都直言不讳地告诉罗副书记,我知道你下一站就是楚天省长。 他正拿着电话呢,就看见罗副书记已经出了办公室,亲自把刘广林接了进来,随后若无其事地吩咐着面色惨白的秘书,“小李,去泡杯茶,就那罐狮金山的采花毛尖。” 罗副书记的办公室不算大,布置的很简朴,一张“党领导一切”的横匾,悬挂在他的身后。 刘广林是个会书法的,看着这厚重的隶书,知道罗书记是个书法行家。 “老书记,您这里是党领导一切。可西陵市的某些同志,是权力领导一切。 甚至为了争取权力,已经够到了破坏组织程序和威信的地步。 您是省委副书记,我只能求助到您这里来了。” 罗庆全一阵头大,来省委这一段时间,随着他去往京城的次数增多,听到刘广林的故事也就越多。 但,不管是在政务院大会上炮轰副部长也好,还是坚持停止一刀切地搞私有化也好,他都打赢了。 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些站在他身后的大块头们都没有下场。 这说明什么? 这充分说明了刘广林政治斗争手段的成熟和高明。 现在这样一位斗争层面上的“大国手”要和自己杀几盘,他是这个意思吗? 不管刘广林是不是这个意思,罗庆全都不打算接招:我一个准省长,赤膊上阵和你打,我疯了? 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上阵了,打赢打输其实都是输了! 更何况,我还有很大概率打不赢! “结合你的来意,我能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信息隔离了。是谁呀?” “朱启明,那一位部长的连襟!” 罗庆全轻轻地摇摇头,诚恳说道:“小刘啊,我们一起共事的时间不短,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我不可能会支持朱启明来针对你。 实际上,我连朱启明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但,你把他交给我来处理,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你能接受的结果。” 面对罗庆全副书记如此之低的姿态,刘广林心生感触:我何德何能让一位省委副书记为我做这么多? 刘广林的本意,就是和罗书记打一声招呼,我要搞朱启明了,您别拦着。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罗书记会把姿态摆的这么低,这是有事要谈吗? 想到这一位的谨慎和开明的工作作风,整体上来讲,确实是一位好领导,他要是有什么难处,刘广林也乐意伸一把手。 于是,刘广林起身,郑重感谢道:“老书记,感谢您的宽容和理解。也非常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 您要是有什么活儿,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的,您尽管吩咐。 小刘我绝不推辞!” 第107章 三件事,没有一件事办的顺利 正所谓话不讲人不知,鼓不打神不知。 为了防止有心人歪曲事实,刘广林还是把朱启明的所作所为和罗副书记说了一遍。 罗副书记听到事情的起因,居然是朱启明想要插手宜都市委对宜都市局局长的任命,他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点事情,朱启明你要是真有手段,宜都市局局长的任命直接就干预了,倒也还有三分气魄。 可现在倒好,这个局长的任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还要拿着不给更换警服、警号来恶心人,这就有点下作了。 而且,谁给你朱启明的胆子,居然敢在人事任命上,和一个身为省委常委的市委书记对着干的?! 现在好了,孙字纲书记不过用一场示弱的常委会,就把他罗庆全留在西陵市的班底摸得清清楚楚。 你朱启明居然还这么配合,就问你朱启明,是傻了还是疯了! 想到这里,罗书记不禁感慨起来,真实“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啊! 看来自己和朱启明走得有些近了,让这些人以为他罗庆全的光是可以随便借的。 当然,听到这里,罗副书记的想法就是,让朱启明给刘广林诚恳地道歉,以后唯他之命是从,也就能对刘广林有个体面的交代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处理,那是他罗庆全和孙字纲的事情了,与别人无关。 可接下来当罗副书记听到,这个朱启明居然连案情汇报这种本职工作,都不愿意做的时候,罗副书记知道,朱启明的麻烦大了。 当然,以那位炙手可热的大部长为人,他罗庆全的麻烦也不会小就是了。 听到这里,罗副书记就要作势打断刘广林接着往下说,“小刘你别说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不是罗庆全嫌弃刘广林啰嗦,而是再听下去,要是这个朱启明万一有个奇葩的动作,那个处理方式就又不一样了。 万一,出了他的处理能力之外呢? 刘广林看到自己,把一位堂堂的省委副书记逼到连汇报都不想听了,也就不为己甚。 他最后说道:“这个朱启明是个问题干部,不管是出于组织责任,还是同志感情,我认为,都应该向省委、向您汇报清楚。” 罗副书记差点要以手扶额了:我说,你能不要这么说话吗?你这么一说,事情的性质就不再是私人恩怨了呀。 也就是说,你刚才的承诺真的只是私人感情,不是说要还我人情的了。 这下子,我打了朱启明都讨不到实在人情,真是的! 好在,罗副书记的心情已经被自己的秘书搞到不能再坏的地步。所以,他也就是一声苦笑。 这种情况下,刘广林当然不去指望罗书记留饭了,他说完之后,立刻告辞。 好在赵隐谦还没有忘记他,直接给安排了中午饭。 两人的午饭在省委机关食堂吃的,饭菜很可口,自助餐形式,还能谈一点事情。 “刘书记,跟你说一个事,在省纪委和检察院的联合调查之下,松宜矿务局不出意外的,塌方了。” 刘广林嚼着一根排骨,味道很浓,有着莲藕的香气,酥烂软糯的口感,很不错。 赵隐谦见刘广林不接这个话茬,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问道:“刘书记,对这个改制,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吗?” 刘广林点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干部编制太大了!不砸掉一些人的饭碗,大家都吃不上饭。 赵主任,我的意见是借省联合调查组的东风,扩大审计范围,加强审查力度,在最大程度上压缩编制。 对于支持撤编的干部,我们可以增加他们的撤编补贴,比方说,股级干部一次性补贴七万元、科级干部十万元等等,这个金额可以再商量。 但,对于不同意撤编的,还幻想着国家来安排他们重新上岗的干部,对不起,即使审查不出问题,也要就此退休。 只有这样,这个改制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否则的话,只会没完没了的扯皮。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和这帮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去扯。” 并不是刘广林一定要在赵隐谦面前摆架子,实在是,改制这种事情,就必须寸步不能让。 你今天让了一寸,明天你要是不让出来一尺,否则,你的处境只会比今天更艰难。 至于赵隐谦,他当然心里头不痛快。 一个省委书记的秘书,在省里面是前途最明朗的那个人,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了。 所以,尽管碍于余书记的吩咐,他不会对刘广林怎么样。 但这样被刘广林轻慢,他赵隐谦的心里头是真有个疙瘩。 刘广林看到赵隐谦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不过,刘广林不会去和他解释什么,你不亲自尝一口盐,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咸味呢! 于是,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两人快速地吃完饭,通知了东宝市的付市长,去赵隐谦的办公室开个碰头会。 会议一开始,赵主任就直接亮明态度,“两位,我没有太多时间,今天的这个碰头会我只有两个小时。 所以,我们不妨坦率一点。” 刘广林听得直皱眉,赵隐谦的这个态度,只怕整个改制都会变得很麻烦。 但他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 余书记对不起了! 不是小刘我没有责任担当,不愿意跟着您的红旗冲锋陷阵。 实在是敢死队也不能这么冲,那不是敢死队,那是送死队! 于是,碰头会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进行下去。 转眼之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就听见付市长在和赵隐谦讨论土地划拨的事情。 刘广林琢磨了一下,时间刚刚好,再拖下去火候就过了。 于是他起身说道:“我就不在这里浪费你们两位的宝贵时间了。你们俩先聊着,我先走了!” 刘广林说完,就要准备离开。 在这一个瞬间,赵隐谦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甚至是惊慌失措的感觉,我闯祸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说道:“刘书记,你有意见可以提嘛,碰头会碰头会,大家都要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这才叫碰头会。 你什么都不说,听我们说这些就不耐烦,这不好吧?!” 第108章 秘书的受难日 在赵隐谦认为,这已经是他很委婉的表达方式了。 但,他身边不止一个人,还有东宝的付市长,这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就听见这位阴阳大师说道:“年轻人嘛,有点火气很正常。赵主任,刘书记,都不要计较,为我们接着谈?” 刘广林对这种程度的阴阳免疫力极高,直接无视掉,他看向赵隐谦,微笑着说道:“任何部门的改制撤编,第一个绕不开的就是人事安排。 你们两个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干脆闭口不谈是吧! 所以,我留下来能谈什么呢? 土地问题是我们这几个小虾皮能谈的吗? 赵主任你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我能理解,官声要紧。 但,即使所有人都理解了,你认为,余书记能理解吗?” 说完话,刘广林轻轻推门,径直走了。 真的等到刘广林走之后,赵隐谦才发觉,卧槽!戏才开锣,主角跑了! 于是,他不得不向余书记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且还要尽量客观。 余书记听完之后,深深怀疑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度数是不是又涨了,怎么连看个秘书都看不清了? 听完赵隐谦的汇报之后,余书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下子可好,我真把小刘得罪了! 本来,余书记上午逼着刘广林,硬要给三镇市拉一笔投资就已经出格了。 但这也还算是正常的工作范畴。 可是改制这个事情,真不能算是正常的工作范围,毕竟牵扯到回避制度。在这个情况下,小刘也明确拒绝了。 还是自己通过改制小组这么一个手套,才把回避制度规避开,让小刘不得不为改制的事情操心。 事实上,效果也好到超出于书记的预料。 这个改制还没开始呢,为了改制之后的人口就业,小刘就引来了一整条农机产业链。 这是多大的一个政绩,体制内的人都清楚,就凭这个政绩,副厅升正厅的履历绝对光鲜亮丽。 现在好了,赵隐谦的自作主张,刘广林的就坡下驴,把自己这个省委书记给逼上了改制的第一线。 本来,余书记这种抓具体工作的方式,省委里就有不少人诟病说,楚天省是全国唯一的双省长模式了。 现在更好,还要被自己的秘书逼着,亲自上第一线冲锋陷阵,这后话可就更难听了。 饶是余书记气量惊人,也对赵隐谦失望不已。 好在,小赵这次的错误是犯在爱惜羽毛上,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批评两句也就是了。 余书记取下眼镜,拿出一块软布,慢慢地擦拭着镜片,最后缓缓戴上,认真地看着赵隐谦,“小赵啊,小刘临走的时候,都没有说谢谢你吗? 你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下次记得让他请你吃饭! 还傻站着,给小刘打电话吧,我来跟他说!” 赵隐谦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广林的电话,然后一句话都不敢说,直接递给了余书记。 余书记放在耳边,就听见刘广林平淡的声音在说:“赵主任,省委有什么指示?” 余书记难得的老脸一红,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小刘啊,是我!” 说到这里,他也不等刘广林的问候,轻笑着说道:“好你个小刘!三十六计都用到我秘书身上了。 我告诉你,你的激将法没用,想撂挑子我不答应。 刚好,过两天我要去一趟东宝市,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不管是土地划拨,还是人员撤编,你都给我快刀斩乱麻。 这是政治任务,我看看谁敢不听招呼!” 刘广林还没有走出省委大院,听到余书记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笑道:“余书记,我今天在罗副书记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副横匾,字的好坏就不说了,内容很有意思。 ‘党领导一切’!” 余书记嘴角往上翘,慢慢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挂在罗副书记的办公室就更有意思了,是吧?!” 刘广林也没隐瞒,反正罗副书记下半年就要接任楚天省省长这种事情,在高层几乎是公开的。 这也是余书记为什么要着急抓具体工作的一个原因,现任省长真不干活啊! “是的!在我小刘眼里,‘党领导一切’这一宗旨高于一切,我肯定跟着您的旗帜冲锋的!” “滑头!那就这样吧,过两天让小赵通知你。还有,答应我的事情,三镇的投资你要抓紧搞起来,不然在我这里你可交代不过去!” 余书记说完,根本不给刘广林申辩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他伸手递电话给赵隐谦的同时,说道:“小赵啊!同样是副厅级干部,现在能在刘广林身上找得到自己的差距吗? 连我和他谈话都要注意下前因后果,就算是这样,还被他一个小小的手段拉下水了。 唉,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的?” 赵隐谦看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了刘广林的当了。也不对,是刘广林利用自己爱惜羽毛的心理,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 然后,自己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 这些不羞耻,人嘛,有谁没有上过当的?! 但,赵隐谦想到这里,脸色禁不住发烫,上当了还找不到地方说理去,这才是最羞耻的。 “好了!副部级的领导都被他在政务院的大会上,骂得抬不起来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副厅。 以后灵醒一点,爱惜羽毛不是大毛病,但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 去吧!有空了好好想想,自己这次输在哪里了。” 赵隐谦出了余书记办公室,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湿透。 今天绝对是他赵隐谦入仕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天。 一想到刘广林那张年轻的面孔,那副平淡甚至有些冷淡的表情,赵隐谦心里头就一阵畏惧。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随手一个举措,就差一点让自己前途尽毁,实在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秘书处的一个同事的电话,向他汇报罗副书记重新选秘书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秘书没有及时把刘广林来访的消息,传递给庆全书记,被刘广林抓住了小辫子当面告了一状。 结果,就是这个未来省长的秘书,没了。” 第109章 作死小能手朱启明 赵隐谦也精明了一回,他在想,刘广林是这样的人吗? 答案很明显,不是! 如果刘广林是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他处理起和自己的小冲突,就不会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借坡下驴。 所以,你小子这是想干嘛? 挑拨我和刘广林继续斗下去吗? 看来,我平时的傻大姐形象真的深入人心,是个人都想在我这里讨点便宜。 于是,赵主任就把这个给他来电话的小子记住了。 机关大院,信息的收集、筛选非常重要。 在信息面不够的情况下,宁可被动挨打,也不要轻易反击。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你的反击是不是对方的算计。 ······ 既然来到了省委,就不能不和姜海潮部长联系,否则就是不礼貌、就是有意见,因为两人之间有私交的。 正儿八经的说,是姜海潮部长一直在帮衬着刘广林。 不管是方缘的老公谢云贤晋升港工集团的副总,还是他妻子万芷在楚天省委组织部挂职,姜海潮都尽心尽力了。 所以,整体上说,刘广林是欠了姜海潮的人情。 这种情况下,刘广林没有提前一晚来三镇市,请姜海潮聚一聚,都是刘广林有些跳脱了。 姜部长不在楚天省,这次又在京都出差学习,或者是说,既是介绍经验,又在学习政策。 中组部正在推广干部交流活动呢。 就听见姜海潮在电话里说道:“中组部对你搞的这个底层干部交流活动,很看好。现在准备面向全国推广,尤其是东西部干部交流。 因为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政策作用的明显性,粟老部长就把中组部准备前来宜都市考察调研的事情,压了下去。” 前一段时间,粟子莹和刘广林提过一嘴这个事情,没有今天姜部长说的这么细就是了。 这个事情对刘广林来说,是一种保护措施。 万一干部交流政策被歪嘴和尚一通瞎念,出事了也和刘广林无关。 不过,既然姜部长说到这里,刘广林也要给他一两句解释,这毕竟是自己人。 “姜部长,好政策也怕碰上个瞎指挥啊!这个事情牵扯的面很广,但影响力不是正面的。 干部一交流,对于交流双方来说都出了舒适区,有些怨言、有些摩擦这些都不可避免。” 然后,把自己今天在楚天省委的事情大概讲了几句,刘广林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姜部长,却陷入了沉思。 姜海潮可不是刘广林,他没有刘广林从后世带来的信息,所以,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选择。 是冒着得罪那位大部长的风险,暗地里出手,推一下这个朱启明,继续帮助刘广林;还是装作没听见。 刚好人在京城,姜海潮就赶着饭点,来了一趟自己大舅哥家,和这位警察总部的大佬谈了谈自己的为难之处。 大佬笑而不语,看向自己的外甥姜奎,问道:“姜奎,你怎么看?” 姜奎笑着回答道:“就看您是不是舍得把我放出去了。 您要是舍得把我放出去,我肯定希望跟着刘哥,他这个人,踏实,能成事,而且能力特别强。 您要是把我放在警察这条赛道上,那就没有上杆子帮忙的道理。不帮,刘哥也怪不上咱们。” 大佬点头,说道:“我做总督察这么些年,在警察部门是建立了个人威信,也交了一些朋友。 当然,也狠狠地得罪了一批人。 而且,警察部门毕竟是准军事部门,命令大于一切。 姜奎你什么都好,就是时运差了一些,一直把你放在警察部门,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姜奎点点头,笑着说道:“舅舅,我全都听您的安排。不管是留在警察部门,还是进地方政府,都行。” 姜海潮到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自己的大舅哥为什么要自己和刘广林处理好关系了。 “海潮,你回楚天了,盯着点楚天省厅。 警察部门是为政府服务、保百姓平安这个宗旨绝对不能变。 我会派一个督查组下去,好生整顿纪律,不让某些人利用手里的权利瞎搞!” 这就是警察总部大佬的气度。 ······ 刘广林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候电话,就居然能引来了警察总部的督导组。 他此时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往回赶呢! 何至于这样辛苦,在三镇市休息一晚,和几位领导多联络下,增进感情不好吗? 就刘广林现在这个炙手可热的行情,他邀请余书记吃饭可能不够资格;但,邀请罗庆全副书记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不呢? 因为,家被朱启明偷了! 本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原则,朱启明派了一个调查组,进驻了宜都市局,专门调查关于抓捕伤人事件。 这种倾向性明显的调查,结果不问可知。 所以,徐健民不得不向刘广林求援。所以,刘广林不得不连夜开车回宜都市。 汽车音响的低音不错,王菲细腻甜柔的嗓音,在轻轻哼唱“这千斤重情书,在夜阑尽处,如门前大树”。 星空下,空旷的原野上,疾驰的汽车灯光,宛如一颗不灭的流星。 第二天的一大早,刘广林直接找上了徐市长,对市局干预地方政府工作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汇报。 并且向徐市长提出,要求市局立刻取消这个调查组。 因为它带着明显的倾向性和个人意图,是一个政治错误。 徐市长立刻从“政治错误”这四个字中体会到,要是不答应刘广林的要求,后果会极其严重。 因为,地方党委在处理这类准军事化组织所犯的“政治错误”时,可以下狠手而且不用承担责任。 甚至不排除,刘广林会下令宜都市局直接把调查组的人关起来。 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要说他一个正厅级的市长扛不住,就连副部级的孙字纲书记也扛不住。 所以,徐市长黑着脸拨通了朱启明的电话。 “朱启明同志,我代表西陵市政府正式命令你,停止对宜都市局的调查,立刻撤回调查组。 稍后我会向字纲书记汇报,暂停你西陵市警察局长的职务。” 第110章 嗯?没打起来? 电话那头的朱启明有些听不懂了。 “不是,子健市长,我这是正常履行西陵市警察局长的职务,对宜都市局的事故调查也是在警察局长工作条例之内的。 怎么就被市政府停职了呢!我不理解!” 徐市长听的直皱眉,这个朱启明,胆子是真的大。 干预地方政府执政、迫害下属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发展到敢对抗上级组织了。 简直无法无天! “不理解也要执行!” 徐市长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孙书记的电话。 电话里,徐市长就朱启明擅自启用调查组,干预地方政府施政的错误行为,向孙书记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他把重点放在了朱启明对抗市政府的命令上,并进一步提出,是不是立即向市人大通报,暂停朱启明副市长的职务。 孙书记此时正在省委。 不过,他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在罗庆全副书记的办公室里,商量处理西陵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谭振东的处理问题。 官至副部级,这种交接上的小摩擦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根本不算什么。 两人正谈着呢,徐市长的一个电话,直接就把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一竿子打翻了。 孙书记的感觉就是,罗庆全你欺人太甚! 我根本没有惹你,可你倒好,让你的人在我地盘上,对着我穷追猛打,真以为我怕了?! 所以,他也就不再遮掩,把朱启明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当然,是从徐子健市长对朱启明下的命令开始说起的。 罗副书记听完之后,感觉就别提了,要是朱启明在他身边,他能一巴掌抽过去! 坑队友你朱启明真是坑出了新高度! 昨天刘广林直接找过来,当面和他这个省委副书记交涉之后,罗庆全就已经在电话里警告了朱启明,不要和刘广林纠缠。 嗯,电话里朱启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还立刻就派出了调查组? 这是在对刘广林的回击吗?! 罗庆全真的不想管了,太累! 他正想着呢,朱启明的电话打过来了。 罗副书记是真不想接这个电话,这一刻,哪怕是朱启明的连襟站在这里,他都能啐朱启明一脸! 但,人是社会动物,还是感情动物,想到朱启明的连襟曾经的帮助,罗庆全还是拿起了电话。 但这一回,罗庆全根本不给朱启明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在电话里说道:“朱启明,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听从西陵市政府的命令。 也不要和我解释,你的解释我不听。”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对孙字纲说道:“子纲书记,这个朱启明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但是,看在他抓治安还有一套手段上,能从从轻处理就从轻处理吧! 党组织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 面对罗副书记的示弱,孙字纲根本不为所动,他笑着劝解了一句,“任何处理都要有依据,等处理依据出来了,我再向您汇报吧!” 看到孙字纲很客气地把话说死了,罗庆全知道,这一回,西陵市为是不打算给朱启明留任何余地了。 看着孙字纲出门的背影,罗副书记思索了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朱启明连襟的电话。 “老刘啊,朱启明现在惹了个大麻烦,西陵市委正在处理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浑厚,笑着说道:“他一个小小的市局局长,能惹多大麻烦!他就是想把天给捅破了,也够不着啊!” 罗庆全不得不把事情的原委这么一说,刘部长听完之后,反应很快,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朱启明,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我那位小本家。 哪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刘广林是我看见了都要想法子往上贴的人! 好了,我想办法把朱启明调到铁路警察局吧! 老罗,你先拖一拖,给我争取一两个月的时间。” 怎么说呢,罗庆全身为省委副书记,在组织人事上的权力其实很大。 如果是他真的下定决心,要保朱启明这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除非余书记和姜海潮联手,否则这个朱启明的位置就是稳的。 可罗副书记很清楚,他保住不! 姜海潮这个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就是江南省的干部,要说他和万家没有关系,他不信! 余书记就更不要说了! 宜都市新农社的一个小小的剪彩仪式,他一个省委书记都要在那里花上一天半时间,可见他对刘广林是多么看重。 更何况,这明显是朱启明在欺侮人! 所以,罗副书记苦笑着和刘部长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我这里不动的话,还好说,大家都会按照程序往下走。 我这里要是敢动,余书记和姜部长两人肯定不会看热闹。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我都惹不起啊! 难办!” 刘部长听着直咂舌,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让铁道部把朱启明借调过来。 今天下午借调函的传真件就给你,你帮着先把朱启明弄出来,西陵市这边的事情,等我这几天专程跑一趟,慢慢谈吧!” 这倒是个办法。别的事情罗庆全不敢动,可是把人调走这个事情,他真的可以直接做主。 就好像街头上打架,因为高估了自己的武力,结果还没交手呢,看到对手脱去上衣,露出两大块健硕的胸大肌,以及满身的肌肉疙瘩,转身就跑是一个道理。 一般来说,当事人也不会逼迫的太紧,否则的话,一个不依不饶的名声可不好背。 所以,罗庆全就一口答应下来。 果然,拿着借调函的传真件,罗副书记还真就把这个事情办下来了。 朱启明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刘广林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了。 他被自己的连襟在电话里喷到怀疑人生。 全国骂战看楚天,楚天骂战看三镇,这个真实不虚! 每一个三镇人都有骂战天赋,越骂越勇只是基础,越骂越凶也还是平常,骂到就像媒婆劝婚才算是有水平。 朱启明挨了一通臭骂,连忙收了神通,召回了调查组,等着铁道部的借调。 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借调不过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看着这个祸害就这样被调离地方,不管是罗庆全,还是西陵市市委,全都松了一口气。 嗯,没有打起来,这就很好! 第111章 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铁道部联合湖北省委调走朱启明的事情,瞒不了人,当然更瞒不了刘广林。 甚至刘广林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就连罗副书记是怎么和省厅协调的,都一清二楚。 正是如此,刘广林才觉得,老一派领导玩起刀切豆腐这一套小手段来,那才是真正的两面光,娴熟得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挑不出毛病只是让对手找不到攻击点,不代表对手心里头没看法。 刘广林也好,孙字纲也好,心里头的火气大了去了。 你朱启明一番挑衅之后,屁股一拍跑了,搁到谁心里头都恨得牙痒痒。 罗庆全作为省部级高官,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很清楚,自己插手朱启明的事情,得罪了一个省委常委和一个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 其实,很不划算。 但,人情不是生意,欠了就是欠了,不还不行啊。 所以,罗副书记打算今后在面对刘广林和孙字纲的时候,低调一些,尽量怀柔吧。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一场风雨就这样消散掉的时候,警察部的督导组下来省厅检查工作。 一位正厅级的领导亲自带队,开始在省厅巡视。 然后,就把西陵市局一把手朱启明局长,借调铁道部的事情给翻了出来。 督查组的原话很有意思。 “就算是火烧房子,传真件也不能调人,这是制度,铁打的制度。” 于是,楚天省警察厅的政治部主任遭到训诫,分管干部人事的副主任记大过处分,具体经办人被开除出警察队伍。 这还不算完,这个事情被上报到了警察总部,朱启明被总部要求立刻回原单位。 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罗副书记有些看不懂,他不得不再次和铁道部刘部长通话。 “我就没看明白,怎么警察总部就直接下场了?老刘啊,你是不是在运力上没有照顾到他们的谁谁谁啊?” 刘部长也一头的雾水,平时警察总部的人也不找他这个部长办什么事,基本上不可能是在私交上得罪了人。 那么,问题就出在公事上了。可能自己对铁路警察局看的太紧,不让他们插手,这才让警察总部的大佬不爽! “没有,公事上的纰漏,甚至连纰漏都算不上吧。” 罗副书记听到这里,心里头一沉,私交上的错误还有退让和妥协的余地,公事上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那个,老刘啊,朱启明你可千万不要再放回来啊。这真要是放回来了,我们俩就被全国人民看了笑话去。 到时候,我这个已经稳了的省长位置,也会变得不稳当,真不开玩笑。” 刘部长真不理解罗庆全的想法,怎么说呢,一个部级领导干部,怎么能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 “那个老罗啊,一个人如果两面派到了极限,就会发现,自己两边都不讨好。 就朱启明这个事来说,就算他回到楚天省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都没有吧! 那就火力全开斗一斗! 输了,结果不会更坏!赢了,也能让你接下来的一届省长干的舒服点。 至于说被人看了笑话,会看的才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这种人是不可能笑话咱们的; 一个连笑话都不会看的,也影响不到我们,我们管他做什么呢!” 又是这个口吻! 十年前罗庆全也是在刘部长的这种语气煽动下,头脑发热,干了一件得罪大佬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的仕途他走的步步惊心。 现在又来了。 问题是,居然再一次地把他罗庆全给说动了心。 “唉!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拿捏的死死的。”罗庆全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就搞!” 于是,楚天官场开始了一场异象纷呈的年度大戏。 正在宜都市召开市委机关干部生活会的刘广林,并不清楚,自己和罗庆全书记的政治蜜月期已经彻底结束。 刘广林正在台上讲今天生活会的主题,“干部自我约束的重要性。” 看着台下坐满了各个干部,看着他们或者正襟危坐,或者埋头书写,形式上是认真的。 干部们的这种态度,是对上级党组织的尊重,是对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尊重。 “现在有一种言论,说‘权力即自由’。 虽然不正确,但也说明了一些问题,更大的权力能给你带来更大的自由度。 但,我要在这里告诉大家,这种观点是错误的。 毕达哥拉斯有一句话,讲得很好,‘不能制约自己的人,不能称之为自由的人’。 好在哪里? 要我说,这句话好就好在对自由本质的解读既有深度又不晦涩,自由需要约束。 再来翻一翻《论语》,也有对约束的一些应用描述,最经典的一句就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他在提倡约束的同时,还进一步提到了引导,甚至把引导放在了约束的前边,以此来突出引导别人往美好的方向走,往自由的方向走。 但同时也强调了约束。 可见古今中外,谈到自由,必提约束。 所以,我们这些掌握着更高自由度的官员们,也必须要有更强的自我约束能力。 就像自由需要约束一样,权力更需要制约。 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什么时候你觉得你在现在的岗位上,权力不够用,那就是到了你应该也必须反躬自省的时候。 你是不是在放纵自己手里的权力?甚至是在放纵你自己的心? 普通人的放纵,伤害范围有限;我们这些国家干部要是放纵起来,危害就太大了。 所以,同志们,仔细想想吧,是不是该到了约束自己的时候了?约束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心中的欲望的时候了? 接下来,我会重点关注那些经常越过权力边界的人,关注你们越权的真正原因。 既然你放纵起自己来一点也不含糊,那就不要怪市委处理起你来也一点不含糊。 说一句没水平的糙话,你们连自己手中的权力都还没有好好掌控呢,还想着争取更大的权力? 醒醒吧,就你们这样唱高调的干部能干什么实在事?!” 生活会嘛,向来警钟长鸣。 但,政治敏感性强的干部还是不少的,他们能听得出来,刘书记这是有意要在权力管控这一块,动真格的了。 第112章 未战祭旗者,老帅也 会议结束,刘广林走出会场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上,有好几条未接来电。 有一个电话是姜奎的,这小子来楚天省了? 刘广林没有多想,回拨了过去。 “刘哥,开完会了?” 这小子,真有灵性啊!刘广林在心里头感慨了一句,“嗯!你在三镇市?” “是啊,跟着警察总部的督导组一起下来的。另外,朱启明可能要回楚天省。” 刘广林不禁一愣,哟呵,警察总部的这位又开始搞事情啦? 但这不是刘广林需要关心的,离得有点远就不说了,也帮不上忙。 他关心的是,这位大佬怎么就把朱启明这个祸害,又给拎回来了? 这下子好了,他和罗副书记之间,必有一战啊! 这种宿命感实在太强烈了。 可,刘广林是真不想打。 这要是打起来了,不管输赢,自己都要挪一挪位置,就此离开楚天省都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这事情真要闹起来,到底是个啥结局,那就要看收场的人是个啥心情了。 不过怎么说,眼看着一个政绩斐然的重点培养干部,就这样被消耗在内斗之中,还是置气斗狠的意气之争,这是组织上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么多,刘广林就有些不解,他诧异地问道:“你舅舅是怎么考虑的?” 电话里,姜奎的声音很有活力,他爽朗一笑,“哈哈!我舅的意思很简单,警察部门是个准军事化组织,纪律是高压线,谁都碰不得。” “好吧!我配合他的工作。” 刘广林想到既然战斗不可避免,那就不要犹豫幻想了,“这里有几份这个朱启明的材料。 其中的涉案金额差不多一千多万,另外还有几份有问题的人事档案,我让人开车给你送来?” 姜奎有些不快了,“刘哥,你不能自己跑一趟三镇吗?我这里真走不开,被我舅的人看的死死的。” 刘广林苦笑一声,“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我们这里在打朱启明,对手肯定在想着怎么搞我,这个逻辑你理解的。 那么,我为什么还要送人头上门呢?” 姜奎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还真是叫人紧张!一个省委副书记,要想拿捏你,哪怕你是中管干部,也有很多手段可以用的。” 刘广林也苦笑着解释道:“嗯!你要理解,弄脏一个人的成本,要远远低于把一个人洗干净。 再说,我现在处在关键期,不想脏了自己的名声啊!” 姜奎想也不想的说道:“刘哥,你也不要派人送了,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先不说,还是有些风险的。 干脆的,我自己带人过来拿吧!” 于是两人约了时间,就在今晚,就约在西陵市委。 刘广林匆匆通知马从东,让他取消了所有的行程,两人一边驱车前往西陵市,一边联系孙字纲书记。 在当前,孙书记是刘广林的天然盟友,不但利益相同,而且处境也完全一样。 孙书记可能是在开会,刘广林亲自拨打了两次,他都没有接听。 刘广林想了想,他在省里,万一被人用手段拖住了,耽误个一两天,那事情的发展就会从优势转变成为劣势。 所以,他第一次拨打了孙字纲的专职秘书云霄汉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云霄汉的语速有些快,“你好,是刘书记吗?” 刘广林听得出来,他应该是在忙着应酬什么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简短地通知他,“云主任你尽快告诉孙书记,朱启明要调回楚天了。 另外警察总部的督查组今天已经到了三镇市。” 这个年头,还没有微信即时通这种网络电话,电话里头不可能说再多了。 那边的云霄汉听得就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还是很快找到正在参会的孙书记,轻声说了这个事情。 云霄汉正在参加的这个党建会,是个小规模的交流会,不少省委常委都参加了。 这次会议的重要性肯定有,但要说有多紧急,那也是扯淡! 看着其他几个常委在侃侃而谈,这要是等会议开完,再来个会后交流,今天是别想回西陵市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个会议本身确实是拖住了他。 孙书记平静地坐在主席台上,看似认真地在聆听着其他常委的发言,实则在仔细盘算着,这一仗的规模和烈度。 结果,他的感觉很不好,因为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也就是说,孙书记将要和刘广林一起,面对一场完全失控的官场倾轧。 这个结果,真的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他维持着风度,直到会议结束,走到还在准备会后交流的罗副书记身边,小声说道:“庆全书记,接下来的交流我就不参加了。 是时候做准备了。” 罗书记看着神色坦然的孙字纲,心中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你们既然要把朱启明从铁道部弄回来,就要承担后果。 所以,他也就是笑着点了点头,放弃了最后的和解机会。 罗副书记甚至主动伸出手,和孙字纲握了握,轻声说道:“回去的时候,开车慢点,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孙书记感受着手掌中的冰凉,点头告别。 但,就在当晚,孙书记的座驾在高速公路上,被严重超速失控的小车撞击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刘广林这里。 这才是,刘广林看着眼前活力无限的姜奎,一声长叹道:“姜奎啊,局面无法控制了。” 姜奎看到刘广林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神情由沉着冷静,变得有些有些焦躁,连忙问道:“出大事了?” “嗯!楚天省委常委、西陵市委书记孙字纲同志车祸住院了。” “我草!这还没开战呢,就把老帅拿去祭旗了?!”姜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官场倾轧事件了。 这涉及到了谋杀! “刘哥,你认为会不会是他们指派人手干的?” 刘广林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可能!不管是罗庆全,还是刘字高,谋杀这种低级手段早就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我们,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赶上了!” 第113章 当代楚霸王朱启明 事情不难查,失速小车司机自己也撞得够呛,正躺在医院抢救呢。 这确实是一件很寻常的交通事故。 孙书记伤的不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康复并恢复工作,几乎不可能。 虽然独木难支,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广林也只是唏嘘了片刻,开始认真地和姜奎讲起了手中的证据。 “第一份到第四份材料全部涉及经济,总的涉案金额有一千四百多万。 其中,光是西陵市局换装的服装定制采购这一块,就有九百万。 这一块的招标投标制度,也仅仅只是走过场,其实是朱启明指定服装厂家后,开始邀请几个其他服装生产厂家来陪标的。 剩下的五百多万,也全都是服装生产这一块的,都是朱启明亲自向其他单位一把手打招呼后,由同一个厂家中标的。 这些单位有西陵人寿、西陵电力局。 这个案子的侦办方向就在那个服装生产厂家的业务员身上。 当然,最近一两年里头西陵市国有五大银行,以及西陵市的两个三甲医院都在突击换装,这里面一定有朱启明的运作。 确实的证据,要靠督查组自己想办法了。” 姜奎笑着说了句,“看来,朱启明这家伙在经济上还算清白啊!” 刘广林摇了摇头,“不可能!西陵市的几个大型餐饮娱乐公司,背后的靠山都是他朱启明。 具体朱启明是怎么抽水的,我们不清楚。 而且,经济上的问题其实很小,重要性可以忽略不计。 朱启明的问题出在工作作风上,他的作风很大,远远不止简单粗暴。 我举几个小例子,你就能大概明白严重性。 一次他醉酒了,去小町分局检查工作,分局的一位副局长因为起身迎接的动作慢了一点,被他扇了好几个耳光,大骂其不长眼。 当时用力很大,真的把那位副局长的后槽牙给打掉了。 后来更是多次在大小会议上,把这位副局长作为‘不懂规矩’的反面典型,反复呵斥谩骂。 他的办公很有特色,直接在酒桌上办公。 朱启明往桌上一坐,干部们按照职务大小排队,口喊‘老板’给他敬酒。 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开始谈事情,主要还是骂,然后随意安排。 所以,市局大楼的装修就很有意思了。 搞了好几个大包厢,名称取的也应景,‘议事厅’、‘聚义堂’什么的应有尽有。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朱启明搞的‘机构改革’,彻底破坏了监督体系。 撤销了各个分局的纪委会,把监察室和政工室合并,纪委书记另有任命。 这个信号才是最为危险的。” 姜奎听到这里之后,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刘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了,部里就不是现在的处理方式。” 刘广林点点头,有些自责地说道:“这也是因为朱启明被借调了,他的老底才被人翻出来。 不然的话,迫于朱启明这个楚霸王的霸道淫威,真没有人敢这么做。 可悲!” 姜奎想了想,看着刘广林认真说道:“刘哥,听我一句劝,朱启明的这个事情,你现在就不要出面了。 交给上面来处理,这样对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这样的干部,手里头拿着枪,是最大的不稳定。” 刘广林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我赞同你关于稳定的观点,但我不会退缩。 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我会选择避让;了解清楚之后,我避无可避。 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义感。 正义感这东西是天生的。没有就是没有,培养不了;有了就有了,抹杀不掉。 实在是,朱启明这样一位专权暴虐的干部,他上面的保护伞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所以,朱启明真不是某一个部门能独立拿下他的。” 姜奎想了想,也没有再劝下去,连夜驱车回三镇市。 孙书记因车祸住院,不管于公于私,刘广林都应该去医院看望。 所以,刘广林也和姜奎一起,连夜赶到了三镇市。 在这种时候,一功德值一颗的祛邪丸,还是很有必要喂一颗给孙书记的。 不管是出于对西陵市目前局面的担心,还是出于对孙书记为人为官的敬重,这一点功德值都要花。 当天夜里,刘广林潜入协和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找到了还插着呼吸机的孙字纲书记。 孙书记确实挺倒霉的,被自己断掉的肋骨插破了肺,一场大手术下来,一条命也去了大半条。 看到孙书记从一个不怒自威的敦厚长者,变成一个生命垂危的病患,刘广林也心有戚戚。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利地位,在这样的厄运面前,什么都不是。 给孙书记喂下祛邪丸,刘广林也不再停留,回到省委招待所,要了一间房,准备好好休息。 只是,刘广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他想给万芷打个电话,又怕时间太晚,耽误了孕妇休息。 就在这时,刘广林的手机响了。 是万芷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接听后传来的温柔声音,让刘广林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温暖。 “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担心吵着你!” “嗯,平时这个时间的话,我已经睡下了,今天有些睡不着。” “别担心我,我好得很。” “嗯,爷爷了解到你的事情,也安慰我说,你能应付过去的。可我就是担心。” 是啊,斗争这种事情,怎可能完全让人放心呢。 两人聊了好几分钟,刘广林心中的担忧和抑郁,都在万芷的柔声细语中消散掉,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刘广林赶在九点钟之前再次去看望了孙字纲书记。 看得出来,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气色也很好,只是伤口没有愈合,不能行动而已。 虽然还是插着呼吸机,不能说话,但不影响孙字纲的思考。 甚至可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让他从正面避开了即将到来的争斗倾轧。 他决定,安心躺在医院里,等候着康复。 虽然说,把一切都推给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显得很没有格调做派。 但,确实是身体不允许。 更何况,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看看省委里到底有哪些人会急赤白脸的跳出来,本身也是一种政治摸底。 第114章 纪委大门是正常干部能进的? 看望过孙书记之后,刘广林来到省委,找到了省委组织部的姜海潮部长,汇报了自己在宜都市的干部交流、管理等方面的动作。 语气沉稳,逻辑严密,并没有因为已经开始的斗争而乱了方寸。 姜部长提到,中央党校最近有一期厅局级培训班,他已经帮着小刘报名了,现在就看这个时间上如何安排。 姜部长的本意,是让刘广林自己也找一找人,加入最新一期的干部培训班,好从目前这个漩涡中跳出来。 刘广林对此无可无不可,他很清楚,自己在楚天省的一举一动,都被安福胡同那位老领导看在眼里。 如果自己被突然通知去党校了,不用姜海潮报名,党校就直接指定了名额。 如果没有党校的直接通知,找人也没用,因为老领导认为,面对斗争,你不应该避让。 所以,去党校学习这个念头,在刘广林心里一闪而逝。 “姜叔,对于破坏组织机构的所谓机构改革,组织部门的处罚原则是什么? 目前,西陵市警局的纪检监督机构,已经被朱启明完全改掉了。” 这件事情,姜奎还没来得及和姜海潮汇报,姜部长一点也不清楚这件事情。 但姜部长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省委组织部门第一个要追责的,不是朱启明,是西陵市委。 甚至于,西陵市委当时批准改革的这一位领导,他的领导责任要远远大于朱启明本人。 现在,被楚天省委委员、西陵市委常委的刘广林,在自己的直接领导因病住院的情况下,直接汇报给了楚天省委组织部。 接下来,姜海潮可以断定,刘广林会找楚天省纪委黄书记汇报这个事情。 在孙字纲书记因病住院的情况下,刘广林的这种做法,不但没犯越级上报的错误,反而是处理得当。 现在,就看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了。 也就是说,现在就看朱启明会不会在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派出调查组之前,抹平犯下这些错误的证据了。 如果抹平了,刘广林在不能证明自己不是诬告的情况下,这件事情就是假的。 单说事情本身的话,以姜海潮对刘广林的了解,这是百分之百的真事。 也就在这一刹那,姜部长的身份就从观战人员被直接拉进了战场,转变成为参战的一方了。 是的,如果这个时候姜海潮还不管,还在观战,那他是要犯政治错误的。 姜海潮想了想,问计于刘广林,“小刘你看,这件事情我直接找余书记汇报一下,是不是能显示出我重视的态度?” 姜海潮的原意,是让刘广林和余书记就这件事情通个气,不然就是直接逼省委书记在这件事情上表态了。 当然,这样也没有什么错。可是,姜海潮这不是不了解余书记的性格嘛。 刘广林听得明白,回答得也直接,“姜叔,这件事情余书记有义务也有责任知道。 当然,您要是在去找余书记汇报之前,组织好一个调查小组,这样更能凸显您的重视态度。” 更多的话,刘广林不可能说,因为那样会让姜海潮觉得自己看低了他。 “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点安全。”姜海潮意有所指地说道,“孙书记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多注意一点没有坏处。” 前车之鉴! 刘广林点点头,告辞了姜海潮,找到省纪委的小白楼。 纪委这个部门很特殊,在这个时代还远远没有后世那种见官大三级的霸气。 但就像某些领导说的,提拔你当副处、正处的,我没有这个权力;我要把这些正处、副处搞下去,还是很简单的。 所以,当内院的看门大爷看到这么一个小年轻上来打问的时候,心中厌烦,脸色难看,“没有预约进不了这个门,这个是规矩。” 刘广林也不愿意和一个看门的置气,尽管刘广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指责不懂规矩。 他掏出手机,第一次拨通了黄书记秘书小姚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当对方听完刘广林的自我介绍之后,很委婉地表示,黄书记今天的行程有些密集,希望刘广林谅解一下。 可能是刘广林在省委喜欢针对秘书这个名声传开了,引起了小姚秘书的反感,他很直接地拒绝了刘广林的请求。 虽然拒绝的语气很委婉,也很礼貌,可正是这种居高临下的礼貌让人生厌。 刘广林在看门老头鄙视的眼神之下,直接拨通了黄书记的电话。 “黄书记您好!我是西陵市委的刘广林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粗糙,就像金属在摩擦,“嗯!你好啊,小刘书记!你说!” 东宝市的警察撞车事故,直接引发了一个处级单位的塌方式腐败,这是省纪委始料未及的。 这个刘广林就是幕后主角之一,所以,黄书记才对他有印象。 正因为了解,他才清楚的知道这一位组织上的重点培养对象,是一个什么样的干部。 “黄书记,您能抽出一点时间吗?我有一个重大情况要向您当面汇报,我现在就在省纪委的大门口。” 黄书记听得心中一突,这又是哪里出了纰漏? 能把这一位亲自逼上省纪委,肯定不会是小事,那就见吧! 反正今天也不忙! 于是,他直接说道:“你上来吧,我在三楼。” “好的,您跟门卫打声招呼吧,这个大门不是正常党员干部能进的。” 刘广林的怨气并不是对着看门的老头来的,他是针对黄书记的秘书,尽管刘广林自己也知道,这不好,不利于团结。 可就是忍不住啊! 黄书记当然也明白,一个看门的老头何德何能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市委书记记恨,必定是自己的秘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想也不想地说道:“好吧,我让小姚下来接你。” 小姚就被黄书记叫了进去,直接问道:“刘广林的预约电话你给否了?” 小姚也没含糊,“考虑到您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行程有点紧张,我就自作主张了。” 第115章 假聪明比真蠢更可怕 黄书记饶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秘书,笑着说道:“都说刘广林瞧不起省委领导的这一帮秘书,确实有点道理啊! 你下去把他接上来吧!” “啊?我这就去!” 黄书记摇摇头,把心思又放到眼前的案子上来。 他正在惦记的这个案子可不得了。 国家特大型工程落户西陵市,其中所需砂石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砂石料的总包公司就不去说他了,懂的都懂。 现在的局面,是二包公司把总包公司的那点事全都捅到了他这里。 但是,他不能查总包公司,他要查的是二包公司,西陵市城建局下属的西陵二建。 一个省纪委居然查起了地级市的副处级单位,这个味道真的有点怪。 当然,场面上的理由总是现成的,什么金额特别巨大、办案阻力特别巨大等等,可只是一点,说出去不好听。 怎么办? 这是黄书记伤脑筋的地方。 小姚很快接到了刘广林,看着他站在内院的大门口,神色冷峻,对自己不苟言笑。 虽然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小姚还是数落了看门老头几句,像什么“没眼力劲”、“听不懂人话”之类的。 看门卫老头笑嘻嘻的反应就知道,小姚的这番话,多少带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你很闲吗?” 刘广林冷冷地来了一句,说完也不理会小姚,迈开大步走进了小白楼。 黄书记的身高不到一米六五,脑袋却比较大,神情威严。 他是地道的本土干部,眼底深藏着楚人特有的彪悍和狂野。 黄书记看到刘广林当先走进他的办公室,跟在他身后的小姚脸上隐藏着尴尬,眼里也还残留着一丝慌乱。 他就知道,这个小姚又在耍那些所谓的官场小技巧,结果被打击了。 人和人真不能比啊! 刘广林比小姚年轻,却比他成熟得多,手段、决断也要凌厉的多。 “小刘来了啊,坐!”黄书记起身迎了一下,邀请刘广林坐到会客的沙发上,安排小姚去泡茶。 刘广林全程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句“黄书记好”都没有。 这让黄书记心里头有些好奇,小姚拿刘广林怎么啦? 当然,他是不会问刘广林的,丢不起那个人。 “小刘啊,你这是碰上什么事情了?” “黄书记,我这点事情只能单独和您谈,不然,您控制不了影响。” 哦? 有大料? 黄书记心里头“咯噔”一声,大活儿背后站着的都是大块头,这又是惹到谁了? 刘广林看到小姚已经关好了门,这才坐直了身体,把西陵市警察局机构改革,撤销了纪检监督职能部门的事情,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你们西陵市委居然同意了?”黄书记觉得不可思议。 “市委同意不同意的,您不是也不知道吗?”刘广林被省纪委的这一帮子人阴阳得火气很大,直接怼了回去。 他这话,怼得黄书记面红耳赤。 这就等于是在说,黄书记,您分管的纪委部门都被人肢解了,您自己都不知道,您是不是个傻大姐?! 但,黄书记还没法计较,也计较不了。 “这个朱启明是谁啊?” 黄书记这话,表面上看,问的是朱启明身份来历,实际上问的是朱启明的社会关系。 “我不是很清楚,您问一问庆全书记就知道了。” 刘广林的回答滴水不漏。 看着面色沉稳的刘广林,黄书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转眼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留下来陪我吃一口!” 黄书记的邀请一般干部很难拒绝,但刘广林是二班的。 他在黄书记吃惊的眼神中,拒绝了这个善意的邀请,起身离开了小白楼。 黄书记站在窗前,目送着刘广林出了内院,心中感慨,这是一块硬骨头啊! 同时也在考虑,西陵市局的严重违纪应该怎么处理。 仅仅只是刘广林随手指出的庆全书记,就已经对办案造成了极大阻力了。 更何况,黄书记自己也不信,这个朱启明只有一个庆全书记是靠山。 那样的话,这种直接裁撤掉纪检监督的“机构改革”,罗庆全这种政治老手是不可能批准的。 那不是硬往对手手里递刀子吗! 所以,这是一个比西陵二建更难啃的骨头。 想到这里,黄书记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他起身,亲自前往信访室和监督检查五室,调阅有关朱启明的材料。 看到这一幕,整个小白楼都知道,黄书记这是有大动作了。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这个朱启明的材料还真不一般,尤其是涉及经济上的,粗略算了一下,涉案金额超过了四个亿。 其中的大头居然是国家特大型重点工程的砂石料开采。 看到这里,黄书记精神一振,刚好,可以从这里着手,办了西陵二建还让别人挑不出毛病。 他这里忙活着,小姚给他从食堂打来了盒饭,端着手里头温热的饭菜,黄书记看着小姚,点了一句,“你以后见到刘广林躲远一点。” 当然,更多的事情黄书记也不可能说,因为他已经有了换秘书的心思。 小姚跟随黄书记也已经快两年了,又是在纪委这种特殊部门,实际上年前黄书记就已经有了换人的心思。 今天这种想法更强烈一些,让他感觉不换不行了。 谁家的秘书这么肆无忌惮! 唉,假聪明比真蠢更可怕。 黄书记一边吃饭,一边吩咐小姚,“告诉办公室,把我下午的安排都往后挪一挪。 另外,通知五室,两点的时候开个会,出差了的就算了,在家的必须全部参加。” 于是,当天下午,省纪委就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展开了对西陵市局朱启明违法乱纪行为的调查。 省委组织部的姜海潮部长,也在下午的四点多,和余书记碰头了。 余书记听完了姜海潮的汇报,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在听取了姜海潮的处理意见之后表示,“这样的机构改革居然能在西陵市委通过,可见‘党领导一切’是应该挂在墙上了。 考虑到字纲同志的病情,西陵市这里乱不得。 调查组下去一要控制住局面,二要尽快查清楚事实。 海潮同志,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我不说你也清楚,为了挽回影响,组织部必须严肃处理。” 第116章 麻秆打狼——两头怕 于是,在省委书记的支持下,当天下午,省委组织部的调查组也出发前往西陵市了。 省委组织部的调查组、省纪委的专项调查组以及警察总部的调查组,都在前往西陵市的路上。 西陵市委暂时主持工作的李子健市长,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有了一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 他这个憋屈市长当得够够的! 罗书记强势,而且因为国家特大型重点工程落地等原因,书记直接干预政府具体事务实属平常。 他这个市长,在某些时候甚至还不如常务副市长谭振东的权力大。 尽管如此,李市长依旧在市长的位置上勤勉有加,当一个尽职尽责的补锅匠。 因此,李市长一直以来在罗副书记的心目中,就有些糯米和尚任人拿捏的印象。 这不,当罗副书记听到刘广林从省委请下去两支调查组的时候,心里头的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刘广林,动作好快啊! 朱启明还没有上飞机呢,调查他的人就已经前往西陵市了,真的就这么一刻也等不及了吗? 面对这个局面,罗书记半点也不慌张,因为西陵市委书记住院了,市委书记的权力空出来了。 面对这一块巨大的权力,放眼整个楚天省,没有谁能够像罗庆全这样有填补的优势。 毕竟,他在西陵市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他的调离而降低。 实际上,因为罗庆全是荣升,而且荣升的还是位高权重的省委副书记,他在西陵市的影响力不降反升。 这也是朱启明能以一个普通副市长的身份,指挥得动西陵市委常委的主要原因。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所以,看到省里的调查组纷纷前往西陵市,罗副书记心中禁不住的感叹,后生可畏啊! 如果可能,罗庆全是真不想和刘广林对上,政治风险太大了。 赢了,也要控制好尺度,这样还勉强能有个借口,给小孩子一点教训而已。 控制不好打击力度,如果真的伤了刘广林的前程,那就等刘广林身后的那一帮大佬反扑吧。 能扛得住那帮大佬的联手打击,整个部级领导干部中几乎没有。 即使有,也不是他罗庆全,这一点他非常明白。 可是,还不能输给了刘广林,要不然,他罗庆全这个煮熟了的省长大位就要飞掉。 这真是,麻秆打狼——两头怕! 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已然绿意盎然,罗庆全感觉,时间忽然就进入到了一年深春。 沉思良久,为了控制好对刘广林的打击力度,罗书记决定分两步走。 第一步,向西陵市委市政府施加压力,成一个调查组,调查刘广林在干部任用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唯心,好查,几乎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就能断定你刘广林有没有犯错误。 这也是正常泼脏水的技巧,不管你有没有问题,查你就代表了组织上认为你有问题。 所以,“查”,这个组织态度决定了一切。 第二步,就是要求省检察院反贪局成立专案组,调查刘广林的经济问题。 调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刘广林的个人经济来源,还有一个是刘广林批准的市委办公经费超标的事情。 什么给记者的车马费、招待交流干部的招待费严重超标,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乍一看,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只要查出了问题,剩下的就是上纲上线的帽子批发环节。 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把刘广林的前途断送掉,毕竟都只是芝麻大的小事。 可是,把刘广林送出楚天省却是能做到的。 假如一切顺利,刘广林被逼离开楚天省的结局就不可更改,甚至连余书记也拦不住。 省检察院的方克俭检察长是从西陵市上任的,和罗庆全本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罗庆全的最后手段,他的最后手段在省审计局,审计局的王尧局长是他一手提拔的。 而且,审计部门和组织部门一样,审查标准都比较模糊,说你有问题,你就是有问题。 但,这个部门是他反败为胜的依仗,他不准备一开始就动用。 第一步,罗副书记要动用的,是西陵市委组织部门成立一个专案组,调查宜都市委干部任用问题。 其实,这一步应该让西陵市纪委出动调查组的。 但,那样的话就会给外界传递出一个不好的信号,那就是他罗庆全要对刘广林下狠手了。 不可取! 所以,在反复权衡之下,罗副书记拨通了西陵市李子健市长的电话。 本来这个电话是应该打给孙字纲书记的,可孙书记现在不是还躺在病床上嘛,就只能找李子健了。 这样也好,李子健性格温和敦厚,应该没有阻力。 罗副书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等候着李子健接听电话。 “庆全书记,您好!” “你好啊,子健同志。我是今天的上午去的医院,探望了字纲书记,他还在深度昏迷之中。 西陵市这里的工作,就要你一手抓起来了。” 李市长有些腻歪,这种空头人情你罗副书记做起来有意思吗? 有种你不让我一手抓?! 就算是我李子健答应了,省委余书记都不可能答应! 所以,李市长在电话回答也很微妙,“西陵市有您打下的良好执政基础,我有信心抓好,不让省委失望。” 哼! 几个月没敲打你,倒是长心眼了! 罗庆全一边腹诽,一边笑着说道:“子健同志,你这要是在笑话我了啊! 哪里有什么良好的执政基础,你过誉了。 这不,前两天还有同志找到我这里,反映宜都市委在干部任用上的问题,什么用人唯亲、用人唯上等等难听的。 更有甚者,还指出宜都市委领导刘广林同志,在任用市交通局局长这一块,有严重违规的地方。 本着对自己同志负责任的态度,我想向你们西陵市委提一个建议,是不是让组织部派一个调查组,下去核实一下情况啊?” 李子健在这个时候已经非常警惕了,这是要对刘广林下手吗? 不可以! 李子健非常欣赏刘广林,而且他认为,刘广林在对宜都市交通局局长任命这件事情上,没有主要错误。 第117章 火箭干部查火箭干部 说到违规提拔,好像谁没有过一样。 你罗庆全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没有越级提拔和破格提拔,你能在五十六岁当上省委副书记?! 但,李子健也无法拒绝罗庆全的这个要求,因为他的要求是合理的、正当的,符合组织程序的。 除了带有很明显的针对性之外。 尽管如此,李子健还是不打算就这样遂了罗庆全的愿,他表示,这是宜都市委的集体决策,西陵市政府作为上级主管单位,应该尊重而不是否定。 电话里,罗庆全就像提前知道了李子健的这个回答一样。 “子健同志啊!正因为是集体决策,才需要我们这些上级部门去纠正。 如果是小刘的个人决定,我都可以直接用私人关系来对他进行规劝。 你知道的,我们的私交其实不坏。” 唉!李子健一声叹息,要是字纲书记没有出车祸该多好,他就能有理有据地拒绝。 可一个正厅级的市长要对抗一位省委副书记,真做不到啊!看来,又到了不妥协不行的地步了。 面对罗庆全这样的权术高手,李子健深感无力,什么是位高权重,什么是无力反抗,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省委副书记的一再要求下,西陵市委安排组织部门派出了调查组,调查关于范成玉任命交通局长的过程。 带队的,是分管干部处的副部长田泉泉。 田泉泉是在小町区宣传部长这个位置上,直接提的正处级副部长。 作为一名罗副书记重点培养的年轻女性干部,幼师出身的田泉泉,在短短十一年里,就完成了从一介白丁到正处级领导干部的跨越。 田泉泉干的岗位很多,就是没有搞过组工,是个十足的外行人。 现在,这个外行人在罗副书记的大力使用下,分管了组织部的核心部门干部处。 谁都能看得出来,罗副书记这是要让田泉泉走党委口的路线,“党领导一切”的党委口。 现在,这样一位女性火箭干部,被西陵市委派出来调查范成玉的违规任命,这里面的味道太浓烈了。 无论是刘广林,还是罗庆全,闻到这股味道都想吐。 田泉泉不知道是被谁指教了,变得很懂规矩,调查组到了西陵市之后,就前去宜都市委拜访刘广林书记。 理所当然的,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单单是她本人吃了闭门羹,整个调查组在宜都市委组织部,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所谓“公生明,廉生威”,虽然刘广林执掌宜都市委的时间还短,可无论是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政治手段,都让他树立起了自己的领导威望。 而且,交通局长范成玉的任命过程非常透明,从三人小组会,到书记办公会,再到市委常委会,全都有会议记录可查。 一个上午都要不了的事情,硬是让西陵市委的调查组住了下来,赖着不走。 刘广林根本不想管这个事情,对于罗庆全搞的这一套引而不发,真的视而不见。 第二天的中午,刘广林接到了两个省里的电话,改变历史进程的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省检察院反贪局胡海生局长的电话,电话里代表省检察院,要求刘广林在近期不要外出,准备接受反贪调查。 这是被限制外出了! 这个胡海生不知道是不是真棒槌,还是伪装的,总之,电话里的口吻就是对待罪犯的口吻,根本就不是对待一位省委委员的语气。 刘广林对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在电话里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是的,在罗庆全动用了省检察院的时候,双方就走向了彻底对立。 这个时候,刘广林都不是仅仅只代表他自己一个人,更代表了站在身后的一群人。 如果这个时候刘广林哪怕有半点胆怯畏惧,都会被他身后的人抛弃,甚至就连是万家也是一样。 没有骨头的人怎么可能扶得起来?! 当然这个时候,刘广林也必须让自己的身后势力清楚地了解这件事情。 刘广林的第一个电话,不是打给自己的岳父万伯平,也不是打给粟子莹,而是拨给了自己在安福胡同的老领导。 电话里,刘广林把事情的经过实事求是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任何人都不能做出破坏组织结构的事情,这是在摧毁执政的根基。” 他的老领导听完了之后,吩咐刘广林要注意自身安全,因为对手有枪,而且有开枪的胆量。 最后和刘广林约了一下,今年秋收的时候,他会亲自来宜都市看一看,看看小刘你把宜都市的新农村建设成一个什么样子。 这个电话刚刚挂断,余书记的秘书赵隐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刘书记,你的电话真忙。”赵隐谦不见外的抱怨了一句,“明天余书记要去东宝市调研,他让我通知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刘广林很想直接答应下来,跟着余书记去一趟东宝市,还和任何人都不说的那种。 这样就能给省检察院一种错觉,就是他刘广林有畏罪心理。反贪局的人一定会利用这次刘广林外出不向他们报备的借口,直接动粗。 结果也很明显,和省委书记一起外出办公,还要向你们省反贪局的人报备吗? 你们当省委书记的行踪保密条例是假的? 但是,这样他刘广林就会在余书记心中,留下一个喜欢碰瓷的恶劣印象。 尽管余书记为了自己的政治形象,一定会大力惩处省反贪局的这帮棒槌。 可这不符合刘广林光明磊落的自我要求。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和赵隐谦说道:“我很抱歉,赵主任,麻烦你转告余书记一声,我可能要爽约了。 因为办公经费的问题,省反贪局的胡海生局长刚刚电话通知我,我被限制外出了。 当然,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和余书记电话汇报。” 赵隐谦听到这里,心中暗爽的同时头皮又开始发麻,这是要闹妖啊! 挂断电话的赵隐谦,连半点功夫都不敢耽误,立刻走进余书记的办公室,准备向余书记汇报情况。 第118章 准备好灭火工具 余书记正在听取施南自治州秦书记的工作汇报,看到赵隐谦面色凝重,就打断了秦书记的汇报,问道:“什么事?” 赵隐谦小步快跑来到余书记身边,用微小的声音和余书记说道:“省反贪局限制了小刘的外出活动。” 余书记听完之后,对赵隐谦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继续听取秦书记的工作汇报,只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秦书记也是一个挑眉通眼的人物,虎头蛇尾了一番,在余书记下逐客令之前匆匆结束了汇报,起身告辞。 随着秦书记的离开,赵隐谦再次回到余书记面前,等候着他的决断。 “小赵啊,你把后面的日程挪一挪,再联系下方检察长,让他过来省委解释下,为什么调查一位省委委员,居然连我这个省委书记都要瞒着?” 余书记很无奈,他是真不想在自己上任之初,就开始大力整顿干部队伍的。 可是,眼下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关口了。 再不动一动,某些人是真不知道楚天省委姓什么了。 杀鸡儆猴就算了吧,余书记没有这个闲工夫;那就直接把猴子杀了吧。 余书记在这一刻终于转变了自己的工作作风,从他引以为傲的‘润物细无声’,突然转变成为‘暴雨惊雷’。 于是,方检察长遇到了一个严肃的余书记,非常严肃。 尽管方检察长也是副部长级,并且肩负着监督维护地方政府司法公正的重责。 可谓位高权重到了极点。 毕竟检察院有两把剑,一把插公安,一把插法院,可不是假的,是真的。 但,在真正冒火的省委书记面前,方检察长也只能是噤若寒蝉。 省委书记是有权力向上级要求更换检察院的检察长,毕竟,双重领导的关键就在这里。 任何一个被地方政府要求调离的检察长,下场只有一个,准备养老。 这样的问题干部,调去别的省份,别人也不会用,用不起。 而且,余书记这一次也确实抓住了检察院的小辫子,什么时候反贪局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了? 想查谁就查谁? 还讲不讲办案程序,还讲不讲组织程序,那是省委委员,还是在职的市委书记。 什么时候,反贪局成了某人的锦衣卫? 听到这里,方检察长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了。 他连忙说道:“这个事情是我的过错,我没有征求您的意见,就仓促地和反贪局的同志打了招呼。 其实,根本不算是调查,就是了解下情况。 应该是反贪局的同志立功心切,作风粗暴了一些。 我立刻停止一切对刘广林同志的调查。” 余书记镜片后面的眼神立刻变得冷厉,他厉声喝道:“你这是在抗议我干预你们办案了? 还是有意曲解我的原意? 我现在问你,检察机凭什么对刘广林同志立案?立案根据要摆出来,立案程序要摆出来。”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私人交情,哪里可以摆得上台面来说呢! 所以,方检察长只能默默承受着于书记的怒火。 因为,他同样不可能出卖罗庆全副书记,那样他的结局会更加不利。 看到方检察长这位副部高官,居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余书记的怒火更加高涨。 他厌烦地朝着方检察长摆了摆手,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方检察长出了余书记的办公室,立刻就前往罗副书记的办公室走去,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找罗副书记的样子。 两人都是同一级别,而且关系很亲密,当然有话直说了。 “唉,老罗啊,你这下子可把我坑了。”方克俭苦着脸,“被余书记好一顿臭骂!” 罗庆全看着一脸倒霉相的老友,好奇地问道:“就因为刘广林这点事?余书记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他在其他省份执政手段,挺温和的。” 方克俭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说一句不尊敬他的话,刚才他的样子,简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你就停下对刘广林的调查嘛!”罗庆全有些不以为意,“我也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 讲道理,刘广林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派系的,何至于此呢。” “晚了!我现在被他逼得想不查都不行!我现在收手不查,那都是在影射他干预检察机关办案。” 罗庆全听到这里,心里头就是一激灵,这事情的影响恐怕有些超出预期。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很显然,方克俭是带着目的来的。 “那你这样也太不好办了!规规矩矩地办这个案子,我告诉你,以我对刘广林这个人的了解,没戏! 这个人别的方面可能还能挑出一点毛病,但是在经济上真找不出他的把柄。 哪怕是我提供的那点材料,最多,也就是能查到他违规增加办公经费、违规使用办公经费。 这点事情在一个县委书记身上,真不算事。” 方克俭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你还让我安排人去查? 真坑!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自己接了这个活儿,就要有这方面的预作打算。 现在,这案子在还没开始正式调查的时候,省委书记就跳出来指三道四了,还能查得下去? 但是,省委书记的霸道之处在于,你不查都不行。 很明显,他这是要找后账。 罗书记接着说道:“好吧!就算是这样,该怎么查还是要怎么查的,不然省委这里交代不过去。 最后,肯定是要推人上前去灭省委书记的怒火的。 我这里,准备了自己的秘书小李,刚好,这个小家伙最近挺有想法的,让他锻炼一下也不是坏事。 你这里是个什么章程?” 方克俭心里头再次鄙视了下自己的老友,做人这么老谋深算的,真的好吗? 可他嘴上还是很老实,“老罗啊,反贪局的胡海生越来越难以掌控了,我看,不如借余书记这把刀,做个切割也好。” 罗庆全虽然没怎么见过这个胡海生,可他楚天省“反贪之虎”的名头可没少听说。 当然,别人眼里高不可攀、势不可挡的“反贪之虎”,在他罗副书记的眼里,其实也只是一颗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意外的好用,要想放弃,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倒是真的。 第119章 用火箭打蚊子 虽然余书记对方检察长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但刘广林还是没有和余书记一起,前往东宝市进行改制活动。 刘广林对罗庆全的手段已经不能容忍了。 任何政治派系之间的斗争,等到了出动公检法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任何谈判交换的基础。 现在,就看罗副书记是不是有胆量,直接找个借口把刘广林抓起来了。 抓中管的干部,一般的胆量可不行! 反贪局的胡海生局长亲自带着调查组抵达宜都市,但没有等来任何人的迎接,甚至包括宜都市的检察院。 更难堪的是,胡局长在宜都市委还吃了闭门羹。 当他找到刘广林的办公室,想要闯进去的时候,被马从东拦下来了,“我不管你是谁,约谈一位省委委员的手续你必须出示。 来,把省高检的侦调意见书拿出来,把省委同意对刘书记立案的意见书拿出来。 我跟你说啊,我们刘书记不仅仅只是省委委员,他本身还是中管干部,没这些手续你就想侦办约谈? 美死你!” 胡海生这一辈子见过的中管干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他是真不知道这些程序。 在他的认知中,对一名干部进行约谈,这不是反贪局的当然权力吗? 但是,眼前这个小秘书说的有板有眼的,不像是胡扯! 怎么办? 其实胡海生根本不知道,马从东就是在那儿胡扯呢! 胡海生还在这里犹豫着呢,马从东已经开始赶人了。 他拨通了内线电话,通知担任内卫的武警战士,对胡海生等一行七人进行驱赶。 而且,马从东看向胡海生的眼神和看傻子没有分别。 被人戏称“反贪之虎”的胡海生,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硬茬子。 于是,他软了,不得不离开了刘广林的办公室,转向市财政局、市工委这些科级单位查细节了。 嗯,还是不耍威风吧,老老实实地从办公经费这一块开始查! 于是,楚天官场上的经典政治笑话出现了:省反贪局的局长亲自在一个科级部门查酒水钱。 这哪里是高射炮打蚊子,这已经是在用长征2号打蚊子了。 但,更让胡海生挠头的是,账目一目了然,在宜都市的多重审计制度下,花出去的每一分钱,理由都正当合法。 就连给那些参加新农社剪彩报道的记者的车马费,虽然要远比三镇市高。 但,宜都市工委给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一来,宜都市距离三镇市更远,条件也更差,不是政治任务的话,这个补贴再高一倍,那些金贵的记者也不会来,真的犯不上! 二者,在宜都市停留的时间也长,两整天呢!所以,再翻个一倍,一个人两千元钱的车马费很高吗? 至于名记给五千元补贴是不是多了,那肯定是多了嘛! 但我们宜都市委愿意给、乐意给,这是宣传经费,纪委倒是可以管一下。 但,你一个检察机关的反贪部门管得着吗! 别闹笑话了,你这是在干扰地方政府工作。 看来,在招待经费上找不到刘广林的把柄了。 哪怕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硬要挑一点毛病出来,可就凭那点东西想搬倒谁,不现实。 那就查办公经费吧! 所谓的办公经费,就是市委领导的报销记录,很隐私的东西。查这个肯定是要得罪人的。 胡海生已经是羞刀难入鞘了,才不管那些,反正我就是只查刘广林一个人的,别人的我不管。 结果,当然找不到半点把柄。 于是,省反贪局在宜都市两天的战果,约等于无。 回去吧! 黄海生临行前,拨通了刘广林的电话,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电话里响起刘广林那冰冷的声音:“滚!” 黄海生企图用公事所迫做借口,请求刘广林谅解的算盘也没打响。 唉,一无所获也就罢了,无法收场的焦虑也在纠缠着黄海生。 回省检察院的日子肯定好不了,方检可不是好说话的。 省反贪局在宜都市铩羽而归,省纪委在西陵市警察局的日子也很难过。 这次省纪委来西陵市的调查组,因为情况特殊,三室和五室联合办案,但带队的,还是三室的主任毛青羊。 一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腐败大案,三室参加进来也正常; 二来,这里面还套着一个西陵市建设局的案子,五室也很有必要加入进来,以补充力量单薄的缺陷。 毛青羊办了不少的大案,经验丰富,手段繁多,有不拘一格的能力。这也是他带队的主要原因。 但,毛青羊最不喜欢办的案子,就是涉及到公检法部门。 这些强力部门的领导,胆子大、素质低,手段多,敢想敢干,就是个“嘀嘀”作响的地雷,危险性不可控。 这不,调查组一到西陵市,车队一停进金盾培训中心,立刻就遭人监视。 毛青羊主任甚至都不用想,住的房间里肯定早就被安放了窃听器。 也就是说,从省纪委调查组进入西陵市的那一刻起,信息就开始对朱启明单向透明了。 这,就是一个地级市局局长的能量。 毛主任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不急不躁地应付着西陵市局的人。 他适时地提出要求,把改制裁撤各分局纪检监督监管的手续文件拿出来,省纪委想学习学习。 这个是正当理由,一般情况下,西陵市局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但,西陵市局不一般,真的以手续资料需要时间查找这个狗屁理由,拒绝了。 这就摆明了直接说,我们不配合。 从坏的方面来看,西陵市局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上级领导机构的权威了。 但是,要是从好的一面来看,这未免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借此来单独找市局的某些分管领导谈话。 比方说,在这个时间里,西陵市局还是设有政委这个职务的。 那么,这种事情调查组直接找政委谈话合情合理。 毕竟,涉及到人事安排调整的机构改革,是政委的权责范围内的事情。 西陵市局的政委要说不知情,调查组都可以直接抓人,你这是隐瞒事实,对抗组织调查,不“双规”你还行? 第120章 省纪委调查组的困境 西陵市局的政委叫杨波,是省厅直接下派的干部,而且,下派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两年。 按照毛主任的经验,杨波不太可能和地方上的事情掺和太深,哪怕是腐化,也还没有到很严重的程度。 属于可以谈、可以团结争取的对象。 这种级别的调查谈话,当然不可能放在市局里面,毛主任在金盾培训中心的小会议室,接待了杨波。 谈话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杨波不是沉默不语,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双眼不时地在会议室里寻找着什么,毛主任心里头清楚,杨波这是在顾虑会议室里的窃听设备。 有这个窃听设备吗? 那是一定的! 三千多元钱一个的小型窃听器,杨波亲手批的,一次性就采购了一百个。 甚至,杨波还亲自体验了一把窃听效果。 效果只能说还不错,声音传导的很快,但在杂音滤波这一块做的不好,干扰声也多。 要说现在的这间会议室里没有装,杨波是不信的。两年多的交道打下来,他太清楚朱启明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杨波同志,出去抽支烟吧,解解乏!” 面对毛青羊善意的邀请,杨波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我这可是戒了有段时间,也罢,今天就破一回戒!” 金盾培训中心的小会议室在十六楼,也就是顶楼,两人很自然地就走上顶楼阳台。 面对毛主任递过来的香烟,杨波摆摆手,笑着拒绝,“毛主任,我是真不抽烟。 为这个事情被朱局长批评了好几次,说我脱离群众。” 毛主任听到这里,心里头涌起了希望,连忙低声问道:“我们这次来调查改制事件,是受到黄书记的亲自委托,省委对这件事情很重视。” 杨波摇摇头,“阻力太大!省纪委可扳不倒朱启明的靠山,大家不是傻子,调查过后朱启明没事,举报的人反倒要考虑被他施加报复的可能。 这也是没有人敢来找你们举报的主要原因。 而且,毛主任我说一个你不爱听的话,如果这次的调查组没有分成明暗两个小组,你们这次的调查将注定一无所获。” 毛主任听到这里点点头,来之前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调查组也确实分成了明暗两个小组,暗地里的小组组长是甄长海。 但,这些情况他不可能和杨波说,这里面不单单是信任问题,更多的是安全问题。 纪委的调查员出车祸的事情也不是一起两起了,不新鲜。 所以,毛主任直接把话题转移到了杨波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杨政委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在这么个风雅的地方谈下去呢?” 杨波眼神一暗,摇头说道:“我没有选择啊。机构改革这个事情是我签字同意的,我有责任。 所以,我就是天然背锅的。 等你们查不下去了,会有人和我打招呼,让我出面承担主要责任,朱启明承担次要责任。 我呢,肯定可以得到一大笔钱退休;朱局长的话,背个记过处分也是很正常的,毕竟省纪委出面了嘛。 您看,毛主任,事情很清楚了,不是吗?” 是啊,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大事可以化小。 毛主任知道,杨波这是在给他讲真话,尽管不好听,尽管很自私,但这些就是实际情况。 如果不彻底打消杨波的这些顾虑,他是不会开口的。 尽管如此,毛主任还是想努力一下,于是他劝解杨波道:“我们一起努力,就能扳倒朱启明,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个机会?” 杨波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好了,毛主任!接下来我在看不到你们有胜算的情况下,会一直保持沉默。 如果你们要对我执行组织纪律,我也接受。 但我不会开口了。 今天上来和你谈这些,我是冒着风险的,谁也不知道,你们的调查组里有没有朱启明的人。 就谈到这里吧,上面的风,真大!” 谈话到了这里,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毛主任第一时间把西陵市这里的形势,向黄书记做了电话汇报。 黄书记在电话里面做了指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依托西陵市委的力量寻求破局。 但是,也没有必要急于求成,时间永远不会掌握在犯罪分子的手上,要保持耐心。 既然黄书记指示要依托西陵市委的力量,毛主任当然要前去西陵市政府,找市长李子健了。 没办法,孙字纲书记还躺在医院里呢。 在李市长的到办公室,毛主任就可以不用担心窃听的问题,可以就朱启明的纪律问题展开来谈一谈了。 首先,毛主任向李市长传达了省纪委黄书记的态度,那就是一查到底。 黄书记甚至都直接让毛青羊保持耐心了,他一查到底的决心也就显露无疑,不算瞎传圣旨。 其次,西陵市局发展成现在这一副独立在政府序列之外的趋势,西陵市委市政府是有责任的。 起码,是有责任纠正的。 毛主任的这一番话很有水平,直接逼到西陵市政府不得不开始对西陵市局动手。 “在纪律检查这一块,你们是行家!”李子健市长很配合毛主任,干脆直接地问道,“你们需要我们怎么做?” “派出市纪委调查组,对各个分局进行巡视调查,主要作用是宣传这次大调查的声势,留下举报电话,争取收集到更多的可用信息。” 李市长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说,面对这种破坏组织机构的错误干部,你们省纪委不能直接双规吗?” 毛主任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但这不是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我们这次来西陵市的主要目的,调查朱启明的政治错误只是其中的一方面;更多的精力我们放在了他破坏经济建设的事情上。” 这是一个全新的信息! 李子健非常明白,“破坏经济建设”这六个字的份量有多重! 凭他朱启明一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还背不起这六个字。 那么,省纪委的这次行动到底剑指何方,也就一目了然了。 第121章 大势不可阻挡 这个就是徐子健的误解了。 毛青羊和他说的“破坏经济建设”,是指西陵市城建局勾结朱启明在砂石料上的案子。 这个案子涉及到国家特大型重点工程的建设,毛青羊说朱启明“破坏经济建设”,这个定性不过分。 徐子健就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为,省纪委要对罗庆全副书记下手了。 但,徐子健不是没有政治常识,像什么“省委书记任命副省长”这样的笑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而省纪委要调查省委副书记甚至比这个还没有常识,还要可笑。 他当然是不信的。 “毛主任,你们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朱启明的一些其他线索了? 对朱启明进行‘破坏经济建设’这样的定性,西陵市委市政府都要负领导责任的。” 毛主任瞟了徐子健一眼,心中想到,西陵市城建局承揽砂石料的案子,最终还是要让西陵市委市政府知道的。 但,那也是到案情明了的时候,不是现在。 所以,他就对徐市长点点头,“是有一些其他的线索,出于保密原则,目前我们不能说太多。 在调查朱启明这件事情上,我们希望西陵市政府能确保公开的举报渠道畅通、安全、保密。” 再多的话,毛青羊也不能往下说,因为那样明显是在削弱西陵市纪委的威慑力。 尽管,西陵市纪委现在的威慑力基本上约等于无。 很明显,如果西陵市委市政府在这件事情上不配合,省纪委的黄书记会直接免掉西陵市纪委的领导,重新下派一位强势的领导下来。 因为,让省纪委调查组依托西陵市委市政府的力量办案,已经是黄书记留给孙书记最后的体面了。 这些事情,徐子健不可能都明白,他也不需要都明白,他知道,这是一个扭转西陵市官场风气的好机会,就可以了。 毛主任走后,徐子健邀请了市委副书记赵启东和纪委书记邱大成,前来市政府开个会。 按照组织程序法,在市委书记不能主持工作的时候,由市长代为行使书记一职。 所以,在楚天省委没有明确的指示下来之前,徐子健可以视为大权独揽的市委书记兼市长。 他今天召开的这个会议,完全可以当成是书记办公会。 赵启东作为被罗庆全一手提拔起来的市委副书记,心里头当然是有倾向性的。 而且,赵启东要想完成从副厅到正厅的跨越,除了指望老领导的继续提携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至于市纪委书记邱大成,他也知道了眼下的险恶形势,省纪委下派的调查组到了西陵市,都不和他直接接触,不向市纪委索要材料,这说明什么? 说明省纪委已经认定,西陵市纪委在纪律上是不可靠的,有泄密风险。 特别是当徐子健说出今天会议的议题时,更是让邱大成心中彻底凉透,因为今天的议题是:加强政法部门纪律巡视,尤其是警察部门。 这个事情,在省纪委调查组下来的第二天,就被市委特意召开了一个书记会,说明了什么? 说明省纪委对西陵市纪委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信任之心。 不用想,这件案子结束之后,就是他邱大成接受组织处分之时。 之所以现在不处理,不过是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让他邱大成有戴罪立功的心理;第二,就是黄书记想让大家心服口服的高姿态罢了。 大势已去! 邱大成闭着眼睛都能想的到,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戴罪立功,拼死也要把朱启明拉下来。 所以,在听完徐子健的计划之后,立刻举双手赞同道:“请原谅我的直接,市纪委应该也必须展现自己的力量和决心了。 以前的事情就不谈了,大环境不允许。 请子健市长放心,从现在开始,这个审查举报的调查活动,我亲自抓,亲自带队。 我向您保证,举报渠道安全畅通,审查对象严密可控。” 赵启东看了一眼邱大成,心里头有些疑惑,老邱今天这是闻着味儿了?不再打蔫了? 就说罗书记还在西陵市的时候,邱大成你不是很听话的吗? 当然,在赵启东的心里,邱大成也不是他们一派的,属于可以利用的对象而已。 既然是利用对象,被对方利用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但,这不妨碍赵启东以这个为借口,来反对徐子健的这个举措。 “大成书记你这立功心切到有些急功近利的地步了。”赵启东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继续往下说。 “警察部门是有其特殊性的。你们这样搞,他们的正常工作还怎么做?这可严重影响经济建设啊!” 这就严重影响经济建设了?徐子健正要说几句,就听见邱大成不干了! “启动书记倒是很有庆全书记的做派嘛!纪委履行正常的监督义务,到了警察部门就变成严重影响经济建设了。 照启动书记的这个说法,纪委部门是经济发展的绊脚石? 你不但逻辑有问题,而且思想有问题。 想要包庇警察部门的谁谁谁,你可以直接说。 就你手里的权力,还不够给纪委这个部门扣帽子的!” 副厅级领导干部里头说话这么难听,其行为已经不亚于正处级干部动手打架了。 所以,会议气氛立刻就失去了控制。 赵启东心中莫名有一些惊慌,这个邱大成今天吃了枪药?! “我说邱大成,你不要不识好歹!现在是开会研究问题,你的错误我有责任指出来,这是在帮助你! 可你这是什么态度?玩泼妇~~~” 话说到这里,赵启东忽然鼻子发痒,一个打不出来的喷嚏打断了他的话,他张着嘴在“啊、啊”了好一会,才把“骂街”两个字给说了出来。 徐子健笑着接话,“可算是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要不然,我都好奇,邱大成同志是不是有生活作风问题了。 下次麻烦你把话说全了,再打喷嚏!” 徐子健召集他们两位,是要研究对警察部门的监督巡视怎么搞,而不是征求意见搞不搞。 第122章 揭开的面纱一角,有血光冲天 这个时候,你赵启东可以提反对意见,但徐子键作为一名实际上的代理市委书记,采纳不采纳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所以,他就是要看一看赵启东的笑话。 是的,西陵市谁都知道,赵启东是罗庆全的人。 徐子健可以完全不在乎,邱大成更可以充耳不闻,反正他是纪委这条线上的,你赵启东一个平级的副书记,还真影响不了他什么。 不过,赵启东还真不在乎。一个正厅级的市长、一个就要下台的纪委书记,能把自己怎么样? 哪怕是有会议记录,到了后来西陵市委算总账也奈何不得他。 只要庆全书记不倒,他赵启东就会万事无忧。 而徐子健也达到了喊赵启东来开会的目的,在这场不是书记会但胜似书记会的重要会议上,留下了赵启东的发言记录。 会议结束,西陵市纪委连夜开会,组建规模空前的调查组,下派到各个分局,针对各分局在机构改革中撤除纪检监督部门的事情,展开了严密细致的调查。 并再次公开了两个举报电话,一个是市纪委的,一个是省纪委。 举报的程序和路径,被张贴在各个分局的盥洗室,这既是个有隐私又是个很方便抄写内容的地方。 这下子,全市的警察部门都知道,省里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但,朱启明这位西陵市的“霸王”积威很重,还是没有人敢举报。毕竟,谁都知道,站在朱启明身后的那一位有多厉害了。 所以,连续两天,举报电话都没有响。 这让省纪委的毛青羊很着急,因为这种情况很反常。 给到一般的案子,这个时候不管是当事人出于报仇的心理、还是竞争对手出于上位的需求,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他们纪委调查组手上递刀子。 这种情况在警察总部的调查组也介入之后,总算是有所改观。 随后,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在了解到省委组织部也下派了调查组之后,终于是确定,这次省委是下定了决心要清查朱启明的问题了。 那还等什么呢? 于是在省纪委调查组入驻西陵市的第五天,终于接到了不少的举报电话,其中有一个很特别,声称自己手上有朱启明的签字材料原件。 这个可是可以直接定罪的证据,毛青羊当然很兴奋。 不过,举报人要求在隔壁的东宝市上缴材料,原因很简单,在西陵市不安全。 并且,举报人再三要求省纪委调查组不要出动在西陵市的任何人,改由省纪委直接去东宝市取。 毛青羊就不理解了,问道:“这样的话,你还不如直接送去三镇市,亲自交给我们黄书记呢,不是更稳妥吗?” “不行,我如果在一段时间里面没有出现在朱启明的视线范围,我的家人、我的事业甚至是我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会有严重威胁。 这也是我不让你们派西陵市调查人员的原因,你们省纪委调查组在西陵市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朱启明的关注。 真的发现了你们突然派人去东宝市,出不出车祸那真不是天意和运气了。” 嘶! 毛青羊不由得马上想到,现在还躺在协和医院的孙字纲书记,会不会也是这个性质的车祸。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朱启明敢这么干,罗副书记也不敢! 于是,毛青羊不得不给三室留守的同志打电话,派出一位名叫蔡婧婧的年轻女同志,开车去东宝市拿材料。 这位蔡婧婧的老家就是东宝市的,起码跑一趟东宝市对她来说,也就相当于回了一趟娘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位蔡婧婧很谨慎,在拿到材料之后并没有在东宝市逗留,立刻开车往三镇市赶。 一路上更换了好几副牌照,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材料送到了黄书记手中。 黄书记非常重视这个事情,夜审材料一直到凌晨的两点多。 这份材料不是朱启明在警察系统的案子,正是他需要的砂石料上的细节。 提供材料的人没有匿名,是一家大型的采石场老板的小儿子。 他的家就是因为这个采石场而家破人亡的。 最初的逼迫手段还不是特别恶劣,只是西陵二建出面,以近乎成本的价格从采石场拖走沙石料,并且一直拒不支付到期的货款。 到了后来,朱启明参与了进来,进一步逼迫举报人以近乎白送的价格卖掉这个采石场。 关键是,整个西陵上下有这样遭遇的采石场,不止是他一家,大大小小是整整四十家。 其中,不服从的被殴打、被关停都是小事。 举报人的大哥因为年轻,又仗着自己占理,说话难点了一点,骂了朱启明几句,就被当场塞进破碎机,打成了一滩肉泥。 事后,还给这家采石场定了一个聚众斗殴致人死亡的罪名,把这家的男主人抓了进去。 面对这样一份材料,从这份材料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细节,黄书记完全可以肯定这份材料的真实性。 就是不知道写这份材料的小伙子现在怎么样了,安全不安全。 黄书记放下心中的自责和同情,仔细盘算起这个匿名举报人的目的,为官?为财?还是单纯地复仇? 不管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在搞倒朱启明这一块,他算是做到了。 楚天省纪委不是包青天,但也绝不允许残民以逞暴君存在。 于是,黄书记果断下令抓人,对朱启明实施双规。 不过,令三个调查组奇怪的事情是,虽然这个朱启明在西陵市就好像无处不在,但就是找不到人。 面对这种情况,西陵市委只有先行暂停了朱启明的市局局长的职务;在报请人大批准之后,停止了他西陵市副市长的职务。 这样的手续办完之后,西陵市委市政府才能指定一个临时代理的警察局长。 徐子健在充分考虑到稳定性之后,决定把这次代理局长的任命权让渡给省厅。 省厅的意见也很保守,暂时让西陵市局原政委杨波代理。 但不管西陵市如何风起云涌,始终不见朱启明露面,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第123章 审计干部不能只唯上 随着省纪委的调查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具体,接触到的罪恶与黑暗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黄书记决定,成立专案组,对朱启明立案调查。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知道,朱启明不可能不倒,谁也扶不住。 自然,省反贪局也解除了对刘广林的限制出行。 其实,被限制出行的这一段时间,对刘广林的帮助还是不小的。 这一段时间里,正是他领着宜都市苦练内功的时候。 从机关办事作风,到干部队伍的思想建设,在刘广林紧抓不放的情况下,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让宜都市各个机关单位,不管是在办事流程上,还是在思想决策上,都更接近江南省这样的经济大省,彻底改掉内陆城市那种推诿保守的办公作风。 可以说,在这一块是好事。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刘广林更加巩固了自己在宜都市乃至西陵市的权威形象,成为官场上公认的年轻成熟干部。 罗庆全副书记最终也没有使用杀手锏——调省审计局下来审计宜都市在新农社建设过程中的股份结构。 不是他不想,是不能。被省委余书记拦了下来。 拦下来之后,余书记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罗庆全,展开了第一次工作谈话。 两人谈话的氛围很严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激烈。 “余书记,作为楚天省委副书记,对机制改革,特别是农业农村农田的重大机制改革,我应该也必须有发言权,这是我作为楚天省委常委的基本权利之一。” “没有人剥夺你的发言权,我剥夺你的发言权了吗?我要是有意不让你说话,我们之间连这场谈话都不会有。 庆全同志,发言权不是审计权,审计权也不是调查权。 你难道忘了? 宜都市的新农社,还是在你是西陵市委书记的时候就开始建设了。” “可是,现在的宜都市新农社已经完全偏离了当初我的设计方向,变成了一个吞噬老百姓血汗的资本怪物。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下派审计部门去纠正。” 余书记看着一脸正气的罗庆全,看着他儒雅之中带着丝丝的书卷气,突然觉得,原来美和丑之间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让他有点想要作呕的感觉。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撕破了罗庆全往自己脸上贴的金箔,冷笑着说道:“哦?原来宜都市的新农社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你拿什么来设计新农社,是你的梦想吗? 你拿什么来建立新农社,还是你的梦想吗? 你是参与了制度设计?还是引进了资金? 贪功邀功也要有点底线,罗庆全,你没有!一点也没有! 从宜都市新农社改制之初,一直到现在,我能查到的,就是你一直对此不闻不问。 假如不闻不问就是你的设计,就是你的支持,那么,党的事业在你的眼里,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余书记的温和不再,批评变得极其严厉。 谁敢拿党的事业当笑话看,谁就是党的敌人。 敌我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可以说,这是罗庆全走上仕途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余书记您这样的批评我不接受! 我在西陵市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为了宜都市的农村改革,和刘广林同志是有过深入交流的。 这种私底下的交流都不止三、五次! 说一句夸张的话,在西陵市,没有我的默许,宜都市的农村改革能执行得下去?!” 罗庆全说的是事实吗? 一半一半吧! 余书记认为,私底下交流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都可以算在不存在的范畴内,可以说是罗庆全的托词。 但,在西陵市没有他罗庆全的默许,宜都市想要搞农村改革也不可能,这个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才更可怕! 尤其可怕的是,这种危险的说法还被当成了支持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在他这个省委书记面前邀功。 这是他作为一名省委书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但,目前的情况,罗庆全已经超出了批评教育的范围,他已经不是一位可以拯救的同志了。 这样的高级领导,破坏的作用明显大于建设。 继续任由他这样的人把持着领导位置,是对党的事业不忠诚。 所以,余书记终止了这一场特殊的谈话。 中止了这场谈话之后,余书记再次把行程安排往后面推了推,让赵隐谦通知省审计局,他现在要过去做调研工作。 赵隐谦在旁边看了个清清楚楚,老板这是担心审计局的人不听招呼,不得不去压一压。 这就是余书记的经验老道之处。 不听省委书记招呼的人多的是,尤其是这种自认为自己在山头上的干部。 审计局的局长王尧听到省委书记直接过来了,就知道,自己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怕是用不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把余书记应付过去。 应付余书记很难吗? 难,也不难。 就看余书记对待审计局的态度了。 态度好,也就不难,一笑而过的事情,毕竟,他王尧也没有真的下派审计小组去宜都市。 态度不好,那就难了。 当众被余书记批评一顿是难免的,削弱王尧这个审计局的局长威信,只是基本操作。 借口他工作不力,让他进学习班这种事,也不需要上省常委会讨论的。 等他王尧学习个半年回来,能在什么部门待着,还是要看余书记的心情。 所以,事到临头了,王尧才想起来,一个省委书记要整他一个厅级干部,手段太多,办法太多。 而且,他王尧除了被动承受之外,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所以,站在审计局大门口的王尧,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余书记轻车简从,只带了省委秘书长随行陪同。连同安保人员一起,不过是四辆车而已。 到了审计局大门口,余书记下车的时候,看了王尧一眼,淡漠地问道:“你就是王尧?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你局调研吗?” 这是个送命题,对于王尧尤其如此。 第124章 真不是我干的! 不管王尧怎么回答,余书记都有办法直接让王尧下不来台。 王尧试图打个马虎眼,笑着说道:“能迎来省委书记亲自视察我们的工作,是全体审计同仁的荣幸啊!” 就听见余书记当着一众大小干部的面,直接把头扭了过去,看也不看王尧,对着省委秘书长说道:“这种油腔滑调的干部,根本没有半点立场,一肚子的鬼水!” 秘书长笑呵呵地接过话头,“是啊!党建工作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产生这种油滑的干部,发生这种忽视审计纪律的事情,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余书记,您请!” 这就相当于打耳光了,还是被左右扇了个遍的那种,让王尧面红耳赤之余,却又无法可想,无话可说。 走进审计局的大厅,余书记还是无视了王尧,对着赵隐谦吩咐,“去,召集审计局处级以上干部,来大会议室开会。” 赵隐谦看着呆愣着的王尧,笑着说道:“王局长这是干什么?你这个年纪,装聋作哑还是早了一点吧! 没听见余书记的话,还是你有意对抗省委意图?去召集大家开会啊!” 余书记仿佛没有听到赵隐谦的呵斥,在一位副局长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大会议室。 他在主席台上坐定,神情威严淡漠地看着门口,看着走进来的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干部,心里头的火气更大了! 这就是我党的审计干部? 太让人失望了! 余书记在宜都市调研的时候,见过他们的审计人员,那个做派严肃端正,无形的威严就能震慑一批人。 再看看眼前这些人,尽管这些人的领导级别远远高于宜都市的审计人员,但从他们身上真的看不出来,审计人员应该有的严肃严谨。 不过,不要看这些人在省委书记面前像个鹌鹑,可真要到了下级单位,立马就能化身虎狼,那个威风真不可一世。 所以,余书记在闪念之间,转变了今天的会议主题,他不但要批评审计局没有立场,更要批评审计人员缺乏风骨。 “我很早就想来审计局走一走、看一看,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政治土壤,培养出宜都市那样优秀的审计人员。 但是,今天来省审计局一看之下,真叫我大失所望。 我从诸位身上既看不到党员干部的正气,也看不到审计人员的威严,我看到的就是一群毫无立场的审计工具。 就这样评价你们的话,其实还是高看了你们。 你们甚至连审计工具也谈不上! 最起码,审计工具是彻底没有立场的。 可你们有!你们唯上,唯上就是你们的立场。 这是不应该的,不正常的。 你们是党的干部,是为党组织服务的,是要有原则立场的!” 余书记的批评可以说是震耳欲聋,让在座的人心生羞愧之余,又无法反驳。 不过,相比较会上的批评,余书记会后的安排才让人更加的不寒而栗。 首先,是王尧局长因为业务能力、政治学习能力不足,被省委安排进了省委党校学习。 其次,是省纪委的快速进驻,让审计局的大小干部更是心生寒意,看来,这次不砍倒几根朽木,省委是不放手的了。 就在余书记视察省审计局的当天,罗副书记连夜乘坐飞机飞往京城,准备消弭他在楚天省整出来的负面影响。 俗话说,恶人先告状。 这个道理放在省部级高官身上也同样适用。 不过是那利用先入为主的优势,没有半点坏处,为什么不用呢? 等罗庆全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形势之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不要说进一步当上楚天省长了,就连想要保住副书记这个位置都不可能。 这是怎么啦? 发生了什么? 罗庆全怀揣着这两个疑问,找到了自己的老领导。 结果,老领导推说工作很忙,这一两天时间上不是很宽裕,让他以后再找个机会汇报工作。 这个信号很明显,他被老领导抛弃了呀! 这下子罗庆全彻底慌了。 他找到老领导的儿媳妇,看在都是家乡人的份上,这位官家太太倒是愿意和罗庆全说一些事情。 “这个事情你真不能怪我爸,他最近一段时间压力也很大。既有上级领导的责问,也有他的朋友对他进行规劝。 只能说,你这次惹到的人是真舍得,动用的能量太大了,大到吓人。” 罗庆全有些迷糊,我就是得罪了刘广林那个小家伙而已。 虽然万家一门两部长,但他们都没有力量干涉到自己的仕途啊! 好吧,现在他又听说了刘广林和粟家的关系非同寻常。 但,再怎么非同寻常,罗庆全也不相信粟家会为了刘广林亲自下场,来对付他这个实权的副部。 划算不划算的也放到一边去,关键是值得不值得。 粟老部长已经退休了,现在基本上处于一种不问事的荣休状态。怎么可能会亲自出面呢? 刘广林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于是,他带着探究的语气,小声问道:“是粟家出的面?” 结果,就看见他的这位同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来,笑着说道:“就算是粟家出面也不奇怪吧? 你该不会是在动手的时候,连粟家的干预也没有放进计划里?” 当她看到罗庆全面色尴尬,也不由得一阵鄙视,“看来你还真没有把你惹的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不是粟家人出的面。如果是粟家出面的话,你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和我谈了。 这次出手的是躺在医院里的那一位中原省干部。 所以,你这次搞的影响很大、很坏!” 罗庆全立刻就想到,原来是躺在协和医院的孙字纲啊,不是,这个事情他罗庆全再傻也不会干的吧! 这是断送自己的前程啊! 所以,他对同乡解释道:“还请您给老领导带个话,这件事情纯粹是姓孙的在卖惨,想要博取同情分呢。 我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一来我没有这个能力,二一个我也没有这个必要。 这种自断前程的事情,傻子都不会做。” 这位官太太当然知道,眼前的老乡是不可能干这个事情的,否则的话,她今天敢坐在这里?敢和罗庆全谈? 第125章 悔之晚矣 最终,这位官家太太也没有给罗庆全一个肯定的回答,只是很模糊地说,回去之后做做自己公公的思想工作。 目送自己老乡离开,罗庆全忽然对京城产生了一种畏惧,这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然,罗庆全也不是听天由命的性子,他还是很积极地寻找着突破口。 铁道部的刘部长得知罗庆全到了京城,还是打算晚上宴请他,重新谈一谈,帮着老朋友想想辙。 尽管朱启明的事情他罗庆全没办好,但真正的朋友,能计较这么多吗? 刘部长为了晚宴,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诚挚地邀请到了和他关系相熟的中组部一位领导,作为今晚宴会的主宾。 不过,宴会现场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这位领导听完刘部长的介绍之后,谈兴低落,更不要说在罗庆全的去留问题上有什么明确的说法了。 宴会结束之后,刘部长忍受不了罗庆全眼神里的哀怨,还是当着罗庆全的面,给这位领导打了个电话,询问中组部对罗庆全的问题定性。 “现在就给你罗庆全的问题定性,你想的可真美!”这位领导显然是有火气的,“街头的小流氓在惹人之前,也还知道推搡两下,试探下对方。 你问问罗庆全,他试探了吗? 他要是试探清楚了还敢这么搞,那我倒是佩服他尽管是个傻子,也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傻子。 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干部就逼得他现出了原型,他招惹的余书记还没有正式出手呢!” 刘部长听到这里,倒是弄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也糊涂了,“领导啊,这个招惹小罗的不是刘广林吗?一个小小的副厅级干部,怎么就和余书记扯上关系啦?” “什么?”电话那头的领导显然要比刘部长还吃惊,“是从中办调过去的那个刘广林? 你们没拿小刘怎么样吧? 我在这里正式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对刘广林动手动脚的,那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个刘广林是我们组办两家重点培养的干部对象!” 这下子,刘部长彻底傻了。 卧槽! 你刘广林要是早早的把后台亮出来,我们至于这么对待你吗? 这么年轻,学什么不好,没事玩什么低调! “我们这是错怪了刘广林!”当事人罗庆全这个时候也彻底清醒过来,“就他亮出来的部分,实力也足以打消很多聪明人的小动作了。 可我,精明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栽在自己的高傲上。 我一个副部长的权力,就可以让很多正厅级干部畏之如虎了。何况他刘广林摆在桌面上的,都不止正部级。 只能怪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部长担心地看着老友,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地问道:“老罗啊,你接下来的动作很关键,你可要想好了。” 罗庆全摇摇头,苦涩一笑,“我接下来做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别人对我的认知已经固定了。 你我都很清楚,要想改变别人的认知,基本上不可能。” 刘部长想了想,给罗庆全出了个主意,“老罗,错误已经犯了,给组织一个良好的认错态度,很重要。 带病提拔的干部为什么屡禁不绝? 就因为有其必要性! 我的想法,这件事情你还是和余书记诚恳认错,如果余书记能放眼将来,也许会原谅你。” 罗庆全像是寻找到了新希望,眼神热切地看着刘部长,“难道说,余书记的未来成就你已经打听到了什么?” 刘部长点点头,“最近一两年,余书记必定入局,再结合他的年纪和他的圈子,他的成就你应该不难想象吧!” 嘶! 余书记的后劲竟然如此恐怖。 但,罗庆全一想到昨天上午,自己在余书记办公室的表现,他就很想把自己掐死!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尽管罗庆全已经知道,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但,正因如此,他才要努力啊! 于是,他再次搭乘晚上十一点的班机飞回三镇市。 并且,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就赶在所有人之前,排队挤在余书记的会客室前。 他那种卑微的模样,真看不出他是一位省委副书记。 余书记不为己甚,按照正常会见程序,第一个会见了罗庆全。 罗庆全和余书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认错,彻彻底底地认错,认错态度非常诚恳,感染力很强。 如果他的这个态度是在前天早上,余书记真的就原谅了他。 毕竟,余书记是真不想在干部人事上大动干戈。 一个省委组织部长的变动,已经让余书记怀疑自己掌控局面的能力了。 这要是再掉下来一个省委副书记,就连上面也要怀疑,这个老余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但,经过前天早上对罗庆全的摸底,余书记决定了,对这种犯了原则性的干部,坚决不留情面。 我给他们留情面了,谁给老百姓的生计留情面了?谁给党的事业负责任了? 所以,在认真听取了罗庆全认错改过的自述后,余书记点点头,说道:“省委知道了你的情况,会认真考虑的。 回去之后,工作上多思考一下,万事考虑周全了总是稳妥一些的。 你,去吧!” 余书记今天的行程有些紧张,他要赶下午两点的班机飞京城,就没有多留罗庆全。 一番忙碌之后,等余书记赶到机场,都已经快两点钟,不得不打招呼,让班机延误几分钟。 等他到了京城,又是一番忙碌不说,更是主动找到了粟子莹的大伯,两人进行了一场快两个小时的长谈。 其中,谈到比较多的,就是楚天省省长一职的变动。 罗庆全在今年年底出任楚天省省长一职,原本这是既定的,哪怕是粟润这个老部长,想要无故更换,难度也是非常大的。 现在好了,既然是楚天省委自己提出来的,组织上当然要考虑嘛。 两人就这个问题,反复交换了意见,最终决定,由余书记向上级领导报告更换的原因,并拿出组织部门的处理意见。 不过,两人都知道,两人目前的这点准备就想换掉一个省长人选,连浮皮潦草都谈不上,所以,两人都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第126章 枪响了 更多的打算,是造成罗庆全被带病提拔的事实,放眼将来,为罗庆全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省长做铺垫而已。 但,好死不死的,就在此时,楚天省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刘广林在省委招待所,被人枪击了。 当赵隐谦面带忧色地敲响粟部长的书房时,余书记就知道,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当余书记听到是刘广林被枪击之后,那一阵阵心悸直接让他眼前发黑。 “人怎么样?”粟润紧张地问道,“枪打哪儿了?” “凶手是想打刘书记的头,但子弹只是插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却打中了刘书记身后服务员的头,服务员当场死了。” 万幸! 余书记心情沉重,嗓子发干,“凶手抓住了吗?” 赵隐谦点头,“凶手打空了弹匣,最后还是被负责内卫的武警战士抓住了,有两名武警战士受伤了,伤势不轻。” 余书记的怒火难以抑制,他立刻向粟润提出了告辞,准备连夜赶回三镇市。 粟润的心情自然也很不好,回想起刘广林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不忿更甚。 他对起身告辞的余书记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重话,“老余,这件事楚天省委必须给组织部一个交代!” 余书记看着粟润铁青的脸,点头答应下来的同时,说道:“粟部长,真不能怪我下手狠,我现在都感觉自己下手轻了,没有保护好刘广林同志。 接下来的这件事情,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的责任,一律追究到底。” 据说,凌晨两点钟赶到省委的余书记,连夜召集了本案的负责人,询问具体案情。 负责本案的是三镇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此时他刚刚躺下,正准备迷糊一下,听到是省委余书记要听取案情汇报,连忙赶了过去。 案情很清楚,凶手是被人买通的,是谁买的,凶手自己也不清楚,交易用的全都是黄金,50克一根的小金条,一共三十根。 进出省委招待所的证件连同黄金一起,被人寄存在三镇市火车站的寄存处,取寄存物品的凭据是一块印着数字的圆牌牌,被一个带着口罩的人塞进凶手的手里。 依靠目前的技侦手段,这个案子要想挖出幕后黑手,难于登天。 余书记听完案情汇报之后,对楚天省厅的态度极其不满,当即赶到楚天省厅,要求成立专案组,由省厅一把手当组长,限期一个星期破案。 如果一个星期以后,省厅破不了这个案子,那就说明楚天省厅没有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能力。 其意不言自明,省厅的一把手最好的下场是引咎辞职。 忙完了这些,已经到了早上的七点多钟。 余书记随便对付了两口早餐,召集省政法委开会,会上对全省政法形势的担忧溢于言表。 政法委书记也被他在会上当众批评了好长时间。 总之,省政法委必须给枪击专案组开各种程序上的绿灯,务必保证专案组在一个星期内破案。 最后,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情形中,余书记给这次枪击杀人事件定性为“恶性政治事件”。 要知道,有了这个定性之后,案子要是不破,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全都有责任的。 后果就是,各种处分会接踵而来。 到时候这些干部别说是升迁了,能不能保住眼下的位置都是一道巨大的难题。 所以,涉及到自己屁股底下位置的问题,这些干部全都火急火燎地动了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确认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别的不说,刘广林作为一名中管干部,还是楚天省的省委委员,在省委招待所被人打了黑枪,这不是政治事件是什么?! 今天刘广林可以被打黑枪,明天省委的余书记就有可能被打黑枪。 所以,这是一件极其严肃的政治事件,一件没有丝毫退让妥协余地的政治事件。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刚好,警察总部在西陵市的调查组也已经结束了调查,正准备回京呢,赶上这么一个惊天大案,自然要向警察总部汇报的。 原本,警察总部里面还有极个别的人,认为这样下派督查组对一个地方市局进行调查,下手有些重了。 现在一听,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这说明什么?说明楚天省的治安形势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了。 所以,这次下派调查组出手不重,刚刚好,显示出我们警察总部良好的预见性。 于是,警察总部根本没有和楚天省委打招呼,又直接下派了一个专家指导组,指导楚天省的专案组破案,为专案组在技侦手段上提供保障。 这个事情在当时虽然被严密封锁了,但其实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罗庆全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知道的。 这并不是他消息滞后,而是因为他和刘广林之间,因为朱启明的事情产生了摩擦,出于避嫌等等原因,才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当罗庆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手心当场就冒出了冷汗! 因为,他知道,在楚天省能这么干、想这么干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的西陵市副市长、西陵市局的一把手朱启明。 而且,朱启明这一套已经用过不止一回,只是他罗庆全没有掌握到确凿证据,当时没有采取措施而已。 可现在,罗庆全知道,这一枪,实实在在地打掉了他这个未来省长的位置。 罗庆全太清楚了,认真起来的我党,不要说查昨晚发生的枪击案,这点东西就是个小儿科。 在认真起来的我党面前,哪怕是比这件枪击案再复杂百倍的事情,也能给你搞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查这件枪击案可不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星期都是省厅草包了! 也就是说,留给他罗庆全如何抉择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星期了。 面对眼前的形势,罗副书记看着高挂墙上的“党领导一切”这几个大字,一时之间,心中迷茫极了。 第127章 火速破案,然后尴尬收场 案情确实如罗庆全所料,很快告破。 两条重要线索都把这件骇人听闻的枪击案,指向了西陵市。 首先是枪械来源,这把64式手枪的枪号上能查得到,这是六年前西陵市志归县下属一家派出所丢失的枪。 派出所干警丢枪了,这是个了不得的大事。 轻一点的处理也要上报县局,并组织大批警力在案发地搜索,搜索无果后必须进一步上报市局。 丢枪的派出所所长起码也要被一个警告处分,丢枪的警察最起码也要被一个记过处分。 但,很奇怪的是,丢枪的派出所领导只是被市局口头警告了,丢枪的警察倒是被记过处分了。 然后,这位警察在随后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从一名普通警察晋升成为一名副科级的派出所所长。 那可是在98年,一般的县局一把手局长也才是正科级。 所以,这里面奇怪的晋升逻辑立刻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把这条线索纳入到重要线索之中。 另一条线索是次要线索,就是在追查在火车站寄存处寄存包裹的人。 因为这种小物件寄存的行为本身就有点违反常识。 要知道,在火车站这种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寄存费用是很高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手包,一个小时的寄存费用也要五角钱呢。 两天二十四元的寄存费,这在当时,一般人真舍不得。 毕竟,就是一个两三斤重的小包裹,随身带着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所以,这种反常现象一定会引起寄存处收件人员的注意。 果然,专案组在总部派来的画像专家的帮助下,根据收件人员的记忆描述,很快就画出这个寄存包裹的人像来。 并且,画像专家根据枪手的描述,就是对那个塞手牌给他的人的外貌描述,画出了一张戴着口罩的嫌疑人画像。 两张画像经过比对,特别是眼睛的位置、形状进行细致的比对之后,专家确认,这是同一个人。 有了画像,有了具体的怀疑对象,现在查起来就很简单了。 很快,画像上的嫌疑人身份就被确定下来,是那位丢枪副所长的侄儿。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抓捕审讯,最终,枪击案件的背后黑手露了出来,果然是朱启明。 不过此时的朱启明已经到了云南,面对专案组这种声势浩大的调查侦破的动作,他知道,就自己那点反侦察手段,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出境逃亡就成为了他的首选。 等专案组追查到云南的时候,朱启明已经成功进入了缅甸,这桩案子的处理也就很棘手了。 必须要给上级领导一个清晰的交代,否则,不要说别人了,就是余书记的日子也不好过。 真以为“党领导一切”是随便上墙的! 所以,余书记也遇到了和万长风当时同样的难题:轻重拿捏的尺度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一把水平尺,这个书记的水平如何,一目了然。 和万书记当时的困境不同,余书记遇到的并不是什么老革命,只是一个地方派系,还是比较弱势的地方派系。 所以,余书记可以徐徐图之,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一个被余书记清除掉的干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是省审计局的王尧局长,而是西陵市委副书记赵启东。 省委给出的理由很奇怪,是“政治立场不清晰、领导能力低下”这两个很少用到的理由。 这其中味道,让人有些颇费思量。 第二个自然是省审计局的王尧局长了,处理理由同样有“政治立场不清晰”,但更关键的一条,似乎是“没有党性原则”。 这两人的处理理由,在几个省委常委心中,其实就像明镜一样,余书记就是在指着罗副书记鼻子骂呢! 这是在催促他尽快站出来承担责任,不然的话,“政治立场不清晰”这一条就不能安在你罗庆全身上吗? 罗书记的应对策略很简单,隔三岔五地就去给余书记汇报工作;而且,他汇报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向余书记承认错误。 反正,罗副书记的姿态放到了很低很低的地步,除了没有向组织公开承认错误之外,什么错误都向余书记承认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向余书记表态,从今往后,他唯余书记马首是瞻。 因为他很清楚,一名马上就是正部级省长的高官,本身就是一种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 罗庆全认为,自己和余书记之间,远远没到这种势同水火的地步。 但,他不知道的是,对这种原则问题,余书记从来是半步不让的。 说一句难听的话,真的罗庆全如果是在私事上得罪了余书记,余书记看在他如此诚恳的份上,还真就原谅了他。 不过,现在余书记在对罗庆全问题的处理上,手段也不多,除了向上级组织部门说明情况之外,能做的不多。 就这样,等待结果的日子对双方来说,都是煎熬。 而刘广林也在今生有幸享受了一把被打黑枪的待遇,怎么说呢,这待遇真不一样。 他在西陵市的声望本来就很高,现在更是远远超出了徐子健市长,成为西陵市仅次于孙字纲书记的第二人。 甚至已经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西陵市出去缺的市委副书记,省委有意让刘广林出任,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罗庆全副书记亲口在常委会上提出的。 为此,姜海潮还真的打来电话,询问刘广林自己的意愿。 刘广林又不傻,当然不干嘛! 说一句大实话,他都嫌自己现在的职位高了,在忙着打基础呢! 真的让自己当了党委的副书记,又要开始搞务虚工作,丢掉了宜都市的建设成果不说,离自己做实事的理想也越来越远。 系统可不管你怎么干,你不务实就没有功德值,那不是要了老命吗! 所以,刘广林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并且从官场升迁的普遍规律上分析给姜海潮听,说这是敌人的又一次阴谋。 和上次的威逼不同,这次不过换了个“利诱”的花招,骨子里头还是在争斗。 姜海潮干了这么多年的组工,当然很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第128章 我还年轻,真不想升了! 假如说,刘广林这个西陵市委副书记能够兼任宜都市委书记,那么这个副书记还是可以干的。 不过是把工作中心从经济建设上,转移到党务建设上而已,反正两头都不耽误。 刘广林要是真的把这两件事情都干好了,那就充分说明了他的能力,不管是在务实上还是在务虚上,都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干部,最低的下限也是省部级;至于终点谁也说不好,那和能力、派系什么的,关系都不是很大,是命。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姜海潮并没有采纳刘广林的建议,而是在组织部门内部,悄悄地运作,准备帮刘广林拿下这个市委副书记一职。 刘广林根本不知道这些,他此时正跟随着余书记一起,旧事重提,前往东宝市协助松宜煤矿的改制。 “小刘,你也是命大!”余书记看着刘广林耳朵上不起眼的小伤疤,感慨道,“鬼门关前打转转啊!” 刘广林能说什么呢? 虽然凶手当时开枪,确实挺突然的,尤其是在省委招待所这种安保方面非常森严的地方。 但,这对于刘广林这样一位筑基大圆满的正经修士来说,这都不叫事。 他当时是在犹豫,要不要不惜暴露自己的身手,抓住子弹,好让身后的服务员没有危险。 但,枪击之后给他思考的时间不过是电光火石的须臾,根本容不得他的思考。 所以,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子弹还是擦破了他的耳朵。 凶手的枪法真不赖,能在十几米的距离上,用手枪打头,这是很自信的表现。 可惜,他碰上了修士,根本没有常理可讲的修士。 所以,刘广林在看到自己身后的服务员被击中了脑袋,当场身亡时,心中是愤怒的。 他当时不退反进,直接冲着还在朝他开枪的凶手扑了上去。 当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凶手的射击还是给外面赶来的武警战士,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刘广林在被武警战士拦下来之后,只好暂时在一旁保持关注。他当时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要让这个凶手跑了。 如果武警战士们做不到,他可以代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就好像,已经逃到缅甸的朱启明,无声无息地死在他刘广林手上一样。 刘广林对于杀掉朱启明这件事情,并没有半点的内疚或者说是犹豫。朱启明这种人已经走上了极端,什么手段都可以拿出来用,根本没有下限可言。 谁还没有个亲人朋友的? 真的让他们受到了自己的连累,那是要悔恨终生的! 所以,刘广林能在表面上表现出云淡风轻,一副完全信任组织的成熟态度,不过是他已经把朱启明处理掉了而已。 不过,正是刘广林的沉稳有度,更让余书记欣赏他了。 这样好的干部,党为什么不培养他呢? 我们光辉的事业,需要传承,需要刘广林这种既有政治天分,又有气度心胸的年轻同志传承下去。 所以,这次余书记领着刘广林搞改制,就是要近距离看一看刘广林的施政手段。 其实,余书记本人对罗庆全的提议是最为动心的。 当然,他更倾向于让刘广林把西陵市委副书记和宜都市委书记一肩挑起。 可以说,他和姜海潮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已。 余书记在考虑,是不是找个时间和孙字纲谈一谈,谈谈他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刘广林这还是在出事后,第一次见到余书记。 当然,余书记在省委,甚至是在京城,为他刘广林做的事情,他可是一件没落的全都看在眼里。 这让余书记在刘广林的心里印象,从蛮横霸道有了一些转变,起码,余书记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领导。 而且,他的蛮横霸道也只是针对公事,并且还只是针对自己,把余书记的这种霸道看做是对他刘广林的一种认可,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面对余书记的感叹,刘广林的回答就很妙,“哪里啊!我这里可是明枪易躲,您这边才是暗箭难防。” 余书记摇头,“成语不是你这么用的。事实上,到了我们这个位置上,哪里有什么暗箭不暗箭的。 不过是资源统合利用这点事情。真的来说,到了我们这一步,更重要的是要有原则。 小刘啊,失去了原则,就等同于失去了方向。” 旁听的赵隐谦差点没把自己酸死! 我尼玛,教自己的儿子也没看见余书记这么有耐心的! 赵隐谦甚至亲眼看见余书记对自己家的小公子破口大骂,哪里有现在这种和颜悦色的半分气度。 不过,这就是听不出重点的主要问题了。 赵隐谦碍于秘书出身,对察言观色这一套出于本能的很重视,把余书记这番话的重点都放在他的态度上了。 而刘广林那是在安福胡同待了三年多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余书记话里的意思,这是真的在教导他,要求他坚持原则。 但,坚持原则何其难也! 刘广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一些浮皮潦草来敷衍,而是很郑重地说道:“余书记您放心,党性原则、人民利益一直在我的心里头,从来不敢疏忽大意。 尤其是现在,改革开放发展经济,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国外势力引导着,变成一切为了发展经济的大环境之下,更是半点也不敢疏忽。 这是一种全新的斗争。 忽略了党性原则,漠视了人民利益,这样发展出来的经济,不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 余书记很欣慰地点头,他有这种感觉很久了,除了和自己的老友相谈过几次之外,从来没有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过这种说法。 现在,同志就在身边,所谓“吾道不孤”不正是这样叫人开心吗?! 但他也不会就这个话题和刘广林说些什么,身边的小赵还听不懂这些,难免有误解。 再者说,余书记也担心,自己现在和小刘谈这些,会不会影响到他对经济建设的热情? 所以,他只是看着刘广林,认真地点点头,立刻就把话题岔开,转移到了今天的具体事项上,改制松宜矿务局。 第129章 西装袖标都不知道撕掉的干部们 就听见余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刘啊,我之所以一直紧盯着松宜矿务局,那是因为这是一个有着两万人的企业,而且还是生存技能不高的矿产工人。 你不把他们安置好,社会是要乱的。 你的责任重大。” 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情,刘广林不管也管了,当然要管好。而且,他也有信心把这个事情搞好。 “怎么搞好改制,怎么安置这些产业工人,这些具体的事情在省委的支持下,我不谦虚的说一句,我是有能力做好的。 我现在的最大顾虑,就是来自某些别有用心的干部,针对我个人进行的挑唆。 毕竟说起来,松宜矿务局的塌方式腐败之所以被揭开盖子,和我真有推不掉的关系。” 余书记点点头,“你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谨慎点也好。 至于说这些犯罪分子的家属,他们要是老老实实的也还罢了;真敢闹事,你也不要手软。 我跟你说一些经验之谈,这些犯人家属把犯人的犯罪所得,完全看作是自己的既得利益,根本不考虑合法不合法的问题。 对抗改制、对你个人进行污蔑中伤,都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他们,在我心中已经脱离了一般群众的地位。” 刘广林知道,余书记这番交心的背后,就是让自己在改制过程中,不要心软手软。 其实,这也可以看作是,余书记在改制这件事情上对刘广林的亲口兜底。 尽管余书记非常重视松宜矿务局的改制,但他不会亲自下场,这是他的职务和身份所决定的。 两人在鲁班中路分开,余书记在东宝市一众领导的陪同下前往市委了。 刘广林在省地矿局一位副局长的陪同下,前往松宜矿物局的办公大楼,准备召开改制大会。 会议时间,省地矿局已经提前两天就通知下去了。 面对这样一个决定命运的会议,是不应该有人无动于衷的。 哪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在省纪委调查组会同省审计局,正在矿务局进行全面调查审计期间,也会老实很多。 接到省地矿局的会议通知,他们当然不敢迟到请假,大大小小四百多号人,全都来了,黑压压地坐在大礼堂的下方。 这还是矿上所有的干部没有全部来,要是连办事员全都算上,那有接近一千号人,大礼堂根本坐不下。 两人在矿务局接待的引领下,走上了主席台。 省地矿局的田副局长开始向大会介绍刘广林的身份,“这位是楚天省省委委员刘广林同志,他是西陵市委常委、宜都市委书记,同时,也是这次松宜矿务局改制办的副组长,实际上的主要负责人。” 介绍完了之后,请示刘广林道:“刘委员,大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刘广林这才打开麦克风,点头说道:“大会开始之前,我要强调一下会场纪律,大声喧哗吵闹,搅乱会场秩序的,我不但要把你赶出去,还要追究你的组织责任。 听不懂吗? 我再说明白一点,我说话,你们听着,不要吵、不要闹。 否则,我不但要把你们赶出去,还要扒掉你们身上的干部身份,让你们再也参加不了任何组织会议。” 会场上一片慌乱,光是相互扭头交换眼神的举措,就在会场上引发了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 “好了,会议正式开始吧!”刘广林根本不等会议主持人宣布,自己就开口了,他这是有意造成一言堂的气氛。 毕竟,要说到压抑甚至是压制的效果,在会场上没有什么常规手段比一言堂更好用的。 就这还不够,看着主席台下时不时射过来的几道仇视的眼神,刘广林感觉这个手段还是轻了,不杀几只鸡,今天的这个大会很难达到效果。 至于说,在这种场合,会不会被人顶撞到下不来台? 如果刘广林不是筑基期的大修士,那是一定的! 凭什么你一个大家都不熟的陌生领导,敢坐在上面指手画脚的大放厥词,真当我们坐在下面的这些人不是干部吗?! 顶一两句嘴怎么啦? 但刘广林不在乎这个,身边也没有熟人,觉察不到他身上的变化,他就不怕稍微释放点身为仙人的威压出来。 而且,余书记的“不可心软手软”言犹在耳,那就更要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信号:在改制这件事情上,他们这些矿务局的干部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我不客气的说,我是真的看不上你们,看不起你们!”刘广林石破天惊地说道,“看看你们,不看你们的水平,光是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你们哪里是我党的干部,分明就是一群土老帽! 西装这个东西,它真的没什么讲究,它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你们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哪怕是嫌弃袖子长了,把它挽起来,我也不会说你们什么。 可你们,居然连袖口上的袖标都不知道拆掉,你们的西装是租来的吗? 二百多个穿西装的,没有一个人敢拆掉袖标,西装在你们心里就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说你们是土老帽都说轻了,你们就是一群傻大姐!” 这就是公开骂人了!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会上,一个人在同时羞辱二百多人;一个年轻人,在公开场合羞辱二百多人,这谁受得了啊! 立刻,就有脾气火爆的保卫科长站起身来,手指着主席台上的刘广林,张嘴就要开骂。 就在此时,刘广林针对这个站起身来的干部释放了一丝丝仙人的威压,空气仿佛突然间凝固了一样。 起身的保卫科长就感到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着,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他浑身冷汗直冒,双脚酥软,一个字都说不来,倒了下去。 糟了,这个力度还真不好拿捏,这个程度的威压还是重了一些,还得再细小一半才行。 刘广林正在思量着释放威压的程度,就听见有人喊道:“聂科长气昏倒了!赶紧送医院去!” 刘广林拿眼一扫,说话的人正是他刚走进会场时,眼神最为不友好的几个人之一。 第130章 铁腕改制 “安静!”刘广林拿手一指刚才说话的人,“你是干什么的?你是怎么判断出来这个人是气昏倒的?说!” 刘广林的这一声“说”字里头,就有了不可违背的意志,让这个企图扰乱会场秩序,公开抹黑他的家伙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我是后勤处的钱立夏,我不知道老聂是不是气昏了,我这样说,就是想让你承担老聂昏倒的后果,就是要抹黑你!” 钱立夏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看到自己还要往下说,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可就像河堤要决口一样,人要是想说话,哪里是能捂得住的! “我就是要抹黑你!不是你这个纨绔子弟在其中作妖,我叔这个副矿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查了? 贪污受贿?呵呵! 你问问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有人没有贪污吗?有吗?” 刘广林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继续闹下去就有点过头了。 他一拍主席台,一声断喝,“滚!” 钱立夏如蒙大赦,急慌慌地冲出了会场,边跑边在心里头打鼓,我特么的这张嘴,今天是怎么啦? 这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这下子,要被全矿的人恨死了。 我这张嘴,真特么的欠43码的鞋底子! 会议还没有真正开始,就整个会场气氛而言,已经达到了刘广林的要求。 机不可失,刘广林在会上重点宣布了省委关于全面关停改制松宜矿务局、组建宜安管委会的决定。 不等在座的人做任何感想,也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时间来反应,他立刻提出了干部撤编,矿务局机关撤除改制的重大事项。 刘广林首先提到的是干部撤编问题。 他说,省委根本没有给松宜矿务局改制后留下任何编制,这一点,省地矿局很清楚。 也就是说,理论上的松宜矿务局从现在开始已经完全消失了,在座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下岗的产业工人。 至于矿务局机关撤除改制的过程,省临时成立的改制办公室决定,有鉴于矿务部门的特殊性,成立两个服务性质的公司。 一个叫宜顺公司,负责这一系列的事情,并维持改制期间原单位的人员管理,人事权暂时属于改制办公室代管。 等宜顺公司完成撤编改制的使命之后,渐渐转向成为宜安管委会的职能部门。 另一个叫宜泰公司,负责维护废弃矿井的全面勘察和填充维护。组成施工队,逐步完成所有矿井的加固、注浆以及井口封闭。 并组建一支有经验的勘察队,进行不间断巡视,以防造成大面积的矿区塌陷,造成更大的环境问题和经济损失。 这家公司的主要支出将依靠省财政的拨款、宜安管委会的财政补贴,属于纯粹的事业型单位,成立之后由宜安管委会直接管理。 也就是说,整个松宜矿务局被裁到只剩两个出力不讨好的公司了。 很显然,这和在座的绝大多数干部的心理预期相差太大。 大家原本都在想着,你改制不改制的,还能把我的干部身份给改了? 没天理! 但,当没天理的事情真的出现时,他们忽然发觉,自己能做的事情,好像也不多。 能做什么呢? 上访?还是上访? 上访有用的话,就不会有“上访专业户”这个讽刺意味浓厚的名词了。 大家都在沉默着,看向主席台上坐着的年轻人,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上揣测自己的命运。 在失去干部身份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感受到了组织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他们在这一个瞬间想到的,不是怎么去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干部身份;而是想到了要怎么才能挤进新成立的两家公司。 虽然明知道这两家公司全都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政府编制。 可笑吗? 不,其实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有点可悲。 刘广林看着台下沉默的众人,继续打压道:“你们是不是在想,我特么的真可悲! 干了十几年、几十年的领导工作,在失去干部身份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争取保留干部身份。 而是要和这小一千人一起,竞争两家还没有成立的公司那几十上百个岗位,太可悲了。 你们一点也不可悲! 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有你们这个可悲的机会而不可得,你们其实很清楚。 机会摆在这里,你们自己应该懂得选择。 是配合改制办公室,完成自己身份的改变;还是选择和组织对抗,起哄闹事。 我都随便你们! 在我的内心是很希望你们选择对抗的,这样我们改制办就可以少筹备一大笔的干部安置费。” 主席台下,这群矿务局的干部已经听不下去了。 说一句难听的,矿上出身的干部,有几个不是靠拳头说话的! 没点血性,他都不可能当上干部! 现在,一大群这样习惯了拳脚说话的干部,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公然奚落嘲讽,怎么可能没点动作! 他们正打算起哄呢,就听见刘广林说到一个新名词,“干部安置费”,这可是钱啊! 于是,他们不得不安静下来。 他们的怒火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利益支配了。 没有利益的事情,或者说,不触动到自身利益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引发他们的怒火了。 这就是当前干部的基本思想状态。 刘广林感觉很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一点点悲凉,干部始终在引领着社会风气。 这样的干部引领的社会风气自然不难想象,利益至上。 二十年后的人格商品化,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所以,他在宣读完干部改制的基本政策之后,连多说一句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宣布了散会。 跟省地矿局田副局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接管的工作组,在西陵市审计局的监管下,完成财务交接。 当然,面对这样一群利益至上的干部,刘广林是不可能手软的。 在当天下午的审计部门闭门会议上,刘广林提出,经济问题超过五千元的问题干部罚款,超过一万元的问题干部提交纪委立案查处。 这一次,必须要用滚筒洗衣机洗衣的方式,来一次全面清洗,确保即将成立的宜安管委会,是一个干净的、经得起查的新机构。 第131章 进京 经过省委协调,东宝市针对松宜矿务局的安置土地也划拨出来了。 地方听上去不小,其实能用的地方真的很小,不到五个平方公里。 剩下的,就是一座100多米塔子山,还有一座已经荒废多年的水库。 刘广林现在就在塔子山上往下看,俯瞰整个土地的概貌。 总体来说,东宝市这次很大方,划拨的土地还不算小。 这块地要是用来建设成为一个典型乡镇,那肯定安置不下整个松宜矿务局的两万人口。 不过,用来建设成为一个新的开发区,专门搞农用机械全产业链建设,完全够用了。 而且,有山,有湖,有平原,风景意外的好。 刘广林能够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会被蔡司旗下的克拉斯公司建设成为一个公园式的工业园。 唉,还得跑几趟京城,找蔡司公司的几个大股东单独谈啊。 没有黄粱术的话,人家凭什么不在三镇市这样老牌的重工业基地建设呢? 那可是全产业链啊,从上游到下游每一个零部件都算上,没有大几万的产业工人,那是不可能玩得转的。 没有几千甚至上万的专业技术人才,那是别想着发展起来的。 这些,都是即将成立的宜安管委会欠缺的。 就算是把克拉斯公司拽进来了,这些基础性的刚需,作为地方政府必须要想办法帮企业解决才行。 想到这里,刘广林心情有些沉重,又有点自嘲:为了吃一枚茶叶蛋,我特么的这是要从养鸡开始啊! 松宜矿务局改制的事情,在省委余书记的大力推动之下,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在快速推进着。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东宝市已经和松宜矿务局完全脱离了关系。当然,刘广林在东宝市的事情也已经全部办完了。 接下来,就是刘广林的京城之旅了。 在和余书记汇报之后,刘广林连夜飞回京城,在玉华胡同的万家老宅子里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起的很早,约了onez投资公司的首席运营官、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的董事长笠原夕贵女士。 很快,两人在渔阳饭店的餐厅见面了。 笠原夕贵看着眼前自己的老板,要说心里头对他半点也不钦慕,那才是骗人的。 在大陆时间待的也不短了,笠原夕贵原本就有些政治基础,当然明白,自己的老板在这个年纪里,就已经是这个国家的领导中坚了,前途简直无限。 这比自己母国那个肮脏的世家政治体制下的公子们,前景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去! 笠原夕贵最近经常这样想,如果把自己现在的身份放到国内,妥妥的世家幕僚长地位,也就是日后的“隐相”啊! 而且,就笠原夕贵和自己老板接触下来的感受,老板的政治素质,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施政手段,都要远远超出自己国家的那些成名政客。 所以,笠原夕贵现在对刘广林的忠诚度早就爆表了。 对笠原夕贵来说,刘广林就是她的男神。 现在,她的男神居然降尊忬贵,约她一起吃早餐,怎么能不叫她的心情飞翔呢! 在早餐期间,刘广林只是简短地问了一些公司运营上的事情,并不提任何自己的建议。 对笠原夕贵做得好的地方,他也不吝啬夸奖。 当然,对员工的关心,特别是婚姻大事上的关心,是那个年纪的领导者天然的责任。 所以,笠原夕贵也享受到了一把被自己领导催婚的待遇。 “有个事情我应该和你说明白。”刘广林放下手中的碗筷,随手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双手,“当然这不是命令,只是朋友之间的规劝。 如果你因为担心,结婚了就失去这一份工作而不结婚的话,我想告诉你,你不要有这样的担心。 不管是onez投资,还是芯片公司,都会一直等你,就像孩子会一直等她的母亲一样。 说一句很不礼貌的话,你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再不结婚,以后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会很危险。” 尽管刘广林对笠原夕贵也曾施加过黄粱术,但,刘广林能明显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个东洋女子,对他个人的忠心程度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高度了。 她不应该孤独终老。 这是刘广林最为人道的想法,“没有孩子的晚年,生活会分外艰难。亲情,对于走进黑暗的老年人来说,就是一盏烛火,能温暖你的心灵。” 笠原夕贵听到这里,眼睛里禁不住已经滴落下泪水,她连忙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但,这般温暖又真挚的话,真叫人很难不掉下眼泪的吧! “是的,老板,我会认真考虑的。” 吃完饭,两人开车来到蔡司公司的办公楼下,蔡司的大股东已经站在楼下,迎接他们的大客户笠原夕贵的到来。 笠原夕贵也一扫在渔阳饭店的软弱,一种有弹性的坚韧气质扑面而来。 在她的斡旋之下,刘广林和蔡司的老板达成了基本的投资意向,当然,这个投资意向目前来说,还是很私人化的东西。 蔡司公司的体制,还需要经过大股东商讨,再提交到董事会上进行最后的表决。 经过这种程序出来的意向,才是代表蔡司公司全体意志的投资意向。 有了这个投资意向,只要是被投资方的要求或者条件不是特别离谱,一般来说,这笔投资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出于对黄粱术的自信,刘广林认为,这笔投资走到这一步其实不难。 难的是,投资意向出台之后的投资考察,特别是在工业基础和技术人才储备方面的考察。 以西陵市的现状,不可能满足得了克拉斯公司的要求。 这实在是一个难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刘广林在早早地办完考察上的事情之后,开始和以往的亲朋故旧频繁走动了。 毕竟,离开京城已经快一年了,像京城市的刘市长、中关村的夏主任,尤其是安福胡同的同事们,再不走动一下,关系真的就生疏了。 刘广林第一个要去拜见的人,当然是安福胡同的老领导,把刘广林从正处级干部提拔成为副厅级的仕途贵人。 第132章 赶考 说是老领导,其实他还是很年轻的,六十一岁的大主任,在他这个层级的领导里面,绝对是非常年轻的。 老领导见面之后,很是欣慰地笑着说道:“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斗争之后,你不但没有胆怯不前,反而变得更加沉稳坚定了,成熟了。” 刘广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种被打黑枪的事情,要是放在没有系统的他身上,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淡定,早就慌得一批了。 无论是谁,直面生死才叫考验。 人生,生死之外的大事真不多。 “老领导,我这次来主要是向您汇报思想的。”刘广林说着话,就把自己和余书记之间,关于农机产业全产业链的投资选址上的分歧,细细地和他说了一遍。 刘广林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主动,而老领导也确信,刘广林的政治素质还不至于低到和他说谎的地步。 在认真听完之后,老领导微笑着的神情就慢慢收拢了起来,有些严肃,有些感慨地说道:“小刘啊,我有时候都羡慕你的好运气。 你是碰上了一位好省委书记啊。 要我说,都是余书记把你惯的。 难道说,余书记的提议没有道理吗?还是说,你认为,这笔投资是你拉来的,你就必须要有决定落户地点的权力? 首先,你是党的干部,要放眼全局; 其次,你在西陵市做的已经够好了,锦上添花的事情,在你还没有考虑退休的时候,不要去做。 你现在这么一搞,要是不能给三镇市拉一笔重大投资,你都对不起余书记对你的看重和培养。 真是的! 一手好牌,被你打得稀烂!” 刘广林老实承认,当时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当时想法最多的就是,余书记你把我塞进松宜矿务局改制小组里也就算了;我为矿务局的人员安置拉来的投资,凭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放在三镇市!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确实有些孩子气了。 不过,老领导在听完之后,也没有不管这个事情,“你老实说,近期有没有办法帮助余书记给三镇市拉一笔大的、具有影响力的投资来?” 刘广林想了一下,当然有。 不但有这样一笔投资,而且这笔投资他还能完全做主。 那就是帮助三镇市建设一个真正的光谷基地,大力发展电子产业,形成中部地区的电子产业龙头。 尤其是在软件产业上,刘广林有信心利用好三镇市的教育资源,把光谷的软件产业做到远超印度,甚至在国际上都能做到蝎子拉屎——独一份。 刘广林把自己的想法,没有半点隐瞒地和老领导汇报了之后,老领导点点头,当着刘广林的面拨通了余书记的电话。 “老余啊!最近忙的很吧?” “你就是再忙,年轻干部的教育也不能松懈了呀。 对,我说的就是小刘,刚才我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 这样不服从领导安排、不顾全大局的小同志,就应该狠狠批评。你可不能再惯着他。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好胚子,可不能惯坏了。 嗯!他这不是也着急嘛,你亲自给他下了命令,要给三镇市拉来一笔有影响的大投资,他这不是找我求援来了嘛! 我跟他说,你这是问道于盲,你自己忙活去!哈哈!” 刘广林再次刷新了自己对高级领导的认知,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后患全部擦除了。 当然,对老领导的爱护之情刘广林也深受感动。 老领导挂了电话,看着一脸感激的刘广林,神色稍缓,“还好,余书记没有真生气。 本来想留你吃一顿饭,给你压压惊的。 现在好了,你自己把这个机会给放弃掉,只好等下次吧! 回去楚天省,要积极配合余书记的工作。 你在宜都市的新农村建设成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在全国到处都在跪着拉投资的时候,你突然放出新农村建设这么一个大卫星,这个场面要靠谁给你支撑?!” “当然是余书记!” “对嘛!那你当然要配合好他的工作啊! 说一句最实在的,没有得到余书记的邀请,我就是前往宜都市视察,都掉自己身份。 更何况,有了这样几件事情,一直跟在余书记身边的你,就不能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 从老领导这里出来,刘广林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都在快速进化,进化成一个用官僚外表把自己伪装起来的坚定改革派。 在接下来和这些旧同事们的接触之中,刘广林越发的觉得这种思维升华带来的好处,以及明显感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等到刘广林去京城市政府拜见刘市长的时候,刘广林市长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刘广林的跨越式成长。 “小刘啊,我原本还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受到这种直面生死的考验,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这样处变不惊的。 而且,从你的谈吐之中,我能感受到,你真的变了,变得更加成熟可靠了。” 面对刘市长的真心夸赞,刘广林面色有些无奈,“老领导啊,我是真不想经历这样的考验; 我也希望,这样的考验对我党的干部来说,越少越好。 但,这个事情从来不以我们个体的意志为转移的。” 刘市长看到气氛烘托的还行,就随意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在楚天省有些艰难了,就回来嘛,风泰区的区委副书记这个位置快要空出来了。” 这个消息很突然,而且,这个级别可以说是刘广林现在能摸得到的天花板了。 但,很可惜,现在不是刘广林回京城的最好机会。 第一个,宜都市的建设成果不能拱手让人。 这个真不是小家子气,有了这份履历他刘广林才能走得更远。 第二个,现在甩手就走,余书记会怎么想?就更不要说安福胡同的老领导了。 最后一个,万家的两位大佬一定不会放任他就这样回京的。 在他们眼里,这和自毁前程没什么两样。 可是,要怎么拒绝刘市长的最大善意,就成了刘广林现在思考的重点。 第133章 自信是成熟的标志之一 略一迟疑,刘广林决定实话实说,“老领导,我这里刚刚和余书记闹了点小别扭,正准备找机会和他缓和一下了。 现在,我手里头两个投资都是余书记亲自过问了的。 我这要是抽身就走,不管是谁都会再三细想的。到时候,怕是又要给您添麻烦。” 刘市长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小刘这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而且,他婉拒的出发点刘市长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于是,他把话题一转,扯到刘广林说的两个投资上去,“你拉的投资都没有小规模的,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大投资?” 刘广林也不隐瞒,当然也不细讲,这和汇报工作不同,泛泛地讲了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点东西,都让刘市长大为震撼,“你说,除了一条完整的全农机产业链之外,你还打算在三镇市建设一个软件产业园?! 小刘啊,我身为你的老朋友,要给你提个醒,你这么一搞的话,等你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了,想不拉投资都会被新领导记恨。 因为你能拉投资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透窗的阳光照在刘广林的身上,让他披上了一层光,阳光中的刘广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刘市长说的是人之常情。 你刘广林在江南省、楚天省都能拉来巨额投资,直接改变了地方上产业格局,怎么一换新的工作岗位,你就不拉投资了? 你这是撂挑子?还是对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有想法? 这个问题其实很唯心,刘广林的思维在短时间内已经完成了一次进化,当然不会在这一块纠结。 “老领导的提醒很及时。人在船上就不讲码头上的话,拉投资这个事情和大环境有很大关系。 我们不是常说,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嘛! 真的到了我拉不来投资的时候,就改行种梧桐树去。” 刘市长听得目瞪口呆,你这思维,怎么这么跳脱! 当天晚上,刘广林推掉了所有的饭局,安心在老宅子里做了一顿晚饭,请自家小叔万季平一家,好好地吃了一顿。 席间,万树声这个小舅子和他谈起想要留学的事情。 刘广林不认为,西方的那一套统战方法,会腐蚀掉已经具备一定批判能力的万树声,当然也很赞同。 “出国看看也好,最起码,能在政治体制上更直观地看清楚差距。” 万树声有些疑惑地看向刘广林,“你是说我们的政治体制比他们的落后?” “你这是什么话!”刘广林放下手中碗筷,摆手说道,“是他们比我们落后,而且是远远落后。” “为什么?姐夫你就只谈本质上的东西,这样有助于我理解现象。” 刘广林点头,在小叔和婶娘的关切眼光下,慢慢地讲开来。 “谈体制,就必须讲权力的来源。体制不同,权力的来源会截然不同。 资本主义社会的权力来源于资本,这是他们的国家属性决定的,更改不了。 但资本的性质一定是逐利的,也就是说,在西方国家,权力的属性也当然是逐利的。 逐利的权力是怎么表现的,你可以在留学的时候仔细观察。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的是,逐利的权力有一个基本特点,它永远不具备正当性。 了解到这一点,你就会对西方的三种法学和金融学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法律保证不了普遍自由,金融更创造不了社会财富。” 刘广林的话,不单单是给万树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他家的小叔、婶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何况他的小婶娘就是金融部门的一个领导,可谓家学渊源。 她在被刘广林的大胆言论震惊的同时,也出声附和刘广林的观点。 万树声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刘广林对万树声除了喜爱之外,更多的还是欣赏,这小子真的有灵性。 欢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广林就飞回三镇市,约好了向余书记汇报改制和引资的工作详情。 刘广林约的时间是中午的十一点钟。 这个时间点,一般来说都是领导留给一些比较重要的人,谈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的。 毕竟,谈的好了,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点,可以一起用餐,加深一些感情。 谈的不好,也可以借着一起用餐的机会,缓解下气氛。 这些小小的关窍,刘广林早就懂了。 刚好,他到达省委的时间点,差不多也就是在这个时间上。 半点没有耽误,刘广林如约而来。 经过安福胡同的老领导一阵打磨,刘广林现在很通透,看到余书记也没有什么戒备心理,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幼稚地搞对抗了。 所以,他在向余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就很心平气和。汇报的工作情况点滴周到又不失突出重点。 余书记的感觉很明显,这小子是真的成熟了,而且是那种层次上跨越式的成熟。 余书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神情轻松却一语双关地说道:“嗯!相比起你拉来的投资,我更加高兴于你的快速成长。 现在的你,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名优秀的市委书记了。” 刘广林听到这里,连忙起身向余书记道歉。 被余书记制止了,就听见他接着说道:“一直以来,你做的都很好,不需要道歉。 说个不那么光彩的话,我这个省委书记逼着你一个县委书记去拉投资,而且还是给三镇市这样的副省级市拉投资,确实是有些欺负人的。 这个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三镇市的投资你能拉来固然可喜,没有也可以原谅。 毕竟,人力有时穷嘛!” 在这一刻,余书记的形象真的很坦荡磊落。 刘广林连忙笑着说道:“我这次就是来向您报喜的! 克拉斯公司的投资目前正在谈,估计还有一些麻烦;但,三镇市的投资已经有眉目了。 ongz投资公司有意要在中西部地区建立一个软件产业园,以此来打造一个世界级的软件产业基地。 我向他们的投资总裁笠原夕贵小姐推荐了三镇市,这一点,您现在就可以通知省招商局的同志们联络接洽了。” 第134章 又要进步?不要啊! 余书记镜片后的眼神微微一闪:这小子,还真变了一个人! “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知道这个投资规模是如何的庞大了。要知道,那可是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的东家啊! 不怕你骄傲,我们内部提到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第一个统一意见就是,这家公司能顶得上好几个三峡大坝。” 刘广林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汗颜不已,“没那么夸张!现代工业,不管是哪一种,都离不开电力这个大心脏。 至于说ongz投资公司这次在三镇市的投资规模,我初步打听下来,倒不是很高,不到五个亿米金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随着他们要编程的软件种类越来越多,需要的人才也会越来越多,投资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您应该非常清楚,软件产业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需要很多高学历人才参与进来才行。 我想,这对于整个中西部的高校毕业生来说,都应该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余书记听到这里,简直心情大好! 在任何时候,人口就业问题都是大问题,就业压力都是一地政府的最大压力之一。 “小刘啊!这个软件基地好!能够解决大量的大学生就业问题,这个就很好! 根据我的经验判断,随着我国教育普及率的提升,大学生就业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 你这可是帮我们楚天省解决了大问题啊!” 刘广林连忙摆手,谦虚道:“余书记,这个事情还只是一个发端、开始,谁也不能百分百地保证,这笔重要的投资就能如期落地。 这里面有很多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因素,比方说大环境呀、商业谈判啊等等不确定因素存在。” 余书记霸气地一挥手,“那就让省招商局的人,一个一个地排除掉不确定因素嘛! 排除了所有的不确定,这笔投资自然也就确定了!” 有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消息,对于刚来楚天省没多久,一直没有打开经济建设局面余书记来说,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余书记自然不会吝啬和刘广林一起吃一顿午餐。 省委机关食堂里当然有书记专用餐厅。 当然,各省的叫法不一样,有一段时间楚天省的叫法很迷你,就叫“小餐厅”。 小餐厅确实不大,四十来个平方,装修的很精致,打理得也很干净。 和外面大餐厅自助餐形式不同,小餐厅按照一桌一桌来分派炒菜的。 生活秘书会根据领导的生活习惯,给小餐厅的厨师下菜谱。 比方说,余书记的胃不太好,吃不了黏米,一般来说,他吃的米饭都是糙米,而且还是那种没什么嚼头的糙米。 今天请刘广林吃饭,余书记吩咐生活秘书,加了两个荤菜。 席间的气氛一直很好,很轻松。 余书记甚至难得的倒了一小杯嘉善黄酒,就着鳝丝,小口小口地品着,分外惬意。 然而,这份惬意并没有相伴到这一顿简单的午餐结束。 席间,赵隐谦的电话响了,是省政府维稳办打来的,告诉省委,有省重型机械厂的职工开始游行示威,堵了三镇市委市政府,也堵了楚天省政府的大门。 余书记听完之后,脸上的轻松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有些气馁的叹息,“唉!这可真是,按下了葫芦起来瓢!” 刘广林见余书记有意要把话题往外抛,在座的就他一个客人,只好立刻接住这个话题,“这是,机械厂职工闹事?为了拖欠的工资?” 余书记点点头,声音有些沉闷,“欠的工资正在解决,这个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没活儿给他们干! 这么大一个重型机械厂,五六千人的副厅级企业编制,说倒闭就倒闭了,谁不心痛呢! 这可都是我国基础工业的一个个细胞,都是当初饿着肚子从前苏联换来的家当。” 刘广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他去把一个国企搞得起死回生,这不是他的专长,他不是学经济的。 但是,帮着省委解决后顾之忧还是可以的。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个双赢的解决方案就出现在刘广林的脑子里。 可以把这里的工人安排到即将建立的农机产业链里面去,成为建设这条产业链的中坚力量。 以前的产业工人,是真有技术的,手上的技术活儿那是真好。 可以说,这么一大帮的技术工人,对于这个机械厂的土地设备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财富。 于是,刘广林斟酌着说道:“余书记,我现在不敢和您打包票,完全可以解决这些工人的就业问题。 但是,如果我们能有想办法让这些工人去偏远的县区上班,让他们参加到还在筹备洽谈中的农机产业链中去,他们的就业完全可以不是问题。 甚至,他们的年收入还要比以前更高。” 余书记看着刘广林一脸的真诚,禁不住摇头说道:“虽然现在这个态势,充分说明了当初直接把这条产业链放在三镇市,是正确的。 既解决了三镇市的工人就业问题,也让这家克拉斯公司更有投资信心。 但我还是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正如你所说,在中心城区的大型加工制造企业,最终的结果都是会远离中心城区的。 所以,长恨不如短痛。 工人怎么去宜都市上班的问题,我来责成相关部门来解决。 你负责把他们安顿好,尤其是老工人,他们是为国家建设做出过奉献的。” 刘广林自然点头答应下来,省委书记的面子必须要兜住了,接稳当了。 下午的时候,刘广林上组织部找姜海潮部长聊了下,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 “你即将被省委组织部提名,担任西陵市委副书记一职。目前提名酝酿阶段已经结束。 我只能说,这次你的任命有很大的可能性获得通过。 毕竟,这个提议是余书记首肯的。” 这个消息真出乎刘广林的意料之外。 他现在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没有别的,基础不牢靠。 加上刘广林一直以来,和姜海潮的关系都走得比较近,所以,他也不怕把实话说给姜部长听。 第135章 党建工作非常重要 “姜叔,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 目前我的干部履历上面,也就在安福胡同工作的那一段时间还能看,剩下的就是宜都市委书记还能加点分。 从建设发展的大局上来看,我目前离开宜都市的时机也不成熟,新农社还是一个新事物,需要我掌舵; 从我个人的发展前途来看,我这个年纪就浮在上面搞务虚,真担心我以后也会成为新一代官僚的。 姜部长,我十分感谢组织上的看重,但是,请您考虑下宜都市的现状,让我把这一届干完了。” 姜海潮看着诚恳的刘广林,他能体会到刘广林的心情,所以也就不卖关子,爽朗一笑,开始往下说。 “小刘啊!组织部推选你当西陵市委书记,并不是要把你的宜都市委书记一职撤掉,你还继续兼着。 但你的工作就变成了双重点,宜都市的经济建设是重点,配合字纲书记搞好西陵市的党建工作也是重点。 这两个重点,是省委余书记强调的。 原话我就不做重复了,大意就是能者多劳。 说实话,西陵市的党建工作其实是比较落后的,党的权威在这里甚至抵挡不了个人威望,这是不健康的。 这种情况,和西陵市的政治地位是不匹配的。 余书记的意思,不奢求你能在西陵市的党建方面,走出一条新路子;但是,一定要把党的权威树立起来,一定要把党的执政基础夯实。 这种直接把纪检监督机构裁撤掉的机构改革,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刘广林想了想西陵市委的干部现状,觉得省委并不是杞人忧天,西陵市的政治生态其实并不好。 既然是这种情况,自己怎么能推辞呢! 刘广林看着姜海潮,认真地说道:“姜部长,我一定殚精竭虑搞好党建工作,不让省委失望,不让余书记失望。 姜叔,虽然年轻人就要锻炼,可我这可是被您锻炼狠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头上的头发,西陵市党建工作,不抓破脑袋是真想不出妙招的。 我现在就是一头的雾水,姜叔,您给指点指点!” 姜海潮也不吝啬,直接开口说道:“党建的核心从来都是围绕着权责展开的。权责权责,分开来就是组织建设和制度建设。 抓好这两点了,再来搞思想建设和作风建设就会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这两点没搞好,抓思想建设就会让干部们产生抵触心理,抓作风建设也会让这些干部无所适从。 西陵市的现状,比我说的还要厉害,这是我去了一趟之后的感受。” 姜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接着往下说道:“我之所以要推荐你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市委副书记,实在是找不到让我放心的人。 这也是我在楚天省的第一次亮剑,而且,省委很清楚西陵市的现状。 希望你能继续发扬无惧无畏的革命精神,带领西陵市的广大干部走出只唯上不为实的泥沼。” 姜海潮也和刘广林交底了,之所以要把你放在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上,不是我想拍谁的马屁,实在是工作需要。 离开省委大院,刘广林越发的感受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今后的工作要分成两个重点,等同于他要把放在宜都市的精力抽走一大半。 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宜都市的经济建设继续向前发展、怎么继续推动宜都市的政治生态完成自我净化,这是一个课题。 现在,刘广林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领导都喜欢培养自己信任的干部了。 人,不管是谁,其实都有心理舒适区,都会自然地走进心理舒适区并且不想出来。 自己信任的干部,其实也是一种心理舒适区。和这样的干部打交道会让自己觉得很舒服。 但是,其他干部就没有一点优势吗? 怎么可能! 经过安福胡同的老领导一阵锤炼,刘广林现在站的角度更高,看的更全面更长远,当然明白,现在是考验他培养干部、调配干部的时候了。 摆脱心理舒适区,把干部看作是行政资源的一种,这将是他今后的主要工作技能。 回到宜都市,刘广林开始了较为密集的人事调动。 这次人事调整,主要方向是把那些能做事、敢做事的人放在主要岗位上,甚至是一把手的位置上。 把那些老成持重、顾全大局的干部,调整到领导岗位上。 宜都市的这次人事大调整完全是按照当前形势的需要来的,完全没有顾及到刘广林自己的用人喜好。 虽然在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什么很明显的成效,但,没有出半点乱子就很能说明问题。 在这一点上,充分说明了干部队伍整体素质的趋同性。 这让刘广林在警醒之余,也对国家干部培养制度的先进性有着深深的自豪。 当然,在这一段时间里,刘广林其实非常忙。 全市人事调整只是个序曲,拉开帷幕之后,首先要办的一件大事就是成立一个新的管委会——宜安管委会。 这原本是一个正科级的管委会,但是,考虑到它将要承担整个农机产业链的建设,西陵市委决定报请省委,将其升格为一个副处级的行政派出机构。 目前,省委那边的批示还没有下来,宜安管委会的框架还是按照正科级别的搭建。 管委会当前的主要任务,也不是组建农机全产业链,而是接收整编松宜矿务局的人口。 在这一点上,市民政、警察、教育等等部门都要出面接洽,这让原本就很忙的宜都市各个机关,变得更加忙碌了。 以前的走路带小跑是装出来的,现在是不跑不行,事情太多,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这让很多来宜都市办事的外地干部,看到这个场景都被震惊到了:原来,宜都市的忙是真忙啊! 宜都邻县长阳,一位朱姓副县长来宜都办事,看到这个样子很不解,问接待他的办事员,“你们怎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 办事员笑着说道:“您是想听听我们这一天都在忙什么吧?朱县长,我真没有太多时间细说。 大致上就是收发文件、汇编文件,制作各种报表,督促各种原因落实不下去的事情,参加会议,编写材料。 总之,大概就是这些。” 第136章 追悔莫及的刘某人 朱县长一笑,“那和我们那里是一样的嘛,都是文山会海,好像没什么区别呀!” 办事员也不争辩,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县(区)一级政府,干的是一样的活,区别当然不大! 我们之所以忙,是很多东西要走流程的。” 虽然这个办事员很谦虚,也很谨慎,但他眼里掩饰不住的优越感还是深深刺痛了朱县长。 朱县长决定留下来,认真研究下,宜都市政府办公室都是怎么运作的。 外行看热闹,朱副县长是个内行,天大毕业的高材生,要不了多久就看出了宜都市这一套办公程序的优越性来。 一份文件,就能做到来源可溯,去向可查,谁该看,谁不该看,清楚明晰。 这样先进的公文流转成系统之后,是要为办公室节省很多扯皮的时间的。 但,这也不会让办公室变得更忙啊? 再往下看,朱副县长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市政府办公室管的也太宽了。 它不但承担着为领导服务的职责,包括文字材料、会务筹备等等事项;它还具体承担着某些事项的落实和监督。 难怪了! 和朱县长一样,被震惊到的干部还有很多,他们在被震惊的同时,也在思考,宜都市的办公作风有哪些是可取的,需要虚心学习的。 可以说,宜都市的干部作风,已经开始从正面影响到其他地区了。 宜都市最近是喜事连连,继蛋白粉厂、高山牧场等一系列企业开工之后,投资超过七千万、占地接近两万亩的巨型八卦山桔园终于建设到位,今天更是搞起了一个小小的剪彩仪式。 今天搞剪彩活动的,可不是一个八卦山桔园,还有酒业公司和两家家用日化加工厂都在搞,那叫一个热闹。 刘广林老早就说明了,新农社搞的企业,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接到邀请,他哪怕再忙,也会亲自去道贺的。 这不,今天发生了好几家集中在同一天的情况,那可真是分身乏术。 刘广林也不犹豫,选择去了八卦山桔园合格优质柑橘生产基地剪彩,虽然另外几家的投资规模要远远超过这家桔园。 刘广林到的时候,是上午的九点十八分,主办方准备在十点点二十八分开始仪式。 就在这个时候,刘广林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省委罗副书记的电话。 经过朱启明这件事情之后,罗副书记一直没有和刘广林联系。刘广林当时认为,自己是受委屈的一方,自然也不会和他联系。 现在,刘广林看着这个电话之后,立刻挂断。 他没有任何义务去听一个不是他的直属领导的私人电话。他们之间的那点交情,也在朱启明枪口上的硝烟彻底散了。 罗副书记的这个电话,是当着自己的好友刘大部长的面打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让这位大部长直观地感受一下,他和刘广林之间的僵硬关系。 实际上,刘大部长这次来楚天省,找罗庆全只是第一层意思,而第二层是要找一个可靠的中间人,和万家缓和关系。 是的,在刘广林被人打了黑枪之后,万家彻底被激怒了。 不管是万长风,还是万伯平,对刘广林的喜爱和看重都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不会那么直白。 所以,在外界看来,仿佛刘广林就是个赘婿,不是很受待见。 而刘广林也很成熟,做任何事情第一考虑的就是把和万家的关系撇开,怕影响到万伯平的仕途。 这就更加加深了外人对刘广林是个不得宠的“赘婿”这么个形象了。 这也是刘大部长敢不怎么在意刘广林的主要原因。 你一个连万家自己都不在乎的赘婿,狂什么呢?! 但是,枪响之后,首先是江南省的铁路分局被江南省审计局进驻了,然后,就是万伯平所在的青西省铁路局,也被纪检审计联合执法了。 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更为诡异的是,连续两个省份对铁道部采取这样激烈的大动作,从上到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着铁道部说一句公道话! 这个就太可怕了,这是犯了众怒! 任由这件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后果很明显,他这个铁道部长要翻车。 于是,他在京城托了两个关系很不错的中间人,准备和万家缓和下关系。 但,这两个中间人在听到这个事情之后,同时摇头拒绝。并且反过来劝刘大部长,要做最坏打算。 “为什么?不就是个赘婿吗?虽然年轻有为,但我手里的资源可以帮助他们培养五个副厅。” 这刘大部长当时的原话,可见在他心中,刘广林实在是没什么地位,真的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中间人听到这里,虽然有些生气,但看在以往的愉快合作上,还是善意地提醒道:“万家的报复只是最根本的,是不会有人站出来阻止的。 刘广林自己还没有对你发起报复,你就自足吧! 你该不会认为,他还没有报复你的资格吧?! 看你这副表情,看来你是真这么想的。 那你可就想错了,刘广林自己也有报复你们的实力,而且还不弱于万家。 现在,所有明白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都在看你的应对。你要是连万家的找回面子式的报复都扛不住,那就什么都别谈了。 反过来说,你要是敢反过来报复万家,到时候,你真的会身陷囹圄。 站在刘广林身后的大块头,随便一个站出来咳嗽一声,都能把你的铁道部拆了。” 是不是瞎话,还是吓唬人,刘大部长当然听得懂。 于是,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认真打听起刘广林的过往来。 他这不打听不要紧,打听的越多就越是心惊,当他听到刘广林身后站着的,可不止粟润一个人,甚至连安福胡同的大主任都在数的时候,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叫你贱! 怎么办? 现实很残酷,不管是江南铁路分局还是青西铁路分局,都经不起审计检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倒不要紧,反正他刘大部长和这几个省份的切割做得很干净,连累不上他自己。 但,自己管辖分局一下子就丢掉了两个,还是规模不小的两个分局,怎么不叫人心痛呢! 第137章 孙书记上班了 按道理说,刘大部长来到楚天省,省委余书记是应该陪同一下,大家都是中央委员,身份级别完全一样,远来是客嘛。 可惜,余书记本身对刘大部长就有些个人看法,认为这是一个原则灵活的干部,虽然能做事,能成事,更能败事。 正因如此,余书记对他早就有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加上刘广林被他的连襟打了黑枪,心中自然更是不忿,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刘大部长了。 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这在一群部级大佬的处事规则之中,和撕破脸没有了区别。 这也是刘大部长让罗庆全打刘广林的电话,进行试探的一个主要原因。 他实在是找不到中间人了。 “老罗,这个小家伙还挺横啊!连省领导的电话都敢不接听就直接挂断,还有没有一点干部素质?!” “不能怪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接听这个电话的。”罗庆全意有所指地咂吧嘴,“啧!这个小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那是个傻逼!”刘大部长听到这里真的压制不住怒火,“死在外面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刘大部长不知道,他随口一句“死在外面了”,真的一语成谶! 罗庆全也听明白了,指望朱启明出面自首,缓解自己和老刘的被动局面是不可能了。 一时间,两人对视的双眼里,都写满了惆怅和无可奈何。 “老罗,这小子不是马上就要接任西陵市委副书记吗?想办法把他的宜都市委书记拿掉。” 罗庆全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这可是要上常委会的。 再说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到了年底换届,我还能不能当这个省委副书记都还不确定。 唉!难了!” 罗庆全很清楚,自己在这一场争斗中算是彻底败了,一败涂地。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内定省长之位,飞了。 现在从姜海潮的种种表现来看,自己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也坐不稳当。 “老罗!是我的过错,我不该劝你搞事情的。”刘大部长诚恳道歉,并试图挽救,“我这就回去,好好帮你找人运作。 最起码也要帮你把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保住了。” 在刘大部长的想法当中,我没办法让你进步,这个确实;但,我要保住你的副书记位置,还是可行的。 因为,你既然掉了个内定省长,现在还要被去职省委副书记,罪不至此! 罗庆全只是苦笑,摇头说道:“老刘你别瞎浪费人情了。 我这里的情况还有些特殊。 省委余书记不松口,你再怎么找人也用处不大,只会让余书记更反感。 让省委书记反感的省委副书记,日子可怎么过?还不如让我退居二线呢!” 于是,刘大部长带着一肚子的遗憾离开了楚天省。 从始至终,余书记都没有露面。 由此可见,余书记对省委招待所的枪战事件,是多么的深恶痛绝了。 刘广林在主持完八卦山的开业剪彩活动之后,立刻往西陵市赶,孙书记出院了,开始主持工作。 这对目前一片狼藉的西陵市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二点之前赶到了市委的大食堂。 市委秘书长周泉,给张罗了一桌“常委席”,也算是庆祝孙书记平安回归、康复如初的喜宴吧。 说起来,周全秘书长是沾了刘广林被人打黑枪的光,被省委任命为西陵市委常委。 这也是省委加强了孙书记在西陵市的绝对领导地位。 刘广林来的还不算最晚,政法委书记毕春来现在还被堵在路上呢。 孙字纲作为省委常委,虽然是生病状态,但刘广林工作调整的事情,省委必须要通过他。 甚至他在刘广林被任命西陵市委副书记的这个事情上,话语权要比省委副书记的罗庆全还要大。 这个事情孙字纲当然是举双手赞同的。 多了一个有斗争手段、有政治觉悟的年轻同志当副手,这是多好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刘广林踏进大食堂的一瞬间,众人就看见孙字纲书记的脸上,一股温和的笑容由衷而发。 “小刘,来,坐这里!” 孙书记站起身,伸手示意刘广林坐在他的身侧。 众人一愣,这个位置是副书记的位置,难道说? 刘广林当然不会就这么直接坐下去。 虽然说,刘广林的政治身份其实要比不是省委委员的副书记高,但职务是职务。 他推辞了一会儿,看到孙书记执意,也就只好顺从了他的意思。 在座的都是老熟人,除了已经被省纪委“双规”的西陵市委副书记赵启东,和还堵在路上的政法委书记毕春来,剩下的全都来了。 就连一直和孙书记唱反调的市常务副市长谭振东,也满脸的欣喜,神情和悦地注视着孙书记。 马上就过十二点了,周泉决定不等毕春来,开席。 周泉作为东道,自然是要倡议敬酒的,这个酒大家也应该敬。 于是众人起身,共同敬了一杯孙书记,这一杯酒孙书记没有推脱,一口干了。然后他阻止了周泉的斟酒。 “我虽然出院了,但还在巩固治疗,就不回敬大家了,请大家海涵!” 刘广林看着孙书记捏着鼻子喝了一杯,心中也为孙书记的风度所折服,这位可是省委常委啊! 孙书记这么一推辞,酒席上的气氛自然也就冷了一些,这也没有办法。 不过,哪怕在座的当中,就属刘广林年纪最小,刘广林也不打算做些什么,没有必要! 这场酒会与其说是给孙书记庆贺康复的,还不如说是给孙书记准备杀将祭旗的祭天酒。 但,总有显眼包要跳出来,卖弄一下存在感。 就听见谭振东在那儿拽文,“孙书记,您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尽兴,这确实是个遗憾。 可今天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尤其是和刘书记。 今天这还是喝完刘书记的接风酒之后的首次,我敬刘书记一杯。” 谭振东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当了一辈子官,还能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能屈能伸这四个字他是学进去了。 但,刘广林并不领情。 第138章 刘广林化身白纸扇 想要一杯酒冰释前嫌? 想得美! 刘广林不由得想起省委招待所里,那黑洞洞的枪口。 不是你们这帮王八蛋惯出来的毛病,朱启明敢有这份胆量?! 所以,刘广林笑着摆手,对谭振东说道:“谭市长的敬酒就免了,我酒量大的,你陪不好。” 刘广林的酒量在整个西陵官场被人传为奇谈,他这个话说的半点也不假。 当然,话里的深意,在座的都能听明白。 想来个一笑泯恩仇? 想得美哦! 我刘广林没有这么好的气量。 谭振东眼里的焦虑一闪而过,只好讪讪一笑,“那是,刘书记的酒量也好、肚量也好,都是海量。” 徐子健市长也适时插话进来,“下午都还有的忙,今天中午大家的心意到了就行。 敬酒什么的就免了,搞得像个乡镇干部似的。” 这个话,徐市长说出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徐市长不知道,他无意间抢了孙书记的台词。 孙书记转眼看了看自己的搭档,心中摇头,再找机会来煞煞这些人的威风吧,今天这个场合,还真有些不是太合适。 于是,中午的便宴,就这样潦草过去。 不过,大家心里头都很清楚,刘广林肯定会找谭振东的后账,这个今天算是看得明白了。 这个刘广林,还真是年纪小,城府深,得理不饶人! 谭振东本人就更加清楚,算后账的时间到了。 但是,作为派系的一员,就不要讲什么受到牵连之类的话,那不但显得自己很没有水平,也显得自己很幼稚。 享受派系资源的时候,你干什么去啦? 正经是刘广林的做派,一片光明磊落。 我就是要找你谭振东的后账,你有什么手段就用,我都接着。 谭振东知道,他真没有什么手段,可以用来针对一位省委委员,实权的市委书记。 所以,谭振东的愁肠百结就不提了,官场的心酸就像老寒腿,风雨到来时就会准时来报到。 刘广林被孙书记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亲自给刘广林泡了一杯茶,亲口感谢道:“小刘啊!感谢你及时送药,要不然,我可真的卧床不起了。 这是活命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他看见刘广林一脸的急切,知道刘广林这是想推辞掉这一份人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份这么有奇效的救命药,肯定价值不菲而且必定数量稀少。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刘广林还做不做人了。 所以,他摆手解释道:“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我父母都已经仙游经年了,这世上再没有让我背叛你的这份恩义的事情了,你放心。” 刘广林当然知道,孙书记此时的心情肯定是感激的嘛,这个时候肯定是感激占上风嘛。 但,在此之后呢? 所以,他坚决不承认,“孙书记你真的误会了! 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去你的病房也就是看了你一眼。 你当时处在深度昏迷当中,我站了没有一分钟就被医生赶了出去。” 孙书记“呵呵”一笑,心中反倒更加确定就是刘广林了。 因为他那时的状态确实是在昏迷当中,但并不是医生说的深度昏迷,反倒是对外界的声音、气味都有感觉,就是睁不开眼、张不开嘴而已。 他明明听到了医生和小刘之间的谈话,而且,小刘在他的病房里待了也绝对不止五分钟。 那双温暖的手掰开自己的嘴的感觉,怎么都不会忘了。 不过,既然小刘不想承认,也好,也省去了自己很多的顾虑。 从此之后,多一个忘年之交也很不错。 “你担任西陵市委副书记的任命,省委常委会已经讨论通过了。 组织部公示阶段结束之后,正式任命就会下达,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常委会上,余书记对你、对各个地级市的专职副书记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和很殷切的期望。 要求你们必须在加强党政建设这一块,拿出自己的实际举措。 搞务虚工作的,不能干工作也虚头八脑的,要脚踏实地,必须要拿出实际动作来。” 刘广林看着孙书记略显苍白的脸,忧心忡忡的眼神,知道这位是被眼前的局面难住了。 西陵市眼下的局面,难就难在怎么不动大手术,把眼下这恶劣的官场生态给整治好。 如果要动大手术,那倒是简单,可这样一搞,省委就很被动,整人翻旧账的嫌疑就太明显了。 平白无故的给罗庆全送了同情分,划不来。 “孙书记,动不动手术或者说怎么动这个手术,决定权不在我们手里。 真的这帮混蛋手里的事情太多太大的话,我们也没有义务帮着他们消化,风险太大了。” 刘广林的一句提示,打开了孙书记的思路,他点头说道:“嗯!是这个道理。 小问题的话,我们可以报请省委批示;出了大问题,那对不起,必须严办。 真的为此搞的西陵市官场塌方,那塌也就塌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情,谁也没办法。” 刘广林补充了一句,他轻声问道:“所以,严查是基础?” 孙书记笑着一指刘广林,点点头,“嗯!查办查办!我们现在只查不办,看看省委要怎么办!” 一听孙书记这样说,刘广林就知道,孙书记已经想到了好对策。 他干脆对着孙书记扇起看不见的白纸扇,轻声说道:“孙书记,这个时候您是不是请徐市长来一趟,一起商谈个框架来?” 孙书记看向刘广林,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是那个味,这一股凉风是从哪儿来的? 但,这个提议无疑是一个正确的提议。 “小云,去请徐市长过来一趟,要开个书记会。” 云霄汉满眼狐疑地看了看刘广林,刘广林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书记,孙书记则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关于党建问题的一个闭门会。” 云霄汉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变得清澈明了起来。 嗯,看来刘书记要升任西陵市委副书记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啊! 老板都要我放点风声出去,应该是省常委会通过了的。 他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第139章 这是保护吗? 一把手的秘书很少奉命放风的,云霄汉还在揣测孙书记的用意。只有把这层意图揣摩明白了,才能把握好放风的尺度。 不过,这种事情在久经宦海的云霄汉心里,也就是转两圈的事情,一下子就搞明白孙书记的意图了。 孙书记这是要把刘广林推出去,和罗庆全的派系面对面的斗上一斗啊! 也是,孙书记和罗庆全都是省委常委,凭什么你罗副书记可以当裁判,我孙字纲要亲自下场当运动员呢? 而且,省委余书记应该也对此事持支持态度的。 不然的话,刘广林升任西陵市委副书记就不充分。 然而,云霄汉也犯了一个官场起码的经验主义错误。 如果孙书记真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不会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秘书亲自下场放风的。 这样做就有点掉省委常委的身价了,这是一般市委书记做的事情。 云霄汉误会了这一点,在和屈一波通话时,就有意无意地点出,刘广林可能升任西陵市委副书记的事情。 “难怪今天中午,他回绝了谭副市长的敬酒了。呵呵,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屈一波觉得这信息量未免有点大,但,好在屈一波的反应实在很快,瞬间就接住了话头。 “云主任,谭副市长是个什么样的领导咱们先不说,倒是刘书记,真可谓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这样的领导,专车的轮胎不是也被别人放了气嘛!” 刘广林被打黑枪的事情很大,屈一波不敢胡诌,就找出个笑话来点题。 却想不到,屈一波这个题点的,意外的应景。 挂断电话,云霄汉打心眼里头认可屈一波,这家伙的反应真绝。 徐市长很快就来到了孙书记的小会客室,现在被当成了书记办公会的会议室。 因为是磋商阶段,刘广林也还没有被省委正式任命,所以,刘广林也就是等来了徐市长,聊了两句就回宜都去了。 孙书记和徐市长两个人,充分地交换了意见。 首先是谭振东的问题。 徐市长认为,最近两年,西陵市的改革发展状况不尽人意,首要责任就在他这个常务副身上。 硬骨头他啃不动也就算了,毕竟攻坚克难,依靠的是个人能力,不是工作态度。 可是,日常协助分管的项目也能出问题,而且还出了大问题,把安琪工业的后续投资给弄没了。 这就是工作态度出了问题。 有鉴于此,徐市长向孙书记提建议,一些重点工程、重大事项的工作开展,是不是绕开谭振东这个常务副? 孙书记对此心知肚明,不就是架空掉谭振东嘛,我举双手赞同。 这个谭振东,业务上不熟练也就罢了,政治上也很不成熟。 市委任命培养一个副处级干部,你谭振东仗着身后有人撑腰,居然在常委会上公然唱反调,这还得了! 所以,孙书记直接点头答应下来,并且毫不掩饰地说道:“早做准备也好,尤其是常务副市长这个关键位置。 我们先适应一段时间没有常务副的工作,真的等到省委大动干戈了,我们也不慌,不影响正常工作。” 孙书记这就是摆明了和徐市长交底,这个谭振东干不了多久。 接下来,两人就眼前西陵市政府的重大事项进行了深层次的沟通,特别是关于宜都市建立新的宜安管委会的事情。 “孙书记,您看,这个管委会的行政级别是不是话要再往上提一提? 毕竟,那可是一条农机全产业链啊!光是产业工人就要大好几万甚至上十万人。 更不谈还要加上各种配套设施和人员了。 一个副处级机构,只怕权责过大啊!” 徐市长的担忧其实也是孙书记的担忧,而且,孙书记的担忧还不仅仅只是这一点。 他担忧的是,这条全产业链能不能如同期望落地西陵。 毕竟,整个西陵市的工业基础,目前还真吃不下这条农机全产业链。 所以,他苦笑着看向徐市长,“老徐啊!这个机构大小咱们先放在一边。 真的投资落地了,小了可以扩,大了可以削,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 无非就是要麻烦到省编制办而已。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以咱们西陵市的工业基础,想要吃下这个投资,欠缺的硬件基础有点难以弥补吗?” 徐市长看着忧心忡忡的孙书记,莞尔一笑,“孙书记,您这是一叶障目了呀。 您想啊,他刘广林是什么人! 当初在南港经开区的时候,连已经被国家排除掉不适合造船的港口,他都能拉来资本投资造船,并且搞得这家造船厂蜚声国际。 没把握的事情,刘广林不干。 我相信,在西陵市建设一条农机全产业链,一定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们想到的困难,他肯定已经想到了;我们没有想到的困难,他应该也想到了。 这就是一个年轻却又成熟的优秀干部。” 孙书记看了看窗外郁郁葱葱地香樟树,起身推开窗户,有感而发,“年轻干部就像仲夏的树木,有勃发的生机和充沛的斗志。 这是多好的时间啊!” 徐市长能理解孙书记的感受,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人,有些多愁善感也在所难免。 “是啊!我们的事业需要这样的干部,需要更多这样的干部。 我们需要培养更多刘广林这样的年轻干部,更需要保护好这样的干部。” 孙书记转身过来,看着徐市长,微笑点头,“看来,我们想到一起来了。 眼下的局面,如果还是让刘广林打头阵,替我们奋战在前,对他、对我们、对党组织来说,都是有失公允的举措。 他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 徐市长傲然一笑,“孙书记,您放心!我虽然没有刘广林面对黑枪都能反击的能力。 可是,在无畏无惧这一块,我徐子谦却不甘人后。” 孙书记亲手给徐市长的杯子里续了茶水,这才笑着说道:“那小子真是命大啊! 我听从江南省来的同志讲,他这一路走来,苦头可没少吃。 总的来说,刘广林是一位对党忠贞、对上级组织忠诚、对同志热诚的好同志。 这一次省委把他拉到西陵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既是鞭策他,也是在布局。 西陵市,乱不得!” 第140章 是因噎废食还是未雨绸缪? 这已经非常交心了,更多的话,孙书记敢说,徐市长也不敢听。 徐市长确实搞明白了,目前针对西陵市的派系林立这么一个状况,省委决定不忍了,要行犁庭扫穴之举。 当然,罗庆全副书记的失势,也在情理之中。 刘广林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领导当成大熊猫保护起来。 他刚才接到笠原夕贵的电话,蔡司兄弟已经同意投资西陵的决定。 这一次,蔡司公司的决断下的很快,甚至连投资规模和投资条件都已经定下来了。 笠原夕贵首先告诉了刘广林一个好消息,蔡司公司还是买下了法国雷诺农机集团公司。 蔡司公司这一举措的根本原因,是他们想自己的农用机械能够占据欧洲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 其次,未来农机发展的方向和技术也牢牢地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可以说,买下了法国雷诺农机,克拉斯公司将真正成为世界农机产业规则的制订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参与者。 正因如此,克拉斯公司的高层,决定在近期,最好是在本周内,能来西陵市举行实地考察和基本政策谈判。 笠原夕贵希望自己的老板,能避开这一轮会谈。毕竟,刘广林直接参与投资谈判,会有利益输送的嫌疑。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论调啊!”刘广林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国家没有这个避讳,不违背国家政策。” 但笠原夕贵依旧坚持,“老板,是的,目前贵国是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 但,贵国的法律法规建设速度是世界上最快的。不久之后,就会出现这条规章制度。 到时候,您就没有办法洗脱这利益输送的嫌疑。 您是政治明星,一定要注意政治形象。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这个投资因为您不直接参与而丢掉了,其影响也远远要比利益输送的嫌疑好多了。” 刘广林承认,笠原夕贵说的很有道理,他也动心了。 莫须有的事情,从来不鲜见。 毕竟,自己亲手把克拉斯公司端上了桌子,要怎么动筷子,那是西陵市自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和笠原夕贵说道:“好吧!这次克拉斯公司的谈判我就不参与了。 具体的情况让他们去谈,吃亏还是占便宜,我都当看不见。我只给他们做好服务,这总行了吧!” “嗯!”笠原夕贵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其实,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蔡司公司的要求。 他们认为,既然他们没有打算在这样的大型投资项目中,获取额外的利益,为什么不按照国际惯例来进行磋商呢! 这样也能避免给您添更多的麻烦。 毕竟,蔡司公司的董事们对您都抱有好感,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 唉,这就黄粱术的后遗症,中了黄粱术的人,总会对施术者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而且,这好感还会每日剧增。 刘广林放下这些有的没的,第一时间给孙书记去了电话,汇报了克拉斯公司即将来西陵市考察的事项。 在电话里,刘广林委婉的提出,为了避免利益输送,他决定,退出这一轮基础谈判,专心做好接待工作。 克拉斯公司这么大的动作,国家机械工业联合会当然要下派一个专务组陪同来西陵市的。 国家机械工业联合会也是正部级的单位,下到地方,仅仅是出于礼貌,楚天省分管工业的副省长也要出面陪同。 所以,等这些大佬们来到西陵市之后,接待工作就变成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了。 刘广林是真不想西陵陷入到曾经的崇州市那样的境遇,所以,他决定自己出面负责接待工作,处理这复杂的局面,尽量少给西陵市招黑。 孙书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头当然是愉快的:这说明西陵市的经济建设终于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要知道,这可是影响产业格局的全产业链啊! 谈到全产业链条,我国这么多城市,有几个城市拥有全产业链条的?! 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其中,有两条都和小刘有关。 一条港工机械全产业链,这个是现在的南港经开区经济发展的小心脏。 还有一条,就是目前正在谈的,农机全产业链。 如果这条农机全产业链正式开始运行,可以说,你不管是影响力,还是在经济效益上,都绝不可能输给南港经开区的港工机械产业链。 甚至,犹有过之。 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让刘广林退出第一轮谈判呢? 这么大的投资谈判,整个西陵市也找不到一个比刘广林更有经验的人了。 所以,孙书记在电话里坚持要求刘广林亲自上。 “小刘啊!不管是外商的顾虑,还是你自己的顾虑,都要打消了。 这不是因噎废食嘛! 我可以明着说,目前,你参与谈判的做法完全合理合法的。 如果这次因为你的退出了谈判,从而导致这次谈判失败,我是要负责任的。 我也不怕担这个责任,但,这个损失是西陵市承担不起的。” 面对孙书记的担忧,刘广林不认为自己在电话里可以进行劝解。所以,他只能和孙书记说,自己会认真考虑市委的建议。 和孙书记汇报完之后,他还要向省委余书记汇报。 虽然程序上,刘广林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 但,这个投资毕竟是余书记一直在关注的事情。不向他汇报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尊重他了。 相反,当刘广林在电话里向余书记谈到自己,有退出和克拉斯进行商务谈判的打算,余书记反倒很支持。 “小刘啊,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和想法,我个人非常支持。 想想现在很多干部,尤其是搞招商引资的干部,在对投资对象的谈判中,简直是···简直是,有求必应啊! 根本没有半点政府官员的气度,把地方政府的尊严置之无地。 这种招商风气要扭转。” 这是个弊端吗? 这当然是个弊端,而且由此引发的后患真的不少。 什么“三满两减半”的税收政策,其实很多企业一直是不交税的。 地方政府只要谈到税收,投资商就准备换个地方投资。 第141章 筹备宜安管委会的诸多准备 很多的工业园区里,看到的空置厂房,绝大多数都是这种情况引发的。 因为投资商重新建厂的费用,比他要缴纳的税金还要少,他为什么不换个地方重新投资呢? 又能享受到免税政策,这不就是赚到了更多的钱吗? 而且,还白得了一块工业土地的使用权。 投资商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后来很多地方政府,对工业用地的使用都做了很多具体的限制,限时收回等等条件的原因。 所以,余书记对政府招商部门的态度有些微妙,也是情有可原。 这次余书记拿这么大的外资项目来做试点,支持刘广林退出投资谈判。 一方面确实可以从制度上避开利益输送这个缺陷;另一方面,也是在给省里面的招商引资工作树一个样板。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克拉斯公司的投资能落地的基础上。 要是这么一搞,这笔投资飞了,那不是搞成笑话了! “小刘啊!这个克拉斯公司的投资,有多大诚意?” 余书记想要了解更多情况,“按照一般接待礼节,这么大的投资,我这个省委书记是要主动会见,起码也要上《楚天新闻》宣传的。” 刘广林能理解余书记的意思,但,他也不可能对余书记打包票。 谈判这种事情,变数很多的,很多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余书记,我把克拉斯公司的情况在电话里向您做一个简单汇报吧。 克拉斯公司在收购法国雷诺农机之后,已经成为事实上的欧洲农机龙头企业,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农机企业。 现在对克拉斯最有利的选址其实是在他们国内,任何一个偏远乡镇都要比在我国的工业城市强。 克拉斯在欧洲建厂,因为运费问题,对欧洲市场份额就有了绝对的掌控;而整个世界农机市场主要份额在欧美。 但,现在克拉斯公司决定放眼长远,要把工厂建设在我国。 除了看好我国今后的农机市场之外,也是想看看,我国低廉的制造成本能不能把多出来的运输成本对冲掉。 如果能,则百分之百能落户;如果不能,悬殊很多的话,他们应该也会建厂,但规模不会太大。 因为他们势必会在欧洲再建一个辐射欧洲的生产基地。” 余书记听到这里,心里头也觉得刘广林的分析是正确的。 但,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这样一笔能改变地区产业结构的关键性投资,省委不能干坐着,必须要有所动作。 所以,余书记很干脆的直接指挥起刘广林,“小刘啊!我知道你忙,但还是把手上的放一放,来一趟省委。 省里就克拉斯的投资,省分管招商引资的副省长、分管工业的副省长、省招商局会同西陵市委市政府一起开个会,拿出一个基本的引资政策来。” 刘广林由衷地感觉到,余书记是一位办实事的省委书记。 这种湿手沾面甩不掉的事情,很多领导,特别是一些爱惜羽毛的领导,都只会把自己摆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指挥协调而已。 亲自下场制订投资政策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后患很多,责任重大。 做对了,是应该的;做错了,背骂名。 何必呢! 但余书记在听完刘广林的汇报之后,第一时间就决定要开会研究投资政策,这才是真正的有担当。 余书记的办公室,随后也通知了西陵市的两位主要领导,让他们明天来省委,和省里负责招商引资的分管省长、省招商局的同志们一起,开个会。 刘广林这里刚挂完电话,市长张晓强就走了进来。 虽然张晓强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负荷又加重了一些,这让他感觉有些疲倦。 看着张晓强脸上的倦容,刘广林关心地说道:“张市长,你这气色不很好啊,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晓强笑着摆手:“哪里有这么金贵!就是事情多了,累了点而已,习惯了就好! 我这次来主要汇报宜安管委会的一些事情。” 刘广林亲手给张晓强泡了一杯新茶,递了过去。 张晓强捧着这杯散发着蚕豆花香味的采花毛尖,精神一振,“这茶好香!” 刘广林笑着说道:“明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富硒黄芽,那个才是好东西! 这么说,宜安管委会的班子人选市政府给出具体意见了?” “嗯!我们认为,可以依托原松宜矿务局的班子成员搭建出来。但是,党工委书记必须是我们的一位副市长兼任起来。 一来可以更好的掌控住管委会的大方向,二来也为管委会后续升级留出操作空间。” 刘广林点点头,承认张市长在这一块的考虑是比较周到的。 但,考虑到宜安管委会之后的职权比较复杂,要承担起克拉斯公司投资落地后,一系列配套设施的建设和人才政策的构建,只怕西陵市会有自己的考虑。 为了不打击张市长的积极性,刘广林也决定和他实话实说,“老张,目前来看,我们在宜安管委会人事结构上的准备完全充分。 考虑到,宜安管委会以后要面对的服务主体是整个农机产业链。我认为,我们应该也必须和西陵市委市政府取得充分的沟通。 省里非常重视这条农机产业链,省委余书记甚至亲自召开投资政策研判会。” 张市长一下子就听懂了,刘书记这是在保护他这个市长的权威,也是在保护宜都市政府的权威。 否则,他这里通过了市政府的提案,可是上报到西陵市的时候被打了回来,那可就太尴尬了。 于是,张市长点头表示,他会在抓紧时间找西陵市政府沟通意见的。 接下来,两人就成立宜泰安防公司进行了简单的磋商,刘广林对张市长的意见表示了支持。 并且,就宜泰安防公司的成立资金来源,也给出了具体的指示,暂时先从市财政出钱。 但是,这不代表宜泰公司可以随意支配这笔财政支出,这笔钱第一个性质是专款专用,第二个性质,是要以工程款的方式下拨,是有成本核算的。 这是在根子上杜绝宜泰公司做虚账的弊端。 第142章 投资政策的商讨会 当天晚上,刘广林和孙书记、徐市长一起,驱车前往三镇市。 第二天的投资政策研判会,余书记并没有亲自出席,孙书记代为主持。 即使是这样,这个规格也很高了。 孙书记对投资的急迫性和余书记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他对投资政策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 在孙书记的主持下,这次的投资政策定调为,投资厂区“五通一平”,除了平常的通水通电通网之外,更是要求通汽车、通火车。 投资优惠上面,更是直接拿出“三免三减半”的优惠大礼包。 要是再加上国家本来的出口退税政策、农机产业补贴政策算上去,克拉斯公司每年光是税金和补贴,都要从我国掏走好几个亿。 尽管孙书记给出的政策已经够慷慨了,但分管招商的副省长领还是觉得有些力度不够。 他甚至直接向刘广林提出,克拉斯公司的投资资本如果有困难,可以向省政府提要求,省政府负责帮助他们争取到一笔不低于三个亿的贴息贷款。 这样的政策现在看来好像很好了,甚至有些过头,但在资本为王的世纪初,这样的条件是任何一家台资、港资都能享受到的。 以至于,省招商局的领导还在皱眉头,充满忧郁地看着刘广林,询问他是不是还要做点什么。 比方说,在配套设施上,地方政府的投入是不是少了一些? 要知道,这条产业链真的搞起来了,现在的工业园肯定要上医院、派出所、学校等等民生机构的。 这些基础设施的投入,是不是也可以直接端上谈判桌?! 刘广林既然已经决定,不在谈判过程中表示任何意见,在这个关键会议上,哪怕是他觉得孙书记的政策已经极好了。 所以,他笑着说道:“我这次来,是专程向领导们学习会议精神,认真做好接待投资商工作。 领导们要是想了解投资商的一些基本情况,我可以在这里向各位领导详细汇报一下。” 很明显,刘广林不愿意在这一块发表基本意见,就让各位领导犯难了。 这些个条件够不够诚意?能不能吸引投资商落地? 这两个问题就像一副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各位领导心上。 分管工业的林副省长笑着问了刘广林一句,“小刘同志啊,你看,政策这一块你有碍难,不愿意发表看法,我们能理解。 但你看一看,在投资基础上我们是不是还有些文章可以做? 比方说,这条产业链的从业者从何而来?从业者的素质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 这些其实才是硬实力,有时候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这一块,你有什么建议可以大胆地提,这个不存在利益输送!” 刘广林想了下,他承认林副省长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建议无论如何也和利益输送扯不到一起来的。 “孙书记,各位领导,在这条产业链的从业者这一块,其实不久前余书记作出过一些基本指示。 余书记的原意,是想让省重型机械厂的一线工人搬到西陵市去,充当这条农机产业链的基本工需。 结合松宜矿务局的原班矿工,组成一个比较完备的人才供应基础。 目前来看,余书记的指示是有着前瞻性的,产业工人的现状确实需要我们走这一条路。” 刘广林说到这里,立刻打住话题,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那是领导们的决策。 孙书记听到这里,也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子。西陵市还有几家倒闭的军工企业,工人还没有地方安置呢! 眼下,这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 可是这个小刘,怎么不在私底下说出来呢? 在这个会上这么一哇哇,全三镇市都知道了,西陵市可以消化掉大批的下岗工人,这样一来,就有竞争性了。 不过,他反过来一想,这也怪不得小刘会这样做,毕竟省委书记招呼打在前。 于是,会议在孙书记的主持下,继续就从业人员的构成进行一个大的统筹安排。 虽然在这次会议上,这些都还只是想法,但刘广林非常清楚,只要投资落地,这些想法就会变成政策,和千千万万下岗职工有了利益挂钩的。 因此,在这个议题上,刘广林竭尽全力地给那些即将去西陵市重新就业的下岗工人们,争取更多更好的政策。 比方说住房问题。 “我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在产业园内修建一批住宅楼,让这些前往西陵市就业的工人同志们,有个安稳的住处,对投资商来说,也是一个很有诚意的表现。 对我们的工人来说,起码解决了异地就业的住房问题,工作起来也会变得更踏实。 而且,在这一方面花的钱不多,但这是实实在在的钱。 它所取得的吸引投资效果,和税收优惠政策以及基础设施配套政策相比较,简单直接暴力,也要有吸引力的多。” 孙书记听到这里,也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 但,这个住宅楼不可能现在就盖起来,起码也要等到投资敲定了,作为基础设施的一部分,才会开始建设。 这就减少了它本该具有的吸引力啊! “小刘啊,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只能把建住宅楼这一项,当成谈判条件中的一个了。 这个,对投资落地的吸引力就要小很多。” 林副省长倒是笑着帮刘广林解释了一句,“孙书记,这个要看投资商的投资重点在哪里了! 如果投资商的投资重点完全放在目前利润上,按照小刘介绍的情况,他在外面国内的投资即使是有,规模也很小,欧洲市场才是大头。 如果投资商决定了要战未来,以西陵市发达的航运和铁运,运输成本和生产成本以目前的水平,这两者还是能做到完全对冲的。 投资商真的决定战未来,小刘提出的建设好工人住宅,优化从业人员素质,对一个国际企业来说,吸引力无疑是很大的。” 看得出来,这位林副省长对农机工业这一块,是做过详细功课的。 就这样,经过连续几个小时的商讨,众人终于在投资政策这一块达成了基本共识。 接下来的会议,就到了相对比较简单的接待工作安排了,也是到了刘广林权责范围内的事情了。 第143章 接待工作中的难题 这次投资代表团的主要代表,就是蔡司兄弟本人。 真不是他们自己掉价,为了一个农机公司还要亲自考察。 实在是建设一条全产业链,这是他们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而且,投资地点又在基础设施落后的中部省份,亲自考察也在情理之中。 蔡司这样的国际大企业家,在任何国家都有特权。 和当初萤火虫资产管理服务公司不一样,蔡司公司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了。 当初萤火虫公司的凯瑟琳在江南省的待遇,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港资、台资投资商的待遇,尽管萤火虫公司最终的投资额度令整个江南省都咂舌不已。 现在,蔡司公司的投资额度要远远小于当时的萤火虫公司,但接待规格必须要上去,不然的话,国家经贸委都不答应。 提到接待规格,在我国最为注意的就是接送规格了,这个是任何接待工作的基础。 接送规格低,接待的规格自然也就高不了。 按照惯例,像蔡司这样的国际知名企业,可以按照外国部长级领导访问的基本礼仪来执行。 这样的话,接送的基调就定下来了。 省长接,书记送,中间有负责部门的省领导全程陪同。 可是,这样也有一个碍难之处,就是省长接的问题。 毕竟楚天省的省长在关书记的时候就处于透明状态,现在,更是处于隐身状态。 这个事情,在座的,包括省委常委孙书记都无权下的定论,必须要请示余书记。 孙书记很干脆,直接拨通余书记的电话,向他反映这个问题。 孙书记的这个电话,是当着众人的面打的。 电话里,余书记也沉吟了片刻,最后指示,接待的这个事情既然是小刘在操办,就全盘甩给他吧。 我们要相信他,听他的调遣就行了,他能安排好。 于是,大家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向刘广林,意思很明显,把你的意见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刘广林想了想,这种隐身的省长让他出面搞这么重要的接待工作,他情愿不情愿的,先不谈,余书记这是明显不放心啊! 既然是余书记不放心省长接,在讲究对等接待的我们这里,其实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降低接待规格,要么升高接待规格。 只有这样,才能把省长接待这一块绕开。 很显然,降低接待规格是不可能的。现在主要办法是放在升高接待规格上面了。 以现在的条件,想要升高接待规格,就必须要让国家经贸委的主任陪着投资商下来考察,就像当年可口可乐公司在沪上的投资一样。 但是,蔡司公司虽然知名度很高,实力也很雄厚,可投资环境整体上是向下循环的。 要想在现阶段让国家经贸委的主任全程陪同,一个蔡司公司还差了一点意思。 那就让onez投资也上吧! 反正投资光谷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而且,有国家经贸委的主任亲自送下来,onez投资公司在光谷建设软件园,也能得到更多的政策资源。 而软件公司和集成电路制造不一样,其实很依赖政策资源,特别是在人才资源上,更是高度依赖地方政府配合。 想到这里,其实也就是片刻的时间。 刘广林拿定了主意,他笑着向在座的省领导说道:“余书记这么安排,其实是在催促我,把onez投资公司投资光谷,建设软件产业园的事情也尽快办了。 想一想也是,省里的一种领导整天忙着接待投资商,政府形象也不是很正面。” 嗯?这是什么情况? 孙书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朋友,你还有多少这样巨额投资的好事瞒着西陵市的? 其他省领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起的猛了,产生幻觉,是那个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的母公司——onez投资公司吗? 怎么说呢,现在国际上公认,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在芯片制造业,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 这样的巨无霸要投资我们三镇市光谷?而且还是建设一个园区? 真有这样的好事,哪怕是蔡司公司不来,就一家onez投资公司,都值得省委余书记亲自陪同考察了。 现在两家一起来,国家经贸委的大主任肯定是要跟着下来的。 这个规格一下子就上去了呀! 嗯,这样就能完美地避开,省长接待这个问题环节。 嘶,从孙书记挂断余书记的电话,到刘广林开始发言,间隔不到一分钟。 这,就是成大事者的气度和底蕴吗? 现在,在场的省领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刘广林这种大手笔折服了。 然后,接待规格已经提升到了这个高度,大家反倒可以畅所欲言了。 于是,一个详尽的接待流程就这样十分高效地被研究出来了。 首先是机场接机,由常务副省长何进带领分管招商的高副省长出面高迎。 何副省长去机场接人,这个规格已经非常之高了,后面的欢迎宴会、送别宴会必须余书记亲自主持,才能把这个规格维持住。 送贵客去机场,由孙书记和分管工业的林副省长相送。 中间的陪同过程,何副省长当然要全程陪同了,甚至到了西陵市,连孙书记也要跟着何副省长全程陪同。 这样一看,整体上的接待规格、接待次序以及接待分工都明确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很琐碎也很重要的细节安排了。 这个事情,刘广林必须求助余书记办公室才行。 毕竟这种接待规格和接待规模,靠刘广林一个人是没有能力调动这些资源的。 散会之后,刘广林第一时间找上了余书记办公室。 赵隐谦还是老样子,听到刘广林说的是这么一个情况,他也不敢耽搁,连忙联系了余书记。 余书记正在开会,刘广林等了快一个小时,这才在小办公室见到余书记。 小办公室其实就是余书记的休息室,六十多岁的老人,整天工作强度是如此之高,尤其是在省长不作为的情况下,其实很累的。 所以,刘广林也不想继续和余书记斗智斗勇,那是在难为一个老人。干脆把自己的打算向他和盘托出。 第144章 余书记请吃饭 “为了避开省长接待这个问题环节,我会促成onez投资公司和蔡司公司一起,来楚天省考察。 这样的投资规模,国家经贸委的大主任没有道理不跟着下来的。 这样下来,您主持个接送宴会也不掉身份。 只是,我们刚才仔细衡量了一下,这样的接待规模很大,接待次序也很容易混乱,需要一个专业的、权威的机构居中协调才行。 您看,如果您能同意这个计划,这个居中指挥协调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交给省委办公室?” 余书记笑得很温和,“傻孩子!这样大的投资规模,就是跟下来一位国务委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不管光谷软件园的开业,还是克拉斯农机产业链的奠基,领导人都要下来主持的。 最近两年,国家外资利用率虽然整体呈现出上涨的趋势,但是,前来投资的优质企业还是屈指可数的。 在国家经贸委的评分体系当中,你刚才提到的这两笔投资,都是优质投资,都能解决大量就业问题,都能创造新的利用增长点。 说一句心酸的话,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生产一天的芯片,要顶的上全国所有服装企业一年的外汇所得。 哪怕就是这样,国家还是把这些港资、台资当成宝贝,就是他们能解决就业问题,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啊。 但,稍微高端一点的人才就业问题,就不是这些企业能够解决的了的。 现在,下岗的、下海的已经成了社会问题。 现在,你引进来的这两家企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人才层次上的就业压力,国家当然会另眼相看的。” 余书记的拉家常很有意思,看似在讲一个就业问题,实际上他把目前以及今后的就业困境,都展现在刘广林面前了。 刘广林保持着倾听的姿态,他知道,每个人缓解压力的方式都不一样。 果然,余书记话锋一转,提到了接待安排上,“这样的话,在接待工作上,你只能起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了。 这样大的接待项目,不是某一个人能玩得转的,得依靠组织力量。 而且,两个这样大的企业准备来我省考察,不开几个常委会,都显示不出省委的重视态度。 那就更不要想着接待人员会诚心诚意了。 接待没有诚意,是接待工作的最大失败。 这个接待工作,你负责最后和省委秘书长方志良同志拍板落实。 这一点,我会和秘书长说清楚。方秘书长是个谨慎认真的好领导,很好相处。” 刘广林明白的意思,接待工作这一块,配合好方秘书长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那是有其他说法的。 “好的,余书记,我明白了。” 余书记看着朝气蓬勃的刘广林,心中既欢喜又羡慕。 喜欢的是,刘广林的人情通达,办事沉稳可靠;羡慕的是,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 活力这个东西,年纪一大是真的会彻底消失掉啊。 “今晚就不要开夜车回西陵了,陪我吃个饭,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和方秘书长碰头了之后再回去。 本来这点事情,我现在都可以办了,但方秘书长还在忙,不得空。” 刘广林也没有客气,点头答应下来,笑着说道:“谢谢余书记,那我就听赵主任的招呼了。” 告辞出来的刘广林,到组织部坐了一会儿,就去省委招待所,洗了个澡,休息了片刻,等待着赵隐谦的安排。 余书记晚上的安排很叫人费解,用餐地点不是在一众正式场合,而是放在了籍籍无名的东湖大酒店。 刘广林开车赶来时,才发现,说是大酒店,其实一点也不大,外面看上去十足的农家乐模样。 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才发觉,里面大的出奇,十足的园林式酒店。 走近赵主任说的“一元”阁,就看见站在院子里头的赵主任,身上染了一身花香,等在那里。 院子里摆满了各种鲜花,颜色丰富,尽显雍容华贵。 刘广林打量了两眼,和赵主任感慨着,“这家主人是个园林高手,鲜花五色,风水五轮,深得藏风聚气之妙啊!” 赵主任的知识点不在这里,但不妨碍他点头附和,“是啊!我虽然看不明白,可是觉得身处其中,很是舒服。” 刘广林谦虚地笑了一下,“倒是我卖弄了,见笑见笑!” 两人也算是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装饰摆件非常的中式,地板更是少见的古青砖。 花梨木的八仙桌,正上首位,端坐着余书记和他的爱人,余书记的对面,也就是这一桌的主陪,坐的是他儿子和媳妇。 余书记的左手,也就是八仙桌的东座,坐的是今晚的主宾,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夫妇,刘广林和赵隐谦坐的是西边的次宾席。 这个是很正统的中式晚宴,还好,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刘广林准备了礼物,一对正宗东北的野山参。 家里头老人多,这个东西必须要制备一些。 而且,刘广林知道,再过两年,等到人参开始人工种植之后,正宗的野山参就开始变得非常稀罕。 变稀罕的原因很奇葩,你买不到正宗的了。 为了家中老人,他让笠原夕贵出面,在东北建立了一个不大的野山参收购点,反正岛国人喜欢买中药,这个人尽皆知。 你别说,还真收上来不少好东西。 像刘广林今晚拿出来的这一对野山参,当时在东北的收购价,大概在三万左右,很拿得出手了。 而且,山参敬老者,很贴合送礼的真谛。 余书记看了一眼,笑着打趣道:“这可是好东西,现在还真不好找!前年的时候,我给我家老太太找了一点,可是下了老大功夫。” 刘广林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六十多了,这点场面应酬自然不缺, 只见他听到余书记说到“我家老太太”时,就笑着起身,身体前倾,双手作揖。 等到余书记说完,这才笑着祝祷,“老神仙安泰! 其实我家老人也多,我是了看到杂志上发表的文章,说东北那边现在在搞人参人工种植这个事,才想起来先置办一批。” 第145章 国士公子 赵隐谦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笑着接了一句,“人参人工种植了,这是好事啊,起码产量高。” 刘广林没有接赵隐谦的话,因为,这是很正式的中式会客,有比官场更为森严的礼节。 余书记其实学历很高,根据刘广林的了解,余书记的儒学修为其实很深厚。当然,他研究学习的并不是程朱理学。 他对阳明心学的研究有一定的深度,但他更精深的是《孟子》,而且还是受教员影响,批判式地研究学习的。 今晚的场合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复古的中式餐会。 这一点,从整个餐厅里看不到太多西式摆件上就能看出来。 这种层次的中式餐会,很讲究次序尊卑。 赵隐谦的插话,既不礼貌,也在分薄余书记的话语权。 主宾席上的男子看了赵隐谦一眼,和余书记的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余书记的儿子和赵隐谦认识,看到没有人接话,这里能接话的只有他了。 不然话题就掉地上了,气氛也就不会好。 于是,他没好气地说道:“赵主任这话说的,萝卜产量不是更高吗?” 这时候,刘广林可以接话了,这叫把话圆回来,所以,刘广林笑着说道:“事实上,人参大规模人工种植之后,其实就是贵一点的萝卜。 药用价值甚至比不上食用价值。” 刘广林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漏。 虽然稍微有点知识的都知道,人参是五加科,萝卜是十字花科;一个是多年生,一个是一、二年生的。 但,后世的东北人真的把人参种成萝卜了。 余书记是在东北读的大学,随口一语双关,“东北人对人参还有一个称呼,叫棒槌。” 大家莞尔一笑,气氛一下子就轻松欢快起来。 这样轻松的气氛下,余书记开始向刘广林介绍起客人和家人来。 “这一对夫妇是我家晚辈,姓古,是莫斯科人文化交流公司的总经理。” 说到这里,他转向这对年轻夫妇,说道:“这是宜都市委书记刘广林,性子有点耿直,你们能处好。” 刘广林不等余书记介绍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位公子啊! 这位公子很有意思。 比方说,他的莫斯科人文化交流公司里面,并没有一个莫斯科人;公司的地址不在国内也不在莫斯科,在巴黎。 更加神奇的是,这家公司所从事的事业和文化、交流都不沾边。 这家公司是专门收购技术或者工厂的。 尽管古公子的经历从来没有出现在媒体上,但他的所作所为,根据刘广林的了解,堪称国士。 古公子以一己之力,在14年买下了乌克兰马达西奇公司。 这家公司是前苏联的一家专业设计制造航空发动机的公司,被誉为“动力沙皇”、“苏联航空工业心脏”。 国家有了马达西奇公司之后,完全可以改善我国在航空发动机,尤其是在涡喷发动机上的巨大技术缺陷。 当然了,有赖于我国领先世界的风洞实验室,现在我国的航空发动机,尤其是涡扇发动机的技术,已经走在世界的前列了。 而且目前来看,涡喷发动机在军机上的运用上,已经越来越少,除了极少数的截击机需要用到。 但,截击机本来在空战中的运用就属于第二梯队,靠狗斗的空战方式现在已经淘汰了。 现在的空战都讲究视距外作战了,狗斗?狗都不要了好吧! 但在当时,12年、13年的时候,国家还是很需要这样马达西奇这样一个航空发动机制造厂的,毕竟设计理念成熟,各项管理规范有序。 可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米国的干预之下。一生的心血,据说接近四十个亿的投资,被乌克兰政府冻结,全部打了水漂。 这真是一件非常惋惜的事情! 刘广林对古公子这样,为国为民不留名的人非常敬重。 余书记的介绍刚说完,刘广林就再次起身,伸出双手说道:“原来是古先生,这是久仰大名了,荣幸之至!” 古公子也很随和,起身握住刘广林的手,笑着说道:“你呀,就是太低调了。在京城三年多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认识你。” 怎么说呢,当时刘广林的工作单位不一样,保密要求很高。 而且,那样的高强度工作,私人时间其实真不多。 所以,刘广林也就大方承认下来,“今天真是幸运,能和您当面请益。一会儿我多敬您三杯,算是弥补不能早些相识的遗憾。” 古公子一直在为国家做技术收购这一块的工作,对在国外有点办法的人士都有些印象。 像刘广林这样,不停地从国外拉来一笔笔巨额投资的人,他更是用心了解过的。 所以,他很了解刘广林的为人,当然清楚,刘广林不是阿谀逢迎之辈,这是真的很尊敬自己。 这就让他深感诧异,难道说,刘广林对自己也很了解?! 其实,古公子这次是专程来楚天省找刘广林的。 前两天,他的一个项目经理,在德国被警察抓了,警察局给的理由是,涉嫌非法敏感技术。 这个理由真的很扯淡,我花钱买的技术怎么能叫非法呢? 但,人家既然无耻到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放出来了,后续肯定很麻烦。 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人放出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业务照样谈,生意照样做,技术照样买。 要么项目经理就此失踪,生意什么的自然也不要往下谈了。 而且,没有任何后续。 因为一旦有了后续,那就会成为一桩政治事件,是双方都不允许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把人救出来,机会只有一次。 古公子的思维很灵活,思路也广。 前两天因为要了解克拉斯公司的事,余书记让他帮着打听下,蔡司公司在德国的新动向,古公子就把这两件事情给联系到一块儿了。 他的项目经理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回国,找刘广林想办法。 第146章 500万的力量 刘广林虽然对此并不知情,但他有预感,古公子来楚天省肯定有事要办。 而且,多半还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不然,余书记的家宴,凭什么要加上自己呢? 古公子不但思路灵活,反应很快,对中式礼节也深有造诣。 他伸手轻轻一拍余书记儿子的肩旁,代为介绍道:“这是我干兄弟,余存礼,在卫健委混了一间办公室。” 刘广林点头,对古公子这样的介绍了然于胸,这位余存礼也是体制内的,而且级别不低,起码也和自己一样,副厅级领导干部。 不然的话,都对不起古公子的那句“在卫健委混了一间办公室”的话。 余存礼是留过洋的,可不是什么野鸡大学,是布朗大学公卫系防控专业的硕士。 这一份学历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所以,回国进入国家卫健委工作,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于一直在国家卫健委工作的余存礼来说,刘广林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别的不说,医疗体制改革都搞一半了,最后还是暂停了,一直暂停到现在。 外人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可余存礼太明白了,就是江南省的医疗大反腐,震惊全国后引发的直接后果嘛。 所以,现在卫健委里对刘广林有意见的可不少。 更何况,刘广林在安福胡同的那三年多时间里,对科教文卫系统可是“关照有加”啊! 不过,余存礼本人倒是对刘广林不存恶念。相反,有些事情他反倒是很能理解刘广林的做法。 所以,在听到古公子的介绍后,他也起身,伸手和刘广林握了握,说道:“同在京城三年多,外面没有机会认识,反倒在楚天省坐在一起了。” 刘广林笑着寒暄,连声“幸会”之后,这才坐下。 席间,最为尴尬的就是赵隐谦主任了,而且他还不能离席,不然这一桌就成了最忌讳的乌龟席了。 所以,赵隐谦看着在席间应对得体,如鱼得水的刘广林,心里头要说不泛酸,那怎么可能?! 赵隐谦自认为自己还是喝了一些墨水的,但,肚子里的存货真不够在这个桌子上显摆的。 不要说显摆了,就连古公子为什么对刘广林称呼他“钓鱼公子”时,诚惶诚恐地推辞都搞不太明白。 算了,还是不掺和进去吧! 可以说,正是这一顿饭,让赵隐谦很直观地发觉,自己和刘广林之间的差距。 正式的中式酒席,其实时间不长,而且菜式也不丰富。 总之,从开席到撤席,不到一个小时。 随后,赵隐谦送余书记夫妇回家。刘广林留下来,和古公子、余存礼谈事。 古公子说的话很简单也很明了,把他在德国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种为国为民的大事,刘广林当仁不让,当场就表示,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运作。 如果这一两天,那个项目经理还出不了德国警察局,到时候他刘广林就把onez投资公司的总裁笠原夕贵拉到的过去。 “花钱买人也要把人买回来!” 刘广林的回答掷地有声,这让古公子和余存礼有些惊讶,印象中,刘广林是很少帮别人办事的。 余存礼随口感叹道:“看来啊,传言真误人!你在我们单位都快妖魔化了,什么不近人情、见死不救的风评,现在看来,全都是不实之词。” 刘广林看着余存礼,笑着说道:“他们没说错,私事上我真是这样的人,说不帮就不帮。 为了这个,我和我一个好哥们都闹掰了。 但,古公子今天说的这个事,是大事,是举民族大义之事,自然要当仁不让。” 当天晚上,刘广林刚回到省委招待所,立刻就给笠原夕贵通电话,要求她不惜代价,也要把那位项目经理保出来。 这种事情笠原夕贵的经历虽然不多,但他在戴尔的时候耳濡目染之下,还是很有招数的。 笠原夕贵并没有直接找德国的政府部门,那样就显得自己分量不足。 而且,德国其实就是大一号的岛国,都对米国言听计从。 要是能在米国找一个国会议员级别的人,给德国外交部门打一声招呼,接下来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既然老板都要说不惜一切代价了,那她笠原夕贵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社会资源。 当天晚上,笠原夕贵首先找到了蔡司兄弟,请求他们和德国警察局的人打声招呼,不要为难那个项目经理。 接着就给自己在米国半导体协会的同胞去电话。 笠原夕贵以五百万米金的代价,让她的这位同胞,去找那位他们半导体产业在国会里的传声筒议员。 要求这位议员,必须给德国外交部门施加足够的压力。 01年的500万米金,那还是很值钱的,推动力也是相当大的。 当天,这位议员先是找上德国驻米国的大使,也是德国外交部的副部长本人。 见面之后就是一通抱怨,更是赤裸裸地表示,因为这件事情让他私人的利益受损了,还是500万米金之多。 这下子,大使先生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当即给国内的外交部打电话,情况了解下来之后,外交部的官员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警察局的人想要业绩,执行对象选错了而已。 还好,德国的外长心里头一松,这点小事好办,总不能让米国议员先生受到经济损失,那个后果太严重了。 但,德国的外交部门其实权力很小,更不可能和警察局直接对话,要求对方放人。 于是,外长先生只能再次向上反应。 听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施公公,立刻把警察局长叫过来,好一阵教育,要求他不但立即放人,还要亲自去督促。 不能怪施公公胆小,德国已经派军队参与阿富汗的战争了。 连军队都被米国老爷指挥了,况乎一个警察局?! 赶快把人放了,放晚了米国议员都要找茬子。 所以,古公子当晚就接到项目经理亲自打来的感谢电话。 当时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接通之后,听到是自己那个项目经理的声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句“做梦都想这个事情了”。 就听见项目经理在电话里说道:“古总,您这不是做梦,我真出来了,警察总长亲自来放的我。 要感谢了!” 第147章 好事成双 古公子的感激和震惊一样的强烈。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居然有这么大的惊喜。 他强压着这股强烈的喜悦,等到早上的七点半钟,给刘广林去了电话,表示为了感谢他的鼎力相助,今晚请他吃饭。 刘广林很认真地告诉古公子,虽然自己很想再和他坐一坐,但是无奈工作过于繁重,让他不要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并且,刘广林还很认真地和古公子说,“这种事情不是谁的私事,为了国家发展,以后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要瞒我。 大家一起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古公子挂完电话之后沉默了,他的太太走过来,轻轻搂着他,问他这是怎么啦。 古公子微笑着说,没什么,感叹缘分的奇妙而已。 在省委招待所用完早餐,刘广林就再次来到省委大院,这次是找方志良方秘书长。 世纪之初,省委秘书长也好、市委秘书长也好,其实政治地位并不像现在这样高。 不少的省份,其省委秘书长还不是常委成员。和现在的秘书长不一样,几乎全是常委班子的成员。 方志良是一个刚入常不久的常委,在班子里的排名最低,比孙书记的排名还要低。 这也就让他在省里的事务上,话语权很小,成为常委会上省委书记的备用票。 但,这也让他和余书记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 所以,在昨晚接到余书记的电话之后,他就在盘算,要怎么和刘广林这个余书记心中的红人打交道。 尤其是这个红人还非常年轻,非常不好说话。 在看到刘广林进来之后,方志良不敢怠慢,笑着招呼自己的秘书小戴泡茶。 刘广林知道,自己在省委秘书圈子里的名头不好,他也不愿意去做一些挽救的事情,就这样吧。 一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和一群傲慢自大的人,有解释的必要吗? 再者说,省委这一帮秘书的综合素质,在刘广林眼里其实是比较差的。 哪怕是赵隐谦,在刘广林看来,他和粟子莹曾经的秘书小齐也就是一个水平。 这样的一群人,能走多远? 所以,面对小戴给自己端茶时,动作稍微大一些的刻意失误,刘广林的心中甚至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秘书长,这是昨天我们关于接待原则的会议记要,请您过目。” 刘广林递上昨晚回宾馆后整理出来的会议记录,笑着说道:“余书记让我过来给您打下手。 您知道的,这种大型接待工作我并没有什么经验,怕给您添乱。” 方秘书长接过手中的文稿,只一眼,就被这上面端正有力的行楷迷住了。 只是,眼前有事情,不能好好欣赏啊! 方秘书长收回心神,一边打开抽屉,把会议纪要放了进去,一边笑着说:“小刘书记,你这是太谦虚了。 这个接待工作就好比下象棋,很多的错漏都出在细节之处。 而你,我知道,就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同志啊,接待工作的筹备,肯定离不开你。” 方秘书长心里怎么想刘广林不知道,但,从挽留自己的语气里就可以知道,这个差事应该可以推掉的。 于是,刘广林接着解释道:“秘书长您可能不清楚,这条农机产业链的投资硬实力还很薄弱。 尤其是在人力素质这一块,距离可以组建一条现代化的产业链,差距还不小。 目前,协调组织人力资源这一块,余书记也把担子筹备小组这一块,是我在主抓,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得上接待这一块的事情。” 方秘书长愣怔了一下:小刘这是真要撂挑子?! 当然,他撂挑子其实不是坏事,接待工作本身就千头万绪,最为复杂不过了。他要是再在里面挑起矛盾,工作也没办法做了。 不过,目前就从他主动推辞这一块来看,他确实对主导接待这一块的工作没什么兴趣,也不像是一位跋扈的年轻干部啊? 难道说,省委里面对小刘的风评,其实是被人控制的? 这个必须要警惕起来! 捋清楚刘广林的真实意图之后,方志良立刻就找到了应对处理的办法。 “小刘书记,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样大规模、高规格的接待工作,是肯定要上常委会的。 到时候,肯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变动。 你作为接待投资商的主要负责人,需要及时了解这些变动。 所以,时不时来省委一趟,我们碰个头,这个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时间紧、任务重,而且你还完全不熟悉省委办公厅的运作流程,确实无处下手。” 方秘书长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刘广林针对接待流程把把关而已,这让刘广林感受到了意外之喜啊! 方秘书长真是好人! 今天是个什么黄道吉日,一大早的就连着两桩喜事。 “多谢秘书长的宽容和关爱。 接待的事务繁琐也就算了,关键是,它不是孤立的,是需要省委办公厅联动多个单位才行的。 这就需要一位您这样的,德高望重的领导坐镇其中,才有可能让这个接待流程,按照预定的程序往下走。 我个人的话,仅仅能够在这个接待流程中,发挥下拾遗补缺的作用而已。” 方志良很清楚,这才是小刘进他的办公室到现在,说的一句实话。 两人在大方向上达成了一致,接下来的细枝末节,两人都没有时间来完善。 好在省委办公厅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举办各种会务,有的是人来完善这些细节。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才是会务专家。 刘广林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省委大院,开车回西陵市,继续统筹宜安管委会的一些基础事宜。 徐市长是昨天连夜回的西陵,孙书记则留了下来,看来,有关这次投资商的考察流程,有的忙了。 昨天晚上,因为时间问题,刘广林并没有和笠原夕贵谈到,要在近期光谷投资软件园的事情。 今天,现在正好可以和她细谈一下。 第148章 笠原夕贵的心有灵犀 电话拨通,刘广林首先感谢了笠原夕贵的及时帮忙。 并且告诉她,这种事情上的公关费用,可以由她自行掌握,不用考虑值得不值得的事情。 “在花钱买人情这一块,其价值不再是别人能认定的,毕竟没有人情物价局这样的机构嘛。 这个完全由你自己做主就好。” 笠原夕贵听到“人情物价局”这个新名词时,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 看到出来,她因为帮上老板的忙,现在正是开心的时候。 等她笑声落定,刘广林接着说道:“我看了,onez投资公司的业务一直发展很好。 刚好,现在互联网已经走上了速度为王的发展快车道上,我们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 笠原夕贵的声音有些激动,“老板,开始打造我们自己的软件王国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嗯!”刘广林在电话里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这个软件工业园的人事方面,由你亲自主导。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印度人。 从领导层到员工,一个印度人我都不要。” 笠原夕贵想到自己和印度同事相处的不愉快经历,她个人对印度人的印象其实也很不好。 印度人并不是岛国宣传的那么温顺和善,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感恩之心。 但,为了利益着想,笠原夕贵还是决定提醒老板,赚钱要紧。 “老板,虽然印度人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但他们的工资是真的低,而且,以我在米国的工作经历来看,他们的服从性其实也很不错的。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刘广林听到笠原夕贵谈印度人的服从性,忍不住吐槽道:“那是他们看到是白人在管理他们,才会有服从性。 换从别的肤色你看看,第一个搞企业文化破坏的就是印度人。 种姓制度说白了,就是奴性教育。 印度为什么存在奴性教育,就是他们太缺乏服从性了。 所以,不要去看短期利益,他们的那点薪水差距和他们自身的素质相比较,远远不足以弥补。” “好的!”笠原夕贵尽管不是非常赞同老板的意见,但她会无条件的服从,“我会把您的这条意见纳入公司用人标准里面去。 另外,投资地点您想好了吗?” 刘广林想听一听笠原夕贵自己的意见,看看她的战略眼光怎样,就说道:“你的意见呢?” 笠原夕贵很认真地说道:“我是不赞同把软件产业园放在南方发达省份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人才竞争压力太大。 特别是放在沪上,尤其不合适。 这里不但工资水平高,个体消费也很高,对员工的生活压力很大。 而且,最优秀的人才并不会来到我们这个行业,他们可以成为商人、政要,但他们绝不会想着成为一个软件工程师。 这样一来,同样的人才,放在中部或者西部,我只需要花费不到三分之二的待遇,就能招募到,这能节省下来一笔巨大的金钱。 您知道的,一个软件工业园,需要的工程师还海量的,几万、十几万人很正常。” 刘广林当然清楚,笠原夕贵说的就是现实,从业者的报酬因为地域不同,差别真的很大。 而且,她说的软件工业园的就业人员数量,几万人真不算什么,后世遥遥领先的一个上海分部,就有两万多工程师。 可想而知,一个专业设计软件的产业园,其就业人口会有多少了。 “嗯,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刘广林有些兴奋地说道:“我的意见是放在三镇市的光谷工业园区。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笠原夕贵迟疑了一下,她对光谷这一块不是很了解,知道那是一个国家级的工业园区,而且各项投资政策都还不错。 但,她的理想投资地点是庐州市,这里也有几所名校,其中的科技大,在国际上名气也不小。 她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地告诉自己的老板。 “老板,我想投资的地点不在三镇市,虽然那里也有国家级的工业园,也有很多高校,人力资源不是问题。 但,这都过去了好几年,光谷工业园还没有发展起来,我想,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我的想法,把这个软件产业园放在庐州市,这里人力人才也不会成为问题。而且,软件产业很有可能成为这座城市的主要发展方向。” 听到笠原夕贵说要把投资放在庐州市,刘广林这才相信,天才的眼光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好。 是的,二十年之后,这座城市真的发展成为互联网大城,在国际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管是光电产业,还是互联网,特别是软件产业中的各种控制系统,他们的实力真是国际领先的水平。 但,这不是当下最好的投资去处。 这个时候的泸州市,还没有那种破釜沉舟做互联网的决心。 所以,刘广林在电话里笑着说道:“笠原小姐,庐州市也是我考虑最多的一个投资好目标。 这个在我们国家有一句俗话,叫英雄所见略同。” 电话那头的笠原夕贵听到“英雄所见略同”时,微微叹息着说道:“老板,我想还是用‘心有灵犀’更合适吧!” 刘广林一语带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总之,我考虑泸州市很久了。但,最终还是把它暂时排除出去了。 毕竟,光谷这里很多东西,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制度,而且还是比较先进的制度。 你知道的,形成制度很难。” 笠原夕贵也很理解老板追求稳妥的投资心理,她甚至认为,这才是那些成功经营者应该有的,甚至是必备的基础素质。 她同样很清楚,在某些时候,自己的想法其实是很激进的。 她正想表态说同意的时候,就听见电话里,老板温和的声音说道:“这样的话,下一步你可以考虑把存储设备的生产制造,放在泸州市。 毕竟,硬件投资受政策的局限比较少,你可以先搞起来。 庐州市这地方,投资半导体产业、光电产业都是很不错的好地方,有技术基础的。” 第149章 波折总是一波接一波 再一次的,笠原夕贵被老板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她强忍着激动,尽力用平静地语气说道:“好的,老板!最近一两天,我先来光谷实地看一看。” “嗯,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的话,正式考察之前先了解下具体情况,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不能从政府层面找人和你接触了,影响不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笠原夕贵很享受刘广林的关心,她轻声应是,在淡淡的美好畅想中,挂断了电话。 等刘广林回到西陵市,徐市长已经在等他了。 而且,徐市长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刘广林差点破防,“小刘啊!宜安管委会那边的事情,恐怕要耽误一阵子了。 市建设局局长、下属城投公司董事长以及市交通局局长、下属路桥公司总经理,都被省纪委抓起来了。” 这样一来,宜安管委会那边的基础设施建设必然会受到很大影响。 管委会基础设施建设拖沓,必然会导致工业园区的“五通一平”工程向后延误。 而德国人,是以死板出名的。 不好办了! “会影响投资啊!”刘广林努力建设着自己的心态,憋着没有骂人,“这才是雪上加霜!” 徐子健看着刘广林脸上的愤懑,心中对他的涵养有了新的认识,反正他徐子健自己是没有憋住,直接当着省纪委工作人员的面骂娘了。 “怎么办?”徐市长为难地摇头,“这两个局现在就是一锅粥,乱了套。 即使是派遣专人负专责,去搞宜安管委会的基础设施建设,很多程序也理不顺。” 刘广林有些想放弃了,但他一想到松宜矿务局的矿工们曾经过的苦日子,把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开始动起程序上的脑筋来。 “徐市长,您看这样吧,等孙书记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是否就宜安工业园区的‘五通一平’工程建设,专门召开一次市委常委会,讨论建立专人负责、专款专用的特殊模式,在制度上的可行性问题。” 徐市长看了眼窗外的绿色,缓解了下烦躁的心情,“当我们想做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感受到很多的阻拦和障碍。 这是我们的行政制度上出了问题啊! 现在,我们这个400万人口的大市,硬是被几个腐败分子拖住了发展的后腿。 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徐市长看向刘广林,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不管常委会上的决议如何,我这里要先动起来。 眼下的常委会里,虽然没有了赵启东在搞串联。但是,孙书记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市委露面。 部分同志会不会产生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我无法预知。” 刘广林听到这里,并不认为徐市长这是过于谨慎的举措,相反,现实世界里的政治逻辑,有时候真的叫人哭笑不得。 同样的年纪,中专生在干着正处级的纪委书记,名校的硕士选调生却一直在县级招商办当三级主任科员。 这里面的东西,真的太沉重了。 刘广林看着徐市长,尽管很钦佩他的勇气和担当,但还是开口提醒道:“子健市长,兔子急了要咬人。 他们现在正是处于艰难的时期,您这样和直接递把柄给他们没有区别。还是等常委会的决断吧。 我相信孙书记的掌控能力,也相信省委对西陵市大局的掌控。” 看到徐市长还是心有不甘,刘广林想了想,想到徐市长和孙书记这两位都是干实事的领导,要是因为这点事情把关系闹僵了,太划不着了。 干脆,把话和徐市长挑明了吧。 “子健市长,孙书记已经出院了。”刘广林轻声地解释了一句,“孙书记本人肯定不会有别样想法。 但,就怕被别人当成真的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啊! 到时候,可由不得孙书记怎么想怎么做了。” 尽管刘广林讲的很隐晦,可徐市长还是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才更叫人无奈。 徐子健苦笑摇头,对刘广林摆手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没意思了。 好吧,成立专门的指挥部,来负责搞宜安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这个事,我会等常委会的结果。” 刘广林从徐市长的办公室出来,正准备回宜都市,接到了孙书记的秘书云霄汉的电话。 电话里,云霄汉语气很平稳,只是告诉刘广林,省纪委抓了建设局和交通局的主要领导这个事情。 并且通知刘广林,孙书记会在下午的四点左右回到西陵市,明天上午要开市委常委会。 意思很直白,让刘广林不要离开西陵市,好在常委会之前,先开一个碰头会。 毕竟,刘广林现在的身份不是纯粹的宜都市委书记,他还是一位通过了省常委会任命的市委专职副书记。 好吧,刘广林回到自己在西陵市委的办公室,让马从东从宜都市赶过来,这次在省委的会议精神还是要传达下去的。 既然要传达会议精神,会议材料就成为了必须,这个是根子上的东西,少不得。 刚好就着这个机会,好好磨磨马从东的笔头子,对他今后的发展也是打基础。 另一方面,马从东从宜都市赶来西陵市办公,也从侧面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刘广林今后的工作重心肯定是有所偏移的。 当然,西陵市委里脑门上挂着天线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还有罗书记这一派的人刻意为之,刘广林要上任西陵市委副书记这个绝密消息,在市委里已经传开了。 不能说人尽皆知吧,但该知道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尽管刘广林很清楚,眼下这个局面是对手刻意布下的局,但他完全没有想到,第一个来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居然是西陵市方志办的正处级主任屈春和。 屈春和不到五十岁,收拾的很是干净利落,看上去精神头很足,一点也不像是从一个县委书记的位置上被贬斥到方志办去的人。 刘广林对这位屈春和不是很了解,但作为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常委,对该市的县处级干部要做功课,这个是基本的为官之道。 第150章 理直气壮地上门要官 根据刘广林自己的泛泛了解,这位屈春和曾经是西陵地区一个经济大县的县委书记。 被贬斥到是方志办当主任,是因为他在特大工程拆迁过程中,违背了上级组织的意愿所导致的。 当时的特大工程拆迁办总指挥就是现在的省委罗副书记。 不难断定,他是被罗副书记打进冷宫的。 当然,这个待遇放到现在其实很不错,是很多想要平安落地的官员求之不得的。 但,屈春和显然没有躺平的想法,他找刘广林汇报工作的第一句话,就让刘广林吓了一跳。 “刘书记,我找您来,是要官的!”屈春和说完,双眼紧盯着刘广林,看着他的诧异。 刘广林诧异之后,迅速回神,微笑着看向这位曾经的县委书记,“场面话我也就不说了。 给我个理由,打动不了我,你也没什么损失,权当磨牙了吧!” 屈春和还是第一次和这样坦荡的领导打交道,很有些不习惯,难道他不是先批评自己一顿,再来问情况吗? 但,自己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也能,所以,屈春和就把自己的诉求和刘广林说了一遍。 刘广林听完之后,不得不承认,这位屈春和是一位真正的官场铁汉子。 然后,他就对屈春和的提议动心了。 屈春和的提议很简单,松宜矿务局四千多个家庭要动迁到新的管委会园区,西陵市政府必须要成立一个临时的指挥部。 而他,就想要当一回这个指挥部的指挥长。 严格说起来,这根本就不是要官当,这是要事情做,也难怪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刘广林开口了。 甚至,刘广林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出他受的委屈:你不是说我在拆迁这一块不听指挥吗,我现在就干一个拆迁工程给你看一看。 但,屈春和也是正处级的干部,他当然明白,这个临时的指挥长其实只是一个跳板,真正考量的,是他这个指挥长干结束之后的职务安排。 所以,他说自己是来要官当,也没错! 路过路过似笑非笑地看着屈春和,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大不了就是个市委的副书记,给你安排工作那是孙书记的事情。 如果,你想着曲线救国,通过我这里搭上孙书记这条线,那大可不必,你这是在走弯路。 我可以把你隆重地介绍给孙书记,而且不需要你承情。” 屈春和这次更感诧异,吃惊地问道:“为什么?” 刘广林虽然对屈春和不是很了解,但今天一见面,感觉不坏,而且这个事情要不了三天两天就要公开出来的,提前说也不违反组织纪律。 “市委可能要成立一个专项指挥部,负责宜安工业园区的‘五通一平’建设工程。 但是,目前建设局和交通局都出现很大的变故,这个专项指挥部更有可能是直接向徐市长负责的。 今天下午的碰头会,我会和子健市长和字纲书记说明你的情况。” 看到屈春和还在发懵状态,刘广林补充了一句,“屈主任,子健市长的秘书屈一波是你的本家,你能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我的事情。 我和你直说,我不怕向上级推荐干部,但这个前提是,你这个人我必须看得上。” 屈春和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惭愧地说道:“一波是我的小堂弟,多少还是被我牵连了一些。” 这就是交代来历了,很够意思嘛! 既然你屈春和够意思,刘广林也不怕多说一两句,“老屈,凡事都有两面性,官场也一样。 有贪污成性的,就有廉洁如命的。 你既然选择了廉洁,就不要变质,那样的后果远比一开始就贪污成性的人惨。” 说完,刘广林起身,亲自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很多人在悉悉索索地探望着,刘广林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没有了再听任何人汇报工作的意思。 有时候,门槛就是一种自我价值的标榜。 我刘广林的办公室,不是什么人想进来就进来的。 马从东赶来的时候,刘广林自己已经把省委会议纪要重新整理了一些,然后标出侧重,扔给马从东,要他去磨笔头子。 “老板,市局的徐局长也来了,您看,要不要见一见?” 刘广林有些诧异,徐健民可是很少给他添麻烦的,这是遇到事情了? “他这是摊上什么事了?” 马从东见刘广林真不知情,也不隐瞒,声音低落地说道:“他家的孩子在老家游泳的时候,跳水扎猛子把颈椎扎断了。 现在医药费供不上,估计他是来求您给想办法的。” 这才叫飞来横祸! 刘广林其实还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尽管他没有孩子缘。徐健民家的独生子他见过,活泼调皮,挺好的一个男孩子。 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灾厄。 颈椎断了,这个可是要命的,救治不及时,瘫痪一辈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去把他请进来!” 看到徐健民憔悴了不少,眼睛里的血丝已经很明显了,刘广林不禁皱起了眉,“我说老徐,你这是多长时间没睡觉了?” “天天都按时睡觉呢!最近局里很平静,我也不忙,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啊!” 刘广林打断了他的絮叨,“你家孩子的事情我听说了。要我说,你就是个操心的命,过不得好日子! 孩子现在在哪里? 三镇市?还是在沪上?” “在沪上长征医院,目前治疗效果很不错,医生也说,有很大可能性完全恢复。 只是,康复费用这一块,实在是顶不住啊,一天好几百。” 刘广林最看不到男人眼里流猫尿了,他一摆手,声音不大却分外有力,“医药费报销这一块我给你想办法。 我先让万芷给你们打一笔钱过来,先维持住孩子的康复费用要紧。 你自己内心要强大起来,这样子可不是顶梁柱的做派,心不够硬!” 说完,他当着徐健民的面,拨通了万芷的电话,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了,最后安排道,“万芷,姐夫那里有一笔急用的备用金,你先给他们家打十万过去。” 万芷正是孕期,感情比较丰富,听到小孩子把颈椎弄断了,当时就心痛的不得了。 也就顾不上为什么刘广林的姐夫,要给家里头准备一大笔备用金这种事情了。 万芷立刻表示,让刘广林尽快把银行账号给她,她亲自去办。 第151章 书记办公会 实际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万芷一个孕妇抛头露面呢? 万芷拿到徐健民的工行账号之后,想着说我去工行把这个事情办了吧,但,被她的奶奶给拦下来了。 全家重点保护对象,那是一点也不掺假的。 最后,这个事情还是万书记的生活秘书给跑腿办的。 只是,万书记也知道了这笔备用金的数额——200万元。 这是一笔巨款,巨款来源让万书记很不放心。 他在心里头犯愁,小刘根据他的观察,不可能有经济上的问题,这笔钱是哪里来的? 刘广林却不知道,自己的“小金库”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暴露了。 他送走了徐健民之后,也没有在办公停留多长时间,云霄汉就电话通知他,孙书记回来了。 都在一栋楼里面办公,楼上楼下的,刘广林很快就来到了孙书记的办公室。 徐市长从市政府赶过来,还要几分钟时间,两人可以就这次会议先交换一下意见。 孙书记是真拿刘广林当朋友,完全没有拿他当下属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不要对省纪委有看法,他们也是被上面逼的。” 刘广林听到这里,心里头就“咯噔”一声,这才是微澜起处风云涌,青萍动时山河惊。 得益于在安福胡同工作过的经历,刘广林对这些局外落子的手笔有着充分的认识。 这种事情,不是他刘广林或者孙书记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发言的。 所以,刘广林控制着语气,不动声色地问道:“现在市里这两个局还在被省纪委严查。 徐市长认为,有必要就成立一个专职专责的临时指挥部,来负责宜安工业园区的‘五通一平’工程。 虽然我个人持赞同态度,可组织程序还是没有办法绕开。 您看,明天早上常委会的议题是不是要加上这个?” 孙书记看到刘广林成熟的表现,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说要成立一个临时指挥部,心中一动。 “小刘,这个思路真不错!”孙书记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接着说道,“不过,更让我感到开心的,还是你的成熟稳重。 你的担心很有必要! 任何时候,组织程序都不可公然破坏。 就像朱启明,他要是只想着搞些钱,耍耍威风,大家看在他连襟的面子,也都能一笑而过。 毕竟刘部长这些年来,可没少给楚天省帮忙。 但,朱启明动了组织程序,这个才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朱启明没有给别人留下原谅的余地,他把路走绝了。 这也是刘部长并没有竭尽全力来保护朱启明的一个根本原因。 扯远了! 为了不耽误克拉斯公司的投资考察,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做好程序建设,不能让老徐倒在程序上。 看来,你提出的这个建议,就很适合当明天早上常委会的主要议题。” 孙书记这是在有意无意地向刘广林讲一些刘部长的事情。 在孙字纲看来,朱启明的行踪一旦暴露,就是刘部长向自己的小老弟刘广林发起冲锋的时候。 虽然,刘广林身后的势力其实要远超刘部长,但,猝不及防的偷袭,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面对孙书记的善意提醒,刘广林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实际上,刘广林很清楚,朱启明都已经化成了灰灰,别说这一辈子了,就是下辈子也别想回来。 两人正要就刘部长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徐市长来了。 云霄汉第一时间给徐市长泡好茶,这才关上小会议室的门,转身出去了。 目前碍于刘广林市委副书记的任命还没有正式下达,这场书记办公会自然也就没有记录员。 这样也好,三人全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颇有些信马由缰的不羁。 刘广林看到会议气氛很好,就把屈春和的事情当成一桩趣事,拿出来和两位领导说了一说。 孙字纲和徐子健都非常明白,刘广林这是隐晦地向他们推荐人呢。 别说,这个屈春和还真是孙书记心目中的人选之一。 孙书记对宜安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很重视,不管是站在政治动态上看,还是经济发展的角度看,这个负责人都必须廉洁。 因为这里没有一点腐败的空间,影响力摆在这里。 真的要是又搞出什么贪腐的事情来,西陵市委真不好向省委、向投资商交代。 孙书记的理想人选有三个,一个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一个是市委的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最后一个就是屈春和了。 至于任命屈春和这个事情,是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味太明显了,孙书记的看法就是,无所谓。 不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但是,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朝朝天子爱忠臣”! 是的,屈春和就是孙书记认为的忠臣,对党、对组织忠诚的忠臣。 屈春和的遭遇孙书记也经历过,而且,屈春和的个人经历孙书记也仔细调查过,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倒是他坚持原则了,这才被贬斥到方志办去的。 这是一个有点政治洁癖的干部。 所以,在刘广林说到,屈春和理直气壮地找他要事情做的时候,孙书记能理解,这是屈春和能干出来的事情。 虽然孙书记属意屈春和,但在这个非正式书记会上,他不能直接表态,要征求徐市长的意见。 “老徐,你怎么看这个屈春和?” 徐市长到这个时候,也把那个虽然困在方志办,却每天都精神抖擞,准点上下班的家伙给想起来了。 是自己秘书的堂哥啊,因为这一点关系,徐市长对屈春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是一块好钢! 徐市长也动心了,他笑着说道:“班长,这样的事情肯定您来拿主意。我的意见就是,这个人不坏,是个干实事的。” 孙书记看着刘广林,点点头,“小刘,明天的常委会,有关宜安工业园区‘五通一平’工程负责人的人选,你来提议好了。 你是第一次在人事上提意见,一般情况下,是能引起大家的重视,也能得到大家尊重的。” 徐市长想到常务副市长谭振东,想起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古怪动态,心中想到,只怕未必。 第152章 就任市委副书记 刘广林对此却无所谓,他和屈春和之间没有任何利益交集,就算是培养的班底,屈春和的年纪也摆在那里,根本不合适。 常委会上能通过屈春和的任命,自然最好,也算是涨了涨官场正气。 如果还有比屈春和更合适的人选,那当然更好,集体智慧可不就是体现在这里的嘛! 当然,在否掉屈春和之后,提出来的人选不符合孙书记的意愿,这个人选他刘广林是绝对不会投赞同票的。 专职副书记,就是书记的左右手,在常委会上必须和书记保持一致。 所幸的是,这种极小概率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众议题都在波澜不惊中一一通过。 从这里,也能很清楚地看出来,罗庆全副书记留在西陵市的影响力,正在加速减退。 这才是正常的政治生态。 常务副市长谭振东甚至全程都没有说话,沉默中举手,沉默中把手放下。 整个人就像一个木偶。 但,哪怕就是木偶,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已经很少了。 刘广林知道的,省委组织部已经在酝酿,西陵市新的常务副市长人选。 其实省委组织部这次要动西陵市的远远不止一个常务副市长,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都要被调动。 而且,这次这两人的退场方式不会好看。 以刘广林对姜海潮部长的了解,这两个副厅级领导,最大的可能性是窝在一个偏远的地级市养老。 姜部长甚至都不会考虑把他们调回三镇市养老,寸功未立就想安享晚年,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事。 至于分管治安的副市长人选,姜部长出于避嫌的考虑,并没有直接空降,而是打算尊重地方政府的意见。 但,经过这样大面积的换血,整个西陵市的官场生态就完全改变了。 不过,刘广林并不会主动去打听这些消息,主要是没有必要。 不管是谁坐上这个位置,他第一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这个不可能有所改变。 就连屈春和这样的硬骨头,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也是第一个找刘广林要事情做。 利己主义只要不伤害别人,就不是什么毛病。 哪怕刘广林就任市委副书记了,党建工作也建设不到这些同级领导身上,只会体现在他们的下属身上。 省委组织部的动作很快,刘广林担任西陵市委副书记的任命,在这场常委会后的第三天就下来了。 这次姜部长有意低调,下来宣读调令的,是干部一处的副厅级主任,也就是匆匆走了一个过场而已。 而且,刘广林一直在西陵市工作,接风宴的名头也就没有了,中午也不过是小范围地聚餐而已。 可孙书记还是出席了刘广林的升职宴,和组织部干部一处的主任喝了两杯,以示感谢他的辛苦。 孙书记这么一个小小的主动,让省委组织部下来的魏主任看清楚了刘广林在西陵市的政治处境。 一个省委常委的陪酒,足以说明一切了。 但,从西陵市的官场上来看,好像一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刘广林也就是换了一个办公室而已。 可实际上,刘广林的行政权力范围,比他的宜都市委书记大了不止三倍,绝对有质的提升。 更何况,他还兼着宜都市委书记一职。 在西陵市,说他刘广林位高权重,那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可是,省委任命他刘广林当西陵市委副书记,不是酬功的,是要干实事的,是要整治西陵市被破坏的官场生态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不单单是西陵市上下在看着刘广林的举措,省里的大佬,包括省委余书记也在盯着他呢。 至于西陵市曾经的老大罗庆全,更是瞪大了眼睛,看他刘广林是怎么摧毁他的心血的。 刘广林没有让大家失望,上任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到市委组织部搞调研。 市委组织部长安一虎很清楚,刘广林这是把手伸进了他的盘子里来了。 但,他还要站在办公室门口笑脸相迎。 这才是,憋屈。 陪同刘广林一起来的,还有市委秘书长周泉。 调研会开在组织部的小会议室,组织部在家的几位处长、副处长也都出席了。 当然,曾经去宜都市的田泉泉副部长也在座,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果然是西陵市委组织部的一枝花。 刘广林扫了一眼田泉泉,看向坐在会议长桌另一头的安一虎,开口给这次会议定下了调子。 “市局发生的机构改革,不管是从性质上,还是从形式上,都是对组织程序的极大破坏。 一虎部长,市委组织部是不知情? 还是知情不报? 今天在这里,你要向西陵市委说清楚!” 是的,刘广林就是来整顿西陵市委组织部的。 都说,组织部门的腐败才是最大的腐败。 西陵市局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机构改革”事件,组织部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一虎有责任也有义务向刘广林这个专职副书记解释这一切。 安一虎面色如常,他轻声说道:“广林书记,这件事情,我们组织部也是在事情暴露之后才知道的。 市局整个‘纪检机构改革’,连市纪委都不清楚,我们组织部半点就更是被瞒在鼓里了,毫不知情。” 刘广林才不听他的胡扯,笑着说道:“我来的时候,受字纲书记的委托,要搞清楚市委组织部是怎么和各直属单位管理脱节的问题。 一虎部长你刚才的解释,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处出了问题? 因为干部处没有及时发现问题,这才导致市委组织部门被朱启明蒙蔽了?” 安一虎心中一惊,这就开始亮出刀子来? 年轻人,果然没有什么耐心啊! 但,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承认。 只有承认了刘广林的这个杀气腾腾的假设,他安一虎才能承担一个相对较轻的处罚。 至于重责被谁承担了,当然是分管干部处的领导嘛! 你这个分管领导的严重失责,才导致整个组织部门被朱启明这个坏人蒙蔽了。 分管干部处的副部长田泉泉刚好肩膀宽,是省委罗书记最为欣赏的女同志,能扛得住这一副担子。 第153章 上任第一炮 不过,在这样的会议上,安一虎被刘广林这样质问,是一件很没有牌面的事情。 大家都是市委常委,都是副厅级,真要说起来,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 所以,安一虎就决定换一个方式来回答刘广林的提问。 “首先,我要向市委承认,组织部的工作有些粗疏,导致我们没有及时发现朱启明同志对组织制度的破坏。 这一块,我要负起疏忽大意的管理责任。 其次,我要向市委说明,市局的破坏行为极其隐蔽,破坏手段非常高明,这也是导致我们没能及时发现的根本原因。 这一块,我想请市委主要领导考虑下问题的重点。 至于说,现在就让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是不是有些过于急迫了? 这些事情是需要时间调查的嘛!” 刘广林对安一虎这种官僚态度,极其反感,他看了一眼市委秘书长周泉,见他没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了一句题外话。 “周秘书长,我们走的时候,今天的会议记录要带一份走。 记录员,刚才安部长的讲话,完整记录下来了吗?” 安一虎见刘广林这种态度,心中也是一惊:嗯?这小子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是,我说你刘广林是不是属疯狗的,刚见面就要喊打喊杀的! 很明显,刘广林这是要拿他刚才的发言搞事情啊。 尽管安一虎不认为他刚才的发言有什么漏洞,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但,就是心慌啊! 安一虎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刘广林摆手打断了。 “一虎部长,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刚才的发言理解为,因为朱启明的犯罪手段太过隐蔽,导致组织部全体成员全都没有发觉。 是这样吗?” 安一虎心中破口大骂,好你个刘广林!老子不过是想在下属面前维护下自己的权威,就被你苦苦相逼。 我说是的,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处理我?! 我把你家孩子扔井里啦?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 但,面子上,安一虎尴尬一笑,连连摆手,“那倒不至于! 广林书记,他朱启明的机构改革,不管使用什么名义,最终是必须要通过我们组织部门的。 但是,市局的机构改革是朱启明这个一把手的天然权力。 再加上,市局打上来的改制报告写得很有欺骗性,我们也不好拦着不放行。 总的来说,我们这里的工作出现了失误,我们该承担责任。” 刘广林点点头,站起身来,沉稳地说道:“市委可以接受组织部这样的解释。 前提是,组织部门必须把这些业务素质低劣、职业道德低下、党性不纯洁的干部,清理出组织部门。 同志们,组织部门是党组织的根基所在。 组织部门的腐败,就是最大的腐败;同时,组织部门的失败,就是我们的事业最大的失败。 市委对市局这次搞的‘机构改革’,定性为组织定位缺失,组织监督缺乏,组织能力低下。 换句话说,这是组织部之耻!” 这句话,骂得安一虎直接把头一低,认真研究起面前的圆珠笔。 别看安一虎表面上一副做小服低的样子,心里头把刘广林恨了个半死!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斗争手段这么老辣恶毒,是个天生的坏种。 表面上,刘广林的这番话是在敲打整个组织部,实际上是在给安一虎下最后通牒。 要么,你安一虎自己动手,把田泉泉从组织部赶出去;要么,我刘广林动手,把你安一虎从组织部长的位置上干下去。 你自己选吧! 你安一虎要是敢不把田泉泉拉上来顶包,市委就要追究你安一虎在市局破坏组织程序这个事情中的领导责任。 这个时候,你安一虎可就是要承担主要责任了; 当然,你要是把组织部门来一遍大清洗,把罗副书记的爱将们一一清理出组织部门,市委可以不追究你的领导责任。 因为你安一虎已经用行动选择了站在西陵市委这一边,市委组织部还是西陵市委的。 这种借力打力的政治斗争技巧,没有在官场浸淫个十几二十年的,别想着玩得这么娴熟,玩得这么花哨。 安一虎作为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派官员,对这一套完全不陌生。 他唯一不适应的,是这么娴熟的手段,被一个和他家儿子差不多大的人用了出来,而且还是用在他自己身上。 但是,身为旁观者的秘书长周泉,完全为刘广林的气魄和手段所震慑,这个刘广林,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怪物。 这样的人,必须好好配合,不要想着怎么和他作对,这种想法半点也不能有。 因为不管是斗争手段,还是政治资源,一般厅局级干部,远远不是其对手! 目睹刘广林今天对安一虎出手的全过程,周泉对冷静和淡漠有了全新的理解。 刘广林一炮炸翻组织部的事情,就像一股看不见的风,迅速在市委机关蔓延开来,最终席卷了整个西陵官场。 ······ 孙书记的办公室里,徐市长正在和孙书记就对组织部的处理报告交换意见。 “正本清源!好啊!”孙书记看着徐市长,笑着说道:“组织部门的腐败就是最大的腐败,组织部门的失败就是我们事业最大的失败。 小刘讲的有深度啊! 过去,我们对组织部门一直没有一个清晰全面的管理定位,现在有了。” 徐子健想到从组织部门传出来的,刘广林在会议上是如何的咄咄逼人,心中一笑,这才是有魄力、能干事的干部。 他笑着迎合着孙书记,“嗯!小刘的这一番话,让对市政府各个直属机关的组织人事部门,有了一个全新的管理定位啊! 只是,这个小刘实在太忙了。 这个月才到中旬呢,他在三镇市待的时间就快超过十天了。 这样下去,他还算不算是咱们西陵市的专职副书记了,还算不算是宜都市委书记啦!” 孙书记想到刘广林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夜兼程,连续奔波在三镇市和西陵市之间,也确实够忙的。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难怪国家一直在要求干部年轻化了。 他这个工作强度,我们这个年纪真的搞不下来。 不知道他在省委的衔接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第154章 炮灰们的私语 西陵市纪委书记邱大成的办公室里,市政法委书记毕春来正和安一虎在交谈。 “一虎部长,你这是被一个小年轻把头按下去了啊!”毕春来的言语有些沉重,“这就是我一直不提倡干部队伍过分年轻化的主要原因。 年轻干部,上手没个分寸。” 安一虎很奇怪地没有去看毕春来,而是把眼光投向了邱大成,看着这位昔日的“不管书记”,想看看他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他们三位在这里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怎么样抱团取暖,度过眼前的难关。 所以,在安一虎的心里头,刚才毕春来的话实在是很没有水平的。 是不是在影射他安一虎现在处境堪忧,这个先不说,就说你毕春来这个时候还要讲这个,没意思的很! 和咱们现在的处境有关系吗? 不说刘广林还给他安一虎留了一条小小的退路,就是全都堵死,不给他安一虎半点退路又怎么样? 路线错误,这样的后果难道不应该承担吗? 邱大成也看向安一虎,眼神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安部长这也是平安落地了,可喜可贺啊! 真羡慕你们这些有组织的。 可惜,我还要等头上的另一只靴子落地才能睡着觉。” 安一虎心里头一紧,连邱大成这个老狐狸都这样说,那就充分说明,目前他安一虎唯一出路,就是配合刘广林,开始大力清理组织部的罗系干部了。 “嗯!我的组织就是党组织。”安一虎撇了撇嘴,“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时候都一样啊!” 毕春来见安一虎和邱大成都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对这两人的态度也就很清楚了。 面对这两个说转变立场就转变立场的家伙,他很想起身离开。 可他一想到现在罗书记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境遇当中,就耐着性子继续坐着,重新寻找起话题。 “据说,罗书记这次有些麻烦!”毕春来再怎么说也是政法战线上的人,有些消息也不奇怪。 安一虎两人都转眼看向他,等着说出后半句。 毕春来也不卖关子,“主要是砂石料的问题。特大工程中的某些承包商,动用了自己的能量,促使省纪委对砂石料问题下了狠手。 建设局、交通局就是因为这个,被牵连了。” 这是一个惊雷,而且还是渡劫的炸雷,炸得安一虎和邱大成愣神了老半天。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推测的,结果一定会比你想的更坏。 邱大成不愧为老好人,他看着毕春来,发出了灵魂拷问,“老毕,你在砂石料这一块,手脚是干净的,对吧?” 毕春来想都不想的,直接给邱大成和安一虎两人一个大白眼,“我要是在这上面有问题,现在还有心情和你俩怂货瞎白活!” 安一虎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对毕春来说道:“春来书记,你就不做点什么准备?” 他这一句话,彻底把毕春来整破防了。 “你们两个站着说话不嫌腰痛!朱启明的事情我特么的责任最大,这叫避无可避! 而且,在朱启明搞机构改革这个事情上,我其实是支持的,还留下了文字证据。 不像你们两个,属于半胁迫的派系边缘人。在市委孙书记眼里,你们俩还不算是直接责任人。 可我和谭振东一样,都是罗系铁杆,直接责任人,特么的无路可退。” 安一虎心说,难怪你要挑起我和刘广林斗了,你这个老小子可真是坏人老了,成了老坏人。 安一虎点点头,表态道:“我也不怕和你说,我斗不过刘广林,不管是手段还是资源,小刘书记能甩开我三条街去。” ······ 抛开西陵市的风风雨雨,刘广林此时已经坐在省委方秘书长的办公室,正在等着他的安排。 “小刘书记,经过常委会连续两天,两次激烈的讨论,这次接待工作的框架终于在昨天的下午拿出来了。 办公厅昨夜加班,把所有细节全都完善了。 我仔细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 方秘书长说着话,递过来一份厚厚的计划书。 刘广林双手接过,放在一旁,并没有当场观看,省委秘书长的时间没有那么不值钱。 他很自然地说出了方志良一直想听的消息,投资商的具体考察时间。 “我今天就赶飞机去京城,接考察团明天来三镇市。” 实际上,克拉斯公司那边已经催促了一次笠原夕贵。 方秘书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好啊!好啊! 虽然时间上很紧张,但这也是考验我们办公厅能不能打胜仗的一个机会! 需要我派几名临时助理给你吗?” 刘广林当即点头,“太需要了!上一次我就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这才产生了不少错漏,甚至这事情都闹到国际上去了。” 刘广林说的是萤火虫公司去江南省考察的事情。 这个事情作为一个典型例子是上了内参的,方秘书长自然也有印象。 他对刘广林的坦荡很是佩服,年纪轻轻的,却没有面子包袱,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人啊! 方秘书长在派人跟刘广林去京城接投资商的事情上,很大方。 一共派出了六个人,省委办公厅、省招商局、省外事局,三个单位各自都派遣了自己单位的业务尖子,搭乘十一点二十分的班机,飞往京城。 楚天省驻京办的陈主任更是夸张,亲自带着车队在机场上接人。 要知道,陈主任可是实打实的正厅级领导,这真是降贵纡尊了。 刘广林更是不可能摆谱,在身边办公厅的人提醒之下,连忙快步上前双手相握。 一番客套之下,车队迅速开回驻京办。 为了节省时间,刘广林直接坐上了陈主任的专车,两人就考察团在京城的活动安排做了一个详细的交流。 “小刘书记,我们准备好了高规格的晚宴,目前已经邀请到经贸委的办公室主任、信息产业部的办公室主任以及机械工业联合会的副主任。 现在,就看你这里是不是把onez投资公司和克拉斯公司主管外务的负责人邀请出来,借着晚宴这个机会,相互确认下行程安排?” 第155章 万伯平的担忧 刘广林当即点头,“这是当然的! 只是在商务接待这一块,外国企业的管理制度没有我们国家的管理制度先进。 这帮子老外也不明白什么是对等接待,我担心他们派出来的联络员级别不高,会影响到中央部委领导的热情。” 面对刘广林的坦诚,陈主任笑了笑,摆手说道:“没关系的。部委的领导对外国人的特性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不会怪罪我们。 而且,我也会向他们做解释,你不要担心。” 刘广林当即掏出电话,给笠原夕贵拨了过去。 陈主任这个年纪的干部,俄语水平也只是听一听,英语水平就更不要说了,听得懂的单词都不会超过三十个。 所以,他就比较羡慕刘广林能够直接用英文交流。 刘广林不可能当着陈主任的面在电话里说太多,这位可是正厅级领导。 “主任,onez投资公司这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公司总裁笠原夕贵女士说的很直接,今晚她会带着公司的商务部门亲自参加这个晚宴。 笠原夕贵女士的原话,提前接触,直接交流,避免产生误会。 克拉斯公司那里的情况,笠原夕贵女士的建议是,直接邀请克拉斯公司的总裁来参加。 毕竟,德国人的古板是出了名的。” 陈主任没想到,今晚还真有意外之喜啊! 国外的投资公司在京城的很多,能让陈主任记住名字的,只有onez这一家。 而且,笠原夕贵女士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一个经常出现在各大报纸头版头条上的人物,你很难不印象深刻。 “这可真是一个好的开头!”陈主任轻轻一拍大腿,“哪怕是克拉斯公司派出几个小虾米,今晚有笠原夕贵女士到场,场面上就已经很好看了。” 刘广林正要谦虚几句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响了,是他丈人万伯平打来的。 自己这个老丈人很少和自己联系的,刘广林心里头一惊,他这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爸!你还好不?” 万伯平听得出刘广林的担心,心中温暖,但语气之中半点也不显露,很平淡地说道:“我好得很! 你姐夫给你准备的紧急备用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广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那笔备用金就是一笔应急资金,没什么啊! 所以,他有些茫然地问道:“这笔钱是我姐夫给我急用的,爸,这笔钱有问题?” 这是一笔通过正常渠道转过来的钱,来源正当,合理合法的赠与,不会有法律上的麻烦。 “我查了,没问题,所以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万伯平电话里的语气不怎么好,“你爷爷急得昨晚都没怎么睡! 我说,你要钱干什么?还是这么一大笔钱!” 刘广林在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小金库的钱被万书记知道了,老人家不放心,又不好直接找自己,这才让万伯平来问这笔钱的来源。 不过,自己无意中已经把钱的来源解释清楚了,现在需要解释的,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笔巨款了。 这个时候,刘广林也顾不上身边的陈主任在听了,立刻解释道:“爸,我姐夫在米国待了一段时间,担心我被金钱腐蚀了。 这才给我存的。 我个人对这笔钱真的无所谓,现在也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但,我也不能就这么退回去,我姐会夹在中间难做人。” 万伯平当然明白刘广林的意思,也能理解,兄弟姐妹之间,该注意的小节还是要注意的。 正因为理解,他才打这个电话来,给刘广林施加压力。 不这样的话,你这次搞个200万,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搞? 万伯平正要打招呼呢,就听见刘广林还在往下说。 “爸,我是这么考虑的。一来万芷也不喜欢在政界闯荡,二来我们家也有些特殊。 我打算支持万芷,让她从事慈善事业去。 在我国,现代化的慈善事业一直没有人搞。 国家搞出来的机构,把慈善事业当成了官场在弄,明显已经弄拧巴了。” 万伯平不禁一阵头痛! 别人家的孩子要么就是非常听话,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往前走;要么就是一点也不听话,叫你完全失去指望。 可自己家的这几个孩子,你要说听话吧,但是自己都很有主意;可你要说不听话吧,家风家教这一块又好得不得了。 就说刘广林吧,说一句大实话,万家在他的仕途上帮扶的真不多。 而且他不管是在江南省,还是在中办,做的事情和他现在获得的政治地位,其实是不成比例的。 刘广林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副部级官员也很少做得到。他能有现在政治地位,是他自己的能力。 现在好了,这小两口居然在谋划搞慈善事业,那是好搞的吗? 慈善事业里面都是吃人的豺狼! “赶紧的,把你这个想法打消了,幼稚!” ······ 万伯平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挂断电话后,站在窗前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自己老婆的电话,“文芳啊!小刘的那笔钱我查了,没有问题,确实是他姐夫给的。 具体的原因我也了解了,他姐夫担心这小子被金钱腐蚀了。 虽然做法很幼稚,但感情还是很真挚、很感人的。但我想和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刘广林想让万芷去搞慈善。 他这是昏头了!” 苏文芳对万伯平这个女儿奴很了解,知道他是担心万芷在深不见底的慈善行业里吃亏。 于是,她安慰道:“倒也是!不过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慢慢劝嘛! 小刘今年也才二十八岁,和慈善圈子也没有打过交道,再怎么精明能干,他也想象不到里面有多龌龊。 慢慢来,我多劝劝万芷,你们多让小刘看看慈善事业是个什么性质。 这样双管齐下,总是能打消他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嗯,听到苏文芳这么说,万伯平的心情总算是完全平复下来了。 ······ 万伯平刚刚挂断电话,刘广林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挺陌生的。 不过,这个号码挺有意思,后面四位数是0001,领导的电话号码? 第156章 我的高铁乘风而来 “你好!哪一位?”刘广林接通电话,礼貌又不失疏离地问道。 “小刘书记啊,我是和你闹了些误会的老刘,刘子高啊,听说你到京城了?” 刘广林看了一眼身边的陈主任,心中一声叹息,这个电话打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为了不给陈主任留下一个恃才傲上的印象,刘广林按捺下心中的不快,不得不敷衍起来。 “刘部长啊,您好您好!嗯,我这个时候正在陈主任车上呢!” “省办的陈向南主任吗?我知道了!”刘部长见刘广林不接他的话茬,心中也很清楚,刘广林这是记恨上他了。 不能怪刘广林,换做谁都会这样。 尼玛!你都对我开黑枪,要我命了,我还跟你客气个啥! 正经是,刘广林能接自己的电话,还能在电话里敷衍他,这都已经是气量很好的了。 想到这里,刘部长继续放下姿态,接着说道:“你这次来要办的事情,其他的忙我帮不上,涉及到运输这一块,你不要客气,尽管和我说,我一定给你办好了。” 还真是一位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啊! 难怪他在以后做出那么高的成就来,果非常人。 刘广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你要是态度稍微硬一点,我还能不管什么高铁不高铁的,直接跟你死磕到底。 大不了我自己搞嘛! 可你跟我玩低三下四,我能怎么办? 心情复杂的刘广林,看着窗外正在快速倒退的风景,想着时速四百八十多公里的铁路测速,一时间五味杂陈。 “刘部长的好意,小刘我担当不起啊!”刘广林压下心中的烦躁,“我只想平平安安的。 刘部长,先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刘广林压下电话,看着窗外繁茂的梧桐树,心中格外复杂。 那可是高铁啊! 那是国家经济腾飞的翅膀! 自己不能给这双翅膀添几根羽毛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真的要砍断这一对翅膀吗? 刘广林越想越悲哀,他发现,自己可以给刘部长找一些麻烦;但是,真的下不去死手。 刘广林甚至也在想,没有张屠夫,难道还吃了带毛的猪?! 但,事实告诉他,没了这个刘部长,还会有李部长、张部长的,高铁还是会出现,就是时间上晚一些而已。 可能要往后拖个十几年,甚至还要更晚一些。 毕竟,当时的经济气候不是很景气。 但,真的晚这么些年才出现高铁,国家就错过了经济腾飞的黄金期啊! 想的越多,刘广林就越无奈。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终,刘广林的私愤最终还是给高铁让路了。 他要看看刘部长接下来的表现,再来决定自己的报复程度。 陈主任看着刘广林一脸的萧索,心中也对他的遭遇有些不平:这是小刘命大啊! “小刘书记,风雨过去见彩虹。既然已经逃得大难了,就要往前看!” 面对陈主任的安慰,刘广林却满嘴苦涩,是啊!人要往前看! 刘广林平复了下心情,正准备给克拉斯公司的总裁通电话,预约拜访时间呢,笠原夕贵的电话又进来了。 “老板,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蔡司公司的执行董事沃伦·卡拉丹先生,他会出席今晚的晚宴。 还有,他已经通知了克拉斯的总经理麦克文,估计他们今晚会一起来的。” 有这样一位精明能干的下属,确实是一种福气,要珍惜。 刘广林和笠原夕贵客气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向陈主任汇报了克拉斯公司今晚出席的人物。 笠原夕贵能参加今晚的晚宴,就已经出乎陈主任的预料了,现在克拉斯公司的母公司居然也派出一位执行董事来参加,这不就是完美的效果吗? 于是,陈主任感慨道:“小刘书记,还是你能量大啊! 我们韩副省长去微软大陆研究院,找一个副总经理,结果因为没有预约,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 我还记得韩省长的抱怨,‘这比我找省委书记都难啊’。” 刘广林认真地看着陈主任,笑着说道:“主任,要对我们的经济发展潜力有信心。 就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会用比我们现在更急切的心情来找我们谈的。 一定会的,就在不远的将来。” 陈主任笑着摆摆手,“文化不同,礼仪不同而已,我倒也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刘广林点头附和,“主任,您这可算是说到根子上了。 西方文化信奉的是什么? 国强必霸! 所以,他们一直信奉强者拥有一切的原则。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去剥夺那些比自己弱的人和国家的生存权,就是一种仁慈,就是一种博爱。” 陈主任心中一突,这个小刘,想法很是惊世骇俗啊! 他一直以为,刘广林善于拉投资,尤其是国外的大型投资,应该也必须是一个对外国势力抱有好感的干部。 但,刚才刘广林的一席话,充分说明了他的政治立场,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鹰派啊。 陈主任仔细地想了想刘广林发表的观点,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 不过,现在不是深思这些东西的好时机,还有事情要做! “小刘啊!既然外国客人已经请好了,咱们的上级领导,是不是也要去拜访一下啊!” 刘广林立刻点头附和,“当然!这样不但显得郑重其事,也能让参加晚宴的领导,提前在心里做个预案。 投资初期,特别是现在这种非常敏感的第一次见面,领导们心里头多几个预案,转圜起来就多几分余地。 您先和领导们联系,联系好了我陪着您一家一家地拜访。” 经历了长达四十分钟的车程,车队回到了办事处。 趁着陈主任和三家部委领导联系的空档,刘广林对跟他一起来的六位同事做了一个简单的情况交流,把今晚将要出现的中外主要领导身份一一说清楚了。 这才请他们在听从办事处领导的建议下,开始初步的接触接待工作。 第157章 铁路修进工业园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寅夜故人来 不过,蔡司公司的执行董事沃伦·卡拉丹先生,在对待刘广林的态度上,也没有比笠原夕贵好到哪里去。 甚至还要更尊崇一些,仿佛凡人看见了上帝,卑微谦恭之余,又是那么的喜悦。 这是什么情况? 陈主任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刘广林,和他们很熟悉吗?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崇拜甚至是膜拜他? 陈主任保持着耐心,他想细看端详。 但,刘广林面对这两个炙手可热的投资商,态度可以说得上冷淡,并没有多热情。 好在最近几天陈主任也要跟随考察团一起行动,还有时间来观察。 晚宴散去,就像光消影逝一般,没有在物质层面留些什么。 但,刘大部长的突然出席,给了外界很大的遐想空间,特别是今晚参加宴会的三个部委主任心里,荡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刘大部长的强硬作风在部委圈子里头可是成名已久的。 今晚,他们看到的这一幕,真的叫人难以置信。 刘大部长的心里头其实也很无奈,他今晚的做法,和公开道歉其实没有区别,算是给足了刘广林的面子。 而且,以他多年的识人经验,和今晚刘广林顾重大局的表现,只要他自己在今后注意些,不要再和刘广林起冲突了,刘广林被人打了黑枪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也就尘埃落地了。 起码,在刘广林这里是这样。 但是,万家那里要怎么交代,还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也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唉! 刘大部长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官小位卑,无可奈何啊!” 他的自语被秘书听得真真的,秘书心里更加不好受了:老板都被逼到这一步了吗,这个刘广林,何其,何其······ 秘书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刘广林,只是在心里已经把刘广林当成了饿虎猛兽一般的恐怖存在。 刘广林回到办事处的宾馆,就看见站在大厅里的姜奎,正和他的女朋友一起,等着他呢! 看到姜奎阳光一样的笑容,刘广林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你俩怎么找来了?等很长时间了吧?” 姜奎点点头,开心地说道:“没多长时间,等哥你出去宵夜呢!” 尽管刘广林对这个提议万分不感兴趣,但,姜奎是带着女朋友来的,这个面子必须给足了,男人嘛! “哪儿?走起?” “走起!” 南锣鼓巷,一家装修颇为文艺的小店,三人随意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刚点完吃的,姜奎就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哥,下个月我就要调回南都市委组织部去了。” 刘广林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啦?警察总部人事处不好干?还是说,你每天背档案背的烦了?” 这个时候的姜奎,明显的成熟了很多,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要避嫌啊!再怎么说,这也是准军事部门,规矩大的很!” 刘广林把这个信息在心里头转了两圈,这才拿出电话,拨给了粟子莹。 粟子莹在南都市长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两年多,整个南都市的gdp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翻了一番。 这样的经济建设成果,还是在粟子莹夯实了南都市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取得的。 可以说,她这个市长是历任南都最为出色的市长了。 这一点,江南省委是公认的。 刘广林和粟子莹经常通话,并没有因为工作调动了,关系就生疏下来。甚至在万芷到南都市安胎之后,两人之间的电话往来就更频繁了。 刘广林也不和粟子莹在电话里客套,直接说道:“学姐,有一个人下个月要来南都市,我想托你关照下。” 电话里,粟子莹的声音有些磁,有些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的请托,这个人和你关系不一般?” “嗯,一个自家弟弟,以前省委组织部姜部长的孩子,叫姜奎。” 粟子莹想了想,直接在电话里问道:“你担心有人对姜部长不满,把气撒在她孩子身上?” “嗯!”刘广林对现在组织部的干部素质不是特别看好,这种事情现在不少,以后只会更多,“人无完人,谁也不能低估报复心理和嫉妒心理的破坏性。” 粟子莹考虑了好几秒钟,最终答应了下来。 刘广林能理解,给别人,尤其还是自己不了解的人当官场保姆,不可能不仔细思考一番的。 姜奎知道粟子莹是南都市市长,更清楚粟子莹的政治能量有多大。 他看到刘广林二话不说,直接给自己在南都市找好了引路人,心中的感动自然不用说了。 “哥!感激的话我虽然不想说,可就是憋不住啊!我敬你,你看我以后表现,表现不好,事情做的不对,你直接抽我!” 刘广林这种官场精英难道不知道,给别人当官场保姆的风险吗? 他太清楚了!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向他曾经的领导提出这么一个稍微有些过分的请求。 至于说为什么不直接万书记? 还是那句话,万书记的级别太高,够不上! 这让姜奎感激非常,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姜奎的女朋友小荣同学也很感激,刘广林这个哥哥,姜奎没有白认。 然而,小荣同学今晚的惊喜才刚刚开始。 就看见刘广林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官场上的事情,你从小耳濡目染的,难不倒你。 再说了,你人又生的机灵,谁要是真敢玩手段坑你,你也不会上当的。 我这么做,其实就是一道保险而已,不要放在心里。 但是,真遇上事情了,你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还有,我到下半年孩子都有了,你小子今年无论如何也要把婚结了。 在体制内混,光谈恋爱不结婚,你让组织上怎么考虑你?!” 姜奎十分歉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看着她故作不在乎的神情和深藏眼底的希冀。 “嗯!我听哥的,今年找个合适的时间,怎么样也要把婚礼办了!” 小荣同学喜气上涌,眼中含泪,俏然垂首,幸福地说道:“谁要和你结婚呢!” 第159章 昂撒人可笑的天命感 第二天一早,刘广林正在吃早饭,就看见陈主任急匆匆地走过来。 “小刘书记,行程可能要改变,有一位联系经贸方面的国雾委员要随行。” 果然,余书记的猜测半点都不错,或许这就是余书记的安排,真有一位国雾委员随行。 有了心理准备的刘广林,并不惊慌,沉稳地问道:“向南主任,具体行程发过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估计要等一段时间。” 刘广林在安福胡同工作过,对领导出行的流程比较清楚,知道具体行程的通知可能随时都会下来。 所以,他立刻笑着解释道:“这是突发出行,行程通知应该马上就要下来,我们尽快做好包机准备。” 陈主任看着胸有成竹的刘广林,不由得也镇定下来,“需要我们通知省委吗?” “不需要!”刘广林摆摆手,解释到,“委员的安保工作人员会直接通知省委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和机场联系,包机,要包两架,委员和他的随从一架;外商和我们一架。” 这些事情刘广林不说出来,陈向南是不会清楚的,尤其是这种突发行程,在接待上的规格和流程和正常行程完全不同。 虽然刘广林有自己的私人渠道,可以立刻联系上机场运行控制中心。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是公务,而且还牵扯到一位委员的出行,必须按照组织流程来,只有陈向南才有权力负责谈包机的事情。 好在,机场方面在了解到这是一位委员的行程时,也就急事快办,很快就批了下来,两架波音767宽体客机调度预留完成,随时可以起飞。 果不其然,陈向南这边刚刚定好飞机,委员的行程通知就已经到了,九点钟在京城机场汇合,然后飞三镇市。 刘广林在陈主任联系飞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催促外商准备出发,前往京城机场,等领导一起飞三镇市。 不管是笠原夕贵,还是蔡司公司沃伦·卡拉丹,在听到有国雾委员送他们前往三镇市的时候,都倍感振奋。 不管在哪个国家,这样高规格的考察接待,都足以说明对方的诚意和热情了。 其他三家部委的领导更是与有荣焉,心情自然更加好了。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如果这次投资谈判成功,是不是对这两家企业,尤其是onez投资公司,在政策上给予一定的关怀。 最终,不管是外商,还是三家部委的领导,几乎是不分先后的赶到了京城机场,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候着委员的到来。 虽然大家都在赶,但毕竟时间有限,他们赶到机场时,已经八点四十多了,也没有等多长时间。 机场方面早已单独清理出一个贵宾间,机场的总经理此时正站在特殊通道前,恭候委员的到来。 委员很准时,八点五十五分就赶到了机场,在总经理的引领下,走向考察团等候的贵宾厅。 刘广林不敢怠慢,站在贵宾厅的门口,看到了三四个警卫人员已经走了过来,连忙提醒陈主任,准备迎接委员。 不等陈向南指挥大家排好队,委员已经走了过来。 刘广林连忙问好,“领导好!” 这位委员刘广林面熟,以前在安福胡同工作的时候,和他有过几次接触。 是一位沉稳有度且魄力非凡的大领导。 委员伸出手和刘广林握了握,说道:“小刘啊!你又为国家经济建设立了一功,是个好样的!” 委员说完,脚下没有停留,直接进了贵宾厅,挨个握手,后面的记者群体已经得到允许,开始疯狂拍照。 一时间,镁光灯闪烁的高温在不大的贵宾厅里掀起了热浪。 其中,委员拉住笠原夕贵和沃伦的手,站在两人中间微笑的场景,更是让现场的气氛直接拉满。 飞机上,委员为了避嫌,并没有招待任何一家投资商去他的飞机,也没有招呼其他随员陪同,只是点了刘广林的名,要他去。 飞机上,委员利用空闲时间,向刘广林详细了解半导体产业的现状,以及对半导体产业的未来展望。 刘广林的脑子里有着后世种种见闻,自然能够把半导体这个行业的应用和前景说得明明白白。 刘广林说完之后,委员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看向刘广林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按照你的这个说法,对我国当前来说,实在是一个了不得的机遇。 不!这甚至不能用机遇来形容,这是一次工业革命! 一次规模空前、形而上的工业革命! 我们现在必须要把握住这次工业革命的脉搏,引领世界走进科技信息化的新时代。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经验告诉我,你说的是对的。 未来的世界充满了活力,也充满了风险,这就是未来我们要面对的世界。” 在这里,刘广林并不怕把自己的想法直接了当的告诉委员,因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刘广林,不亲美。 在世纪初,不亲美的干部是少数中的少数,另类中的另类。 “是啊!充满了随时都会发生战争的风险! 可惜,我们党内绝大多数同志,对此并没一个清晰的认识。 他们认为西方文化,特别是米国文化,不管是在国防方面,还是在教育等各方面,都是先进的、有人性的。 这真是一种病态的认知! 要我说,米国最先进的文化是他们的宣传文化。 但这种指鹿为马,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宣传文化的底层逻辑,我们也学不来。” 委员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看来你对中米关系很悲观啊!为什么?” “中米双边协议也好,中欧双边协议也好,甚至接下来我们要签署的一系列协议,最终进入世贸体系也好,其实都只是利益博弈的开始。 毫无疑问,这场利益博弈依赖于我们领导的深远战略眼光,我们是赢了的! 而且不是国际公认的零和博弈,是真正的双赢乃至于多赢。 但,昂撒人固有的掠夺基因会彻底屏蔽掉米国政客们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们认为,我们的成功是一种窃取,一种超越了掠夺的吸血行为,不可接受。” 第160章 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 委员看向刘广林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的意思,我们国家和米国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不会稳定向好?” 刘广林不为所动,点头说道:“他们利用世贸体系,凭借经验给我们划了一个不可能发展成功的框架。 如果我们真的发展成功了,他们当然认为,是我们采取了作弊的手段获得了成功。 虽然他们看不见也看不懂我们的发展路线,但不妨碍他们一个方面一个方面的试探。 尤其是米国,他们高高在上,自己把自己神话了,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听从他们的安排。 结果,在他们的划出失败的范畴内,我们的发展获得了成功,还是大成功,这是他们不可接受的。 所以,在我们没有取得压倒性的成功之前,两国关系稳定向好只是一个愿望,单方面的、纯洁的愿望。” 委员再次陷入了沉思,而且这一次沉思的时间特别长。 因为尽管有些匪夷所思,但刘广林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而且目前看来,似乎无可避免。 所以,现在关键在于,怎么逐渐打破绝大多数干部对西方,尤其米国的幻想之下,发展好自己国家的经济,建设好自己国家的国防。 这才是瓷器店里闹耗子——打不得啊! 委员终于在飞机快到达天河机场时,结束了一场异常艰难的长考,他歉意地看向刘广林,叹息着说道:“我们的事业任重道远啊! 你作为我们事业的继承人,有清晰的认知是好事,但还是要学会更好的保护自己。 斗争的本质其实都一样的残酷。” 更多的话,委员不准备说出口,但他准备做出来。 虽然之前对刘广林这个后起之秀有过耳闻,也有过匆匆数面的交集,但根本那谈不上了解。 今天的几个直至核心的问题,让他对刘广林的观念、能力以及智慧,都有了直白的认知。 “事业的继承人”,真不是他随口说的。 委员准备在楚天省的这段时间里,了解下刘广林被打黑枪具体内幕,再来决定是否支持余书记提出的,关于重新推选楚天省省长任命的提议。 是的,余书记已经联合粟老部长,就楚天省省长的既定人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高层也在考虑,是否重新酝酿人选,毕竟是一省之长,轻忽就是对党的事业不负责任。 天河机场上,红地毯已经准备就绪,楚天省常务副省长何进和分管招商的高副省长已经走出了贵宾休息室,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进了机场。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众接待随行人员,面带笑容地走在两人的身后两侧。 随行人员身后,是楚天省的本地媒体,以及邀请来的外地主流媒体。 媒体队伍很长,而且混乱。 今天这个新闻的劲爆程度在经济界、it界都是核弹级别的。 世界级企业onez投资公司,将在中部地区投资一个规模空前的软件产业园,这个消息要远比后世台积电准备搞一个微软还要劲爆。 毕竟,台积电生产的芯片是全世界通力合作的结果。 第一集成电路制造公司制造的芯片,不但在领先程度上,较之台积电有过之而无不及;最为重要的是,它是独立建造的。 可以想象,一旦这个软件产业园建成,形成生产力之后,onez投资公司是半导体产业里的当然国王。 其行业产业统治力,绝对是恐怖的。 至于其产生的经济意义和政治意义,媒体人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畅想啦。 这,简直是媒体人的金矿,值得深入发掘的。 委员的飞机舱门首先打开,委员满脸微笑,步伐沉稳地走下了舷梯,何省长和高省长快步迎了上去,热情问好。 刘广林也跟随着委员的随行人员,下了飞机,悄无声息地来到何、高两位省长身后,准备迎接投资商。 委员以及两位副省长一行人,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丁字形红地毯的另一端,投资商的飞机已经停在那里了。 舱门打开,当先走下舷梯的,是身着长裙的笠原夕贵,她站在舷梯上,对着迎接的人群行招手礼,大方得体的美丽形象,一下子就征服了在场所有的媒体人。 一时间,镁光灯闪烁的密度甚至盖过了刚才。 一方面,时间比较紧张,十一点多了;另一方面,中午正是天河机场最为繁忙的时候。 所以,投资考察团并没有在机场举行例行答记者问,而是集中到了省委招待所。 庞大的车队在警车的护送下,快速通过了机场高速,到长江二桥前,省委余书记的专车加入到迎接的队伍中,当先向水果湖方向开去。 新闻发布会现场已经布置好了,委员的随行人员也都被一一妥善安置好。 一众大佬也都被媒体人提了问题,尤其是笠原夕贵,一个人独占了整个新闻量的七成。 美女,尤其是由庞大资本加成的美女,对媒体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新闻发布会也仅仅只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情,紧跟着就进入到了欢迎午宴的环节。 从余书记到二桥桥头迎接,到午宴的正式开始,楚天省的省长一直没有出面,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政府工作态势。 这种不正常让委员的情绪不是很好,特别是看到在座的各位省级领导都习以为常时,这种不好的情绪就有些不稳定。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政治人物能够做出来的。 你既然不愿意为国家、为人民服务了,为什么还要占着省长的位置不放呢? 你的孩子思想出了大问题,被国外势力统战了,破坏了国家发展的大政方针,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身为一省之长,居然拿这种事情来搞消极对抗,而且还是一搞就搞了十几年,你父辈那些耀眼的革命功劳都被你辱没了。 想到这里,委员的心情也就有了起伏,等他上台发表讲话的时候,他事先打好的腹稿,也就有了些微的变化。 正是这些变化,给楚天省带来了一丝改变历史的契机。 第161章 奇葩的高尚举措 委员的讲话比较简短,但是很有力量。 三分钟的讲话里面,七次提到了“紧迫感”,五次提到“思想不能褪色”,五次提到“抓住机遇”。 简短的讲话,把他对楚天省经济发展现状的鼓励和鞭策,讲得明明白白。 同时,也把他对楚天省政府目前运转状态的不满,表达得清清楚楚。 在座的省领导听得出来,委员对楚天省的现状是很不满的。 余书记默默地听着,心里头在思考着,能不能通过这次招商引资的契机,来把楚天省现有的产业布局调整一下。 委员对楚天省的态度,目前还影响不到他。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罗庆全副书记就听上了心。 他把委员这番话逐一解读之后,理解成上面对他已经起了不满之心,甚至有了换将的打算。 这让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虽然罗庆全一直以来都有预感,自己的这个省长多半是飞了。 但预感是预感,真的预感成为现实后,该接受不了的,还是接受不来。 午宴之后,他立刻搭乘飞机飞往京城,要为自己的省长大位做最后的努力。 笠原夕贵因为时间问题,并没有像事先预想的那样,对光谷工业园进行实地考察。 所以,她这次在三镇市逗留的时间就比较长,要了解的、观察的东西比较多,也很繁琐。 而且,光谷工业园区也没有引进过onez投资公司这样大的巨无霸企业,招商经验上的不足,更是让这份考察洽谈工作异常艰难。 尤其是涉及到产业政策上的问题,简直让光谷工业园区的领导束手无策,只好不停地向上请示。 这些都还能理解,但是让笠原夕贵不能理解的是,光顾工业园的招商办主任,在一次谈判中提出,要求在即将成立的软件园建立党组织。 理由是,软件园将来要招收的工作人员都是高学历的精英分子,其中有一部分是党员。 按照党员规章,定期过党组织生活是身为党员的应尽义务。 所以,软件工业园必须允许设立党组织才行。 这个问题终于消耗完了笠原夕贵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我们公司提出的人才保障政策、政府办公软件扶持政策等等一系列亟待实行的提议,你们无所谓,应付了事。 现在居然给我提要在园区建立党组织,你们是想帮米国制裁我们找个借口吗? 笠原夕贵很有礼貌的终止了谈判。 对这种自以为是的招商机构,笠原夕贵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当天就抽调出考察人员里的主力,陪同她一起,前往庐州市进行接触调研。 可能是onez投资公司的员工在谈判过程中,给光谷工业园招商办留下的印象太好了,太好说话了,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谈判一直处于终止状态都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等到了第四天,三镇市分管招商引资的副市长过来追问进度的时候才知道,谈判已经终止了三天。 这位副市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onez投资公司不是对我们光谷工业园的感觉很好吗? 甚至谈判都已经进入到了人才保障、政策扶持等等细节上了,怎么还会出现终止谈判这种事情? 了解下来之后,这位副市长暴走了! 他真的开车赶到光顾工业园,把工业园招商办的办公桌给砸了。 尼玛! 猪也能搞清楚,这是一家外资企业,纯纯的米资企业,你要在他们的企业里建立党组织,你想干什么? 打三战吗? 你怎么不上天?! 接下来,就是要找这次的外方负责人笠原夕贵女士了。 但,副市长也好、招商办也好,都不可能有笠原夕贵的直接联系方式。 当招商办找到留守在三镇市的onez投资公司员工,索要笠原夕贵女士的联系方式时,被拒绝了。 礼貌但是坚定地拒绝了。 招商办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礼貌是礼貌,生意是生意。就好像客气是客气,福气是福气一样。 误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现在不是讨论代价的时候,是向上级组织汇报的时候,而且还要赶快。 这个事情七转八弯的,最终还是找上了刘广林。 这个找上刘广林的人,身份很有意思,是三镇市招商局的局长韩乃青,他的哥哥就是省里的韩副省长,分管地矿局的那一位。 韩局长跟他哥哥别的方面相似与否,刘广林不清楚,但在把软化硬说的方式和习惯上,是一模一样的。 刘广林听了之后不置可否,笑着解释了一句,“我不负责接待onez投资公司啊,不了解情况,不好意思,帮不上忙。” 大家都是副厅级干部,听话听音。 韩局长一听,这是彻底指望不上刘广林了,只好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汇报。 等余书记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停止谈判后的第五天了。 这个事情让余书记在觉得匪夷所思之余,又认为理所当然:你看,这么大一件事情,他这个省委书记重点关注的项目,不也是在五天后才知道最新进展吗? 这就是三镇市的公务效益,这样的办事效益换成自己是投资商,也不可能在这里投资的。 这是自寻死路。 余书记开始思考放弃这个项目,反正你们这些直接受益人自己都不在乎,我凭什么给你们当保姆? 就算是当保姆,那也只能给人民党保姆,不是给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当保姆的。 余书记开始反思,自己在这个事情上的作为,有哪些不足取,有哪些要改进;甚至放到整个省委书记的工作层面,自己有哪些不足,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长时间的思考,让余书记的头脑有些昏沉。 他扶着办公桌,慢慢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墙角的石榴树上,那些鲜艳的红。最终下定了决心,要花大力气整改机关办事作风。 要整改机关办事作风,就要从自己的秘书开始。 余书记很难相信,自己秘书赵隐谦的信息会闭塞到,连onez投资公司终止谈判这样的大事都不清楚。 停止谈判已经五天了。 就算是你赵隐谦不去主动打听这个事情,以三镇市那一群市长、副市长的办事风格,也会想办法把这个事情传到你赵隐谦的耳朵里。 第162章 刘广林你特么的这是在刷政绩 因为这不是一个小项目,是能彻底改变楚天省的产业架构的项目。 说得直白一点,失去这个项目,三镇市要白努力十年。 至于说到追究责任,虽然不会对副市长这些厅级干部动刀子。但,他们今后想要晋升也是不可能的了。 中组部不是瞎子,相反,他们清楚的很。 余书记转身,沉稳地坐在办公桌后,拿起电话,把赵隐谦喊了进来。 “老板!”赵隐谦眼镜后的眼神有些疲惫,“我刚刚得到消息,onez投资公司已经终止谈判五天了。” 嗯?! 余书记的眼神微微沉凝,“你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看来,还是我的消息比较灵啊!” 赵隐谦的反应难得快了一次,这次他完全跟上了余书记的节奏,“老板,您是说,出了这样的大事,刘广林居然没有首先通知您?” 不管赵隐谦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但都在提醒余书记,这件事情最早知道的,肯定是刘广林。 因为,投资商在三镇市遭遇到了困境,甚至是不得不暂停谈判了,按照人之常情来说,投资商第一个要倒苦水的对象,必然是刘广林。 毕竟你刘广林是牵线搭桥的人嘛。 但,刘广林并没有和省委通气,这说明什么问题,余书记也好,其他人也好,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就是很直白的表达不满嘛! 赵隐谦的这一招乾坤大挪移,使用的恰到好处,但可惜,并没有迎来余书记的夸赞,反而是严厉的批评。 “小赵啊,你这娶不上媳妇就打媒人的说法,真的很新鲜,也很无耻下作。 刘广林是省里招商干部吗?还是说,三镇市招商局给他发工资了? 帮忙还帮出了祸事,你认为这公平吗?!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刘广林不向我传达投资商的诉求,没有承担起投资商和我之间的桥梁责任。 你就没有想过,刘广林是不是真的被投资商隐瞒了呢? 我不知道你和小刘之间的恩怨,但这种移功嫁祸的手法,你想也不想地就对刘广林用了出来,真让我失望。 你去吧!” 赵隐谦忽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把刘广林瞧不起自己的事情放下去了。谁知道,一旦时机到来,自己就控制不住的用上了小手段。 而且,看今天老板的神态,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无可挽回了。 赵隐谦端着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打量了一眼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尤其是那两面鲜艳的红旗。 看着赵隐谦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余书记拎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个熟悉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老板,身体怎么样?《新闻联播》上看不到你,《楚天新闻》上见到你的次数也不多,这么忙吗?” 听着这个带了一点家乡腔调的普通话,余书记心情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一些,“小戴啊,确实很忙,而且还是越忙越乱的这种忙。 你准备准备,这个月底我就把你调过来。” 电话那头的小戴,是在住建部跟的余书记,不到四十岁的办公厅文秘处的处长,精明沉稳,利落干练。 就听见小戴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说道:“老板啊,可算是等来了您的好消息。 话说,这月底也没几天了,我这头的单位我也使使劲,争取早点和您团聚。” 余书记点点头,“只是你的职务,暂时没法再提了,你知道的,我走之前刚给你提的副厅级。” “老板您这话说的,小戴我汗颜不已啊。那我就提前请老板多关照了! 只要能更好的为老板服务,能跟老板多学习就是进步。 其他的,您知道我的,我都不怎么在乎。” 安排完秘书的更换问题后,余书记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省委省政府对onez投资公司终止谈判的反应。 但是,让他非常失望的是,他没有看到三镇市政府和省委省政府有任何的动作,甚至连象征性的补救措施也没有。 就像一个惹祸了的孩子一样,在他这个省委书记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到了现在,他也理解了刘广林对这件事情的冷淡。 面对这样一个群体,你帮助他们,会被他们理解成应该的,是你欠他们的。 你不欠我的,为什么要帮我呢?! 这个操蛋逻辑和那句“人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一样操蛋! 直到谈判终止后的第七天,onez投资公司通过国家经贸委发函给楚天省政府,明确提出,因为政治政策的不可调和原因,onez投资公司决定终止和三镇市就建设软件工业园的一切接触。 彻底凉了! 这个事情让三镇市的领导觉得不可置信,这个onez投资公司在玩弄我们三镇市800万人民的感情! 更多的领导干部认为,onez投资公司根本就无心投资,他们是在配合极个别干部刷政绩呢。 甚至有极个别领导在气急败坏之余,直接抨击刘广林,说他邀请投资是在无底线邀功讨赏,不配当一名党员! 种种风声在楚天政坛上呼啸而来,仿佛谁的声音大,谁就没有责任,甚至有功一样。 对于这种政治丑态,刘广林在安福胡同的工作中,见过不少;甚至比这个更丑陋的也见过,亲手处理过。 所以,他依旧保持着八风不动的镇定,冷漠地看着三镇市的表演。 而且,刘广林确实忙,忙到恨不得施展分身术,哪里来的时间去和这一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主儿去斗智斗勇。 蔡司公司的董事沃伦,几乎是天天缠着他,把刘广林的所有语言都奉为圭臬,对刘广林的信任和好感,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个黄粱术的后遗症太强了。 正因为如此,刘广林才没有在克拉斯总裁麦克文身上施展。 正经的商务谈判是麦克文主持的,毕竟他是克拉斯公司的总裁,要对这个农机全产业链项目负直接责任的。 而偏偏的,麦克文是清醒的,没有受到黄粱术影响的。 麦克文很想不在这里投资建设,这里不管是交通还是人力资源,都很落后,真不是建设这个项目的好地方啊! 第163章 戴秘书的手段 远的地方就不说了,哪怕是三镇市的基础设施和硬件设施,也比这里强出百倍去。 带着这种稍显苛责的想法,西陵市在和克拉斯公司的谈判,一直处在磕磕碰碰的艰难状态下,进步不大。 麦克文不想谈,但蔡司公司的董事会逼着他谈;西陵市政府想要和麦克文好好谈,结果麦克文就死活瞧不上西陵市的投资环境。 投资谈判,似乎一直处在僵持之中。 这就更让三镇市的领导们自以为找到刘广林刷政绩的铁证了。 你看,不仅仅是我们三镇市的投资黄了,投资商跑了,西陵市的投资谈判也看不到一点起色,处于僵持之中。 这还不是刷政绩是什么?! 一时之间,对刘广林的声讨,尘嚣直上。 刘广林人在西陵市,可以避开这些喧嚣嘈杂的声音,但余书记做不到。 月初的时候,余书记的新秘书戴维明上任楚天省委副秘书长,全面负责余书记在工作上的一切行程联络。 赵隐谦的办公厅副主任一职因为在联系工作中的重大失误,被秘书长方志良免去,现在专心负责办文。 这个信号一出来,全都看不懂了,包括方志良秘书长。 甚至在私底下,余书记就省委机关的办公氛围,已经不止一次地向方秘书长提出过批评意见。 这也让方志良迷糊:老板这是要干啥?! 戴秘书熟悉环境很快,虽然省委办公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却也不耽误他收集余书记急需的信息。 并且,为了让这种被动收集信息变成主动汇集信息,戴秘书在指导省委办公厅工作时,特别强调指出,只要是和省委余书记直接相关的事情,任何人、任何单位必须及时上报到他这里,否则就是有意屏蔽信息,刻意延误联络时机。 这是要被省委追责的。 为了强调这个事情的重要性,戴秘书直接拿赵隐谦这次被免职的事情来举例子。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赵隐谦的秘书一职被辞退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没有及时汇报投资商动向。 这就充分说明,余书记对投资商终止谈判这件事情的高度重视。 那么,有关三镇市某些领导对这次招商引资的不当言论,是不是也可以向戴秘书汇报一下? 不求当作晋升之阶,混个面熟总是能达到目的,对吧! 于是,戴秘书刚回到办公室,就不断有人来向他汇报,三镇市的哪些领导在讲这次的投资是一个刷政绩的骗局。 这种风言风语立刻引起了戴秘书的高度关注! 尼玛! 你们这帮政治精英是怎么想出“刷政绩”这一招的? 难道是你们想刷,余书记不配合,是吗? 于是,戴秘书把办公厅的同事们汇报的情况,汇总了一下,满满当当写了三张纸。 谁,在什么地方,公开说出了什么话,全部记录了下来。 当然,这一份材料不是给余书记看的,是给那些讲了这些话的人看的。 汇整完毕,戴秘书立刻向余书记汇报了这件事。 余书记听到三镇市的干部,居然是从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议论这件事情,心中的愤怒确实难以平息。 他们这哪里是在污蔑刘广林,这是直接指着他这个省委书记的鼻子骂“臭sb”! 一个省委书记,成为一个县委书记刷政绩的工具而不自知,简直是千古奇谈。 本来余书记就有打算要动一动干戈的,他原本的打算,不过是调整几个副部级领导岗位就算了。 至于在厅局级这个层次上,审计局这个要害部门必须全面整顿。 其他的,甚至包括这次在在招商引资过程中,严重失职的省委办公厅,余书记也就是私底下批评方志良一两句。 并没有准备大动干戈的意思。 所以,在听到戴秘书的汇报之后,余书记恼火之余,心中禁不住的想:现在看来,倒是我心慈手软了! 于是,就在当天下午,省委余书记在省纪委黄书记的陪同下,来到三镇市委开纪律学习会。 会上,参会的三镇市市长、市委书记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余书记。 余书记在会上谈笑风生,清楚地讲述了他对党员纪律的要求,对工作作风的要求,以及对违背了这些要求的干部,给出的处理意见。 随着他的这一番话落地,黄书记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沓文件,对着另一份薄薄的手写材料,一份一份地核实。 核实完毕,黄书记开始点名,从三镇市招商局的党组书记、局长韩乃青开始,一直点名了九位厅局级干部,其中三名是正厅级的副市长。 大家一看,被点名的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招商引资上发表了很多不同看法的人。 这是怎么啦? 难道说,这些人全都违纪了? 还是说,现在我党已经不愿意让大家讲话了? 黄书记的讲话就很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在里面了,让听的人,尤其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副市长,背上冷汗津津。 “我们党从来都是开明的,是允许党内有不同声音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 但是,你们说的问题要有理有据,不能信口开河。 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尤其是在公开场合,信口开河不仅仅是在削弱党的威信,更是在抹黑政府形象。 这是严重违纪的行为,绝对不允许发生。 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纪检部门是必须要查清经过,厘清责任,清算处分的。 现在,刚刚被点名的这些同志,请你们立即主动向省纪委递交书面报告说明情况。 记住,要陈述事实,不要打感情牌;要说明动机,不要推卸责任。 打感情牌、推卸责任甚至颠倒黑白、罔顾事实的同志,组织上对你们的处分只会加重。 记住,明天上班之前,我要看到你们的书面说明。 否则,就是推脱诿过,就是变相承认我手上这份举报材料的真实性。” 这个会的准备时间远远超过会务时间,因为会开到这里,余书记已经起身离席了。 黄书记很自然地跟随余书记一起,转身离去。 第164章 刘大部长捐铁路 留下省委常委、三镇市委书记成顺萩在原地发懵:这是怎么啦?这些干部干了啥? 等他一打听下来,是这些干部在指责刘广林假借招商引资刷政绩,当场一口老血差点把自己呛死。 于是,成书记当场就犯了心脏病,住院治疗了。 不躲不行啊! 不躲的话,他这个三镇市委书记是一定会被这一群奇葩干部架上去的。 到时候,就不是被余书记批评几句了,是要实实在在吃苦头的。 因为在招商引资这个事情上,三镇市的市领导做法真的过头了。 过头到成为了一个残酷的笑话。 现在,为了遮掩这个残酷的笑话,不得不运用另一个更残酷的笑话来吸引眼球。 结果,这帮奇葩干部就没有考虑到,会不会命中副车的问题,直接把余书记给绕了进去。 三镇市长汪寿海不干了,成书记你这一躲,我就要顶上去挨炮打,这不行! 成书记不得不和汪市长解释道:“寿海同志,我这个年纪躲个清净余书记就是要批评我,也会挑一挑词。 所以,我把补过的机会让给你,你得把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消化了。 这样的话,余书记就算是处理你,也会考虑到你的付出,必然会给你留个情面的。” 汪市长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自己管理不力导致投资商飞了,这个事情怎么说都有责任,现在出面善后也应该。 于是,汪市长开始发力,大力整顿这种造谣生事的干部。 不过一个下午,三镇市委市政府舆论一清,从曾经疯传的刘广林刷政绩,到现在坦然承认,是三镇市个别领导愚蠢,这才吓走了投资商。 真相大白了! 不过,这个真相对余书记要处理的这批干部,没有任何帮助。 余书记还是按照既定的步骤,拿着这些干部的情况说明书,直接上了常委会,由常委会来商量,怎么处理这一批干部。 常委们看着这么奇葩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任上,一时间羞愧、愤怒甚至悲哀的心情,就不要说了。 处理结果自然很重,党内处分严重警告的就有三个。 那位要在软件工业园设党支部的招商局长韩乃青,直接被撤销了党内职务。这个后果肯定很有点苦,一般干部吃不起。 其余的,都背了一个警告处分。 至于这些背处分的干部职务是否变动,目前省委还是要听一听三镇市委的意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了。 余书记这里刚刚处理好内部矛盾,皖南省就传来喜报,onez投资公司落户庐州,首批投资五亿米金,计划投资三十亿米金,建成世界最大的软件开发公司。 笠原夕贵这一棒子打下来,差点没把汪市长敲晕了。 不单单是汪市长,成书记也被打得两眼发黑,站立不稳。 这谁受得了啊!这个企业本来应该是我们三镇市的啊! 好了,这下子是真没有人说刘广林刷政绩了。 诡异的是,从onez投资公司离开三镇市,到它落户庐州,整个过程接近二十五的时间,余书记没有就这件事情给刘广林通过话,发出任何指示。 当然,刘广林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向余书记做个任何形式的汇报。 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事后,戴秘书问起过余书记,为什么不再和刘广林聊一聊,应该还有挽救的机会。 余书记沉默了一会儿,才黯然答道,“我不能把三镇市政府这帮干部给惯坏了。 真的惯坏了,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个软件工业园了。” 但是,当某一天古公子在和刘广林闲谈的时候,提到这件事,他问刘广林,当时为什么不向余书记反映这件事。 刘广林对古公子的回答,和余书记对戴秘书的回答如出一辙。 “我不能把投资商给惯坏了! 我们目前招商的风气本来就不好,再把影响这么大的投资商给捧着,损失的就远远不止一个软件工业园了。” 可见,刘广林在这个时候,官场思维已经很成熟了。 虽然onez投资公司的投资落在别人家里,可农机全产业链的投资还是牢牢地被西陵市政府抓在手里。 在李子健市长多方发力之下,麦克文不得不跟着他的谈判节奏,一步一步走向最终的签字环节。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四十多天艰苦的拉锯战之后,西陵市政府以相对宽松的投资政策,拿下了这一笔彻底改变西陵市乃至楚天省产业格局的投资。 签字当天,余书记更是直接到场为双方祝贺。 签字仪式也在刘广林的安排布置之下,搞得热烈又隆重,不但余书记来了,几个部委也来了职务相当的领导。 机械工业联合会的姚会长更是亲临西陵市,可见国家对这个农机全产业链的重视程度了。 这些还只是场面上的贵宾,场面下的,也来了不少人。 其中块头最大的,当然是刘大部长了。 刘大部长真是精明,这样的场合亲自到场祝贺也就罢了,还真的把西陵市到宜安工业园区的铁路给揽了下来,一分钱不要,算作是贺礼。 刘广林看到他,是真的头皮发麻,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报复他。 私怨虽然很深,但,对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刘广林还能拿他怎么办?! 所以,刘广林这一次就半点面子也不给刘大部长留,甚至连起码的招呼也没有了。 没想到,刘大部长看到刘广林如此做派,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刘广林这一关算惊险通过。 剩下的,就是要向万家求和了。 唉,一个刘广林,就被迫送出去一条五十多公里的铁路;整个万家,还不知道要送什么出去才能平息了事态。 难啊! 每当这个时候,刘大部长就想起自己那消失已久的连襟朱启明,恨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刘大部长情绪生了起伏,他甚至连宴会都没有参加,就借口有事,逃离了西陵市。 刘大部长踏上开往三镇市的列车,看着车窗外的风光,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心绪也随着这满眼的山水,平缓下来。 第165章 连闯十关的钢字 克拉斯公司正式落户西陵,不但给西陵市带来全新的发展机遇,也给刘广林个人在市委市政府里面,增加了相当的威望。 毕竟,这是一个非常重视招商引资的年代。 刘广林在西陵市本身的威望就足够高,现在就更加的威重望显。 普通干部,尤其是在市委里面工作的普通干部,对刘广林的尊敬甚至已经超过了李子健市长。 好在刘广林自己没把这点浮薄的人望当成一回事,对李子健市长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敬有加。 两人之间的友情,反倒因为克拉斯公司这场艰难的谈判,变得更加深厚一些了。 这对刘广林目前正在推动的党建工作,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说起党建工作,刘广林其实也很头痛。整个西陵市的官场生态,已经退化到个人威望凌驾在组织程序之上了。 这是非常不健康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所以,重建组织威信就成为了唯一选择。 而重建组织威信的第一步,就是强调程序正义。 虽然懂的都懂,程序正义和官僚主义不是一个东西。但这不妨碍某些既得利益者,懂装不懂,硬要说这是官僚主义。 这群人不单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假借手续不全、程序漏洞等等理由,不作为、乱作为,让西陵市官场生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对这样的干部,刘广林处理起来根本不手软。 这一天,建设局递上来的一份江滩公园改造报告,让刘广林再次想要清理掉一批思想严重滞后、基本素质低劣的干部。 这份报告的详实与否先不去谈,文采什么的也不去谈,至少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但,这份报告居然把“字纲书记”写成“字钢书记”,简直不可原谅! 这可是省委领导! 一个省委常委的名字你们都能写错,心思去哪儿啦? 刘广林迅速找来市委副秘书长,递给他这份离谱的材料,问他有什么想法。 副秘书长一看上面有刘广林的批示,心里一惊:还有这种事情吗? 只见刘广林把错误的地方圈了起来,批道:正常程序下,从拟稿人开始,要经过初审的科长、分管副局长、局长、联络员、分管副主任、专职副主任、委办主任、秘书组、联络员二次清样,十道程序才能到我专职副书记手上。 一个“钢”字可以连闯十道大关,这个“钢”字真的钢。 你们连字纲书记的名字都能写错,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这份报告的准确性和真实性。 “广林书记,我这就通知下去,狠狠整改这种机关浮夸风气。” 刘广林看着诚惶诚恐的副秘书长,伸手请他坐下来,这才接着说道:“老周,我们一起共事也有两个月了,你是知道我脾气的。 我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生气,低级失误嘛! 造成低级失误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是人才素质低下,办事不认真,自以为是。” 听到这里,周副秘书长在心里头苦笑:刘书记,你还不如痛痛快快地骂我们一顿呢! “请领导批评!” “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责任。 党建工作没有搞好,没有把大家伙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起来,是我的失责。 老周,你回去之后,让相关人员写一份检讨,要诚恳,要讲事实,想到什么写什么,认识到什么写什么。 我会认真看的!” 是的,刘广林准备拿这一长串的检讨书,向字纲书记和子健市长讨论,淘汰掉一批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落后干部。 刘广林上任西陵市委副书记之后,对西陵市广大干部的组成做了一个详尽的摸底,发现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现象,科级干部队伍当中,占比重最大的那一部分人的学历,是全日制中专生。 空前绝后的全日制中专生。 这个学历相当于现在的什么学历呢?高中毕业生。 这帮人占比达到西陵市科级干部的八成。剩下两成中,有一多半是军队转业干部,其文化程度勉强也就是初中水平。 这一部分人不要说写报告了,看报告都很吃力。 剩下不到一成,才是全日制的大学生。 而正是这不到一成的大学生干部,在各个机关充当办文的笔杆子,政策的传达员。 干部队伍素质严重滞后,干部队伍的建设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 错别字事件并没有引起基层干部的重视,尽管周副秘书长已经竭尽所能地提醒他们,但,良言终究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对这件事情的认识,还停留在以前的处理结果上,批评一顿就完事了。 难道这算是什么了不得的错误吗? 所以,刘广林拿到的这九份检讨材料,哪怕他再三细看,除了“假大空”这三个字来评价,是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了。 而且,这里面起码有三份检讨书是相互抄袭的,从行文格式和行文用语的习惯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刘广林带着这几份检讨书,前往孙书记的办公室,准备就基层干部队伍改革这个事,向他汇报下自己的想法。 孙书记最近也挺忙,省里面出了这么多事,他一个省委常委,怎么可能躲得了清闲。 就连三镇市委书记成顺萩,因为躲清闲被余书记在生活会上狠狠地批了一顿,指责他怕事,没有敢于斗争的劲头。 所以,尽管康复不久,孙书记还是强忍疲惫,来回奔波在三镇市和西陵市之间。 他这次回来,是要传达省委关于机关干部作风大整顿的会议精神的。 刚刚坐定,茶水还没有喝上呢,刘广林就来了。 “小刘,随便坐吧!”孙书记说着话,亲自给刘广林泡了一杯茶,“什么事情这么急的?” 刘广林在孙书记面前一向很坦诚,就把报告上写错了名字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一边汇报,一边递上这些人的检讨书。 “这些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现在还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有这样的干部拖着,我们西陵市怎么跑得起来嘛!” 第166章 西陵市干部谱系图 孙书记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一眼手中的检讨书和刘广林批示的原件,开始伸手抚摸着茶杯盖,这是他在思考问题的典型动作。 “你的想法呢?”孙书记思考了几分钟,问向刘广林,“准备动手术?” 刘广林顿时被“准备动手术”这简短的一句话熨到了心里,一种知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微笑点头,声音诚恳地说道:“吐故纳新,流水不腐,我们的干部队伍也要遵循这条自然规律,才能健康成长。” 孙书记声音坚定,语气平缓地说道:“刚好,省委要求我们全省都要开展机关大整顿行动,对懒政、惰政,不作为、乱作为的行为进行清理整顿。 我看,可以结合到一起来,轰轰烈烈的搞一次党政机关干部队伍大改革。 开除一批思想落后的滚刀肉,清退一批素质低下的老干部,腾出位置来给那些有朝气、有学历的年轻人。 目前我的这个想法是否可行,还需要子和健同志一起斟酌。” 刘广林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在今明两天里,请示子健市长的意见,再向您汇报这次的干部整顿意向。” 当天的下午,刘广林就找上了李市长,就当前西陵市干部队伍的素质问题,详细列出了一份数据表格。 这份表格上,把西陵市干部学历、出身、亲戚关系(干亲也包括在内)以及他们简单的升迁轨迹,写的明明白白。 李市长看着这样一份全市干部履历表,头皮都是麻的! 尼玛!八成干部是中专学历也就算了,五成的农民出身也还好说,但是,这三成都是亲戚关系怎么算?! 评价世袭制的标准也才是五成,这都快赶上世袭制的标准了。 再一看升迁轨迹,好嘛,顺利得到升迁的干部里,有亲戚关系的占了六成,这简直触目惊心! 什么时候开始,裙带成风了? 李市长把这张重有千斤的表格放在办公桌上,脸色难看,语气沉重,“小刘书记,字纲书记是怎么看的?” “字纲书记还没有直接表态。您知道的,这种事情一旦他亮明态度,就是确定方向了。 但他提出,可以结合这次省委的大会精神,清理机关干部队伍,整顿机关干部作风为契机,走出我们西陵市自己特色的干部队伍改革之路来。” 李子健看着面前年轻的同事,看着他坚定的神色,心中糟糕的感觉好了很多。 这一份表格不拿出来,很多问题是深藏在水下的,看不见的。 但是,一旦亮出来了,问题的症结也就被发现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动手术的事情。 他再次拿起办公桌上的表格,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一场大手术啊,希望不要元气大伤!” 李子健从办公桌后起身,踱步来到窗前,意有所指地问刘广林,“小刘书记,这次的干部队伍改革,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部长冲锋在前啦。 你的意思呢?” 省里对安一虎的处分,被罗副书记无意之间卡在了手里。 罗副书记最近一段时间,在省委办公的时间很少,在京城的时间很多,应该是在忙着省长的位置吧。 而且,从时间上来看,罗副书记似乎办的并不顺利,但还是有一线希望可以争取。 李子健的意思刘广林明白,就是想等一等,等安一虎的处分下来了再搞这场干部队伍的改革。 毕竟,一个在职的组织部长要是在这场改革中唱反调,那阻力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可刘广林通过最近一段时间和安一虎的接触,认为他并没有这一份胆量,敢于对抗市委的决策。 刘广林上任市委副书记的第一炮,打的就是市委组织部,打的就是分管干部处的副部长田泉泉。 安一虎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配合刘广林的。 调研会的第五天,安一虎就把田泉泉的检讨书交了上来。 等于是,田泉泉一个人扛起了所有责任。组织部认定,在支持对市局机构改革的这件事情上,是田泉泉的个人所为。 田泉泉的这份检讨书,被刘广林摆上了常委会,田泉泉本人已经停职了。是否继续追究组织部的责任,要看市纪委的调查结果。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看三位书记的意愿。 本来,这里面本来只有孙字纲和李子健两人有权决定,是否继续追究组织部门中的某些事情。 但,有了刘广林这样一位强势市委副书记加入进来,局面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来,追究组织部责任这件事情是他刘广林开的头,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刘广林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二来,两位市领导都不介意刘广林分薄自己手中权力,甚至鼓励刘广林有所作为,这也是刘广林能有权力决定是否继续追查组织部的一个重要原因。 刘广林当然是要对组织部门继续追查下去的。 开玩笑,正本清源这种事情,一个老中医都懂的道理,没道理他刘广林一个党重点培养的干部不懂。 所以,刘广林在追究组织部这件事情上,一直没有松手。 但是,实在是事情太多,宜都市的新农合一大摊子事情他要拿出主张,西陵市委的党建基础又是这样的差劲。 普通的市委副书记,这样两大块事务能处理好一块就合格了,何况刘广林还实际负责了农机全产业链的落地谈判,实在是忙不过来。 现在好了,总算是空出一只手,可以好好地把组织部的事情捋顺了。 所以,在回答李市长提醒式的提问时,刘广林的意见很明确,“使功不如使过。 一虎部长想要这样轻松的离开西陵市养老,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西陵市就这么白白培养他了? 不可能! 不把这项市委的重大决策落实到位,还想着要平安落地,他安一虎只怕是做梦还没醒哦!” 李市长看着刘广林有些激动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小刘书记,我现在才觉得,你就连生气的角度都这么别出心裁。 不瞒你说,我们这样做,放在官场主流意识当中,是很不受待见的,不厚道!” 第167章 大整顿的前夕 厚道?! 刘广林认真地看着李子健,说道:“子健市长,我们这些干部的使命,就是要拉高或者促成主流意识。 我们如果和现在所谓的主流意识同流合污,凭什么党和国家要任命我们来当领导呢? 所以,我从来不承认什么主流意识。 在我心里,对党和人民有利的意识,就是主流意识。 如果说,一定要对主流意识定一个标准的话,我想,对党和人民有利就是唯一的标准。” 李子健开心大笑,“好!” 他又拿起桌上的干部履历表格,抖了抖,笑着说道:“就这些中专生的主流想法也能代表我们党的干部,成为主流思想吗? 笑话! 现在的年轻干部,经过我的观察,文化素质是上去了,眼界也要比老一辈的开阔,可是,斗争的警惕性减弱了,斗争的血性没有了!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们是党员干部,怎么能够逃避斗争呢! 幸好,我在你这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和犹豫,你有着超越了我们这一辈人的斗争精神。 这才是我们党的事业继承人应该有的形象。” 李子健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带半点的虚伪成分。 事实上,从一开始认识刘广林,李子健就对这个年轻干部充满了好感。 一系列的事情共同处理下来,尤其是在字纲书记住院期间,刘广林这个西陵市委常委,几乎是无条件地支持着他的工作。 这次的克拉斯公司落户西陵市,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李子健作为谈判的当事人,太清楚刘广林在这场艰难的谈判中,一直在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调停者的角色。 甚至可以说,没有刘广林的居中协调,这场引资谈判就不可能成功。 而面对这样一件大功,这位年轻的市委副书记唯恐避之不及,全部推到他李子健的头上。 这样一份功劳,在当下经济为王的大环境中,可以让李子健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跨进部级高官的行列,只欠缺一个小小的契机。 当然的,李子健对刘广林也就除了欣赏和认同之外,还有一部分感激。 可以说,如果西陵市这次干部队伍改革的任务,真的落在刘广林这个副书记的肩头上,他李子健会第一个帮刘广林冲在前面。 很多事情,副厅级的干部扛不住,正厅级的干部却能咬牙扛下来。 第二天的上午,关于落实省委对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指示的书记办公会,在孙书记的小会议室召开,组织部长安一虎参加旁听。 开会之前,孙书记强调了纪律,尤其是针对安一虎,孙书记直接说道:“一虎部长,今天的这个会是省委、市委对当前干部队伍的一次重大改革。 干部队伍的改革从来都是改革中的核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今天旁听之后,心里要有一个斗争准备。 记住,软趴趴的组织部长,不是我们西陵市委需要的,更不符合省委对组工干部的基本要求。” 这就是直接警告安一虎,今天的这个会议,你安一虎给我听好了,记牢了,再给我打出去。 想要平安着陆,你得先飞起来! 好在安一虎的政治敏感性还不错,完全可以听懂孙书记的话。 正是孙书记的这一番话,给了安一虎莫大的希望:我既然能够平安着陆,为什么不更进一步,保住现有的位置呢! 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天子爱忠臣”,但,我只要把自己当成是你孙字纲的忠臣了,还换不来你孙书记的同理心吗?! 所以,这次会议结束之后,安一虎一反往常的萎靡做派。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开始完善书记办公会上,三位书记关于干部队伍改革的想法。 他要在常委会上,做到一鸣惊人,起码也要引起孙书记的注意力,让孙书记把部分眼光投射到自己头上。 事实上,安一虎也真的做到了。 他在常委会上,利用自己多年的组工经验,对这次干部队伍改革的思路,提出了“考进考出”的技术办法。 对现有干部的基本素质进行一次摸底大考,成绩不好的,对不起,把你清理出公务员队伍。 对于这些要进政府部门的大学生,也要进行考核,高分低能的大学生也为数不少,甚至还有连鸡蛋壳都不会剥的超级巨婴。 总之,安一虎的这个“考进考出”的思路一出台,西陵市委这一场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公平合理性就有了。 紧接着,安一虎又提出了交叉考核,对干部子弟扣人情分等等一系列的技术性举措,确保了这次改革不会被别有用心的干部利用。 孙书记听的很认真,与会的常委们心里头就各有滋味了。 首先,纪委书记邱大成知道,安一虎这是举了白旗等招安,尘埃落定了。 邱大成的羡慕就别提了。 身为纪委书记,对党的组织纪律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自己的处分,最轻也是撤销党内一切职务,留党察看。 如果这期间他运气不好,再碰上点说不清楚的糊糊事,开除党籍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很珍惜这场市委常委会,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政治生涯中,最后一场常委会。 和邱大成同病相怜的政法委书记毕春来,虽然面色平静,但心如死灰。 因为根据他得来的小道消息,他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省委对他的处分是撤销党内职务,开除党籍。 至于是不是被取消退休待遇,这个目前还没有定下来。 这也是目前毕春来等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虽然这不算平安落地,但,好歹还算没有摔散了架子。 毕春来没有打算在他人生中最后一场常委会上作妖。他就像换了一个人,除了举手“同意”之外,没有更多的动作。 至于常务副市长谭振东,已经被省纪委留置了,根本没有机会出席这次的常委会。 孙书记在听取了组织部门的意见之后,转而征询负责党建的刘广林,请他就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这件事情,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要求。 第168章 学习分制度 安一虎身为组织部长,从组工角度讲一些技术细节,这是他的分内工作。 刘广林身为专司党建工作的副书记,对这次干部队伍改革的出发点,讲的就要稍微比安一虎高一些,这叫领导层次感。 但刘广林还要控制好出发点的高度,不能太高,要收着点讲。不然等会儿孙书记就没什么可讲的,这叫没有政治大局观。 这才叫螺蛳壳里做道场,方寸之间见乾坤。 刘广林摊开面前的会议记录,环视了一眼各位常委,这才沉稳地说道:“各位同事,大家好! 省委这次关于开展党政机关干部队伍大改革的指示,是非常必要的,也是非常及时的。 这一点,我本人深有体会。 我在宜都市上任之初,很不习惯当时宜都市委机关的办公氛围,慢、懒、散成风。 经过我长时间的、不间断的持续调整性的改革,终于在最近才扭转过来。 但还是不够彻底,还是有极个别的部门单位在应付差事、极个别的机关干部在混吃等死。 究其根本原因,就是没有经过彻底改革。 等我受命成为西陵市委副书记的时候,更加感到党建工作的压力巨大。 一方面是党建基础过于薄弱,另一方面,是我们党政机关干部的基础素质确实不好,亟待提高。 这方面的例子我就不举了,从一个可以连闯十关的‘钢’字,就能很清楚的看得出来。 相比较宜都市,西陵市的干部队伍更需要来一场全面的改革。 所以,我才说省委的指示是正确的、及时的。 结合省委的改革指示精神,我认为,我市的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侧重点,应该放在整体提升干部队伍素质、扭转干部队伍不当思想这两个大方向上。 怎么提升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一虎同志已经做了很详细的技术说明。 我认为,一虎同志讲的很多举措是好的,动机是透明的,这充分体现出了我们领导干部办事公开透明的新风气。 我就说说,应当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扭转干部队伍当中不当思想泛滥吧。 众所周知,思想高地,我们不占领,就会被敌对思想占领。 要想占领我们广大党员干部的思想高地,只有学习,不间断的、有效益的学习。 至于要学习的内容,需要孙书记的指示、需要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来决定。 我在这里要重点提到的是,我有意推广学习分制度。 学习分将会和政绩考核分一起,成为干部待遇考量的一个环节。 只有这样,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学习绑在一起,他们才会用心学,不间断的学。 让我们干部的脑子动起来,动在怎么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上,就是我对这次干部队伍改革的基本要求。” 刘广林讲到要推广学习分制度时,第一个惊掉下巴的,是组织部长安一虎,只有他最清楚,这个制度的威力有多大。 可以说,这是专治机关滚刀肉的一条妙方。 你想玩混的? 对不起!我们有制度! 想要和我们玩,你就要陪着我们学习。不然,你没有学习分,什么都玩不了。 这还不是最妙的地方。在刘广林的这条建议里,最妙的地方在于,学习课题的不确认定性。 你想拿着往常的答案直接抄,对不起,没门! 所以,安一虎第一个鼓掌,尽管他是带着两分的巴结,但也有八分的真心为刘广林鼓掌。 聪明人都坐在这里,不管是即将离职的毕春来,还是处理结果未定的邱大成,都明白刘广林这一招的威力。 所以,掌声不断。 只有李市长,他佩服刘广林的不是这个学习提议的本身。 真正让他佩服的是,刘广林主动限制了自己提议的高度,把党员干部意识形态这一块的空间留给孙书记来讲。 眼中时时刻刻有领导,刘广林的这个政治大局观,真的很成熟。 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刘广林依旧可以把这项干部改革的任务,讲得这么出彩,这么切实有效,这就是领导水平。 一个政治成熟、又有很高领导水平的年轻干部,是值得我们珍惜的。 果然,孙书记的归纳总结讲话就很舒服,不但能做到言之有物,还能进一步拔高现有议题的政治高度。 这让他深切体会到了和刘广林搭班子的惬意。 这和赵启东那个副书记相比较,哦,这两人根本没法比,这两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一场胜利的常委会是很提振士气的,尤其是组织部门。 安一虎回到组织部之后,立刻召开了科级以上干部大会,重点研究了“考进考出”的基本规则,以及“扣人情分”的基本章程。 这一场由刘广林在暗中推动的党政机关干部队伍的改革,还需要组织部拿出具体的淘汰方案出来,在下一次的常委会上通过,才能全面实施。 但,干部队伍的改革,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往往在动一个干部的同时,需要考虑到十几个干部的总体动态才行,才能做到基本不乱。 所以,这一段时间里,市委组织部加班就成了常态。 负责干部处的几个科室,在安一虎的要求下,干脆地把门锁上了,停止了和外界接触的一切机会。 毕竟,在这种关键时候,哪怕是传出去一点点消息,都有可能让外面乱起来。 他安一虎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平安着陆的机会,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手下给败坏掉! 组织部这里的空前紧张先不去说他了,宜安工业园区的基建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 市委就整个基建项目成立了一个临时指挥部,由李子健市长亲自担任指挥长。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大工程,光是铁路都五十多公里呢,更不要说还有公路、桥梁、甚至是大型稳固建筑。 这里面弄钱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多! 所以,西陵市甚至楚天省,都在盯着这个临时指挥部的副指挥长人选。 一时间,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要说李子健了,就连孙书记都被这些说情的搞得不安生,这不,正在和刘广林抱怨呢! 第169章 祸从口出的财政局长 “省财政局的老王,前两天在会后和我聊到这个事,没有直接说要向我们西陵市委推荐副指挥长的人选,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这才是,闻不得半点腥气儿!” 刘广林没有接这个话茬,这是领导的抱怨,作为他工作上的副手,虽然两人都有些引为知己的感觉,但分寸还是要注意的。 “这个副指挥长的人选正经是一枚炸弹!不过,要操心的人是子健市长,政府部门的事情,他不去操心,谁给他操心去!” 刘广林顺手把这件事情引导进了组织程序的范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绝对不掺和。 孙书记摇摇头,干脆直接说出了目前的困境来。 “省财政局老王这个人,财政政策向来是宽进严出。如果他提的人选没有当选,以后省财政这一块对我们西陵市,肯定会另眼相看啊。” 刘广林知道,今天自己必须给孙书记说个一二三了。 “字纲书记,这个副指挥长的人选是谁,我认为真没有这么重要。只要我们先把监管制度建设好,是张三来当,还是李四来当,都不是问题。 就算是出问题,也会第一时间被我们知道,也只可能是小问题。 而且,等到我们真的把监管制度公开了,说不定也就没有这么多热心的上级领导来关心这个事情了。” 孙书记想了想,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但在目前,也不失为一个应对的手段。 “小刘啊,这个如何监管的制度就由你来制定、你来监督。 毕竟,宜都市经历了那么多的工程建设,也没有几个现有的干部倒在经济上面的。 可见,你设计的监管审查制度应该是完善的。” 刘广林笑了笑,对孙书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是宜都市委书记,可以有足够的资源做我想做的事情。 比方说,请各个县审计局对宜都市的重点工程进行交叉审计;请各县的纪检委对重点部门进行交叉巡视。 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和措施之下,也才是仅仅稳住了基本盘。 防贼如防火,都是莫大的难事。” 孙书记能理解刘广林的谨慎,甚至还十分欣赏他的这一份谨慎。 今天的这个事情如果放在一般干部身上,不说欢天喜地吧,起码也会兴奋一阵子,这可是重大工程的监管大权啊! 但刘广林似乎在刻意推脱,不但没有那种兴奋,反而变得有些抗拒。 很显然,他这是有顾虑。 孙书记在心里转了一圈,然后老脸一红:自己这个经年的老干部了,居然也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把李子健这个市长的权力给分了出去。 分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刘广林。 如果不是刘广林想得多一些,他真要是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情会不会让目前难得的团结局面产生改变先不说,李子健心里头不痛快是肯定的。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俩居然直接给我穿上了小鞋,真好意思! 好在刘广林也没有把话说透,孙书记在明白了自己的疏漏之后,可以很自然的把话题扭转过来,根本不用担心丢面子。 “既然你对监管权有顾虑,那就交给子健市长吧。他是总指挥长,他有这个权力,也必须有这个权力。 但是,监管的制度你要帮他设计好。我相信,子健市长会把你设计好的监管程序公之于众的。 到时候,我们也能落一个清净!” 于是,刘广林让马从东回了一趟宜都市纪委和审计局,拿来了一整套很成熟的重点工程审计监察的程序来,当天下午就交给了李市长。 刘广林亲手交给李市长时说道:“子健市长,这是字纲书记让我给你送来的挡箭牌牌! 有了它,你就可以不用在意是谁来坐这个副指挥长的位置了。 哪怕是摆上一尊木雕,工程也是一样做,不会出经济上的问题,也不会出现质量上的问题。 能让你这个总指挥长,晚上睡个安稳觉!” 李子健伸手接过资料,面带着笑容随手翻了翻。只是,他翻阅的速度越来越慢,看得也越来越细致。 最终,李子健满意一笑,伸手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这可是一块名副其实的挡灾避祸牌啊! 我也不管是谁来坐这个副指挥长的位置,我只要他在这个制度之下干活就行。 还是孙书记高明啊! 这样一来,我只要把这一套东西丢出去,我敢保证,这个副指挥长的位置,一定会从现在趋之若鹜的香饽饽,立刻变成一泡避之不及的臭狗屎。” 嗯!李市长是个好人! 这下子,这件事情上所有得罪人的事情,等于是他李子健一个人扛起来了。 不过,这是他身为一市之长的责任。该刘广林扛起责任的时候,刘广林也没有找借口往后溜。 果不其然,等李子健把宜安工业园的建设项目监管制度公之于众后,以前那些说轻的电话,立刻安静了下来,仿佛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倒是省财政局的王局长,据说在私底下对刘广林颇有微词,“这个刘广林,还真把宜安这块小盘子当成自己老婆护着。贼真惦记上了,你护得住吗!” 传话给刘广林的人当然没安好心,这和当面抽刘广林一巴掌根本没区别。 但王局长讲这个话也没过脑子,刘广林的老婆是万家的千金呢。 无缘无故的,你在背后嚼人家舌头,嫌自己官当的太稳当了?! 而且,王局长这话里头的意思可不干净,说得好像刘广林的老婆有多勾人似的。 可见王局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他自己会被刘广林报复。 真的说来,刘广林要在省里头找别人的麻烦可能有困难,但是找你财政局的麻烦,那是手拿把掐,一找一个准的! 就说你王汉林这么多年的财政局局长,没有半点违规的地方? 那不可能! 别以为你省财政局的局长是省委书记的天然铁杆,有省委书记罩着,可以万事无忧,想多啦。 第170章 从上到下的报复举措 刘广林听到这句传得满天飞的脏话之后,当然很生气啦! 尼玛! 王汉林你要是说我几句,我还真无所谓,大家都是男人,被人背后说几句怎么啦! 可是,你影射我老婆,污了她的名誉,你这就不是嚼舌头了,你这是侮辱我人格了。 我要是不整你,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至于怎么整这个王汉林,刘广林自己心里有数,他当然不会去和余书记通气了,那不是傻子吗! 作为一省书记,别的部门可以松一松,财政局、审计局是必须牢牢抓在手里的。 既然余书记上任都大半年了,还没有调整财政局局长的人选,就说明余书记对王汉林这个人是满意的。 要是刘广林和余书记这么一说,余书记来上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让王汉林给你赔个礼,你看呢?” 到时候,为难的只会是刘广林自己。 但这个事情要找其他人,哪怕是组织部长姜海潮,都不好办! 还是那个原因,省委书记的铁杆呢,是随便能动的吗?! 这就是他王汉林敢口无遮拦的一个重要原因,上头有人。 好在刘广林的门路太多了。 他直接找上了万伯平以前在安福胡同的秘书,现在的纪检委驻财政部纪律检查组的党组成员、副书记顾宁。 “宁哥,听说你要出任皖南省纪委副书记了,恭喜恭喜啊!” 顾宁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有什么好恭喜的,平级调动。” “皖南省纪委书记马上就要到点了,国家纪委这个时候把你派过去,就没有点其他想法?你又在打埋伏!” 顾宁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控制很好的喜意,“那是大领导们的考虑,我只是一个小兵,听党指挥就行了。 你不会是专门打个电话来恭喜的吧?” 刘广林“哈哈”一笑,“我现在找你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嘛。 就算是恭喜宁哥你进步,我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啊,起码要摆上一桌才有个恭喜的样子。” “说吧,我们俩之间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于是,刘广林就把楚天省财政局王汉林的事情,简单一说,最后说道:“宁哥,他王汉林要是直接怼上我,我都能接受,直接怼上去嘛。 副部级的高干我怼过的也不止一两个了,他一个厅长,我还真不含糊。 但是,这家伙很阴私地扯上我老婆,这个事情我就不能直接出面了,到时候对万芷的影响也不好。 所以,请宁哥你帮我一把,这口恶气真是堵得慌!” 顾宁考虑了好几秒钟,最后说道:“这点事情,交给我吧!哪怕是余书记找上我了,我也请他直接找你去。 真是的,一省财政大员,这么不稳重的!” 有了顾宁的这句话,整倒王汉林的事情,刘广林不用操心了。反正以刘广林对顾宁的了解,除非余书记出面担责,不然王汉林无解。 但是,余书记就算出面担责,他也要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旦他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刘广林的老婆,以余书记深受儒家影响的伦理观,到时候帮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传话给刘广林的这个人,西陵市财政局的副局长季长春,显然也没有安着好心。 这个季长春,就好比是王汉林抽刘广林巴掌的那只手,刘广林准备砍断他。 财政局虽然敏感,但,以刘广林和孙书记以及李市长之间的关系,想动也就动了。 哪怕是不说理由,他们在事后搞清楚了原因,也会理解的。 于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刘广林从组织部检查工作回来,就直接找上市财政局开始了调研活动。 刘广林的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了财政局上下的惊慌。 没有别的,从刘广林调来西陵市,不管他是在宜都市,还是在西陵市,只要是他调研的单位,就没有不出问题的。 或大或小而已。 这一次,又是谁犯了什么事?! 西陵市财政局长云淑萍心里头开始打鼓了:整个市局我都把控得牢牢的,没人敢闹幺蛾子啊! 怎么就惹上这一位了! 云淑萍作为一名老财政,当然是一个稳妥谨慎的人。 可以说,能得到前后两届市领导的认可,继续稳坐财政局长的位置,这样的干部真的不多。 刘广林看着站在门口迎接的云局长,看着她四十来岁的年纪,已经花白的头发,心中也有些不忍。 但,别的事情刘广林可以抬抬手,牵扯到自己老婆的事情,怎么可能退让半步! 不过,刘广林初一和云淑萍见面,就把话和她说透了,省得她瞎动脑筋。 “云老板别担心,这次调研已经有了明确目的。” 云淑萍听到这里,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目的明确就好,目的明确就有针对性,就不会造成整个财政局的大震荡,局面就能掌控得住。 市委副书记来财政局调研,当然不可能干查账本的事情,那是纪检委干的;但市委副书记可以查财政局的人事。 很微妙的是,刘广林刚从市委组织部出来,手里拿着两份不那么合规的人事提拔。 当然,是财政局内部的人事提拔,一个是副科级干部,一个是正科级。 这两个人和副局长季长春都有关系。一个是他的侄女儿,到点提的副科级;一个是他的干亲家,带病提拔的正科级。 怎么说呢,他干亲家竞争的正科级岗位不是那么重要,云淑萍这才在各种交换之下,同意了季长春的提拔建议。 如果说是预算科、经济建设科这样重要的科室,云淑萍是不可能让出去的。 季长春给他干亲家提的,是政府采购监管科。 这个部门的好处和坏处一样多。 你要说没权,那不可能。抓住你采购招标的一点小漏洞,不给拨款的权力还是有的。 但是,你要说有多大的权力,它实际上扮演的也就是一个出纳员的角色,并没有什么进步空间。 可是,这样的部门实际上就是那些贪腐分子最喜欢的位置。 第171章 地雷上蹦迪 能搞到不少的油水,还不用负直接责任,是个十足的肥差。 所以,季长春才会运用各种腾挪手段,把这个位置从云淑萍手里交换过来,安置上了自己的干亲家。 季长春之所以有这样一份活动能力,也是在省财政局里面有些关系。比方说,和王汉林就小有关系。 这是他在西陵市财政局任副局长的资本,也是他敢和云淑萍这样的强势女领导做交换的资本。 刘副书记这次来市财政局考察人事,季长春当然心里头有鬼,但人嘛,心虚胆壮,总有侥幸心理。 所以,季长春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刘广林,神色淡定的很。 可惜,刘广林从来都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他交代完场面话之后,立即展开了攻势。 “云淑萍同志,我这里有两份问题人事档案,一份是季晓云提干的,另一份是政府采购监管科科长窦卫红的任命。 首先,这两份人事档案,都牵扯到市委市政府正在大力清查打击的机关裙带风。 这两个人和你局副局长季长春同志都有亲戚关系。 众所周知,我党坚决反对腐败的世袭制。 哪怕是不明群众瞎编的‘红二代’、‘红三代’,首先他们自身的底色必须是红色的。 其次,这两人的档案上,或多或少都些问题,而且有些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 其中,窦卫红同志的经济问题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清查,现在这种干部任命就是典型的带病上岗,要不得! 季晓云这里也有问题,在就读云阳师范学校时,涉嫌冒名顶替。” 季长春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立刻举手,请求发言。 但刘广林冲着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不管是出于对季晓云同志名誉的保护,还是给社会一个公正的答复,市委不可能不查。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了,也太坏了。 这牵扯到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也不止是一个家庭的未来。 这让我们的教育公平受损,社会风气恶化,是社会信任体系崩塌的一种现象。 不查清楚,危害极大。” 说到这里,刘广林看着还在高举右手的季长春,神情严肃地说道:“至于季长春同志你的问题,还是先把这两份问题人事档案查清楚了再说吧!” 季晓云涉嫌冒名顶替读大专的事情,刘广林也是刚从组织部那里获悉的,以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本来就算没有季长春乱传话这个事,刘广林也要管一管。现在自然更要好好查查,看看季长春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个会总共也就开了十分钟,却不是什么蜻蜓点水,而是刺刀见红,直插市财政局人事弊端的要害。 云淑萍看着刘广林登车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难以平复。 她这个市财政局局长,表面上有多风光,心里就有多苦楚。 能混进财政局的,谁的身后还不站着一尊小菩萨,有的甚至还不止一尊,是好几尊。 所以,她云淑萍一个前前任市委副书记提拔起来的财政干部,要不是业务能力出众,工作态度诚恳,怎么镇得住这一局的妖魔鬼怪。 别看刘广林是市委副书记,今天是刘广林亲自来的财政局,才能把调查季长春的两个亲戚这个事情落实下去。 换成别人,哪怕是组织部长来了,也只会得个好脸,事情是办不下去的。 云淑萍这里还在琢磨着,要从哪里开始查季长春的时候,刘广林已经通知了宜都市的徐健民,要求他成立一个精干的办案小组,着重调查季晓云冒名顶替上云阳师专一案。 换句话说,刘广林已经授意警方立案了。 至于为什么不授意西陵市的警局立案,因为此案的受害人户籍在宜都市的偏远乡镇,宜都市局立案也是符合程序的。 但是,要查政府采购监管科的窦卫红还有一点小麻烦,必须要和孙书记、李市长打招呼。 副厅级的市委副书记要查一个正科级的干部,不但要和正厅级的市长请示,还要向副部级的市委书记汇报,刘广林觉得未免有些滑稽。 但,这是必须的。 因为这里是财政局,是雷区。 谁也不知道,查着查着会不会就爆出一颗地雷,把全市上下给炸个稀巴烂。 李子健看到刘广林来了很高兴,因为他给出的监管方案出台之后,果然没有来骚扰他李子健了。 “小刘书记,我准备在常委会上提名屈春和来干这个副指挥长,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孙书记没有其他意见,我赞同,这是一个好人选。”刘广林和李市长谈话现在基本上都是直来直去的,也不忌讳什么。 “子健市长,我今天来是向您汇报这么个事情。市财政局政府采购监管科的科长窦卫红,有几封经济上的举报信。 我看了下,举报内容是典型的机关老油子做派。 涉及的金额不大不小,违规的性质不轻不重,处在可查可不查的阶段。” “你的考虑呢?”李子健还是很给刘广林的面子,没有直接回绝他。 刘广林的表情很认真,“虽然是财政局,我的意见还是查一查,投鼠忌器也不是个办法。 点对点地查一查,别的人、别的事、别的问题全都可以放一放。” 李子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刘广林为什么要这么干,因为意义不大。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的岗位油水太足了。帮他操持换岗的人,是他的干亲家。”刘广林的语气有些无奈,“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甚至是把贪腐制度化的行为,必须要严惩。” 李子健叹了口气,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他要考虑考虑。 刘广林从李市长这里出来,直奔孙书记的办公室,刚好他今天在西陵市,这个时候要是不和他汇报,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没有和孙书记汇报清楚之前,哪怕是李市长同意了调查,刘广林也不敢动,那可是财政局,书记的定盘星。 赶的巧了,孙书记都快收拾好了,正要出门呢,被刘广林给拦了下来。 第172章 四不准也拦不住啊 “你长话短说,我这要赶去三镇市有个急会。” 刘广林也不讲来龙去脉了,直接说道:“字纲书记,我要查市财政局,点对点的查,不牵扯别的人和事。” 孙书记想了两秒钟,点了点头,“那就去查!我们要是连排雷的胆气都没有了,工作还怎么做!” 嗯,孙书记同意了,李市长那里还卡着呢。 刘广林等了一天,没有等到李市长的决断,算了,开始通知市纪委查吧! 不过,这一次刘广林就没有亲自和李市长通气了。而是让他的秘书马从东和李市长的秘书屈一波通了气。 大致意思就是,孙书记认为机关风气整改,要有排雷的胆气,可以先查问题再处理。 这已经很给李市长的面子了。 李市长听取了屈一波的汇报之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一波,你知不知道刘书记为什么要查市财政局?” 屈一波想了想,实在是这种事情比较阴私,没有什么可用信息。但是小马在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提了一嘴刘书记的夫人万芷。 “这件事情好像和刘书记的爱人有点牵扯,我听马从东提了一嘴,说省财政的王局长满嘴喷粪,惹得刘书记很恼火。” 李子健也是久经战场的人,听到这里,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事情,但这个事情是个什么性质也就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既然牵扯到省财政局的王局长,肯定是因为宜安工业园建设的副指挥长人选了。 估计是因为刘广林推出的监管太严苛了,让这些人想不出有什么空子可以钻,不甘心之下的泄愤之语扫了刘广林的面子吧。 十有八九,小刘这是替自己背锅了。 李市长就凭着屈一波的一句话,一个省财政王局长的信息,就能把整件事情推演到八九不离十,他斗争的经历之丰富,可见一斑。 他拎起电话,拨给了云淑萍。 “市长好!” 不等李子健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云淑萍沉稳的声音。 “听说刘广林书记来你局做了人事调研,你要坚定地支持他的工作。他在会上向你局提出的要求和建议,都是经过市委领导同意的。” “是的!子健市长,广林书记本身就是我们的上级领导,我们当然会听从上级领导的安排,坚决执行落实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 “嗯!那就好!这个季长春是怎么回事?” 云淑萍这些天没少听季长春传刘书记的小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很多都是很不靠谱的。 甚至还暗戳戳地影射刘书记是资产阶级的买办,他引进来的外资企业,都是在蚕食国家根基。 当然,这些不靠谱的言论真没有几个人信,大家又不是傻的,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好不好。 不过,影响肯定很不好。 所以,云淑萍就把季长春的那些事情向李市长说了个大概。 李子健听到市财政局目前是这么一个局面,不禁头大如斗! 挂断电话之后,经过一番长考之后,这才抓起电话打给了刘广林。 “小刘啊,市财政局那边我简单了解了下,有点乱啊!”李子健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控制不住局面。” 市财政局要是乱套了,那真是弹药库殉爆,控制不住局面了。 面对李市长的担心,刘广林不为所动,笑着解释道:“子健市长,查清楚问题是必要的。 只有查清楚问题了,我们才能想出处理的办法。 而且,这次查问题也只是查个人,点对点的查,不是大面积地拉网,不会引发什么严重后果的。” 最终李子健也没有说什么,同意开始调查季长春的问题。 市纪委这里,刘广林也再三强调,对于季长春的问题,调查清楚就可以。 考虑到财政部门的特殊性,刘广林要求市纪委在调查季长春的时候,牵扯到其他的人和事,一律不接访、不调查、不记录、不上报。 下这样的命令,刘广林当然是担了政治风险的,一个干扰纪检部门办案的错误是铁定的。 不过也无所谓,财政部门真要是按照纪律要求搞,那是真搞不好。 市财政局这里有关碍,在刘广林的意料之中。 但是,季晓云冒名顶替上云阳师专的事情,阻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徐健民甚至要亲自带队,才能把案子办下去。 但是,也仅仅局限在宜都市范围内,至于云阳师专,那属于另一个地区了。 而且,查办的还是一所在楚天省教育体系里有相当份量的师范学校,难度和阻力就更大了。 目前,宜都市招生办的主任、邮政局的副局长这两个关键人,已经被宜都市局控制住,正在陆续交代具体事实。 刘广林对此保持着密切关注。 他相信,这种事情多半不会是个别现象,不深挖细查,是对万千考生的不负责任。 至于云阳师专那里的阻力,说实话,一旦成立了证据链,还担心你云阳师专不让查吗?! 真以为法律是儿戏! 目前整个西陵市的大环境,都是在搞党建工作,都在大力整顿机关工作风气。 刘广林本身就是这场机关干部改革的发起人,他对市财政局的重点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真没几个人把季长春被查的事情和省财政局联系上,都以为这是刘副书记是在推动机关干部改革。 但是,随着市纪委的调查,季长春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李子健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场面失去了控制。 这种情况下,刘广林不得不连夜召开会议,联合市纪委书记、市财政局长一起,商量怎么才能把事态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市纪委书记邱大成非常清楚,刘广林这个副书记其实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干扰纪委办案,甚至连“不接访、不调查、不记录、不上报”的死命令都下了。 但是,明白的都明白,这样的命令才是正确的。 如果现在邱大成敢抓刘广林这个小辫子,不需要孙书记出手弄他,省纪委的黄书记也会亲自出手,把他邱大成摆成邱大虫。 第173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看了下卷宗,”刘广林轻轻拍了下手边的档案,“问题集中在前常务副市长谭振东身上,这很好! 说明市纪委的队伍是有战斗力的,也是有政治素养的。 市财政局现在这个局面,其实也谈不上有多艰难。说不定谭振东在省纪委里面招供的事情更多。 所以,只要大家严格落实‘四不准’措施,就不担心局面难以控制。 不怕你们说出去,‘四不准’确实是在干扰你们办案。 但是,涉及到市财政这一大摊子,里面很多事情是正常程序下绝对不能办的。如果是财政局真的严格执行财政规范,市政府离停摆也就不远了。 看来大家都能正确理解‘四不准’的意义,这个是今天我们这场会议的基础。 邱大成同志,你看呢?” 邱大成看了一眼手里的卷宗,谭振东和季长春的违规挪用财政拨款的涉案金额已经超过千万了,你刘广林还这么镇定自若! 谁给你的胆气! 真的来说,只要市纪委稍稍偏离一点办案方向,别人先不说,云淑萍这个财政局的一把手就必须掉下来。 到时候,和云淑萍合作好几年的李子健市长会怎么想? 市委孙书记会不会在背后骂娘? 但是,邱大成知道,自己也只能yy一下,正经是赶紧想个办法,把市财政局从这起案子里摘出来要紧。 “纪委的意见,不能模糊办案焦点。”邱大成笑着看向刘广林,“广林书记一直强调,专案专办,我认为是正确的。 至于广林书记提出的‘四不准’,那更不是什么干扰我们纪委办案了。确切的说,那是在突出本案中心焦点,是实实在在地指明了办案方向。 既然办案方向正确,重点突出,接下来的案情解读我以为,只抓住谭振东和季长春两人的蓄意违规就好了。 其余的部分,完全可以虚化掉。 刚好,今天云淑萍同志在这里,请她给我们纪委的同志讲一讲,本案应该虚化掉的部分,应该落实的部分,以及应该上报省纪委的部分。 毕竟涉案金额在这里,而且谭振东本人现在正被省纪委调查,应该上报的地方,绝不能含糊。” 办案小组的成员面色沉凝,实际上在腹诽:不愧为大成书记!连这样的“四不准”都不算是干扰办案,那要怎么才算? 云淑萍差点被邱大成的话感动到,这是拼死也要保住市财政局的节奏啊! 但她转念之间就看明白了,真正在死保财政局、死保她云淑萍的,是坐在那里,神色镇定的刘广林。 尽管刘广林为市财政局做了这么多,可他却没有对市财政局、对她云淑萍提一个要求。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淑萍找到了自己这些年冒着风险,配合领导违规操作的价值和意义。 她强忍着心中如潮的情绪,尽力保持着微笑,翻开案件卷宗,开始了开卷考试。 会议进行到一半,李子健走了进来,坐在刘广林的身旁,也不说话,开始了安静的旁听。 等到会议结束,李子健发言说道:“我受市委孙书记的委托,前来旁听这次专案组案情分析会。 我认为,你们的办案方向是正确的。 你们很清晰地领悟到市委提出‘四不准’要求的精神,积极配合市委市政府对季长春违规违纪、索贿受贿一案进行调查,在政治上是可靠的。 广林书记一直强调,这个案子是瓷器店里打老鼠,既要精又要准,难度大的很。 事实证明,市纪委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值得信赖的队伍。” 如果说,在李子健市长没有说这番话之前,刘广林事实上是在干扰纪检部门办案的话,现在就不是了。 现在的情况是,考虑到市财政局的具体情况,市委市政府集体决议之下,采取了“四不准”这种特殊的办案手段。 从法理上来说,刘广林没有错误,他只是在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决策; 从组织程序上看,刘广林也没有指使纪检部门办案、滥用职权的错误,他是在完成市委市政府交代的任务。 刘广林看了李子健一眼,尽管不知道李市长为什么要采取这么大的掉头姿势,但,自己背负的责任在某种程度上,确确实实地被他化解掉了。 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刘广林不太认为这是李子健在卖人情,十有八九是这件事情出了点什么纰漏。 散会后,刘广林主动向李子健走了过去。 “小刘书记,一起走一走?” “好的!” 屈一波也好,马从东也好,无不是挑眉通眼的机灵人物,看到这个情况,知道这是领导之间有话要谈。 两人不动声色地分散开,在他们周围拉出了一个小圈子,保护着领导的私密。 “小刘书记,季长春的这个案子出了麻烦,省里有人在跳脚,指责你干扰纪委办案,滥用职权。” 刘广林听到这里不为所动,当初在下这个命令的时候,刘广林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干部嘛,当然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负责。 “恕我直言,子健市长,在这种情况下,你刚才在会议室里的讲话,有些欲盖弥彰了,其实于事无补。” 李子健看着一脸淡定的刘广林,心里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淡定?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是孙书记交代的,他今天晚上还要参会,回不来。” 刘广林抬头,看了一眼西南边如铅一样的云层,一语双关的说道:“子健市长,要下暴雨了,我们走吧!” 和李子健分开后,刘广林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果然,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姜海潮部长的。 刘广林打量了一眼四周,伸手招呼着马从东,“送我去一趟宜都市。” 宜都市正在调查的,关于季晓云冒名顶替学籍一案,已经有了实证,不但招生办主任如实招供了,邮政局的副局长也竹筒里倒豆子,吐了个干净。 听徐健民的语气,这个案子还真不是孤立偶然的,而是已经发生两起。 只不过,那两起案子没有人抖落出来而已。 第174章 斗争才是主旋律 被顶替掉的人估计是还被蒙在鼓里呢,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回事,现在都在外面打工。 不过,刘广林回宜都市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他还有新农合那一大摊子事情需要忙。 很多政策性的拨款需要走到财政局的渠道,没有后世的腾挪经验,很容易违规。 这也是刘广林一直对财政部门优容有加的主要原因。 那些年的财政干部,不好干! 坐到了车上,刘广林这才拨通了姜部长的电话。 “姜叔,刚才在开会,有什么安排?” 电话里姜海潮的声音很温和,“你们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又等了一分钟,这才听他接着说道:“是这样的,省财政局的王汉林向何进副省长反映,你在西陵市干涉纪委查办财政局办案的事情。 何省长认为,组织上应该对你这样优秀的干部,进行保护性调查。 这件事情目前已经反映到了庆全书记那里。 庆全书记最近比较忙,委托组织部向西陵市委了解具体情况。” 刘广林听到这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因肯定比这个复杂太多了。 第一,没有必要纠结何进作为一个常务副省长,为了这么点小事,一定要上报省委副书记,走正规程序。 这里面的事情没有相当的信息量,是不可能有一个完整客观的判断。 第二,也没有必要去揣测后果,因为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真的走上了程序,那就只有按照程序来。 但是,从罗庆全要查自己这一块来看,他在京城保省长大位的活动一定是不顺利的。 现在的调查可以当作是一种引而不发的手段。 等到结果不如他罗庆全的意时,他就可以在这一块做出一个要和刘广林同归于尽的姿态来。 这种做派有没有用,依照刘广林后世的观察来看,是有用的。 很多的派系为了保护自己派系的未来中坚,不得不做一些实质上的妥协,尽管这两个派系的关系其实很紧张。 不过,刘广林并不在意这个。 干扰纪委办案是违背了组织原则,属于滥用职权。 但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时候,并不会有多大的惩处,记过已经是比较严厉的了。 所以,刘广林压根就没想着遂了罗庆全的愿,被记大过又怎么样?! “姜叔,我和清泉书记的私交您是知道的;而且,我和您的私交也摆在这里。 我的想法,让他去查吧,您要坚持回避政策,不参与进来。 反正对我来说,‘四不准’的命令是我下的,我应该勇于承担责任。 不瞒你说,刚才市委市政府就市财政局这个事情,召开了专题会议。会上李子健市长口误,把‘四不准’说成是市委市政府的决策。 我认为是不妥的。 组织上保护年轻干部我能理解。不过,这件事情我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不应该也不需要回避。 既然庆全书记要查一查我的问题和责任,那么,庆全书记主政西陵市的时候,亲手签下了那么很不规范的财政业务,我也可以查一查嘛! 到时候省委乱不乱的,有余书记顶着;西陵市委塌不塌的,有孙书记顶着。 既然组织上不让我当个老好人,我其实也可以逆生长,分分钟让自己处在叛逆期嘛!” 姜海潮听到刘广林说得轻松,心情也就放缓了一点。 不过,他考虑的显然比较多,轻声提醒道:“这会影响你在组织干部心中的形象啊!” 刘广林洒然一笑,“姜叔啊,我都是厅级干部了,还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今后只怕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坚持了。 一个没有自己坚持的官员,能走多远? 再说了,官运这个东西玄的很! 这次的事情就一定是不好的吗?我看也不一定,起码这里面也有向外界展现我个人风格的一面嘛!” 姜海潮没有再次劝阻,而是尽职尽责地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该和你家人通个气?” “那是当然的!”刘广林笑了笑,“只怕他们比我还要硬气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刘广林首先和自己的岳父万伯平通了电话,仔细地说了一遍这中间的经过。 万伯平听完之后当然不开心!他身为一名合格的女儿奴,护犊子的心情刘广林能够理解。 “嗯!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你处理的毛糙了点,但是大方向不错。 你现在政绩有了,组织上,甚至是部分高层也看清楚了你的办事能力。 但是,你的斗争手段、你的风骨气节,这些更为重要的东西也要展现出来。 只有这些都合格了,你才有资格说,你是一个合格的梯队干部。 不要在乎输赢,放手一搏就可以了。” 万伯平的话很隐晦,但他相信刘广林能听明白,知道怎么向外界展现他的斗争手段。 刘广林也明白,事实上,梯队干部的竞争要比正常干部的竞争压力更大。 等到刘广林给自己的岳祖父万长风通话时,万书记讲得就更原则一些了。 他要求刘广林必须坚持原则,承认自己干扰纪委办案不要紧,大家都知道财政局是个什么情况。 你要想财政不顺畅,那就处处按照规章制度来。就好像,你要想一件事情办不成,你就向上级领导请示汇报一个道理。 承认错误,接受组织处分,这个没有什么。你刘广林也不缺消化处分的时间。 但是,必须坚持斗争。 “你在楚天省斗输了,我再找个部委让你冷静几年,你的年纪真不要去在乎这三年五载的。 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赢得堂堂正正!这场争斗对你的仕途、你的人生都是一种财富! 记住,我们的旗帜是红色的,斗争在任何时候都是主旋律。” 刘广林挂断手机,看着窗外阴暗的天空,大风吹起的稻浪,直到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又是一个凉爽的夜晚啊!” 马从东听着老板的感叹,佩服他的镇定自若,也在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老板,孙书记说要开的经济专题会,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就放在西陵市的办公室。” 第175章 新农村树新风 刘广林回过神来,笑着骂了一句,“遮遮掩掩的干什么!想提醒我给孙书记打电话就直说嘛,这样就显得你很有水平?” 说完,他从善如流,掏出手机拨通孙书记的电话。 “字纲书记,您在开会?” “嗯!晚上我打给你吧,现在省政府这里的情况有些变化,就这样。” 孙书记说话的声音很轻,有些疲惫。 看来,三镇市的事情应该有些不好办,他今天晚上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暴雨之中,刘广林回到了宜都市委,听取了徐健民局长对季晓云冒名顶替学籍一案的汇报。 根据徐健民的汇报,现有的证据已经完全能够支撑宜都市局,前去云阳师专对招生办副主任铁某进行立案调查了。 “那就去!”刘广林看着徐健民,“这种事情不管是谁说情讲理,到我这里都没用。” 徐健民吃了一颗定心丸,沉稳地说道:“请广林书记放心,我会按照法律程序来,一步一步把证据固定下来,做扎实。” 刘广林点头,神情凝重地吩咐道:“这种顶替学籍的事情,是牵扯到千家万户的大事,牵扯到孩子未来的大案,必须办成铁案。 你儿子恢复的怎么样?” 徐健民听得出来,刘书记是真心牵挂着自家孩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多谢您及时伸出援手,孩子现在的恢复速度很快,大概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出院。 到时候,就可以在家里做康复训练了。” 刘广林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嗯,有困难直接和我说,孩子要紧。” 徐健民前脚刚走,后脚市委秘书长郭静江就进来了。 郭静江现在是一个大忙人。除了要分管市委机关之外,还要负责宜都市的新农合这一大摊子。 当然,刘广林这是有意在锻炼他的业务承受能力,为他即将担任宜都市长做准备。 张晓强到了年底,应该会有调动,甚至孙书记已经私底下和刘广林说过一次了。 到时候,刘广林准备推郭静江当宜都市长,而不是按照惯例,推市委副书记或者常务副市长上。 这两个人的业务能力很一般就不说了,还不是积极进取类型的干部,屁大点事都要请示汇报,怕担责任。 老郭进来,主要是汇报成绩,目前新农合已经在宜都市投资的八十九家企业中,正式投产的就有四十五家,占了一多半。 从投资到投产,时间上也才过去不到两百天,这个投产效益真的高得吓人。 目前新农合投产的企业生产总值,已经让宜都市的gdp翻了两番,和西陵市不相上下了。 等到所有投资工厂全部投产,到时候宜都市的gdp数值一定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新农合的工资发放情况怎么样?”刘广林问的很直接,“目前工资发放对象的文化程度普遍很低,会不会闹出什么矛盾来?” 说到发工资,郭静江点头说道:“小矛盾肯定有。会计被村民打了的事情,每个月都有发生。 主要是请假的时间、绩效奖金等账目原因造成的。 目前我们的解决办法,就是工资结算日之后立即公示。公示期间发现有问题的,直接找会计谈。 不信任会计或者会计解决不了的,找新农合的干部。” 刘广林能想象得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整天忙这忙那的,少记一天假、工作不认真被扣绩效奖金,最终都会反应到工资单上来。 矛盾是难免的,但打架不对,这个苗头一定要掐掉。 “以往你们是怎么处理这种工资纠纷的事情,市委不管;但是从现在起,一定要严管这种动手打架的事情。 再遇到这种为了工资打架的事情,谁先动手就开除谁,不留任何情面。 有事情说清楚,谁说不清楚就让谁吃亏,处理这样的事情必须一刀切。 这个政策,老郭你要组织人宣传好。 我们建设的新农村要树立新风气,要让微妙新农合的社员们做一个文明的新世纪农民,而不是还停留在过去,用拳头说话。” 这些事情在刘广林看来,并不比gdp数字的份量来得轻,也是很重要的。 “老郭,以后咱们的新农村,要在创文明、树新风这一条线上多做些工作。 现在大家口袋里都有些闲钱了,铺张浪费的现象一定要管起来。 还有,一定要严厉打击赌博分子,尤其是其他县市来的赌棍,必须下狠手、出重拳。 赌博实在太害人了,破坏家庭基础,也破坏社会安定。” 郭静江掏出香烟正想点上,忽然想起刘书记不抽烟,立刻收好打火机,“是啊!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是到了我们倡导规范大家精神生活的时候了。 我回去开一个专题会,让大家伙一起捋一捋,看看搞个类似乡规民约什么的条款,组织村民们多学习几次。” 刘广林不同意郭静江的意见,“道德上的事情,落实到纸面上是不成的,尤其是我们地方政府不能带这个头。 这里头的影响很深远,最起码一点,我们这是在禁锢村民的思想。 而且,很多道德观念都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改变,在适应性上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新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目前的话,我们可以引导,利用电影、电视、广播,甚至是业余演出等等形式来引导大家。 而不是拿出条文来让大家学习,这和法律条文怎么区分?! 这个事情,老郭你要和宣传部、共青团的人一起抓,你抓总则就行了。” 郭静江根本想不到,新农村的社会风气在刘广林的心里头这么重,现在搞清楚了。 看来,今后的工作又多了一个重点。 “广林书记,对新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我会把这项工作当成另一个重点来抓的。” 刘广林看到郭静江的表情,知道他确实是听进去了,这才说道:“老郭啊!我们国家的国民素质,总的来说要远远超过我们官员的管理素质。 说一句大实话,农民的道德底线其实是很高的。 儒家讲了几千年的‘仁义’,他们就践行了几千年。 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愚昧,这一点还是和当前教育环境有关的。” 第176章 不依不饶和寸步不让 郭静江终于震惊了一回,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广林对农民的认可会到这样一个高度。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道德观,也让他对接下来的新农村精神建设,有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郭静江暗自决定,要把自己的身段放下去,带领宣传部、共青团的干部好好在乡镇里面走上些日子,再来决定具体的行动。 看着郭静江出门的背影,刘广林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宜都市的新农合投产企业速度是如此之快,这完全出乎刘广林的预料。 在不到两百天的时间里,有七十多家企业投产了,这个效益就连特区效益也赶不上,可见宜都市民的素质之高了。 这也让刘广林对宜都市接下来的发展,充满了期待。 这里会不会成为楚天省的经济发展的一面旗帜呢,会不会成为中部地区经济发展新的心脏助力器呢。 在这一刻,在窗外的雨声里,在对宜都市未来的畅想中,刘广林原本有些急躁的心情,获得了最彻底的平静。 晚上七点多钟,孙书记的电话如约而至。 “小刘啊,我同何进省长谈了一次,但是效果不太好,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太好办!” 刘广林此时已经站在办公室的阳台上,享受着暴雨后夜晚的凉爽与清新。 对孙书记忧郁的语调,他笑着说道:“字纲书记,您找何省长谈了一次,就已经把您的态度拿出来了。 剩下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会怎么发展。所以,您不要担心这件事情对我个人会造成多大的冲击。 不会的! 我犯了错误我承认,我会主动承担责任。 您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在我干涉市纪委办案这件事情上,就按组织纪律来处理吧。” 孙书记当然明白刘广林的想法,你们要来查我违纪,我一定会查你的,市财政局的案子可还只是开了一个头呢! 但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刘广林要是真把市财政局查个底儿掉,西陵市这两年也别想安心搞发展了。 可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阻止刘广林去查。毕竟,谁也没有权力要求刘广林被打了不许还手。 “我和子健市长就这个事情商量了一下,决定淡化你在这件事情里的存在感。 我对组织上的说法是,你下的这个‘四不准’的命令,实际上是在我们书记会上达成的共识。 只不过是因为这种命令和政策法纪相违背,不好落在纸面上,为了减少影响,只好让你出面宣布。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让你受到的处分减小一点。” 刘广林很想说,真不用! 但,孙书记已经说出去了,也没有办法收回来,还是算了,随他去吧。 “字纲书记,对我来说,记过处分和记大过处分的差别,就是多吃一个鸡蛋的差别。 我触犯纪律这件事情,省委最多也就是给我一个记大过的处分吧,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所以,您不用担心着急。 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坦荡面对就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广林的心里头其实还是有一点微妙的情绪。 虽然孙书记根本没有劝说他,让他在季长春这个事情上不要牵扯上庆全书记,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字里行间都是这个意思。 刘广林也绝,一个字都不提我非查不可,却把这个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挂断电话之后,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下子,西陵官场的太平日子算是到头了。 当天晚上,刘广林和市长张晓强进行了一场长谈。主要是根据市委提出的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计划,提前做一些预防性的举措。 毕竟,这是要淘汰掉一批基本素质不够的干部,难度不小。 清退政策、退休补贴等等,这些纲领性的东西,都需要两位市领导拿出来,办公室才好做文章。 两人谈到十点多,总算是拿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这期间,两人的秘书都在做会议记录。 这份会议记录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整理出来,分发到两办进一步的充实内容。 内容补充完毕的材料,会在刘广林和张晓强两人审核之后,提交常委会讨论。 当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市委组织部必须要先酝酿出干部变更的方案来。 一场考试下来,谁走谁留,谁在什么岗位,组织部门必须要有通盘的计划。最关键的是,这个计划还必须要通过刘广林的首肯。 外面常说,组织部就是个传菜员,只管把菜端上桌。 这种现象,在强势一把手,尤其是对人事权掌控欲望强烈的一把手里,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但刘广林根本不在意这个。在人事任用这个关键点上,他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好恶观点,变得非常成熟了。 所以,新上任不久的组织部长唐申智就会变得非常忙碌。而且,这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考的还是最重要的秤干部份量的水平。 刘广林担心这样突然袭击会打唐申智一个措手不及,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他就单独找来唐申智,和他交代市委接下来的人事动向。 刘广林轻轻地敲着桌子,强调道:“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人事改革,老唐,把你干乡镇干部的泼辣劲头拿出来。 机关里面的滚刀肉从来都不怕文化人,你老唐也不是个文化人,该拿掉谁就拿掉谁,该招什么样的人才进来就招。 现在就看老唐你的了,这个‘该’字你要把握好!” 老唐的眼神一个忽闪,干脆答道:“我听市委的统筹!市委让我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我一切行动都听书记你的,你的意见就代表了市委!” 老唐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刘广林气笑了,“放屁!你肯定要听市委的统筹嘛,不然你的工作是为谁主导啊! 你就是要听我的意见,起码也要先拿个方案出来给我看啊,不然我上哪儿给你提建议去啊? 再者说了,我的意见是我个人意见,也代表不了市委的集体决策。 你再耍滑头,小心我要处分你!” 第177章 吹风会上亮明态度 唐申智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确定,刘书记是真没有自己的私货,这次机关大整顿空出来的人事安排,真的全靠组织部的酝酿。 少有! 考虑到唐申智和郭静江、徐健民不一样,长期生活在基层乡镇,眼界不是太开阔,刘广林直接把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处分,和他简单说了一嘴。 刘广林主要是担心他有自恐症,在这个问题上立场偏了,他这么一个有担当的干部也就废了。 听到刘广林三言两语就把这么大一件事情轻描淡写的说完,唐申智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电视也没有这么演的,这真是太传奇了。 你一个市委副书记居然对同级别的纪检机构下命令,而且还是这种明显违纪的命令,你是怎么想的! 离谱的是,市纪委专案组不但没有予以驳斥,反而全盘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命令,这就离谱到有点荒唐了。 你们高层干部居然这么会玩! 唐申智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基层干部,镇里也有财政所的,那是一个镇党委书记的财权所在。 财政所和财政局的区别不过是盘子大小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盛菜的瓷器。 想到这里,唐申智立刻理解了刘广林下的这个“四不准”,是真心为了西陵市的稳定和发展,完全没有私心。 也清楚了为什么市纪委要这么低三下四的配合了,都是为了顾全大局。 现在,刘书记为了大局要吃处分,他不但没有什么委屈和不甘,反过来还要提醒下和他走得近的干部,不要太在意他个人的处境。 这种胸襟和情怀,足以令唐申智动容了。 “广林书记,您放心!任何时候,宜都市委组织部都在宜都市党委的领导之下开展工作。 我唐申智干了三个镇的副镇长、两个镇的副书记、三个镇的镇长,在宜都市各个乡镇之间辗转流浪二十多年,是您把我调回市里的。 我在别的方面回报不了您,唯有努力工作,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刘广林看到唐申智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还在表忠心,不得不把话和他讲透。 “老唐,我和你说的这个事,是为了让你心里头有数。不要因为我背了处分,你就自认为靠山倒了,工作起来缩手缩脚,甚至胆颤心惊起来。 老徐、老郭甚至连交通局的小范,我都没有和他们谈这个事情。 一方面,他们几个对我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我的原则立场; 另一方面,他们的位置也没有你这么敏感。 尤其是接下来你的工作,在整个党政机关干部队伍都面临一次大考、一次大整顿大清退的当口,你的压力是最大的。” 唐申智听到这里,顿时感到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一股压力压了下来。 他再次向刘广林表态道:“广林书记,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扛住压力,坚决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决策不动摇。” 唐申智离开之后,马从东前来通知刘广林,说是在家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机关整改的吹风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刘广林点点头,和唐申智前后脚地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阳光透过窗玻璃,铺开了数道光幕,微尘在光幕里自在沉浮。 刘广林坐上主席,示意张晓强市长可以开始了。 吹风会上,刘广林强调了这次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一个基本原则和两个重点。 对道德素质低劣、思想认识低下、工作态度敷衍、文化水平落伍的干部,一律清除出干部队伍。 在把握这个原则的基础上,两种类型的干部属于重点考察对象。一是结干亲搞裙带风的干部;二是没有担当不作为的干部。 以上这两类人的考试,不管卷面分如何,宜都市委肯定会严格执行西陵市委的扣分政策。 “这次的考试结果是要全市公示的,包括扣分原因。所以,大家回去之后,要打消掉自己身边人的侥幸心理。 不要盲目认为,我和谁谁谁是是干亲关系,档案上不体现,就能隐瞒得了组织。 这次全市机关大整顿的举报信箱,会遍布全市各个角落。 一旦查出漏网之鱼,市委不管你的考试成绩如何,也不管你平时的表现如何,只有一个结果,清退。” 在座的宜都市领导们,其实都已经听到了传闻,西陵市委的会议保密程度也就那样。 但,他们没有想到,刘广林的要求居然这样严厉。按照他的这个搞法,机关里面的干部是要被清退掉一大批的。 会不会造成大面积混乱甚至是机关停摆? 大家心里头都存在着这个疑问。 要知道,宜都市的各个机关、各个局,那是出了名的忙啊。 忙到那些从发达地区前来交流的干部都承认,这里的机关干部比他们的原单位还要忙。 这个时候,大家的眼睛全都看向唐申智,看看他怎么说,因为这是他组织部门的份内事。 唐申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恢复过来,立刻就明白大家的意思。他也不推辞,直接在会上问出了大家心里头的顾虑。 “广林书记,这样的考查考核,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分批次来进行?” 刘广林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会场,盯着唐申智问道:“老唐,你担心什么?” 唐申智点头说道:“我担心如此突然的大考核之下,一次性清退大批的干部之后,机关办公秩序会不会乱? 而且,这样突然大批地清退干部,影响也难以控制,到时候局面会很混乱。 说个难听的,这些人干事的本事稀松,闹事的本事还是挺强的。” 刘广林点头说道:“你的顾虑是应该的,这个也是现状,是切实存在的。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即使是一次性全面清退大批不良干部,我们宜都市的机关办公秩序也乱不了。 鼎故革新之后,就好像给病人来了个大手术。病灶被切除了,机关的办公秩序只会更好,更不可能乱。 但是,你们的担心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在我看来,这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而已。 但是,改革的阵痛是免不了的。 凭什么下岗工人可以阵痛,凭什么灵活就业的农民工可以阵痛,我们党的领导干部就不能阵痛?!” 第178章 省纪委门前耍威风 面对刘广林这种振聋发聩、直指心灵的质问,在场的干部全都保持了沉默。 刘广林看到会议气氛被自己搞得已经有了一言堂的趋势,立即打住了话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缓和了下,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不反对组织部门分批次来搞。我只是提醒各位,我们越是这样搞,就越要准备好付出更高的代价来。 一次性的大面积一刀切,这叫大政策、大环境使然,这些被清退的干部不得不接受。 分了批次,就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到时候事情会多到超出大家的想象。 上访只是他们的基本操作,撒泼打滚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们就等着看吧!” 尽管刘广林已经明确地说出会尊重大家的意见,但他小看了自己在市领导们心中的影响力。 当他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之后,大家也都逐渐的回过神来,事实可不就是他说的这样嘛! 与其在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每天都要面临着被这些干部求情讲理甚至是上门撒泼的骚扰,还不如咬咬牙,一刀切下去来的爽快。 至于这些被清退的干部们,会不会采取对抗措施,会采取什么样的对抗措施,那是一刀切下去之后的事情了。 已经不是国家干部了,难道他们还敢翻了天去?! 这就是吹风会的主要目的,通过与会人员间接向外界传递出政策的具体动向。在国内,还有一点尤为值得关切,那就是政策执行者的态度。 很多政策的执行,特别依赖执行者的态度,像这次的机关干部队伍改革,更是如此。 但是,当外界,尤其是那些被这次会议圈出的重点人群,在得知刘广林的态度是如此强硬的时候,舆论一时之间就炸锅了。 几乎是在一两天里,各个机关里面的声音就开始嘈杂起来。 这些杂音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之间,对刘广林的个人风评也到了极低的程度。 甚至有人还说,刘广林这是要拿他们这些没有后台的干部,去换自己的锦绣前程。 这些都还是小事,于干部队伍的改革大局影响有限。 但,当从西陵市、从省政府传出,刘广林要被省委调查的事情后,这种杂音或者说谣言,开始漫天飞起,尘嚣直上了。 整个宜都乃至西陵市,说什么的都有。 最为离谱的是,居然有一种这样的说法,说刘广林因为索要外资企业太多好处,结果外企在投资谈判当中并没有占到国家多少便宜,一怒之下,这才把官司打到省委去了。 这种毫无水平的谣言,或者说是造谣者毫无根据的臆想,在西陵市的官场上大行其道。 仿佛整个西陵市官场被人下了降智咒,集体降智了一般。 不过,这个时候的刘广林正在楚天省纪委,应省纪委的要求就他本人干扰纪委办案一事,向省纪委监督检查一室,作一般说明情况。 这个一般说明情况的性质,其实就相当于咱们警察部门的走访了解,不具备纪律约束性质。 甚至,刘广林完全可以不配合省纪委,完全不理睬监督检查一室的。毕竟他中管干部,要调查处理他,只能是国家纪委。 不过,考虑到这只是对方的试探性攻击。刘广林没有拒绝。 官场争斗嘛,极少发展到像江南省万书记和陈家这样,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大家都在试探当中达成一种新的平衡,这就是所谓的官场智慧。 不过,刘广林答应向监督检查一室作情况说明,可不是服软认怂。他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恶心省纪委里某些人的。 你们既然自己不能认清楚你们自己的位置,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来帮帮你们吧! 是的,既然省纪委敢要求刘广林来说明情况,就要做好被他刘广林打脸的准备。 刘广林这次去省纪委,纯粹是去闹事的。 上午的十点半,刘广林故意迟到了半个小时,这才把车开到省纪委的大门口。 不锈钢制作的有轨伸缩门纹丝不动,从门房的窗户里探出一张瘦削的老脸来,还是上次那个和黄书记的秘书小姚唱双簧的看门老头。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车内的刘广林时,里面深藏着一股蔫儿坏的不屑。 刘广林看到老头不出门也不开门,干脆把车熄火了,把省纪委的大门给堵了起来。 他自己也不下车,坐在车上和万芷煲起了电话粥。 这样的情况显然超过了看门老头的预料,他有些茫然无措,却又不得不坚持。 刘广林三分钟不下车,老头可以不在乎;五分钟不下车,老头还可以坚持。 等到十几分钟了,后面都堵着两辆车了,老头看到刘广林还是不下车,这下子他坐不住了。 重重地打开了门卫室的铁门,快步走到刘广林的车前,敲了敲了车窗,示意他下车。 刘广林伸手指了指挡风玻璃上的省委大院通行证,没搭理他,继续和万芷聊天。 老头一看,正规程序还真为难不了这个刘广林,但就这样把他放进去,自己和领导们的秘书也没个交代,不得不动起了歪招。 反正领导也没规定什么人可以不登记,什么人一定要登记。你既然是外来单位的,那就登记吧! 到时候,看看你这个省委委员和一众推销茶叶、服装、办公用品的人士,出现在同一张登记表格上,有没有面子,是不是个笑话! 不过,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刘广林根本不理睬他,真的堵了纪委大门半个小时。 直到约他前来说明情况的监督检查一室的林处长出面,下楼来亲自请他上去的时候,他才倒车调头,理也不理林处长,一脚油门离开了省纪委。 是的,刘广林连车都没有下,甚至连看林处长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什么玩意儿! 抛开行政级别不说,就你一个省纪委正处级的组长,也配给我一个中管干部甩脸子,搞下马威,真是假酒喝多了。 你们纪委既然在我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也把大门打开了,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开门,非要我下去登记呢?! 你们浪费了我的时间,我也没必要尊重你们的时间,走了! 第179章 重审季长春 刘广林这一走不要紧,可把一室的林处长给晾在那儿,搞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了。 程序上说,既然约了刘广林,那肯定要把他的情况说明落实到纸面上。 不然的话,林处长是要承担责任的,一个办事不力的口头警告处分,还是领导客气、其他同事没有拱火的下场。 所以,他只好不停地拨打刘广林的电话,寄希望于他能回心转意。 刘广林这次来三镇市,真的只去了省纪委一家,他甚至连孙书记在省委的办公室都没有去,尽管孙书记就在省委。 所以,在回去的高速公路上,看着不停响铃的电话,刘广林的火气成功地被引发了。 这个年月,还没有什么智能手机,根本没有黑名单设置功能,电池都被他不停拨打到快没电了,这是要干什么! 于是,刘广林拨通了省纪委黄书记的电话。 “黄书记你好,我是刘广林,省纪委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误会啊?” 黄书记这个时候正在会客,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也就没有什么避讳,直接接听了电话。 刚一接听,就能感觉到刘广林的火气,这让黄书记有些惊讶,刘广林的政治素质不止于此啊,这是怎么啦? “是个什么情况你直接说!” 黄书记身为副部级的一方大员,在楚天省也是站到了权力天花板之上的大人物,在听到刘广林这样不客气的问话之后,还给他解释的机会,这已经是涵养很好了。 当他听完刘广林的讲述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单位里这帮子废物! 整人都整不到点子上,还被人拿了小辫子,最终还是要自己豁出去一张老脸来帮他们洗地。 黄书记怀揣着这一份糟糕的心情,匆匆结束了会客,叫来了自己的新秘书楚北汉。 “小楚,一室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敢约谈中管干部了?” 虽然被叫“小楚”,但实际上楚北汉的年纪一点也不小,已经四十出头了。 他沉稳地点头说道:“我这就通知林处长来向您汇报。” 楚北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拎起电话,通知林处长来书记办公室,向黄书记说明情况。 “楚哥,说明什么情况?”林处长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占用,还是隔壁办公室的过来叫的他。 林处长一直在给刘广林拨打电话呢! “说明下为什么弗罗里达州的民众更喜欢小布什!”楚北汉很火大,随即挂了电话。 尼玛! 向领导汇报工作被搞得好像觐见皇帝一样,谁惯出来的臭毛病! 这也是黄书记为什么要挑楚北汉当秘书的原因,前任秘书小姚有点太软了,支撑不起一个省纪委书记的场面来。 领导的秘书在很多时候,其实都代表着领导脸面。 而且,那个小姚的事儿也太多了。短短两年多时间,搞得黄书记为他擦了好几回屁股。 再不换的话,谁是谁秘书还真不好说。 但是,目前楚北汉的表现也不是很符合黄书记的期望。这个人太硬了,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包括自己这个一省纪委书记。 林处长轻轻敲了敲黄书记办公室的门,尽管门是开着的。 黄书记抬头看他一眼,点头让他进来。 只是,黄书记压根不等林处长坐上他对面的公事椅,直接问道:“林卫国,是谁给了我们省纪委的权力,可以约谈一位中管干部?” 林处长正要张嘴解释,就被黄书记伸手打断了,“别给我说把那些可笑又无知的理由,那是侮辱我的智商。 刘广林怎么我们省纪委了,你们要这样针对他? 还是说,现在的省纪委其实已经脱离了楚天省委的领导,成为了谁的私人机构?” 然后,黄书记开启了疯狂输出模式。 一句句难听至极的谩骂连珠炮一样,从他那硕大的脑袋里不假思索地蹦了出来。声音洪亮清晰,从开着的门里飞泻而出,在走廊里轰鸣。 黄书记是楚天省本地人,骂人的技能在少年时就已经点满了。这一顿倾泻式的输出,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林处长更是被骂到无地自容,心里头已经把刘广林恨死了。 好在,罚了不打,打了不罚这个基本原则黄书记把握得很好。一通臭骂之后,他让林处长把约谈刘广林的事情忘掉,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么和你说吧,关于刘广林干扰地方纪委办案的事情,在没有接到地方纪委书面报告之前,这个事情它根本就不存在。 另外,去和刘广林赔礼道歉,你自己惹出的祸事自己担着,去吧!” 不过,刘广林倒也没有接到林处长赔礼道歉的电话。 这一点不得不说,省纪委的干部还真是有些骨气的! 林处长认为,领导骂我是有道理的,我要求你刘广林作情况说明确实越权了,我接受。 但是,你刘广林也确实干扰地方纪委办案了,我凭什么要向你道歉,坚决不! 幸运的是,刘广林也没把这个道歉当一回事,他甚至都不知道黄书记是怎么处理这个事情的,也没兴趣打听。 刘广林现在正忙着呢! 既然你们指使省纪委对我出手了,我也不能一直这么客气,适当的还击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刘广林又召集了市纪委办理季长春的专案组,开了一次会。 这一次的会议,刘广林甚至还特意邀请了李子健市长来参加。 会上,刘广林笑着说道:“昨天去省纪委,省纪委的同志要求我把怎么干扰你们办案的经过说清楚。 我想了想,我确实不该干扰你们办案,给你设下了什么‘四不准’的蛮横规矩,这简直可笑之极。 同志们,我在这里给大家伙儿赔个不是,确实是我轻率了。 从现在开始,请大家忘掉那个可笑的‘四不准’吧! 请大家严格行使国家赋予你们的职权,认真履行自己监督检查监管的义务,细致审理查处季长春一案。” 在场的纪委干部们心中都很惊讶,省纪委这是要干什么? 唯恐天下不乱啊! 第180章 好一块完美的垫脚石 季长春这个案子审到目前这个程度,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可看现在这个形势,怕是还要再审一次啊! 那是要出大篓子的。 李子健看着刘广林坦然自若地笑容,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头也十分愤懑! 对地方政府经济发展负责任的干部,要被纪检部门追责追查。 那些破坏政府财政生态、人事风气的干部,却步步高升,反过来用手里的权力来迫害这些负责任的干部。 岂有此理! 这一次,李子健已经不是赌气了,而是深刻意识到,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他这个市长缝缝补补就能糊弄过去的。 必须旗帜鲜明的斗争一回了。 否则到头来,不管是庆全书记赢了,还是刘广林赢了,他这个打补丁的市长都是要担责任的。 至于要站哪一边,李子健根本不用想,开口就定下了调子。 “同志们!其实大家都知道,关于‘四不准’的建议是我们书记办公会的集体决定。 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也简单,就是为了尽量减少人事动荡,尤其是财政上的人事动荡,是在为西陵市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 现在省纪委认为我们这个决定不妥当,要求广林书记向省纪委作情况说明。 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四不准’的建议到了应该也必须取消的时候。 同志们,服从上级命令不打折,一直都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我希望你们也能再次认真审查季长春一案,这次一定要遵从省纪委的指示,寻根究源,查明真相。” 刘广林看了李子健一眼,两人相视苦笑。 会后,当着李子健的面,刘广林拨通了孙书记的电话,向他汇报了昨天自己在省纪委门前的遭遇,以及自己今天在市纪委专案组上的最新指示。 最后说道:“字纲书记,真的很对不住!就我个人而言,真不愿意拿市财政局作筏子。 但是,有人一定要拿我当他的护身符、晋身阶。这是我不愿意的,也是万书记和粟老部长不愿意的。 所以,我今天食言了。在季长春的专案组里否定了‘四不准’,同意重新审查季长春的案子。 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把云淑萍局长保护好。至于其他人,我只好爱莫能助了。” 孙书记的回答很简短,“你查你的,子健市长那里我来做做他的工作。至于云淑萍,也不需要你出面来做什么,我在呢。” 孙书记一个省委常委能做到这一步,是刘广林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过,这是好事,有了孙书记的全力支持,刘广林在西陵市的各项工作,包括重新审查季长春一案,都能得到很好的展开。 下午的时候,市委组织部的安一虎部长来到刘广林的办公室,就干部队伍改革的事情,两人从人事安排、基础党建各个方面,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沟通。 为最终的干部队伍改革政策的出台,做最后的调整和修正。 这是一份非常繁琐的细致活儿,花掉了两人整个下午的时间,这才拿出一个修订版。 这个修订版在李子健市长、孙字纲书记同意之后,就会上常委会进行讨论,准备实施下去。 也就是说,那些在机关里造谣生事的家伙们,开始了自己干部身份的倒计时。 刘广林这里在研究组织人事上的变动,忙得不可开交。省政府的常务副省长何进也在忙,忙着整顿招商引资部门。 是的,onez投资公司如此巨大的投资规模,就这样平白无故地从三镇市溜走了,从楚天省溜走了,是需要人来负责任的。 省委的板子第一个要打的肯定是省政府,打在分管招商引资的高副省长身上。 外商来了,你省政府作为一个地方政府,不积极接待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要在外资企业设立党支部,昏头了! 所以,负责分管招商引资这一块的高副省长,被余书记好一阵数落,甚至要落到被调职的境地。 高副省长都要被调职了,何进作为一个常务副省长,尤其还是在省长彻底躺平的情况下,全面主持省政府日常工作的情况下,自然也要被余书记追责。 本来呢,何进角逐省长一职就已经毫无希望了。现在又被余书记如此诟病,自然是更加没有指望了。 不过,何进也是一个能发现机会、抓住机会的人。 他敏锐地觉察到原本内定的省长人选,因为罗庆全这个人自己作死,现在居然有了很明显的不稳迹象。 他当然要动脑子啊! 省财政局就是他何进一直在管的部门,对里面的信息动向清楚的很。 在得知省财政局的王局长,因为没有拿下宜安工业园区基建工程副指挥长的人选,开始拿刘广林定下的制度撒气这个事情后,立刻动起了小脑筋。 就王局长说的那句话,他何进一个五十多的老男人,听了之后都想抽他。 何况刘广林这么一个血气方刚青年小伙儿,万家又是这样一个显赫的政治世家。 不找回面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仅仅让王局长和刘广林斗,不但不符合何进自身的利益,相反,还对他自身的利益是一种损害。 毕竟,何进领导省财政局这些年,违规违纪的事情肯定不在少数,王局长可禁不起查。 所以,要怎么把这盆脏水泼到罗庆全身上,才是何进要操作的重点。 只要刘广林和罗庆全两人打起来了,他何进竞争一下省长大位也不是不可能,相反,这种可能性还不小。 毕竟他全面主持省政府工作的事实摆在那里,而且时间上也有些年头了。 于是,何进就把王汉林指责刘广林干扰地方纪委办案的事情,反映到罗庆全这里来。 这是一手阳谋! 省财政局归他何进直管,只管部门领导反映的问题,而且还是党纪问题,当然要第一时间向省委副书记反映嘛,这是一个省委副书记的权力范围。 然后,这个事情是事实,罗副书记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都要做出处理指示。 所以,孙书记找到何进,和他谈不要在刘广林身上做文章,却被何进拒绝的这个事情,其实可以理解。 谁叫你刘广林刚好是一块上好的垫脚石呢! 第181章 顾宁动手了 放眼整个楚天省委,除了余书记,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把罗庆全打下来的势力了。 所以,不怪何进何副省长心思多,就怪刘广林你这个市委副书记势力强。 这种黑色讽刺深深刺激着何进的内心。 相比之下,罗庆全副书记的只说要查一查。这种含含糊糊的表态,就足以向刘广林表明他自己的态度了。 我真不想查! 可惜,刘广林误会了罗庆全,到目前为止,刘广林都把罗庆全当成了假想敌。 不单是刘广林,就连徐子健市长都是这么认为的。 也不怪,整个楚天省,也就是罗庆全和刘广林头这么大的矛盾,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呢! 毕竟,被打黑枪这么刺激的事情,想忘记也不可能啊。 这就是何进的高明之处。 他把一切都拿上台面,都放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但事情的走向却一直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这就是阳谋的可怕之处。 何进副省长正忙着处理省招商局这一摊子事情呢,国家财政部的纪检组对楚天省财政局出手了。 本来,国家财政部对地方上的各个财政局,并没有太多的管理权,特别是在人事管理权上,能施加给地方政府的影响力一直很小。 但是,国家财政部有资金管理、业务指导、监督考核这方面的权力。 尽管这一块的业务,有着太多和地方政府的利益产生冲突的地方。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也是对地方政府的一种保护。 所以,尽管地方政府心不甘情不愿,可对财政部的要求一般来说都是要坚决执行的。 一个省的常务副省长强势不强势,就看财政部是不是看得上他。 一般来说,常务副省长在财政部里面都有些同学、校友这样的关系,否则他分管财政这一块就很吃力,而且还讨不到省长、书记的喜欢。 何进也不例外。 顾宁刚刚从财政部出发前往楚天省,何进就得到了消息。 当时他正在省招商局开会呢,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心里头有点慌。 尼玛!这无剧本的演出真的难导演,怎么搞着搞着就搞成这样了? 你刘广林前天不是还在省纪委大门口,上演了一把踹门打脸的好戏吗,继续啊! 怎么突然就一个180°的大转弯,把矛头指向了省财政局呢? 难道说,刘广林你是认真的?想要直接弄掉一个省财政局的局长?! 想到这里,何进不由得摇摇头,把自己这种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 别开玩笑了! 一省财政局的局长是那么好整垮的?! 就算是余书记想要整倒王汉林,手续也繁琐的很,根本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除非他掌握了王汉林重大犯罪的证据。 但是,刘广林整得垮整不垮王汉林,都和他何进有着直接的关系。何进分管王汉林的业务也有些年头了,违规违纪的地方真的不少。 虽然说绝大多数违规违纪的地方都是形势逼迫,但也有一些掺杂着私人利益的。 王汉林一旦觉得失去了希望,肯定会抖落出来。到时候,跳脚的只能是自己。 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态,何进在省招商局的整顿会议上,其表现前后判若两人。 会议刚开始时他有多严厉,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他就有多和气。 叫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 何进匆匆地结束了会议,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了解这次带队下来的顾宁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样的人。 官场就是这样,你总能在某一个人那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何进找到了顾宁的一个同学,一番了解之后,不禁有些犯怵:这是来者不善啊! 顾宁作为国家纪委驻财政部检查组的党组成员、副组长,级别最低也是正厅级,是掌握了清查大权的纪检领导干部。 这种掌握了实权的纪检干部,哪怕是在国家财政部,一般的副部长对他都只会敬而远之。 何进很清楚,想找人和顾宁打招呼就算了。 一来,他的资源够不上;二来,顾宁这时候出面,其实是代表了万家的态度。 因为,顾宁曾经是万伯平在中办时候的秘书,这是万家的铁杆。 何进挠挠头,他想过刘广林会反扑,一定会对王汉林做点什么。 可他真想不到,刘广林为了这么屁大一点事情,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这要是传出去,你万家就不怕落下一个狂妄狠戾的坏名声?! 高层要是知道了,你刘广林作为一名出色的梯队干部,就这点胸襟气量,今后还怎么待在后备梯队里面?! 这个时候,何进都有些看不起刘广林了,简直幼稚! 何进把前因后果都仔细想了一遍,突然发现,这个时候不就是自己寻找盟军的最好时机吗? 在楚天省,余书记就是自己最天然的盟军了。 毕竟,省财政局要真被刘广林整垮了,最难受的不仅仅是他这个分管副省长,余书记也头痛。 他的发展大计、施政方向是肯定要调整的。 想到这里,何进立刻拨通了余书记的新秘书戴维明的电话。 “维明秘书长,我能不能挤占一点余书记下午的时间,有个要紧的事情要向他汇报。” 戴维明在楚天省委也待了快两个月。 他本来适应环境的速度就很快,又有余书记的buff加成,现在他在省委的威望比余书记前几个秘书的威望加起来都要高。 对整个省委的办公环境和风气,戴维明也慢慢地按照自己的意图在改善。 这个过程中,他接触的省领导很多,和何进也不算是很陌生,相互都有一个简单的了解。 所以,戴维明也就很直接,“何省长,领导下午有点忙。有个突发情况,他要接待财政部纪检组的客人。” 在一般单位里,要看谁的权力大,就看谁掌握着领导的行程。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戴维明也不怕何进知道,所以干脆一口说破。 再一个,何进是做事的省长,余书记的行程安排没有必要对他保密,这是戴维明的想法。 何进一听,是财政部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顾宁来拜山头了。 也是,你要查一省的财政局长,必须要过省委书记这一关嘛! 第182章 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 不然的话,不是说你不能查,但没有省委的配合,往往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很容易给领导、给单位留下一个虎头蛇尾的印象。 不但国家纪委没有面子,顾宁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官职升迁是不要想了,还要从现有的位置上挪开,找个清闲的地方养老去吧。 一个能力不足、水平不高的纪检干部,怎么能当大任?! 但这未尝不是他何进的机会! 现在距离余书记接待顾宁还有一小段时间,如果刻意把这段时间利用上,事先给余书记留一个省财政局的正面印象,这个事情还是有很大转机的。 何省长想到这里,立刻毫不犹豫地说道:“维明秘书长,我要向余书记汇报的事情也恰恰和省财政局有关。 如果我的信息来源不错的话,和这次财政部下来的客人要办的事情,是有着很大牵连的。” 戴维明立刻明白了何进的意思。但不管何进是恶人先告状,还是未雨绸缪,这不是他身为余书记秘书要管的事情。 他要做的,就是立刻给何进创造机会,让他在第一时间把这个信息传递到余书记这里。 毕竟,一省财政局,那是要害中的要害,再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所以,戴维明的回答很干脆,“我明白了,您等我消息。” 戴维明挂断了何进的电话,轻轻推开余书记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对正在批阅文件的余书记汇报了这件事情。 余书记皱了皱眉,看向戴维明,“政府的事情到今天也没个当家的,真是麻烦!” 戴维明看着余书记摇了摇头,“我没有听到省财政局出了什么情况!但是说到纪委,省纪委前天被刘广林大闹了一番。” 余书记诧异地看着戴维明,“刘广林的政治素养不至于要大闹省纪委,黄书记可不是省油的灯。” “黄书记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句话,就成为了重点落在戴维明的心中,这是老板在无声地提点他省委领导的个性,必须记牢。 戴维明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刘广林干涉西陵市纪委办财政局的案子,下了‘四不准’的命令,被省纪委的督察一室招去作情况说明。” 余书记摇摇头,“省纪委里也不乏糊涂蛋!请何省长过来吧!”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文件。 等何进赶到水果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车一进省委大院,何进立刻就小步快跑地冲向余书记的办公室。 “坐!维明,去泡杯茶!” 余书记亲手把何进请到会客沙发前坐下,这才问道:“看你跑的这么急,省财政局的篓子捅得不小啊!” 何进也没有说任何废话,用非常客观的语气向余书记陈述了王汉林和刘广林之间的矛盾。 说到最后,何进这才补充了一句,“余书记,我怀疑国家财政部纪检组这次下来,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才是告刁状的最高境界,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却没有落下任何话柄。 余书记心想,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嘛! 国家纪委下来查王汉林肯定是有其目的,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避免因为这件事情,扰乱楚天省的经济建设。 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你何进把什么都说了,最关键的地方却不说,你怎么想的?! 余书记本来就对省政府的工作能力有些看不上眼。 自己拉下老脸,硬逼着刘广林给三镇市拉来的巨型投资,结果被你们这帮子官僚逼走了,我这还没找你们算总账呢! 现在你何进还有脸跑来要求我给你们挡国家纪委的炮弹?! 所以,余书记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嗯!有目的就好!就怕财政部的纪检组没有目的,逮到什么查什么!” 何进听完余书记的话,心里头也是一阵烦躁:你是我们的书记,是我们的大班长,难道不该帮我们撑起一片天吗? 什么叫有目的就好,带着目的来查王汉林,查的是财政局局长,到时候一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我看楚天省政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在这一刻,何进深刻体会到了李子健的难处! “大班长,您看,是不是和纪检组的顾宁同志说一说,有个调查范围也好,这样也不至于太影响政府工作?” 余书记听到这里乐了! “我不说!刘广林这么说了,还搞了个‘四不准’,结果被他王汉林说是干扰地方纪检部门办案。 搞得省纪委都出面了,要他去作情况说明呢!” 饶是何进的脸皮功夫已经到了臻至化境的程度,此刻听到余书记的调侃也不由得微微发热。 “好吧!那我去找一找关主任,毕竟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经历的,希望纪检组能给他些面子。” 余书记不得不承认,何进在常务副省长的岗位上表现一般,但是,斗争经验极其成熟丰富,手段简直层出不穷。 他把前省委书记、现任的省人大主任关主任拉出来,倒也确实是一盘好棋。 不过,何进一定想不到,关主任和万长风是一起蹲过牛棚的,交情过命。 而且这里面的事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有万家的影子在里面。 余书记带着三分考究、七分揶揄地看着何进,心里想着,要是何进知道这个情况,会不会责怪他自己,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 等何进走了,余书记叫进来戴维明,问他关于省财政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搞得刘广林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连国家纪委都出面了。 虽然说,余书记不打算参与进来,但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出人意料,早做打算其实不是坏事,多了解一点信息,也会让他的回旋余地更多一些。 戴维明根本不等余书记相问,立刻把自己了解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余书记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原来如此! 事情的起因居然是因为宜安工业园的基建工程,这让余书记心里头的腻歪就更多一些。 你王汉林要是因为其他问题和刘广林闹僵了,余书记都还有出面缓和一下的打算。 第183章 省纪委的大门碍风水 就因为别人不给你贪污的机会,你就去抹黑攻击别人的家属?! 这还是共产党人吗?! 这叫向来视原则如生命的余书记怎么帮你转圜?! 而且,你王汉林也太缺德了,你抹黑的还是曾经受过创伤、留下心理阴影的女子。 你这是骂人专揭短、打人专打脸啊! 想到这里,余书记有些无奈,“难怪小刘不和我联系了,他是怕我为难啊! 维明,你等会儿提两盒茶叶,去家里添上两瓶茅台,跟关主任约一下,晚上我去他家里坐一坐。 唉! 从什么时候开始,革命同志之间就变得这么生分了!” 戴维明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从来也没有亲热过啊!” 余书记摇摇头,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那是因为,我们的友谊你们看不懂。” 戴维明没有说话,脚步匆匆地出了办公室,顺手轻轻地带上办公室的门。 老板这是遇上烦心事了,需要静一静。 不过,余书记想静一静也很难。 没过多久,顾宁就带着调查组的几个人,来到了余书记的会客室,向余书记汇报财政部对王汉林的调查意见。 余书记安静地听完之后,表态说道:“王汉林有多大的问题,对我省的经济是建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想,你们这些专业干纪检的人,心里头应该很清楚。 那么,顾宁同志,你能不能给我说一说,这个王汉林还有没有抢救的余地,会不会搞得楚天省财政局要大塌方!” 顾宁想了想,直接摇头,“余书记,哪怕是我们这次下来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仅仅是我们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王汉林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被党组织挽救的任何价值。 财政局的事情,大家都懂! 很多事情碍于政策不好办、不能办,但是地方上要发展经济,又不得不办,只好在政策之外搞出各种变通手段来,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像这样的问题也不是我们这次来调查的重点。 我们在此调查的重点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变通中,产生的灰色、甚至是黑色地带的经济问题。” 余书记听到这句话,已经有些不想说话了,也没有话说。 财政部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见这个顾宁在下来楚天省之前,就已经做了相当的工作。 不管是案子上的,还是人事上的,甚至连财政部相关领导的思想工作他都已经做好了。 现在,哪怕是余书记想要拦着顾宁,不让他往下查都不可能。 甚至想找个人出来给他打招呼都不容易。 所以,余书记就很有些意兴阑珊,“唉,不如意事十八九,正用此时风雨来。 那就按照你们的既定计划,好好查一查吧!有什么难处,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余书记说到这里,把戴维明介绍给了顾宁,“顾宁同志,这位是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也是我的秘书戴维明同志。 你们在楚天省调查的这一段时间里,他是你们的联系人。” 顾宁笑了笑,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客气,直接请求道:“余书记,您也看到了,我们这次来调查的人不多,调查的主要力量还得依靠楚天省纪委。 您看,我们是不是去拜访下省纪委的黄书记?” 余书记听到这个话,当时就觉得味道很多。 你们要去找省纪委协助办案,那就直接去找好了,这种问题好像根本不需要和我这个纪委体系之外的人打招呼吧? 还是说,你们是想让我给黄书记打声招呼,让黄书记听你们的招呼? 不要说我没有这个权力,就算我有,就算我打了这个招呼,你们敢使唤黄书记吗?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副部级领导!还是副部级领导当中的天花板! 顾宁看着余书记疑惑地看着自己,笑着解释了一句,“我们来的时候,听说黄书记是个很严肃的人,很看重规矩。 我怕省纪委的大门不好进啊!” 余书记这才明白,合着顾宁还真是给刘广林打抱不平来的。 不过,那也是黄书记的麻烦。 “嗯,我让小戴陪你们去一趟!” 余书记看着小戴领着顾宁一行人离开了小会议室,这才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在大班椅上坐了下来,他在等电话。 等省纪委黄书记的电话。 十分钟之后,电话铃响起,余书记收回看向窗外的眼光,伸手提起话筒。 听筒里,传来黄书记那粗粝的大嗓门,“余书记,您让小戴送财政部纪检组的人来我这里,是有什么安排?” “是这件事啊!那是他们担心你们的大门不好进,我这才让小戴送他们一下。 省纪委大门难进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中央了,这是好事啊! 说实话,这样会让我们的广大干部多了一份安全感!” 黄书记听到余书记这句挖苦,心中也是一哆嗦:班长,咱们说话不带这么损的! 都一把年纪了,您这样损我,合适吗? 当然,黄书记非常清楚,余书记让他的秘书亲自送人来,肯定有说法,这个必须要问清楚,不然下一步要怎么走,可就是个难题! “领导的批评我们一定要记在心上,一定改正。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 黄书记的这灵魂一问,让余书记更加的兴趣索然了。 你个老黄,在官场沉浮这么些年了,在纪检部门也主政一方有些年头了,难道不知道财政部门就是个雷区吗? 这个地方是经得起查的吗? 我还能怎么指示?难道你们还真要我像刘广林一样,也给你们也下一道“四不准”的命令? 觉悟是个好东西啊! 这一刻,余书记都有些想念起刘广林来,那是个真有觉悟的奇才。 “我没有任何指示,我能有什么指示呢?上一个在这个问题上做出指示的中管干部,不是也被你们请去作说明了吗?!” 卧槽! 黄书记被余书记这一顿夹枪带棒的,给整不会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黄书记重重的撂下电话,开始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第184章 正部级干部的沟通 余书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帮刘广林出气、找回场子呢,还是另有所指? 最终,黄书记认为这两者都有,不然余书记的口气就不会这样别扭,不会说“不是也被你们请去作情况说明了吗”。 尤其是这个“也”字,已经是最明显的暗示了。 那就,给配合财政部检查组调查的干部打好招呼,该管的管,该查的查;不该管的、不该查的,坚决不管不查。 顺势整顿整顿机关风气,尤其是后勤处,把那副不锈钢的伸缩大门给我拆了。 碍着风水犯小人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让人误会省纪委是怕了刘广林,这才拆掉自家大门。 黄书记的意思,让这些外行人去误会好了,无足轻重。 唉!我一个堂堂的省纪委书记,居然要在看大门这样芝麻大的事情上费脑子! 但是,紧接着,黄书记也陷入了和余书记同样的困境,我该怎么打这个招呼? ······ 当天晚上的七点多钟,余书记领着戴维明,第二次走进关主任的家。 关主任的家同余书记的家离的不远,隔壁小区。 关主任从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很自觉地从省委大院一号别墅搬了出来,搬进了隔壁的人大新小区。 房子很新,也很大,灯光明亮,显得富丽堂皇。 余书记同关主任的家人寒暄完,就被关主任请进了他的小书房,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茶,两人这才开始交换意见。 这种很私人的会晤,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双方都应该谈实际情况,坦诚自己的意见,这样才会有很好的交流成果。 要不这样的话,办公室不是更好吗? 所以,余书记也没有客气,把省财政局王汉林已经被纪检部门盯上了这件事情,简单地向关主任介绍了几句,立刻进入了正题。 “老书记,何进说要来请示你,不过我猜,有些细节上的东西他肯定没有说。” “哦?”关主任坐正了身子,“这个事情还有个导火索?” 余书记点点头,“是啊!刘广林从德国招来克拉斯农机产业链,落户在西陵市宜安工业园区。 一整条的产业链,这个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规模不小。 这个负责统筹建设的副指挥长人选,王汉林有了中意的,也向西陵市委推荐了。 但,奈何刘广林拿来了宜都市搞的那一套监管程序,叫王汉林下不了手! 于是,王汉林就开始发牢骚,影射了刘广林的媳妇。” 后面的事情,余书记没有说,关主任也不会听,听到这里就足够了。 关书记摇摇头,“何进这个同志,我一直不是很看好他!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毛糙了!” “怎么说?” “何进今天可是领着分管林湖地矿的小韩、招商引资的小高和分管工业的小林一起,四个人来我的办公室联合诉苦啊!” 余书记听的有些愣住了! 一个常务副省长、三个副省长,这都能顶起整个省政府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余书记稍稍多想了一点,立刻就把何进的意图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是在起势啊! 关主任在听完余书记的情况说明之后,结合何进下午的表现,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想问鼎楚天? 两人相视一眼,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出来,直接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关主任点点头,语气有些冷肃,“看来某个人对全面主持省政府工作还抱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啊! 因势利导,顺水推舟,打得一手好算盘!” 余书记轻轻摇头,“无论如何,对这种不惜搅乱省内政治风气,也要争一争的干部,我是看不上的。” 关主任很自然地问道:“余书记,你的打算呢?把罗庆全同志推出去和他们斗吗?” 余书记摇摇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会支持的。而且,对罗庆全同志最近一段时间的种种表现,上层是失望的。” 关主任当然很清楚。说实话,罗庆全的内定省长人选,要不是当时的关书记一力促成,结果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直到现在,两人才算是真正交换了自己的看法。 关主任的意思很清楚,要把罗庆全推上省长的位置;而余书记直接说了,他不会支持的。 现在,就看两人在这一块,能不能找到新的粘合剂,保持着省委和人大的紧密联系。 关主任有些苦笑,“这个小罗也是个糊涂的。为了一个铁道部,居然就把刘广林给得罪死了。 这其中,搞得我当时都没好意思向老万开口劝和。” 余书记笑着说道:“也是,发展到连黑枪都打响了,确实出人意料。而且,这样的矛盾还真不是可以轻易化解掉的。 不过,我倒是挺佩服小刘的,他对铁道部的老刘居然可以做到公事公办。” 关主任看到余书记在对罗庆全的事情上,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也就扯转话头,说起了刘广林。 “这个刘广林我还是有点了解的。”关主任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别的不说,一个松宜煤矿就把我的前秘书给弄进了地矿局。 是个既有正义感又有大局观的好干部!” 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余书记听得多了,摇摇头,他不打算再坐下去了。 如果关主任在省财政局王汉林被查的这件事情上,再不拿出自己意见的话。 关主任已经看出,余书记有了告辞之意,于是笑着说道:“教员说的好,‘扫帚不到,灰尘不掉’! 财政局怎么啦?就不能查吗? 依我看啊,不但要查,还要查个清楚明白才好!” 余书记听到关主任这样表态,立刻明白了,在省财政这一块,老书记是清白的。 那就好! 没有了这个最大的顾虑,余书记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起码,不用给前任擦屁股了! 于是,他礼貌地也起身相谢,轻声感慨道:“还是老书记高风亮节!” 关主任亲自送余书记出了院门,这才回到小书房,细细地思索余书记今晚说的话,有哪些是重点,有哪些是在打掩护,以及他今天送礼上门的用意。 第185章 关书记准备提前退休 这种事情,需要丰富的阅历和敏锐的观察力,好在这两点关主任都不缺。 他立刻反应过来,余书记今晚来的用意,最主要的只有一个,就是从他这里讨个定心丸。 那就是向他交个底,自己有没有参与到省财政局的腐败行动当中。 至于王汉林和刘广林的矛盾、何进要勇猛精进什么的,不过是余书记打出来的烟雾弹。 甚至连讨论罗庆全的内定省长大位,都只是他的借机表态而已。这种轻描淡写之中定乾坤的手段,一般人真的学不来。 唉,一个人的心机怎么可以深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关主任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余书记你的“高风亮节”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关主任拎起书房里的电话,拨给了罗庆全。 “老书记好!”罗庆全的声音毕恭毕敬,“您有什么指示?” “小罗啊!我刚才和余书记交换了下意见,他对你不是很看好。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折腾得怎么样了?” 罗庆全听到这里,心里头很有些酸楚。 他现在就像一位浑身涂满了胶水的人在百米冲刺,处境异常的滞涩艰难。 但是,他又不能就这样和关主任瞎说什么大实话,那不是在打消了他帮助自己的积极性吗! “目前看来,影响不是很大。主要是响枪了,被打的还是一位中管干部,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快能消化掉的。” 关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回来吧,把工作中心放在省里。 你现在的情况,适当的防守也是一种不错的策略。搞得人心惶惶的,得不偿失啊!” 罗庆全听到这里,心里面也一个激灵,这是省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书记说话从来都是言之有物的。 “您是看出什么来了?老书记,请您提醒我一下,我最近的重心都放在了京城,省里头就有所忽视。” 关主任看着窗外的夜色,心情有些不快。这个小罗,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明白了,真费劲! “今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何进领着四大省长一起来我的办公室,告财政部纪检组的状。” 罗庆全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自己内定的省长大位可能不保这个事情,还真有明眼人看上了。 这不,何进都敢明摆着起势了。 不过,何进你再怎么能耐,就凭你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人,也不可能上省长大位的。 想到这里,罗庆全安慰了关主任一句,“老书记,他们五个人身后的势力加起来,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作为。 您放心好了,他们起不了势! 这也就是您的眼光深远,提前两年就在帮我布局。要不然就凭我自身的条件,一百个也够不着省长的位置。” “糊涂!”关主任实在没忍住,轻声呵斥了他一句,“你就不担心他们借势吗? 我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很少有我想干却干不成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能借到刘广林的势,我干不成的事情又要多一件了。” 罗庆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何进给自己汇报刘广林查西陵市财政的主要目的,是要挑自己和刘广林打起来。 不对,他根本不需要挑拨矛盾,他只要把告诉我的事情,随便以什么方式告诉了刘广林,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到时候,就算我不搭理他刘广林,刘广林也会抓着市财政局不放,使劲打我的。 一想到刘广林身后站着的大块头们,罗庆全头皮都是麻的! 姓何的,这小手段用的可以啊! 就在罗庆全考量这些事情时,关主任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小罗啊!我今晚正面试探了下余书记对你的态度,很不好。 按照规定,我还可以在省人大主任这个位置上干满四年。 我在考虑,我是不是和组织上谈一谈,用我的提前退休来推你一把。 如果这样都推不动,你也好死了这条心,踏踏实实地把全省党建工作搞好。” 关主任的这句话,直接把罗庆全的眼泪勾下来了。有激动,但更多的情绪是惭愧! 关主任的工作作风一直很温和,不愿意在小事上大动干戈,他最看不惯的,是懒政。 可以说,在他手上提拔的干部都有一个显着的特征,勤政。假如你在勤政的基础上,还能表现出爱民的情怀,那是一定会被他重用的。 罗庆全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时候,他还是西陵市的市长,和他搭班子的市委书记是典型文革干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吃喝玩乐。 那一段时间,是他罗庆全最为辛苦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瞒着市委书记做,默默无闻地做。 幸运的是,他的情况很快就被关书记关注到了。 关书记在持续观察了他两年,发现他一如既往的任劳任怨。当即调走了当时的市委书记,力排众议,把他罗庆全放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 之后就一路顺畅了。 尤其是特大工程的落地,省委为了西陵市的政治地位能和特大工程的管理机构平齐,特意将罗庆全的政治级别提到了副部级。 也因此,罗庆全在省内的政治地位一跃千丈,成为了省委常委,虽然是排名最后的一位常委。 因为特大工程的落地,罗庆全也认识了很多的京城权贵,和他们有了各种各样的利益交集。 罗庆全本身又是一位长袖善舞的交际人才,迅速融入了京城的圈子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地从一个岌岌无名的正厅级市长,跃升为副部级的省委副书记,更是争取到了后备省长的大位。 这才是真正的阶级迁跃。 这当中,固然有他罗庆全自己的人脉圈子在出力,但关主任的大力推举也不可或缺。 甚至于,关主任对他罗庆全的欣赏和大力推举才是最主要的。不然的话,京城的权贵圈子为什么要对你一个普通市委书记感兴趣呢! 第186章 沉默就是犯罪 这种知遇之恩,让罗庆全在感动的同时,又多了更多的愧疚。 因为罗庆全自己知道,其实他真没有多么爱民。 尤其是当上西陵市委书记之后,为了更好更快地融入到权贵圈子里,他甚至默许了几件残民的事情。 比方说,朱启明鲸吞私营砂石场的事。 没有他这个市委书记的默许,真以为国家设定的监管制度是虚的吗?!市纪委不能查你朱启明?! 而这种残民之事,是关主任最为痛恨的。 一想到自己在欺骗一位老人,还是位一心为公、对自己恩遇有加的老人时,惭愧之情真的难以抑制。 罗庆全在这种感动和愧疚之中,做了一件他这辈子最为正确的事情。 他决定把自己在西陵市犯的错误,有选择地向关主任汇报一下,以减轻自己强烈的愧疚心理。 罗庆全再是官迷,但让他利用自己恩人的政治生命来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做不到。 那可是四年的省人大主任啊! “老书记,我还是来您府上吧。有点事情要直接向您汇报,您听完之后再做决定可好?” 说完这番话,罗庆全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等候老书记的决断了。 “嗯!电话里不方便说的话,你就过来嘛!刚好,我这里也发现了些新情况,你需要引起警惕。” 听着老书记温和的声音,罗庆全心中阵阵酸楚难以抑制。 他放下话筒,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感受着那灯火里的温情,眼角有泪流出。 罗庆全找来自己的专车,上车之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神情也重新变得严肃坚定起来。 他放下车窗,清凉的夜风吹去了他身体上燥热,也让他柔软的心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就当作是不让老书记伤心失望,今晚的思想汇报也必须是有选择的。罗庆全暗自决定,就把朱启明的事情有选择地向老书记做个简单的汇报吧。 关主任没有在书房里接待罗庆全,而是选择了在小院里,在葡萄架下。 灭蚊灯已经熄灭了,月色,夜风,藤椅、清茶,确实是个谈天的好所在。 只是谈天的两人,脸色都很不好。 关主任的语气有点冷淡,也有点生硬,“这么说,朱启明的那些事情,你基本上都掺和进去了?” 罗庆全的神色很坦然,他看着关主任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那连夜色都遮挡不住的失望,摇了摇头。 “我要是掺和进去了,以刘广林的手段现在也查出来了,您肯定比我自己还要早知道。 但我没有。 我在朱启明这个人身上,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姑息和纵容。 老书记,当领导的,有时候沉默就是犯罪!” 关主任细细品鉴了一会儿这句话,不由得深以为然。 诚然,人在官场,有很多的不得已。 就朱启明那个强势的连襟,一般干部很少能扛得住他的压力;而且,特大工程里面的利益盘根错节,哪里就能少了各种交换的?! 干部威信,往往就在这些看似平等的交换之中流失的。 所以,就自己接到的相关材料来看,最起码,罗庆全这个人在经济上是清白的,这一点没有给自己丢脸。 这也是关主任今晚想要用自己今后四年的人大主任,来确保罗庆全省长大位的一个出发点。 毕竟,没有多少干部能经受得了几亿、十几亿金钱的诱惑。 但是,就好像有些孩子经不得夸奖、一夸奖就要翻天一样,罗庆全这个人也经不住他来夸。 想到这里,关主任索性板起脸,声音冷硬地质问起罗庆全来。 “你可不仅仅只有朱启明这点事。西陵市递上来的材料显示,你对整个西陵市的党建生态都做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一个幼儿园教师,十一年里从什么也不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高位。 更为荒唐的是,分管的还是组织部门的主体业务——干部处。 这是个没有二十年经验的老组工根本玩不转的位置,你怎么就放心让她上去的?” 说起幼师田泉泉,这人可真是罗庆全的鼻梁骨,碰不得! 一碰之下,不是流泪就是流血。 “老书记您的这个批评我不接受。”罗庆全低下头,声音急促地解释,“人有好恶之心这不假! 可是,我提起来的这个干部,工作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犯过错误。 这一点您很清楚,在如今遍地改革的时代,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干部! 正是考虑到组织部干部处需要稳妥的干部来管,我这才把她从统战部部长这个位置上给调过去的。 我要是真和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把她一直放在统战部不好吗? 事情少,责任小,社会接触面广,可运用资源足够多,这么神仙的一个位置,还有什么位置比这个更好的了?” 关主任听到这里,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睛,近乎叹息地说道:“不犯错误的干部就是好干部嘛? 你这个道理讲不通! 庙里的泥菩萨何曾犯过错误呢? 小罗啊,我一直讲,大做大错、小做小错、不做不错这个想法要不得,这是懒政、惰政者的借口。 从我接到的组织材料上看,这个田泉泉根本就是一块人肉图章,什么事情都不管的人肉图章! 这样的干部,这样的女性干部,你提拔了,重用了,就说明你在政治上短视了。” 关主任这一通批评,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罗庆全的鼻梁上,让他都能感觉到嘴里的咸味。 “好吧!老书记,您说我在政治上短视了,我承认!”罗庆全的声音略显沙哑,“可我和这个田泉泉真的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如果我真的和她有什么特殊关系,她都被西陵市委停职了,还不来逼着我给她求情讲理运作一番吗?! 早就逼死我了! 可您何曾见过我回过一趟西陵市?” 罗庆全的这个解释关主任能接受,因为这种为了官位出卖自己的女性干部,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正是这些模棱两可的材料,才让罗庆全看上去既清廉又正直;正是这些美丽的误会,才让关主任生出要扶罗庆全最后一把的心思来。 第187章 似乎尘埃落定? 关主任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罗庆全,看着他的鬓角有银发在月光下闪光,心中不由得一软。 “这样吧!我这几天里找余书记沟通一下,看看这样运作的可行性大不大。 实在不行,我去一趟江南省,让万长风来帮我运作运作。 不过,我这里丑话可是提前和你说清楚了。小罗,你坐上了省长的位置,你就是咱们这个派系的领头羊。 政治继承者,向来都是好的、坏的一起继承,光想着继承良田不继承债务,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美事! 你考虑清楚了再答复我!” 罗庆全听到关主任连去江南省,给万长风赔不是的想法都有了,在这一刻,他思绪如潮,心情比他出发之前更加激动一些。 “老书记,算了吧!”罗庆全声音诚恳,语气低沉,“我们在付出这么多之后,即使当上了省长,也是有名无实的省长。 再者说,这种亲人被打黑枪的事情,一般来说,是不会被人原谅的。 老刘在江南、西北的势力已经被万家铲除的差不多了。尽管如此,万家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老刘自己都在叹息,有了万家这个绝大的阻力,他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别想进局了。” 关主任摇摇头,很温和地说道:“小罗啊,我们这群蹲牛棚的人,对命运的作弄手段已经领会得够多的了。 阴差阳错之下的误会而已! 万长风相信,不管是小刘还是你,都不可能指使朱启明对刘广林开黑枪的。 但是,万家必须挽回面子,这个是不得不为的事情。小刘又没有人给他转圜,只能干受着,连还手都不可能。 我和万长风是一起蹲过牛棚的,这也是万长风敢把刘广林放到楚天省的一个原因。 想当初,刘广林能去的地方可是不少啊! 在中办的认真安排下,沿海的县级市他刘广林可以随便挑。 甚至粟老都说了,把刘广林放到太湖地区下面的几个县级市,哪怕是有小沪上之称的昆承市当个市委书记,也不算违规。 可是,老万想到国家也不能全靠沿海发达地区撑着经济,中西部地区也要发展啊,这才把他放到了我楚天省。 我为什么非要给他一个省委委员的身份,原因就在这里! 结果也表明了,刘广林值省委委员这个价。不但值,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 罗庆全很有点惊讶,老书记你和万家有共患难的交情,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下? 你要是说出来,我和刘广林怎么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吧! “老书记,您现在说这个,我听着心里头难受。” “你是不是在怪我,怎么不早点和你说,是吧?”关书记侧了侧身子,“去年刘广林给我拜年,我让他给万长风捎去两瓶七三年的老茅台。 万长风要是愿意让刘广林知道,他自己就会和刘广林说;他要是不愿意让刘广林知道,那就说明,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不关小一辈的事。 他万长风既然没说,我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个呢? 你还不如刘广林这个小年轻吗?! 就算我真的说给你听了,你就能忍得住不和刘广林打吗? 该打还得打起来!” 罗庆全幽幽长叹,“这可真是,大水冲翻了龙王庙啊!” 关主任温和地说道:“现在嘛,你们怎么都不可能是一家人了。 我之前的考虑是,我和万长风的关系确实很好,但你结交下来的关系,是你自己的。 我们这个派系,最终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刘广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典型的后备干部,努力交好了比什么都强。 唉,可惜了!为了一个朱启明,坏了局面!” 关主任一口气讲了这许多,有些意兴阑珊。 他冲着罗庆全摆了摆手,“是当个弱势省长,还是认真搞好楚天省的党建工作,你自己考虑好。 但,不管你怎么考虑,眼下已经有其他势力盯上你了。 十月份我要去京城一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回吧!今夜真凉!” 事实上,事情的走向也真的像关主任预言的这样,很快就有了结果。 在省纪委的协助下,顾宁带队的纪检组在来楚天省第四天,就落实了财政部纪检组的工作要求,双规了王汉林。 令大家深感不解的是,顾宁最终还是把这个案子发还给了楚天省纪检委审理。 既没有按照惯例,让王汉林一案异地审查;也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带回中纪委办理。 要知道,顾宁的工作单位全称,是“中纪委驻财政部纪检组”,名片上印着鲜红的国徽。 这个案子带回中纪委办理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外界都在纷纷猜测,具体原因众说纷纭。 实际上是,关主任亲自跑了一趟江南省,和万长风叙旧之后,万书记这才和顾宁打了招呼,把案子移交到地方纪委。 一来,关主任的面子必须给。 生死之交,哪怕是涉及到自己家小一辈被人欺负了,这个委屈也得忍着; 二来,万家也要充分考虑楚天省委书记的态度和想法。 真当余书记愿意看到自己的地盘,被人当成糨糊桶来搅和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情也得交给地方办理。 最主要的是,为了这件事让顾宁做了个恶人,万家人过意不去! 真把王汉林异地审查了,顾宁得罪的人可就不是一两个了,是好几派的势力! 关主任这一系的人肯定要伤筋动骨;何进就更不说了,真要是有个猫腻的,他这个常务副省长就得掉下来。 更不要说楚天省纪委了。监管不力,难道黄书记不要负责任、被处分吗? 事情真要发展到那一步,余书记哪怕是乌龟度量,也会对顾宁有看法的。 所以,顾宁这一抓一放,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所有人,除了没事找事的王汉林,都对顾宁有一个好印象。 尤其是楚天省纪委,不管怎么说,都欠顾宁一个人情。 顾宁回京的第二天,省纪委的黄书记亲自出面,终止了西陵市纪委对季长春一案的审查。 第188章 隔山打牛里套着无中生有 季长春和王汉林并案处理,被省纪委带去了三镇市继续调查审理。 但审理的结果刘广林已经有了预估,不大可能比上一次更坏。 就是他对市纪委下了“四不准”的那一次。 至于西陵市重审季长春的材料,省纪委全部带走了。省纪委就是想不带走,西陵市委都不可能同意。 你省纪委不把材料带走,材料里涉及到的人和事,你让我们西陵市纪委怎么处理?! 至于省纪委怎么“消化”这份材料,就看黄书记和罗书记的交情了。 整体上来说,楚天省纪委这一次的做法,有点出格。咄咄逼人就不说了,也没有身为上级领导单位的格局。 孙书记正和刘广林谈这个事情,他担心刘广林年轻气盛,不理解省纪委的做法,有情绪,正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省纪委出面处理季长春这个案子,也算是维持省里各方势力的一个平衡吧! 黄书记这个人,大局观还是很强的。 而且,余书记都把省纪委的大门拆掉了。我们西陵市委要是再有什么怨言,场面上也不好看。” 孙书记说的道理刘广林能不懂吗?!但心里头的不痛快也是实实在在的。 “字纲书记,我这点情绪能够自我调节,你不用担心。”刘广林看着墙上的红旗,目光灼灼,“身为党员,就失去了骄矜自傲的资格了。 好在这一次风波不大,平息的也快,对楚天省、西陵市的经济建设,都没有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这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孙书记摆摆手,“广林啊,我们之间谈话,不需要做这样的官面文章。你受了委屈,李子健知道,我知道,省委里头明白的人更多。 尽管季长春和王汉林并案了,但要是省纪委没有给他们一个足以惩前毖后的处分结果,不用你说,省委这一关,余书记这一关就过不去。” 孙书记的话算是给这场政治风波盖棺定论了。 看上去,刘广林好像在这场风波中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尤其是季长春,居然还被省纪委提走了。 但,知情者无不为刘广林身后的万家势力侧目。 黄书记此时正在省纪委的小会议室里,召开专题研讨会,专门讨论季长春一案的定性问题。 所谓专题研讨会,其实就是省纪委的几位常务委员在一起,对这个案子定调子。 因为是研究讨论性质的,可以不带秘书和记录员,这样也方便大家畅所欲言,甚至连骂街都可以。 这种性质的会议还有一个好处,哪怕是会上定下来的事情,会后也可以完全不执行,反正也没有会议记录。 所以,这种发言可以不负责任的会议,更多的是让大家发泄下情绪。 组织生活会,是领导发脾气的舞台;这种研讨会,就是一般领导们发脾气的舞台。 这样的会议,热闹是一定的。 要是放在往常,在座的纪委领导们,无论如何也会说几句刘广林的风凉话。毕竟,这么大的祸事就是你刘广林一手掀起来的。 但是,今天的研讨会真没有。大家在说到刘广林的身上时,自觉地调转话头,仿佛那就是一个禁忌。 黄书记敲了敲桌子,粗粝的声音很洪亮,“三室毛青羊的意见,王汉林的经济问题特别严重,必须从重。 贪污金额巨大,目前掌握了证据的已经有九千万; 情节非常恶劣,甚至连省里扶贫专项资金都动了,这笔钱是全省‘五保户’们的活命钱。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案情要不要对社会公开? 我的意见是,考虑到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以及财政部门的特殊性,这个案子就不对社会公开了。”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当然清楚,要是选择公开的话,不管如何,省政府的威信肯定是要被大大削弱的。 万一有人借机胡搅蛮缠,学何进也来借个势,那是真能让省政府下不来台的。 当然,官官相护的心理也不是半点都没有。回护心理这个东西,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人都有维护自身阶级的天性,这一点,真不是开几场会、发几份文件能扭转纠正的。 所以,大家一致点头,这个议题就过了。 接下来,就是西陵市前常务副市长谭振东的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 黄书记在讲这个问题的时候,把季长春的问题和谭振东放在一起讲,最终也形成了统一意见。 有鉴于谭振东、季长春两人,贪污受贿金额巨大、情节恶劣、手段隐蔽,省纪委决定拿这个案子当成反面的典型案例,组织全省的地市级纪检干部,进行警示性的学习。 省纪委开的这种性质的研讨会,根本没有丝毫保密可言。 散会还不到半小时,罗庆全就听到了会议详情。当时就把他气得,砸了一个茶杯。 省纪委欺人太甚! 凭什么王汉林的案情就要保密,谭振东、季长春的案情就要公开! 黄大头你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扇我大嘴巴! 但是,罗庆全在省里的根基并不稳,也不能拿省纪委的黄书记怎么样。 甚至于在某些时候,他罗庆全还要弯腰下去,讨好黄书记才行。 毕竟,省纪委书记是有权监督他这个省委副书记的! 唉,当上省长就好了! 在这一刻,罗庆全更是深深懊悔,为什么也听老刘的蛊惑,怎么就和刘广林干上了。 但是,罗庆全也不是一点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他在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省政府办公厅调研,下达了一系列的学习要求。 谁都知道,省政府办公厅有多忙。但是,加强政治学习是党建的一个重要手段,谁也不能拿这个来指责他。 这是省委副书记的天然权力。 当然,这个举措仅仅只是罗庆全挽回影响的一个小动作,更多的用意是在恶心何进。 罗庆全真正隔山打牛的一拳,是在省财政厅大搞政治学习、大搞机关作风建设、大抓人事考核,全力建设举报制度。 本身来说,省财政的一把手进去之后,整个省财政厅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第189章 余书记连夜下西陵 这事情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省委就把手伸进来了。而且,看罗书记这个架势,算总账的意图很明显啊,这谁受得了! 于是,整个财政厅的干部,说话的声调都不知不觉地降了三度,脚步声也轻了很多。 外界所有人,包括分管财政厅的何进副省长,也拿罗庆全没有办法,只能干看着。 最绝的是,随着各种举报渠道的建立,不管他罗庆全有没有收到举报材料,在别人的眼里,他都是有的! 这一招就是典型的无中生有啊! 余书记看着罗庆全成熟的斗争手段,丰富的斗争经验,心中也在感叹,老书记看人的眼光真不差。 起码,罗庆全这几招组合拳打下来,在省委里已经有了安身之地。 哪怕他立不了命,当不上省长,也能在副书记的位置上坐稳,干好。 省内的政治局面虽说有些动荡,对经济建设的阻碍却不大。各方面的势力都给余书记的面子,尤其是万家。 对于顾宁果断地把王汉林移交给地方纪委处理的做法,余书记的心里头还是很受用的。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王汉林不占理,万家这样的处理方式说个实话,其实是有点委屈了自家孩子的。 听说刘广林在西陵市大搞党建,开始了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考核,余书记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跑西陵市一趟给他撑腰去。 毕竟,人家孩子受了委屈嘛。 只是,余书记最近的时间比较紧张。京城的会议越来越频繁,讨论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楚天省的业务范畴,上升到了国家甚至国际层面。 这个信号很清晰,上层领导就是直白地告诉他,年底的大会,他将以楚天省委书记的身份入局。 这个尊贵身份的含金量,已经无需多言了。 想到这里,余书记下定了决心,他要跑一趟西陵市。 现在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省委书记,很多话可以和刘广林说得相对随意一些。 真的等到过完年了,到时候身份转变之下,想要这么随意地和刘广林谈天,那怎么可能! 到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对政策的解释,或者说本身就是在政策。 政策重于泰山,怎么可以随意乱说! 刚好,戴维明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余书记伸手接过文件,顺口说道:“小戴,今晚赶场夜路去西陵,把明天的日程都推一推吧!” 戴维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余书记一眼,提醒道:“现在通知保卫处的话,时间上只怕太仓促。而且,夜晚到西陵市的话,安保措施不太放心啊。” 余书记点点头,“你现在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好了就通知我们。晚上嘛,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戴维明见状,立刻点头出去安排了。 他第一个要通知的是办公厅保卫处,领导的出行保障在那时还是保卫处负责。 戴维明在通知保卫处的时候,特别强调了一点,一旦准备好就立即通知他,今晚要赶夜路。 然后就是通知西陵市委做好接待工作,并没有说余书记下来的主要意图,虽然孙书记一再追问,奈何戴维明自己也不清楚。 就这样,到了晚上的七点多钟,一辆导引车,两辆安保车,四辆车组成了一个小车队,带着点神秘的氛围在夜色里,驶向了西陵市。 刘广林得知余书记要来西陵市的消息时,他自己正在宜都市委开安全生产专题会,布置检查新农社各个投产企业的安全状况。 安全生产,警钟长鸣。 这是一项需要常抓不懈的重要任务,也是当时需要下大力气、下苦功才能搞好的任务。 而且,这在当时还真没有一个具体部门负责抓生产安全这一块。 当时的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又叫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从名字里就能听得出来,人家的主体业务是针对煤矿生产的。 而且,还是国家经贸委下属的机构,本身的职能和权限就有很多天然缺陷。 虽然在三月份,国家成立了安全生产委员会,新机构的很多权力边界还是很模糊的。 刘广林的做法很直接,在市政府办公室成立一个安全检查组,张晓强亲自任组长,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当副组长,用行政级别的高压力来推动安全生产制度的建设和落实。 总体上来说,效果也不算特别差,但也谈不上有多好。和后世“安全大于一切”的基本生产原则,没有可比性。 为了让“安全生产”的警钟长鸣,刘广林的做法就是不定期地开展安全生产大检查,每个月至少要就全市安全生产形势开一场会。 刘广林相信,只要他持之以恒的做下去,“安全生产”这根弦是一定会在干部群众的心中绷起来的。 开完会,顺带着处理了一些比较急的公务,这才连夜赶向高速路口,迎接余书记。 秋夜如水,宁静凉爽。 刘广林站在高速路口,看着领头的孙书记那微微佝偻的身影,有些出神。 孙书记在普通干部眼里,已经是位高权重了,是绝大多数干部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这样的高级干部,他的工作比普通干部轻松吗? 在刘广林看来,完全不! 不要说是孙字纲,就说罗庆全,哪怕是刘广林对他抱有很深的怨气,也不得不说,罗庆全的工作是忙碌的。 至少比普通干部要忙碌的多。 在工作这一点上,可见高级干部普遍没有普通干部好当。 真的来说,后世的躺平干部刘广林见的不少,他自己也曾经一度躺平过,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生活这一块,高级干部就更加不能和普通干部相比较了。普通干部起码还有自己的生活,高级干部的工作和生活其实已经很难分得开。 不要说像孙书记这样的高级干部了,就连刘广林自己也是忙到生活里仿佛只有工作。 当然,也有早上睡到十点,下午打麻将,晚上办公的厅局级高官,尽管为数不多。 不过,这样的干部无一例外,都是这样放纵自己一段时间之后,就落马 第190章 党建难,难在立信仰 这也是我党的高级干部,必须经常性保持政治学习的主要原因。 毕竟,在这样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的背后,没有为国为民的信仰支撑着他们,要变质真的很快。 虽然刘广林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是爱国主义者,甚至是无可救药的爱国主义者。 前世,他和他的高中生儿子在谈到国人的信仰时,儿子随口一句“国人普遍没有信仰”,直接把他整破防了。 国人怎么可能没有信仰呢? 爱国难道不是一种信仰吗? “孩子,最高级、最尊贵的信仰是爱国!从这一点上说,我们的国人有信仰!” 这是刘广林当时脱口而出的话语,发自肺腑。 所以,目前西陵市的党建工作困难重重,主要原因是没有加固广大干部的精神信仰啊! 刘广林忽然找到了从根子上来重建西陵市党建工作的抓手,这让他对下一步的工作有了全新的计划。 就在刘广林畅想工作的时间,余书记的车队已经下了高速,雪亮的车灯惊醒了刘广林,他振作精神,跟随孙书记迎了上去。 余书记这一次来西陵市,没有安排省里其他干部随行。他在戴维明的陪同下,走向了迎上来的孙书记。 两人握手完毕,按照惯例,余书记就可登车了。可今天他一反常态,对刘广林招了招手,说道:“小刘,上我的车。” 刘广林跟着余书记上了一号车,坐在余书记的左手边,静静等着余书记的问题。 余书记在刘广林面前很和蔼,语气也温和,“小刘啊!省委把你放在党建岗位上,是想看看,你这个有名的小机灵鬼,有没有办法带着我们在党建工作上趟出一条新路子来。 目前看来,你还是很有想法的。 明天陪我走几家单位,看看你们的党建新成果。” 刘广林根本不吃余书记这一套,你这一下子把我架这么高,后面的事情我还怎么做? “余书记,我恐高啊!”刘广林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党政建设,那是我党多少精英干部一直重视的工作,哪里会这么快搞出新东西来? 相反,我倒是觉得我们现阶段的党建工作,普遍走进了一个误区。 我们一直提倡改革,结果坏的部分没有改掉多少;传统的东西倒是被革除了很多。 余书记,目前西陵市的党建状况,不容乐观啊!” 余书记听到刘广林这样直言不讳,也来了精神,“那你说说具体情况! 我看你们搞的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的做法就不错嘛! 考文化、看素质,淘汰掉一批思想落后、能力不足、文化水平低的干部,引进一批有理想、有文化的年轻干部,这是很好的开局啊!” 刘广林摇摇头,“有什么办法保证这批招进来的年轻干部,不会发展成为我们刚刚淘汰掉的这些人呢! 所以,我们市委的这些迫不得已的做法,只治标,不治本啊!”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刘广林摇摇头,很坦率地说道:“有一些模糊的想法,而且有些惊世骇俗,到时候需要进一步向上级请示。” 他这么顺嘴一说,突然想到,按照历史惯性,明年年初余书记可就入局了,到时候他就能直接做主了。 于是,他赶紧改口道:“因为涉及到重建党员干部的信仰问题,到时候还要借助国外的反面教材来进行制度宣传。 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我们西陵市委不得不慎之又慎。” 余书记听到“重建信仰”四个字,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可不容易,还是年轻人心气高! 车队很快到了桃园宾馆,就是以前的西陵市委招待所。 市委招待所重新装修了之后,前任市委书记罗庆全认为“招待所”这个名字不好听,土不拉几的,就改成现在这个“桃园宾馆”了。 刘广林并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作为一个市委的机关单位,这个名字有些香艳了,还有点引入菲菲的不正经。 余书记对这个名字也不感冒,从他看向宾馆招牌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不亲切! 刘广林把余书记送进桃园宾馆之后,立刻赶到市委,通知市委办公室连夜加班,把明天要去考察组织部、市财政局、市审计局这三个地方的组织资料搞好。 当然,这个晚上要动起来的部门很多,动起来的人就更多了。 首先是环卫这一块,李子健督促环卫局,必须打起一百分的精神,一定要把街头卫生搞好了。 这是门面,不容置疑。 其次是公安交警,各个路口必须满勤,要让余书记看到西陵市的交警是不坐办公室的。 然后,就是各个民生部门,必须要把卫生搞好,以防余书记心血来潮了,下来考察一番。 所以,当晚的西陵市,一直喧嚣到黎明。 刘广林回去之后,也没有闲下来,他在补充完善自己的构想。 要想重建干部信仰,必不可少的自豪感当然不能少。 这一点是老一辈的革命家们,用无数的鲜血和经验传承下来的经验,刘广林不可能傻到会弃之不用。 要想让我们的干部对我们的体制产生自豪感,在现阶段,在这个外国月亮都要比自己圆的时代,就必须要让我们的干部看清楚,资本主义的政府是个什么样的政府。 刘广林相信,只要他客观地做到这个一点,加上适当的解说,那么参加学习的干部不但开阔了眼界,也能在心里,产生一个很直观的对比。 这些干部里面,真没有愚蠢的,都有着很强的好坏分辨能力。 到时候,他们就能很清楚,所谓“先进的资产阶级政府制度”,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也就不可抑制地对我们自己制度的先进性,产生不可动摇的自豪感,从而重铸自己的信仰,转变自己的价值观。 只是,刘广林很担心,这种做法在普遍崇拜国外制度和文化的世纪初,阻力之大不是他能想象的;风险之大,也不是他能想象的。 但,既然是搞党建工作,总要干出点名堂。 是默默无闻地做一个官僚,溺死在名利的旋涡里;还是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披着党旗埋在山下。 这不难选择! 第191章 余书记的行程安排 昨夜余书记在车里,亲口提到要去几家单位看一看党建成果,刘广林当然不能怠慢。 早上的七点,刘广林准时来到了桃园宾馆的餐厅,招呼余书记的随员戴维明,一起吃早餐。 余书记本人的早餐,会有生活秘书安排,不需要戴维明和刘广林操心。 这是戴维明第三次见刘广林,前两次都像昨天夜里一样,来不及相互了解。 “戴秘书长,这里的小笼包意外的不错,口味鲜美,一点也不油腻,没有忌口的话,可以试一试。” 刘广林很俗套地和戴维明套着近乎,一边迅速地装满自己的餐盘。 戴维明看了一眼刘广林盘子里,馒头、花卷、油条什么都有,真的满满当当,不禁有些羡慕。 “还是年轻好,吃这么多碳水也不会发胖。” 听戴维明说的这句话,他是对养生学有点研究啊! 刘广林表示,这个话题我可以陪你聊几天,毕竟前世打下了好底子,不聊浪费。 “控制好血糖,维持好吃、动两平衡,碳水高一点反倒是好事情,可以把代谢水平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高的位置。” 戴维明听着刘广林一张嘴都是名词术语,心里头有点惊讶,这个刘广林今年也才二十八岁,怎么就对养生产生了兴趣? 至于刘广林和他说的怎么去维持代谢水平,保持年轻的身体状态,这些知识点反倒变成次要的。 “哦?想不到小刘你居然对养生有研究?” 刘广林很自然地点点头,“家里老人多,不得不关注一点!” 戴维明想了想,也是这么一个情况,就好像他本人就对余书记的身体状况很关注一样。 “其实,领导们的身体大多数都是不怎么好的,工作太紧张了。余书记就是这样,压力一大胃就痛。 搞到现在,连精米没法吃了。” 刘广林很清楚,余书记的这个毛病,哪怕是入局之后保健局的大医也没有办法。 不过,戴维明这句话的重点在余书记的工作压力这一块。 不过想想也是,不要说全省了,就是小小一个宜都,他这个市委书记要抓的工作千头万绪,要管的干部千奇百怪。 工作压力真的不小。 “当一名平庸的干部都很难了,何况我党向来对干部要求很高。”刘广林顺手塞了一个小笼包进嘴里,慢慢嚼着,看着戴维明的神色变化。 两人就在这三两句话里,根据各自平时看人的经验,来大致定性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胸中自有格局在的年轻干部,有锐气。 这是戴维明对刘广林的评价。 这个评价对在部委大机关沉浮了半辈子的戴维明来说,已经很高了。 他看了一眼刘广林,点头说道:“我赞同。” 然后他很文雅地夹起一个半透明状的小笼包,满足地嚼了起来,仿佛他赞同的是刘广林推荐的美味。 这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人。刘广林在心里莫名地想起在崇州市委的电梯里,那姑娘手臂上的汗毛。 他和小齐都是同一类人,区别只在于各自本领的高下。 两人很快地吃完了早餐,因陋就简地,在餐桌上规划起余书记在西陵市的行程。 因为有保密规定,基本上都是刘广林在说,戴维明在听。 西陵市区要去的三家单位,第一个当然是组织部,这是党建工作的核心,也是刘广林上任副书记以来,一直主抓的单位。 第二家单位是宣传部,宣传部长陆一鸣在刘广林眼里,就是一个官僚。 本来,市委市政府推出这么大规模的干部改革措施,他必须要配合市委,认真搞好政策宣传工作。 但,他的配合很显然,过于浮皮潦草了。 发一份文件,开两场座谈会,这个事情就过了。陆一鸣就差把应付差事写在了脸上。 第三家单位,就是市委党校,这个单位不得不去,这是党建工作具体实施的地方,可以说是前沿阵地。 至于西陵市党建工作成绩最好的宜都市委,刘广林考虑到余书记的行程,没有提起。 当然,要是戴维明主动提,刘广林举双手欢迎。毕竟,宜都市委的党建成果是有一些的。 比方说,干部交流、规范程序、明确责任等多方面,已经有了后世机关的缩影。 这样高效的机关作风,不要说放在机关作风懒、散、慢的中西部地区,就是放在经济发达的江南省,都可谓首屈一指了。 这一点,从江南省来的交流干部反应中,不难看出确实如此。 戴维明听完之后,表示说,他会结合领导意愿进行妥当安排。 在两人对照余书记行程安排的时间里,西陵市委的纪委常委全都陆陆续续地走进了餐厅,打完招呼之后,开始安静地用餐。 他们是来陪同余书记考察的。 在餐厅和戴维明分开后,刘广林来到桃园宾馆的停车场,他要迎接孙书记以及李市长的到来。 至于西陵市的其他常委,出不出来迎接在礼节上都有说法,但梁光了必须要迎一迎,因为今天余书记的行程主要集中在他刘广林的管辖范围。 他不出来迎接孙书记和李市长,那是失礼! 省委书记下地方考察,双首长陪同虽然不是必须的,但一般来说,都会如此。除非这个省委书记直接说让市长或者书记不必陪同。 八点还差五分钟,李市长的车进来了;随后,孙书记的车也到了。 看到站在宾馆大门口当门童的刘广林,两人都觉得安心不少。年轻干部,尤其是眼里有活儿、心里有事儿的年轻干部,谁不喜欢呢! “小刘书记,来了有一会儿了吧?”李市长主动打招呼,“怎么样?见到戴秘书长了吗?” “子健市长早!”刘广林笑着点头,“已经汇报完今天的行程计划,看戴秘书的安排吧!” 孙书记这时也走了过来,没有半点省委常委的架子,笑着说道:“没有建议余书记去一趟宜都?!” 李子健和刘广林一起迎了两步,刘广林边走边说:“字纲书记好!这个事情主要看领导的行程。 领导行程不紧张的话,去一趟宜都市当然是好事。 不管党建这一块的工作搞得怎么样,起码经济建设这一块,还是可以拿出来向领导汇报、请领导指导的。” 第192章 高跟鞋的敲击声 李市长摇摇头,“小刘你这是太谦虚了! 昆承市的交流干部我亲自接触过,他们对宜都市的感慨我也听到过,可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啊! 甚至于,他们都在感叹说,宜都市目前的企业体量虽然不大,但是都具有很强的生存能力,以及强大的造血机制。 按照宜都市目前的经济发展趋势,五年,最多五年就能追平他们昆承市。 那可是全国经济体量第一县级市啊!” 刘广林连忙摆手道:“只要是国家坚持改革开放的政策不动摇,我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的。 五年之后的事情,一定会超出我们的想象,做不得准,这是他们昆承市干部的素质高,拍着我们的肩膀在安慰我们呢!” 孙书记正要说点什么,就看见宾馆大厅里面的安保人员一阵忙碌,于是说道:“我们进去吧,余书记要下来了。” 三人刚刚走进大厅,大厅的电梯门就打开了,余书记精神矍铄地走出电梯。 早就等在大厅里的一众西陵市委常委,在孙书记的带领下,众星捧月一般围了上去,笑问安好。 余书记停下步子,对孙书记说道:“都挺好的!今天可是要细细地看一看西陵市委的党建工作了。” 孙书记不为所动,笑着说道:“我们西陵市委全体干部职工,热切期望书记您给我们指出错误,提出批评啊!” “那就出发!”余书记对李子健点点头,又对刘广林招手说道:“今天你是主人翁,要是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我,可就辜负了我夤夜来访的心意啊!” 省委书记当众说这种话,意味很多。 虽然听的人心里头的想法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余书记这趟下来,是专程给刘广林撑腰站台的。 而且还是具体到某一个事项的撑腰站台,这就远远超出大家心里的承受能力。 不用说,如果今天刘广林主持的党建工作确实因为各种阻力,造成了不能满足省委要求的状况,省委书记是要动真格的。 尤其是宣传部长陆一鸣,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刘广林,心中骂道:无声无息地就搬出省委书记,打我这一张小瘪三,需要动用王炸吗?! 简直是,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一刻,陆一鸣的心情是后悔的。 但,省委书记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谁的后悔就停滞不前,第一站考察的就是市委宣传部。 按照余书记的原话,“宣传部门是我党的喉舌,是舆论战的主阵地,也是我党的形象代言人,是党建工作的重中之重。” 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郭春梅,是一位肤白貌美的花信少妇,领着宣传部门的其他领导,站在办公楼的门口,准备迎接余书记的到来。 郭春梅同志是一位很在意仪容仪表的女性领导干部,在得知余书记有可能要考察宣传部的时候,就在心里计划怎么打扮自己,才能凸显自己有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气质。 至于党建工作,那是什么? 陆一鸣都不在乎的事情,哪怕她郭春梅想上心地搞一搞,别人也只会叵测她的用意,是不是看广林书记年轻又帅气,有菲菲之想啊! 机关单位做事情,方方面面的,不都得考虑到吗? 等到余书记下了专车,走到办公大楼前一看,宣传部门的干部怎么都有点蔫不拉几的? 没个精神头! 这当然影响到领导心情啊! 我大老远的连夜赶来看你们,你们的工作成绩怎么样先不说,就这个精神面貌,说不过去! 但余书记也不是喜欢发脾气的人,除非是原则问题。 所以,他依旧维持着和善的笑容,在郭春梅的引领之下,走进了宣传部的办公楼层。 看得出来,整栋楼都搞得很干净。 走廊里的地砖虽然是老式的水磨石,还没有更换成釉面的地砖,但紫红的颜色还是显得很厚重,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郭副部长的高跟鞋敲在上面,清脆地“哒哒”声,散播着撩人的遐思。 走进多功能大厅,荣誉墙上几乎挂满了金灿灿地黄铜牌匾,什么“文明单位”、“先进单位”的,多得晃眼睛。 余书记的眼光从荣誉墙上一扫而过,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刘广林,对他招了招手,“小刘,过来一下!” 刘广林笑着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余书记,有什么问题?” 余书记看着刘广林的表情,见他很平静,心中有些奇怪,问道:“你没有通知他们,我今天来考察的主要内容吗?” 刘广林摇头,说道:“肯定是通知到了。但他们的这种慢节奏打开方式是一种习惯,他们认为有必要走个形式。” “直接开始吧!”余书记有些不耐烦,“我还想去宜都市看一看,抓紧时间了。” 刘广林点头,他当然不会直接命令郭副部长,那样不符合考察程序。 所以,他转头看向陆一鸣,笑着问道:“一名部长,余书记的时间有些紧张,咱们开始吧?” 陆一鸣心中有些不平,连一个给我们宣传部展现自己形象的机会都没有,但他不能做任何表示。 不但不能有所表示,还要控制好表情,要做到和颜悦色,“小郭啊!领导的意思让我们尽快开始吧!” 于是,郭春梅开始向余书记汇报宣传部门的党建改革工作。 她汇报的这一套东西,基本上是照搬了刘广林对宣传部门提出的改革要求。至于宣传部门有没有做到,做到什么地步,报告里不体现。 既然报告里面不体现,以余书记的眼界,自然一眼就看清楚了其中的猫腻,无非是改革还停留在纸面上。 或者说,他们已经做了,但效果约等于没有。 这让余书记有些不满,也有些奇怪。 “等等!”余书记制止了郭春梅的汇报,看向陆一鸣,有些淡漠地问道,“具体实施的情况呢? 有多少干部是你们准备淘汰的,分别是哪些岗位上的干部,淘汰出来的岗位你们准备怎么整合,新进来的干部,你们准备进行什么样的思想教育,以一个什么标准来进行考核提拔。 这些具体的东西,你们是一点也不说啊!” 第193章 吐故纳新和末位淘汰 陆一鸣在直面余书记的时候,感受到了这种压力的真实存在。 一般来说,像陆一鸣这种普通的副厅级干部,一年里能见一次省长或者省委书记的面都很难,更何况还是这种当面对话的场景。 这个场景是多少想要追求进步的干部们梦寐以求的。 但现在,陆一鸣的悔意像仲春的野草,在他的心里头疯长。 早知道,搞党建工作会吸引来省委书记的眼光,他陆一鸣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下死力气搞好啊! 可是现在,虽然说没有搞砸吧,但也没有搞出个什么样子来。 这种情况,你让他怎么向省委书记汇报? 欺骗吗? 借他陆一鸣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好在搞宣传出身的陆一鸣,真有其不同寻常之处。 “余书记,各位领导!首先我要承认,没有具体成绩向省委汇报,主要责任在我。 是我太过重视这次党政机关干部队伍改革这个事,有些畏手畏脚,这才导致了干部队伍改革进程推动缓慢,到现在都没有落到实处。 我在这里向省委、市委作检讨!” 陆一鸣说到这里,低头,弯腰,鞠躬了两秒钟。 余书记收回看向他的眼神,和孙字纲对视了一眼,看得出孙字纲的眼底的无奈和惋惜。 “说说原因吧,”孙字纲的声音难得的有些生硬,“省委、市委都是讲客观的。” 陆一鸣抬起头,直起腰,有些惭愧地说道:“大家都知道,宣传部门要管控舆论走向、引导思想主流。 这就需要我们宣传部门干部队伍,文化素质必须普遍过硬,西陵市的国家级专业评论员我们宣传部都有好几个。 市委这次的干部队伍改革,剔除文化水平低、政治素质低这两项指标,我们宣传部这里就难以完成。 我想,搞末位淘汰制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风格。我党向来讲究先进带后进,共同提高、共同进步的。” 他说到这里,小心地看了一眼余书记的神情,发现他听的很认真,连忙接着往下讲。 “其次,除了文化水平和政治素质之外,宣传部门对专业的要求也不低。 我们这里负责管控舆论的几个处,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一线记者出身。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审核纸媒新闻和电视新闻时,找准角度,看清隐藏的舆论风险。 这一点,在当今泥沙俱下的改革大潮中尤为必要。 这也是我们部门没有认真执行干部队伍改革的另一个原因,专业特殊性。 当然,每个单位都有个别思想滑坡、作风散漫、素质低下的滚刀肉,这一块我们宣传部也正在清理之中。 可能清退的进度落后于其他单位,我们会加速。” 陆一鸣讲的是实情吗? 当然是事情,起码他把部分事情全部讲清楚了。 不过很显然,这不是他敷衍拖沓的正当理由。 刘广林看了孙书记一眼,见他的神情很严肃,索性不说话了。 在这种非常正式的场合,尽管刘广林是省委委员,却也不应该去批评陆一鸣,有攻讦之嫌。 孙书记对陆一鸣摆了摆手,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单位的干部这次摸底考核成绩都很好,全都优异? 还是你陆一鸣故意曲解这次干部改革的主旨? 什么是吐故纳新,我想全宣传部的人都很清楚,它和末位淘汰制有关系吗? 我们开革掉思想僵化、没有求新求变意识的顽固保守分子,给干部队伍注入新的活力,怎么到了你宣传部门这里,就变成了末位淘汰制? 至于说专业素质,这才是个笑话! 我们党的干部要是连主动学习专业技能这个意识都没有,我们还谈什么改革开放?! 没有求新求变的意识,没有追求创新的思想,专业素质越过硬,业务行为越反动。” 孙书记的批评很重,却半点冤枉陆一鸣。 在改革开放风起云涌的年代,你不转变思想,主动求新求变,你就会被快速淘汰。 企业也好,个人也好,机关干部也好,概莫如是。 孙书记作为省委常委,又是西陵市的市委书记,他既然当场批评了陆一鸣,余书记当然也不会再批评他一次。 余书记真要那么做,只能说明一点,那是他在间接批评孙字纲。 所以,余书记听完之后点点头,并没有做什么点题之类的讲话,而是在宣传部几个重要科室转了一圈。 临走前,余书记还是讲了几句。 “我来你们这里看的第一个感受,就是有厚重的历史感。 二十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不管是建筑装修,还是办公设施,甚至连媒体平台的维护和监管手段,都没有变化。 这是一块琥珀!” 余书记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孙书记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又紧走了几步,亲自引领着他,走进了组织部。 余书记他们一走,留下陆一鸣和宣传部的大小领导,在会议室里相对愁容,难以开颜。 郭春梅首先开口,声音清冽的像深秋的山泉。 “陆部长,今天我们宣传部的新闻发什么级别?” 这是个大问题! 省委书记亲自调研,省委常委兼市委书记的省领导亲口批评,这一定是大新闻,在小小的西陵市,最高级别是应当分的。 可是,一旦发最高新闻,到时候不单是西陵市老百姓能看到,整个楚天省甚至是全国都能看到这则新闻。 因为西陵市发高级别新闻,又涉及到省委书记,必然要过省委宣传部的审,楚天卫视必定要播。 到时候,可不就是全国老百姓都能看西陵市宣传部的笑话了! 陆一鸣想到他们在说话时,省台的摄像记者认真录制时的情节,满嘴苦涩。 “嗯!按照惯例来吧!”陆一鸣点头说道:“刚好大家都在这里,今天省市两级领导的态度大家都看到了。 这次的干部队伍改革,摸着良心说,我们没有搞好! 主要是,我们没有认真搞,不想认真搞! 现在,同志们,省市两级领导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我们不认真搞,我们就会被改革! 大家都想一想吧,怎么把这个干部队伍改革搞起来,搞出特色来。” 第194章 端菜的组织部 余书记一行人从宣传部出来,走进了隔壁的一栋红色小楼,这里就是市委组织部的办公楼。 市委组织部长安一虎此时已经接替了孙书记的位置,站在余书记的身侧,在组织部的夹道欢迎中,引领着余书记走进了红楼。 大厅里摆着几组沙发,玻璃钢的茶几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射着辉光。 这是一处公共休息室。当然,它最大的功用可能是接待访客。 余书记看了一眼,大厅正面的墙上还是挂着诸多的荣誉牌匾。 南墙上悬挂着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白底黑字金框,异常的醒目。看成色,崭新的很,应该是不久前挂上去的。 安一虎看到余书记的眼神在悬挂的规章制度上有所停留,连忙介绍道:“余书记,这是我们这次机关改革的一个小举措——制度上墙。” 余书记没有说话,只是很随意地点点头,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安一虎紧随其后,孙书记、李市长也跟在后面,宽敞的走廊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不那么拥挤。 余书记随意地转着,看到有几间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就问道:“这是干部处的办公室?” 安一虎连忙点头,“是的!最近干部队伍改革,干部调整的动作大,范围广,又有保密要求,干脆搞个闭门办公!” 余书记在这一刻终于笑了起来,“是啊!这种闭门办公的措施,在国家部委里也不多见。 你们西陵市委组织部还是有想法的。” 其实,余书记心里的猜想是,这种搞法肯定是刘广林从安福胡同那儿借鉴来的。 现在,就看你这个组织部长说不说实话了。 在这个问题上你说了实话,那么你下面要说的话才会有一定的可信度。 安一虎扫了一眼队伍,看见刘广林站在队伍的后面,正和余书记的秘书小声说着什么。 他讪笑一声,说道:“这哪里是我们组织部的想法哦! 干部处遇到集中调整的时候,干脆闭门办公,这是我们广林书记的提议。 他说的,既然跑风漏气的是组织部,那就从源头开始管控,加强保密意识学习,落实保密制度,排除不必要的干扰。” 余书记笑着问道:“有没有什么成效?” “成效相当好!起码我推人情的时候,有了客观理由。” 孙书记笑着补充了一句,“都说组织部管干部,跟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他们哪儿知道,我们西陵市的组织部,就是个跑堂端菜的伙计,权力有限的很呐!” 余书记没有接话,随意走进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在里面办公的是新成立的部门,党员教育管理科。 教管科的干部在余书记走进来的当下,全都停止了办公,起身鼓掌,热情欢迎。 余书记微笑着,朝大家挥挥手,这才说道:“大家都随意!你们这里是个什么科室?”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报告余书记,这里是我们组织部新成立的,党员教育管理科。” 余书记听到这里,有些微微皱眉,怎么成立起新的部门来了?! 党政机关的部门成立容易裁撤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是又要多出二十多个吃财政的干部编制吗?! 想到这里,余书记刚刚转好的心情,就又有些不平静了。 “哦!你是这个部门的负责人?”看到这个青年点头表示认可,余书记这才继续问了下去。 “那就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责和功能。让我们也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另起炉灶!” “余书记好!各位领导好!我叫苏景行,是党员教育管理科的主任。 我们党员教育管理科,是应市委提出的党员教育管理必须规范化、制度化和可持续化的要求成立的。 我们部门的主要职责,有两大条。 第一条,也是目前我们工作的重点,就是负责制定党员发展规划和年度计划; 第二条,是我们必须自己摸索建立一套党员教育规范,负责指导党员教育管理工作,包括党员培训、组织关系转接、党内统计等业务。” 苏景行很清晰地阐明了自己部门的主要职责,说明他对自己负责的业务范围、业务主体是清晰的,认真的。 余书记听到这里,也明白这个部门成立的必要性,是建立在要广泛提高党员干部基本素质的基础上的。 他笑着点头,表示认可。 “看来,你们西陵市委对党建工作有了目标清晰的任务定位,这很好!”余书记看向孙书记,继续说道,“你们西陵市委雄心不小啊! 不但在干部身上下功夫,也在广大党员身上动脑筋,是切实把省委的提高干部队伍基本素质这个要求,落实下去了。 这个部门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应付差事的部门,这是一个必须保持战斗力的部门。 可以说,这个部门只要保持着狠抓教育管理不松懈的劲头,西陵市整体的党员干部素质,一定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 他的话刚落音,孙书记带头鼓掌,整个办公室里顿时掌声一片。 不经意间,通过刚才的一番即兴讲话,余书记就暴露出他自己超强的政治敏感性。 这番讲话,不但把党员教育管理科的性质看透了,也把这个部门的功能吃透了。 甚至还把他自己对这个新成立的部门期望,通过鼓励的形式,表达的清楚无误。 这就是他的政治水平,这也是孙书记带头鼓掌的原因。 不是每一个省部级领导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起码,孙书记自己就做不到。 余书记面对热烈的掌声,很随意地摆摆手,扫了一眼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红色条幅,“党员是我们伟大事业的基石”几个字非常厚重有力。 不由得由衷感慨,“是啊,党员是我们伟大事业的基石,这句话非常好。 希望你们党员教育管理科的同志们,不但要把这句话挂在墙上,时时看;更要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时时想! 走吧,我们去会议室,看看你们组织部都在这次的干部队伍改革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